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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云剑飞《雪中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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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2 18:43: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孤鶴 于 2024-8-22 23:02 编辑

来自《武侠世界》1081-1088期,1980.03.17 - 1980.05.05 (感谢@helloworld666提供原文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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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塞外来孤客 倩女情独钟



雪原狙杀



时在隆冬。
大雪飘飞,铺天盖地而下,天地间白茫茫一遍,山地白,林也白,地上一切事物皆白,白色已笼罩了这个世界的一切。
世上美好的,丑恶的,皆在这白色的掩盖下,美好的变得更美,丑恶的也暂时变得好看,令人不易分辨它原来的样子。
世上有几多丑恶的事情,在美好外衣掩盖之下进行令人不易察觉,不去注意。
X X X
白色的世界中,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白点在慢慢移动,时而隐没在飘飞的大雪中,时而又出现在雪花飞舞的隙缝中,距离渐近,白点渐大,忽然一阵歌声在这茫茫雪原上响起,散播在空间:
天苍苍兮地茫茫,
吾独行兮步踽踽,
众之所在兮,
足迹之所至!
歌声悲壮怆凉,动人心魄,在这苍茫一遍白的雪原上回响,更添几番落寞孤独意境。
歌声在风雪中回扬,移动的白点越近越大,悲壮怆凉的歌声也越响,如雪点杀的白点,终于现出一个人形来,原来歌声是这一身落满白雪,远看起来如一点白雪般的人唱出的。
一个在风雪飞舞的雪原上独行的人!
在这风雪交加,赶狗也不出门口,鸟绝飞,兽绝迹的严寒天气,居然有人在白茫茫的雪原上行走,不怕风雪,不怕寒冷,确是一件不多见的怪事。
但更怪的事还在后面。
X X X
一步一个脚印,从头到脚披满了落雪的雪人,一步步在深可齐膝的雪地上行走着,悲凉的歌声含着种无可奈何的意味在空间飘荡着,伴随着这个雪中独行的人。
歌声忧然而止,满身披雪的独行人也猝然停下了脚步,俯身注视雪地上一堆隆起的雪堆。
白雪罩盖下隆起的雪堆,雪中微露出一只乌黑的靴尖,乌黑的靴尖在浩白的雪中,显得份外夺目,虽是露出少少,也被这雪中独行客看见。
落雪瞬间将露出雪外的靴尖掩盖了。
好奇心每个人都有,而且是一生下来就有,正因了这种好奇心,人类创造出文明,发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物,使人类世界得已不断进步。
这个独行人不但有好奇心,偏偏还重得很。
天地仿佛为白雪所包溶,雪地上这人独行,已是一件奇事,而这在雪中露出的靴尖,就更加奇怪,更吸引人注意,更加令人生出一探究竟的欲念。
究竟穿着这靴子被白雪掩埋的人,是活,还是死,正是此刻独行人渴欲想知道的。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独行人抖落满身白雪,露出挺健的身形,身上穿一件羊皮袍,外罩一件连帽儿的油布披风,帽儿下露出一双明亮中带几分落寞倦意的目光,弯下身,独行人双手在雪堆中几拨,已露出一个身形,双手再几拨,将雪地上被雪掩埋的人身上的雪全部拨开,所幸此人雪掩不深,很快整个身形全部显露出来。
被雪掩埋的人则卧在雪地上,身上反穿一套皮衣裤。一臂压在身下雪地里,独行人为了方便探察此人是死是活,手一扳,将倒卧雪地上的人身体扳仰,正想伸手探其鼻息。
被雪掩埋的人本是身体僵硬,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雪,状似死人,岂料就在独行人伸手探他鼻息的瞬间,突然张目裂嘴磁牙一笑,压在身下掩在雪地里的手臂一扬,雪花飞扬而起,和漫天飘盗的雪花混和在一起,刹那雪花将独行人俯弯下的头身完全笼罩住,一道和雪一样白的剑光,躱在飞扬起的雪花中,飞刺独行人的心脏部位!
与此同时,四外方圆一丈内,雪花飞扬起,四道白色人形,随着飞扬起的雪花飞跃而起,四道雪白的刀光如雪,飞袭向独行人!
刀光杀气劲厉,直将飘飞着的雪花劈开!
独行人万想不到这是个可怕的陷阱,一个使他万劫不复的陷阱,竟然有人冒着冻毙在雪地上的危险,掩埋在雪下,藉着白雪的掩盖,进行这种卑鄙恶毒的袭杀!
好奇心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如今就可看出了,他要不是好奇心重,一看埋在雪中人的死活,当不致令自己置身在这百死无救的险境中。
看来这五人是处心积虑,务要置这人于死地不可!
究竟有何深仇大恨,非欲其死不可,这刹那,独行人也是意想不到,大出意料之外。
这五人布下的陷阱可说恶毒出奇,掩盖得天衣无缝,反穿羊皮袄,用白雪作掩护,利用变生刹那的瞬间,加上雪花迷漫蔽目,内外倾力一击,独行人就算有九条命,这次也非死十一次不可!
这是万无一失的致命袭击!
独行人万无幸理!
但世事无奇不有,你认为无可能发生的事,它偏偏就发生,就像独行人万想不到会在这茫茫雪原上遭到袭击一样,但却发生了,且已致他于死地!
就在引诱独行人上钓的雪中人一剑刺向独行人心脏,丈内方圆掩藏在雪中的四人也借机从四面凌空一刀袭到的刹那,独行人迷漫在飘飞雪花中的身形突然消失,不存在于空间,似已溶解在雪中,令到全力施袭的五人由于突然失去了目标,而去势又猛,一下子收不住,猛听一阵金铁交鸣声中,五人刀剑击在一起,倏又分开雪花般飘落四人,飒声从地上也站起一人。
五人怔视着,实在搅不淸独行人怎会忽然间不见了,就像鬼魅一样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就在五人错愕间,如鬼魅般从雪地上冒起一人,正是那独行人!
五人一惊欲动,独行人如雪般白光绕身一闪,五人身躯俱一震,骤觉手腕一凉,跟着剧痛,刀剑把握不住,跌落雪地上,随着有鲜红的血点滴落在雪白的雪地上,扩散,渗透进雪中,红白映衬,分外触目。很快,被落下的雪花掩没了,血再落下,再被落雪掩没,这白色的世界似乎不容许有别的颜色点染其中。
五人惊恐地看着独行人,左手掩着受伤的手腕,脚步连退,这实在太可怕了,连对手如何出剑也看不淸楚,就一齐受了伤,眞是匪夷所思。
独行人不知何时手中有剑,目光焖焖地扫视着五人。
脸色如雪般白的人用微颤的语声道:「你你。」
不知是怕,还是掩埋在雪地里太久,冷得嘴唇发硬,总之说不出话来。
五人都没有逃,他们有自知之明,他们逃不了。
独行人冷漠地盯视着发话人,低沉问道:「我怎样?」
脸色如雪般白的人抖声道:「你是人,还……是鬼……刚才……怎会……躱……躱过咱……们一击!」
独行人淡淡道:「你想知道?」
脸色苍白如雪的人点头道:「想!」
其余四人也眼光光地看着独行人,一副想知道的表情。
独行人伸手一指雪地:「刚才我就躱在雪地中,避过了你们的一击!」
原来刚才独行人在五人发动袭击的刹那,他整个人忽然像个消溶的雪人一样,一下子仰身塌倒在地,藉那一倒之势,运力冲开积雪,整个人如蚯蚓般钻进雪地中,避过那一击!
这就叫天衣无缝,雪地有隙。
五人之所以看不淸他是如何钻进雪中,是因为五人为了掩护他们的袭击,而扬起漫天雪花,本是想掩蔽独行人双目,以利他们全力一击得手,但有利也有害,扬起的漫天雪花同样也会令他们看不大淸楚独行人,独行人就是利用这点,加上身法之快,在倒下的同时,就利用这瞬间,钻进雪中,雪花落地,人不见,而雪地被落雪所铺平,所以五人失了独行人的影踪后,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是鬼,不是人。
五人听得张口说不出话,心里打了个寒颤,此人太可怕了。
独行人见五人惊呆的样子,淡淡道:「你们是谁?」
脸色苍白如雪的人似是五人的首领,都由他回答问题:「咱们是雪原五狼!」
独行人目光注视着他,道:「你就是白脸狼?」
「正是!」白脸狼问道:「你认识咱们?」
独行人不答反问:「你们可认识在下吗?」
五人一齐摇头。
独行人沉声道:「那你五人为何袭杀在下,为仇?」
白脸狼道:「你我素不相识,何来有仇?」
独行人问:「那你们到底为何要杀在下?」
五人闭嘴不答。
独行人见五人闭嘴不答,也不急,他知道急是没有用的,虽然他很想知道其中原因;对这「雪原五狼」,他也略有所闻,是塞外黑道上五条有名的狠人,软硬不吃,全凭好恶。
独行人试探地问:「你五人可是受人所托,那人是谁?」
五人闻言同时一震,眼中有抹惊色闪过,五人同时低头不语。
独行人看在眼里,知道猜估得不错,但他实在想不起,自己初到塞外,可谓人地生疏,怎会有人要杀他,为了什么原因,心虽急,表面仍然不急不慢地道:「五位,可否吿诉在下?」
话声未完,但见五人身躯一软,「噗噗……」五声响,五人先后歪跌在地,死狗一样身子搐了两搐,寂然不动!
独行人万料不到五人会服毒自杀,冲前一把将白脸狼劈胸抓起,白脸狼无力地搭拉着,嘴角有一丝紫黑色的血水淌出,如云般白的脸呈现一种紫黑色,一探鼻息,眞的死了。
这一次不是装死杀人,而是眞的死去,再也无能力杀人了。
世间事有时眞奇妙,奇妙得令人难以相信,就像白脸狼五人,为了杀死独行人,竟然在大雪天,躺进雪里,冒被冻毙的危险,假装死人,如今却眞的成了死人!
独行人慢慢将白脸狼的尸体放下,注视了「雪原五狼」一会,长吁了口气,倏的仰首望天,目中满是落寞与无奈何之色,任那飘飞的雪花落在头上,脸上,动也不动,良久,才低下头,扫一眼业已被落雪掩了大半的五具尸体,喃喃道:「这是何苦,这是何苦……」
语声中有惋惜,有无可奈何,但有更多的倦意;也不知他说的是自己,还是死去的「雪原五狼」,或者两样都有吧!
收回目光,紧一紧披风,迈开脚步,一步一个脚印,脚印成串留在雪地上,向前伸展,随着那向前伸延的脚印,那悲壮怆凉,孤寂落寞的歌声又在雪花飘飞的空中回响起:
天苍苍今地茫茫
吾独行兮步踽踽
家之所在兮
足迹之所至!
足印踏破雪原,歌声冲开漫天飘飞的雪花,人渐远,歌声渐渺,只留下了五具想杀人,但终于自杀,已被落雪完全掩埋了的尸体,一长串伸延向远处的足印,有些已被落雪掩平。
人已消溶在远处漫天雪花中,足印也渐被落雪掩没,一丝悲壮怆凉的歌声余韵在空中随着雪花飘扬。
天地茫茫,一切又在白雪的掩盖下——无论是美好或丑恶的,看来多么悦目好看,浩白无瑕,就像那五具业已被落雪掩盖了的尸体,现在看来有如五堆皑皑白雪的雪堆,不也悦目好看得很吗?又有谁知道,在浩白悦目的落雪掩盖下,是五具如死狗般丑恶的五具尸体!
美好的外表可以掩盖一切丑恶的东西,但不会长久,就像白雪终有一天会消溶一样。



十里香酒铺



驻马鎮只是个不大不小的鎮,全鎮共有七八十户人家,它之所以叫驻马鎮,不是因为有官兵驻扎在鎮上而得名,而是因为不论行商旅客,达官贵人,到了这鎮上,无不停步留足,勒马停车,在鎮上歇脚打尖,吃饭喂马。
无它,就因为方圆三百里地内,就只有这个小鎮,别无它处可供行人歇脚打尖,吃饭喂马,补充干粮食水。
不知怎的,凡到这鎮上的人都叫它做驻马鎮,相传下来,就成了鎮名。
驻马鎮有间十里香酒铺。这是人尽皆知,无人不晓的了,凡是过路行商,不论贵贱,鲜有不进十里香酒铺喝它两壶的,特别是在这等大雪天。
酒铺卖酒,十里香也不例外,一年四季卖的也是酒,酒名就叫十里香,那可不是夸大,只要酒瓶子一开,那股芳香浓冽的酒香,远在鎮外大道上的行客,也能闻到,无不酒瘾大起,非要进去喝它两壶解解馋不可,不会喝的也会兴起一尝滋味的欲念。
酒既出名,但有一样更加出名,那就是在这隆冬天气里,最好不过的佳品,令人闻之而食指大动的下酒物——狗肉,啊,那眞的是名符其实的狗肉浪三滚,神仙企不稳!
驻马鎮以十里香酒铺出名,十里香酒铺一年四季有三季是以酒出名。但一到了冬天,却是以狗肉出名,因为狗肉香盖过了酒香。
据说一到冬天,到驻马鎮十里香酒铺来吃狗肉喝酒的,眞是趋之若惊,门庭若市,应接不暇,就算远在四百三十一里外的盐湖城内的巨贾富商,也会为了一尝十里香的狗肉,不辞奔波,冒着严寒,驾车套马,专程来到驻马鎮。
十里香酒铺的狗肉之所以这样出名,全靠酒铺主人一手泡制。据他说,这种烹制狗肉法,是由他曾祖传下来的。代代相传,传到他这一代,就由他发扬光大,成了老饕们的冬令佳品。
酒铺主人以烹制狗肉出名,眞怪,他的名字就叫老狗头,不知是宰得狗多还是吃得狗肉多,总之是名如其人,相貌眞的有点像狗头,长脸凹腮突嘴豆豉鼻,看上去十足十像个狗样,不知是何人叫起的,总之他现在就只得一个名:老狗头;至于他的本来姓名,就被人遗忘了,连他自己也遗忘了,就以老狗头为名,绝不以为忤,无论何人叫他,他也笑脸相应。
X X X
日暮时分,风雪更大,但见漫天雪花蔽空,天空灰灰茫茫,家家关门闭宪,鎮外大道上行人绝迹,天气寒冷得叫人打心里头打颤,连狗也蜷缩在火盆边不动,这是赶狗不出门的严寒天气,最好是在家里喝酒围炉取暖。
风雪中一人出现在鎮外大道上,许是闻到了老狗头烹制的狗肉香吧,也许他实在需要避避风雪,歇歇脚,脚步一快,朝鎮内走去。
天未入黑,十里香酒铺内已是灯火明亮,铺内二十多张桌子差不多坐满了人,有人坐的桌上莫不小炭炉烘烘,瓦煲上热气腾腾,狗肉那独有的香味四溢,溢出门外,飘散在雪空中。
酒铺门口垂下一鬼厚布棉帘子,铺内火烘烘暖热热,酒香与混和在热气中升腾的狗肉香飘漾在空间,笑语声,喝酒声,沸滚声混在一起,好不热阀。
厚布棉帘子一掀,一股冷风夹着几片雪花吹进热烘烘香喷喷的铺内,风与雪花同时消溶在热烘烘的暖气中,但围炉喝酒吃狗肉的食客还是被那冷风所吹,身上一寒,不由倶向门口去,见一人正在抖落满身落雪,一步跨进屋内,棉帘放下,随手脱下身上连帽披风,双目一扫屋内食客,神情落寞地走到屋角一张空桌,坐下来,立有小二上前,送上杯筷,随手送上一壶酒,这是客人最需要的,骤从冰天雪地中进来,喝两杯暖暖身,最好不过,这小二硬是识做。
客人显是被这屋内的暖气,酒香狗肉香燻得精神一振,双目中泛光,随手拿起酒壶,斟了一满杯,一口喝干,才对站在桌旁的小二道:「小二哥,好香的狗肉,先来一煲,要三斤!」
语气中带着种倦意,与无可奈何。
此人正是那在雪原上独行的人!
在如此大风雪天,竟有生客到此,自不免令食客对他注视多几眼,他可不理,那神情就像这屋内只有他一人那样,垂下一目光,只顾喝酒。
几杯酒下肚,加上屋内热气蒸腾,独行人的脸上精神了很多,红红的。
冒着熊熊火苗的炭炉送上,跟着是香气四溢,令人吞口水的狗肉煲,狗肉爆是由老狗头亲手捧上,这是他的老习惯,他喜欢每次捧上狗肉煲时,听到人客的赞赏声。
以前每个人客在他捧上狗肉煲时从不落空的赞赏声,今回却听不到了,客人只是在他捧上狗肉煲时不经意地望了他一眼,又垂下目光,用力嗅了几下狗肉香,淡淡道:「再来两壶酒。」
老狗头神情有点失望地注视着垂下目光、不赞他一声的客人,倏然展开笑容,那样子有如煮熟了的狗头一样:「客官,狗肉香不香?」
独行人懒散地抬目望了他一眼,大槪是被老狗头那像煮熟了的狗头那样的笑貌吸引了,没有垂下目光,拿起筷子挟了一块热气腾腾的狗肉,放进嘴里嚼几下,骨声吞下肚,赞声道:「好香,好味道!」
老狗头像狗吃到了屎一样高兴,一弯腰,连连道:「多谢客官夸赞,小老儿这就去给客官拿酒来。」
独行人望着老狗头磁牙咧嘴的滑稽相,那饱经风霜,落寞孤寂的脸上,不禁展颜一笑。
这一笑,令他展露出他脸上那独有的男性美。
近门口的一张桌子,正有一人据桌吃喝,不过一双明亮火热的目光,却射向独行人,久久不瞬。
独行人似有所觉,抬目四下一扫,却没有发现什么,也就低头享受那保香气四溢的冬令佳品了。
他低头吃喝,那双明亮火热的目光又射在他身上。
老狗头送来了两壶酒,他仍对这客人发生了兴趣,放下酒壶,嘻嘻一笑,道:「客官,看你不像关外人,敢是从关内来的吧?」
独行人仍是不想多说,只「嗯」了一声。
老狗头不知趣,继续问:「不是小老儿多口,不知在这大雪天,客官到关外有何事干?」
这太过份了,已超出了一个酒铺老板的本份,像个审犯的官差一样。
独行人口里又「嗯」了一声,连头也没抬,似乎迫不及待要将这焦美味的佳品吃掉不可,一口干了满杯酒,再来一大块在瓦保中沸滚着,溢着香气的狗肉塞进口里,简直无机会说话。
老狗头见他不答,只好没趣地一点头,笑声道:「打扰了,对不起,客官慢慢吃。」
转身走回柜内。
待那老狗头走后,独行人像得到了解脱,吐了口气,眞的如老狗头所说,浅斟慢酌,细嚼慢咽起来,在细细品尝那些酒肉。
吃狗肉一定要如此吃法。
这三斤狗肉三壶酒,足足吃喝了三个时辰有多。
酒气与暖气上脸,令独行人脸上红红的,神情再也不像初时那样,有了勃勃生气。
从独行人饱历风霜,端正的相貌看来,年纪当在三十上下,神态与擧止间,添露出一种斯文与豪放揉合在一起的丰彩;风尘满脸,脸上眼中添露出的那种孤寂落寞,与及那种无可奈何之色,使他有一种成熟的男人味道,加上那种独有的,与生俱来的丰彩与魅力,使他成了个少女见了心跳,少妇见了面红具有吸引力的男人。
他不是美男子,但他具有那种吸引异性的魅力。
X X X
会了帐,独行人披上那件油布披风,掀开棉帘,人还未出屋,迎面一股风雪已然扑卷在他身上,抬头望天,天黑风雪寒,但他毫不惧怕,大踏步走出酒铺,向鎮上唯一的那家客栈走去。
他又感觉到那双目光跟踪着他,他也无心理会,天寒地冻,最紧要找个住宿的地方,不然风雪中露宿的滋味可不好受。
X X X
独行人刚一出十里香酒铺,近门口那张桌子的客人,也忽忽结帐离去。跟着,悄没声的,靠后门的一桌两个客人,也结帐离去。
老狗头坐在柜头上,对结帐离去的客人都循例地说声:「多谢光顾,明晚请再来。」
独行人刚进入客栈房中,那个在十里香酒铺内坐在门口一桌的人,这时也走到客栈门口,拍打落身上积雪后,一步跨进客栈,向瑟缩在钱柜后的掌柜道:「掌柜的,可有房间,本人……本人要一间干净的房间。」
掌柜忙道:「客官,快请进,刚巧小店还有一间干净的厢房,小二——。」
小二刚从那独行人的房中出来,听闻叫声,两三步奔前道:「小的在,掌柜有何吩咐?」
掌柜一指那人道:「快带这位客官到左厢房。」
小二一哈腰,说道:「客官,请跟小的来。」
带着这位客人,来到左边一排五间房前,推开第四间房门道:「客官请进。」
随手将带来的油灯擧起,照着客人进入房内,将油灯放在桌上,道:「客官有何吩咐,请说。」
客人语声淸婉道:「没什么了,你去吧。」
「客官如想起需要什么,只要叫一声,小的就立刻来。」出房反身将门带上。
客人待小二步声远去后,上前将房门闩上,在房内察看了一遍,这才吐了口气伸出雪也似白的手,五指纤纤,将头上戴的一顶皮帽除下,头轻轻一摇,立时黑缎般披散下满肩秀发,原来此人是女扮男装的。
可能是喝了酒,加上在到客栈的途中被风雪一吹,脸上红冬冬的,红中透白,白中泛红,明媚的大眼,秀气小巧的鼻子,热情的小咀,配上修长豊满的娇躯,十足一个大美人。
不过若从她身材去看,由于比一般女孩子稍为高健,像刚才在十里香酒铺的打扮,任谁也当她是个男人。
唇边泛起笑意,目光痴痴地望着桌上那盏不住炸出小火花的油灯,坐在椅子上,以手支颐,油灯炸出的小火花不住爆散,扩大,幻出了一张落寞孤寂,目光中微有倦意,充满了成熟男性美,具有吸引异性魅力的脸庞。
唇边笑意更浓,痴痴的目光热情溢现,双目瞬也不瞬,盯视着灯花爆散幻出的脸影。
这张脸庞,这张叫她从第一眼看见就砰然心跳,不能自已,一刻也忘不了的脸庞,正是这张脸庞,使她在这大雪寒天,奔驰几百里,来到这小鎮,为了再看到这个人。
灯花一爆,房中黑暗,幻现的脸影也随着熄灭的灯火幻灭,脸影虽然在眼前幻灭,但却深印在她脑中,永难磨灭。
灯油燃尽,夜已深,寒冷更堪,黑暗中站起身,娇慵地伸了个懒腰,行到床前,脱下皮裘,上床钻进被窝中躺下,闭上了眼,那里睡得着,脑海中又浮现起那令她心跳的脸庞,连她自己也不淸楚,是什原因,令到她不顾一切,在这大雪寒天,从几百里外的熊鎮跟踪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在风雪中独行的人,来到这个小鎮上。
难道她只见过一面的人,就令她爱上了他?
她不由又想起在熊鎮所遇见这人的情景。
X X X
熊家大院。
熊鎮是出关后,关外的一个大鎮甸。
鎮上三四百户人家,由于出关入关皆经过熊鎮,同时是商品药材,皮毛骤马的集散地,故此鎮上繁盛热阀,两条主要的大街上,开了十多间客栈饭馆,做生意的,出关入关的,无不在熊鎮停留,可说川流不息。
熊家大院是熊鎮的主宰、首富,鎮上大半生意产业均属于熊家大院。
而熊家大院的主人是威名赫赫的熊北周大爷,可以说眞正主宰熊鎮的人,是熊北周大爷!
熊大爷今年已五十有三,家大业大,势力更大,不论黑白两道,都给他几份面子,因为谁也惹不起他。
熊大爷自二十岁出道,成名,三十三年来,威名赫赫至今还没有人能盖过他。但如今有了,有一个人的名声盖过了他。
那么你一定是会以为熊大爷很不服气,也很生气了,那你就错了,他不但不生气,而且很高兴,不论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此人,赞美此人时,他都会笑到见牙不见眼,欣悦之色,溢于情态。
这人究竟是谁?
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心肝宝贝,掌上明珠,人称熊鎮女神的熊帼君!



熊鎮女神



熊鎮上不论男女老少,大大小小,无不翘起大拇指赞美这位熊大小姐,赞誉她为熊鎮女神。
熊帼君是被人称为大小姐,但年纪并不大,今年只有十八岁,却出落得成个大美人,身段娇健婀娜,肌肤胜雪,白中泛红,大眼睛明媚动人,鼻子挺秀,线条优美的小嘴,眞是人见人赞美。
熊大小姐的艳名,刹时间,传遍了方圆千里内外,每一个见过她的人,无不赞赏不已,认为是人间绝色,仙女下凡,女神之誉当之不谬。
由是熊鎮女神之名,传遍千里,很多人都只为一睹其姿容,专程赶到熊鎮,有些更想一亲芳泽,想入非非,有些人见到她后,拚命想多看两眼,好将她的容貌永远留在脑海中,做梦也能淸楚地见到她。
总之她的姿容风靡了塞外,渐渐,人们说及熊家大院,第一个提及的不是威名赫赫的熊北周大爷,而是有女神之称的熊帼君熊大小姐。
熊大小姐艳名已盖过了熊北周大爷。
有女如此,且是独女,你叫熊大爷怎不欢欣愉悦,老怀大慰!
熊大小姐虽然在家里备受宠爱,锦衣玉食,但却无半点千金小姐脾性,性格开朗热情,平易近人,聪明伶俐,读书之外,更喜骑马射箭,有时野得像个男孩子,连熊北周也拿她没办法,只好由她。
熊北周更在她娇缠下,将一身武功,倾囊传授,熊大小姐已尽得了乃父的一身武功,有些方面还靑出于蓝。
熊大小姐自小就喜欢到处去,也听惯了别人的赞美,她也不以为意,使她最受不了的是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不过日子久了,她也毫不在乎了。
每当她有事在鎮上行走时,啊!那可热闹了,鎮上人就像看赛会一样,追着她看,令她烦恼不已,不是有必要,她绝不到人多的地方去。
X X X
熊大爷年已半百,只得这个天仙般的宝贝独女儿,自是宝贝宠爱得了不得,如今爱女长成,正是标梅之年,熊大爷也有心为她择一佳婿,那简直门槛为之踏破,闻风而来求婚的世家子弟,武林少侠,不知凡几,但老父心急,她却不急,众多的求婚者,她一个也看不上眼,连熊大爷最喜欢满意,才貌双全的原家堡少堡主原白海,她也不喜欢。
这可眞叫熊大爷气恼,但又怎能发作呢?她是独生女儿,心肝宝贝啊!
原家堡和熊家大院是关外两大富豪,武林世家,熊原两家更是世交,原家很早就来提过了亲,但那时熊大爷由于只得一女,不想她早嫁,所以婉拒了,但如今女儿已长成,况且自己年纪渐长,家大业大,也没有多少心神去打理。如今正好择个好女婿,将一切交托,自己也好享几年晚福,原白海正是他心目中的标准女婿,人俊武功高,正是天设一对,地造一双,连鎮上见过原白海的人,都说他和熊大小姐是天生一对,奈何熊大小姐就是摇头,令到熊大爷心里干着急,又不好逼她,只有摇头叹气。
原白海满怀希望而来,只以为夺得美人心,他也是抱有九成把握而来的,熊原两家是世交,相距只不过几拾里,原白海小时候经常随着业已过世的母亲到熊家大院探望熊大奶奶,眞巧,熊大奶奶也在年前过了身,两人可说自小相识,靑梅竹马,后来他母亲死后,才少了来往,但每年总有几次见面机会,也都有说有笑,怎知却碰壁而归。



一见难忘



熊大小姐本也很喜欢原白海,不过那不是情爱,用她的话来说,是友情,爱还谈不上,所以当她爹对她提亲时,她没有回答,只是摇头,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不知怎的,每当她爹和她说到婚事时,心里就觉得怅惘。
一大早,天上下着鹅毛雪,熊大小姐已从熊家大院悄悄溜了出来,骑着匹白马,迎着那飘飞的鹅毛雪花,在鎮外那一些无际的雪原上奔驰,雪花飘落在她脸上,寒冰冰的,刺激得她精神奋发心胸开放。
马蹄踏翻白雪,冲开雪中飘扬的雪花,她也不知在雪原上奔驰了多久,直到坐下马鼻中喷着白雪,马身上泛出细微的汗珠,她才放缓了缰绳,任那马碎步小走。
她自小就喜欢雪,尤其是那在空中飘扬的浩白雪花,轻轻飘落,那种优悠娴雅的落势,令她看出了神,还有那挂满落雪的枝叶,如盖如伞,娉婷如少女,高大雄壮如天神,弯腰垂背如老人,各具姿态,活灵活现。
更有那舖满白雪的远峯近山,峥噪峨巍的山势被白雪一盖,全变得线条柔和,娇娆好看。
极目所见,天地一色,皎洁雪白,不沾一点瑕疵,令人如置身白色仙境。
现在,熊大小姐也恍如置身在这世外仙境中,没有人打扰她,没有那讨厌的目光,肉麻的赞语,有的只是这玉洁雪白的天地,她的心平静而欣悦,随着马行所至,纵目观赏。
她以为在这白色世界中只有她一人。
忽然,在她目之所及,如飘飞的雪花般芷有一白点在移动,斜着向她移来,起初她看不淸是人是兽,因为离得太远了,渐渐,那点白黯移近,扩大,终于让她依稀看出是个人,是一个全身披满落雪的人在雪中行!
她惊讶,惊讶这人怎会独自一人在雪中行走,在这飞禽走獣绝迹的雪天独自一人行走,那是很危险的,随时有被突发的大风雪掩埋的可能。
她好奇地注视着逐渐扩大的一个白点,突然,空中传来一阵歌声,一种充满男性磁力,怆凉悲壮的歌声传到她耳中,由于风雪和距离远,歌声时断时续,听不大淸楚,但那充满男性磁力,怆凉悲壮的歌声,却吸引了她,她全神贯注地,逐渐,人越近,歌声越响,她听到了全部歌词:
天苍苍兮地茫茫,
吾独行兮步踽踽,
家之所在兮,
足迹之所至!
歌声撼人心絃,闻之令人神伤,道出了一个流浪人的落寞孤寂,但又无可奈何的心境。
歌声随着那飘飞的雪花在空中回扬,马不知何时已被她勒停了,雪花飘落在她头上,身上,马上,她也浑然不觉,她已被歌声将心神全部吸引了,听着那歌声,不知怎的她的内心也感受到歌声中那种流浪天涯,但又无可奈何,落寞孤寂的意味,心头有种酸楚的感觉。
她本就是个热情,感情丰富的少女,一种同情之心,油然滋生,体内热血奔流,浑身一热,突的兴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劲,她要帮助这个在雪中独行,流浪天涯的人,不论他是谁。
少女情怀总是诗,在这如诗似画的白色天地间,听到如此悲壮怆凉的歌声,怎不令她情怀大动,悲悯之心大起。
迎着那移动的雪人,她策马奔前去,她一定要看看这个在茫茫雪原上独行,唱出那悲壮怆凉的歌声,究竟是怎样的人。
马奔近在茫茫雪原上独行的人,但见他全身包裹在落雪里,头上身上,脚则深陷入雪里,正一步一个脚印,在走着。
马蹄踏雪许是惊动了这个一心一意在雪原上独行的人,停下脚步,随着那马步声侧转头望去,他也看到了骑在马上全身披满落雪的她,一时分不淸她是男是女。
马在丈外停下,两人打了个照面,熊大小姐一心想看淸楚这个在雪原上独行的人是怎样的一个人,一眼就看淸楚了这人露出风外的面貌,心里不由自主的,砰然跳动。
她看到了一张充满了男性魅力,令女人脸红心跳的脸庞,那张饱历风霜,但端正成熟,散发出一种男性独有的魅力的脸庞上,那种动人的吸引力。
无论是那微带抑郁,深邃闪亮的双目还是脸上显露出的那种无可奈何,孤寂落寞的神色,都更增加了他的成熟与魅力。
只一眼,这张脸庞就深印在她心中,莫名其妙地,她脸红心跳起来。
独行人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一动,仍是被其美丽所动,也认出了她是个女的,很快便垂下双目,扭转头望着前方,一言不发,一步步,留下深深的脚印,向前迈进。
熊大小姐怔怔地坐在马背上,不言不动,目光随那脚印向前伸延的身形移动,直到那身形消溶在远处,仍不收回目光,目光中有点痴迷。
她刚才在马奔近独行人时已想出的问话,却总是一句也问不出,她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何会在看到这人的容貌后,自己会心跳脸红,特别是那淡淡一瞥的目光,竟将到口的话吞回了肚里。
从来没有人能令她如此,就算是她父亲熊大爷,貌如子玉的原白海也不能,但却竟被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弄到心神全失——她的心与神已被那人消溶在远处的身形带走了。
人的感情就是如此奇妙,朝夕相对可以生情,但偶然一眼,也会生情,而且这种情一旦萌生,势如狂风暴雨,一发不可收拾。
也不知在雪中停留了多久,直到白马也耐不了寒冷,在踢蹄嘶鸣,才惊动了她,慢慢将迷惘的目光从远处收回,但眼前满是那人充满男性成熟魅力的脸影,抹也抹不去,挥也挥不掉。
这就是一种钟情?
连她也弄不淸楚,她心里只是渴欲想再见到这人,有一股冲动,令她毫不考虑,跟着雪地上渐被落雪掩没的脚印,策马追踪前去——她本想回家一转,知会家人一声,但又恐一来一回,那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已被落雪掩没,再也无迹可寻。
命运冥冥中作弄人,又令她再见到了雪原上独行的人。
X X X
客栈中,熊大小姐躺在床上,鸡鸣天将亮,仍然无法睡着,一阖上眼,就看到了独行人在十里香酒舖内,对酒舖主人老狗头的开颜一笑,令她心动不已,但随着,她皱起了眉头,想到家中的父亲在不见了她后,那种忧急的情景,不禁霍然起身,恨不得立刻赶回去。
但随后那面影又在眼前闪现,就这样她父亲的面影和雪原中相遇独行人的面影交替在她眼前闪现,令到她去留两难,踌躇不决。
两张脸影越现越大,实在太疲累了,终于在蒙胧中进入了睡鄕。



