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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余破浪(龙乘风)《昆仑铁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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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2 01:23: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孤鶴 于 2024-8-22 01:25 编辑

来自《武侠世界》1108-1109期,1980.09.22-1980.09.29 (感谢@helloworld666提供原文档案)



Kunlun Tiefeng cover illustration.JPG



第一章 千里走单骑 胃险传机密



快刀小段



大雪纷飞,段笙单骑亡命走天涯。
他胯下的玉面紫花骢已足足奔驰超过一千五百里。
此地距离白家堡已不远。
他必须到白家堡,会见堡主白雪痕。
此地距离白家堡虽然已不太远,但马已疲,无法再支持下去,再勉力而为,只有使马儿倒毙在雪地上而已。
段笙爱马,尤其是这匹玉面紫花聴。
他不想把马儿的最后一口气跑尽,那样会使他一辈子内疚。
他终于在一个小市鎮的客栈停下,让马儿喝点水,吃些草料,休息片刻。
这是寒梅鎮,他停留的客栈,也是寒梅鎮唯一的客栈。
X X X
马儿已喝饱水,吃饱草料。
段笙只吃了两个馒头,就已急不及待的要付帐离开这里。
忽然有人干咳两声,然后在他的身边笑道:「这位小兄弟,何以行色匆匆?莫不是后有追兵?」
段笙一凛,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捧着一壶酒,笑瞇瞇的望着自己。
段笙不认识这个人。
但这大汉却认识他。「你是不是江湖上人称快刀小段的段笙?」
段笙又是一怔,终于道:「区区正是段笙,尊驾是……」
满脸胡子的大汉一笑,道:「俺叫丁一霸。」
般笙抱拳道:「原来是丁兄。」
丁一霸笑道:「久闻快刀小段是个风流个傥,英俊潇洒的侠士,今日看来,虽然不错,但却似乎狼狈一点。」
段笙勉强一笑,道:「在下有要事在身,未能奉陪丁兄喝酒,嘻嘻,他日有缘,自当……」
「甚么他日有缘,岂非等得俺脖子都粗了?」丁一霸大笑道:「今天就已是一个很好的天气,来来,咱们喝个痛快,不醉无归。」
段笙心中微有怒意,心想我与你素昧平生,何以一见面就扯着不放,难道其中有甚么古怪?
想到这里,去意更是坚决,摇头道:「丁兄不必强留,在下确有要事在身,今日无论如何不能奉陪,再见。」
「再见」二字犹在耳朶边,他的人已在马鞍之上,一声吆喝,蹄声骤响,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丁一霸捧着酒壶,骨嘟骨嘟的喝了几口,忽然,大叫道:「小二替俺备马。」
就在这时候,寒梅鎮的路上忽然出现了十二匹快马,一晃眼间又已过路而去。
丁一霸脸上毫无异状,就好像根本没有看见这十二匹马一样。
X X X
丁一霸道:「今天就已是一个很好的天气。」
今天的天气眞的很好?
非也!绝对非也!
今天的天气非但不好,而且简直就是恶劣得无以复加。
段笙逆着风雪望北而去,胯下马儿的步伐又渐渐缓慢下来。
段笙不忍加鞭,他知道这匹马儿几乎已尽了全力,虽然刚才曾经吃过草料,但毕竟还是太疲累,无法再任意骋驰下去。
就在风雪最大的时候,他已听见了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从背后不远处响起。
段笙长叹一声。
他已知道他们是甚么人,也知道这一次他已无法逃避。
X X X
一株松木,积满了皑白的雪花。
段笙就把玉面紫花骢拴在这一株松木下。
十二匹黑马,十二个黑衣人,很快就已来到了这里。
二十四道杀机毕露无遗的目光,都盯在段笙的脸上。
段笙腰间的刀已亮出,那是一把刀柄上镌刻着两朶梅花的梅花刀。
黑衣人之中,其中年纪最大的是一个鹰鼻汉子,他已快五十岁,使用的武器是一杆铁鎗。
段笙绝对不会忘记这个使用铁枪的鹰鼻汉子。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鹰鼻汉子,就是十二铁煞帮的帮主夏侯绝。
夏侯绝人如其名,的确是一个很绝的人。
他最喜欢干的事,也就是赶尽杀绝的事。
X X X
段笙的身子站得笔直,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
「你们要杀我,尽管来好了。」
夏侯绝冷冷一笑:「你已亡命奔逃三天,结果还是难逃一死。」
段笙沉声道:「我们还没有交锋,鹿死谁手,又有谁能断言?」
夏侯绝道:「最少我们这一方面已是稳操胜券,否则你又何必没命奔逃?」
段笙冷冷道:「尔等虽然人多势众,但段某未必眞的就怕了你们。」
夏侯绝大笑:「久闻快刀小段刀法独步江南,只可惜这里已是北极寒苦之地,小段的刀法,恐怕已快不起来了。」
段笙道:「你敢一试吗?」
夏侯绝道:「有何不敢?我们千里追杀,就是要取阁下的人头,带回江南送给黑道盟主!」
段笙咬了咬牙,道:「黑道盟主多行不义,迟早必遭天谴。」
夏侯绝道:「不必废话,让老子来试一试你的梅花刀!」
他的铁枪还未出手,旁边一个马脸汉子已大声道:「杀鸡焉用牛刀,夏侯帮主,让唐平把他的脑袋一锤砸扁!」
唐平揄着一双铜锤,翻身下马就向段笙进攻。
另一个满脸金钱麻子的矮汉叫道:「唐四哥小心,别把他的头颅砸得像个烂柿子,否则,黑道盟主认不出来,那可不过瘾。」
唐平轰声大笑。
「雷八弟尽管放心,我一定把他的头颅好好保存着。」
他的铜锤每一只重三十六斤,膂力少一点的人根本连提都提不起来。
但在唐平手中,简直就是轻如无物两个照面之间,就已向段笙连攻十余招。
段笙再三闪避。
唐平心想:「这小子虽然身法轻盈矫捷,武功看来却也稀松平常得紧。」
那知心念犹未已,突觉背上一凉,段笙不知何时已绕到他身后,而且一刀就刺在他的背心要害。
唐平面色惨变,向前跄跟冲出三步。
夏侯绝的目光也变了。
「老四!」
唐平倏地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回身挥锤,再攻段笙,但他的锤还未发出,人已仰面倒下。
那个满脸金钱麻子的矮汉叫雷天云,擅使地堂刀法,眼见唐平不敌身亡,不禁怒火中烧,九九八十一招地堂刀法已然展开,狂攻段笙下三路。
段笙以刀相迎,两人俱是以快打快,瞬即已过百招。
雷天云越战越勇,而且自以为已可稳操胜券,但夏侯绝却看出段笙是故意隐藏自己的武功,让雷天云先行虚耗气力,然后才作出致命的反击。
「八弟速退!」夏侯绝已看出其中关键,自然不想雷天云平白犠牲。
但雷天云已杀得性起,那里知道自己的处境极是危险,他非但没有听从夏侯绝的说话退下,反而更拚命的狂攻段笙。
段笙一声冷笑,刀势已变。
他的梅花刀一直都是守多于攻,但刀势一变之下,原本已很快的刀法,忽然又再快上两倍。
雷天云悚然一惊。
他一直都以为段笙已黔驴技穷,怎样也想不到对方刀法之精妙,实在远在自己意料之外。
他只是勉强接了五刀,第六刀已无论如何再也招架不住。
飒!
刀光乍然一闪,梅花刀已刺入了他的胸膛。
雷天云又惊又怒,戟指叫道:「你……你……你……」他一连说了三个「你」字,脸上的表情忽然就变得完全僵硬。
寒风刺骨,一向纵横大江南北,杀人无算的十二铁煞帮,就在这片刻之间有两人死在段笙的刀下。
夏侯绝叹了口气,道:「快刀小段,果然刀快如电,武功高强,看来无论是谁敢小觑阁下,都要注定遭殃。」
段笙冷冷道:「我们本来没有甚么仇怨,何必一定要揄刀动剑?」
夏侯绝冷冷一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种道理,相信阁下一定会比谁都明白。」
段笙道:「所以赶尽杀绝的人并不是你,而是黑道盟主?」
夏侯绝道:「你可以随便怎样说,反正你已不会活得过今天。」
段笙冷冷道:「在下已准备舍命奉陪了。」
夏侯绝一声冷哼,道:「那么我们就不客气了。」
一声令下,十人同时围攻段笙。
段笙虽然刀法厉害,但以一敌十,形势上显然是大大的吃亏。
夏侯绝眸子里所透射出来的光芒,有如毒蛇猛兽,他不断的大喝:「杀了这个小子,为老四、老八报仇!」
兵刃、呼啸之声,不绝于耳,段笙已陷入毕生以来最凶险的一刹那。
就在这时候,又是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传至。



狐洞里的人



(一)

丁一霸带着满身酒气,在风雪中策马奔驰。
他的手里还有一樽酒。
樽中只有很少很少的酒。
一个黑衣人拦住他:「滚回去,这里的事与你无关」
他只是说到这里,突见刀光一闪,人头已像球儿般飞了出去。
X X X
段星的情况已很危急。
他的左腿上已中了一剑,右肩上也不知给谁的兵刃划破了一道又深又长的血痕。他还能支撑到现在,只是全凭着一股血气。
但他这一股血气还能支持多久?
幸好这时候丁一霸来了。
丁一霸并不是段笙的甚么朋友,他们仅在刚才有过一面之缘。
但现在,丁一霸却像是一个义气深重的老朋友,赶着来助段笙一臂之力。
他不但是助段笙一臂之力,而且还救了他的一条性命。
那些黑衣人,根本就全然不是丁一霸的敌手。
初时,他们还以为只要三几个人,就可以把丁一霸杀掉,然后又再联手对付段笙。
但他们错了。
丁一霸的刀法,就和他的名字同样霸道,每刀挥出,必有人或死或伤。
连段笙都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凶悍,如此霸道的刀法。
丁一霸没有给对方留下半点余地,他几乎像是在斩瓜切菜,所有的黑衣人全部死在他的刀下。
段笙楞住,却又不由自主的在喘气。
丁一霸却笑了起来,道:「段老弟,你现在该有心情跟俺喝酒了罢?」段笙吸了口气,除了点头之外,他已不能再有任何的表示。

(二)

雪已停。
在一间粗陋的木屋里,丁一霸又在喝酒。
「段老弟,这就是俺的窝。」
段笙这时候虽然还是负伤累累,但勉强也可以坐在一张竹椅上。
「丁大哥,小弟这条命,全凭……」
「住口!」丁一霸脸色一沉,「休在这时候说这种客套话,否则轰你出去。」
段笙一楞,只好闭上嘴巴。
丁一霸的脸色很快又缓和下来。「老弟,别老是愁眉苦脸的,天无绝人之路,虽然你的事很烦恼,但好男儿甚么都不怕,就只是最怕壮志消沉。」
段笙点头。
丁一霸又道:「你虽然现在伤势不轻,但却也不见得太严重,想起十年前,俺在长江白沙渡大战靑衣寨的夺魂五鬼,身中三刀五斧,额头上还挨了一记流星锤,虽然最后终于把五鬼变成眞鬼,但自己也以为必定要陪他们走一趟了。」
段笙的神色紧张起来。
「后来怎样?」
「后来当然是死不了,否则俺现在早已成为一堆枯骨,又岂有机会在这里跟你说个口沬横飞?」
「这当然是的,只是当时……」
丁一霸喝了一口酒,笑道:「当时俺已是昏昏迷迷,连自己的手指是否齐全都看不淸楚,但却忽然看见了一个黑髯白袍的人,像一阵风般向自己飞了过来。」
段笙忍不住问:「这位前辈是谁?」
丁一霸摇摇头:「你用前辈二字称呼他,未免是他奶奶的尊敬得太过份,而且简直是过份得令人喷饭。」
段笙一凛。
「然则此人是谁?」
「夺魄五鬼的师父,人称黑髯鬼王的卓盖天!」
「这可糟糕!」段笙眼色不由一变,「当时丁大哥已是身受重伤,卓盖天当然不肯放过你!」
丁一霸道:「这还用说吗?他的五个宝贝徒弟都死在俺的手下,他自然是把我恨之刺骨。」
段笙道:「当时他是不是要杀你?」
丁一霸摇头。
「那却是恰恰相反,他不但没有杀俺,而且还用尽方法,无论如何都要把俺的性命保住。」
段笙大奇:「竟有这等怪事?」
「不是怪事,」丁一霸瞳孔收缩,冷冷道:「他救俺的目的,是想把俺的神智完全淸醒了之后,然后再来把俺活活折磨至死!」
段笙闻言之下,不禁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丁一霸却在这时候笑了起来:「但俺却还是福大命大,就在卓盖天准备把俺活活折磨的时候,救星来了。」
段笙道:「谁是你的救星?」
丁一霸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
他沉默了很久,才一字一字的缓缓说道:「他就是你的师父仇疾恶!也是江南武林最嫉恶如仇的影子神刀!」
段笙呆住。
他痴痴地瞧着丁一霸,脸上一片茫然之色。

(三)

「令饰尊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卓盖天一直都是他要诛灭的对象。」
「他杀了卓天盖,救了你的性命。」
「不错。」
「所以,为了要报答先师,你也救小弟一命?」
「这只是其中之一的缘故,但最主要的,是俺也想为令师尊雪仇!」
「先师在月前遇袭的事,丁大哥也已知道?」
「俺的耳朶很长,有甚么事情发生,往往总是比别人更早一点知道。」
「先师是给一枝三尖两刃叉插穿胸膛致命的。」
「这是谁的武器?」
「保定顾一石。」
「那么,你们是否认为,顾一石就是凶手?」
「不!」
「何以见得?」
「因为在先师还没有遇袭之前,顾一石已死在别人的暗算之下!」
「是谁杀了顾一石?」
「千臂妖姬傅小如。」
「好一个残忍恶毒的妖妇。」
「她是黑道盟的一员大将。」
「毫无疑问,顾一石、令先尊,都是死在黑道盟这些魔徒手下的。」
「不错,」段笙长长的吐出口气,说:「黑道盟主要称霸武林,但他们都是绊脚石!」
丁一霸道:「你行色匆匆,是不是想赶去白家堡?」
段笙点头,道:「白家堡主一剑震中原白无畏是先师挚友,先师临终前曾千叮万嘱,要弟子把一件很重要的事吿知白堡主。」
丁一霸眼色一变:「如此说来,你现在是身负重要任务。」
段笙叹道:「只是小弟现在连坐都不稳,可说是寸步难行!」
丁一霸瞧了他半晌,叹道:「你现在的伤势,休说去白家堡,就连想踏出门外一步,也是甚难。」
段笙面露焦虑之色。
丁一霸吸了口气,道:「你的任务,能否付托俺去为你干?」
段笙大悦:「丁大哥若能把信息带到白家堡,那是最好不过。」
丁一霸却忽然又摇摇头。
「还是不行!咱们以前还没有见过面,你怎么这样相信俺?」这样太冒险了,就像是一塲赌博。」
段笙毫不考虑,道:「即使是赌博,小弟也愿意赌上一赌,何况小弟对丁大哥是极其信任的。」
他的态度很坚决,也很认眞。
丁一霸一怔,继而大笑:「好!俺就是喜欢为你这种人,有骨气,有种,而且肯信任朋友!」
段笙道:「只是这件事辛苦你了。」
「这算是什么话?」丁一霸瞪着眼睛,道:「为朋友两脇插刀,尙且义不容辞,俺现在只是为你干点鸡皮小蒜般的事,又何须说这种客气的说话?」
段笙一笑。
丁一霸瞧了他一眼,也笑了起来:「别再说废话,在未去白家堡之前,俺先跟你喝个痛快,俺喝酒,而你却不能喝,因为以你目前的伤势,是不宜喝酒的。」
段笙苦笑,道:「虽然不能喝酒,小弟又喝甚么奉陪?」
「喝药!」丁一霸大笑道:「为了煎煮你要喝的药,羽裳已整整花了一个时辰了。」
「羽裳?谁是羽裳?」段笙怔住。
丁一霸笑道:「她是个很好看的女娃娃,也是俺的小师妹。」
「丁大哥原来还有个师妹在这里?」
丁一霸点头,道:「她刚才还在这里,现在准是去了狐洞。」
段笙奇道:「狐洞是甚么地方?」
丁一霸道:「一个只有狐才能进去的地方。」
段笙一呆:「狐?」
丁一霸笑了笑,道:「俺指的当然不是眞的狐,而是狐洞里的狐。」
段笙道:「狐洞里的狐,又是怎样的狐?」
丁一霸道:「除了被称为狐的人之外,谁都很难走进狐洞外一里的范围。」
段笙道:「羽裳也是狐?」
丁一霸道:「本来不是,但狐后看中了她,要她加入狐洞。」
段笙道:「你放心让她和狐洞的人在一起?」
丁一霸笑了笑,道:「俺为甚么不放心?你以为狐洞里的是坏人?」
段笙忙摇头:「小弟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对狐洞的一切感到很陌生而已。」
丁一霸淡然一笑,道:「实不相瞒,狐洞的人,俺认识不少,他们有男有女,但却都是本质善良的人,和他们在一起,是安全的,也是快乐的。」
段笙听得有点出神。
丁一霸瞧着他,笑道:「这些事日后还有很多机会可以跟你再谈,现在俺已肩负了本来在你身上的重任,白家堡之行,还是事不宜迟。」
段笙黯头。
丁一霸又笑道:「俺替你带信,这些药可不能不喝,否则狐洞里的人都不会放过你!」
段笙吐了口气,道:「但愿你回来的时候,我已能喝酒,咱们是不醉无归!」



神剑与魔剑



(一)