雪崩



独行人许是在雪原上行走得太累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推开窗子,淡淡的阳光射进房中,风雪已停,窗外一遍白,万物如披新衣,是个少见的好天气。
正想叫小二拿洗脸水来,门外已响起了敲门声,独行人低沉道:「谁?」
门外响起了小二的应声:「客官,是小的,有位大爷叫小的送封信给你。」
独行人听得一怔,暗想自己到关外来,可说人不知,鬼不觉,加上人地两生,怎会有人送信给自己,心里一动,省起了昨天在雪原上遭到袭杀的事,莫非是有关连?
「客官,小的可以进来吗?」小二门外等待得不耐烦了。
「门没有上闩,进来吧!」
小二应声推门灭房,将手中拿着的那一封信递给独行人:「客官有何吩咐?」
独行人小心地看了那封信一眼,才从小二手里接过。随口道:「小二哥,烦你拿盆洗脸水来。」
「客官,小的马上拿来。」转身走出房。
「慢着!」独行人像想起什么:「小二哥,这信是谁交给你的?你可认识?」
小二在房门口停下:「客官,小的不知他是谁,更不认识他,他只叫小的将这封信交给你,打赏了小的五钱银子,就走了。」
「那人长相你总知道吧?」
小二回忆着道:「那人大槪四十多岁年纪,相貌凶恶,生了一脸大胡子,身躯高大,不是本鎮人。」
独行人和气地道:「小二哥,麻烦了你,没事了,你去吧。」
小二带上了门,去拿洗脸水来。
独行人双目反复察看着手中的信封,信封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是最普通,随处也可买到的信封,信封上一个字也没有。独行人本想从信封上看出一些端倪,却一些也看不出有何特异之处,只好撕开信封口,抽出信纸。
信纸是普通的白毛纸,独行人细看纸上的字,只得寥寥数言:「独孤行,你一定很奇怪有人送这封信给你,更百思不解何以昨天『雪原五狼』会在茫茫雪原上袭杀你,你一定很想知道吧?欲知我是谁,及袭杀你的眞相,请午饭后到鎮外六十里处,大雪山上等我。」
没有署名,字迹平常,独行人反复看了几遍。才将信纸放回信封中,小心地放在怀中,在房内低头踱步沉思。
他实在弄不明白何以此人会认识自己,更知道自己的姓名,知道自己的行踪。
他这次远出塞外,本是极秘密的一次行动,连他相交至深的少数几个朋友也没有吿诉,一路上掩藏行踪,自信没有人认出自己,特别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塞外,人地两生,照计不会有人认识自己的,但意外的,他遭到了一次莫名其妙的凶险袭杀,更有人知道了他的行踪,姓名,送来这封信!
他心里实在震惊不已,对自己这次远出塞外的行动,不敢存以乐观态度,但表面上他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鎮定如恒,他断定送信来的人不会是只吿诉他信中提到的问题那样简单,其中定有阴谋,或者是个非常恶毒的阴谋。但不管如何,为了弄淸楚情况,知道眞像,他决定一行。
他独孤行要是连这也害怕了,也就不是独孤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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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剑独行」独孤行!
提起这个外号和姓名,在黄河两岸,长江南北,中原武林,不论黑白两道,可说没有人不认识或未听闻过他的!
但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他也从没有和任何人说及他的身世来历,他就像一颗突然在天空出现的慧星一样光亮闪耀,突然出现在武林中,令到万人瞩目,中原武林道,各门各派,都一致公认他是当今武功最高,最有前途的年靑高手。
就连少林方丈敬一大师,在见过他一面后,也赞不绝口,认为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材。
要知道少林方丈敬一大师,从不轻易称赞一个人!被他赞不绝口的人,独孤行可说是第三个人。
前两人一是武当掌门人靑叶道长,另一是乐穷帮帮主韦少立,在两人一个还未当武当掌门,韦少立还未创立乐穷帮的时候,敬一大师就对两人称赞不已,断言两人定有一番成就,果然,在十年不到的时间里,靑叶凭其过人的武功德望才智,当了武当掌门人;而韦少立也几经艰苦奋斗,凭其过人的毅力,高超的武功侠义名声,终于创立了专门对付恶势力的乐穷帮。
独孤行也没有让敬一大师看走了眼,白道中人,除了那些披着侠义外衣,实则坏事作尽的伪君子外,莫不翘起大拇指,交口称赞。
但黑道中人提起他,莫不脸色大变,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寝其皮啖其肉,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而后快。特别是那些无恶不作,双手血腥,百死不足赎其罪的大恶人,更是对他又恨又怕,但又奈何他不得。
独孤行可说是黑道中人的大煞星,遇着他,无不躱之则吉,他对那些大恶人,绝不放过,可说是杀无赦,他不是嗜杀,只是认为不杀这些人,将会有更多善良无辜的人,会被那些大恶人所杀,杀一人而救多命,这是善行,也是最有效的以杀止杀!
曾经有几次,著名的黑道凶星联合起来对付他,出尽各种卑劣恶毒的手段,欲将独孤行杀死,但到头来却一个个死在独孤行剑下,此后,黑道中人见他如见煞星,既恨他又怕他,却是无可如何。
独孤行不但武功深不可测,其人更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倏忽来去,行踪不定,孤行独步,只剑除恶,自五年前出道,到如今已是整整五年,朋友只得相知几人,从来都是单剑随身,独来独往,所以江湖上给他起了个外号「孤剑独行」,他也很喜欢这个外号,他本就是个不合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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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里香酒舖喝了一斤十里香,二斤老狗头亲自烹制的香肉,三个大馒头,酒足肚饱,结了帐,行出十里香酒舖,临出门时,老狗头像煮熟狗头般对他一笑,令他不禁又展颜一笑,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觉得老狗头好笑,或许是自己吃的是狗肉,而老狗头又长了颗像狗一样的头,看着想着,觉得滑稽好笑。
太阳高挂中天,该是去赴约的时候了,独孤行在踏出客栈时,已向店小二打听淸楚去大雪山的方向和走法,当下迈动脚步,朝鎮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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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帼君熊大小姐醒来时,日光已从房顶的明瓦中透射进耀目的强光,连她自己也为何以会睡到这时候才醒来感到吃惊,当下匆匆起身,穿上那件银狐皮裘,将满头柔发绍起,戴上皮帽,变了个唇红齿白,美如潘安宋玉的年靑公子,由于她身材修长,所以看来像个男的。
叫小二拿来洗脸水,匆匆漱洗完,待小二来拿洗脸盆去倒水时,熊大小姐乘机问小二:「小二哥,昨晚先我一步投栈的客人,可知他叫什么名字?」
连人家的姓名也不知,就迢迢几百里,追踪人家到这里,只为那一眼,「情」之一字,的确是不可解说!
小二道:「客官可是说住在第五间厢房的客人?」小二虽然觉得这位像个公子哥儿的客人,声音柔美得像女子,相貌也美如女子,但由于熊大小姐穿的是男装,打扮像个男人,心里虽然有点奇怪,也只是奇怪,不敢表露出来,做小二的最怕得罪人客,得罪了人客,不但难侍候,且还没有赏钱,赏钱是最重要的,有时人客的赏钱,比全年的工钱还要多。
「正是!」熊大小姐急不及待地道:「快说!」
「让小的想想。」小二善观颜色的双眼已看出了客人的心急,故意卖关子。
熊大小姐也是聪明伶俐的人,一看就知道小二心意,当下掏出一锭足有五両重的银子,递给小二:「这锭银子赏给你,小一一哥!」
一手接过银子,连连哈腰道谢,将银子忙不迭塞进怀中,一拍后脑,装作恍然道:「哈!记起来了,客官不要见怪,眞该死,刚才小的怎会一下记不起呢!客官,小的记得淸淸楚楚,那客人昨晚投店时在店簿上写的是:独孤行三个字,对,那客人叫独孤行!」
熊大小姊终于知道了那在雪原上相遇,令自己不顾一切,迢迢追踪几百里,就为了那一眼、那脸庞的独行人,原来姓名叫独孤行。
好个独孤的姓名,好个独孤的人,怪不得唱出了那如此震人心絃,令人鼻酸,悲壮悽凉中满含落寞孤寂的歌声。
熊大小姐心头跳动,终于,终于让她知道了他的姓名,一个很特别的姓名。
店小二见这位满是女人味的客人在思索着,唇边嘴角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那模样就更像一个女人,一个可爱的女人,他也不由怔怔地注视着她。
熊大小姐从甜甜的思緖中转回,目光瞥见店小二正怔呆地注视着自己,心里一惊,脸上一红,以为小二已识破了自己的本来身份,也怪小二毫不避忌地看着自己,咳一声,语气微悍道:「小二!我还有话问你!」
店小二从失神中被她一语惊醒,也觉得自己已失态,怎能这样子看客人,暗中连骂了自己两声该死,垂下眼帘,小心道:「客官有话请问。」
「这位客人如今可在房里?」
问出这句话,连她也觉得脸红,一个姑娘家,怎可问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可在房里,但却冲口而出,不由自已,脸上更加红。
幸亏小二没有抬起眼看她,不然她会更窘,也令店小二会奇怪这位客人怎会这样容易脸红,一点不像男子汉。
小二看在那锭银子份上,为了讨好她,忙不迭答道:「那位客人已出栈有二个时辰,可能是去赴约。」
「赴什么约,你怎知?」她冲口问。
「这个小的就不知了,小的也是猜想,因为那位人客今早接到一封信后,就问小的去大雪山怎样走法,小的吿诉了他,他匆匆出门去了。」小二有问必答。
「那位人客可认识那送信人?」她有了兴趣。
「不认识。」店小二抬头看了这位人客一眼,见她正焦急地看着自己,忙低下头道:「他也问小的这信是谁送给他的,并问那人的样子,小的吿诉了他,他一脸惑然之色,小的看得出,绝不相识。」
接着热心地将送信人的样貌说了出来,连他也不明白,怎会对眼前这位像女人的客人有了好感,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许是那锭足够他三个月工钱的银子的关系吧。
「大雪山在那里?怎样走法?」忽然她内心生出了股冲动,也想去大雪山看一看,看看到底约独孤行到大雪山的到底是谁,是男是女。
「出鎮后,朝东行,大约六十里外,有一座特别大的山,比其它的山大很多,高很多,山峯上由于终年披雪,所以叫大雪山,到了那附近,一眼就可以认出。」店小二说得很详细。
「你店里可有吃的东西?如有,快送些好吃的来。」如今她是逼不及待了。
「有。小的这就立刻给你端来。」一哈腰,退出房去,脚步轻快。
匆匆吃过饭,立即照着店小二所说的方向朝大雪山走去。
她刚出鎮,立时有两人在鎮口一棵大树后闪出,相顾一眼,远远跟着她踩在雪上留下的脚印,跟踪下去。
X X X
白雪皑皑,大地山林一遍浩白,如披上了一件白衣,明亮的阳光照射在雪上,眩人眼目,人在其中,有如置身于粉妆玉琢世界,令人不由感觉到自身的汚秽,而倍觉雪原之皎洁雪白无瑕。
独孤行奔走在银白色的雪原上,一路浏览沿途景物,并察看可有値得注意的地方。连他这个四处流浪,到处为家,见识广博的人,也不禁赞叹不已,他从来未见过如此壮观的雪原风光,天地是如此开阔空旷,浩白无尘,恍如进入一个银白色的世界,令人心胸开阔,神淸气朗,尘汚尽除。
那皑皑白雪复盖,巍然屹立的大山,被那阳光所照射,反射出万道眩眼的银光,有如一个个其高无比,不可仰止的圣者,庄严静穆,使人顿生渺小的感觉。
那白茫茫一遍的雪原,如海般渺远,起伏的丘陵,如白浪翻涌,使人顿觉有如沧海之一粟。
远远已望到羣山连绵中有座特别高大的山,山峯高插入云,特别触目,独孤行心里暗道:「大槪这座就是大雪山吧?」
踏着地上积雪,来到山脚下,仰望山峯与云天一色,独孤行仔细打量察看了山上的地势形状,站在山脚下,也不急于上山。
绕着山脚走了不到百丈,就见到雪地上留下一串淸晳的脚印,脚印很深,显是特意留下来的,由于今天风停雪止,脚印不怕被落雪掩没,脚印一路延伸,朝山上伸延,大约是约独孤行来这大雪山相见的人特意留下,引他上山的。
独孤行可说来者不怕,他自出道以来,身历何止百次凶险,但凭着他的机智敏捷,大胆细心,每次皆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所以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循着那留在雪地上的脚印,独孤行一路小心留意察看着沿途山势,恐防有特别的意外发生,在这陌生的环境中,加上约见的人不知是何居心,小心黙总是好的。
山上复盖着厚厚的积雪,一脚踩下去,直陷到膝部,他就这样,留神注意着,跟随着留在雪上的脚印,一直走到山腰处,脚印就在此没有了,四下打量寻找,也见不到再有脚印,奇了,按道理人应该就在这里,但现在人与脚印均无,难道此人被埋在雪下,消溶在雪中?
有了上次在雪原上被袭杀的经验,人也提高了惊觉,四下打量着雪地,恐防遭受故技重施之袭杀,但山腰积雪没有丝毫异样,实在看不出有人藏身在积雪下。那究竟约他来的人何在?既引他上到山腰,为何又不现身相见?是何居心?一连串问题在他脑中闪现,人在小心地全神戒备着,好随时应付突来的意外。
山上静悄悄的,鸟兽绝迹,静得连自己的心跳声也可闻。
他已直觉地感受到有种看不见的危机逼近,几次生出了下山的念头,但又不甘心,既然来了何不弄个淸楚明白,心念既定,他全神戒备着,四下打量一眼,声音稍高地叫道:「朋友,出来吧,在下已来了,请出一见!不然在下可要走了。」
声音在半空中回扬,微有积雪松落。
回声在山腰空中回响不歇,显得空洞无比,他骤然想到,天地间恍惚只有他一个人存在,这是个死寂的世界。
他有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决定再叫一次,不听回应,就下山回鎮上去,凭着那种敏锐的感觉,他不知多少次逃过了死亡的召唤。
「朋友,再不现身出来,在下要走了!」这次声音又提高了一些。
全无回应,有的只是积雪松落的声音,这次积雪显然比上次松落得多些。
独孤行决定下山了,转身迈行脚步,循着原来的脚印下山。
那知脚步才动,蓦然间恍如春雷乍响般在山腰上空响起:「独孤行!慢走!」
声音震人耳鼓,在空中嗡嗡作响,独孤行闻音一震止步,回身望去,听声不见人,大块的积雪从山上滚落,落下时沿途带下了不少太阳照射下,业已浮松的积雪,一时但见雪花纷飞,如落雪般落下。
听到了人声,独孤行自然打消了去意,虽然知道危险,但他由于初到塞外,还不知道雪山崩塌的厉害,他只以为积雪松落,只不过由于阳光热力所照射,表面的抵受不了热力而消溶松落吧了,是以他不但不走,反而也提高声音叫道:「朋友,你弄什么玄虚,快现身一见吧,既约我来,就请现身一见!」
松落的积雪落下更多,连百丈高如突岩上的积雪也崩落了一大块,声势有点惊人。独孤行这时也觉出了不妙,正想施展提纵术飞驰下山,可惜已迟了。

 楼主| 发表于 2024-8-22 21:37: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爱女突失踪 慈父费思量



最难消受美人恩



这时熊大小姐发现山下有两行脚印,一直延伸上山,两行脚印有大有小,有新有旧,明显有两人上山去了。熊大小姐看到这两行脚印,断定必是独孤行及约他到山上一会的人所留下,两人已必在山上,毫不迟疑,踏着留下的脚印,跟踪上山。
转过一面山坡,来到一道凹崖下,脚印继续斜伸延展而上,她也跟着走前,才转出凹崖下,但见几拾丈高处,山腰上空积雪崩落,扬起漫天雪花,依稀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雪花飞扬的山腰处,正是那一见难忘的独孤行。
心里又惊又喜,但惊比喜大,可说是惊得心胆俱碎,脸无血色,因为她知道大雪崩即将来临,独孤行已身在险境而不自知,急得她张口大叫,声还未出口,倏的又伸手掩着张开的口,不敢叫出声。
如果她叫出声,不但救不了独孤行,反而加速了独孤行的死亡。
因为山腰上积雪已因阳光热力照射而松动,再加上声音的震动,浮松的积雪崩落,那就会造成一塲威势极可怕的大雪崩,积雪有如天崩地塌般将人掩埋,无人逃得了。
距离又远,赶去已是来不及,扬声示警,只有加速雪崩,令到她芳心大乱,六神无主,心胆俱裂,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怎样办才好。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被崩雪掩埋而死去,答案当然是不!
忽然一股冲动油然而生,她要冲上去,冲上去救他下来,救不了,就算死也死在一起!
少女的感情眞是丰富,也令人莫名其妙。但是她冲出不到三步,惊人的变化已发生了,她已欲救无从,一下子昏倒在雪上。
X X X
就在熊大小姐想冲上山腰,而独孤行正想飞驰下山时,蓦的山腰上空响起一阵如雷的大笑声:「哈哈哈……独孤行!看你今次还逃得了,就死在这大雪山上吧!哈哈哈……!」
笑声语声如雷,震得山回谷应,山腰上陡挺峻峭的山峯上,崩雪如狂风暴雨般崩泻滚下,激扬起漫天雪花,崩塌滚泻下的靠沿途带动浮松的山崖壁间积雪,如波翻浪卷般狂泻而下,那威势骇人至极。
独孤行已驰出二丈左右,突闻那笑声人语,倏又停身,他虽知危险迫在眉睫,但他不甘心被人戏弄,一定要看淸楚,弄明白这人究竟是谁?这一停,差点令他后悔终身,葬身雪中。
他一停步回望,简直令他傻呆了,崩雪挟千军万马之势,如奔雷骇浪般崩泻滚卷,疾风狂台般兜头盖落,百丈高处的突岩积雪也大块大块地崩落,有一块就落在他身旁,这时他想走也不能了,已被那旋风狂颷,翻天覆地万马奔腾,威不可挡的崩雪所掩卷,人就那样,身不由主,随着那一泻千里,一发不可收拾的崩雪翻滚泻落,直往山下翻卷下去。
独孤行被那崩泻滚卷的积雪掩卷着翻滚下,人已被翻滚掩卷得几次昏迷窒息过去,但他努力着,努力保持淸醒,他知道如自己一昏迷,那就会被崩雪所掩埋,葬身雪中,死得不明不白。所以他尽管头昏脑胀,不能自已地随着崩雪翻卷滚落,仍然想在崩雪中找到可供抓牢的石块树根,好敎他失望,任他在崩雪掩卷翻泻下乱抓,就是找不到足以让他抓牢,不再随着崩雪滚泻的山岩或突出的树根。
身形随着崩雪越滚越快,人如风车般任那势不可挡的崩雪掩卷滚泻下已有百多丈,好在积雪厚,还不致于被山石弄伤了身体,但却被崩雪几次掩塞了口鼻,差黙窒息。人也翻滚得快昏晕过去,就在他快要晕过去时,翻滚的身躯突的一震,腰间被硬物猛撞了一下,终于晕了过去,舖天盖地,势如万马奔腾,山洪爆发势不可挡的崩雪,刹那如旋风狂台般在他身上掩卷滚泻过,将他掩埋了,崩雪呼啸着直朝山下滚卷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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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崩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那晴天阵雨一样,雪崩过后天地又回复和平宁静,大地山林仍掩盖在银白色的积雪下,一切显得宁静肃穆,粉装玉琢,有谁知道前一刻发生那样惊心动魄,如疾雷骇浪,旋风狂颷般势不可挡,可怕凶猛到极的雪崩。
斜阳耀目,雪泛银光,山腰百丈高处突岩上,站着一白衣人,望着崩雪过后,独孤行影踪不见,满山皆雪的情景,狞笑着一闪而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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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大小姐终于悠悠醒转,发现自己已躺身在凹崖内,坐起来,摇摇头,她实在弄不明白可以如何会置身在这崩雪掩卷泻落不到的凹崖内,她记得淸淸楚楚,自己是昏倒在凹崖外几丈远处的,那怎会躺在这里?不被崩雪所掩埋?霍然站起身,她也不去细想,她现在急于想知道独孤行在雪崩后是死是活?是死,要找到尸,是活,需要立即救援,她一步跃出了崖外,朝山腰处打量搜索。
雪崩过后,一切皆已改观,不像先前的形状,凹下的地形被崩雪塡平,突起的巉岩积雪剥落,只留下薄薄的一层雪花,简直有点认不出来,浮雪已被卷刮去,她踏着积雪,跃上了山腰,那有人在,急惊得她差黙又昏倒,几次想张口,大声叫,又恐引发另一次雪崩,眼中含着泪,在山腰处四围察看走动,看是否发现独孤行被埋在雪下,却一无发现,急惊得她眞想放声大哭,为一个只见过面,今天才知道姓名的陌生人放声大哭。
不过她还存着一丝希望,希望能找到生还的他,但她又知道这种希望很微,就她所知,很少有人能在大雪崩泻下生还,特别是首当其冲!
顺着崩雪滚卷翻泻而下的雪路,她小心地一步步仔细探察搜索着,越往下越失望,山下满是白雪,连一点杂色也看不到,又怎能找到人呢?
脸上淌着泪,她也不知,踏着齐膝的积雪朝山下走,双手不时插进雪中抓摸一会,希望能抓摸到一块布,一黯人身的东西,但她失望了。
人在齐膝的雪中行走,虽是下山,但也会很疲累吃力的。
她望见十多丈远有块突起的岩石,岩上积雪很薄,她感到很疲累,想到那突出的岩上坐下来歇一歇,一步一跌地,她来到了岩石前,抬起一脚,踩落岩石前的雪中,正想转身一屁股坐下,蓦的感觉踩落在一软实的东西上,同时微觉脚下一动,似是那软实的东西动了一下,她心头一动,连忙提起脚,踏落一旁,弯下腰,就在那脚印处探下手,忽的她狂喜地双手齐下,一阵扒拨,雪花翻扬,不一会积雪尽去,露出一截灰黑色的皮袍,低声欢叫一声,双手扒拨得更快,不一会露出了一个脸朝下蜷伏着的人来。她心头狂跳着,脸上是泪是笑,轻轻将那人扳转,正是令她一见难忘的独孤行。
原来独孤行骤觉被一硬物一撞,腰上一痛,就是被这突出的岩石挡住了随崩雪滚翻而下的身躯,昏了过去。
熊大小姐心头狂喜,见独孤行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雪,一摸他的手,冰凉的,心内一急,差点又掉下泪来。忙伸手一探他鼻息,还好,尙有一丝微弱的气息,破涕而笑,将他一把抱起,冻昏了的人,千万不能再让他躺在冰寒的雪地上,否则寒气攻心,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目前他最需要的是温暖,将他身上冰寒之气驱除,否则时间一久,也会全身僵硬,血脉滞塞而死。
好在发现及时,不然,他在雪下埋久一点,就算不僵冻而死,也会窒息而亡。
独孤行肢体已有黙僵硬,如不尽快将他的身体内的寒气驱去,那就只有冻僵而死。
这可作难了,雪山皑皑,雪原原莽莽,那里找一间屋,火热的炕,软厚的棉被为他驱去身上寒气呢?她眞是又急又愁,忽的她脸上一红,低头看了一张状如死人的独孤行一眼,一咬牙,她决定用她的体温来为他驱去身上的寒气。
但她终归是个黄花大闺女,自古男女授受不亲,现在这样抱着他已是不当,何况还要身体互贴,任她生性爽朗开放,也觉得难为情,脸如火热般红。
但除此一法外,别无它法,为了救人,那管得了这样多,虽是毫不相识的陌生人,但对他已动了情!
脸上火辣辣般热,心在蹦蹦跳,玉手微抖,为他解开了穿在外面的皮袍,自个儿也解开皮裘,虽然内里还穿有衣服,到底还是有点迟疑,猛一咬牙,眼一闭,将他冰冻的躯体一搂,紧贴在她火热的胸前,皮裘将他全身包裹着,一只手贴在他背心,一股温热的内力,绵绵注入独孤行体内。
熊大小姐虽然双目紧闭,不敢看,但隔着衣服,仍能听到和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声,只不过她的心在蹦蹦乱跳,而独孤行的心跳得很微弱,几乎被她如鹿撞般的心跳声所掩,如不是胸紧贴着胸,眞难感觉到。
初时她还有很浓的羞意,这毕竟是第一次,一个陌生的大男人,紧搂贴在她胸怀中,气息可闻,这是前所未有的一种异样感觉,渐渐羞意消退,代之的是种从未感受过的,使人迷醉的感受。
独孤行在她懐中,有如个在母亲怀中熟睡的婴儿,动也不动,初时入怀冰冻的躯体渐渐有了暖意,四肢也不似初时般僵硬,身上散发出一种男人醉人的气息,熊大小姐被这股从未触嗅过的醉人男人气息所薰,闭着眼,有点迷醉了,心内只觉无比畅适,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充溢着她全身,她的身躯越发热起来。
连她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胸怀中的他一动,将她从沉醉中惊动,回过神来,张开眼,已听到他粗重的气息声,连忙将裹紧的皮裘掀开小小,偸看胸怀中的他,但见他脸上红红的,感受到心跳已很正常,鼻息粗匀,四肢温软,知他已没事了,已从鬼门关前打了个转,回到阳间。不禁喜从心生,痴痴地望着他充满成熟男性魅力的脸庞,瞬也不瞬。
他的身子再动一动,才将她惊动了,吃了一惊,因为她看到他眼皮动了动,似是想张开眼,这一惊眞是非同小可,连忙将贴在他背心的手掌移开,顺势点—他睡穴,免他醒来后看到眼前尴尬的情景!
一个大姑娘,懐里搂贴着一个大男人,虽说是为了救人,但让这个大男人醒来后看到,那情景也是怪难为情的。不知怎样说才好。
少女情怀,总是比较含蓄和矜持的。
X X X
独孤行现在已脱离了危险,不碍事了。只要让他在暖热的炕床睡上一睡熊大小姐将独孤行从胸怀中抱开为她扣上皮袍扣,自己也一手拉好了皮裘。双手托抱着独孤行,从岩石上站起,展开身形,直往山下奔驰,她要尽快将他带回驻马鎮客栈。
太阳已落山,暮色已轻轻降下,雪峯红日。份外触目壮观,熊大小姐也没有心情欣赏这落日黄昏苍茫雪原的另一番景色,尽展身形,托抱着独孤行,在苍茫的雪原上,留下一长串浅浅的足印,朝驻马鎮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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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行一忽儿在呼啸崩落,势如狂颷巨风,万马奔腾。山洪骤发,一发不可挡,掩卷翻泻的崩雪中翻滚跌爬,不能自已,感到头晕目眩,被崩雪所窒息;一忽儿又恍惚处身于一温软芬芳的处所,感到舒适无比,一切的痛苦尽去,只觉甜蜜蜜,温软软,令人无限留恋,就像处身于慈母懐中般;忽的他又恍惚依偎在母亲怀中,母亲正温柔慈爱地轻抚他的头,在哄他入睡。忽的那惊心动魄的雪崩将他推跌翻卷,腰间似被硬物所撞,剧痛难忍!
痛令他张开了眼睛。惘然打量着四周一切,那有什么雪崩,母亲,自己正安然躺在热炕上,身上盖了两床棉被,刚才所感受和见的,只不过是在梦中,由于在梦中翻动身体,牵动了腰上的伤势,所以令他痛醒了!
回想起梦中见到的母亲那温软舒适的感觉,令他回味留恋不已。但那惊心动魄的雪崩却让他省起了何以自己会躺在这房中炕上。这是什么地方,看淸了,是自己昨天在驻马鎮客栈租的客房。自己明明已被崩雪所埋,昏了过去,是什么人救了他?一定是有人救了自己,才会如今躺在热炕上,否则自己变成了雪人——一个僵冻而死的人!早已到森罗殿去报到的杜死鬼了!
他脑中思潮起伏,很多急欲想知道眞相的问题在他心头闪现。目前首先要知道的是:谁人在崩雪掩埋下救了他,又知道他住在这客栈第五间客房,将他送回来。
他身体已没有大碍。只是不知腰上伤势如何——熊大小姐救他时,由于不便替他全身察看,所以不知他腰上受了撞伤,没有替他敷治。
想起身,一挺腰想坐起来。一阵剧痛却令到他颓然动不了,起不了身。总可以叫小二来,他张口刚想叫,房门已呀一声被人推开。房内光线更强,侧转头,是店小二,一手捧着碗,碗中热气腾冒,一步跨进房中。
小二一眼见到独孤行躺在床上张眼看着他。连忙紧行两步,来到床前,一脸是笑地道:「客官,您可醒了,估着你也该醒了。来,快喝了这碗刚煎的姜汤,趁热喝了它,好将寒气驱去。」
独孤行见小二如此殷勤体贴。心内感动。抬起头道:「小二哥,麻烦你了,多谢!」
小二连忙道:「客官不要客气,这是小的该做的,要谢就谢那位将你救回来的人客吧,昨晚是他将您救回来的。今天一早,他就吩咐小的如你醒来,煎碗姜汤给您喝,将体内的寒气驱去。
独孤行急忙问:「那位人客是谁?
小二看一眼手中的那碗姜汤,不答他所问,道:「客官,快起身趁热喝了它吧,那位客官说趁热喝效力才大,喝了再慢慢说。」
独孤行内心眞是感激无限,感激那人救了他一命。又如此细心关怀,恐防他体内寒气未尽除,嘱咐小二煎了碗姜汤来给自己喝,此恩此德,不知如何报答。
他无可奈何地苦笑道:「小二哥,我腰上受了伤,起不了身,烦劳你扶我起来吧。」
小二连忙将姜汤放在床前桌上,伸手进被窝中,将他轻轻扶坐起,在他腰后垫了两个枕头;拿来皮袍为他披在身上。然后将姜汤递给他,看着姜汤喝完了,接过空碗放在桌上,关心地道:「客官,您腰上的伤不重吧?可要小的叫个郞中来?」
伸手摸摸发痛的腰间,独孤行道:「我也不知伤成怎样,暂不忙叫大夫来,你吿诉我,救我回来的那位人家是谁?」
小二道:「就是那位住在第二间厢房的客人。」
「可知道这位人客的姓名?」
「客簿上登记是姓熊,名字就不淸楚了。」
「人还在?」独孤行心急地问。
「在,小的拿姜汤进来,也是他叫的。」小二想起了这位样貌美得像女子的客人,不觉抿唇微笑。
独孤行没有留意小二的表情,他现在只急于想见到这位救了他一命的人,弄明白心中的一些疑问。「小二哥,烦你去请这位熊兄过来一坐。」
「小的这就立即去,客官,还有什么吩咐吗?」小二拿起了桌上励空碗准备出房。
「没有了。务必要请那位熊兄过来一说!」
小二还想说什么,嘴皮动了动,看到独孤行急切的眼光,忍住了,拿着空碗出房,带上房门走了。
独孤行眼光光,焦急地望着房门,恨不得立时见到这个救他一命的人!
X X X
熊大小姐在听说独孤行请她到房中一谈后,心里又喜又惊,喜的是又可和他面面相对,接近他。惊的是万一他认出了自己,那情形尴尬,多难为情,她在房中踱着步,踟蹰着,不知去还是不去好,最后像是下了决心,开门出房而去。
这正是接近他,了解他的大好机会,不论怎样,经过了昨天在雪山上的亲密接触,此身已非他莫属,何况自己又为他动了情,只为了那一面的相见,喜欢了他,这个陌生人——独孤行!
伪装迟早是要拆穿的,除非今后不再见他,否则,越早以眞面目见他越好。
熊大小姐就是想到了这些,才下了决心,去见独孤行。
X X X
房外响起了敲门声,倚坐床上的独孤行正心焦地等着,听见敲门声,目光一亮,开声道:「可是熊兄?请进。」
声落门开,跨进一人,独孤行双目注视着进来的人——救命恩人,来人转身关上了门,行近床前。一抱拳道:「独孤兄没事了吧?」
这时独孤行看淸了救他一命的人的样貌,不由目中一亮,此人好美的样貌,简直比宋玉潘安还要美上几分,美中带艳,肤色白嚷泛红,像涂了层淡淡的胭脂,有股妩媚,妩媚中带有英气,身材修长适中,要不是穿了男装,身材也比普通妇女高了些少,眞以为是个女子,独孤行浪迹天涯,见识的人也多,从未见过一个如此美的男人,美得像女子的男人。
再看其一下,有点眼熟,仿佛在那里见过,又想不起,一时间呆住了,怔怔地看着熊大小姐,忘了答话。
熊帽君熊大小姐自推门进房起,就有点心儿蹦蹦跳了,臂上也觉微热,是她不由又想起了在雪山上那羞人甜蜜的情景,如今见独孤行不答她问候,反而怔怔地,目不转睛看着她,令她心儿跳得更快,有如鹿撞,脸色更红了。
于是低着头,低声道:「独孤兄,身体不碍事了吧?」
独孤行闻言惊转过来,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抱拳道:「熊兄请坐,在下身体已没事,请熊兄原谅,由于腰伤不能下床迎接,多有简慢。」
「独孤兄没事就好了,」熊大小姐压下心跳,坐在床前一椅上,「怎么?独孤兄原来腰上也受了伤,严重吗?」
独孤行故作轻松,淡淡一笑道:「有劳熊兄关注,只是一点小伤,是了,在下还未多谢熊兄救命大恩,大德不敢言谢,在下当永铭心中。」
望着独孤行那有点苍白,充满男性魅力的脸庞,心不由又加快了跳动:「独孤兄,快不要这样说,在下也是凑巧经过,发现了雪崩,见有人被崩雪所埋,故此待雪崩过后,于雪中救了你,此乃小事一件,望独孤兄不要挂怀。」她将一些实情隐瞒了。
「熊兄眞是侠骨仁心,在下好生感佩!」独孤行眞挚地说:「不知熊兄何以会知道在下住在这鎮上客栈中,刚才在下醒来,身在房中,几疑身在梦中。」
「那是无意中的巧合,在下救了阁下后,恰巧也要到驻马鎮,而驻马镇只得这间客栈,在下很自然就投宿这里,刚巧被店小二见到,认出你昨天已投宿在栈中,所以由小二送你返回这房中。」熊大小姐早已想到独孤行有此一问,预早想下了说词。
「熊兄大德,在下没齿难忘,既救回在下一命,复奔波几拾里,将在下送回客栈,辛苦熊兄您了。」独孤行由衷道。
「人在江湖,理应互助互爱,独孤兄千万不要如此说。」熊大小姐忽然问道:「独孤兄,有一事在下想请敎一下,未知兄台介意否?」
「熊兄只管直说,在下知无不言。」
「在下不明白,兄台何以会在那大雪山上,见了雪崩也不走避?」熊大小姐现在已表现得比较自然了。
「熊兄有所不知,在下是初到关外,不知雪崩原来是这样可怕,加上要看淸诱在下上山的人,所以走避不及。」
「独孤兄为了何事被人诱上山,下此毒手,可否吿诉在下?」熊大小姐对这件事感到兴趣。
「在下也不淸楚,这是第二次了,在下初到塞外,可说人地两生,在下实在不明白何以有人要杀在下,且一次比一次毒辣,这次要不是熊兄救了在下,在下可说死得不明不白。」独孤行也是百思不解。
「独孤兄,可否吿诉在下,那人怎样诱您上大雪山?」
「在下是昨天早上接到一信,信中说在下如想知道被袭杀的原因,及主使之人,就到大雪山山腰上见面,在下为了弄淸楚眞相,得到一点线索,所以就赶到大雪山,想不到原来是个陷阱,利用雪崩来杀在下,此人好恶毒的用心。」独孤行想起两次不明不白遭到袭杀,不由双拳紧握。
「独孤兄说这是第二次,那第一次遭到袭杀,可否吿诉在下?」熊大小姐已感到此事之严重。
「第一次是在前天,距驻马鎮二百多里外,遭到『雪原五狼』的袭杀。在下侥幸逃过了袭杀,并将『雪原五狼』制住,可惜问不到眞相,五人自杀死了。」他将在茫茫雪原上遭到「雪原五狼」袭杀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熊大小姐听得动容不已,只因「雪原五狼」在塞外黑道上很有名气,是五个出名心狠手辣的黑道高手,死在其手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五人结伙联手,从不受人指使,为何五人竟会对他下手?实是令人不解,当下她道:「独孤兄,您认识『雪原五狼』?和他们有仇吗?」
独孤行苦笑道:「在下不是说过了吗,在下是初到塞外,『雪原五狼』的恶名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何仇之有,在下从五狼老大『白脸狼』的几句话中,猜想是有人主使他们的。」
熊大小姐不解地道:「照兄台所说,初到塞外,人地两生,照计是无可能有人会杀您的,第一次还可说『雪原五狼』为了劫财而搁路杀您,但第二次就摆明了有人要置您于死地而后快了,在下实在想不通。」
独孤行一脸惘然地道:「熊兄,就是在下也想不出何以有人要杀在下,实在令人莫明其妙。」
看了独孤行一眼,熊大小姐迟疑道:「兄台能将那封信给在下看看吗?」
独孤行毫不考虑地将那封信从怀中拿出,递给熊大小姐:「熊兄是否想在信中看出一些端倪?」
熊大小姐伸手接过独孤行递过来的信,当接信时,不经意的两手相触了一下,熊大小姐心头一跳,脸又红了。
独孤行见她无端脸红,不觉奇怪,暗道此人怎样像女子一样脸嫩,动不动就脸红。
为了掩饰,熊大小姐点点头,急忙低下头仔细察看那封信。
反复看了几遍,也看不出一点可做线索的地方,熊大小姐将信递回给独孤行。
独孤行接过信,放入怀中,问:「熊兄可看出点什么,在下也看了几次,都看不出什么来。」
熊大小姐鎮定心神,道:「在下也看不出有什么可供追查的线索,信封是随处可买到的普通信封,信纸也一样,至于字,也无出奇特别之处,很多人也写得出,此人眞是心思愼密,绝不留一点线索。」
接又道:「独孤兄,在下看来,此人很可能认识您,您却不认识他,从他的行事手法看来,此人是个心计深沉,行事手段毒辣的人,如今您在明处,他在暗处,他知您,您不知他,实在危险得很,兄台还是小心点的好,以防他再下毒手。」
独孤行神色凝重,点头道:「熊兄所说在下也有同感,在下浪迹江湖,四海为家,一身无牵挂,怎样来就只好怎样接着了,熊兄,在下很感激您的热心帮助。」
「独孤兄又说客气话了。」熊大小姐忽然问:「独孤兄,在下不揣冒昧,请问兄台何以到塞外来?」
独孤行面有难色,因为这触到了他此行的目的,他又不愿泄漏了行踪,确实难于作答,迟疑着。
熊大小姐冰雪聪明,当然一眼就看出来,微一笑道:「独孤兄不便说,就当在下没有问吧。」
独孤行抱歉地一笑:「熊兄,在下眞不知怎样说才好,在下不是信不过兄台您,在下是怕走漏了风声,在适当的时候,一定吿诉兄台,万请熊兄原谅。」
熊大小姐一笑道:「独孤兄不便说,就不要说,在下绝不会介怀。」
独孤行松了口气,道:「熊兄眞是明白人。」
想欠身拱手为礼,怎知却牵动了腰上伤处,痛得他一皱眉,咬牙忍着没有哼出声。
熊大小姐早看到了,不由站起身来心急关怀地问:「独孤兄,可是腰上的伤作痛?」
他忍着痛,一笑道:「没事的,一会就没事了,多谢关心。」
那一笑又令熊大小姐心头一跳。
熊大小姐看着就如身受一样。冲口道:「让我看看。」
行近床前就想帮独孤行脱衣察看腰上伤势,忽的省起自己是女儿身,怎可为个大男人脱衣察看伤势,刹时间臊得满脸通红,站在床前,为他脱衣不是,退回去坐下也不是,低着头不出声也不动。
这可弄得独孤行丈二和尙摸不着头,奇怪他为何会如此,脸也红得像个熟透了的苹菓,好娇美,像个女子。「熊兄,不用麻烦您了,小小伤,在下等会敷黙药就没事了。」
熊大小姐眞是进退两难,闻言连忙退坐在椅上,低声道:「既如此,独孤兄,在下随身带有疗伤圣药,您拿去用吧。」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只翠绿瓷罐,递给独孤行。
独孤行也不客气,伸手接过了,放在身边:「熊兄,你我萍水相逢,难得熊兄对在下如此关心。在下眞不知怎样说,表我心意。」
熊大小姐心里甜甜的,浅笑道:「兄台和在下虽是萍水相逢,却是一见如故,有缘得很,兄台不用客气。」
熊大小姐听到自己说出了有缘两字,脸色不由又一红,她自己也不明白何以会说出有缘两字来。
幸亏独孤行没有留神注意她的脸色,不然,他又会奇怪她怎会为了一句话而脸红。
像想起了什么,独孤行忽然注视着熊大小姐,道:「熊兄,可是你用本身的体温来驱走在下的体内寒气?在下被救后,有点苏醒时,感觉到好像被人紧抱贴在胸怀中。有股热气从背心传入,四肢也不觉僵硬,浑身暖暖热热的,后来不知怎的一下就昏睡过去,以后的事就不知了,直到醒来。」
这时天已不觉入黑,房内暗暗的,两人也不觉,熊大小姐听独孤行突然问起这件事,回想到当初的情景,心内又甜又惊,脸更红了,不知如何答才好,这是她不愿提起,提起就脸红心跳的事,初时她听独孤行说,以为他早已在她怀中醒来,臊得她眞想转身就走,及后听到他说是依稀感到,才放下了心,知道独孤行当时还未完全淸醒,一不能肯定感受到的一切,火辣辣般红的脸也不再那么红了,但却不知如何答才好,最后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道:「是的。」
语声轻细。
独孤行感激万分地道:「熊兄,在下没齿难忘!」
熊大小姐连忙摇首道:「独孤兄快不要这样说!」
随望一眼窗外,失声道:「差点忘了,独孤兄,你也是一日一夜未吃东西,现在天已入黑,想必饿了,待在下去叫小二弄些吃的来,在下失陪了。」
站起身一抱拳,就朝房门口走去。
独孤行被她一说,立时感到肚子饿得很,当下也不客气,在床上一抱拳道:「如此有劳熊兄了。」
熊大小姐回头一笑,转身便将房门带上。房中虽是昏暗,但熊大小姐那一笑,独孤行还是看得很淸楚,只觉那一笑很妩媚动人,有如美人一笑。这种感觉一闪即没,他没有将这种在男人身上没有的现像放在心上。