白家堡南方有小河,名曰「白水」。
但此际,「白水」已变成了白雪,无论是人是马,不必经过那条白玉桥,都可以渡冰而过,直往白家堡。
丁一霸策马狂奔在雪地中,直线向前。但他没有渡冰河而过,而是奔向白玉桥,从最正确的途径直往白家堡。
但他的马才渡桥一半,桥头彼端忽然悄悄的出现了两个人。
这两人的身裁都很相似,都是身高七尺,两双眼睛灼灼生光,锐利如鹰。
他们都穿着深蓝长袍,态度冰冷得就像是桥头上积满的冰雪。
他们只是随随便便的走出来,手里也没有拿着任何武器。
但一股逼人的杀气,已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那种压力,几乎可以把整条桥压跨。
马长嘶,屹立不前。
丁一霸的浓眉打了个结,沉声道:「两位是不是白家堡的人?」
两人同时摇头。
丁一霸脸色一沉:「你们是谁,拦住俺的去路是甚么意思?」
左首一人冷冷道:「从现在开始,无论是谁要渡桥,都要问问屠氏双魔。」
丁一霸瞳孔暴缩。
「你们就是钩扇催魂,屠氏双魔的屠稳、屠健?」
右首一人冷笑道:「我就是屠健,虽然已很久没有杀人,但却可以保证,把你这个浑小子宰掉,只是易如反掌的事。」
「浑小子!你说俺是浑小子!」丁一霸火气来了,「你可知道俺是谁?在江湖上的名气比你们两人加起来大多少倍?」
屠稳冷冷道:「不管你是谁,只要渡过此桥,你这一辈子就算是完了!」
丁一霸怒极反笑。
「好!俺倒要看看,姓屠的一双兄弟,究竟强到甚么地方去!」
说着,拔刀,人离马鞍之上,向屠氏双魔怒射过去。
但他的人还没渡桥,桥下左右两边突然分别冒出了两个老人。
丁一霸身形一变,刀不再劈前,只是护住自己全身。
两老人一穿红袍,一穿黑衣,两人都同时发笑,笑声尖锐刺耳。
但丁一霸的耳朶很灵,听见在这笑声之中,更混杂着暗器破空而来的声响。
只见左十二道乌光,右七道寒芒,同时向丁一霸的身上罩去。
丁一霸刀法如旋风,十九件暗器不是被他闪过,就是被他击落。
屠氏双魔也没有闲着,一柄钢钩,挖丁一霸左目,一柄铁骨扇,斜削丁一霸小腹。
霎眼间,丁一霸已被人分别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袭击。
他暴喝挥刀,刀势急如流星。
铿!
屠稳的钢钩被刀砍开两段,一蓬星火在白日中看来仍然是那么灿烂。
又是一声异响,屠健咽喉鲜血直射,丁一霸的刀尖已刺穿过他的頼子。
屠稳以半截钢钩怒击丁一霸。
钢钩已不成钩,却像是一把尖锐的锥子,仍然是威力绝伦的杀人武器。
在高手之中,任何事物都可杀人。
屠稳无疑是个高手,武功比屠健高出不少。
但和丁一霸相较下来,他的武功却又是变得那末微不足道。
就在屠稳以半截钢钩追击之际,红袍老人也已一掌向丁一霸迎头拍下。
丁一霸向左方疾闪,身形一旋,刀砍屠稳面门。
但红袍老人却是锲而不舍,依旧穷追上来,「蓬」然一声,又是威力绝伦的一掌猛然劈出。
丁一霸却是不理,他还是坚持着,非要把屠稳先干掉不可。
一股凌厉的杀气,直逼屠稳。
屠稳一声怒喝,半截钢钩脱手飞出。
铿!
半截钢钩再一分为二,冲天飞去。
屠稳面露惊惧之色,退后三尺。
丁一霸却不留情,咄咄逼人,似立下誓杀屠稳的决心。
刀锋急如电闪。
目下唯一能救屠稳性命的,就只有那红袍老人。
他若立刻攻击丁一霸,则可保住屠稳的性命。
但红袍老人却没有这样做。他是先让丁一霸杀屠稳,然后才再攻丁一霸。
换而言之,屠稳是死是活,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他的主要目标,只是杀丁一霸。
好心狠,好毒辣的手段。
丁一霸的刀已穿过屠稳的胸膛,红袍老人这才五指抓向丁一霸的背心。
在屠稳惨呼声中,丁一霸的左肩也已传出一阵骨折的声响。
红袍老人没有一爪插中丁一霸的背心,却揑碎了他的左肩。
丁一霸怒喝。
「老匹夫,你是甚么人?」
红袍老人狞笑道:「老爷子是杀你的人!」
丁一霸厉声怒道:「咱们之间有何仇怨?」
红袍老人道:「不必谈仇说怨,就以你现在的擧动,已是一条死罪。」
丁一霸奇道:「俺只不过是要去白家堡。」
红袍老人问道:「你和白家堡的人有仇?」
丁一霸摇头:「不是。」
红袍老人又问道:「你是想帮助白家堡?」
丁一霸道:「你管不着!」
红袍老人怪笑:「老夫当然不必管,因为你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丁一霸脸色胀红,红袍老人又已怪笑道:「你这条性命,本来还可以多活些时辰,但你却卷入这塲是非漩涡之中,那么只好活到此时为止!」
他的话刚说完,丁一霸的刀已挥出。
但红袍老人却像鬼魅般闪了开去,黑衣老人却迎了上来,迎面又是一蓬毒砂撒出。
丁一霸反应极快,跃起盈丈。
但红袍老人却也同时在他身后跃起,而且跃得更高。
-张幼滑而乌黑的网,罩向丁一霸。
丁一霸刀舞更急,但这张黑网也不知道是用甚么质料织成,极是柔靱,丁一霸的刀虽然锋利,竟然无法损得了这张黑网分毫。
这完全是以柔制刚的打法。
丁一霸的人已给这张网罩住。
红袍老人狞笑:「小子,这张网是老爷子花了十五载时光才制成的精心杰作,而且在去年还淬上了一十三种奇毒……」
丁一霸的一双眼珠怒凸。
红袍老人没有说谎,这张黑网是淬上剧毒的。
他的脸巴变成靑蓝色,耳朶和鼻子,甚至是嘴唇都在片刻间肿胀了几乎一倍!
红袍老人、黑衣老人相视而笑。
丁一霸在网中挣扎,但力度却是很虚弱。此时此地,没有人救他。
天下间也没有甚么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救得了丁一霸。
X X X
天色灰暗,雪在飘然飞舞。
白玉桥上,一人怒目仰天瞪视。
他已视而不见,对于苍生万物,对于江湖上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已不闻不问。
白雪冉冉而下,不断地洒在他的脸庞上。他手中仍然紧握着一把刀,刀锋上隐约还可见镌刻着「丁一霸」三个篆字。

(二)

晨曦,雪未停。距离白家堡西南五里外的姚家村,一片宁静。
姚家村共有一百五十户人家,村民绝大多数都是姓姚。但在姚家村里开设茶馆子的,却是个复姓诸葛的老人。
在这里,每个人都叫他诸葛伯。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喜欢到处游荡的女儿。
他的女儿很少在家,他也并不介意。
他常常对人说:「女大不中留,她喜欢在外面走动,那是性格使然,我也管不着。」
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除了茶馆子的生意外,他好像对甚么事情,都没有兴趣去管。对于一个老年人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看来该会比别的老人活得更快乐一些。
在这天晨曦时候,诸葛伯的茶馆子还未营业,外面忽然有人敲门。门敲三响,诸葛伯才懒洋洋的从柜枱上爬起来。
那张早已嫌残旧的柜枱,到了晚上就是诸葛伯的床。谁知他刚「爬起床」,茶馆子的门就已给人敲成粉碎。
这间茶馆子的大门,一向都比柜枱结实得多,就算是一条野牛,也未必能把它撞破。但外面那人只是敲门数响,整块结实的木门,就像是茶馆子里的脆麻饼一样,碎成了一片一片。
X X X
敲门的不是野牛。
那是一个像猴子般的枯瘦汉子。
他手里拈着一把尺,看来就像个在墟集里卖布的小贩。诸葛伯瞧着他,张大了嘴巴,半晌还说不出一个字来。
茶馆子里还有个脾气很暴躁的伙计,叫鲁平。他练过几年武功,他的师父是武当派的神拳丁玉广。
丁玉广在江湖上虽然没有很大的名气,但手底下的功夫却绝不寻常。
鲁平的武功,虽然只及得上师父一、二成左右,但由于他体格魁梧,拳力刚猛,等闲之辈倒也不是他的敌手。
「甚么人,大淸早就胡乱拍门?」鲁平赤条条的从被窝钻出来,接着吼道:「门呢?店子的大门怎会变成这副样子?」
诸葛伯呛咳两声,道:「平,这不关你的事,回去睡觉罢。」
鲁平怔住,半晌才大声说道:「人家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还睡个屁!」
他一面说一面冲前,指着那个枯瘦汉子厉声道:「赔俺老板这块大门来!」
枯瘦汉子狞笑:「赔门?俺先赔你一尺!」手中量天尺一挥,急削鲁平面门。
鲁平侧身一闪,横里一拳撞出。
诸葛伯大喝一声:「别动手!别伤了和气」
鲁平一拳撞空,继而冷笑道:「这厮本来就是他奶奶的来意不善,有甚么和气一可言?」
枯瘦汉子道:「昆仑派的小子,你倒有几分本领,这几招拳法还算不错!」
鲁平「匠」的一声:「谁说俺是昆仑派的人?简直是胡说八道!」
枯瘦汉子嘿嘿一笑:「浑小子,你不必装蒜了,你若不是昆仑派的人,那才是一件怪事。」
鲁平道:「俺偏偏不属于昆仑派,而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
「武当?」
「正是武当鲁平是也!」
枯瘦汉子大笑:「姓鲁的,你不耍花样了,你跟随着羽无尘多年,一定学了不少昆仑派的绝艺罢?」
鲁平楞住:「谁是羽无尘?」
枯瘦汉子面色一沉:「何必装蒜,这间茶馆的老板就是羽无尘!」
「放屁!」鲁平哼的一声,指着诸葛伯,大声道:「他是俺的老板,却不叫甚么羽无尘,而是诸葛伯!」
枯瘦汉子嘿嘿一笑:「羽无尘也就是诸葛伯,诸葛伯也就是羽无尘!」
鲁平一呆,瞧着诸葛伯。
诸葛伯脸上毫无表情,淡淡的说:「不错,老汉既是诸葛伯,也是羽无尘。」
枯瘦汉子的値孔收缩,冷冷道:「堂堂昆仑神剑,竟然会呆在这种穷鄕僻壤多年,若非亲眼所见,实令人难以置信。」
羽无尘道:「莽莽江湖,既是个大染缸,也是个充满是非的大漩涡,老汉不想再在江湖上打滚,所以才选择了这个地方,这种恬静的生活。」
枯瘦汉子冷笑:「只是令媛的想法,却不一样。」
羽无尘眸中寒芒闪动:「尊驾是谁,是否小女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你?」
枯瘦汉子冷冷道:「横天一尺费寒就是区区。」
鲁平冷笑:「只有一尺就能横天?混他妈的帐!」
费寒皱眉道:「阁下再言出不逊,费某说不得只好把你杀掉。」
鲁平喝道:「狂徒,看拳!」他正待挥拳,羽无尘却突然出手,把他阻拦住。
鲁平只觉一股大力,从羽无尘的掌中透出,自己向来自诩膂力惊人,此际却是动弹不得,不由暗暗敬佩,原来这位「诸葛伯」竟然是眞人不露相的绝顶高手。
费寒怪笑。
「昆仑神剑,果然是有点眼光,知道这浑小子一旦出手,可说是非死不可!」
鲁平怒道:「俺偏就不信这个邪!」
他还想扑过去,但羽无尘却像是一堵墙,他根本就无法超越过去。
羽无尘冷冷的瞧着费寒,问:「尊驾破门而入,未知是为了何事?」
费寒道:「为了找你的女儿!」
羽无尘哦一声。「你是要找羽裳?」
「不错,识相一点的,马上把她交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
「恐怕你这副老骨头挨不到明天!」
「放屁!」鲁平又在大吼,正想再骂下去,忽然甚么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他的哑穴已被羽无尘点住。
羽无尘叹了口气,道:「这是昆仑派和黑道盟的事,你犯不着插上一腿。」
鲁平气极了。
但他并不是恼恨羽无尘点了自己的哑穴,而是恼恨自己的武功太不济事,在这种紧张的关头上,未能帮得了羽无尘,反而成为了他的赘累。