慈父心



熊大小姐——熊大爷的心肝宝贝一夜没有回家,熊大爷也一直没有睡,在书房中团团转,急得他一拳击碎了一张紫檀木茶几。
怎能令他不急呢,自从妻子死去后,熊大小姐就是他唯一的亲人,掌上独珠,万一有什么意外,叫他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妻子——熊大小姐的母亲。
自从在吃饭时分,久等熊大小姐不归,熊家大院就立时派了人到鎮上鎮外去找,初时还以为熊大小姐贪玩,一时忘了回家吃饭——只要熊大爷在家,无论怎样忙,必是陪他的独生女儿熊大小姐一起吃饭,后来去找的人纷纷回报说鎮上鎮外熊大小姐常到的地方均找不到,这下才眞的急了,熊家大院上下人等,全都知道熊大小姐不见了,没有依时回来吃饭,熊大爷心内急得不得了,但表面如常,不露一丝痕迹,分派手下七十二骑,立时在鎮外二百里范围内搜查,务必要将熊大小姐找到。
熊大爷和两位盟弟坐在大厅上,心焦地等着消息。
熊大爷实在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厅上来回踱步,不时望向厅外,希望有好消息回报,他的宝贝女儿平安回来了。
坐在左边的一位环眼虬髯大汉眼看着熊大爷不安地在大厅上走动着,他也是心焦得很,忍不住也站起身道:「大哥,待小弟也去找君丫头回来!」
身形一动就往厅外大步行出。
熊大爷虽然心急,但内心仍是很冷静的,闻言连忙将大汉拦住,道:「三弟,急什么,坐下来,相信君儿会没事的,一定会回来!」
他这是在安慰自己,也在安慰虬髯大汉。
这虬髯大汉就是熊大爷的盟弟:人称「雪豹」的雷莽。
雷莽猛力跺了一脚,不情愿地坐下。
坐在右手边的另一位中年人,神态沉稳,双目炯炯有光,白脸无须的,是结盟老二:人称「开碑手」的古诚。
古诚虽然心内焦急,但却极力抑压着,对仍在走动的熊大爷道:「大哥,坐下吧,相信不久就有消息回报君儿会平安回来的。」
叹了口气,熊大爷坐下来。
雷莽忽然道:「大哥,二哥,有人回来了,许是君丫头回来了吧。」
熊大爷和古诚也早听到了有马蹄声远远传来,倶不由翘首望向厅外。
急骤的蹄声密如鼓点,骤然停下,一人从厅外奔进,正是七十二骑之首李锷,快步跨进厅,躬进饱拳,正要开口说话,性急的雷莽已急不及待地问:「李锷,可是找到了君儿?」
李锷急忙回道:「禀大爷,二爷三爷,属下在北面搜查,一直搜出二百多里,全无大小姐的踪迹,东南西三面也全无踪迹,属下恐三位爷心急,故先行回报,七十一骑还在鎮上鎮外搜寻,请大爷示下,该如何办?」
其实熊大爷及二爷古诚一见李锷那不安的神色,已知道绝无好消息,心里有了准备,也不怎样紧张失望,倒是雷莽,急得不得了,粗声道:「搜,务要将君儿找寻回来。」
李锷没有动,眼望着熊大爷,等他发话。
熊大爷心内如焚,表面却力持鎮定,平静地道:「三弟,盲目寻找不是办法,现在天已大黑,找人很困难,李锷,七十二骑可分作两批,一批先回来休息,另一批分作四组,分四个方向再仔细寻找,叫他们带上灯龙火把,一有消息立刻回报,二个时辰后另一批接替前一批,快去!」
李锷一抱拳道:「属下立刻照办!」
转身快步出厅,不一会,大门外响起了急骤的马蹄声渐渐微弱,终于听不到。
刹时间大厅内三人沉默着,谁也不出声,沉重的气氛笼罩着大厅,空气仿佛凝结了,良久,还是熊大爷首先叹了口气,开声道:「二弟三弟,君儿要有什么不测,叫我如何对得起她死去的娘!」
「大哥,可能是君儿一时贪玩,走远了,迷了路,一时间弄不淸方向,才迟迟未归也不一定,小弟相信君儿会没事平安回来的!」古诚安慰说。
雷莽以拳拍掌道:「大哥,小弟可坐不住了,二哥陪大哥坐等消息吧,小弟还是出去走走,看能否找到君丫头。」
熊大爷正想开声劝阻,雷莽已跳起身,一股风般卷了出大厅,霎眼间已消失在大门外。
望着雷莽在大门外消佚的身形,熊大爷不由道:「三弟就是改不了这性子!」
古诚道:「就让他去找一趟也是好的,他是有名的雪豹,或许可以找到君儿也不定,最少也可找到点蛛丝马迹。」
熊大爷不由道:「以三弟在雪原上的本领,但愿能找到君儿回来。」
古诚关懐地道:「大哥,时候已不早了,还是先吃饭吧,小弟去叫他们准备,如何?」
熊大爷摇头道:「君儿不回来,我绝不吃饭!」
语气斩钉截铁。
古诚知道这位盟兄的性情,也了解他现在的心情,换了是他,也是食不下咽,于是就不再出声劝了。
倒是熊大爷省起了,关切地道:「二弟,我一时忘了你也未吃晚饭,你不用陪我了,先去吃饭吧,天寒地冻,饿着肚子可不好受。」
古诚耳在听,心内感动得很,他本意也不是要吃饭,其实那有心情吃饭,他是见盟兄一副愁急的样子,想用吃饭喝酒来暂时消解他的愁急,想不到熊大爷眞的叫他去吃饭,当下道:「大哥不吃,小弟那有心情吃!」
熊大爷道:「二弟何苦如此!」
古诚忽然问道:「大哥,君儿今天忽然无缘无故失踪,事有可疑,依小弟之见,咱们要好好思考一下才是。」
熊大爷点头道:「二弟说得不错,初时我也以为君儿一时贪玩,忘了回家,但自听李锷回报,二百里内不见人踪,我就有此想,平时君儿是绝少到鎮外一百里外去的!」
迟疑了一下,古诚终于道:「大哥,你看是否是仇家所为,将君儿绑架去?」
熊大爷霍的站起身,旋又坐下,沉重地道:「有此可能,那就麻烦了,君儿也危险得很!」
古诚道:「大哥不要忧急,这只是猜测,不知近日鎮上有可疑的人出现否?」
熊大爷听说,即时高声喝叫道:「万总管!」
立时有一老者,身穿长皮袍,疾步由右边厅外转出,快步行入大厅,垂手道:「见过大爷,二爷,大爷有何吩咐?」
熊大爷道:「这两天鎮上可有可疑的人出现?」
总管万昌道:「回大爷,据他们回报,这两天鎮上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原来熊家大院在鎮上布有眼线,有什么武林人或陌生人在鎮上出现,全皆了然,躱不过那些布下的眼线!
「可有些不寻常的事发生?」古诚插口问。
「没有。」万昌答:「鎮上和平时一样,丝毫看不出和平日有何不同。」
「君儿是不是今天早上出鎮的?」熊大爷问。
「是!」万昌不加思索地答:「大小姐平时总喜欢一个人在鎮外雪原上蹓跶,不喜有人跟随,今天早上也跟以往一样,所以各人皆不以为意,想不到就发生了这事。」
「你退下吧,吩咐各人小心,说不定有事发生!」熊大爷作了最坏的打算——熊大小姐被人梆架或杀死了!
「属下知道!」万昌退出大厅。
「假定君儿被绑架,谁人有这样大的胆量?」古诚沉思着问。
熊大爷沉思不答。
一艮久,熊大爷才无比沉重地道:「二弟,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到谁有这样的胆量和能耐将君儿绑架去。」
「大哥,这只是假定,不如这样吧,动员所有人手,在鎮上鎮下来个澈底搜查,就算找不到君儿,总可找到点线索,总好过坐在这里干着急!」一顿又道:「小弟亲自带领人去搜,大哥就在家里主持一切吧!」
「好!二弟,就这样办吧!」熊大爷实在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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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家大院为了失踪的熊大小姐,来了个总动员,除了老弱妇孺外,全部被派出去找寻熊大小姐!
刹时间,鎮上鎮外火把灯笼点点,鎮上凡客栈皆被搜查,可疑的外来人均被盘问,凡是被认为可疑的地方,可供躱藏的处所;来了个彻底搜杳一,弄得平静的鎮上人嘈犬吠,不一会鎮上的人都知道熊大小姐——熊鎮女神失了踪,至今,不见影踪。
二爷古诚也带着一部份熊家大院的人,在雪原举着灯笼火把,不论树林荒庙,山洞岩缝,兔窝兽窟,搜遍了,不要说人,连一丝线索也找不到,最令人可惜的是,黄昏时份雪花飘飞,将雪原上留下的一切足迹蹄印及线索都掩没了,无法找到线索!
扰攘了一夜,七十二骑甚至搜寻至三百里外,也是一无所获,熊大爷一夜在书房中没睡,又怎能睡呢?接到的都是令他失望不安的消息,到黎明时份,二爷古诚无精打彩而回,心情沉重地向他一摊手,不语坐下,他不用问也知道又是找不到,一颗心不由直往下沉。
熊大小姐不但是他的独生女,也是他的命根,他的希望,虽则熊大小姐是女不是男,熊大爷也不计较,在熊大爷来说,这个女儿甚至比见子还要好。
古诚坐在椅上,见熊大爷一晚未睡,双目红丝满布,容颜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不少,脸上失去了平日那种神彩威仪,像个八十岁老翁般,不禁为他难过,站起身子,行到熊大爷身前,关心地说道:「大哥,你累了,去睡一会儿吧,有小弟在就成了,一有君儿的消息,小弟会立刻通知你。」
抬起失神的双眼看了古诚一眼,感激地道:「二弟,你去睡吧,你比我更累,奔波了一夜,唉!君儿影踪消息全无,叫我怎能入睡?」
两人在书房中相对默然,愁脸对苦脸,突然,书房外响起了一阵急疾的脚声,两人看了一眼,不由紧张得站了起来,双目急切地瞧着书房门口,都希望一步跨进来的是君儿,或是来报吉好消息的,熊大爷此刻心情,可说紧张到了极点,就算面临死亡关头,也没有如此紧张过!
「大哥!」人未见,已闻声,熊大爷和古诚从其声已知是雷莽,并且从其声音中充满兴奋猜想,必是有好消息回报,两人不觉同时精神一振。
一阵风般,老三雷莽进入了书房,两人见他脸上有兴奋之色,更加确定了雷莽有好消息来报,同时上前一步,迫不及待地迎着雷莽问道:「三弟,可是找到了君儿?」
「二哥,你也在此!」雷莽看见古诚也在书房中,「小弟来不是吿诉找到了君儿——」
两人一听,同时失望地「噢」了一声,熊大爷更像泄了气的皮球般,退后一步,跌坐在椅上,垂首不语!
「不过小弟却找到了线索!」雷莽接上被打断的语道。
熊大爷和古诚听得心头一振,熊大爷更像服了剂兴奋剂,一下子从椅上弹起,一伸手执着雷莽手臂急道:「三弟,快说,发现了什么线索?」
古诚也目光急切地望着雷莽。
「小弟几经辛苦,找到了一行脚印及一行马蹄印。」雷莽说。
「这和君儿的失踪有关?」古诚问。
「大有关系。」雷莽看一眼两人道:「君儿昨天出门,不是骑着匹白马吗?」
两人点头,等雷莽说下去。
「小弟从雪地上浮松的落雪掩盖下找到脚印和马蹄印,此外再找不到别的线索,而君儿早上是骑马出去的,因此这些马蹄印有可能是君儿骑马留下的。」
两人不由同时点头。
熊大爷急问:「马蹄印和足印在那里发现?」
「在君儿平时最爱去的鎮外那小林子一带发现的,那地方除了她之外,很少有人去的。」
「正是!」熊大爷有了精神,「君儿平时最喜欢到那里一个人骑马蹓跶,雪地上留下的马蹄印肯定是她留下的。」
「那么脚印又是谁留下的?」古诚提出疑问。
「这就很难猜想了。」雷莽道:「不过可以肯定是男人的脚印,脚印和跨度都很大,女人是没有那样大的足印和跨度的,同时从脚印和蹄印去推测,蹄印是跟踪脚印一路去的。」
「可以见得呢?」熊大爷追问。
「很简单,掩没脚印的落雪比较厚些,而掩没啼印的落雪刚好将蹄印掩没,有些还露出了很浅微的印痕,所以才被小弟发现了,连带发现了脚印,由此推想,脚印比蹄印早一些留在雪原上。」雷莽外表粗鲁,其实是个极细心的人,特别擅长雪地追踪,所以才给人起了个「雪豹」的外号。
「知道脚印和蹄印向那个方向走吗?」熊大爷急不及待了。
「小弟一路跟踪下去,发现那是通向驻马鎮的方向,可惜在半路上,由于曾经下过大风雪的关系,所有的线索和痕迹皆被雪掩和风所吹扫,就在那里断了,小弟在那里打转了很久,也发现不到些微脚印和蹄印,又恐防你们挂念,于是赶回来报吿一切。」雷莽一口气说完。
「三弟,辛苦你了,快坐下来歇一歇,二弟和你也在雪地上找了一夜,想必饿了,咱们吃点东西吧!」熊大爷拉雷莽坐下。
古诚见熊大爷愿意自动吃东西了,忙开声叫道:「来人!」
应声从书房门外闪出一人,垂手道:「二爷有何吩咐?」
「吩咐厨房做些大爷喜欢吃的菜饿来,烫两壶酒,快些!」
那人恭应一声,转身快步而去!
酒菜很快就由下人送到,三人围坐桌旁,古诚首先为熊大爷斟满了酒杯,再斟满了雷莽和自己面前的酒杯,拿起酒杯道:「来,大哥,三弟,喝一杯提提神。」
雷莽是一仰而尽,熊大爹却杯不沾唇,放下酒杯道:「君儿不在,我实在无心喝酒,你和三弟喝吧。」
古诚放下酒杯正想劝他,雷莽已然道:「大哥,你不喝酒,小弟也不喝了。」
古诚跟道:「是啊!大哥不喝,小弟们又那有心情喝。」
熊大爷看了两位拜弟一眼,不觉心头一热,点头道:「既如此,大哥就陪你们喝吧!」拿起酒杯,一口喝干。
古诚也跟着喝干了杯中酒。
雷莽见熊大爷肯喝吃东西,不觉大为高兴,拿起酒壶,斟满三杯,道:「大哥,再喝一杯,君儿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三人一仰脖子,干了,大口吃菜,他们实在是饿了,扰攘了一夜,未有东西落肚,在这大雪寒天,人特别易感到肚饿。
放下筷子,熊大爷道:「三弟,你说蹄印和脚印是朝驻马鎮方向走,君儿会不会在驻马鎮上?」
「九成九是在驻马鎮。」雷莽大口咽下一口菜后,「方圆千里内,朝那个方向的,只有一个驻马鎮,小弟敢肯定君儿是朝驻马鎮走的。」
「不知君儿可有危险?」熊大爷担心地问。
「相信不会有,以君儿的身手,及三弟刚才所说,发现不到一点打斗的痕迹,据此推想,君儿或是为了不可知的原因而去了驻马鎮。」古诚安慰熊大爷。
「小弟也同意二哥的说法,方圆千里价,有谁不知大哥的盛名,敢捋虎须!」雷莽大声说。
「那君儿究竟为何会一反常态,连家里也不吿知一声,就去了驻马鎮?」熊大爷想不通他女儿为何会一声不响,远去几百里外的驻马鎮,因为熊大小姐平时不会无缘无故,不吿而远去几百里外地方的。
「关键就在那留下脚印在雪地上的人。」古诚绝对有把握地说。
「对,只要找到那人,就可找到君儿。」雷莽也有同感。
「咱们立即去驻马鎮将君儿找回!」熊大爷急不及待地推桌而起。
两人见他如此心急,也了解他此刻的心情,两人心内也很挂念君儿的安危,于是同时站起道:「事不宜迟,咱们立即就去驻马鎮。」
三人正想叫人来吩咐,书房门外却传来了总管万昌的声音:「禀大爷,原少堡主求见!」
熊大爷一闻原家堡少堡主此时来到,虽是心急想赶到驻马鎮,但为了礼貌,及两家的交情,只好按下焦急的心情,对门外的万总管道:「万昌,大厅待茶,好好招呼原少堡主,我立即就出来。」
万昌在门外应了声,快步而去。



原家少堡主



熊大爷和二爷古诚,三爷雷莽,出到大厅,一眼就看到原家堡少堡主原白海正和总管万昌在客套着。
熊大爷装出自然无事的表情,打了个哈哈道:「白海,今天什么风将你吹到这里来?」
原白海一见三人出厅,已极恭敬地站起身,垂手道:「白海是特来向熊叔,古叔及雷叔请安问候,并有一事奉吿。」
说完分别向三人拱手一礼。
一摆手,熊大爷笑道:「快坐下,自家人,不用多礼,老夫是说笑的,未知世侄有何事相吿?」
四人分别落坐,原白海迅快地扫了三人一眼,低头道:「熊大叔,听说君妹昨天失踪了,是吗?」
熊大爷和二位盟弟相视了一眼,心内奇怪原白海怎会知得如此快,消息传播得出乎意外的快,于是道:「白海,你是怎样知道君儿失踪的?你来可是为了这件事?」熊大爷望着原白海那比潘安宋玉还要美的相貌,心里就喜欢。
原白海恭谨地道:「君妹失踪的事,白海也是在鎮上刚听说,此来确是和君妹的失踪有关!」
雷莽性急地插口问:「白海,你可是知道君儿的下落?」
这句话也是熊大爷和古诚急于要问,想知道的。
连忙点点头,原白海道:「雷叔,姪儿可说知道君儿的下落,但现在还不敢肯定。」
熊大爷脱口急道:「白海快说,君儿她现在哪里?」
目光中流露出焦急关切之色,紧张地盯视着原白海,古、雷二人也是如此。
原白海见三人那种焦切的神色,脸上也满是同情与关切之色,「姪儿是听一个家人说,他昨天有来到驻马鎮在十里香酒舖见到一个人,很像君妹,只是改了男装,他不敢确定,同时也很奇怪,君妹怎会改了男装,在大雪天远到几百里外的驻马鎮去,同时他还发现了一点,那很像君妹的人,似在跟踪一个关内来的人,那人年纪在三十左右,脸生得很,从未见过,他回来觉得奇怪吿诉了姪儿,姪儿也觉着奇怪,所以大淸早赶来,想问淸楚君妹是否到了驻马鎮,及一到鎮口,就听到鎮上人纷纷在说,君妹失踪了。姪儿心里更加确定那在驻马鎮上出现的,像极了君妹的男人,就是君妹。」
「错不了,那人准是君儿改扮的,世上那有如此相像的人,如此凑巧的事!」熊大爷已在心里确定了在驻马鎮出现的人是君儿,吐了口气,道:「而且三弟昨晚在雪原上发现的足印和蹄印也是朝驻马鎮方向走去的,白海,眞多谢你,你不知道,自君儿昨晚失踪后,我心里有多慌急,简直是寝食难安,现在可好了,君儿无事,我就放心了。」
古诚不解地问:「究竟君儿为何要女扮男装?」
「这些问题留待找到君儿后一问自知,既然知道了君儿现在在驻马鎮,咱们现在立刻赶去找她,如何?」
「立即去驻马鎮,白海,你也去走一趟吗?」熊大爷恨不得立时见到心爱的宝贝女儿。
「姪儿理当陪三位叔父走一趟!」原白海极是愿意,乐得借机接近熊大小姐,和博取熊大爷的好感。
「既如此,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去,人来!」熊大爷大叫。
「大爷有何吩咐!」总管万昌在厅外问。
「立即备四匹快马,快!」熊大爷已当先擧步出厅。
「是!属下立即吩咐他们。」转身奔行而去!
四人步出大厅,朝大门外走去。
一个从人也不带,四骑马,马蹄翻扬起地上积雪,如飞般奔出鎮,鎮上人还未见过熊大爷如此紧张过,心里猜想,可能是为了熊大小姐失踪的事,才会如此急如星火,紧张匆忙。
四骑马出到鎮外,雷莽一马当先,带头朝驻马鎮的方向奔驰去,熊大爷紧跟,古诚和原白海两骑一左一右傍着,不一会,四骑马消失在茫茫原雪中。
今天天气阴霾,风息雪止,一塲暴雪只怕不久又会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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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兄,腰上的伤不碍了吧?」熊大小姐一步跨进独孤行住的房内,见独孤行已衣着整齐地站在地上,神色很好,看起来很精神,不由也心内欢喜。
一见是熊大小姐进来,独孤行展露出富有魅力的笑容,道:「熊兄,请坐,多谢关心,在下敷了你的药后,腰上的伤已好了,哦,瓶内还有药,还给你吧!」
独孤行从像中掏出那小菓瓶,递回给熊大小姐。
熊大小姐一看到独孤行脸上那富有男性魅力的笑容,不由脸红心跳,为了掩饰,忙弯腰坐下,笑道:「独孤兄,小弟身上还有这种药,你收着它留来自用吧!」
独孤行小心地将瓷瓶放回怀中:「如此,在下不客气了,就留着它。」
「独孤兄吃了午餐吧?」熊大小姐一双明媚的大眼注视着独孤行。
「正想去吃,熊兄你呢?」独孤行避开了她的目光!
「小弟也未吃,正好,咱们到十里香去喝它两杯如何?」熊大小姐满心欢喜,又有机会接近他了。
「好,就由在下作东!」独孤行爽快地道。
「立即去!独孤兄,请!」熊大小姐站起身。
「不要客气,咱们一齐走。」独孤行不肯行先,一手执住了熊大小姐的玉手,一齐擧步向外走去。
熊大小姐欲躱不及,被独孤行一把执着玉手,不觉玉脸飞红,心如鹿撞,甜甜的。独孤行可没有注意到这些,执着熊大小姐的玉手,并肩出了房门,顺手将房门带上。
这时两人很接近,独孤行鼻子嗅到一阵淡淡的幽香,注意下,发现是从熊大小姐身上发出的,心里闪过一丝好奇:「这位熊兄眞怪,不但样貌有黙像女人,擧止也有黙像,连身上飘出的香味也像,眞怪。」不过这念头一闪而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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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2 22:25:3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部书就是太白文艺出版社黄鹰《凤凰谷》的第一个故事,把主角独孤行改成了沈胜衣。

之前@锋竹芹叶 侠友已经校对完了,为避免重复劳动,我把后文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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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2 22:29: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全军尽墨回 七十二骑出