(三)

想安静地渡过晚年的羽无尘,就在这天的早上,再被卷入江湖的是非漩涡中。
他知道,这是女儿闯出来的祸。
但他没有怪羽裳。因为他在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一般的脾性。
羽无尘冷冷的瞧着费寒,道:「你们还有多少人在外面?」
费寒桀桀一笑:「要对付昆仑神剑,当然得要动用多一点兄弟。」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茶馆子外已来了十几个灰衣人。
羽无尘冷笑:「老汉已多年没有跟人交手,希望你们不会令我失望!」
费寒淡笑:「但愿如此。」
语毕,量天尺已指向羽无尘的心坎穴,快速地攻出了一招。
羽无尘急退,人已到了柜枱后。
两个灰衣人,各持刀、斧追击。羽无尘人甫入到柜枱后,又再疾冲上来。
一道寒芒,夺人眼目。
昆仑神剑已持剑在手。一声冷笑,两灰衣人齐齐中剑。两人面面相觑,倒下。费寒也是眼色一变。「果然宝刀未老!」
又有四个灰衣人上前分别以熟铜棒、狼牙棒,长戟,铁枪四种长兵刃对付羽无尘。长戟本是剑的尅星。但羽无尘神威大发,第一个给干掉的就是那使用长戟的家伙。其余三人以品字形的姿态围攻羽无尘。但羽无尘一剑在手,根本就没把这些无名小卒放在眼内。
费寒也知道,凭这些材料绝不是羽无尘的敌手。但他并未下令他们撤退。他只作壁上观,暗中观察羽无尘的剑法。羽无尘也是老江湖,当然明白费寒的心意。
但由于对手实在是太弱了,那些灰衣人根本就完全不是羽无尘之敌。他很轻易的,又把其余三人解决。余下来的灰衣人,全都为之震慑,没有一个敢再上前。
费寒冷笑道:「羽老先生神剑绝艺,费某今天总算是大开眼界,只可惜今天无论如何,你还是难逃劫数。」
羽无尘默然。
就在这时候,他身边出现了两个怪人。这两个怪人一穿白袍,一穿黑袍。
穿白袍的人脸黑如炭,穿黑袍的却是脸白如雪。
「黑白阴阳剑?」羽无尘终于冷冷的说。白袍人脸上木无表情,只是阴恻恻的说:「我是墨杀,他是房宇。」
羽无尘冷冷一笑:「素闻黑白阴阳剑生性孤傲,不屑与他人为伍,想不到如今竟变成黑道盟主的走狗。」
房宇冷冰冰的说:「你错了,黑道盟主虽然权势薰天,但还操纵不了咱们。」
羽无尘道:「你们为黑道盟主杀老汉,莫不是为了钱?」
房宇黯头:「白花花的银子,在咱们兄弟看来,是世间上最有用的东西。」
羽无尘道:「所以无论是谁,只要付得起钱,你们就会为他做任何事?」
墨杀淡淡道:「这话虽然不中听,但咱们却无法否认。」
羽无尘道:「你们是学剑的人,老汉也是。」
墨杀道:「我们学的是魔剑,而你学的却是神剑。」
羽无尘道:「以一对二,老汉未必就会落了下风。」
房宇道:「这没关系,我们只知道一点便已很足够。」
羽无尘道:「是那一点?」
房宇道:「黑道盟主付出重酬要咱们杀你,而咱们也计算过,最少有八分机会,可以把你置诸死地!」
「八分机会?」
「不错,对咱们来说,即使仅有一半的机会,已是値得一博!」
「你们是赌徒?」
「也许是的,」房宇雪白的脸庞上发出了奇异的光采,「只要有五分胜算,无论赌注多大,咱们都不怕!」
「很好,今天你们必可赌个痛快!」羽无尘面露笑容,手中神剑徐徐发动招式。剑势轻盈,人的脚步却是稳重如山岳。
神剑之名,果然并非幸致。
墨杀、房宇目光同时收缩,同时发出一声厉叱。刷的一声,剑芒飞动,墨杀的剑如黑墨,房宇的剑却是一片惨白之色。
两人运剑如闪电,招式之诡异,就连羽无尘也不禁为之暗暗惊诧。
费寒怪笑。
「羽老先生,你还是把羽裳交出来,保存着这条老命多活几年好了!」
他这些说话,听似多余,因为羽无尘就算化骨扬灰,也是绝不会出卖自己的女儿的。
费寒何尝不知?他只是冀图扰乱羽无尘,为黑白阴阳剑制造机会而已。
羽无尘以一敌二,彼此却是拉成了一个均势。墨杀森冷的目光,就像是两枝利箭,非要把羽无尘杀死不可似的。
房宇也是一样。
这两人联手出剑,普天下间能接得下十招的人,绝不会多。羽无尘却已接下百招,犹有反攻之力,可见这位昆仑神剑,确然不愧是一代剑术大家。
蓦地,墨杀剑法突变,居然以一副拚命的姿态,来对付羽无尘。
羽无尘一怔。
但他也不怕这种打法,你敢拚命,难道我这条老命就不敢奉陪了?
那知他也拚命的时候,墨杀的人却退了开去,倒是房宇缠了上来。两人配合的很绝,羽无尘的背后已露出破绽。
就在这」刹那间,费寒的量天尺也已脱手击出。他是以逸待劳,而且是觑准了机会才突施暗算的。


 楼主| 发表于 2024-8-22 01:27: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狐洞出精英 瓦解黑道盟



神秘老妇



(一)

羽无尘终于倒下。
以一敌三,而且对手俱是江湖上顶尖脚色,他遭遇到挫败,并非意外。
费寒狞笑。
他对这一次自己进行的任务,感到很满意。
他正想补上一掌,把羽无尘的性命结束。
但就在这时候,羽无尘竟然从地上扑起,发出凌厉无比的一掌。
眼看他已将一败不起,想不到竟然犹有余力,发出这可怕的一击。
费寒显然是过份大意了。
也可以说,他是得意的太早。
一声闷哼,他挨了这一掌,人如断线风筝般向后飞了出去。
墨杀、房宇双剑再次挥动,但羽无尘却已抱起鲁平身如矢箭般向外射了出去。
两人穷追。
但他们没追多远,就已给四个叫化阻拦住。
墨杀冷笑:「想不到羽无尘虽然已退隐江湖,但仍与丐帮中人保持着联络。」
一个年纪较大的叫化道:「不是羽老英雄跟咱们有甚么联络,而是本帮一直都很关心他的安危!」
墨杀不再说话,挥剑!
这四个叫化,居然也有着不可轻侮的武功。
只是,和黑白阴阳剑相较下来,还是差了一截。
四个叫化下塲惨淡,三死,一重伤。
房宇,墨杀再追羽无尘和鲁平。
羽无尘已然受了重伤,他是绝对走不远的。
他们终于渐渐追上了羽无尘。
倘若羽无尘不是抱着鲁平,他也许还可以把双方的距离拉远一点。
但他绝不能放下鲁平不顾,他知道,以墨杀、房宇两人凶悍的脾性,必然不会放过鲁平。
墨杀冷笑,叫道:「羽无尘,你是绝对跑不掉的!」
双方的距离,又再扯近了一点。
但这时候,羽无尘已抱着鲁平,冲入了一座密林之中!

(二)