  阴谋

  十里香酒铺的老板老狗头一见独孤行两人进来,立时堆起了一脸笑,亲自招呼两人,咧开那满嘴黄牙,那模样既丑陋又滑稽,熊大小姐看得不禁莞尔一笑,独孤行是皱了皱眉,老狗头见熊大小姐在笑。笑意更浓,一迭声道:“两位公子要吃些什么,先来两壶十里香怎样?小狗!快拿两壶十里香来!”
  熊大小姐问独孤行:“独孤兄,你喜欢吃些什么?”
  “随便吧,熊兄不用客气。”独孤行抬眼望了老狗头一眼,老狗头目光恰也望着他,两人目光相对,很快就分开了。
  熊大小姐道:“老板,就拿几样可口的小菜,一盘馒头来吧!”
  老狗头殷勤地道:“马上来,今天不吃香肉吗?下酒正好。”
  “不了,晚上来再吃吧!”熊大小姐看了独孤行一眼。
  独孤行双眼不经意地扫视了酒铺的客人一眼。
  “是了。独弧兄,小弟还法请敎兄台贵庚。仙乡何处?”
  独孤行收回目光说道:“在下行年三十,浪迹天涯,自小孤苦,也不知家在何处!”
  目中重现那种孤寂落寞之色。
  一笑道:“熊兄,看您穿着,大概是关外人吧,家在何处,可否见吿,是了,差点忘了请问兄台贵庚?”
  “小弟家在八百里外的熊镇,小弟今年刚满十八岁,独孤兄不知到过熊镇否?”熊大小姐注视着独孤行。
  “如此在下疾长几岁了,熊镇在下未到过,倒是熊北周熊大爷在出关后听过他的大名,未知熊北周前辈可是熊兄贵亲否?”独孤行不经意地看了熊大小姐一眼,见她正睁着一双明媚的大眼注规自己,不自觉低头打量了自身几眼,以为自己身上,有何不妥。
  熊大小姐不觉抿唇一笑,那样子动人极了,独孤行不觉一呆,暗道世间那有如此像女人的男子。
  熊大小姐见独孤行注视她,不觉心慌,也以为被他瞧破了乔装,连忙道:“独孤兄刚才说熊大爷,那确是小弟亲……亲人。”她差点说漏了嘴,说出熊大爷是她父亲。
  “哦,在下失礼了,熊兄原来是熊北周前辈的贵亲。”独孤行连忙抱拳一礼。
  “请恕小弟冒昧,请问兄台在这大雪寒天,到塞外、有何事干,若用将着小弟购地方,只管开口,小弟乐意效劳。”熊大小姐看着老狗头端菜来。
  独孤行沉吟了一下,见老狗头端了菜行来,苦笑道:“熊兄心意,在下先多谢了,在下刚才也说过,在下浪迹汇湖,到处为家,只因从末到过塞外,一时兴起,生出了一看塞外雪中风光的兴致,故此才不远千里,来到这里。”
  酒店老板这时已亲自送上下酒菜,听闻独孤行如此说,一脸是笑地道:“请恕小老儿多口,其实塞外风大雪大,也没什么看头的,倒是小店的酒和香肉却是不可不试,客官大概在镇上有几天住吧,请多来帮衬。”
  独孤行很留意地听见老狗头的话,用手一拍老狗头肩头道:“老人家,你说得不错,来,在下敬你一杯,让你地也尝尝自家的好酒。”满斟了一杯,双手拿起,捧到老狗头面前。
  老狗头连忙道:“小老儿还末敬客官一杯,怎好意思呢?”双手接过酒杯,一仰而尽,“客官,来,来,小老儿敬两位一杯。”
  分别在两人杯中斟满了酒,道声:“请!”
  两人相对一眼,齐举杯而尽。
  老狗头一翘大拇指道:“两位客官好豪爽,请试试小老儿亲手烹制的小菜。”
  独孤行拿起筷子,挟了一箸菜,对老狗头道:“劳动你老人家亲自动手,怎好意思来,先让你老人家尝尝亲手作的菜味道!”
  送到老狗头嘴边,老狗头慌忙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
  使得不使得,张口将菜一口吃了,张口问道:“小狗子,快替客人拿副新的杯筷来!”
  那个年轻的小二连忙应着拿来了一副干净杯筷。
  老狗头亲自替独孤行放好杯筷,一哈腰,笑道:“客官,请慢用,小老儿打扰了。”
  哈着腰退了三步,转身走向收钱的柜枱。
  独孤行看着老狗头坐在柜枱后,才收回了目先,招手道:“来,熊兄,咱们不用客气,边吃边谈吧!”
  替熊大小姐斟满酒,再斟满了面前酒杯,一举道:“在下敬熊兄一杯!”
  两人一口喝了,熊大小姐道:“小弟礼尙往来,也敬独孤兄一杯。”
  斟满了两杯酒,两人又是一仰而尽。
  边吃边喝,两人都不再客气了,不大一会,两人都吃饱了,熊大小姐放下筷子,笑道:“真痛快!”
  由于喝了几杯急酒的关系,熊大小姐面上热烘烘的,嫣红欲滴,换样看来娇媚极了,独孤行看到她那样子,不觉看傻了眼,心道:要不是他穿着男装,十足十是个女子。
  熊大小姐眼波欲流,见独孤行目不转瞬地看着自己,心里甜丝丝的,表面上却极力掩饰,说道:“独孤兄,你也吃饱下吧?小弟感到有点头晕,咱们结帐回栈吧!”
  独孤行以为她醉了,忙道:“好,咱们回栈吧!”
  起身结了帐,走到熊大小姐身前,关怀地道:“熊兄可是醉了,来,待在下扶您回栈。”
  熊大小姐心里想让他扶着走,但又怕露出了破绽,忙不迭闪身摇手道:”小涕没有事,小弟只过感到有点头最,多谢兄台好意,小弟还能走。”
  当先向门口走去,独孤行不便勉强,跟在她身后,走出酒铺。
  酒铺时,老狗头在柜枱后站起身,嘻开狗嘴道:“客官今晚来吗?如来小老儿再弄几味菜给客官尝尝。”
  独孤行淡淡道:“多谢!”掀开棉帘,跟着大小姐走到街上。
  街上寒风夹着雪花扑面打来,脸上冰冻冰冻的,暖烘烘的身子骤如掉在冰窟里,寒风呼啸着,雪花飘飞,和在那热烘烘,酒菜香扑鼻的酒铺内,简直就是两个天地。
  还是大白天,离太阳落山还有个多两个时辰,天上巳灰茫茫的,街上行人稀少,连狗也不见一只,莫不是都叫老狗头给宰了?烹成香肉,冒着风寒,两人回到客栈,不知怎的熊大小姐确感到头有点晕。独孤行连忙将她送回房中,想扶她上炕,熊大小姐忙道:“独孤兄,小弟躺一会就没事了,您请一房吧。”
  独孤行吿辞回到自己房中。
  坐在窗前椅上,望着窗外随风飘落的雪花,独孤行呆呆地出了神,也不知道他想的什么。
  事实上连他也不知想着什么,望着那飘飞的雪花,脑海中如雪花般飘闪出熊大小姐那嫣红的女子的笑脸,老狗头那呲牙咧咀,如煮熟狗头般的丑陋滑稽笑脸,跟着是“雪原五狼”的袭杀,再跟着是那惊心动魄的雪乱,他脑海里乱糟糟的,令他头胀欲裂,也百思不解。
  他绝不相信熊大小姐是在偶然巧遇下从崩雪中救了他,但他又想不出她有何可疑之处,要说为了杀他,那何必在雪中救他,还有那老狗头、此人实在可疑,总之,他心内隐隐觉得,这一切人与事,好可能是一件事,只不过他现在还不能将串起来。
  坐在窗前,也本知过了多久。蓦然间听到有人说:“熊大爷,就是他,他刚才还和姓熊的一道回来。”
  循着人声,他望见有四个人三老一少,一身是雪,正跟着店小二正朝自己的房间走来,店小二离老远就指着他在大声说。
  来到门口,小二隔窗对他道:“客官,这四位客人找你有事。”
  天不知何时已黑了,独孤行故起身,对小二道:“什么人找我?”
  “是熊镇的熊大爷,古二爷,雷三爷及原家堡的原少堡主。”店小二一口气说出。
  “请他们进来!”
  小二推开了房门,对熊大爷四人道:“四位爷请进。”
  待四人进到房中,他一闪身也进入,手快脚快地将桌上的油灯点亮。
  灯光虽暗,仍然照亮了房中各人。
  独孤行抱拳一礼道;“未知四位找在下有何贵干?”
  熊大爷打量了独孤行一眼,道:“你就是独孤行?”
  独孤行道:“正是在下,阁下是谁,怎会认识在下?”
  熊大爷哈哈一笑道:“‘孤剑独行’独孤行,中原一带鼎鼎大名的独行侠,老夫又怎会不识,至于老夫,老夫就是熊北周。”
  独孤行连忙抱拳道:“请恕在下眼拙,原涞是熊老前辈当面,失敬得很!”
  熊北周客气道:“不敢当。”用手一指土豪弟已边说道:“这我范根弟古诚,三弟雷莽。”
  再一指原白海道:“这是原家堡少堡主原白海。”
  独孤行不知他们的来意,只好连说久仰。
  店小二早巳识趣地走了。
  熊大爷问:“未知独孤大侠何事在大雪寒天跑到塞外来,独孤侠不介意老夫此问吧?”
  独孤行扫规了四人一眼,见四人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当下小心地答道:“在下四处流浪,什么地方也到过了,就最没有到过塞外,一时兴之所至,跑到塞外看看冰封雪飘的风光。”
  冷哼一声,原白海道:““孤大侠你在下看来,不会这样简单吧?”
  独孤行打量了原白海一眼,见原白海长身玉立,一身银白狐皮长袍,玉脸朱唇,剑眉星目,貌如宋玉潘安,心里不由暗赞一声:“好俊的相貌!”当下不答反问道:“原少堡主,你说呢?”
  原白海俊脸一沉道:“独孤大侠,在下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那里知得这样淸楚!”
  独孤行一笑道:“既如此,在下请原少堡主不要瞎猜乱说!”
  这句话可说不留情面,独孤行原本对他有相当好感,就那一句话,不但对他再没有好感,反有点讨厌,觉得他内里不如外表般美好。
  原白海可挂不住脸了,俊面通红,就要发作,到底忍住了,不屑地看了独孤行一眼,傲然道:“独孤行,在下不和你逞口舌之利,等会有你好看的!”
  独孤行一笑不语。
  熊北‘周古诚,雷莽三人看在眼内,不由点头称许。
  古诚赞许地望了独孤行一眼:“孤大侠,咱们先不谈这些,今天咱们冒着风雪赶来,是要找一个人的!”
  四个人,八道眼光,一齐注视着他,令他好不讶异,不明白他们四人来找人,何以会找他,猛的他恍然一悟,记起了熊大小姐在十里香酒铺下经说过,和熊大爷沾亲,莫不是四人来找熊姓少年不成?熊姓少年在房里,找店小二一问不就知了吗?何以反来找他,他纳闷着,问:“末知四位耍找的是谁,在下初到塞外,人地两生,只怕帮不了忙!”
  古诚微微一笑道:“此人独孤大侠认人,刚才还和他一同回栈,阁下想起来了
  “四位要找的人,可是一个姓熊的少年,在下听他说和熊大爷沾亲,不知是不是,刚才在下确是和他一同回栈!”独孤行巳肯定四人要找的人是熊姓少年。
  四人欣喜地互望一眼,熊大爷急切地问:“正是,独孤大侠,请吿知她现在哪里?”
  “他不是在房中休息吗?”独孤行不解地问。
  雷莽抢先道:“她就是不在房间,咱们才会来问你!”
  “这就奇了,刚才他说头有点不舒服,要回房睡一会,在下送他到房内,才回到自己房中,四位怎会在房中找不到他,别是他暂时有事,出栈去了吧。”独孤行也想不出熊姓少年到了哪里。
  “刚才咱们问过了店小二和掌柜的,都说见不到她出栈,如若她出栈就算店小二见不到,掌柜的也应该见到,掌柜就坐在门后柜内,咱们在房中找不到她,才来找你的!”原白海盯着他良久,一瞬不瞬。
  “很抱歉,在下实在不知他到了哪里,在下回房后,在窗前坐到四位来找在下,四位既然一时找不到他,何不在他房内等一等,他总会回来的。”
  熊大爷不觉点头,心里虽是焦急,却是无可如何,原白海沉思一会道:“独孤大侠刚才说她有不舒服,所以才回房休息,照计炕上应有躺过的痕迹,但炕上却被铺整齐,没有动过,怎样解释呢?”
  “原少堡主说的也有道理,莫非其中有甚蹊跷?熊前辈,在下请问,熊兄究竟是您什么人?”独孤行也觉得熊大小姐不似是出了客栈这样简单。
  “独孤大侠,你叫她熊兄,你难道真的不知她是女的,女扮男装!唉!这丫头真淘气,实不相瞒,她就是小女!”熊北周认为熊大小姐太淘气了。
  独孤行听了熊大爷如此说,不觉恍然,暗道:“怪不得那样像女子,原来是女儿身,然则她为何要这样对我,难道另有别情不成?看了原白海一眼,点头暗道:真是天生一对!
  抱拳向熊大爷一拱道:“前辈,在下实在不知熊兄……熊小姐就是令千金,对不起得很。”
  “先不要说客气话,找回君儿才说吧!”雷莽在旁己忍不住了,“独孤大侠,你是最后和君儿在一起的人,如今君儿不见了,你的嫌疑最大!”
  原白海赞同地点点头。
  熊大爷道:“三弟,事情未弄淸之前,不要乱说!”
  “咱们到君儿的房内去仔细査看一看,看可有线索?”古诚提议。
  各人道好,独孤行在情在理,当然也跟着去,此时他不去也不行!
  来到房中,果见炕上被褥整齐,丝毫不像有人躺过的痕迹,独孤行不由看得眉头大皱,虽然他不曾看到熊大小姐脱衣,却明明看到熊大小姊将棉被展开,准备睡觉的样子,现在怎会整整齐齐的,他不由脱口道:“在下走出房门时,明明看见熊……熊小姐将棉被展开,现在怎会整整齐齐的,真令人不解!”
  “你不解,咱们就更加不解!好端端的,君妹怎会失了踪影!”原白海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熊大爷阴沉着脸,一团高兴冒着风雪赶到驻马镇,以为可以找到失踪的心肝宝贝女儿,怎知却又失了踪,有如一盆冷水迎头淋下,顿觉手足冰冷,正在房内团团转。
  古诚和雷莽两人在房内细察,房内一丝异样的痕迹也找不到,前窗后窗没有开过的迹象,而店小二和掌柜皆看不到熊大小姐出栈,难道熊大小姐在房中作空气,消失了不成,房内找不到线索,雷莽开了后窗,探首外望,后院中满地落雪,见不到有足印,就算有,也早被落雪掩没了,跳出窗外,在后院中来回察看,也发现不到雪地上有足印被落雪掩览,一纵身,从后窗窜进房中,对熊大爷摊手摆头。
  独孤行自从知道熊大小姐女扮男装,原来是个女的后,心里有丝异样的感觉,那一笑一语,重现眼前,不觉令他有点迷醉,现在他也想起来了,怪道一眼见她时,似曾相识,原来在雪原上见过一面,不过当时她是女装,而遇救后见到她时,改了男装,那么,她一定是一跟着自己,到了驻马镇,雪崩被救,不是偶然巧遇而是她跟踪在后,救了自己一命,当然这一切是好意,不是坏意,想到这眼前彷彿又现出熊大小姐那醉红欲滴的娇脸……
  “独孤大侠,你在想些什么?”古诚见他低头沉思不语,不由好奇地问。
  语声将他从沉思中惊转,抬起头,!笑道:“在下没有想什么,在下只觉熊小姐忽然失踪,大有可疑!”
  “当然大有可疑,不过你的嫌疑最大!”原白海恶恨恨地道。
  “对,你嫌疑最大!”雷莽指着独孤行道:“君儿是因为你才不辞而别,雪原上的脚印肯定是你留下的,君儿是跟踪你而来到驻马镇的,或许你发现了君儿知道你此行有不可吿人的目的,杀了她,也未可料!”
  一听到杀字,熊大爷眼前彷彿出现了熊大小姐血淋淋的尸身,原来淸醒的头脑也乱了,父女连心,何况又是心肝齐贝独生女,不关心则己,关心必乱,当下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独孤行:“独孤大侠,你是最后接触君儿的人,现在君儿不见了,你怎样解释?”
  独孤行想不到无端端惹麻烦,不过他也非常关心熊大小姐现在的安危,从种种迹象去看,熊大小姐很可能被人掳劫去,慢说熊大小姐救了他一命,就算是平常人,既然相识了,也决不会袖手不管,不过
  现在他们怀疑他,却是麻烦事,事实上他也是最值得怀疑的人,正如他们所说,他是唯一最后和熊大小姐在一起的人。
  独孤行不知怎样解释才好,只好说道:“前辈,在下虽是和令千金在一起,但在下和令千金无寃无仇,又怎会对她不利呢?对于令千金的失踪,在下确是毫不知悄!”
  “这样解释怎能令人满意,再说你一个人千里迢迢,来到冰封雪飞的塞外,事有可疑,说不定你是冲着熊大叔来的,故意将君妹引到这里,以图下不轨!”原白海语含妒意地说。
  “原少堡主,话可不能乱说,在下根本不认识熊前辈,熊前辈的大名也是在出关后才听说的,怎会是冲着他来的呢!”独孤行对原白海由讨厌变作憎恨。
  “总之不论如何,你今天一定要将君儿平安无事地交出来!”雷莽有点愤怒地道。
  “独孤大侠,你也是条汉子,老夫不想和你闹翻,老夫只想找回君儿,为了免伤和气,将君儿交出来吧!”熊大爷现在巳直认他将君儿藏了起来。
  一直很少开口的古诚这时也道:“独孤大侠,从种种迹象看来,你是脱不了干系。”
  “四位真的认为在下将熊小姐藏了起来?”独孤行现在反而,平静下来,“请问在下有何图谋,耍将她藏起来!”
  原白海愤激地道:“图谋可多了,最大的意图是你贪图君妹的美色,意图对她不轨!”
  熊北周,古诚,雷莽三人同时险色一变,暴瞪着独孤行!
  独孤行闻言也是脸色一变,想不到原白海会这样卑鄙,竟会说出这种话,“简直是胡说!在下一直以为熊小姐是男人,直到熊前辈刚才说出,才知她是女扮男装,在下又怎么对她见色起意?”
  “话由你说!你可能一早看出君妹是女扮男装,垂涎她的美色,惜机接近她,也末可定,况且据店家说你是最后接近君妹的人,这几天都见君妹和你在一起,现在君妹不见了,不问你问谁?”原白海是理直气壮,口沬横飞。
  独孤行只听得怒极反笑,强压怒火道:“原少堡主,你怎可胡说乱道,想不到你虚有其表!”
  熊大爷现在一心只记挂着爱女安危,其它的也不去细想了:“独孤大侠,请将小女交出!”
  “独孤大侠,这里不是中原,而是塞外,请你看仔细下,咱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爽快些,将君儿交出来!”雷莽也一口咬定了他将熊大小姐藏起来。
  “各位真的不讲道理?”独孤行有点气忿,“在下怎会将熊小姐藏起来呢?再说她曾……”
  “不要多说!”原白海打断他说话,“你如不交出君妹,原某今天第一个对你不客气!”
  “不是咱们不讲理,而是君儿的失踪,数你嫌疑最大!”古诚说。
  熊大爷怒瞪双目道:“独孤朋友,希望咱们不要动手!”
  “君儿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咱第一个饶不了你!”雷莽大声叫道。
  他们都认为熊大小姐的失踪,和他有关。
  独孤行知道单凭口讲,很难令他们柑信,但又不愿和他们无端打起来,低头思索着脱身之计,原白海已在旁叫道:“怎么,你以为不说话就成了吗?熊大叔,这样和他说,他是不会说的,待侄儿好好敎训他一顿,那时不到他不说!”
  不等熊大爷答话,他已一步冲前,双手齐扬,拳掌翻飞,刹那攻出了十拳十一掌!
  二十一拳掌,疾攻独孤行身前要害!此人恶毒的出手!
  独孤行身形连闪连避二十一拳掌!冷哼一厉,原白海拳掌更快更劲,下身一动,腿影如山,疾踢独孤行小腹!
  独孤行左手封挡拳掌,右手一沉,疾切飞来一腿。
  原白海缩腿弹身,人在半空,一腿疾蹬,猛踩独孤行头顶天灵盖!
  独孤行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一股劲风已直袭头顶!疾忙滑步旋身,人已闪出五尺外。
  原白海末待一脚踩实,人已凌空猛扑,五指并立如刀猛插向独孤行背心!独孤行人如风车般闪电旋身,双掌一合,准确地将原白海插向背心的手掌挟住,未待原白海左手击到,蹲身借势向后一甩,将原白海身形抡向背后墙上。
  原白海大惊,忙收气沉身,巳是不及但觉一股大力由独孤行手上传来,身不由己,一个大翻身,凌空撞向墙上。
  “蓬”一声响,不轻不重,身背撞在墙上,身形迅速下堕,双足沾地,晃了晃,方才站稳。
  熊大爷忙问:“白海,你没事吧?”
  原白海用手抹去口嘴溢出的鲜血,摇摇头,哑声道:“熊大叔,侄儿没事!”
  雷莽巳吼一声,身形如饿豹扑食,灵捷迅人,右手五指如爪抓向独孤行心窝!
  用的正是“雪豹十六式”中的“饿豹觅食”一式。
  爪未到,五指尖风已到,触肉生痛,独孤行不敢硬接,退踩七星步,人己闪退四尺。
  怎知爪影如魅,五爪仍然抓向心窝!
  独孤行心头一懔,再退,五爪仍然跟进离心窝不到二寸!
  退无可退,背心已贴在脑上,那一爪瞬间已然抓落!
  这一爪若抓在心窝上,立死无故,熊大爷和古诚同时惊叫一声:“三弟。”
  想要阻止,已是不及,雷莽如钢钩般五指,已抓落独孤行心窝!
  原白海脸上闪现出一丝狞恶刻毒的笑容,俊美的脸庞变得有点丑恶。
  如钩五爪已触在衣服上,想撤已不能,“噗”一声响,不是血花飞,而是砖屑纷飞,雷莽五指抓在墙上,直没至掌,五指一收,拳大的一块砖土,硬被他抓下来,脸色一变,连他也是现在才知道。他抓的不是独孤行的心窝,而是砖墙!
  独孤行不知怎的,贴着墙,就站在雷莽五爪抓落墙上爪痕的旁边,冷静地望着雷莽一笑。
  雷莽用手扔两抓下的墙砖,闷吼一声,声如豹吼,腰一耸,迅猛如豹,猛扑独孤行双肩!
  熊大爷和古诚也看淸楚了独孤行无事,不由嘘了口气,独孤行如死了,他们就找不到熊大小姐了,他们是如此认为!
  原白海满以为苗莽一爪将独孤行心窝抓碎,怎知雷莽抓碎的是墙砖,被独孤行在间不容发间闪开,不由失望地摇摇头。
  这次独孤行未容雷莽身形扑前,已一矮身二拳疾出,直击雷莽腹腔!
  雷莽身形捷如灵豹,腰一扭,一爪抓点独孤行击来右手腕脉,另一手五爪疾抓向他咽喉!
  雷莽不知是何居心,一上来就欲置他于死地。
  独孤行一招知道厉害,撤拳闪身,一下子闪开三尺,人巳离开墙壁。
  雷莽也不慢,猛一拧身十指如钩,猛抓独孤行脸眼喉胸!
  独孤行今次不再闪避,双拳疾出,直奋抓来双手。
  “噗噗”两声大响,雷莽竟然半途变爪为举,两人硬碰两拳,四拳相击,两人各退一步。
  一退又上,两人打在一起,雷莽的身形如豹,躲扑跳跃。举爪互用,狂攻独孤行。
  独孤行紧守门口,守多于攻,表面看来是雷莽占了上风,实则不然!
  明眼人如熊大爷和古诚,就看出了不妙,知道雷莽不出五招必败。
  原白海在旁也看得直皱眉,
  果然,激斗中但闻蓬声大响,雷莽健壮的身躯侧斜跄退,左臂垂下,原来他左臂挨了独孤行一拳,独孤行这一拳:可击在他的心胸上,为了不想结怨,故此击偏了。
  雷莽挨了一拳,可不好受,左臂痠痛如骨折,脸上也挂不住,低吼一声,扑身又上。
  熊大爷和古诚见雷莽挨了一拳,手足情深,恐防独孤行乘机下杀手,两人同时冲前想将雷莽撞墙下,怎知两人刚冲前,雷莽已舍命冲了上去,两人恐防有失,只好一齐动手,变了三兄弟围攻独孤行一人。
  独孤行估不到以他们的身份辈份,会联手攻出,不由也动了真怒,哼一声,怒道:“原白海,你也一齐上吧!”
  说得熊大爷和古诚脸上一红,想撤身,已骑虎背,不能了,只好硬着头皮,一拳击向独孤行肩头!
  原白海没有加入,站在一旁,脸上露出阴险得意的笑容,注视着搏斗中的四人,恐防独孤行逃走。
  熊大爷击出的一拳未尽全力,故独孤行很轻易就闪卸开,跟着一招风翅手,格开古诚横侧切来一掌,雷莽右手五爪巳到,指上凝足十成功助,疾抓向独孤行喉头,他已恼羞成怒,石破一击!
  雷莽这一抓势如豹攫食,其势迅猛狠厉到极,实在不易招架。
  独孤行不闪不避,右手中指倏出下其势幻诡不可测,如星飞虹现,点向雷莽右手腕脉!
  “三弟小心,‘大千一指’!”熊大爷一见独孤行右手中指倐出,惊声叫道。
  雷莽眼看五爪瞬间抓落独孤行喉头,独孤行必是喉碎气绝而亡,正自心喜,蓦闻熊大爷这一叫,心头一震,身手不慢,缩手暴退。
  只要他动作慢一点,他不但伤不了独孤行,一条右臂反会毁在独孤行“大千一指”下。
  百年前独步武林的“大斤一指”失传已近百年,如今竟然重现,熊大爷和古诚,雷莽,震惊不已,就连原白海,虽是年轻识浅,但家学渊源也略有所闻,听熊大爷急叫,也是吃惊匪浅!
  三人震于“大千一指”的名头,俱退身停手,正想问个仔细,独孤行巳借此机会,一个鲤鱼倒穿波,穿窜而出,四人惊觉欲阻,已是不及,雷莽一步窜到窗前,欲越意追赶,被熊大爷一把扯住:“三弟,不要追了,他是存心想逃追也无及!”
  雷莽用眼一扫窗外后院,哪有独孤行踪迹!
  雷莽一跺脚,道:“叫那小子逃了!咱们到那儿去找君儿。”
  “一定是他将君儿藏起来或杀了,不然为什么要逃?”原白海火上加油。
  叹了口气,熊大爷冷静下来:“那也不一定,真要是他,他岂会对咱们手下留情,刚才要不是他手下留情,三弟,你丄条手臀早已毁了!”
  “大哥,小弟不相信他真的能毁了小弟一臂!”雷莽满心不服。这也难怪他,成名多年,如今栽在一个后辈手里,叫他脸放哪里?
  “三弟,大哥说的是实情!”古诚从不说假话。
  “就算他能伤了雷叔,也逃不过二叔和熊大叔的一击。”原白海在说好话。
  “咱们现在怎办?”古诚问。
  熊北周沉吟了一会,才断然道:“急也急不来,我看这样吧,二弟和白海和我继续留在这里找寻君儿的下落,三弟速回熊镇,率七十二骑赶来,将驻马镇围起来,作彻底搜查。”
  “好,小弟立刻回熊镇!”雷葬说完立时朝房外走去。
  “三弟一路小心。”古诚提醒雷莽。
  “小弟省得!”人巳如风般出房而去了。
  “熊大叔,要不要侄儿也赶回堡中,带些人手来帮忙?”原白海提出。
  “不用了,白海,你如没什么事,就留下来帮忙追査吧,相信七十二的力量也足够了。”熊大爷在房来回踱步。
  刚才打斗时小二不来,现在没事了,他倒忙忙赶了来,这也难怪他,他一个小人物,那管得了大爷们的事:“三位爷,刚才发生了何事?”
  “没事了,小二,开多三间客房。”熊大爷将店小二打发走。
  坐下来,熊大爷喃喃道:“究竟君儿现在情况如何是生是死,真急死人!”
  究竟是父女连心,当冷静一后,不由他不心忧。
  “大哥,相信君儿会没事的,据小弟观察,独孤行不会对君儿不利的。”古诚见盟兄忧心,他也没办法,只好安慰他,除此之外,现在可说别无办法。
  “二叔,侄儿可不同意你的说法,咱们从不识独孤行其人,有关他的一些消息,只是江湖传说,俗语谓‘知人口面不知心’,凭表面是很难看出一个人好坏的。”原白海彷彿对独孤行有很深的成见,莫非出于妒忌?
  熊大爷唉声叹气道:“管他独孤行独孤走,只要君儿平安,就算要我死,也在所不惜!”
  “熊大叔,古二叔,咱们现在怎办?”应白海问。
  看一眼熊大爷,古诚道:“急也急不来,你大叔己是两日夜未睡,只吃了一点东西,咱们首先是吃饱肚子,睡它一觉,明天才开始行动,大哥,你说可好?”
  熊大爷也想不出其它办法,他实际上也感到默然点头不语。
  原白海做小辈的,当然不便做声。“小二!”他大声叫来小二。
  小二对原白海道:“原公子。有何吩咐?”
  应白海似是驻马镇的常客,连店小二也认识他。
  “快弄些可口的酒菜,房间开好了吗?”原白海说。
  小二连声道:“房间早准备好了,酒菜的立即去吩咐厨下,立即弄来。”
  “没事了,去忙你的吧!”原白海忽然一把拉住正想退身的小二,“这两天你店里可有陌生人来?”
  “原公子,这大雪天,赶狗也不出门,那有外地人来,这两天就只有你们刚才找的姓熊和独孤的两位陌生客人。”小二口气说完。
  “真的没有别的客人?”古诚追问一句。
  “大爷,小的怎敢谎说,不信可到柜上査阅!”小二说。

  一丝线索

  饭后,原白海对两人道:“大叔,二叔,小侄想到街上走走,顺便打探一下有关君妹的消息。”
  熊大爷道:“也好,白海,你去打探一下吧,要小心。”
  “小侄知道了。”原白海别过两人,走出客栈,风雪呼啸着扑卷人身,街上不见行人,店铺十家有九家关了门,这是风雪的世界,紧紧身上贫袍,冒着风雪,向十里香酒铺走去。
  不论是何人一到了驻马镇,很自然的就会朝十里香酒铺走去,难怪十里香酒铺如此出名,热闹。
  街上不见人影,风吹雪飘,彷彿不是人的世界,那么,十里香酒铺就真的是人的世界了。
  酒铺内灯光,人声,酒香,肉香,烘烘的炉火与锅中升腾的热气,浑和溶会,映十里香酒铺好不热闹温暖,今晚简,直是坐无虚席。
  原白海进入酒铺,差无找不到位置坐,亏得老板老狗头,亲自出面,将两个熟客并座一桌,腾出一桌给他坐,原白海才有一席之地。
  老狗头亲自送来了杯筷,殷勤地问道:“公子来个火锅香肉,二壶十里香,怎样?”
  “好,快些送上来!”原白海趁老狗头低头放杯筷时,低声道:“事情进行得怎样?”
  老狗头一边放杯筷,一边低声道:“绝无问题,还有吩咐吗?”
  “独孤行逃了,快派人去盯着他!”原白海忽然提髙声音道:“老板,听说你这里的香肉味这一流,在下今天有幸。可以一饱口福了。”
  老狗头假笑应声道:“公子,不是小老儿夸口,包保您一尝之后再回头,小老儿这就去给你送来。”
  不大一会,店伙送来了小炭炉,二壶酒,老狗头亲自端来一瓦煲腾冒着香热气的香肉,放在小炭炉上,“公子,请尝尝,香不香?”压低声音道:“已派人出去四处找了。”
  “啊哈,好香,味道真好!”原白海大声赞赏,然后立刻压低声音:“一切小心。”
  老狗头打了两个哈哈,道:“不是小老儿夸口,毎个客人吃过后,无不交口称赞的!公子请慢慢享用,小老儿有无事,不陪了!”
  说着,哈着腰退下。
  酒铺内的客人只顾喝酒吃香肉,对两人的行动,懵然不知。

  ×      ×      ×

  独孤行坐在镇外丛林口一座破败的小庙中,小庙墙颓瓦败,风雪从破墙中吹刮进来,雪花从破漏的屋顶檐口飘进,庙内雪花零落,连不知是何方神圣的破神像,也铺满了雪花,不复本来面目。
  独孤行坐在破庙靠门口时墙角,墙角还算完好,可挡风雪,但仍然冷得叫人打心里发颤,紧里着皮袍,倚在墙上,好在他惯历风霜,冷一点,他还受得了。
  脑中思潮起伏,从一连串事件看来,显是有人暗中计算他,他自信今次出塞外,中原武林道,不论仇家或朋友,都不知道他有此行,这一连串事故不可能是中原武林道上人作的,问题肯定出在自己出关后,虽说行自己出关到塞外,并不如自己对熊大小姐所说,纯是为了见识塞外风光这样简单,此行实是另有目的,但对方无可能会知道,因为他此行要找的人,根本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其人,突然他想起了和熊大小姐第一次在雪原上匆匆一面的,此后就事故多多了,要不是他知道了熊大小姐是女扮男装,他还想不起匆匆一面的就是她自从她出现后,―连串事故就发生了,照情形猜测,有人不欢迎他到塞外来,这人是谁,肯定不会是熊大小姐,也不会是她父亲熊大爷不过此人肯定和熊大小姐有关!
  一阵轻微的踏雪声将他从沉思中惊醒,他机警地双眼望着破庙门口,整个人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应付任何意外。
  轻微的脚步声越近越响,从步声他知道有两人朝破庙走来,忽然他像一只蝙蝠般悄没声腾起,整个人藏身在破庙横栋角上,身躯缩成一团,雪夜无月天黑,很难会被人发现。
  脚步声在破庙门外停下,语声抖颇中,一人道:“大风雪寒夜天,叫咱们在雪野林中胡乱跑,冷得人连心也冻了,连鬼影也不儿一个,王七,咱们进庙去搜搜,避避风雪。”
  另一人沙哑着声音颊抖道:“那就快进去吧!咱冻得双腿也麻了。”
  “慢,”先前开声的人压低声音道:“到处不见人,凑巧他躲在庙里,咱们这么一撞进去,岂不惊动了他?”
  声音沙哑被称呼为王七的也低声道:“不会那样巧吧,这破庙怎会有人在里面躲藏,迎风雪也遮挡不了。”
  “小心点好,咱们两人,你从前门悄悄进去,咱在后面破墙进入,前后一妙,什么人也逃不过咱们两人手心。”第一人道。
  “就照你的意思吧,小心点。”王七低声道。
  独孤行不知两人是不是来找他的,不管如何,小心点总是好的,他蹲伏在横梁上动也不动,凝神注意门外两人的动静。
  有好一会听不到脚步声,正在奇怪,突然门外悄没声地闪进一条黑影,闪进后立时贴身在庙门墙上,黑暗中只见到两点发亮的光点在来回迅速移动,与此同时,庙后破墙处,无声地跳进一人,贴墙往前面小心捜索过来,从两人的动作,独孤行判断出,两人身手俱不俗!
  两人会合在一起,互相搔搔头,王七低声道:“好了。咱们可以在此放心地避避风雪了。”
  “坐在那里吧。”第一人用手一指方才独孤行坐过的墙角,“只有那里可挡风雪,他妈的,这庙破成这样子,也不见有人来将它修好!”
  王七在墙角跳着脚,以增加身上体温:“曹九,你嘀咕什么,看不过眼,你出钱将它修整好吧!”
  曹九拍落身上雪花,坐下来:“咱们不干这傻事,有钱,咱不会去喝酒赌钱嫖姊儿!”
  哆嗦着身子,王七道:“倒了十八辈子的揸霉,这么大雪寒天夜,在野地上吃风雪,要不搂着大白菜那骚姐儿,躺在热炕被窝里,多快活!”
  “不要说了,总之是倒霉,要不是那独孤行什么的,咱们也不会受这活罪。”曹九哆着嘴恨声道。
  “是了,这独孤行是何来路,为何咱们要去找他?”王七这时也贴着曹九坐下来。
  “听说那小子是关内中原道上有名人物,至于为何要找他咱也不知道,上头吩咐,咱们只有照办!”曹九冻得将头也包里在皮袄里,“啊!真冻!”
  “曹九,你想在这破庙睡一觉?不怕醒来后变了冰棒?”王七见曹九将皮袄蒙头,以为他想睡。
  从皮袄中露出脑袋,曹九眦牙道:“睡?你睡咱也不敢睡,咱不过是想暖暖身子。”
  说完又将头样在皮袄里。
  王七也不再说话,两人倚坐在墙角,默然不语,王七双目在黑暗中闪闪有光。
  蹲伏在梁上的独孤行也不好受,风吹雪落,他也冻得浑身打抖,但当他知道两人是冲着他来的,他就极力忍耐着,现在他才知道,塞外的风雪之夜,原来如此寒冻刺骨的,比想象中寒冷得多。
  寒夜中,人是越坐越觉寒冻,尤其是双脚,王七终于抵受不了双脚寒冻如麻的感觉,站起身,跳动着,看了一眼仍然蒙头倚坐的曹九一眼:“喂,曹九,咱们也该回去了,你别是睡了吧?”
  不见回应,王七弯腰俯身推着曹九肩头道:“老九,你——”
  曹九突然从皮袄里突露出脑脸,朝王七咧嘴一笑:“王七,你鬼叫什么!咱那有睡,这种鬼天气,在这种鬼地方,睡得着才怪——”
  “咱们走吧“你不是说咱们该回去了吗?”曹九站起身,一把拉了王七就朝破庙门口走去。
  两人张快走出了庙门,朝镇上走去。
  两人刚出庙门,一动不动蹲伏在梁上的独孤行动了。轻捷地从屋瓦破漏处翻身上了破庙屋顶,王七与曹九两人已远在十多丈外,好在天黑雪白,他才跃落地上,迅捷地跟缶两人身后,朝镇上如飞而去。

  ×      ×      ×

  熊镇。
  屋中一灯如豆。
  屋中一桌数椅,余皆空无一物。
  两人俯坐桌前,从头到脚皆里在厚厚的毛皮衣服中。
  一人语声低沉道:“事情就照老夫所说的办,明白了吗?好,有变快立刻派人回报!”
  另一人不停点头。
  两人同时站起身,点头的人一口吹熄桌上灯光,屋内一片黑暗,随即屋门无声打开,一人闪身而出,朝内点点头,另一人立即出现在门外,两边屋角后立即闪出两人,站在第二个出屋人的身边,三人立即展动身形,朝镇外如飞而去。
  最先出屋的一人,望着三条人影消失在雪夜茫茫风雪中。才反手带上门,加了锁,身形一闪,消失在镇上栉次鳞比的院落屋宇间。

  七十二骑

  熊家大院,熊北周大爷在塞外称雄,独霸一方,白道众从,黑道臣服。熊大爷俨然一方霸主。
  熊家大院的大片基业,势力范围,能够屹立扩充,除了熊大爷本身武功威望,善于经营,加上两位盟弟从旁协助外彳可说全靠七十二骑的全力支持维护。
  提起熊家七十二骑,塞外一带。可说无人不识,无人敢套撄其锋锐。
  七十二骑是熊大爷一手训练出来,绝对效忠于熊大爷的一除死士。不但是厢大爷统治的一具,更是熊家大院势力的基础,支柱!
  有人曾经说过,七十二骑等于熊大爷的右手,而他的两位盟弟等于他的左手,如要动熊大爷的主窓,必须先将七十二骑毁去,七十二骑一除,熊大爷就等于没了一条右臂,没了一条臂的人,说什么也比
  双臂齐全的人好付。
  熊大爷对七十二骑很关心倚重,七十二骑也没有令他失望过,—知为他办了多少事,击退了多少敢来侵犯的强敌,近十年间,简直没有人敢动一动七十二骑!