「逢林莫入,穷寇莫追。」
这八字眞言,是每一个江湖人都知道的。
但能够眞正完全做到这两点的人,却是不多。
为了要追杀羽无尘,休说是区区一座密林,就算是刀山火海,黑白阴阳剑两人还是要追上去的。
羽无尘已然身受重伤,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他们都必将稳操胜券。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在这座积满雪花的密林中,有一座小小的石屋。
石屋里住着一个孤独的老妇。
她已年逾八旬,老态龙钟。
林中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在这屋子四周,早已遍布奇门阵法。
不懂阵法的人闯进这里,想走出去简直是难以登天。
羽无尘却毫不犹疑,闯进这些奇阵之内。
墨杀、房宇也毫不犹疑,紧随着跟了上去。
X X X
割下羽无尘的头颅,本目是举手间的事。
但当他们进入密林内的时候,终于发觉这里绝不寻常。
刚才羽无尘两人分明还在眼前的,但一幌眼间,就已失却了他们的踪影。
墨杀,房宇两人互望一眼,目中俱是露出犹疑之色。
但他们仍然充满信心,可以在这密林中把羽无尘杀掉。
然而,他们找了很久,不但找不到羽无尘,而且连能否走出这密林也是大成疑问。
他们已看出,这是一个很玄妙,看似简单,其实极其复杂的奇门异阵里。
终于,他们放弃了追杀羽无尘的念头了。
他们这时候想打退堂鼓,但却是无法冲破这古怪的阵法。
两人脸上惊疑之色更甚。
蓦地,一株巨树后传出了一阵尖锐的怪笑声。
墨杀挥动长剑,喝道:「滚出来!」
巨树后,一个靑衫老妇,拄着一根枯竹缓缓地走了过来。
她的身材很矮小。
那根枯竹,比她还要高出尺许。
房宇眉头一皱。
「妳是谁?」
「吃人妖精,」老妇桀桀怪笑着,「我已很久没有吃过人肉,今天你们来得正好。」
墨杀冷笑:「妳想吃了我们?」
老妇用一种深沉的目光瞧着他:「就算我不吃你们,你们也同样活不成了。」
墨杀冷冷道:「这座奇门阵法,是妳弄出来的把戏?」
老妇干笑,笑而不答。
房宇沉声道:「妳带我们出去,咱们饶你不死!」
老妇陡地大笑:「你们是爼上的鱼肉,居然要说饶我不死!」
墨杀目露凶光,斜斜的刺出一剑。
他这一剑并非志在杀掉这老妇,只是想把她刺伤,然后逼令她带自己离开这座密林。
他对自己的剑法一向极具信心。
这老妇老态龙钟,就算有点武功,无论如何绝对挡不住这一剑。
嗤!
剑快如电闪,剑尖已刺到老妇的右肩上。
就在这刹那间,老妇的右肩一阵幌动,墨杀这一剑竟然刺了个空。
老妇的身子本已比常人矮小,这时候身形一沉,更是矮小得有如五岁大的孩童一样。
墨杀的剑没有刺中老妇,自己的右肩反而给老妇手中的枯竹刺入。
一阵剧痛,墨杀惊怒交集。
老妇又是桀桀一笑。
枯竹忽然折断,其中一半仍然插在墨杀的肩头上。
「你想伤害别人,别人也会用同样的手法伤害你,这道理你现在一定已很明白。」老妇的声音,令人听来有着一种说不出妖异之感。
墨杀的剑仍在手中,但第二剑却无论如何再也刺不出去。
房宇眼色骤变,正想动手,墨杀却制止他:「别轻擧妄动!」
房宇一怔,墨杀接道:「这位老前辈绝艺惊人,咱们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房宇脸色一变,道:「我偏不信这个邪。」
说着,剑势笔直般向那老妇的咽喉击去。

(三)

房宇是全力刺出这一剑的。
这一剑除非不击中对方,否则必然是致命的一剑。
黑白阴阳剑不比寻常,两人联手出击,更非一般高手所能抵御。
房宇一剑刺出,以为墨杀也会全力出手。
那知墨杀却完全不动。
房宇也不在乎,只要这一剑能刺杀了这诡异的老妇,墨杀出手与否,都已不重要。
他一直认为,刚才墨杀给老妇所伤,完全是因为轻敌之故。
所以,房宇现在是全力出击,务求在一招之内,就奠定胜局。
等到这一剑的去势已尽,他忽然心中一阵冰冷。
这几乎是必胜的一剑,竟然刺在一株积满雪花的树干上。
在房宇看来,这简直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就在这一刹那间,老妇手中的半截枯竹,已像毒蛇般扑向他的咽喉。
——你想伤害别人,别人也会同样的手法伤害你!
老妇的说话,直到现在房宇才深信不疑。
但却太迟了。
墨杀在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是名震天下的职业杀手,会过不知几许成名英雄,绝顶高手。
但像眼前这老妇此等身手的高人,他还是第一次遇上。
老妇嘿嘿一笑,凝视着墨杀。
「怎样了?你看老身总还算有两下子罢。」
墨杀吸了口凉气,颤声道:「前辈神功绝世,晚辈佩服,佩服!」
老妇悠然道:「像你这等心高气傲的人,居然也会向老身俯首称臣,老身原本想把你一并送往西天,但老身不欲多加杀戳,今天就暂且饶你一条狗命。」
墨杀面露喜悦之色:「前辈恩德,晚辈是没齿难忘的。」
老妇冷冷道:「我对你只有伤害,绝对没有甚么恩德可言,不杀你也不是眞的为了仁慈,而是要你去吿诉黑道盟主,叫他别太过份,否则老身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一句说话!」
墨杀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个身手极高的老妇,竟然对自己和黑道盟的事知道的不少。
当下抱拳强笑:「请问前辈是……」
老妇没有回答,却出了一块木牌,抛给墨杀。
「交给黑道盟主,他自然知道老身是谁!」
墨杀还想再问,老妇已突然出手,点住了他的穴道。
墨杀一惊,接着更被老妇一掌拍下,立时昏倒。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的人已在这片积满雪花的密林外。

(四)

小屋中,一灯如豆。
羽无尘躺在一张竹榻上,脸色苍白得可怕。
那神秘的老妇坐在一旁,鲁平垂手站立在后。
老妇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可惜,可惜!你这一身武功,就此白白断送在奸人之手。」
他这些说话,是对羽无尘说的。
羽无尘张开眼睛,叹道:「为了要救这条残命,妳白白浪费了一半功力,这才是不値得的事!」
老妇脸色一沉,道:「胡说,咱们都是源出一脉,昆仑派中人,又岂是贪生怕死的?纵然师姐这身武功全部废了,也得要把你从鬼门关里救回来。」
原来,这老妇竟是羽无尘的师姐,也是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已四十年的铁凤齐五娘。
齐五娘是昆仑派近百年来武功最厉害的一人,但却生性淡泊名利,自从四十年前意中人病逝黄山之后,就一直没有在江湖上露脸。
一般武林中人,都以为她也已死去。
但事实并非如此。
这位武功厉害已极的齐五娘,仍然活着,而且她的「身武功,比从前更是厉害得多。
羽无尘本已是垂死之人,但齐五娘却以本身内家眞气源源灌输到他体内,总算保住他这条性命。
然而,齐五娘的内力,也因此而受到极大的损害,从今之后,她最多仅能施展昔日五成左右的功力而已。
齐五娘并不在乎:
但羽无尘却频频摇头:「唉!是我这条残命累了妳,也连累了整个武林。」
齐五娘哂然一笑。
「无尘,你不必引以为咎,师姐早已遁迹江湖,况且如今到了风烛残年,纵然武功尽失,也不是一件値得可惜的事。」
羽无尘叹道:「师姐,妳的武学修为,比我高出甚多,眼下江湖,能与黑道盟主放手一拼的人,也就只有寥寥数人,妳为了我这副老骨头折损了一半以上的功力,那是大大不智。」
齐五娘摇头,道:「就算我武功丝毫未受损害,那又如何?」
叹一口气,缓缓接道:「师姐已决意退隐江湖,对付黑道盟主的责任,该落在年轻一代的身上,常言道,后生可畏,师姐总不相信,莽莽江湖,竟然会没有一人能拍制得住那魔头。」
羽无尘长叹一声:「师姐此言差矣,武功一事,不比寻常,放眼江湖,能与黑道盟主分庭抗礼之辈,不出五人,除了妳之外,其余数人不是失踪多时,就是久病虚弱,或是封刀归隐,洗手金盆,即使是少林武当联手,恐怕也不是黑道盟羣魔的对手!」
齐五娘沉吟半晌,道:「师姐与你虽然同是昆仑派中人,但我大部份的武功,俱是从一本武学秘笈上练成,直到现在,连师姐也不知道这秘笈究竟是谁人写下,又是何门何派的武功,为此之故,师姐一直没有逗留在昆仑山上,而练成的这一身武功,确是连师姐也感到大为意外。」
羽无尘道:「武功来历,并非咱们値得过份关注的事,目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对付黑道盟主!」
齐五娘闭目沉思,忽然问:「羽裳现在已是婷婷玉立,若能学得我这身武功,必可对付黑道盟。」
羽无尘摇头。
「练武之事,非同儿戏,岂能在短短时间之内获得巨大成就,等到她武功有成之日,天下苍生,恐怕已无瞧类矣!」
「不!」齐五娘正色说道:「只要能找到羽裳,师姐自有办法。」
语音一顿,接道:「她天资聪颖,头脑灵敏过人,师姐对她可说极具信心。」
羽无尘想了一想,忽道:「近年以来,她武功大有进展,原来她已和狐洞中人,十分熟络。」
「狐洞?」
「不错,那是一个看似邪气弥漫,实则是羣雄荟集之地。」
「他们是否有对付黑道盟的勇气和决心?」
「狐洞中人,与黑道盟似是一直都在针锋相对。」
「那好极了,」齐五娘点点头,「只要和狐洞中人联成一气,再加上本派高手的力量,黑道盟虽然势力庞大,咱们已是力足一战。」
「但现在谁去找羽裳呢?」
鲁平突然插口:「俺去!」

(五)

鲁平虽然是个粗卤的汉子,但做事勤快而认眞。
他居然很快就找到了羽裳。
他以前一直都叫她「小诸葛」,到现在才知道她并不姓「诸葛」,而是姓羽名裳。
当他找到羽裳的时候,羽裳的身边还有一个年靑人。
「兄台高姓?俺叫鲁平。」
「小弟段笙。」
「快刀小段?」
「区区小名,不意鲁兄也曾听闻。」
「江南快刀,天下闻名,俺若连你的大名都不知道,又岂配称为武林人?」
段笙一笑,羽裳却笑不起来。
段笙只是笑了一笑,眉宇间的神色也是变得极为沉重。
鲁平一怔:「何事愁眉苦脸?是不是嫌俺来得太不合时宜?煮鹤焚琴,大煞风景?」
「不!鲁兄切莫误会。」段笙叹了口气,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鲁平急了。
他只好问羽裳:「小诸葛,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丁大哥死了!」羽裳神色黯然地说道。
「甚么?是不是那个叫丁一霸的好汉?」鲁平吓了一跳。
丁一霸他是曾经在茶馆子里见过他的,而且大家还谈得很投契。
想不到,这时候丁一霸已死在奸人之手!
段笙忽然顿了顿足,恨声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丁大哥的!」
「不!」羽裳摇头,「丁大哥的死,你无须自咎,你能为天下苍生置生死于不顾,他又何尝不能这样做?」
段笙道:「那封信……」
羽裳吸了口气:「白家堡显然已发生了非常的变故,那封信原本是要向白堡主提出警告,要他提防黑道盟的,但此刻已然是太迟了。」
段笙越想越气,悲从中来,几乎就要放声大哭。
但他已不再是小孩子。
哭,不是办法。
搥胸顿足,也是于事无补。
他现在唯二可以为丁一霸复仇的办法,就是挺起胸膛,去对付黑道盟。
但凭他现在的本事,行吗?
当然不行!
若不是丁一霸相助,他早就已死在雪地之上。
他现在还活着,但丁一霸却已死了。
X X X
风雪终于完全停下。
鲁平带着羽裳和段笙,一起回到那座林子之中。