  ×      ×      ×

  现在却有人敢动了。不但动了,而且杀!一个不留地杀!

  ×      ×      ×

  “雪豹”雷莽率着七十二骑,在风雪交加中,狂策坐下骑,翻扬起漫天雪花,飞般朝驻马镇赶去。
  七十二副领带着十骑马先行,雷莽和七十二骑老大——正领队李锷紧随,马后是五匹一排,总共六十匹马,十二排,正奔行在一条林中雪道上。
  风雪漫天,蔽人眼目,副领陈群一马当先,身后如尖锥般地紧跟着十骑马——这是他们的队影,冲风踢雪,直往林外驰去。
  林中树梢林间冰封雪堆,人在其中。如入雪林,陈群不觉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双目外露,左右扫视着雪冰堆积的林间树隙,因为这些地方最好埋伏!
  换了往时,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但情况不同了,连大小姐也敢携了去,等于不将熊大爷,还有七十二骑放在眼中敢捋虎须。
  他警戒着,留意着林中四周的动静,可说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可惜忽略了一面——地上。
  陈群一骑当先,眼看就要冲驰出林外,突的他骤觉坐下马一沉。跟着长嘶一声,心道不好!迟了,天崩地场一声响,连人带马冲跌落陷坑。

  ×      ×      ×

  马撕鸣,天崩地裂一声响,跟在陈群身后飞驰的十骑马同时一惊,马上十人心知中伏,马嘶人忙中,忙勒缰止马,已是无及,人叫马嘶中纷纷跌落陷坑中,只有最后二骑勉力在陷坑前勒转人立而起。—带马头,转了方向,正想大叫示警,通知后来的李锷雷莽几拾骑,雷莽机李锷带着六十骑已如旋风般卷到!
  与此同时,陷坑中一阵动人心弦的马悲嘶人惨叫!

  ×      ×      ×

  陈群连人带马一头栽陷坑中,心头口沉,但他毕竟身手了得,危急中疾忙甩蹬离鞍,冲腾而起,想跃上坑沿,但他忘了还有后来十骑,如果只有他一骑跌落坑中,他有十成希望可以跃上坑中,只可惜他身躯刚冲起,已被纷纷冲跌落的人马猛一撞,真气一散,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摔落坑底,被坑底倒插的尖刀贯体而亡。纷纷跌落坑中的人马,也被布满坑底的尖刀利剑穿胸破腹断肢,发出一声声惨叫。
  九骑人马,瞬间伤亡殆尽!
  连敌人也未照一面,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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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侥幸没有冲跌落陷坑的两骑疾声对雷莽和李锷道:“前面有埋伏——陷坑!”
  雷莽和李锷,剰下的六十二骑,皆是久经战阵之人,处变不惊,后面的六十骑仍然排成马队,丝毫没有混乱,不给敌人有可乘之机!
  但他们已全部陷在别人预布的埋伏中,要想安全脱身,那是千难万难!
  毫不犹疑,雷莽和李镑同时作出了决定,“冲!”当先勒马掉头,往林中冲过去。
  六十骑立时分作十二堆,有的闯林,有的往回冲!
  他们的原意是分散目标,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令敌人没有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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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不及了,别人是预布陷阱,请君入瓮,那容你走!
  雷莽和李锷刚一动,林中蓦的响起了声怪笑:“那里走,留下命来!”
  随着怪笑声起,两旁密林高树上枝叶震动,冰渣与积雪如暴雨般疾落,罩向人马,刹那间人马骚动,马被冰渣积雪所击,,得嘶鸣跳动,乱了阵脚。
  当机立断,雷莽大喝一声:“下马排阵!”
  喝声还未了,真是如斯响应,两旁树上站满了白衣蒙面人,手中箭齐发,箭如暴雨飞蝗般罩射向惊乱中,被冰渣与积雪疾落遮蔽了双目的人与马!
  布下此计的人,可说阴狠毒辣至极,先是陷坑断其去路,再来落雪与冰渣,不但打人了七十二骑的阵势,并且冰雪暴雨般落下中,令到他们目不能视,骤不及防下再来这阵密如飞蝗暴雨般的箭雨,看来今天七十二骑注定要毁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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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客栈房里的窗前,望着窗外风雪飞扬,熊大爷眉心打结,心中如蚁咬般不安,现在他不但担心熊大小姐的安危,还加了一重忧虑——就是雷莽和七十二骑的安危,因为照时间算计,雷莽和七十二骑本该在午饭前赶到,但现在已迟了二个时辰,怎不令他心中不安。
  七十二骑是他的皇牌,七十二毁,等于毁了他一条右臂。
  他站在窗前已有大半个时辰,就那样动也不动,令到坐在房中椅上的古诚和原白海,也是脸色沉重,目光集中在熊大爷身上,默然不语
  越站得久,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强烈,不安中还夹杂集了焦虑,令他再也站不住了,就在他刚想转身之际。一丝不祥的感觉掠过了他心中。
  这种感觉他已有二十年不曾有过,自从他建立了自己的势力,无人敢捋其虎须后,这种感觉就不曾出现过,这种不祥的感觉,只在他初出这时,和“塞外一雕”决一死战时曾出现过,结果他在力拼下,虽将“塞外一雕”杀了,自身也受了重伤,差点一命呜呼!
  所以他对这种不祥的感觉特别敏感,立时脸色一变,霍然转身道:“二弟,我有一种感觉,今天一定有事发生,不是君儿有危险,就是七十二骑出了事。”
  古诚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紧张不安,就算面临大敌时也未曾见过,当下连忙起身道:“大哥,你想得太多,太紧张了,君儿不会有事的,三弟和七十二骑身经百战,谁敢撄其锋?大哥,坐欺欺吧。”
  熊大爷固执地摇了摇头:“不,我心中到,今天一定有事发生!”
  原白海站起身,走到熊大爷身旁:“大叔,依小侄看来,君妹不会有事的,至于七十二骑,有雷三叔在,加上七十二骑,谁敢打他们的主意,那简直是找死!听古二叔说,坐一歇一歇,养养神吧,您昨晚一直没有阖过眼,来,坐下来养养神吧。”
  扶着熊大爷,坐在俯上?
  熊大爷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白海,你真是个好孩子。”
  原白海腼腆一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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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雪兜头盖脸罩落,遮蔽眼目,六十二骑正依雷莽所令,迅速下马列阵,箭雨已如飞蝗般射到,人在半离鞍的状态下,加上目光被冰雪所蔽,一切的动作都欠迅速灵活,但闻惨叫悲嘶之声响澈林中,令人惨不忍闻,活像一个宰猪场。
  待到冰雪落尽,林中雪道上倒了一大批人马,人血与马血溶流在雪白的雪地上,红白相映,份外怵目惊心,不忍卒睹!七十二骑伤亡了十之七八,未死而受伤倒下的人与马,在呻吟悲鸣,挣扎跳动,一时脱不了身,有些挣扎着脱出马身的复压,狼狈己极。
  不过七十二骑终究是一枝战斗力极强,训练有素,身历百战的一队死士,没有受伤或只受轻伤的,均三俩成群,窜入林中以街木为掩护,作垂死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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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箭雨一过,站在树上的蒙面白衣人立时纷纷从树上跃下,闷声不响,和侥幸未死的七十二骑激烈搏杀起来,有些白衣人则顺手将受伤倒地的七十二骑中人,一刀杀了。
  这是一场残酷的屠杀,白衣人已压倒优势,群攻死剩的十多个靑衣骑士。
  十多个靑衣骑士全不将生死放在心上,人加疯虎,全力拚杀,一下子给他们这拚命一击,白衣人也付出了代价,惨叫着倒下了十多人。
  不过力量太过悬殊了,白衣人就像地上林中的皑嗤白雪,无穷无尽,不断涌上,也是不要命地杀上,看样子想将剩下的十多个靑衣骑士全部消灭!
  所谓蚁多咬死象,双拳难敌四手,十多名靑衣骑士虽然个个武功高强,勇悍不畏死,但在几十个武功也不弱的蒙面人围攻下,虽是杀伤了不少白衣人,仍然被围攻的那群白衣人将他们,一个个地击倒了。
  最后倒下的一名青衣骑士,徒手掌毙两名白衣人后,背心中剑,不情愿地怒瞪着双目倒在雪地上!
  蒙面白衣人虽气将七十二骑全数消灭了,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被垂死挣扎的十多名靑衣骑士,杀伤了四五十人。
  这惨烈的一战,熊大爷悉心训练出来,倚为心腹右臂的七十二骑,全军尽墨。
  但这不能怪七十二骑,他们实已尽了全力,流尽最后一滴血!对得起熊大爷!
  这一战要不是敌人预先布下如此周密,阴险恶毒的布置埋伏,使七十二骑不战而死伤大部份人马,这一战的结果,实难预料。
  现声尸骸马匹狼藉,鲜血染红了林间白云,猩红剌目,有如一个大宰场。
  林中的蒙面白衣人恐有遗漏,不放心地四处巡察一遍,对于认为还末死的七十二骑骑士,照例一刀割下人头,刹时间七十二骑有七十一颗人头被割下,连掉落陷坑而死的也不例外,全部作了无头之鬼。
  这班人行事手段实在残忍。
  七十二骑就是七十二颗人头,现在只有七十一颗,还有一颗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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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颗就在七十二骑的老大——李鳄脖子上,他侥幸逃一死的唯一一骑!
  就在蒙面白衣人藏身树上,利用落雪掩蔽身体,并乘机摇落树上积雪和冰渣的刹那,李锷已随着雷莽一马冲入树林中藉着树木的掩护,避过了那阵箭雨,和雷莽策马直往深处冲去。
  他们不是抛下七十二骑不理,而是自顾不暇,同时他们也相信七十二骑的能力,当前最紧要是先避开敌人预先布下的陷阱,冲出罗网,才能自保和有能力搏杀。
  两人策马街入林树中不到二十丈,就有十多个蒙面白衣人从天而降,一下子将他两人围起来,李锷在猝不及防下,一下子被从树上跃下的蒙面白衣人一刀将马砍倒,一纵身,跳落地上,抽出背上斩马刀,和攻上来的七八名白衣人搏杀起来。
  雷莽骑在马上,一条豹尾鞭如灵蛇般,缠扫围攻他的六名白衣人。
  李锷斩马刀在手,心恨这般人如此阴险毒辣,发了狠劲,斩马刀刀光如雪,快如电闪,一刀活劈了正面仗剑攻来的两个白衣人。
  其余白衣人皆被他这狠厉一击吓得一窒,李锷斩马刀一闪,又一名白衣人被拦腰斩为两截!其余白衣人一窒之后立时又拚命扑上,雪插,长刀,大砍刀一齐往李锷身上招呼。
  李锷斩马刀带起一溜耀目白光,身下一转,攻上来的白衣人被他一刀荡开。
  雷莽马上功夫极好,一条豹尾鞭更是使得出神入化,尽管六名白衣人身手不弱,在一个照面下,仍有两人被他鞭尾所鞭伤!
  白衣人悍不畏死,一退又上,四个跃起,长枪与大刀向他身上要害搠砍而到,另一人长刀疾斩马首,一人贴地,手中刀疾削马足!
  雷莽怪吼一声,一夹马腹,手中缰绳一提,同时右手豹尾鞭一抡,舞起一团光影,护住全身。坐下马被他一夹一提,嘶一声猛然腾空跳起,疾往侧冲了出去,不但避过了削向马足的长刀,连斩向马首的一刀也闪避开,更冲出了六人的合围。
  并且藉着马冲之势,一鞭抽在斩向马首的白衣人头上,血光迸现,惨叫响起,白衣人一颗大好头颅,竟被雷莽一鞭抽裂,身躯飞起,摔在丈外,寂然不动?只有流出的血将洁白的雪染红了。
  抬眼望一下前面林中雪道上的情景,筒直令他不忍赌,他知道大势巳去,再缠斗下去,不难连自己也死在这里,永远出不了这林子,一鞭抽向了再度攻上的五名白衣人,口里喝道:“李锷,快走!”
  李锷人如疯虎,他也着到了平时和他如兄弟般的七十一骑的凄惨下场,不觉咬牙切齿,斩马刀刀光如轮,疾朝剩下的五名白衣人卷劈过去。他这一刀拚了全力,五名白衣人那管他尽力不尽力,务求将他杀死,仗着手中兵器,也冲扑向李锷。
  但闻惨嚎与闷哼之声同时响起,肢体与血光飞溅,李锷这一刀好霸道狠辣,竟然一刀将三名白衣人卷劈死!余势再将两名白衣人右手齐肩劈去!五名白衣人皆发出了惨叫。
  那声闷哼是李锷发出的,他虽然一刀将五名白衣人卷劈得不死即伤,他腿上也挨了一名白衣人未断臂时的一刀,鲜血暴涌,恰在这时苗莽向他喝叫:“快走。”他不敢怠慢,因他己瞥到有不少白衣人向这面冲跃而来,一咬牙,单腿点地一弹而想,人如飞絮般,风般飘落在雷莽马屁股上,手中刀一扬,硬是将攻来一刀震飞,雷莽不敢怠慢,一踢马腹,坐下骑嘶鸣一声,泼刺刺如飞向林中深处驰去。
  五名白衣人探身急扑,巳然慢了一步。一人一刀将半截马尾斩落,人马瞬间已在十丈过外。
  五人身形纵起刚想扑追,一声冷肃的语声传来:“不要追,回来!”
  五人在空中的身形一瞬,落下地上。
  林中倐时再响起那冷肃的语声:“人头带回去!凡是咱们的人,不论死伤,全部带走,快!”
  众蒙面白衣人立刻动手,不一会,挟的挟,扶的扶,走了个清光,留下了七十一具无头尸身,和耀目猩红的鲜血中前死去的马匹。
  林中雪地,恍如地狱,恐怖至极,洁白的雪上,染上了猩红的血,落雪很难掩盖得了,除非下一场大雪。
  今天本就是一个大雪天,林内树高林密,挡蔽了风雪,人在林中,不一得,但最后,落雪会将这恐怖地狱掩盖,一切又将被雪白的落雪所掩盖,磊地又会变得皎洁雪白,不染一点瑕疵。
  风雪又大了,风卷雪花飘,天地一遍煞白!

  第四章 侦知藏参地 冒险探虎穴

  秘窟

  熊大爷心内忧急如焚,既关心爱女现在的安危,又挂虑雷莽和七十二骑的迟来,不知是否出了事,他实在坐不住了,猛的站起身,看了一下窗外飞花般飘落的雪花,对古诚道:“二弟,三弟和七十二骑定是出了事,现在已过了三个多时辰,只怕是凶多吉少!”
  原白海坐在熊大爷对面,抢先道:“不会吧,雷三叔和七十二骑未到,可能是为这风雪所阻!”
  窗外风雪更大,遮天蔽日,这时还未到黄昏时份,天已暗沉沉的,有如傍晚。
  古诚这时也感觉到不对,以七十二骑的能耐,就是再大的风雪也早该赶了来,站起身,对熊大爷道:“大哥,待小弟出镇去看看!”
  熊大爷看看意外漫天风雪:“二弟,这大的风雪……”
  “大哥不用说了,再大的风雪小弟也要去看看。”古诚已站起来快步向房外走去。
  “二弟,我和你一同去!”熊大爷迈动脚步。
  “大哥你就歇歇吧,有小弟去就成了。”古诚在房门口转身拦住了熊大爷。
  “古二叔,小侄和您一起去!”原白海站起了身。
  “那么,快走吧,大哥,有白海和小弟一同去,您可放心了吧?”古诚转身出房。
  原白海紧跟在他身后,出房而去。
  熊大爷望着两人身影:“二弟,白海,一路小心!”
  两人已听不到了。
  熊大爷颓然坐在椅子上,瞑目垂头不语。
  不过一瞬间,门外突的如风般卷进几人,惊动了熊大爷,睁目一看,不由大惊失色,急急站起身,语声有点战抖地问:“三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古诚和原白海一出客栈门口,刚想上马。就看到一骑两人如飞而至,马喷着热气,在两人身前人立而起,马背上跳落一人,滚落一人,正是雷莽和李锷,一身是血,情形狼狈到极,古诚一步冲前,拉着雷莽双臂道:“三弟,怎会这样?”
  原白海已一个箭步冲前,将从马背上滚落的李锷一把扶起,也疾声道:“李兄,你怎样了?”
  雷莽头一垂,急声道:“二哥,进去见到大哥再说。”
  帮忙着扶了李锷如风般走进客栈。
  熊大爷转眼见到一身是血,腿上有一道半尺长的刀口,血块凝结,脸色苍白,被雷莽和原白海扶坐椅上,变色急道:“李锷,怎会如此?”
  李锷勉强动了动身子,语声低弱暗哑道:“大爷,咱们……中……中了……”
  头一歪,晕了过去。
  李锷虽是腿伤止了血,由于初时只顾奔跳,顾不了包扎伤口,在马上一路奔跑,震动伤口,沿途流下不少血,现在显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古诚步趋前,一按李锷腕脉;“不碍事,晕了过去!”
  忙从怀中掏出两个瓷瓶,打开一瓶,倒了上一粒药丸,揑开李锷牙关,将药丸放进他人中,再将另一瓶打开,将瓶中药散倾在李锷腿上刀伤处,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方白巾,小心包扎好,对原白海道:“白海,帮二叔将他抬到抗上躺下!”
  原白海帮古诚将李锷合力抬到炕上,古诚为他盖好被,两人转身看着雷莽。
  雷莽这时已喘过了气,身上虽有血渍,却没有受伤,血都是受伤或死去的白衣人溅在他身上的,熊大爷这时已镇定下来:“三弟,坐下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诚一步从坑前跨前,道:“三弟,怎么只得你和李锷两人,七十一骑呢?在镇上?”
  古诚心想虽是发生了事,但他还不相信七十一骑会被毁了。
  雷莽目中热泪盈眶,哽声道:“大哥,小弟对不起你!”
  熊大爷、心往下一沉:“三弟,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古诚和原白海都紧张地注视着雷莽。
  雷莽无比沉痛地道;“七十二骑已经毁了!”
  “什么?”熊大爷和古诚如受雷殛,霍然上前一步,激动道:“七十二骑毁了?三弟,真的?”
  雷莽垂头道:“真的!大哥,小弟无能!”
  熊大爷身躯猛一颤,强抑心中翻涌的气血,这打击实在太大了,爱女下落生死不明,这已叫他心焦神虑,现在连倚为右臂的七十二骑,也被人彻底毁了,这打击叫他如何受得了,双重打击下,任是谁也受不了,但熊大爷就是熊大爷,一方之雄,自有其过人之处,他努力镇定着自己,不使自己跨下来,慢慢的,他退后两步,坐下来,目光如刀,盯着雷莽,一字字道:“三弟,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怎样毁了?快说!”
  雷莽被他如刀般的目光盯得心头一震,他逢未见过熊大爷用这种目光看他,咳了一声,悲愤道:“就在离此七八十里的一座大树林子里,至于是什么人,那就不知了,因为他们都用白布蒙着脸,看不到面目,他们好卑鄙!在林子里先是用陷坑,坑了陈群等人,继之预伏人手在树上,摇落树上积雪冰渣,以蔽咱们眼目,趁咱们目难视物,手脚忙乱之际,再用箭攻,七十二骑就这样被他们的一连串埋伏布置,阴险毒计,杀了一大半?只剩下十多人,最后也和那些白衣人力拚而死,只有小弟和李锷,舍命冲开一条血路,赶来吿诉大哥,免得大哥和二哥还懵然不知。”将在林中的一切遭遇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熊大爷只听得牙关紧咬,握拳有声,双目怒瞪,猛一拳捶碎了身旁一张杂木茶几,站起身,脚下方砖碎裂。
  古诚听得目眦尽裂,大叫一声:“好卑鄙险毒!”声震屋瓦,桌椅为之震动。
  原白海疾声道:“三叔真的看不到他们的样子,不知他们是谁?真是气煞小侄了!”
  熊大爷切齿道:“他们有一天要撞在我手上,敎他们碎尸万段!三弟,那班人真的一点破绽也没有露出?真的不能认出他们?”
  雷莽苦笑悲愤道:“大哥,他们从头到脚里得密不通风。敎人一点面目也看不出,他们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怎能辨出是何人,整个过程,只有那声音冷肃的人说过话,但小弟思不出他是谁,那声音陌生得很。”
  熊大爷这时心情已完全平静下来,沉思了一会道:“这批人不敢以面目示人,肯定是熟悉的人,只有熟悉的人,才会以巾蒙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是恐怕为你和李锷认出。”
  雷莽赞同地道:“大哥,小弟也想到了这点,这批人肯定是熟悉的人!”
  “看来这批人处心积虑想对付七十二骑很久了,不然不会布置得如此周密毒辣,做小弟看来,这是个大阴谋!”古诚觉得事情严重。
  熊大爷和雷莽不由点头。
  很少出声的原白海这时忽然提议道:“大叔,咱们现在立即赶到现场去看看,不就可以知道那批蒙面白衣人的身份面目来历了吗?”
  “迟了。”熊大爷摇摇头道:“他们不会那样蠢,会留下同伴的尸体,等咱们去辨认,他们既想得出,不会不想到这点的,我敢写包单,咱们现在赶到去,见到的只是七十二骑的尸体,他们的尸体,一个也不会留下,全部带走了!”
  古诚点首道:“大哥说得对,他们既以巾蒙面,不敢以面目示人,肯定临走也将死去的人带走,绝不会留下一点线索?让咱们追査。”
  熊大爷道:“但他们虽然聪明,以为不会留下线索,以巾蒙面,这就是一条线索!”
  雷莽不解地道:“大哥,他们以巾蒙面,就是为了不让咱们从他们的面目知道他们的身份来历,这怎可说是钱索?”
  这时古诚也想到了,“三弟,他们以巾蒙面,就表示了是咱们认识的人,只有怕被咱们认出的人,才会用巾蒙面,大哥说得不错,这确是线索,因为由此推想,他们都是熟人,这是咱们认识的人所为,那么范围就窄了,咱们不用去猜想更多的不认识的人,只要在认识的人圈子里去找,就不难找出来,你说道不是钱索吗?”
  熊大爷货同地点点头。
  雷莽这时也恍然道:“大哥和二哥,头脑果然聪明,小弟明白了,真叫小弟佩服。”
  原白海也髙兴地道:“大叔,那么咱们立即动手,追査这批人的身份来历。”
  熊大爷神色凝重道:“白海,不能莽动,咱们行动要小心,以我推测,咱们的行动已落在他们的监视中?”
  原白海心头一动:“大叔,那如何是好,咱们岂不是不能行动?”
  古诚道:“白海,不用担心,咱们自会想出办法将他们摆脱的。”
  雷莽问:“大哥,咱们回熊镇还是继镇留在这里?
  沉思了一下,熊大爷道。“继续留在这里,君儿在这里失踪,咱们就在这里找,相信是可找到些线索,并且据我猜想,君儿的失踪和七十二骑的中伏被杀,这两件事是相关的,是整个阴谋的一部份。”
  古诚问:“咱们不回去,而七十二骑已毁,熊镇成了真空,岂不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熊大爷一笑道:“有万昌在,他们不敢乱来的。”
  雷莽问:“大哥,你看这件事和那个独孤行有没有关系?”
  “依小侄看来,那个独孤行嫌疑最大,君妹是因她而失踪,说不定这整个阴谋,都是他在幕后主使!”原白海恨透了独孤行,因为独孤行令他的心上人失了踪。
  古诚与雷莽不语,沉默了一会,熊大爷才缓缓道;“白海,你太偏激了,依我看,独孤行不会和这件有关,同时也和君儿的失踪无关。”
  三人同时吃惊地看着熊大爷,有无不相信自己的耳朶,问道:“有根据吗?”
  熊大爷道:“暂时未有,但从一件事件看来,君儿的失踪不但不是独孤行所为,他是被人陷害的,而我们也被人利用了,中了别人的奸计,安排下这一着的人,就利用君儿的失踪,让咱们和独孤行火并,不论那一方有气亡,都对他有利,因为独孤行和咱们都是他想除去的目标,并且可藉此机会分散咱们的注意力,好让他顺利进行阴谋活动。”
  古诚首先动容道:“大哥说得有理,君儿在此失踪,不但可让咱们误认是独孤行所为而和他火并,他并且算准了大哥会将七十二骑招来,他就在半途中埋伏在那树林子里,一举击杀了七十二骑,这只是第一步,更大的阴谋还在后面,今后咱们一定是要加倍小心,特别是大哥,好可能下一次对付的就是您。”
  雷莽一拍大腿跳起来道:“大哥,二哥,你们说的不错,小弟也觉得事情如大哥和二哥所说一样!”
  原白海道:“三位大叔,是小侄一时冲动,错怪独孤大侠!只是君妹她……”
  “君儿暂时不会有事的,他们暂时不会杀她,起码她还有利用价值,必要时还可用她来要挟我们。”
  雷莽环眼一瞪怒道:“他们敢!”
  原白海道:“现在虽不知是何人将君妹掳了去,但若有一点损伤,小侄定不放过他们。”
  叹了口气,熊大爷道:“总之,由这一连串事件推测,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他们好可能想将熊家大院毁去,取而代之,唉!其实他们这样做是何苦呢?只要君儿平安回来,任何代价我也肯付出,包括生命。”
  古诚道:“大哥不用丧气灰心,事情刚开始,还有可为的。不论如何,咱们当务之急是先救出君儿,免得咱们行动起来有所顾忌。”
  雷莽道:“二哥说得对,就算捨了我这条老命,也要将君儿救出来。”
  “咱们如何行动?”原白海问。
  “咱们先找到独孤行,向他说明一切,和他合作,或许他可帮忙咱们,说不定他已找到线索。”熊大爷忽然望着窗外。
  “只不知他现在在哪里?”雷莽说。
  “找,咱们分头去找,定可找到他,他背定不会离开驻马镇!”古诚道。
  “咱们立即去找!”原白海当先走向房门口。
  熊大爷微一沉思道:“也好,二弟,三弟,咱们分取去找。不论找到找不到,都在两个时辰后回到道里来,白海,你一个人,要小心一些,要不要大叔和你一齐去?”
  原白海一笑道:“有大叔同去当然好,但这样人手就少了,找到独孤大侠的机会也少了一份。侄儿会小心的,大叔放心吧!”
  说着就一晃出门而去。
  熊大爷摇摇头道:“这孩子,就是心急,和君儿真是天生一对。”
  “还痴心得很呢!”雷莽带笑道。
  “小弟去了,大哥!”古诚身躯穿后窗而出,身形一闪,语声还在,人却不见了,好快的身法。
  熊大爷和雷莽看了躺在炕上的李锷一眼,熊大爷有点不放心:“三弟,李锷熟睡未醒,咱们去了,有人来偸袭,岂不是危险?”
  雷莽点头道:“这也是,这样吧,大哥,你就不用去了,有咱三人去也够了。”
  熊大爷实在不放心李锷:“那我就留下吧,三弟,一切小心,不要鲁莽。”
  “小弟省得!”雷莽一跃出门。
  熊大爷沉思着走到炕前,望着熟睡中李鳄,不由想起了神威勇猛的七十二骑,心里一阵绞痛,喃喃自语道:“果然毁了我的右手,好恶毒!”
  沉思中猛听李锷一声大喝:“杀!”忙低头察看,李锷双手舞动,双目紧闭,将盖在身上的棉被掀开,突然又不动了,原来是在发梦呓。
  熊大爷不由苦笑摇头,关顾地为李锷盖好被子,说实在的,他宁愿真的断去右臂,也不愿七十二骑尽毁。

  ×      ×      ×

  如果原白海等人早些去找独孤行则不难找到他,因为在原白海三人分头从客栈中出来找他时,他刚离开下十里香酒铺。
  昨晚没有吃饭,午饭也未到肚,独孤行实在抵受不住了,肚子在咕咕叫,午后时份,他一头钻进了十里香酒铺。
  老狗头一眼看见他,神情间似有变动,但很微小,别人很难看出,独孤行刚坐下,他就带着惯有的笑容,赶上前殷勤地问:“客官要吃饭还是喝酒?”
  “先来一盘馒头,三斤卤牛肉,然后再来两壶酒。”独孤行实行先填饱肚皮:“老板,今天怎么生意差了。”
  嘻笑着,老狗头道:“大概今天天气太冻吧,人们不想出门,窝在热炕头,嘻,客官,今天怎么这早就来,昨天那位客人呢?怎不见他同来?”
  独孤行抬眼不经意地看了老狗头一眼:“他有事,不能来,老板,我肚子饿了,快些叫伙计将吃的端来吧!”
  “哦……是,小老儿亲自去端来。”立时快步朝铺后厨房走去。
  望着老狗头背影,独孤行意味深长地笑了。
  老狗头很快就端来独孤行要的吃食和两壶酒:“对不起,客官,快吃吧!馒头和牛肉都是刚从锅里端出来的!”
  “多谢!”独孤行看也不看老狗一眼,抓起一个热香扑鼻的大馒头,大口大口就着卤牛肉,吃起来。
  老狗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将到口的话咽回肚里,打量了一下酒铺中疏落的食客,转到铺后去了。
  吃饱了肚子,独孤行慢悠悠地品尝着十里香的酒味,喝完两壶,再要了一壶,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啜着,状极悠闲。
  老狗头自转到铺后去,一直不见他出来,直到独孤行快要结帐离去时,老狗头又慢慢从铺后走出来。
  已近黄昏,独孤行起身结帐离去,老狗头亲自送出门口,放下棉帘,嘴角泛起一丝饿狗觅到食物时的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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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孤行前脚走了不大一会,原白海后脚急匆匆走进十里香酒铺。
  老狗头一见,嘻开那可憎的笑容,上前道:“客官要些什么?”低声道:“独孤行刚才来过,刚走了!”
  原白海身躯一动又止,“来一壶酒,再来个涮羊肉。”低声又道:“你有通知他们吗?”
  “早通知了,有他好受的!”老狗头说完后,大声道:“小老儿马上给您送来!”立时转到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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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孤行走在冷落昏暗的大街上,风雪吹得他差无张不开眼晴,他匆匆地走着,低着头,冒着那漫天风雪。
  来到一间小院落门口,独孤行迟疑了一下,举步推门朝内走。
  走过院子,来到一抹三间瓦屋前,天难未全黑,但透过窗纸,仍可隐约见到屋内灯火通明,人头晃动,并有呼卢喝雉声音传出来,独孤行举起手正想敲门,门己“呀”一声自内打开,一个汉子歪戴棉帽,反穿光板皮袄,目带讶色道:“你是……”
  “我是来赌钱的!”不待那汉子问下去,独孤行已抢先说了,并且跨步进门。
  那汉子没有拦他,一闪身退出三尺。
  独孤行身刚进屋,倐然间整个人贴地一倒,背贴地上,“飕”一声倒窜出屋,同时间,屋内门口一张大猎网疾罩而下,不是他倒窜得快,险乎被那罩落的猎网罩住。
  独孤行原本不知有伏,不过他知道自己己身在险地,一切加以小心,要不是那开门的汉子在他刚进门时闪退得这样快和远,他也不会起了疑心,就在他疑心一起,盯向那闪退的汉子时,瞥见那汉子目光朝上一射,他立时心知不妙,上了当,当机立断,也不管是暗器什么的,总之他已知道埋伏在头顶屋上,再不考虑身形猛一倒折,贴地倒窜了出去,恰在这时,大猎网也罩下。
  真是好险,网边已触到了他倒窜而出的脚尖,只要分半毫,后果不堪设想。
  身形窜出,暗器破风之声响起,四面八方的暗器如飞蝗暴雪般飞射向他。
  一计不成,另计又施,务求置他于死地。

  ×      ×      ×

  原白海那有心情吃喝,为了不让其余的客人起疑,匆匆喝了一酒,刷羊肉根本未吃,诈作恍然想起了一件事的样子,一拍后脑,自语道:“该死,只顾吃喝,差点忘了件聚要事要赶着去办,老板,算帐。”
  不等老狗头来到,丢下一块碎银,匆匆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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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还未站起,暗器已到,独孤行整个正面暴露在暗器暴袭之下,看来今番想全身而退,几难了。
  猛的独孤行双手齐扬,雪花纷飞,激射向暴袭到的暗器,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又再疾射倒窜出五丈外,“蓬”一声大响,撞碎一块院门,标枪般窜射出院外。
  那些暗器尽皆被他在百忙中从地上顺手抓起,运真力发射出的雪花击落或阻了阻,再射落时,他已不在原来的位置,所以暗器一枚也射不到他身上。
  两次暗算皆被他间不容发间闪避过,独孤行能闪避过这一次恶毒的暗算,全凭他丰富的临敌经验,敏锐的眼光,反应快捷的身手,冷静周密的头脑。
  他这一生经历过不下百次险恶无比的暗算袭杀,而能化险为夷,大难不死,也是全凭他过人的目光、头脑与反应。
  身形一挺,独孤行身躯挺站起,脑后急风又起,忙一个大旋转,“哧哧哧”三枪从他身旁剌过,枪风将飘落的雪花逼升,可知此人劲力。
  三枪一过,独孤行还未看淸楚使枪之人,事实上他受到三次连番暗袭,就只见过一个开门的汉子和窗纸上晃动的人影,其余什么人也见不到,“哧哧哧哧哧哧”六枪随着他旋转的身形逼开风雪,猛刺向他身侧。
  看来此人是个使枪高手。
  独孤行手一抬,白光一闪,长剑己在手,“叮叮叮叮叮叮”六响,连挡六抢,剑一引,一剑疾剌向使枪人的手臂!
  剑刚剌出,身后身侧已同时响起了兵器劈风之声,独孤行不求伤人,只求自保,回剑一荡,六七种攻向他的兵器,被他荡开。
  独孤行长剑一动,正想有所行动,“呼”一声尖响,人影四散翻飞,刹那间走得一个不剩,只剩下他一个人,挺立在风雪人。
  一纵身,独孤行仗剑跃落院内,一掌震碎屋门,屋内灯光已灭。昏昏黑黑的,独孤行还是看得很淸楚,鬼影也没有一只,连那张撒下的猎网也不见了,这群人好快的手脚,仔细地看了一下院子四周,独孤行身躯凌拔起,身向院外,再几个起落,人己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      ×      ×

  独狐行走了不到一盏茶时光,小院落中急泻落一条人影,来人整个头部都套在一顶齐脖子的雪帽中,雪帽只在前面双眼处开了两个眼洞,透过这两个眼洞看东西,他可以淸晰地看东西,而别人就看不到他的容貌,只能透过两个眼洞看到他的双眼。这种雪帽比蒙着脸还要来得严密,要看淸他的面目,除非你将他的雪帽整顶由头上除下来。
  来人在院中站定,环顾了一下小院落中的情景,满地暗器,院门碎裂,屋门也被人踢破,风雪正无阻地吹飘进屋中。
  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倏然间从他口中发出一声高吭的鹰鸣声。
  鸣声在空中飞曳,院墙外翻进一人,正是那夜在破庙中和王七在一起的曹九。曹九对雪帽人抱拳道:“属下见过公子。”
  “看情形你们又杀不了他,被他逃脱了,是吗?”雪帽人开声说话,从话声中认出,他正是原白海。
  “属下无能,属下该死!”曹九惶恐地说:“不过咱们已尽全力,那小子精过鬼,猎网被他闪避过,暗器被他避落,背后枪刺,被他们闪过,最后让他逃了。”
  “没用的东西。”原白海在低吼。
  曹九身躯一震:“是!小的该死!”
  原白海在地上走了两步,猛一停身道:“立刻带着人回巢,小心看守那人,再有失闪,杀了你!”
  曹九一哈腰道:“属下遵命。”
  原白海看也不看曹九一眼,身形一起,跃过墙头,如飞而去。
  曹九抹了一下额头冷汗——寒天也吓得他冒出冷汗,翻过院墙,瞬眼间消失在风雪中。

  ×      ×      ×

  熊大小姐关在这地窖中已是第二天,她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她在客栈房中别过独孤行后,躺在坑上不久就失去知觉,醒来后就置身在这阴冷的地窖中。
  好在她躺的不是禾草堆,身下垫着两床干净棉被,身上也盖着两张棉被,加上穿在身上的皮裘,倒也不觉怎样冷,照情形看来,掳劫她来此的人,还算优待她,不过身上却被点了几处大穴,浑身无力,连走动也感到吃力。
  熊大小姐拥被倚坐墙边,这两天来她不断猜想,到底是何人将她掳劫来此地?有何意图?但任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结果。
  熊大小姐没有害怕,心里只有点不安,她知道害怕是没有用的,害怕反而会令到人心慌意乱,意志削弱!
  熊大小姐虽说不上是女中丈夫,但毕竟生在武林世家,自小就沾染上豪迈之气,胆大心细,临危不乱。
  但一想到他父亲,她的心就乱了,也不安了,她想象到父亲不见了她后,不知会如何不安与忧虑,甚至于寝食不安,不过她绝不后悔跟踪独狐行来到驻马镇,只后悔当时没有设法通知一声父亲,免使他为了她的失踪而焦虑不安。
  她自小到大,从没有远离过父亲一刻,熊大爷将她当作命根子一样,直到在雪原上那匆匆一面,令她毫不考虑,不吿而别,跟踪独孤行到驻马镇,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
  她心中有歉疚与不安,是为了她父亲——熊大爷,她眼前彷彿见到了熊大爷为了她的失踪而容颜樵粹苍老的脸容,不由脱口悲呼一声:“爹!”
  随着她的一声悲呼,左上角有道亮光射下来,原来是有人打开了地窖的盖板,拿了一盏油灯,另一手提了一个篮子顺着石级走下来。
  熊大小姐见有人走下来,紧张地瞪大了眼睛,戒备地望着来人,准备来人有何不轨企图时,不惜一死,她是宁死也不受辱。
  她现在穴道被点,全无抵抗力,可说是任人宰割。
  将油灯放在墙角,来人提着蓝子,走到熊大小姐身前二尺处停下,将篮子放在地上,哑着嗓子道:“肚饿了吧!篮子里有饭菜,快吃吧,咱警吿你,规规矩矩待在这里,不然,有苦头你吃。”
  送饭菜的可能不知熊大小姐女扮男装的:“唔,好俊的脸蛋,像个姑娘家!”
  熊大小姐双眼也不瞬地望着来人,想看淸楚此人的面目,她失望了,任她将双眼望穿也看不淸此人的面貌,因为这人面上蒙了布,只能见到一双目发光的。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将我掳来这里?”熊大小姐问。
  “你这是白问,我会吿诉你吗?看饭你就吃吧!再问,饿你三天。”来人转身走向梯级,几步走回上面,“嘭”一声将石板盖上。
  地窖中只有油灯的昏黄火光,熊大小姐这时真的肚子饿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吃饭——因她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打开篮子盖,一阵饭菜喷香扑鼻,篮子里有兰个菜,两个雪白的大馒头,她也不客气了,抓起一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咬了一口,拿起筷子挟了箸菜,味道不错,将两个馒头全吃了,三碟小菜也吃了个光面朝天。
  地窖中不分日夜,油灯长明,每天有人送来三餐粥饭——早上还有稀粥吃,真是优待,也不见有人来问她什么或意图对她不轨,每天都是同一个人,同一时间,将饭送来,几天来倒也平静无事。
  这情景令到熊大小姐不解,她想破了脑袋也不淸楚将她掳来的人究竟想将她怎样?起初她以为据她来的人想将她当作人质,勒索她爹一笔银子就会放了她,她很快就会被放走——只要她爹肯付银子,她相信她爹一定肯付,无论多少:过了几天后,她打消了这种想法,弄不淸这掳她来此的人,目的何在?
  她几次想向送饭的人打探消息,送饭的人自第一次送饭来时说了那几句话后,以后来时就像个木头人一样,问什么也不声不响,像变成了哑巴,熊大小姐拿他没有办法,又恐激怒了他,会对自己不利,以后熊大小姐干脆不出声。
  熊大小姐也想过试图偸走出去,这是无可能的,她浑身无力,移动也感困难,不要说走上地窖了,她曾试图自行运气冲穴,试了几次也不成,真气总是无法凝聚,血脉也受阻,后来她将所有念头丢开不去想,它,因为都无可能成功的。
  不过她坚信,她爹和独孤行迟早会将她救出去的。因为独孤行发现自己在客栈房中失踪,决不会坐视不理,她爹就更加倾尽全力,务必将她寻回。
  这几天被关在地窖中,虽说是失去了自由,也觉得很闷,但也得益不少,她在这几天里,想了不少问题,也明白了不少道理,更坚定了她对独孤行的一片痴心,体会到亲情的可贵,以前常在父亲身边时,对父亲的关怀爱护不大感觉到,如今短短几天,令她强烈地感觉到父亲对自己是何等重要,她可以死,但不能失去父亲!
  熊大小姐彷彿在这几天中长大了不少,人和思想也成熟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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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白海头上套了顶雪帽,将整颗脑袋包了起来,只在前面双眼处开了两个洞,整张脸只能从两个眼洞中看到双眼,这是唯一被别人看到,也不能不被人看到,因为要看东西,就不能连双眼也蒙遮起来。
  一闪身,原白海进入一所破旧的大宅院中,轻咳一声,立有一蒙面人从右手厢房闪现出,上前解身抱拳道:“属下见过公子。”
  雪帽套罩下看不到原白海的面部表情,只能从他双眼神色去窥测他的意思:“王七,带我去见那人。”
  王七在前带路:“公子,那人究竟是谁?”
  “多事,该吿诉你的自会吿诉你。”原白海后叱道。
  “是!”蒙面人带着原白海穿过前院,拐了个弯,来到一处月洞门,停下身,一击掌,立时左右闪出两名蒙面人,齐躬身抱拳道:“见过公子。”
  “坚守岗位!”原白海一挥手,两人立时闪没在草树丛中。
  进入月洞门,来到一座坚实的石屋前,蒙面人上前曲指在铁门上轻敲了三下,再敲了两下重的,铁门立时在内打开,门两旁不声不响地闪出两人,一见是原白海,立时躬身抱拳一礼,摆了摆手,原白海当先步入石屋,石屋中如八阵图般间格了很多小房间,不下十多间,间间一个样子,分不出这间和那间有何不同,原白海却右转,没入一间小房子中,同来的蒙面人没有跟进,入屋后门后用人立将铁门关上,地窖的盖板和地面齐平,严密合拢,不知就里的人,估不到,估不到这间房中的其中一块大石板就是地窖的出入口,原白海这时已改了打扮,一身土黄衣裤,头只套了顶雪帽,只露出双目,在左面墙上不知什么地方一摸索,“卡”一声响,靠房的一块大石板慢慢掀走,竖倚在墙上,原白海步下梯级。
  石板一起,熊大小姐立时警觉,知道有人下来,这不是送饭的时候,这人下来干什么,莫非该来的终于来了?熊大小姐首先想到了这点,立时瞪大双目,戒备地望着从石级走下来的人。
  从身形衣着,来人不是毎天送饭来的人,此人其非就是将她掳来的人了?她想。
  一连串疑问在她脑中闪过,来不及多想,来人巳到身前,全身由头到脚都包里在雪帽与衣服中,只有那双不怀好意的灼亮亮自光可以看到,看到从雪帽中射出的那两道不怀好意的灼亮亮目光,熊大小姐心里有无不安:“你是谁,来干什么?”
  来人佝偻着身子,低哑地干笑了两声:“还要我吿诉你吗?熊大小姐。”
  “原来就是你将我掳来这里,快将我放了,不然,被我爹追寻到,决不会放过你!”
  嘿嘿一笑,原白海道:“现在还发大小姐脾气?放了妳?一定会放的,但不是现在,唔,大小姐,关了几天,居然仍然美艳如昔,真是我见犹怜。”
  伸手迅速地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眼中色迷迷的。
  熊大小姐想躱,躱不了,羞恼得胀红了脸,“呸”声吐了口唾沬:“下流!欺侮一个全无还手之力的人,你想侮辱我,休想,大不了是一死,你杀了我吧!”
  原白海一腔欲火被熊大小姐一顿骂,如一盆冷水淋下,当场熄了,冷静下来,事实上他也只想讨些便宜,他不想在现在这转情况下占有她,她已在他掌握中,逃不了,迟早也是他的人他要在干完大事后,堂堂正正,当众宣布,光彩热闹地和她拜龙成亲。
  原白海霎时收起了不怀好意的目光:“大小姐,妳放心,我不会将妳怎样的,乖乖地待在这里吧,没有人能将你救出去的,包括妳爹和独孤行那小子,也不要妄想一去,妳是逃不出去的,妳如要这样做,那是自讨苦吃!”
  熊大小姐由于不能看到他的面貌,只好盯着他双目,想从他目光中窥到点什么,果然被她窥到了,就在原白海目光一转间,熊大小姐觉得这种目光有似曾相识之感,但又想不起:“你到底是谁?你一定是我认识的人。”
  原白海心头一震,知道熊大小姐心性聪慧,再待下去不难会被她瞧出是谁:“大小姐,认不认识,妳慢慢去想吧,我走了,乖乖待在这里吧,没有人会伤害你的。”说完,佝偻着身躯,转身朝石级一步步走去,很快,上到地面,光线一暗,石板又严丝密缝地盖上了,熊大小姐没有出声,她知道再问也是白问,来人不会再和她说的,她一直紧紧地盯着来人佝偻着身子走上地面,双目瞬也不瞬,希望能从这人的行动或身形看出一点破绽,认出这人的身份来历。
  可是她失望了,来人穿了身肥大的长袍,看不出身形体态,就认不出这人是谁,但她肯定了一点,这人必是她认识的。
  原白海不是蠢人,以他和熊大小姐的相交,他知道就算他蒙着面,变了声,凭身材体态举止也会被熊大小姐认出来的,所以他除了蒙头外,还特别穿了件肥大长袍,佝偻着身形,令熊大小姐无论从声音身形举止,均认不出他是谁,并给了熊大小姐一个错,令熊大小姐以为他是个年纪不小的人,就算有些少破绽露出,也不会思疑到他。原白海可说计虑周详,而熊大小姐从那丝似曾相识的目光中,想破了头,也想不起此人是谁,只能肯定道人走互相认识的熟人。
  熊大小姐想起了很多人,但都被她一一否定了,最后,她想累了,不觉沉沉睡去。

  ×      ×      ×

  独孤行自从在那小院落中遭遇埋伏袭击后,彷似失了踪,镇上再见不到他的踪影。
  古诚和雷莽、原白海三人先后回到客栈中,原白海最迟回,据他说曾发现了独孤行的影踪,追了下去,又不见了,只好回来。古诚和雷莽可说什么地方也找过了,破屋荒园,酒铺赌场,皆不见踪影,只好丧气而回。
  熊大爷决定无论如何,明天回熊镇,重新调动人手,务要将熊大小姐找到,不论是死是活的,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七十二骑已毁,已是损失惨重,他不能再失去熊大小姐。

  救美

  夜色很早就笼罩了驻马镇,驻马镇被大风雪肆虐着,初更不到,全镇已死寂无声,人们都抵受不了寒冷,早早就关门睡了。躺在热坑上头,将风雪关在门窗外,十里香酒铺也关了门,天气实在太寒冻,寒冻得叫人提不起兴致去喝酒吃肉。
  是二更天时分,一条人影闪缩,在窄巷小弄中,冒着寒风凛冽,漫天寒风的雪花。人影很快飘闪进一座小院。蛇行鼠伏,悄没声地接近了一座小土房,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将耳朶贴在窗旁,凝神听了一会,屋内寂然无声,不再犹豫,手在窗框下一托一翻,也不知他用的走何种手法,窗开人窜进,捷如狸猫,落地后贴身窗旁墙上,手一落,窗又悄无声地关上了。
  屋内暗黑,隐约可辨物,夜行人没有立刻行动,就那样贴身墙壁,像幽灵一样,动也不动,一会,他动了,刚才贴墙不动,他在静听呼吸声,现在他听到了,呼吸声从第二个垂有棉帘的房中透出,一粗浊,一轻微,再无其他呼吸声,即是说,这土房子中只有两人,他放心了,蹑手蹑脚来到垂有棉帘的房门边,棉帘无风自动人已闪入房中。
  炕上头并头两颗脑袋露出在被外,夜行人在黑暗中如鬼魅般闪蹑至炕前,屛息运指点出,隔着棉被,将炕上两人点昏过去。
  晃亮了火揩子,将窗前桌上油灯点亮,吹了火揩子,再到炕前,就着昏暗的灯光细一辨认,炕上头贴躺着一男一女,靠房门口的赫然正是在破庙中和曹九在一起的王七!
  夜行人正是独孤行。
  运指点了王七左右肩井穴,再隔被一掌拍开了王七的昏穴,王七骤然醒来,双目暴睁,一把冰寒闪亮的长剑,已搁在他脖子上。
  剑锋冰寒,由脖子直透传到他全身,身子骤然透传过一股寒冻,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颤,身躯一动,带动了脖子,感到一阵刺痛,忙强抑着一口气,不敢动了。
  抖着声音,他问:“朋友,你想怎么样?”
  独孤行一声冷笑,压低声音道:“王七,你好风流快活,热炕头,骚娘们,大概躺在你身边的就是大白菜吧?”
  目中露出惊恐之声,颤声道:“独孤大侠,原来是你,请你手下留情,饶小人一命,上次所为,实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己。”
  “哼!你和曹九可毒,那晚故意将我引到那小院落中隐身而去,诱我上当,使我以为你们的窝就在那里,并预先布下埋伏暗算,我那天找到去,差点中了你们的埋伏暗算,猎网暗器长枪就想要了我的命?你真是好大的胆!今天饶你不得!”独孤行手中剑一沉,也顾不了痛,王七身子在被窝中筛糠一样抖颤着,双手又不能动,只好哀声道:“大侠饶命,小的该死!”
  放松了压在他脖子上的剑,王七长长喘了一口气,一双眼骨碌碌转动着,显是在动念头。
  独孤行看在眼内,低喝道:“你要是想动什么念头,那是妄想,我将要你受尽痛苦而死!”
  独孤行知道对这种人,不能放松,只有给以颜色,将他镇住,才会乖乖的听你的话。
  果然,王七身子在被中一哆嗦:“大侠,小人不敢!”
  “好,现在我有话问你,你要从实答我,否则,呼哼!让你尝尝‘经脉逆行’的滋味。”
  一听“经脉逆行”四字,王七己从心里寒了出来,赫破了胆,这是种最毒辣的逼供手法,任何人也抵受不了,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令人看了胆破,王七就曾经见过一个人在这种酷辣手法下那种惨厉的样子。想起来,身子不由又抖了抖:“大侠只管问,小人知无不言!”
  “好,我问你,那晚从破庙中将我引到那小院落,是谁人指使?”独孤行语气狠厉,对他绝不放松,他要让他一直处于紧张恐怖状态下,那样他才不会有时间去,动别的念头,说出来的自也是真话。
  王七不加思索接上道:“是‘公子’命令小人和曹九引诱你到那小院落去,好让你上当,杀了你。”
  “‘公子’是谁?”独孤行紧迫。
  “‘公子’就是公子,小人不知他是谁。”
  “胡说!公子只是称呼,应该有名有姓,说!他姓甚名谁?”独
  孤行手中剑一沉。
  “小人实在不知,只知他叫公子,毎个人都是这样称呼他的。”王七抖颤着。
  “不知他的姓名,人总该见过吧,他身材相貌怎样?年纪多大?”
  苦着脸。王七道:“身材普通,相貌与年纪都不知道。”
  “为什么。”独孤行问。
  “因为他毎次见人时,总是用一顶齐脖子的雪帽将整个脑袋套住,根本看不到他的面貌,只能见到雪帽前面两个眼洞后面的双目。”王七一口气说出。
  “那么声音总该听过吧?从声音中你猜他年纪有多大?”
  “声音是听过,但不知是不是他原来的声音,从声音中推测,年纪很轻,大概二十多三十不到。”王七努力思索着想说得准确点。
  “那晚我在破庙中被你们引到那小院落,要是我当晚动手,是否也会中埋伏?”独孤行想证实自己所想的。
  “会。那埋伏暗算随时等着你。”王七答,“这一切都是‘公子’布置的?”
  “全部是!”王七很想转头看看躺在身边,声息全无的大白菜是否死了,但脖子上压着剑,不敢转动。
  独孤行看出他的意思,“你少担心,你的大白菜死不了。我只照了她昏穴。”
  紧接着又问:“你们将熊北周前辈的女儿关在那里?”
  这才是他今晚此行的最大目的,他之所以关头不立即问,而问其他问题,就是想先将王七心里的藩篱破除,打开一个缺口,就像在河堤上缺个口,让河水将缺口冲大,那就其势不可挡,王七说了他该说的话,就像河水冲破了河堤,以后不说也不能了。
  王七闻言眼一翻道:“熊北周大爷的女儿?咱们没有将她关起来。”
  “还想抵赖!再不说先让你尝尝苦头。”独孤行扬手作势。
  “独孤大侠,事实上没有,叫小人怎样说?”王七语声惶急,矢口否认。
  独孤行猛然想起了熊大小姐是女扮男装,自己不是熊大爷说破,也不知她是女儿身,那么我问你,“你们从客栈里掳劫去的人,关在哪里?”
  王七迟疑着不敢说。
  “说!”独孤行一指作势点落。
  王七脸色一变,开口道:“就关在……关在……”
  “关在哪里?”独孤行紧逼。
  “关在……关在镇东头的一座大院里。”王七不想受那惨酷的手法。终于说出来。
  “关在大院里的什么地方?”,独孤行一定要弄淸楚所在,才好救人。
  “就在大院后进,一座石屋的地窑中。”王七很快说出。
  “进去怎样才能找到?”
  “走进那座月洞门,就见到了。”
  “防守怎样?”
  “月洞门两边有人守望,石屋里有两人守着。”
  “还有没有?快说。”
  “有,有,石屋铁门要有暗号才会开。”王七顾不了后果,一心只想着眼前不要受苦,保住条命,以后的再打算,一股脑儿将所知说了出来。
  “你一定知道暗号,是吗?”独孤行心内暗喜,知道得越多越详细越好,在救人时就省去很多麻烦和手脚,成功的机会也大。
  “知道。是——三下轻,二下重。”王七现在是洪水崩了堤。
  “没有记错?”独孤行紧盯着王七双眼,窥测他有没有说谎或使诈。
  “小人记得淸淸楚楚,是先三下轻,然后二下重!小人如有瞒骗,大侠也饶不了我。”王七只望独孤行不要杀他。
  独孤行一指疾落。主七浑身一震,但觉一股凉气直透丹田,凝结不动,惊声道:“独孤大侠,小的全说了,求你饶小人一命!”
  独孤行一笑道:“我已点了你胸腹大穴,只要你有半句谎言,不用我动手,六个时辰之内,不用我动手,你也会全身血脉暴裂而亡,只有我才能为你解穴,这是我师门独得解穴手法,你最好不要说谎,望我能平安回来,否则,后果怎样?也不用我说了。”
  王七心胆俱裂,哭声道:“大侠,我所说句句是实,望你千万及时回来解了我的穴道,小人不想死。”
  “那你最好求神保佑,我能够在六个时辰内平安回来,才能为你解穴。”独孤行一指再落,点了王七昏穴,望着昏死过去的王七,独孤行一笑道:“胆小鬼,那是吓唬你的,十二个时辰后,你自己会安然醒来。”
  可惜王七已听不到,瞪着一双惶恐的眼睛,昏了。
  刚才独孤行为了确知王七所说没有骗他,用了点小手法,目的是想吓吓他,使他不敢乱说来骗他,现在他放心了,知道王七所说,全部属实。
  吹熄了桌上油灯,对昏睡着躺在王七身边的小白菜说了句:“对不起,委屈妳了。”
  窗一开一合,人已在土房子外,跃过土墙,辨了一下方向,身形一动,刹那间消失在风雪夜色中。

  ×      ×      ×

  镇东头果然有座破落的大院,这一带就只有这座院子最大,独孤行鬼影一样贴身在院墙上,知道王七没有骗他。人如壁虎般,爬上墙头,略一凝神打量,身形一翻,人已轻捷地落在墙内,地上积雪深厚,故此一点响声也没有弄出。
  其实这样的风雪寒天,站久些也会手脚僵硬,站岗放哨的可能早已偸懒去了睡觉。
  院内死寂无声,只有风雪呼啸怒号声,有如鬼啸猴嚎,在这样寂静的寒夜天,听来令人格外可怖。独孤行小心地观察了一会,确定了没有人,才身形纵起,人在空中横掠落在五丈外一处屋顶上,蹲下身子,快速地四周一望,身形如灵猫般纵跃而起,直向后进掠去。
  王七所说的月洞门就在身边前三丈外,独孤行不敢冒然进入,他从王七口中知道月洞门两旁树丛中有人伏着,他必须想个办法除去这些人,才能从容行事。
  风雪吹刮着,呼啸着,毎一次风雪刮掠过,必定卷扬起一股雪花,令人不能睁目,独孤行忽然心中有了主意。
  就在一次风云急速劲厉地刮掠过,卷提起一股迷茫雪花的刹那,独孤行疾如急风刮掠般,随着那股风雪,掠扑向最近他的月洞门右边的一丛草树,掠扑近时,贴地一滚,伏在雪地上,待风雪掠过后,立时看到在他伸手可及处,蹲着一人,全身落满雪花,差点看不出是个人,正从脸上放下为了遮挡刚才刮过的那风雪的双手,独孤行乘这大好时机,一掌疾落,砍在那人脖子上,“喀”声轻响,那人脖子垂歪,无声地倒在雪地上。
  用同一手法,独孤行顺利地解决了另一人。
  确定了没有别的守卫后,独孤行穿过月洞门,窜入小院中。
  略一回顾,立时一跃,扑到石屋铁门前。
  举起手,正想敲落,又缩回了,几番迟疑,终于一横心,伸手在铁门上轻轻敲了三下,再重敲了两下。
  敲完后,他的心如十五个吊桶中!七上八下,不知王七说的是否尽实,他全神戒备着,以防万一情况不对时,随时应变。
  那一刻时间,他像等了一年长那样久,不知是由于天气寒冷,石屋内的守卫睡了,还是敲门声不对,等了有一刻,还没有人来开门,独孤行真恨不得一掌将铁门震碎,但那样厚的铁门,又岂是他所能打碎的?
  铁门终于沉重地慢慢打开,门左右各站一人,右边人对独孤行道:“半夜三更的,有何事干?”
  石屋内的两名守卫由于天黑风云大,独孤行又低着头,头上戴了风帽,故此看不淸他,加上敲门的暗号又对,遂以为他走自己人。
  独孤行灵机一触,想起了王七说的“公子”,接口道:“公子吩咐,情况有变,叫我来査看一下。”
  说着一步跨进门内。
  “那就快进来吧!”左边那人似受不了铁门打开后风雪寒气的吹袭,催他快些进去。
  跨进石屋后,两名守卫“呛当”一声关上铁门。下了闩,就在这时,独孤行疾然转身,左右手齐出,闪电般同时点了两人身上昏穴。两人惊觉时已是慢了,身躯微震,已然昏软倒地。
  独孤行也不管两人摔倒在地,现在他只想着救人,越快越好,说不定随时会有人来,到时,被困在这坚固的石屋中,那就不妙了。
  现在他真的衷心感谢王七,要不是王七,他想顺利进入这石屋,筒直不用想,就算硬闯,也未必成。
  屋内真的只有昏倒在地的用名守卫,但屋内如八阵图般间格成的十多间小房子,令他不明所以,何以会有这样多的小房子。
  他初时以为是用来关人的,走前探首朝一间小房一看,小房无门,内里更是空空如也,他以为只有这一间是如此,逐间査看,间间皆是如此,令他有点莫名其妙,猜不透这些小房间有何用。
  但他立刻就明白了,逐间房看完后,他现在有点迷惘,弄不淸现在究竟身在那间房中,因为毎间皆是门口通向另一间房,曲折迀回,进去时不觉怎样,出来时弄到他最头转向,在那些房间中转来转去,就是转不出去。
  后来他停下来,定下神,细心回想刚才进来时的情景,再回想一下这些房间的间格,他恍然而悟,冷笑道:“这些小玩艺只可难倒别人,还难不倒我独孤行。”
  只见他在这些小房间中左三转右一转,右两转,左一转,就这样转转折折,终于走出这些房间,又看到这两个昏倒在铁门边的守卫。
  地窖,他要找到地窖,才能救出熊大小姐,要找地窖,只要找到地窖入口就成了,但他找遍了整间石屋,也找不到地窖口,地面连一丝缝隙也没有,再进入那些小房间中,细心找了一遍,亦找不到,他有点心急了,冒了这样大的危险,费了不少手脚才进入这石屋,无论如何也要将人救出,转出那些房间后,独孤行走到铁门边,抓起左边的守卫,拍开了他的穴道,却用手揑住了此人的喉头——一来可控制此人说话的声音,二来可给他一种死亡前窒息的感觉,这是一种最好的逼供手法。
  独孤行半松不紧地揑住了此人的喉头,令他可以呼吸,但不能畅快地呼吸,一双目光如利刀般射在这人脸上,瞬也不瞬,这是一种精神威胁,他要将此人的意志摇动,摧毁,令到他有问必答,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他选这个人来问,而不选右边的人来问,是有理由的,从他进门时这人因畏冷而催他快些进内,他已知道这人的意志和抵抗力不会强,因为一个人连寒冷也不能抵受一会,那么这人更加不能抵受痛苦和恐惧,特别是死亡。
  他没有选错人,这人一醒来后,立时感受到喉头被揑,呼吸不畅,呼吸不畅则会令人神志不会十分淸醒,这人也是,当他见到独孤行正目光如刀般盯着他,更令他有如被人劈面剌了一刀那样,双眼乱转,充满了惧怕。
  这人的意志被摧毁,精神被控制,独孤行现在要他怎样做,他就会怎样做,不会反抗。
  独孤行手指一紧,那人喉头一窒,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手指略松,这人赶紧死命地吸了口气,一双眼睛呆滞地看着独孤行。
  再放松了一点,这人再畅快地吸了一口气。这时独孤行开口问道:“喂,我问你,地窖入口在那里?”
  这人用手一指那些小房间,哑声道:“就在那些小房间里面。”
  “哪一间?”独孤行绝不放松追问。
  “最右贴墙角的一间。”这人顺着独孤行的问话答。
  “怎样才能找到入口?”独孤行己想到入口必是由机关控制。
  “右面墙上,有一块有小裂痕的砖,只要你将那块砖一按,地窖口就出现。”这人粗重地喘了一口气,因为到这时,独孤行仍然半松不紧地揑住他的喉头,令他不能畅快地呼吸,神志不十分淸醒,心神受到控制。
  手一松,这人畅快地吸了口气,跟着头一歪,昏了,独孤行又无了他昏穴。
  这人宁愿昏过去,因为人虽昏迷,起码可以呼吸畅顺。
  独孤行既已间出地窖的入口,身形如风,闪入那些房间中,右转右折,费了一番上夫,才找到最右面靠墙的那个房间。细一捜索,果然在右面墙上找到一块有裂痕的砖,毫不犹豫,伸手按在那块砖上。不过他全身戒备着,以应付突来的意外。
  小心驶得万年船。
  “卡”声响,墙角处果然崩起一块大石板,现出一个有梯级斜向下伸的缺口。心头狂喜,那守卫没有骗他,果如所言,地窖口就在眼前,独孤行不由感叹起来,要不是王七怕死,据实说出,他不可能这样快找到这座大院,顺利进入石屋,要不是那守卫说出机关所在,凭他瞎猜乱找,恐怕找到天亮有人来了,也找不到这入口,他暗自庆幸,他实在运气太好了。
  在石屋已耽了不少时间,快!争取时间将熊大小姐救出来!
  他探首地窖口,在昏暗的灯光下,蒙胧下见到一人躺在地窖墙角处,一耸身,落在梯级上,顺着梯级走落地窖。

  第五章 迫婚成反目 倩女情独锺

  内奸

  这时,熊帼君今晚睡得很不安宁,经常发梦,不但梦见父亲,也梦见独孤行。
  两个人交替着在她梦中出现,他爹是容颜憔悴,一脸愁苦忧急之色,在瞧到她之后,立时欢喜若狂,她也流着泪,欢叫着扑入她爹怀里,她爹紧紧地,激动得浑身微颤地用双手搂着她,不断喃喃道:“君儿,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刹那梦境碎裂,她蒙胧半醒,一个面影又隐现在她眼前,那是独孤行,那张落寞孤寂,充满了男性魅力,一笑令人心跳的成熟面孔,在她眼前越显越大,她又堕入了梦境中,这梦是甜美的,梦中的她,和独孤行手拉着手,奔驰欢呼在皑皑白雪的雪原上,两人尽情欢笑,一忽儿在高山之巅,一忽儿又在百花盛开的山谷中,忽然一阵冰雹打落,断红残枝零落,她一下子像沉入了万丈无底深渊中,她挣扎着,叫着独孤行的名字……
  独孤行三步两脚落到地窖,两步奔行到墙角处躺在棉被中的人身前二尺站住。
  恐防有诈,身在危地,不能不多加小心。
  忽然他放心地踏前一步,他听到躺在棉被中的人身子在转侧着,手脚微动,口里叫着他的名字,从声音听出,这人正是他急欲要救出去的熊大小姐。
  熊大小姐在努力挣扎呼叫,忽然有种声音传来,她细听,好熟悉——是独孤行那低沉的声音,在叫:“熊兄——熊小姐,快醒醒!”
  熊大小姐心头一喜,神志一淸,终于从梦境中扎挣出来,醒转了,耳边淸晰地听到有人在耳边叫;“熊小姐快醒醒!”
  她霍然睁开了一双大眼,一张令她一见难忘,脸红心跳的脸庞显现在她眼前,身子忽然感觉到被轻轻推动。
  她不相信眼前和他如此接近的这张脸庞就是独孤行,这是不可能的,独孤行怎会忽然间出现在面前,她还以为是在梦中,明媚的双眼望着独孤行不瞬。
  独孤行俯身低叫,摇醒了熊大小姐,见她张开眼睛,不言不动,怔视着他,以为熊大小姐发生了事,急声道:“熊兄——熊小姐,你怎样了,没有事吧?”
  心一急,他就会急口叫出“熊兄”,忘了熊大小姐是女儿身。
  熊大小姐被他这一叫,终于完全淸醒过来,知道眼前人确是独孤行,活生生的独孤行,不是在梦中。
  独孤行终于来救她了,这就是熊大小姐完全淸醒后的第一个念头。
  心头狂喜,猛一挺身坐了起来,也顾不了男女授受不亲,自己是个姑娘家,扑身在独孤行怀里。
  心悲喜交集,这几天所受的委屈和郁积心中的闷气,这时一古脑儿地发泄流泻了出来,眼中流出了泪,语声悲喜地低声道:“独孤兄,你终于来救我了。”
  相思与真情,刹那间毫无顾忌地流露出来。
  独孤行却是措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是推开她呢,还是搂着她,推开她,未免太残忍,搂着她,她可是个姑娘家,他独孤行虽不是鲁男子,可也不是见色乱意的人,一个男子汉,但当他看到熊大小姐面上的泪水,听到她的低声话说,他明白了熊大小姐现在的心情,她现在非常需要人安慰,特别是他,他终于伸手轻搂住了她。
  饶是如此,他这个男子汉也已脸红心跳。
  熊大小姐被独孤行轻搂在怀中,眼中不再流泪,委屈与闷气己一泻而去,刹那心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馨舒适的感觉,与她在大雪山上拥搂着独孤行的感觉一样。
  脸上展露出一丝幸福甜蜜的笑意,不言不动,她但愿就这样永久被独孤行搂在怀中,她不知不觉中沉醉在独孤行的搂抱。
  独孤行人虽然搂着熊大小姐,心里微感不安,孤男寡女这样亲近,若被人知道了怎办,况且身在险地,越早离开越好,万一有人来査看,地窖石板被人放落,那时不单止救人不成,而连自己也被困在这地窑中。
  他感觉到搂在怀中时小姐忽然不言不动,忙低头一看,这一看看得他心头大震,他不是傻瓜,白痴儿,他也曾经沧海,生命中曾有过女人,一个令他毕生难忘,第一个闯进他生命中的少女,直到此刻,仍然淸晰地闪现在他脑海中。
  他看到熊大小姐脸上那种少女初恋时特有的幸福甜蜜,纯洁无邪的表情,他明白了,明白了一切——熊发小姐己爱上了他!
  这一发现令他心弦震动,他不明白熊大小姐怎会爱上了他,爱上一个只相识几天,彼此还不了解的他,他心里震动着,矛盾着,那个第一次闯进他生命中,现在远离他而去,永不会再回到他身边的少女身形,又再次显现在他心中,他不由自主露出痛苦之色,望着熊大小姐那俏丽如女神般的脸孔,心里在暗叫道:“你为什么要爱上我,爱上一个天涯流浪,四处为家的流浪浓?”
  咬着牙,他放开搂着熊大小姐的双手,低声道:“熊小姐,咱们要快些离开这里,不然迟些时间恐怕不容易离开了。”
  熊大小姐不情愿地从他怀中抬起头,脸上是满足与甜蜜的表情,眼中露出欣悦炽热的光,漫声道:“独孤兄,咱们真的要走了嗯?”
  如果永远能够这样亲密地和独孤行在一起,她宁愿不走,一辈子呆在这里,她想。
  独孤行心头又是一震,轻轻推开仍倚在他怀中的熊大小姐,急声道:“天就快亮了,天一亮,他们就会派人来査看,那咱们脱身就不易了。”
  “独孤兄,那就走吧。”熊大小姐不情愿地从被中站起身,脸上娇红一片,妩媚极了。
  “熊小姐,妳爹已到了驻马镇,为了妳,熊前辈寝食不安,差点病了。”独孤行现在只想她快些手脚,离开地窖。
  熊大小姐一听独孤行提到她爹,父女连心,不由心急起来,恨不得立时回到父亲身边,刹那她想到只不过离开了父亲几天,却有如十年那样长久。
  她动作也快起来了,丄下子穿上了靴子,好在她这几天都是连皮裘一起,穿着衣服睡觉的,穿好了靴子,现在倒是她把带着独孤行的手,往地窖口快步走去:“独孤兄,咱们快走吧。”
  现在她催独孤行快走了。
  独孤行一笑,抢先一步,走在熊大小姐身前,带扶着她,走上上地窖口,伸手在墙上那块有裂痕的砖上一按,“咔”一声,那块掀起的大石板又严丝密缝地慢慢盖住了地窖口,现在看来,地面平整,任你怎也看不出有个地窖口。
  熊大小姐惊耗地看着,不由道:“好巧妙的机关布置。”
  转身看一看房间道:“独孤兄,咱们现在什么地方?
  独孤行一边走出房间,一边道:“咱们是在一座大院子的后院一间石屋中。”
  熊大小姐跟独孤行穿在众多的房间,好奇地问:“独孤兄,屋中怎有这样多房间,转得人晕头转向。”
  “这是用来迷惑人感觉的,好让人不易找到地窖入口。”独孤行这时已带着熊大小姐走出了那些房间,来到了铁门前。
  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两人,熊大小姐吃惊地问:“那两人已死?”
  “不是,他们被我点了昏穴,十二个时辰后自会醒来。”
  独孤行放开了拉着熊大小姐的手,上前将地上的两人从铁门前拖开,然后拔开了铁门上的闩,轻轻掩开铁门,探首往外迅速打量了一下,低声道:“快!”
  一闪身出了铁门,站在石屋外,戒备着,熊大小姐也迅速地出到石屋外。
  “走,”独孤行当先向院墙跃去,熊大小姐紧张,两人同时一纵身,落在墙头上,向下略一打量,独孤行当先向下跃落,脚才沾地,熊大小姐也跟着跃落,站在他身边,手很自然地拉住了独孤行的手:“独孤兄,现在咱们去那里?”
  “当然是先去客栈见妳父亲,免得熊前辈焦虑不安。”独孤行拉着熊大小姐,在雪地上奔行着,熊大小姐和他肩并肩,低声柔情道:“独孤兄,你真好,我不知怎样说才好。”
  独孤行侧头向她一笑,不语,拉着她如飞而去,不一会,将那座大院远远抛在身后。
  风雪飘扬中天边微现曙色。