恶霸中之恶霸



(一)

严冬终于成为过去。
春风中,薛不贵拖着一匹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的白马,小心翼翼的来到了「赏马楼」。
X X X
薛不贵是个贩马商。
他原名薛善财,每逢卖马的时候,总是说:「这是好马,这个价钱不贵!不贵!一黯也不贵!」
「不贵」二字,终于成为了他的另一名字,渐渐地,人俱称之为「薛不贵」。
但现在[?]拖着的这匹马,却连他自己都不敢说「不贵!不贵!」
他只知道,这是北京城钜富陆百龄的宠物,曾经有人出价五万两,陆百龄仍然不愿割爱。
五万两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薛不贵自从二十岁贩马以来,从来没有一匹马的价値是如此高昂的。
这简直是可以吓破了薛不贵的胆。
他更想不到的,是陆百龄忽然会亲自把这匹马交到自己的手上。
陆百龄对他说:「劳烦薛兄为我把这匹马转售给傅桥礼。」
「傅桥礼?此乃何许人也?」
「实不相瞒,此乃恶霸!」
「恶霸?」听见了这两个字,薛不贵可说是从心底里冒出了寒意。
「不错,是一个比老虎狮子毒蛇还凶猛百倍的大恶霸。」陆百龄长长的叹了口气,「老夫生平只有两个宠儿,其中之一就是这匹白马。」
薛不贵一怔,忍不住问:「还有另一宠儿又是甚么?」
陆百龄叹道:「那就是老夫唯一的女儿。」
薛不贵缓缓点了点头,陆百龄又接道:「傅桥礼既看中了老夫的女儿,也看上了老夫这匹马,他本来两样都想要……」
「这未免是欺人太甚!」薛不贵虽然只是一个贩马商人,却也有黯抱打不平之心。」
陆百龄沉声道:「那又有甚么办法?幸好老夫在京城里毕竟有点地位,相识的达官贵人倒也不少,他虽然是恶霸中的恶霸,也不能不略有顾忌,所以,他给老夫一个选择的机会。」
薛不贵道:「如何选择法?」
陆百龄道:「马或女儿,必须将其中之一献给傅桥礼,否则家散人亡!」
薛不贵吸了口气,呐呐道:「那简直是强抢的手段!」
陆百龄道:「这个自不待言,为人父母者,当然绝不会因为一匹马,就把女儿的终生幸福断送在这歹人之手,所以这匹马,唉……」
薛不贵揑着拳头,道:「只恨薛某无权无势,否则无论怎样,都要为你保存下这匹罕世难得一见的良驹。」
陆百龄点头,缓缓道:「兄弟的一番诚意,老夫实在是很感激,只是论到权势,老夫只会在你之上,而绝不会在你之下,既连老夫也是无法可想,你也不必自怨自艾了。」
薛不贵道:「陆大官人说的是。」
陆百龄道:「何况傅桥礼也不是白要了这匹马,他也是愿意付出价钱的。」
薛不贵道:「他愿意付多少?」
陆百龄道:「他派人对老夫说,这笔生意他是直接跟你薛兄进行买卖。」
薛不贵道:「所以他并不是向你买马,而是向我买马?」
陆百龄黯头,道:「所以,价钱方面,你也不必斤斤计较,他愿付多少,你就收多少罢。」
薛不贵道:「陆大官人,你尽管放心,他给小弟多少,小弟完全双手奉回您老,这是分文不取。」
「不,你误会了,」陆百龄摇摇头,「钱财本来就是身外之物,老夫向来都没有看得很重要,只是这匹马,老夫实在很放不下……」
薛不贵沉声道:「小弟也很了解您老的心情,唉」
两人似是一见如故,但彼此的心情却都是那么的沉重。

(二)

「赏马楼」是高楼。
在这高楼的第三层,可以眺望到「薛家马塲」。
傅桥礼今天的面色看来很好。
他坐在赏马楼里气派最豪华的金碧厅里,喝着醇酒,轻抚着一柄七星宝刀。
「好刀!」傅桥礼轻轻的抚刀,一双鹰隼般眼睛却盯在一个靑衫汉子的脸上。
傅桥礼和这靑衫汉子的年纪俱是不相上下,大约都在四十岁左右。
但傅桥礼却显然比这靑衫汉子精明老练得多。
正因如此,这靑衫汉子虽然和傅桥礼同年出道江湖,但这些年来,一直都只是傅桥礼的跟班。
跟班并不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但这个叫柳雄鹏的靑衫汉子却居然引以为荣。
他对人说:「要成为傅堂主的跟班,最少得要有些眞材实料的本事。」
柳雄鹏的确有点聪明。
那是一点点小聪明。
傅桥礼也最喜欢这种人,那正好证明他的手下并不是脓包货色。
「牡丹虽好,还须绿叶扶持。」这种道理傅桥礼是很明白的。
X X X
傅桥礼的目光虽然锐利,但却也充满了赞许之意。
「雄鹏,你干得很好。」
柳雄鹏脸上洋溢着笑容,躬身说:「回禀堂主,这都是一干兄弟们努力的成果,属下着实不敢妄自居功。」
傅桥礼淡淡一笑:「众兄弟当然也很有功劳,但你的功劳还是最大,因为这把刀的主人,是你的堂叔。」
柳雄鹏干笑着。
傅桥礼悠悠一笑:「为了不令本堂主失望,你连堂叔父都不惜动武把他杀掉,这说明你对本堂主实在是很忠心的。」
柳雄鹏站在那里,倒不知道傅桥礼是真的在称赞自己,还是在故意挖苦。
傅桥礼忽然挥了挥手,对柳雄鹏说:「虽然本堂主很欣赏这把刀,但这毕竟是你拚命夺取回来的,本堂主就把它送了给你。」
柳雄鹏楞住,继而摇头道:「不,属下不能收下这把刀!」
「却是何故?」
「属下武功远远不及堂主,着实不配用这种宝刀。」
「错了,本堂主认为你很配,」傅桥礼把七星刀递给柳雄鹏,缓缓道:「为本堂主办事的人,只要你能好好利用这把刀为本盟建功立业,那么比起在我手中,还有价値得多。」
柳雄鹏吸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可说是受宠若惊:「这个……」
「不必多言,你就收下这把刀罢!」
柳雄鹏不敢再说甚么,依言把刀佩在腰间。就在这时候,赏马楼头,响起了一阵缓慢的马蹄声响。
傅桥礼悠悠一笑:「这马匹终于来了,雄鹏,你去把牠买下来。」
柳雄鹏道:「付他多少银子?」
傅桥礼淡淡道:「你身上有多少银子,便给他多少。」
柳雄鹏一怔,居然脸上红了起来。
「堂主……属下身上只有纹银二十两,另外五片金叶子而已……」
傅桥礼点点头,说道:「这已很足够了。」
柳雄鹏更是呆住,傅桥礼又对他说:「那五片金叶子你不妨留着,这匹马对方不会要太多钱的。」

(三)

当薛不贵听见「二十两银子」这五个字的时候,他的耳朶几乎竖得比兔子的还长。
「二十两?还是你说少了一个字?」
他按不住心头的一股激动,板着脸孔问柳雄鹏。
柳雄鹏道:「甚么少说一个字?」
薛不贵道:「你刚才是不是说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柳雄鹏冷冷一笑:「二十万两泥沙倒可以。」
薛不贵的情緖更激动,他怒声说:「你们也太过份了,人家这匹好马少说也値十万八万两,你们竟敢出价二十两,就想牵走这匹马?」
柳雄鹏的脸色变了。
他怒喝道:「你是谁?」
「薛不贵!」
「是谁给你撑腰?你竟敢对我说这种话?
薛不贵心头一凛,知道自己已惹上了一个自己惹不起的人。
但他实在无法忍受得住,终于振声说道:「在薛某背后撑腰的,只有正义二字而已!」
柳雄鹏怔住,继而仰天狂笑。
「好!想不到薛老板居然是个这么讲正义的人,」他突然拔刀,「俺这把刀也是一把正义之刀,倒要看看正义的人脖子有多硬!」
说着,一刀挥出,疾劈向薛不贵的咽喉。
薛不贵闭上了眼睛,喑叫:「他妈的这次完了。」
刀光疾闪,一颗头颅冲天飞起,鲜红的血影照亮了每个人的眼睛。
只有薛不贵看不见,因为他已闭上了眼睛。
然而,被砍掉头颅的人却不是他,而是这个凶巴巴的柳雄鹏!