  ×      ×      ×

  熊大爷一夜未曾阖眼,他想得很多,想到女儿,他唯一的女儿,不禁令他辗转反侧,就为了女儿的生死下落不明,有所顾虑,不然,以他早年的脾性,不将整个驻马镇反转才怪,毕竟人老了,无复当年豪气,家大业大,就算不爱女儿,为了手下那班指望他吃饭的人,他也不能妄动,所以他隐忍着,迟迟不采取大规模行动,待别是七十二骑中伏全数被毁后,他己感觉到事情不简单,对方不是单止掳劫他女儿,那样简单,这死是阴谋的开始,而七十二骑被毁,是第一步,相信以后还会有第一,一步,第三步。……
  七十二骑被毁,等于毁了一条右臂,想到这,他不由悚然一惊,肯定对方下一步的行动,是针对古诚和雷莽,他倚为左手的两位盟弟,对方既然砍了他的右手,必然要将他的左臂也砍下,这样才能使到他无还击之力,对方要一步步瓦解消灭他的力量,再全力一击。
  想到后果,他浑身冒着冷汗,他决定天亮后,无论如何,也要赶回熊镇,部署一切,对方是冲着他熊家大院来的。
  他也曾苦思掳劫他女儿和毁去七十二骑的究竟是何方人物,但线索千头万绪,就是想不出是谁人有这胆量和力量,敢和他作对,附近千里内,就只有一个原家堡还有点力量,但原家堡老堡主原含山是他的知交,生性淡泊,早已退出江湖,在堡中优游岁月,近三几年来甚少出堡在外露面,成了隐居人,就连熊大爷,在这三年中,也只见过他一次,这人,怎会对付他,况且原家堡的力量也不大强,仅可自保,而原白海又是他心目中的乘龙快婿,说什么也不会是原家堡作的。
  他又想到了几个武功高强的对头,但几人虽然武功高却都是独来独往的怪人,从不结党行事,以他们毎一个人的力量,皆无可能将七十二骑一举毁去,而毁去七十二骑的人,是一班有组织,且训练有素的人。
  头也痛了,熊大爷躺在炕上耳听更鼓响,他想睡,却怎也睡不着。
  思想又回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上去,思想了一夜,他总算想到了,这不知名,暗中对付他的人,肯定是熟人,如不是熟人,不会将他的脾性摸得这样淸,知道他一定会调动七十二骑到驻马镇进行捜索,从而在半途中一拦截七十二骑。
  莫非有内奸?
  想到这个问题,不由令他心头狂跳,浑身冷汗直冒。
  这问题太危险了,若有内奸,自己岂不是随时都有危险,这太可怕了,他再也躺不住了,霍然挺身坐起,双手紧紧抓住棉被,差点将棉被抓穿。
  按衣下坑,熊大爷在房内来回踱步,沉思着,他在想:到底身边的人,谁是内奸。
  李锷?不会!他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怀疑,李锷是他一手提拔调敎出来的部下,他深知李锷的个性,其人忠心无比,脾气虽,有照暴躁,但办事精明干练,性格梗直忠诚,况且对他有莫大之恩——李锷是个孤儿,是熊大爷将他一手养大的,不然,痛大爷也不会将七十二骑交他统带,“不,不会是他!”熊大爷在心里叫。
  那么是谁?两个盟弟——古诚与雷莽,更加不会,三人一盟在地,相交几拾年,共过患难,冒过生死,说什么也不会是他用人。
  剩下一个原白海,熊大爷也否定了,这个心目中的乘龙佳婿,如大小姐结了婚,而他只得此女,那么,自己百年后,熊家大院一切就是熊大小姐,亦即原白海所有了,他无理由这样做,熊大爷也否定了。
  想到道里,熊大爷不人一下下脚步,呆望着窗纸发怔。
  这几个人都不是,那么究竟是谁呢?熊大爷大伤脑筋,他决定不瞎猜下去,他要行动,找出随时会在他背后插一刀的人来。
  一鸡鸣,百鸡应,想不到又是黎明时份,由于天气不好,夜来人狂雪密,透过窗纸,外面昏暗一片。
  熊大爷也不想睡了,坐在窗前椅上,略作调息。

  父女情

  窗外风吹雪落声隐闻,熊大爷摒除一切杂念,渐入忘我之境。
  蓦的,他心头一跳,窗外风雪声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连忙凝神静听,功劲布遍全身,严加戒备。
  一连串的事故皆是针对他而发的,如今黎明风雪中的来人,说不定,来对付他的,他不能不加小心,提防暗袭!
  他听出来人是两个——他从脚步声听出,就在他房门前停下,他心里“哼”了一声,果然是来对付他的,不过也太目中无人了,竟然直闯房门。
  熊大爷屛息坐着,他要给来人一个措手不及的一击。
  “笃笃笃”来人居然敲门,熊大爷在心里冷哼一声,这种雕虫小技,也想用来对付老夫,也太小看老夫了,熊大爷决定不言不动,静观来人接下去玩些什么鬼域技俩。
  来人居然在门外出出声呼叫,熊大爷这次再也坐不住了,他心弦震动,身躯微颤,他激动极了!因为那呼叫声正是他为之寝食不安,牵肠挂肚,忧急焦虑,不知生死下落的心肝宝贝独生女儿熊大小姐的声音:“爹,爹!快开门!女儿回来了!”
  熊大爷心头狂喜,一跳起身,一步窜到门前,一把将房门打开!
  这时若有意外发生,或门外来人是模仿他女儿的声音骗他,令他不加提防,突施杀手,熊大爷肯定防不了。
  门开处,昏暗黎明中,熊大爷惊喜呻吟了一声,张开双臂,一把紧搂住了搂入他怀中的人。
  扑入他怀中的,正是他的心肝宝贝,视如命根的独生女儿熊大小姐!
  父女俩人真是悲喜交集,熊大小姐骤见门开的,正是他爹,父女亲情,不由悲呼一声:“爹!”扑进他怀中。
  熊大爷紧紧搂着熊大小姐,唯恐她会从他怀中飞走,永不再回,双目中泪光隐现,急声喃喃道:“君儿,我的心肝宝贝,你回来了,终于回到爹的身边了。”
  熊大小姐在她爹怀中,满脸泪水,也低声道:“爹,女儿回来了,再不会离开了。”
  父女两人都心情激动,熊大小姐只不过失踪了十天不到,熊大爷也只不过十天不见到熊大小姐,但父女两人却如分别了十年那样长久,沉醉在亲情扬溢中。
  他们都忘记了站在门外的独孤行,独孤行也不怪他父女两人,独孤行很了解父女两人现在的心情,他见到父女两人的至情流露,心里也激动得很,以他这样到处流浪,四海为家,不知见尽世间多少悲欢离合,变得有点麻木了的人,居然眼眶中也感到有无湿湿的。
  终于两人都从喜极中淸醒过来,熊大爷放开女儿,细意端详了女儿一会:“君儿,你瘦了,可是受了很多委屈?”
  熊大小姐这时也看到熊大爷一脸樵悴,神态显得苍老了很多,不由心中一酸:“爹,都是女儿不好,女儿以后都不会离开您了。”
  “傻女,难道你不嫁人?这么大了尽说孩子话。”熊大爷心情很好。
  “女儿不嫁人,女儿一辈子陪您!”熊大小姐又撤娇了。
  “哈哈哈!”熊大爷不由畅快地笑起来,突然瞥见门外含笑看着他父女的独孤行,“独孤大侠,快请进来,老夫失态了,请见谅!”
  熊大小姐这时也猛省起还有个独孤行在门外,急转身,一手拉了独孤行进门。一脸是笑:“独孤兄,快请坐,我只顾和爹说话,忘了您,不好意思,咦,爹您和独孤兄认识?”
  熊大爷一边让坐,一边对女见说道:“爹为了找妳,赶到驻马镇,误以为独孤大侠将妳掳劫了去,还和独孤打了起来呢。”
  随又转对独孤行道:“独孤大侠,请恕老夫一时冲动,冒犯了您!”
  独孤行连忙道:“熊前辈千万不要这样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
  熊大爷赞道:“独孤大侠好豪爽的胸襟!”
  熊大小姐不由问:“爹,你怎会和独孤兄打起来?”
  熊大爷于是将她失踪后,原白海来吿,说有人发现她在驻马镇,他和原白海,古诚,雷莽四人赶到驻马镇,找到客栈,不见她,误以为是独孤行将她收藏起来,终于打起来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熊大小姐和独孤行都听得很仔细。
  熊大爷望了独孤行一眼,对熊大小姐道:“君儿一定是独孤大侠将你救出来的,是不是?”
  “爹怎会知道,女儿又没有对您说?”熊大小姐诧异地望着父亲,熊大爷先不答女儿所问,站起身抱拳一拱道:“独孤大侠,大恩不言谢,此恩此德,老夫永铭心中。”
  独孤行述忙站起身还应不迭:“前辈,在下当受不起,扶危救死,我辈份所应为,再说,熊小姐也可说因我而失踪被扑,在下为了洗淸嫌疑,有责任将熊小姐寻回,交还给前辈!”
  熊大爷望一眼女儿,道:“君儿,这就是爹知道妳是独孤大侠救出的原因。”
  随又问道:“君儿,究竟是何人将妳掳去?”
  “女儿也不淸楚!”熊大小姐妩媚地看了一眼独孤行,“那天女儿和独孤兄分手后,因有点不舒服,躺在炕上,怎知就昏迷过去,醒来后,已在那座大院内的石屋地窑,实在不知是谁将女儿掳劫到那里。”
  “大院?什么大院,在那里?”熊大爷问。
  “就在镇东头,一所破落的大院。”独孤行说。
  “镇东头?”熊大爷想了一下,问道:“那些人没有难为妳吧?认得出那些人吗?”
  “他们倒没有难为女儿,”熊大小姐想到被那戴雪帽的人在脸上摸了一把,不由哼了一声,“那些人都将脸蒙着,特别是一个人,像那些人的头儿,头上还套了一顶齐脖子,只在前面开了两个眼洞的雪帽。女儿着不到他们的面貌,认不出他们是谁,但那戴雪帽的人,眼神彷彿熟悉,但又想不起有这种眼神的人是谁,不过断定一定是女儿认识的人!”
  接着将被关在地窖,到独孤行将她救出,原原本本的细说了一遍,待熊大小姐说完,独孤行也将救熊大小姐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道:“从他们的布置和手法看来,这班人的组织周密,其主脑人物诡诈多端,那个套着雪帽,被王七称作“‘公子’的人,肯定是主脑人物,据王七说,从声音判断,这人年纪很轻,只有二十多岁。”
  熊大爷听完后,点头道:“这群人的确可怕,也和我昨晚想的一样:老夫怀疑是熟人,现在听君儿一说,更加肯定了,但到底是谁呢?这个咱们认识,年约二十多岁的人究竟是谁?”
  “一定是认识的人!”熊大小姐补充道:“不然,他在见我时,不会掩蔽得这样严实,除了头戴雪帽,还穿了件宽大的长袍,故意佝偻着身体,变了嗓音,他就是怕女儿从他的身材体态举止夺音将他认出,不过他百密一疏,在眼神上露出了破绽,只可惜那熟悉的眼神一闪即没,看不仔细,一时难以想起是谁,不过只要被女儿再见到,一定能认出是谁!”
  独孤行看了她父女一眼:“前辈,既是熟人所为,那就防不胜防,今后一定要小心,免致再遭暗算,”
  叹了口气,熊大爷语调沉重地道:“已经遭到一次阴毒的暗计了!”
  “爹,是怎么回事?决说!”熊大小姐迫不及待。
  独孤行也目露疑色地问:“前辈,莫非是他们三位遭到意外?”
  他指的是古诚,雷莽,原白海三人。熊大爷也明白独孤行话意,摇摇头道:“不是,是七十二骑!”
  熊大小姐急惊道:“爹,七十二骑怎样了?”
  独孤行因不知七十二骑情况,不问话,望着熊大爷。
  熊大爷沉痛道:“毁了!彻底毁了!就只剩下李锷一人!”
  “毁了,怎样毁的,是谁有这力量和胆量毁了七十二骑!”熊大小姐真不敢相信,无坚不摧,神勇威猛的七十二骑会被人毁了。
  熊大爷道:“为了妳的失踪,爹派妳三叔从熊镇将七十二骑调来,怎知就在驻马镇外百里不到的一座大树林子里,被人预先设下埋伏,一举毁了!就只有妳三叔和李锷舍命逃出!”
  于是将经过说了一遍。
  只听得独孤行和熊大小姐动容不已。独孤行道:“有预谋,手段阴险恶毒,这班人好可怕,前辈,只怕这只是第二步,更大的阴谋还在后面!”
  熊大小姐赞同地道:“独孤兄说得对,爹,咱们从今后行动一定要小心,不然,不堪设想。”
  “这个爹也想到了,独孤大袂,多谢你的提醒。”熊大爷心里很感激独孤行。
  独孤行道:“前辈不用多谢,在下也在提醒自己,在下百思不得其解,在下初到塞外,却遭遇到接二连三的袭杀,从这几次事件推断,只怕在下也卷入了这个漩涡中,在下敢肯定,袭杀在下的人,和暗中对付前辈的人是一个组织的人!”
  “有这回事?独孤大侠,快说来听听!”熊大爷吃了一惊,估不到独孤行遭到三次袭杀!
  “独孤兄,我只知那次雪崩的事,其余两次是怎么回事?”熊大小姐很关心地问。
  “一次是在雪原上见到妳后,不久就遭受到‘雪原五狼’的埋伏暗袭,第二次就是亏了妳将我从崩雪中救出的那次,第三次是妳失踪后,在下追査妳的下落,在破庙中被一个叫王七,另一个叫曹九的人将在下引到一处小院落中,在下不便冒然动手,怎知在下第二天去探看时,就险遭暗算,幸得在下命大,躱避过了。”独孤行将三次遭受的暗袭一一说出,最后道:“在下肯定,他们是同一伙人,只不知为了什么原因,他们将在下也要杀掉!”
  熊大爷听得动容:“好可怕的手段,特别是利用雪崩来杀您,可说杀人不见血,恶毒得很!”
  熊大小姐也听得心惊动魄,但脸色却不由红了,她又想起在雪山为了救独孤行,不惜女儿家淸白,将他搂抱在怀中的情景。
  “独孤大侠,究竟您此行目的何在?可否吿知老夫。老夫敢肯定,您不会无缘无故到塞外来的!”熊大爷忽然转变了话题。
  熊大小姐也用殷切的目光注视着独孤行。
  独孤行迟疑着,吶吶道:“前辈,熊小姐,在下……在下……。”
  熊大爷见独孤行如此,知他定有难言之隐,截断他话头道:“独孤大侠,如不便说,老夫不会勉强。”
  熊大小姐也道:“独孤兄既有难言之隐,小妹也不想知道了。”目中有失望之色。
  独孤行却爽快地道:“前辈,熊小姐,不是在下有什么难言之隐,在下是怕走湖了风声,被那人逃了,又要费一番手脚,在下实吿两位,在下是来找一个人的!至于他是谁,请恕在下不便奉吿。”
  熊大爷谅解地道:“独孤大侠,如有用到老夫之处,只管开声,只要老夫力所能及,无不从命!”
  独孤行连忙道:“前辈,在下预先多谢了!”
  “这是什么话,您救了君儿,老夫好应该帮您!”熊大爷充满感激地说。
  “前辈,莫忘了令千金也救了在下一命!”独孤行感激地望了熊大小姐一眼。
  熊大小姐嫣然一笑:“我是凑巧救了您的,不值一提。”
  熊大爷忽然道:“独孤大侠,你和君儿也劳累了一夜,现天已大亮,要不要吩咐店家弄些吃的来,吃饱后休息一会?”
  他们三人不知不觉坐在昏暗的房中,谈说到天亮,房中己现天光,熊大小姐这时也感到肚子饿,很累,连忙关心地转对独孤行道:“独孤兄,肚子饿了吧,吃些什么东西好吗?爹,女儿去吩咐店家弄些吃的来。”
  她不等独孤行答应,已快步向门外行去。
  独孤行想阻止已不及,只好站起来,对熊大爷道:“前辈,不知在下的房间还留着吗?在下想换件衣服。”
  “留着,你快去换衣服吧!”熊大爷也站起来。
  “如此,在下失陪一会。”独孤行抱拳一拱,别过,熊大爷回到先前所住的房中,熊大爷望着独孤行的背影,一时间怔在当地,似有所思。
  “爹!你想些什么?”熊大小姐见熊大爷站着不动,忽然一眼看到独孤行不在,不由焦急地一把抓住熊大爷手臂,语气关切地问:“爹,独孤兄哪里去了,是不是他走了?”
  熊大爷看在眼内,不由摇摇头,从熊大小姐的急切神态,已证实了他刚才想的不差:“先坐下来,急什么?”
  熊大小姐摇着手臂。“不,您先说独孤兄去了哪里?”
  熊大爷就是拿这个宝贝女儿没有办法,只好道:“他回房去了。”
  未等他说完,熊大小姐巳急步向门外走去,熊大爷一把将小女儿拉住:“妳到那里去?”
  “去找他。”熊大小姐说。
  熊大爷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在房中换衣服,一个姑娘家,怎可随便到人家房里去。”
  熊大小姐不由满脸通红,娇嗔道:“爹,您怎不早说!”
  熊大爷不由苦笑道:“好刁蛮的女儿,妳也不等爹说完就要走,叫爹怎说!”
  熊大小姐踩着脚,撒娇道:“爹就是会说话,我不依!”
  熊大爷看着女儿娇憨的样子,不由爱怜地道:“君儿,妳年纪也这么大了,还是孩子气,唉,爹真拿妳没办法,来,坐下来,爹有话问妳。”
  拉着熊大小姐坐下。
  端详了一眼娇美的女儿,熊大爷正色道:“君儿,妳要老老实实答爹所问。”
  熊大小姐见父亲如此严肃正经,不由诧道:“爹,有什么事,快说吧,女儿几时骗过爹!”
  熊大爷心里实在矛盾,女儿喜欢独孤行,已从刚才的言行表露出来,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但他心内实在希望熊大小姐嫁给自己心目中的乘龙快婿——原白海。他不明白。女儿为何会喜欢一个相识不久,了解不深,而又到处流浪,居无定所的人,而不喜欢家业殷实,有名望,才貌俊逸的原白海。
  其实很简单,人与人之间,是讲缘份的,特别是男女之情,正如一句俗语所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现在熊大小姐对独孤行和原白海,正是这种情形。
  熊大爷不是想不到这点,而是有种先入为主的见解,他认为原白海才貌双全,且和女儿还是靑梅竹马长大的,原家是世交,有名望,而且众人也说他俩是天生一对,女儿结婚后也不至离他远去,而且他还有个愿望,希望女儿将来能生个男孩,继他熊氏香灯。
  独孤行什么也比不上原白海,女儿若嫁了他,必定离他远去,那么,他偌大的家财产业,谁人承继?
  熊大爷心中一时纷乱,望着女儿不做声。
  “爹,您怎么啦,又说有话要问,现在怎又不问。”熊大小姐责怪地望着她爹,爹很少会这样失神的。
  “哦。”熊大爷被他女儿一说,回过神来,神色一正,“君儿,爹现在问妳一个问题,妳要从实回答,这关系到妳一生的幸福!”
  熊大小姐甚少见到爹用这样严^语气和她说话:“爹究竟是什么问题,快说吧!”
  熊大爷一字字道:“君儿,妳说,是不是喜欢独孤行?”
  熊大小姐骤然听她爹提出这个令她脸红心跳,极敏感的问题,不知她爹是何意思,满脸飞红低声道:“爹,你怎会无缘无故提出这问题,您看女儿喜欢他吗?”
  熊大小姐不答反问,实在骤然间她很难冲口承认,才反问一句,但却露出了马脚,那句问话等于承认了。
  熊大爷焉有听不出的,紧迫一句:“妳只答爹是不是喜欢他就成了,不要问,爹看得出来。”
  被爹知道了藏在心中的秘密,熊大小姐不由娇羞道:“爹,您是怎样看出来的,既然看出了,还要问!”
  这等于承认了。
  证实了心中所想的,熊大爷此刻心情复杂,不由道:“君儿,爹是妳父亲,爹看着妳长大,妳的语气神态,爹岂会看不出。君儿,妳年纪太轻,不懂世情险恶,妳连人家的底也不了解,怎可盲目喜欢一个人,君儿,爹是为妳好。”
  熊大小姐撒娇道;“爹,什么也是你说的!先前说女儿长大了,现在又说女儿年纪轻,女儿今年巳经十八岁,什么也懂得,他是个好人,女儿看得出,就凭他是好人,女儿喜欢他!”
  熊大小姐撒起娇来,熊大爷还能说什么,但他仍不放弃,“君儿,白海那孩子一表人材,自小和妳玩在一起,为什么妳不喜欢他?”
  “女儿就是不喜欢他,爹,您不会迫女儿嫁给他吧?。”熊大小姐赌气,忽然反问。
  “君儿,爹几时逼妳做过妳不喜欢的事?”熊大爷对她这个任性的女儿实在无办法。
  “嗯,爹,妳真好,”熊大小姐笑脸如花,站起身,亲暱地倚在她爹肩上。看到女儿那如花笑脸,有如春风解冻,刹那什么心事烦恼也没有了,抚着女儿的背后,熊大爷由衷地笑了:“君儿,妳就是会讨爹欢喜。”
  父女俩正在说着,门外步声响起,熊大小姐以为是独孤行换完衣服回来了,忙离开她爹身边,走向门口。
  熊大爷不觉摇头,又不好拦阻她。
  “君儿,妳终于回来了,那就好了,妳知道吗?妳爹急得茶饭不思,寝不安席。”古诚在门口一眼看到迎出来的君儿,不觉惊喜万分地上前一把拉着熊大小姐的手,细意端详着她,实在太意外了,令人意想不到,失踪好几天的熊大小姐忽然又出现在面前。
  “君儿,想煞妳三叔了,几时回来的?。没事吧?”跟在古诚身后的雷莽大声嚷叫着,高兴万分,“妳平安回来,咱们就安乐了,大哥也吃得下饭睡得着觉了。”
  熊大小姐正想说什么,第三个人从后闪上,一把拉着她的手,欣喜欲狂地道:“君妹,你好吧?妳可知道,自妳失踪后,愚兄简直急死了。恨不得将驻马镇翻个天,将妳捜寻出来,君妹,愚兄想得妳好苦啊!”第三人原来是原白海,只见他双目痴痴地盯视着熊大小姐。
  熊大小姐被三人这一说,不知回答那一个好,恰在这时熊大爷在房内巳听到是谁来了:“君儿,快请妳二叔、三叔和白海进来说话。”
  熊大小姐连忙道:“二叔,三叔,白海哥,快请进去,坐下再说吧。”
  退身一闪,闪在一旁,待三人进房后,才走上前,分别向古诚,雷莽一礼道:“二叔,三叔,侄女向两位请安,为了侄女累二叔三叔千里奔波,侄女感激!”
  古诚和雷莽呵呵笑道:“君儿回来就好了,自家人,不要多礼。”
  熊大爷此刻心情大快,呵呵大笑几声,欢声道:“二弟三弟,君儿是晚辈,要的,要的。”
  看了一眼原白海,熊大小姐礼不可废,福了一福道:“白海哥,为了小妹,劳动你,小妹心内不安,请受小妹一礼!”
  原白海表面上欢笑,心内吃惊不已,还了礼,道:“君妹,愚兄生受不起。是了,妳是如何回来的?”
  他实在想知道君儿是怎样能够从地窖里逃出来,平安无事地回到客栈,这时独孤行不在房中,他估不到是独孤行将熊大小姐救出来的。
  “是独孤兄将小妹救出来的!”熊大小姐一提起独孤行,一丝丝甜意在心中滋生。
  “真的?”古诚,雷莽,原白海三人同时问。
  古诚和雷莽语气中充满了惊喜,原白海语声中只有惊意,没有喜意。
  他此刻真想立刻脱身到十里香酒铺向老狗头问个淸楚,偏是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一离开就引起思疑,此刻的他,可真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熊大爷含笑点点头,说道:“正是独孤大侠!”
  人随声现,独孤行出现在房门口。一眼见到三人,忙跨步进房,抱拳为礼道:“古前辈,雷前辈,原兄,三位好!”
  三人连忙还礼,齐道:“先前误会冒犯了独孤兄,真不好意思,还望海涵!”
  独孤行一笑道:“三位快不要如此说,过去了的事,不提也吧!”
  熊大小姐这时已轻快地走到独孤行身边,带笑道:“独孤兄,快过来坐下吧,小妹刚才吩咐店家备了几样好吃的,独孤兄您一定喜欢吃的!”
  原白海见熊大小姐对独孤行如此亲热,不由在心内暗恨,表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各人坐下,熊大爷笑对各人道:“君儿平安脱险归来,老夫心头一块石也放下了,等会咱们痛快喝一杯,然后回家,庆祝一下,再办正经事。”
  古诚笑道:“大哥现在可以放心了,是了,君儿,妳是被谁掳劫了去,认出那些人吗?关在哪里?”
  雷莽也大声道:“君儿快说,三叔急死了!”
  原白海也急欲想知道熊大小姐被救的始末,好谋对策,但他不敢抢着问,有古诚和雷莽在,他不便抢先问,也不想太着痕迹,如今古诚替他问了,正中下怀。
  熊大小姐于是再将一切经过对三人说了一遍。
  古诚和雷莽皆握拳瞪目,特别是雷莽在听完后,大声道,“好卑鄙阴险的手段,他们要是撞在我手里,非杀了他们,消不了我胸中闷气!”
  原白海在听完后,不安的心放下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而大院中的人一定全部撤退了,乐得表现表现自己:“三位叔父,独孤兄,君妹,那座大院正是现成的线索,咱们何不立刻赶去那座大院,搜査捉拿那些人,不就知道他们是谁了吗?”
  雷莽首先站起来道:“对,白海说得对,咱们快去吧,一定能抓到他们的。”
  熊大爷笑道:“三弟,君儿被独孤大侠救出,就已惊动了他们。现在他们不闻风逃遁才怪,那有这样笨的人,事情败露了,还不走,等着人去捉拿?三弟,不用去了,我敢担保,你们去到,必定人去屋空。”
  雷莽点头道:“大哥说得是,小弟就是想不到这点。”
  原白海巳无心留在这里,他急于想出去,以便重新安排一切:“大叔,依小侄之见,他们虽人去屋空,但那是他们经营的地方,走了,或许多少能找到些线索也未可定!”
  雷莽一跳起身道:“怎么我想不到这点,大哥,白海说得对,或许可以找到一点钱索也未可知,大哥,小弟这就去走一趟。”
  原白海也趁机道:“三叔,你一个人去怎成?小侄陪你走一趟。”
  独孤行始终没有说话,在注意着古诚,雷莽,原白海三人的神态。
  古诚也站起身道:“三弟,二哥也陪你走一趟。”
  雷莽道:“二哥,小弟和白海去就成了,正如大哥所说肯定是人去屋空,架是没得打了,您还是留下来陪陪大哥和独孤兄谈话吧!”
  熊大爷也道:“有三弟和白海去也成了,二弟你就留下来陪大哥和独孤大侠吧。三弟,白海,小心点。”
  雷莽与原白海别过四人,如飞去了。

  情海翻波

  不到一个时辰,原白海与雷莽回到客栈中,雷莽第一个开口道:“大哥,如您所料,果然人去屋空,不但如此,连整座大宅院也被夷为平地,小弟和白海可说是白走一趟。”
  原白海接上道:“小侄和三叔在废墟上搜寻,那批人毁得真彻底,累小侄和三叔花了一番力气,始终找不到一点有用的钱索,连独孤兄所说的石屋也找不到。”
  熊大爷连声道:“三弟,白海,快坐下来歇歇,这一切本是意料中事,等会咱们吃完饭后立即回家,白海你离家也有十多天了,也该回家去,免你爹挂念。”
  “是,大叔,小侄也该回堡看看爹了,大叔,如有用到小侄处,只管开声,小侄义不容辞!”
  熊大爷赞赏地哈哈一笑:“白海,你年少有为,前途未可限量!”
  说完有意望了熊大小姐一眼。
  原白海双目灼灼望向熊大小姐,见她正和独孤行在亲热地小声说笑,不由妒火中烧,暗暗咬牙:“君妹,愚兄有句话想和妳说很久了,咱们出去走一走好吗?”
  坐在独孤行身旁,正在低声说笑的熊大小姐闻言,不由略蹙了蹙盾头:“白海哥,有话请现在说吧,外面风雪大,小妹不想出去。”
  熊大爷为了撮合两人,乘机帮着原白海说话:“君儿,妳就和妳白海哥出去走走吧,你两人也有一段时间不见了,妳可知白海为了妳的失踪,多忧心。”
  古诚与雷莽当然帮着熊大爷,齐声催着熊大小姐,熊大小姐拗不过他爹和两盟叔,她本对原白海没有什么,且有感情,是兄妹般的感情,一直将原白海当兄长般看待,站起身,对原白海道:“白海哥,咱们就到外面走走吧!”
  原白海闻言大喜,忙上前拉住下熊大小姐的玉手,向独孤行示威地一笑,向房外走去。熊大小姐临出房时,回头向独孤行妩媚一笑。
  独孤行对原白海的浅薄不以为意,但对熊大小姐含有情意的一笑,却心头一震,他实在不能接受这份感情,他只是一个到处流浪的人,何况他心头的创痛还未痊愈,他亦看出熊大爷三人对原白海有一份好感,自己从中插入,定会惹来麻烦与烦恼。
  熊大爷哈晗一笑,对微在沉思的独孤行道:“独孤大侠,您看小女和白海,真是天生对,如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
  “前辈说得对,令千金和原少堡主,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独孤行这是由衷之言。
  “大哥,君儿也长成了,该是为她办喜事的时候了。”古诚高兴地说。
  “好啊!小弟等君儿这杯喜酒等得脖子也长了,大哥,到底几时?”雷莽兴高彩烈地嚷叫。
  熊大爷老怀大畅,满心欢喜,一提起这个宝贝心肝女儿,他什么也可以抛诸脑后:“二弟,急什么,难道大哥比你们不急,急,也要看看君儿意思,才好拿定主意。”
  “大哥不用担心,君儿和白海自小长大,一定两情相悦,你看他俩刚才出去时,手拉手,亲热得很!”雷莽笑说。
  熊大爷心知肚明:“三弟,急也不在一时,待诸般事了,再谈!”
  转对古诚道:“二弟,李锷的腿伤不碍事了吧?咱们今天一定要回去。”
  “李锷腿伤差不多己痊愈了,只是失血过多,身体有点虚弱,相信他能支持得了。”古诚说。
  “独孤大侠,如不嫌弃,到舍下一叙如何?”熊大爷热诚地邀独孤行到熊家大院。
  独孤行一来尙有事要办,二来也不想过份接触熊大小姐,免得感情滋生,婉却道:“前辈盛意,在下心感,在下还有点事要办,恕不能俯允,待在下事完,入关途中,定当专诚拜谒?”
  熊大爷不便强邀,说道:“那么,老夫也不勉强,独孤大侠,入关前,请千万赏脸,到舍下一叙,好让老夫略尽地主之谊。”
  “一定!”独孤行抱拳道,