(四)

七星刀已跌落在地上。
当薛不贵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已在枉死城里。
但定睛一看,倒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的头颅还在脖子上,四周景物也是依旧。
唯一改变了的,是刚才用二十两银子就想买下那匹马的恶汉,已不知所踪,眼前却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年靑人。
这人面露笑容,但却右手执刀,左手则用一条雪白的丝巾在抹血。
血在刀锋上,刺人眼目。
再看淸楚一些,那个恶汉已然身首异处!
X X X
柳雄鹏在赏马楼外被杀,傅桥礼是看得很淸楚的。
谁也想不到,在这种地方上,居然也会出现了这么一个高手,擧手间就把武功不弱的柳雄鹏置诸死地。
傅桥礼就算架子再大,就算性情再懒惰,这时候也不能再安安稳穏的坐在赏马楼的金碧厅了。
他很快就来到了柳雄鹏的身旁。
他看着柳雄鹏的无头尸身,又冷冷的盯着这个陌生的年靑刀手。
「你是从京城里来的?」
这年靑人摇头。
「你是陆百龄派来对付本堂主的?」
这年靑人也摇头。
傅桥礼沉声说道:「然则尊驾高姓大名?」
「段笙,来自江南。」年靑人说。
「江南快刀,小段?」傅桥礼的目光亮了。
年靑人缓缓点头:「区区正是江南小段。」
傅桥礼吸了口气,冷冷的说道:「你可知道,得罪了黑道盟,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段笙淡淡道:「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有趣的人,也不怕一切没趣的事。」
「很好,果然不愧是豪气干云的快刀小段!」傅桥礼目光如刀,冷冷的瞧着段笙:「只希望你不会后悔这一次鲁莽的行动。」
说着,左爪一伸,平平无奇的使出一着「乌龙探海」。
他出手的动作看来很简单,无论是谁都可以很轻易的做到这一点。
但这绝不是他眞正的一击。
当段笙闪身回避的时候,傅桥礼的袖中突然射出十二枚金光湛然的飞镖。
段笙面无惧色,一刀削去,如骤雨般向这十二枚金镖罩去。
一刀削出,竟然有十二个变化。
十二枚金缥虽然来势急迅凶狠,但一刀十二变,十二枚飞镖竟已分为二十四块,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尽皆跌落在地上。
傅桥礼一声巨喝,右手飞出一根金链子,向段笙的脖子上缠去。
但这根金链子还没沾着段笙的脖子,段笙的刀已贯穿过他的胸膛。



金袍老人



(一)

赏马楼气派最豪华的是金碧厅。
而金碧厅本是傅桥礼包下的。但现在,傅桥礼已不在这里,他已被段笙的刀杀死,横尸在赏马楼下。
这当然是一件很惊人的事。
傅桥礼是黑道盟猛将之一,也是千臂妖姬傅小如的胞弟。
傅桥礼的死讯,很快就传了开去,一直传到傅小如的耳朶里。

(二)

傅小如是个性烈如火的女人。
但当她听见傅桥礼被杀的消息,却没有情緖激动的表现。
相反的,她很冷静,很沉着。
她召集了黑道盟的两位长老,那是黑衣叟崔本和红云老君方独来。
X X X
方独来就是去年在白玉桥上以一张黑网夺取了丁一霸性命的红袍老人。
当方独来听见傅桥礼被杀的消息后,一张脸简直变成了血红之色。
「是谁干的?」他大声问傅小如。
「段笙。」傅小如目中流露出痛恨之色。
「江南快刀小段?」崔本脱口说。
「不错,就是这个小子。」
「他怎杀得了傅桥礼?」崔本楞住,「这小子的刀法虽然略有名气,但以傅桥礼的本领,绝对不该败在他的手下。」
傅小如沉声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以前的段笙,当然敌不过傅桥礼,但现在……」
方独来怒拍厅中长案,愤然道:「老夫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
傅小如说道:「事态虽然还不算太严重……」
方独来瞪目截然道:「这算是甚么话?连妳的同胞弟弟都已死在小段的手里,还算不太严重?」
傅小如正色道:「虽然被杀的是傅桥礼,但以整个大局而言,目前还没有太严重的影响。」
方独来道:「将来呢?」
「将来怎样,那倒要看看我们处置得是否适当而定。」
方独来冷然道:「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有甚么好说的?」
傅小如摇摇头,道:「以段笙的武功,我们也许还不必有太大的忌惮,但在他背后,可能还另有一股不可轻侮的势力支持着。」
崔本皱眉道:「傅姬未免把这小子看得太神通广大了。」
傅小如道:「盟主曾嘱咐咱们,却莫轻视了齐五娘。」
崔本、方独来俱是脸色一变。
「这段笙和齐五娘又有甚么关系?」
傅小如吸了口气,缓缓道:「据我的想法,段笙这一身武功,可能和齐五娘有关。」
崔本道:「即使齐五娘把他收录为徒,但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又岂会有如此突飞猛晋的进展?」
傅小如听了不同意他的看法,说道:「有人曾看过他的其中一招刀法,怀疑那是齐五娘早年的成名绝技『八面流星催魂杀』。」
听见「八面流星催魂杀」这七个字,崔本和方独来的眼色都变了。
「不可能罢?」崔本面色凝重,缓缓道:「这小子怎会和齐五娘那老婆子搭上关系?」
傅小如道:「世事难料,若非齐五娘亲自调敎,段笙的武功恐怕也不会进步得这么厉害。」
崔本沉声道:「倘若是齐五娘插手,这倒是很麻烦的事。」
「有甚么麻烦?」方独来的脾气又来了,「就算是齐五娘重出江湖,咱们黑道盟的人又岂惧于她?」
崔本道:「话虽如此,但毕竟还是愼重一些的好。」
方独来冷冷一笑道:「老崔,你也不是那种胆小如鼠的人,难道连区区一个江南小子你都不敢对付,为傅堂主报仇?」
崔本道:「既然方兄坚决如此,咱们就出去杀了段笙,就算齐五娘要找咱们算帐,咱们也和她一决高下。」
「对!这才是英雄的本色。」方独来说。
突听一人在屋顶上冷笑道:「你们算是甚么英雄,简直是比猪狗还更不如!」
崔本、方独来互望一眼,脸上的神态都是有点奇怪。
这分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却又绝不会是年纪老迈的齐五娘。
方独来沉声喝道:「好大胆的丫头,竟敢闯到这里来撒野?」
喝骂声中,一条婀娜多姿的影子,从屋簷上飘然落下。
这是一个比花更美的女郞。
她的头发宛若乌云,脸上的皮肤光滑犹如羊脂白玉。
但她脸上的神态,却是冷得令人从心底里冻出来。
方独来阴惊的眼睛盯着她:「妳是齐五娘的甚么人?」
算来算去,他还是认为眼前这个杀气严霜的丽人,一定和齐五娘有点关系。
但这女郞还没有说甚么,傅小如已冷冷的说道;「我知道她是谁。」
方独来,崔本的目光同时转移到傅小如的脸上。
傅小如冷冷道:「你们怎么已忘记了『小诸葛』?」
方独来一怔,瞧着这女郞:「妳就是羽无尘的女儿羽裳?」
「我不错就是羽裳,丁一霸是不是你们杀的?」羽裳的说话,直接而充满着压逼力。
方独来坦然承认:「不错,那姓丁的大块头,正是死在老夫的手上。」
羽裳目中流露出了杀机。
崔本冷冷一笑:「你的爹现在怎样?可还很健康罢?」
他是在旁敲侧击,想知道羽无尘的近况怎样。
「不劳三位费心,他老人家现在还活得很好。」
「那很好,我们和你爹本来就是多年老友……」
崔本脸上忽然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但方独来的左掌已突然出手!

(三)

一掌悄悄递出,但当它接近羽裳的时候,那种劲度却是突然陡增数倍,气势惊人已极。
这一掌足以把任何人的腑肺震破。
但羽裳却已轻轻的飘了开去。
崔本没有追前加入战圈。
他认为,凭方独来的武功,已足够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干掉。
蓦地里,一蓬剑光凌空飞舞。
剑光闪处,映目生寒。
那是羽裳的剑!
方独来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老魔头,不知多少武林豪杰败在他的掌下。
但他却没有想到,羽裳的剑一出手,竟就能把他杀个片甲不留。
他没想到,崔本更是大为诧异。
羽裳连发五剑,五剑都是针对着方独来的要穴刺去。
方独来连闪三剑。
但到了第四剑,羽裳以轻盈快捷的身法,闪到他的背后,疾刺「志室穴」。
方独来避不开,也无法招架。
羽裳犹未罢休,剑锋一旋,再从上而下,疾刺他的顶门百会穴!
飒!
血如泉涌,方独来的瞳孔最少睁大了两倍。
他脸上的表情,起了一种无法用笔墨描敍的变化。
他至死也不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在这个女郞的剑下。
崔本的面色也是变得雪白。
他突然狂吼,呼声拍出一掌。
但紧接而来的,却是一蓬血红色的粉末。
那是剧毒无比的「蚀骨销魂散」,本是南海毒蜘蛛的独门暗器。
但毒蜘蛛早在十年前,便已死在崔本的手下,还有三瓶蚀骨销魂散,也一并落入崔本的手中。
羽裳虽然不知道这些血红色的粉末,是甚么东西,但却知道这必然是厉害的杀人毒药,她并不傻,当然急退。
她才退后,崔本已身如怪鸟,凌空向她飞扑过去。
这是任何人一看便明白的一式「苍鹰扑兔」。
鹰兔之搏,自然是前者必可稳操胜券,而后者则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可惜这一次,苍鹰扑着的不是兔子,而是一条母老虎。
羽裳剑出如电,剑锋一下子就刺入了崔本的心脏里。
崔本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怪叫,还想扑前,伸手揑死羽裳。
但他吃了这一剑,已是强弩之末。
羽裳根本就不去理会他,抽剑掉头就走。
崔本惊怒交集,终于「噗」的一声倒了下去!
崔本中剑的时候,傅小如已悄悄的撤退。
她溜得眞快,快如闪电。
傅桥礼的仇,容待日后再算好了,这时候头势不对,还是先求保命要紧。
但羽裳绝不放松。
「妖妇休走!」
傅小如岂会听话,只有走得更快。
但却又有另一蓬刀光,拦阻住她的退路。
「江南快刀小段?」傅小如面露骇然之色。
「不错,在下就是江南小段。」拦阻着她的人,正是段笙。
傅小如怒叱道:「不管你是大段还是小段,让开!」
五指一挥,金针如牛毛般撒出。
段笙身形轻快,一闪再闪。
傅小如再撒金针。
这次段笙不再闪避,刀锋一旋,金针尽皆跌落。
这已说明,他不但刀法造诣过人,内力之深厚,也是令人为之刮目相看。
傅小如的脸色更难看。
在这等情况下,她只有拚命了。
她咬紧牙关,以凌厉无匹的掌法,向段笙展开猛然的攻击。
她忽然翻了个觔斗,双掌凌空拍向段笙的顶门。
这一手功夫极其厉害,一旦击中,绝对致命。
但段笙的刀却更厉害,腕一翻,雪花盖顶,护住天门。
傅小如并不是个白痴,当然知道自己的双掌,无论如何挡不住段笙的刀。
但她早已料到对方有此一着,身形再暴展,突然向北方急射开去。
其实,她一直都是无心恋战,早欲逃之夭夭,这时候借此良机,岂会有不走之理?
但她却还是走不了。
因为她不呆,羽裳也不是傻瓜,她双掌怒拍段笙天门的时候,羽裳已比她更早一步封死了北方的退路。
傅小如气得牙痒痒的!
「丫头!看掌。」
她口中说看掌,其实却是以毒针向羽裳的身上招呼。
她自知武功不如羽裳,唯一能击败对方的办法,就是「出奇制胜」。
但羽裳却并不如她想像中那么嫩。
她的毒针刚出手,羽裳的人居然已在她的身后。
傅小如这一惊着实是非同小可。
她的身形立刻跃起。
但羽裳却是如影随形,紧缠不放。
傅小如号称「千臂妖姬」,暗器上的功夫自然不是一般可比。
但这时候,她简直已给羽裳弄得头昏眼花,虽然有一身暗器,竟是无法随意施展。
对她来说,这实在是一件难以想像的事。
她只好希望自己的轻功,比羽裳更快,更高明!
那已是她唯一可以摆脱羽裳的办法。
然而,这个算盘,她又打不响。
三两个起跃间,她已看出,羽裳的轻功,只会比自己高明,而绝对不会在自己之下。
这眞是要命极了。
但就在她左右无策的时候,一个金袍老人,突然从天而降。



刀剑齐飞灭黑道



(一)

金袍老人的突然出现,使傅小如惊喜交集。
因为这老人,就是使天下英雄为之闻名丧胆的黑道盟主!
但羽裳却根本不理会来者是何方神圣,依然誓杀傅小如而后甘心。
金袍老人发出一声怒啸:「甚么人竟敢在这里如此放肆?」
他手中挥动着一根金杖,杀气逼人而来。
羽裳冷笑,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她要杀傅小如的主意已决,就算是天王降世,也绝对阻拦不住她的决心。
金袍老人须眉皆竖。
「野丫头,看杖!」
杖影如山,猛然向羽裳当头罩下。
傅小如总算松了口气。
但段笙却又已缠了上来:「妖妇,今天就是妳罪恶贯盈的日子!」
傅小如深知小段已今非昔比,不敢和他硬拼,但黑道盟主既已亲自驾临,却也不能动辄逃走,只好避重就轻,与段笙展开游斗。
段笙与羽裳武功大进,全然是由于齐五娘苦心敎导,再加上齐五娘宁愿丧失全部功力,把内家眞气全部贯注在这两口子的身上,以是他俩居然能在短短时间内,武功远胜从前。
这种机缘,可说是可遇而不可求。
羽裳能够获得齐五娘倾囊授艺,还可说是彼此渊源深切,但段笙从老远江南之地,来到北方,居然也有此等奇遇,倒不能不说是一种福气。

(二)

黑道盟主威名赫赫,江湖中人,却叫他老黑魔。
老黑魔并不喜欢穿黑衣,却喜欢穿金袍、银裳、或者是色彩缤纷,五光十色的衣服。
但这人心黑手辣,倒是一点不假。
白家堡给黑道高手杀得片甲不留,这件惨案至今仍然敎人无法忘记。
老黑魔一出现,形势顿然紧张起来。
了解黑道盟的人都知道,老黑魔绝不会单独出现。但这时候,老黑魔来了,但黑道盟其余的人却仍未相继而至。
傅小如眉头一皱,心中颇是疑虑。
就在她忧心忡忡的时候,老黑魔突然叫道:「傅姬小心!狐洞中人来了!」
狐洞中人!这四个人对于羽裳来说,可以说是带来了无比的喜悦和兴奋。
但傅小如却是恰好相反。
难怪黑道盟主的其余高手没有出现,他们显然已在半途中被狐洞的高手伏击。
段笙冷笑。
「妖妇,你们的末日就在今天!」
傅小如目露凶光:「就算老娘今天栽在这里,也要你们一起陪到黄泉之下!」
「这种事,恕不奉陪了。」
段笙生平最恨这种恶毒妇人,出招更是猛烈。
傅小如听见狐洞中人已到了这里,心中更是无心恋战。虽然她外表上看来还是凶巴巴的,但早已萌逃走之念,即使是老黑魔不高兴,也不再理会了。
然而,段笙紧缠着她,她用尽方法,还是无法脱身。
蓦地,一人挥斧,大声呼喝而来。
这个人竟是鲁平。

(三)

鲁平是和狐洞中人一起杀到的。
他一直都很痛恨那些江湖败类,而黑道盟中人,几乎全部都是穷凶极恶之辈。
以前,他武功平常,当然无法像身怀绝技之辈行侠仗义。但现在,他已和羽裳、段笙一般,武功大有进展。
齐五娘敎了他十八招斧法,又给他服下了十二枚金丹,内力增强,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但他也想不到,自己的武功,其实已达到了极高的境界,即使是昔年的羽无尘,恐怕也是不外如此而已。
这时候一经接战,鲁平连挫强敌,心中更是大为兴奋。
齐五娘传援给他的斧法,实在是妙用无穷。他觉得现在自己威风极了。
可是,就在他意气飞扬的时候,一根金杖突然迎头而下。
鲁平挥斧急挡。但他却竟然挡不住,那根金杖顺势滑下,改向他的胸膛撞去。
「嗜!」鲁平惨呼,口吐血箭。
直到他咽气的时候,还是不相信这是事实。
X X X
能在一招之间击毙鲁平的人,天下间只有寥寥数人。老黑魔就是其中之一。
但其中最主要的关键,还是因为鲁平当时根本就忽略了老黑魔。
他若看见段笙未能杀掉傅小如,遂全心全意向傅小如猛袭。
他想尽快帮助段笙,解决了傅小如。
谁知傅小如还没死,他自己倒已死在老黑魔的金杖下。
段笙、羽裳两人的眼睛全部红了。
「老贼,今天不杀了你,誓不为人!」羽裳一直都很尊敬鲁平,鲁平被杀,对她来说,是一个极沉重的打击。
老黑魔狞笑。
「这是你们跟本盟主作对的下塲!」
就在这时,段笙突然神威奋发,一刀把傅小如拦腰砍为两段。
这是极残酷的一刀!
段笙一直没使用这种刀法,就是因为它太残酷,太可怕。
但到了此时他已不再理会这一点。
老黑魔脸色一沉。
「好小子!你这一刀好凶!」
段笙怒目相向:「对付你等豺狼般的凶徒,不得不用激烈的手段!」
老黑魔狞笑。「好!本座倒要看看,你们还有多少斤两!」

(四)

一塲足以决定今后武林命运的激战,就在这里爆发。
狐洞中人,近来甚少在江湖上走动。
但此刻一经出战,却是精英尽出。
显然,狐洞得知黑道盟主在江湖上势力日渐增强,再任由它扩展下去,那后果是不堪想像的。老黑魔也是这样想。
X X X
这一塲惊天地,泣鬼神的决战,双方已经达到了舍死忘生,只求杀敌,不顾自己死活的阶段。
老黑魔武功厉害,但在段笙和羽裳对付之下,他也占不到任何的便宜。
黑道盟中的高手,虽然人数不少,但狐洞羣英,个个身怀绝技,他们也无法占到上风。倏地,老黑魔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声。尖锐的啸声响起,黑道盟中人纷纷撤退。
羽裳叫道:「别让这老魔头跑了!」
老黑魔冷笑。「本座几时要逃跑?」
说着,忽然一逢暗器向羽裳、段笙两人的身上撒出。
他口里说不逃,其实却已早有打算。
他施放暗器,并非志在伤敌,而是为自己的撤退下功夫。羽裳、段笙一闪避,老黑魔已趁机向外飞掠而去。
原来他暗自盘算,认为自己目下的形势,对自己实在是相当不利。
与其在这里苦战,使属下受到惨重的伤亡,不如暂时退下,徐图后计。他毕竟是条老狐狸,而不是初出道的雏儿。
但狐洞中人,又何尝不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老黑魔想暂时退避,但狐洞的七大高手却早已把他的退路封住。
「老妖魔,你还是乖乖认命好了!」一个赤发老者大喝。
老黑魔面色一变,突然折回,向段笙和羽裳方面冲去。
他虽然是江湖中人闻名变色的恶魔,但在这时候,他已被逼要作困兽之斗。
段笙、羽裳再联手,刀剑齐施,力战老黑魔。老黑魔若是气定神闲,鎮静应付,还不致于落了下风。但此际他已陷入四面楚歌的局面,情緖难免受到扰乱。
终于,羽裳一剑刺穿了他的咽喉,而段笙也在同时挥刀削破他的胸腹。
老黑魔神色惨然。他怎样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死在两个年轻男女的手上。
X X X
黑道盟终于完全崩溃。
这一战,狐洞中人的功劳,是绝对不容抹煞的。段笙、羽裳自然成为江湖中人人敬仰的侠侣。不久,齐五娘、羽无尘双双在江湖上出现。他们重出江湖?
不!他们是因为要喝喜酒才重现江湖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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