  ×      ×      ×

  众人正在谈笑,熊大小姐一股风般走进房内气鼓鼓的,沉着脸,不见原白海和她一同回来。
  熊大爷见女儿如此脸色,已知一定发生了不偸快的事,古诚,雷莽,独孤行也看出了,却不便发问。
  熊大爷明知故问:“君儿,你白海哥呢,怎不见他?”
  熊大小姐先看了独孤行一眼,然后坐在独孤行身边:“他赌气走了,说要立即回堡。”
  “君儿,妳一定是惹他生气了,唉,妳怎可以如此任性。”熊大爷摇头叹气。
  “女儿才不惹他,是他惹女儿生气,爹也不问就责备女儿!”熊大小姐委屈地低泣起来
  熊大爷最怕的宝贝心肝女儿哭,一哭他就心乱,手足无措,古诚和雷莽平时亦极宠熊大小姐,如今见她一哭,也手足无措,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独孤行在旁见了,自是不便出声,他毕竟是外人,且相交不深,他感到有点尴尬,真想就此告辞,但又不愿失礼,一时间他也感到有点失措。
  还是熊大爷有办法,温声道:“君儿,是爹不好,错怪了妳,看,这大个人了还哭,也不怕独孤大侠见笑,来,吿诉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熊大小姐果然止住了低泣,羞红着脸抬头看了独孤行一眼,然后向熊大爷委屈地道:“爹,你评评理,白海他一定要女儿嫁给他,要女儿立即答应他的求婚。”
  雷莽抢先道:“君儿,这是大喜事,三叔也不知等了多久,妳答应了他吧?”
  熊磊小姐嗔道:“三叔,要答应你答应他吧!”
  “妳没有答应,那三叔的喜酒喝不成了。”雷莽大失所望。
  “爹,您听,三叔又在乱说。”熊大小姐不依。
  “君儿,怎可这样对你三叔说话,唉,爹真拿妳没办法,妳不答应他就算了,为何他赌气走了。”熊大爷问。
  “他无赖,他跪在雪地上,说女儿不答应他,他就跪着不起来,跪到女儿答应他为止。”熊大小姐红着脸瞟了独孤行一眼,“女儿气他这样无赖,说:你就是跪一辈子,我也不会答应嫁给你!女儿还说他是无赖,他一气之下,跳起身来,大声说:我一定要娶到妳,一定要和妳成亲!然后转身跑了。女儿想他一气之下回堡去了吧!”
  熊大爷顿足摇首道:“唉,怎会弄成这样,白海那孩子也太操之过急了,君儿,爹真拿妳没办法,妳叫爹以后怎有面去见他爹呢?”
  不等君儿回答话,雷莽道:“君儿,三叔真不明白,白海有什么不好,人人都说你俩是天生一对,妳为了什么原因不喜欢他?”
  鼓着腮,熊大小姐道:“侄女就是不喜欢他,侄女一直将他当作兄长看待,想不到他会如此想!”
  望一眼独孤行,故意将“娃女一直将他当作兄长般看待”的说话语气加重,目的是让独孤行明白她对原白海的感情,免得独孤行因为原白海的介入,而不敢接近她。
  独孤行当然明白她的心意,心里也很感动,但他又怎能再接受呢?
  古诚见气氛弄得不偸快,他想让气氛轻松点:“大哥,他们小辈的事,咱们也理不了那样多,就让他们慢慢去收拾吧,现在差不多晌午了,吃了饭后,咱们还要赶回去啊!”
  熊大爷点头道:“三弟,你到李鳄房中,唤他来一同吃饭,顺便看他可能够行动!”
  雷莽应着出房。
  熊大小姐破涕为笑,“二叔说得对,爹,咱们今天回家吗?”
  熊大小姐这一笑,如梨花带雨,春风拂过,室内气氛顿时轻松活泼起来,熊大爷和古诚两人都轻快地吐下口气,笑了。独孤行看着熊大小姐那楚楚堪怜,梨花带雨,令人心动的笑脸,不觉呆了呆,熊大小姐带泪的笑险,彷彿变幻成另一张带泪笑脸,那个让他刻骨铭心,死也忘不了的少女阴影。
  熊大爷点头道:“咱们今天回家!”
  熊大小姐侧首见独孤行呆望着她出神,心头一甜,脸一扭,伸手轻摇独孤行肩头:“独孤兄,想什么这样出神?咱们今夫回家去,你也去吧!”
  独孤行蓦然惊觉,脸上不由一红,怎可当着他们如此失态,连忙笑道:“哦,没有什么,熊小姐,对不起,在下还有点事要办,有负盛意,请见谅!”
  熊大爷也道:“独孤大侠刚才也推辞了,不过,他答应入关之前到咱们那里一叙!”
  熊大小姐紧望着独孤行:“独孤兄,这件事很重要吗?我留下来帮你!爹,女儿帮独孤兄办完事再回去,你和二叔三叔先回去吧!”
  独孤行急忙道:“熊小姐,这件事在下一人办就成了,盛意心领,妳还是和熊前辈一起回家吧!”
  熊大爷附和道:“君儿,独孤大侠说得对,跟爹回去吧,免得爹挂念,”
  熊大小姐道:“独孤兄,你忘了咱们的事正好和您有关连,您一个人太危险了,跟咱们同去,彼此有照应,共同对付那批人,爹,您说是吗?”
  熊大爷只要女儿肯跟他回去,熊大小姐什么他也点头,何况这是实情:“独孤大侠,君儿说得不错,他们肯定还有阴险的手段对忖咱们,你一个留下来确实危险,说实话,老夫七十二骑已毁,力量削弱,也想借重独孤大侠,你如看得起老夫,跟老夫回去,咱们联手对付那批人,这样比较稳妥。”
  独孤行也知道这样比较安全,因为敌人到现在为止,还在暗处,随时可以发动攻击,而己方在明处,一切皆在敌人监视下,随时会遭到意想不到的袭击,但他有自己的主意,他认为自己独自在外,便行动,也可分散敌人的力量,虽则危险,只要小心,是可应付过去。
  他感激地对熊大爷道:“多谢前辈关怀,在下也想到这点,不过在下认为,咱们分开来进行,可将敌人的力量分散,使敌人有了顾忌,不敢放胆而为,可生牵制之效,虽则是危险一点,在下相信,只要小心提防,总可以应付,况且在下实在有事要办,且有了眉目,在下答应,等事完之后,一定赶到熊镇,共同对付敌人,在下也想弄淸楚他们三番四次袭击在下的原因。”
  “如此,老夫也不便勉强,独孤大侠,咱们就这样一言为定。”熊大爷眼睛望着女儿。
  “独孤兄,我留下来帮您,您一个人孤掌难鸣,我留下来,发生事故,也好有个照应。”争不等独孤行回答,转对熊大爷道:“爹,就这样决定吧!”
  熊大爷放心她留下,张口道:“君儿……”
  熊大小姐坚决道:“爹,不要再说了,女儿已决定了。”
  熊大爷张着口,不知如何是好。
  独孤行见熊大小姐神色坚定,知道多说无谓,遂对熊大爷道:“前辈,令千金既意决留下,在下定当全力保护!”
  熊大爷无可奈何地道:“如此,一切拜托了,君儿,情况凶险,一切要听独孤大快的话,不要任性。”
  熊大小姐高兴地扑到熊大爷身边:“爹,女儿一切听您的。”转对古诚道:“二叔,烦劳您和三叔多多协助我爹!”
  古诚道:“君儿放心,二叔和你三叔一切自会留意!”
  熊大爷伸臂轻拥着爱女,“君儿,妳就是会说话,爹这么老了,要妳来操心,爹只是不放心妳!”

  ×      ×      ×

  雷莽气急败坏地冲进房中,满脸愤怒与悲痛,疾声对四人道:“大哥,李锷被杀!”
  四人一见雷莽神色仓忙地冲进房,已知情况不好,知这一定有事发生了。听雷莽一说,俱不由震惊得霍然从椅上站起来,熊大爷心情激动,冲口道:“三弟,李锷真的死了!”
  雷莽咬牙瞪目道:“李锷躺在炕上,被人一剑穿喉而死!”
  独孤行感到事态严重,敌人已开始了行动,脱口道:“前辈,咱们去看看!”
  一言提醒各人,立刻急步出房,奔向李锷房间。
  李锷房门就在熊大爷所住房间的第五间,在古诚隔壁,雷莽隔一间。
  五人冲进房间,一眼就见到躺在炕上棉被里的李锷,一颗脑袋露出在被外,无力地歪在枕旁,熊大爷趋前一步,俯身察着李锷。
  但见李锷一颗脑袋歪垂在枕旁,双目圆睁,口微开,脖子喉头上有一个血洞,血顺着脖子流到炕上,却不多,都已凝结了,由于天气严寒,血很快凝结,凝结的血将脖子上的伤口堵塞了,所以流了很少血。
  熊大爷仔细察看馨李锷喉头上的伤口,一会,抬起头对围拢过来的四人神色凝重地道:“一剑穿喉,好快好准的剑!”
  独孤行上前留心地察看死去的李锷,他特别注意李锷的双眼,李锷双眼暴胀,凝注的目光中有愤怒与讶异,表情凝结的脸上有一种不相信的表情,分明他看到杀他的人,很可能还是认识的,不然,他目中脸上,不会有这种眼色与表情,独孤行不禁心生寒意,太可怕了,简直令人防不胜防,距离这样近,竟然不声不响的杀了李锷,而他们却毫不知情!
  熊大小姐只看了一眼就不看了,古诚也挤前小心地观察了一番,脸色沉重,不发一言,退到窗前。
  熊大爷心中激愤,激动得身躯微颤,他估不到敌人手段这样毒辣,七十二骑毁了七十一骑,剩下一个李锷,也不放过,可说心狠手辣,现在,七十二骑真的完了,彻底毁了,熊大爷不觉咬牙切齿。
  这时店小二和掌柜已闻声赶了来,一见躺在炕上死去的李锷,吓得身子一抖,差点站不住,掌柜的颤抖着道:“各位,怎会有人被杀,这……这如何是好!”
  熊大爷一摆手道:“没你们的事,去吧,咱们自会料理,这银子,拿去替咱们买副上好的棺木回来,知道吗,去,越快越好。”
  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塞在掌柜手里:“顺便请八个仵作,余下的打赏你!”
  掌柜接过银子,点着头去了。
  熊大爷望了雷莽一眼:“三弟,你是几时发现李锷被杀的?”
  雷莽跺脚道:“小弟奉大哥命,出房后,立即觉得内急,于是急忙奔到院后茅房解决了,回来到李错房中一看,就发觉他死了,当时李锷可能死去不久,小弟曾经摸过他,身体尙有余温,小弟该死,想不到一时内急,害李锷送了一命!”
  一脸自愧之色,雷莽懊丧地垂下头。
  熊大爷道:“三弟,这不关你的事,他们存心要将七十二骑彻底毁去,当然不会放过李锷,怪只怪大哥没有想到这点,不及早提防,以为近在咫尺,敌人不会这样猖狂,当着咱们面前下手!”
  独孤行这时神色凝重地道:“前辈,你有没有注意到李锷的目光与表情?”
  熊大爷点点头,望着他,不语,等他说下去。
  古诚忽然抢先激动地道:“独孤大侠,你是否怀疑杀李锷的人,是个熟人!”
  “古前辈也从李锷的目光与脸上表情看出来了。不错,在下也看出了,以李锷的身手,虽然受了伤,但不会死得如此容易,凶手杀他也绝对不会不弄出声响,加上他目光中愤怒与讶异之色,及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在下敢肯定:杀他的凶手一定是认识他的人,而且很熟,熟到李锷不会生出戒惧之心,而这人可以从容接近李韩,在李锷毫无防备下,一剑杀了他,所以李锷脸上才会现出那种表情,因为李鳄怎么也想不到这人会杀他,才放松了警惕,令到凶手一击得手!从他伤口可以判断,凶手是用剑高手,剑快、准、狠,力量使用得恰到好处。”
  古诚和熊大爷边听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分析判断。

  第六章 揭破真面目 粉碎大阴谋

  危机四伏

  这时,熊北周不由佩服地道:“独孤大侠眼光锐利,观察入微,思想细密,判断准确,老夫十分佩服!老夫心里也有同感,也早从李锷的目光表情中看出来了。”
  雷莽这时忽然扬起一掌,疾拍向头顶天灵,熊大爷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惊声道:“三弟!你要作什么?是何意思?”
  雷莽悲声道:“小弟大意,害死了李锷,况且小弟嫌疑最大,小弟为了表明心迹,只好一死以示!”
  熊大爷肃容道:“三弟!你真傻,咱们三人义结金兰,情同手足,大哥怎会怀疑你?何况你用的是豹尾鞭,凶手用的是剑,怎会是你呢?”
  古诚上前一步道:“三弟!你怎会如此糊涂,生出这样的念头?”
  熊大小姐这时也抢步上前拉着雷莽手臂道:“三叔!你千万不可有这些想法,我们怎么会怀疑您!”
  雷莽顿足道:“但我心中愧疚难安,总觉得李锷被杀,我要负责任!”
  独孤行不便开声,也不想说话,他只在旁细心注视。
  熊大爷安慰他道:“三弟!你这样想就错了,也中了敌人的毒计,他们存心要杀害李锷,李锷现在不死,他们也会千方百计杀他,你如一死,正如了他们所愿,如今他们已经彻底毁了我的右手,你一死,等于毁了我半条左臂。我已折去七十二骑,现在就只剩下你和二弟了。三弟!你懂吗?”
  雷莽含泪垂下手臂,道:“大哥!小弟一时糊涂,请大哥原谅!”
  熊大爷一笑道:“这才是好兄弟!”
  古诚道:“三弟你明白就好了,以后我们的处境将会更危险!咱们必须千万小心!”
  熊大小姐眨眨明眸,问道:“爹!你看凶手是从房门进来的,还是从窗户进来的?”
  熊大爷道:“蠢丫头,这还用问,一定是从前门进来的,并且是光明正大的进来。不信,你可以问问独孤大侠,看他同意不同意我的看法。”
  熊大爷见女儿脸露不信的神色,所以要问独孤行。
  “独孤大哥!你和我爹的看法一样吗?”熊大小姐目光转向独孤行问。
  “在下同意熊前辈的看法,凶手既是熟人,也为了不让李锷起疑心,方便他行刺,一定不会从窗门进来,必定从房门从容地进房。假如你是凶手,会从窗口进来吗?”
  这一问,令熊大小姐不能不信了,她摇摇头道:“当然不会!”
  古诚道:“君儿!现在你同意你爹的看法了吧!”
  熊大小姐向熊大爷扮了个鬼脸,熊大爷摇摇头。
  这时店掌柜的和小二领着人,抬进一口棺材,对熊大爷道:“大爷!棺木买来了,是不是立刻收殓了”
  熊大爷点点头道:“尽快收殓,立即动手!”
  八个仵工立时七手八脚,掀开棉被,很快地为李锷净了身,换上寿衣,将李锷从炕上抬起,放落棺中。
  李锷身上赫然放着一封信,一封普通的信。
  熊大爷一步上前,伸手捡拾。
  独孤行伸手一拦,道:“前辈小心,恐防有诈!”
  一言提醒熊大爷,忙缩步收手,望着独孤行道:“怎么办?”
  掌柜的与小二早已退出房外做他们的事,房中就只有独孤行和四个仵工,独孤行道:“先辈和他们先退出房去,为防万一,小心点好,由在下捡起那封信。”
  熊大爷道:“这怎么成,要独孤大侠你冒险!”
  雷莽道:“独孤大侠!大哥!由小弟来捡吧。”
  上前就欲伸手捡那封信。
  独孤行一把拦住他道:“还是由在下来吧,一有危险,在下会破窗闪避的!”
  熊大爷见他意决,只好叮嘱道:“独孤大侠!一有不对,立即闪避!”
  熊大小姐无限关切地道:“独孤大哥,一切小心!”
  独孤行一笑,挥手叫他们快出去。
  房中只剩下他一个人——李锷的棺木也叫仵工抬出了房外,独孤行小心行前一步,他仔细打量着那封信。
  信封是普通的信封,和独孤行上次接到的信封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信封鼓鼓的,就是这个缘故,独孤行才阻止熊大爷贸然上前取信——他恐防里面有炸药或歹毒的暗器,房内人多,万一真有,那时就走避不及了,这是独孤行的想法。
  抽出腰间长剑,伸前,小心地用剑尖触触那封信,同时全神戒备着,准备情况不对,立时穿窗而出——他站立之处,离窗口最近。
  剑尖触在信封上,没有异样,轻轻一挑,信封翻了个身,细一察视,没有异样,他这才收起长剑,小心地上前一步,伸出食中两指,小心翼翼地挟着信封一角,拈起来,信封轻轻的,嗅了嗅,也嗅不出有何异味,才放心地将信封放在桌上,拿出一把锐利的短剑,小心地将封口割开,用剑尖挑开封口,瞥见信封内有几张信笺!他放心地吁了一口气,信封鼓鼓的,原来装了几张信笺。
  轻轻抽出信纸,最上的信纸上写着几个大字。独孤行扬声对房外的四人道:“前辈!没事了,进来吧!”
  熊大小姐第一个进门,来到独孤行身边,十分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信封内装的是什么?”
  独孤行看了她一眼,笑道:“在下不是好好的吗?熊前辈!你看看这封信!”
  伸手将写着几个大字的信纸递给正跟着进来的熊大爷。
  熊大爷伸手接过,问:“信封里没装什么玩意吧?哦——”
  熊大爷一眼看到纸上写的字,脸色倏地一变,惊哦了一声。
  熊大小姐和古诚、雷莽急问道:“信纸上写的什么?”
  熊大爷激声动地读道:“先杀李锷,毁你右臂,古诚、雷莽也难逃劫运。熊北周,左右双臂一毁,你也命不久矣!”
  众人听得大惊,特别是熊大小姐,道:“爹!谁人敢伤害你,女儿就和他拼了!”
  雷莽怪叫道:“好大的口气,只要撞在咱的手里,咱要不将他碎尸万段,咱就不叫雷莽了!”
  古诚道:“三弟!沉着冷静,千万不可冲动,要不然,正好中了凶徒的奸计!”
  熊大爷点头道:“二弟说的不错,咱们必须冷静,看来,他们矛头所指,将是二弟和三弟,咱们今后必须千万小心,切不可单独行动。”
  独孤行将手中的几张信纸递给熊大爷道:“信封中就只得这几张信纸,累咱们空自紧张吃惊了一场,敌人实在善工心计,看来敌人这一招收到了效果!”
  他指的是刚才恐防信封里有古怪,白白担了一场虚惊的事!
  熊大爷接过信纸,逐张看过,随手递给古诚,冷笑道:“歹徒想用这一招来扰乱咱们的心神,那是白想!”
  古诚顺次一看,第一张写着:“古诚!不出三日,必取你命!”
  第二张写着:“雷莽,古诚命丧,你随后!
  第三张写着:“熊北周,你完了,彻底完了!
  第四张写着:“独孤行!算你命大,这回必取你的性命!
  没有署名,每张纸就写着这几个字,信纸是随处可买到的毛边纸,字迹普通,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从信封到信纸、笔迹上,根本寻不到线索!
  雷莽看完之后,气愤得差点将信纸撕了。
  熊大小姐看后,对独孤行道:“这些信纸和信封都很普通,随处可以买到,字迹也平常,凭这些很难找出线索来!”
  独孤行点头道:“他们很细心,从不留下一丝线索,在下上次收到一封信,约在下前往大雪山的,也是同样的信封、信纸、字迹,想来上次暗算在下和刺杀李锷的,肯定是同一人!”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那封约他前往大雪山,几乎使他丧命在雪崩中的信,拿出来递给熊大爷观看。
  熊大爷接着,掏出信纸,和在李锷炕上发现的信一比较,果然如独孤行所说,信封、信纸、笔迹,全都相同:“唔,一点不错,暗算你和刺杀李锷的,果然是同一个人!”
  把信转递给古诚、雷莽、熊大小姐三人顺次观看比较。
  “果然一样!”熊大小姐将信放在桌上。
  古诚道:“他们现在已展开行动,大哥!咱们留此无益,还是尽快赶回熊镇,早作准备,万一熊家大院发生意外,那就不堪设想了。”
  “立即起程!”熊大爷当机立断,道:“李锷遗体暂时厝在在庙中,等以后再运回熊镇择地安葬。”
  语声一顿,转对门外几个仵工道:“这里有五十两银子,麻烦各位将棺木抬到庙中安放,过些时日老夫自会寻来,将棺木运走,灵牌上请书李锷之名,一切烦劳。”
  其中一名仵工收下银子,道:“大爷请放心,棺木暂厝镇头天师庙中,大爷们以后到天师庙去寻找就成了。”  
  说完退出房外,和另三个仵工将棺材抬走。
  望着抬走的棺木,熊大爷自语地道:“七十二骑毁了,彻底的毁了!”
  “大哥,七十二骑虽毁,但咱们熊家大院并不是好欺侮的,咱们还有力量,要叫他们双倍偿还!”古诚安慰熊大爷。
  “爹!咱们走吧!不要再想了。”熊大小姐上前拉着熊大爷往房门外走去。
  殷殷叮嘱,依依不舍,熊大爷别了爱女,向独孤行抱拳一礼,古诚和雷莽也别过独孤行,三骑马,冲风冒雪,马蹄扬起的雪花与落下的雪花迷漫地扬在一起,霎那间,将三骑渐渐去远的人马蒙蔽了。
  一任风吹雪落,熊大小姐凝立在风雪中,呆望着人马远去的方问。
  独孤行站在熊大小姐身边,对呆站着的她道:“熊小姐!风雪大,咱们回客栈吧。”
  熊大小姐闻言抬头,朝他嫣然一笑:“独孤大哥!我和你,真的这样生分,不能再接近些吗?答应我,叫我君妹,好吗?独孤大哥!”
  独孤行想不到熊大小姐这样直率坦白。人说北地姑娘豪放大方,不似江南少女,忸怩作态,果然不差。独孤行望着熊大小姐娇笑的脸庞,目中满含情意,热切的目光,他实在不忍心拒绝,人非草木,谁能无情?何况,一个少女纯洁无邪的情意,可以将一个硬汉融化,拒绝她,将会严重地伤害她的心灵。独孤行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为什么要我遇见你,你为什么偏偏要喜欢我?
  熊大小姐那热切的,充满情意的目光如火般灼炙在独孤行脸上,将独孤行内心的抗力慢慢熔化。终于,独孤行抗拒不了,心里低呻一声,口里叫道:“君妹!”
  熊大小姐闻听独孤行叫她“君妹”,如饮醪酒,满脸绯红,颤着声音唤道:“独孤大哥!”娇躯一软,扑倒进独孤行怀中。
  独孤行也被她那声“独孤大哥!”唤得心头一震,情不自禁张臂搂住了她——紧紧的。
  两人在风雪中搂抱在一起,心中的激动,沸腾的血液,挡住了风雪的酷寒,两人都沉醉在突发的激情中。
  熊大小姐被独孤行有力的双臂紧紧地搂着,身躯软软的,她感觉到在他的怀中,无比舒适安全。甜蜜迷醉,耳中听到他强烈的心跳声,与她的“卟卟”的心跳声溶混在一起,刹那,她在恍惚中,感觉到自己和独孤行合二为一。
  独孤行搂着熊大小姐,恍惚又回到他初恋的时光,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忽然间又会想起初恋的情景,他又感受到了初恋时的那种激情,那种甜蜜与迷醉,忘记了眼前的一切,忘记了风雪酷寒,天地间就仿佛只有他们两人。
  当爱情来到的时候,你抗拒不了,就像独孤行现在一样,他本已将他的心完全密封起来,自以为很固实,谁知却脆弱得很。熊大小姐纯真的情意之拳轻轻一敲,就碎裂了,彻底瓦解了。
  爱情真有无穷的魔力,奇妙得不可思议,使人感情爆发,不可收拾。
  现在他俩的情况正是如此。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身上已落满了雪花,从头到脚,看上去就像一个雪人。
  沉醉在爱情激流中的人,是不知时间流逝的!
  沉醉中的独孤行,猛然间心内闪过另一个少女的身影,那个第一次闯进他生命中,令他刻骨难忘的,永远不会回到他身边的少女的身影。
  独孤行终于从沉醉中清醒过来,一个软弱低微的声音在他内心叫道:“我怎能这样?不能,不能。”
  但另一个强而有力的声音在抗拒着,而且压过了那低微的声音道:“能!你为什么不能!你能够!”
  独孤行内心实在矛盾极了,他心彷徨,他不知道接受还是推却的好。最后,爱情的力量,终于击碎了其他一切阻力,也可说是感情战胜了理智。
  爱情可以让人神魂颠倒,勇气百倍,信心十足,也可以令人沉沦苦海,意志消沉,斗志全失。不知独孤行是前者还是后者。
  轻轻松开双臂,独孤行真不忍心移动仍沉醉在爱情美梦中熊大小姐,低下头,看到熊大小姐像睡着了一样,长睫毛的眼脸垂盖下,脸上真是娇媚动人极了,独孤行双目像被磁石收住了一样,不能移动。“君妹。”独孤行终于低沉轻唤。
  熊大小姐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徐徐张开明媚的双眼,口中轻“嗯”了一声,身躯倚偎在他怀中,没有动。
  “君妹,咱们回去吧!”独孤行略提高了声音,并轻轻推动她双眉。
  “行哥。”熊大小姐像梦呓般低唤了声:“这样快就回去了?”
  “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有事要办!”独孤行提醒说,熊大小姐不情愿地,娇慵无力地慢慢挺起身:“行哥,不能多留一会吗?”
  “不能,咱们傍晚时份还要去十里香酒铺,妳忘记了吗?”独孤行替她拍打身上的落雪。
  熊大小姐这时候也平静下来,想起还有正经事要做:“行哥,那么咱们快回去吧!”
  很自然的,拉住了独孤行的手。
  独孤行不自觉地也反握着熊大小姐柔搰的玉手,一股暖流通过了两人全身,熊大小姐深情地看了看独孤行一眼,轻声道:“走吧。”
  两人踏着积雪,带着一身雪花,向镇内走去。

  ×      ×      ×

  天已放黑,外面风雪更大,寒风凛冽,像洪水猛兽一样肆虐着大地,雪花一个劲地下着,像不将大地的一切完全彻底掩盖在白雪下不罢休一样,密密麻麻地撒落。
  熊大小姐和独孤行穿戴整齐,准备走出客栈到十里香酒铺,他两人在客栈房中已调息过,两人现在精神奕奕,十分充沛。
  熊大小姐身穿皮裘,仍然束发戴帽,作男装打扮。
  独孤行看着熊大小姐一身男装,脸色白中透红,眉目如画,有如粉装玉琢般,容貌俊美至极,不由笑道:“君妹,若你真是个男的,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孩子,就连我,若是个女的,也会被你迷倒。”
  熊大小姐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也不由失笑道:“这敢情好,小妹倒要尝一尝被大群女孩子包围,终日在温柔乡里的滋味。”
  独孤行看一看天色,道:“君妹!咱们去吧,一切小心,情况若有不对,你就先走,不要管我!”
  熊大小姐上前偎在他肩膀上,深情地低声说道:“独孤大哥!无论如何凶险,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独孤行知道劝不动她,只好叮嘱道:“无论发生何事,都由我出头,切不可轻妄动,知道吗?”
  熊大小姐娇媚地看了他一眼,微笑点头。
  两人带上房门,出了客栈,冒着风雪,向十里香酒铺走去。

  伏击

  十里香酒铺今晚生意十分兴旺,其门如市,十桌九满座,老狗头与小二两人,奔来走去,招呼客人,忙个不亦乐乎。
  独孤行与熊大小姐进入十里香酒铺,好不容易在店堂中找到一张空桌,刚坐下,老狗头脸上永远带着那种难看的笑容,殷勤地问道:“两位!怎么还未走?风雪太大走不了吧,那就非要来小店喝两杯,吃香肉不可了。两位今晚要吃喝些什么,只管吩咐,小老儿包你两位满意。先来两壶十里香,再来个‘神仙立不稳’怎样?”
  一边说,一面替两人摆好了杯筷。
  独孤行看了老狗头一眼,含笑道:“在下只怕今晚吃了,真的会立不稳了,熊兄!你说是吗?”
  老狗头嘻嘻两声,道:“客官说笑了,两壶酒,喝不醉两位,一煲香肉撑不破两位肚皮,怎会立不稳,两位说笑了。”
  熊大小姐道:“既如此,老板,就先来两壶酒,一煲香喷喷的‘神仙企不稳’吧!”
  老狗头点头哈腰,大声叫唤道:“小二!送两壶酒来,给这两位客人!”
  又对两人道:“小老儿马上给两位送上香肉!”一哈腰,快步转向铺后。
  酒铺内人声嘈杂,烟气弥量,每一桌都在尽情喝着酒,吃着香气扑鼻的狗肉、羊肉与牛肉。熊大小姐与独孤行迅快地打量了酒铺内各人一眼,熊大小姐俯头低声道:“独孤大哥!看不出有何异样!”
  独孤行低声对她说道:“总之一切小心为上!”
  这时小二送上两壶酒,再送来只小炭炉,两人也不再说什么。
  独孤行拿起酒壶,先替熊大小姐斟了满杯,再为自己斟了满杯,微一点头,两人举杯,浅呷了一口。
  放下酒杯,老狗头已亲自捧上热气腾冒的香肉,放在炭炉上。
  瓦煲中沸腾起香肉那种特别诱人,令人馋涎欲滴的浓郁香气,令两人食欲大动,不由同时拿起筷子,伸进瓦煲中。
  老狗头今天没有多说什么,只嘻笑着道:“两位请慢慢用。”说罢退回柜台。
  独孤行挟起一块香肉,双筷中不知何时已夹藏了一枝银针,略一瞥眼,微一点头,抬手将香肉送到口中,抬手间,银针已巧妙地滑进他衣袖中。
  熊大小姐放心地挟起一块浓香扑鼻的香肉,送进嘴中。
  两人边吃边谈着,享受着美酒佳肴,目不旁及,完全和普通客人一样,神态悠闲。

  ×      ×      ×

  十里香酒铺今晚不知是何原因,客人始终满座,走了一桌,又来一桌,独孤行和熊大小姐前后共喝了三壶酒,添吃了一煲涮羊肉,两人都吃得很惬意,放下筷子,相视一笑,在酒壶与炉火映照下,更显得熊大小姐俊美。独孤行不由低声笑道:“你脸上好似涂上了胭脂,迷死人了。”
  熊大小姐瞪了他一眼,伸手摸着热烘烘的娇脸,嗔声道:“又笑人家,贫嘴!小心!老狗头过来了。”
  老狗头嘻笑着走过来,对两人笑说道:“吃饱喝足了吧,怎么样?不是真的立不稳,走不了吧!”
  他是看到了熊大小姐脸上的醉红。
  独孤行望着老狗头,别有含意地一笑,道:“老板,三壶酒,一煲神仙企不稳,还不至于让咱们站也站不起来。”
  “两位要走了吗?请便。”老狗头淡笑一声。
  独孤行掏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道:“熊兄!咱们走。”
  目光瞥视了一眼熊大小姐,两人同时站起但却脚下一软,连忙伸手扶住了桌沿,无力地坐下来。
  老狗头一见二人的情状,得意地嘻笑着道:“两位!怎么啦,真的企不稳,走不了啦?”
  独孤行和熊大小姐脸色大变,独孤行惊怒地道:“你做了手脚算计我们!”
  老狗头退开一步,狞笑着道:“任你两个奸似鬼,也决逃不过老夫的手指隙缝,你两个已中了老夫的‘企不稳’。今天就是有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你两个,你两个也休想逃得了,认命吧!”
  “‘企不稳’这是何种毒药,在下怎么没有听说过?”独孤行身躯无力地倚坐在桌边,神情沮丧地问。
  熊大小姐无力地俯靠在桌上,怒声道:“你好卑鄙,竟然暗中下毒,各位!这是谋财害命的黑店……”
  以下的话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游目四顾,店堂内的食客,每个人都没有反应,都在向她咧嘴而笑!
  老狗头狞笑一声道:“姑娘!不要再叫了,你叫破了喉咙也没有用,你两位可说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如今两位已中了老夫独门秘制的‘企不稳’。独孤行!今晚你死定了!”
  老狗头已看出熊大小姐是女扮男装。
  独孤行无力地道:“你究竟想怎样?你怎知她是女扮男装?知道在下的姓名?”
  老狗头一笑道:“从你一到驻马镇,我们就注意上你了,你是鼎鼎大名的‘独孤大侠’,咱们如何不识!至于这位姑娘,她就是熊北周的女儿,人称‘女神’的熊帼君熊大小姐!至于想怎样?很简单,要你死在这里!”
  随即暴喝一声道:“杀!杀了这小子,熊大小姐留下!”
  不知何时,酒铺内的客人,已全部换成了老狗头的人。
  喝声未落,散坐店堂四处的人,霍然跃起,一阵兵器声响中,最少有两把斩马刀,一条套马索,一把三尖两刃剑,两支短枪,三把长刀,猛往独孤行身上招呼!
  唯恐独孤行不死。
  独孤行疾声道:“慢着!”
  熊大小姐脸色惨白,惊呼出声。
  老狗头及时一摆手,喝道:“停!”
  攻向独孤行的七八人,闻声立时停身缩手,站立四周,虎视着独孤行!
  老狗头冷笑一声道:“你有什么话说?”
  独孤行目光扫视了一眼那些环立的人,惨笑道:“原来早有预谋,老狗头!在下已是笼中鸟,俎上肉,可否在临死前,问你几个问题?”
  老狗头冷然一笑,道:“你已是煮熟的鸭子,谅你也逃不了,好。让你死也瞑目,有话只管问吧!”
  独孤行叹一口气道:“老狗头!在下非死不可?”
  老狗头残忍地道:“几次让你逃脱,今天你非死不可!”
  独孤行瞳孔收缩,望着老狗头道:“上几次暗计伏击在下,都是你所为?”
  “小院子那次是老夫布置主使,嘿嘿,至于上两次,是咱们公……总之,都是我们所为,不说也罢!”老狗头发觉说漏了嘴,及时刹住。
  “是‘公子’所为吧?”独孤行问。
  “你,你怎会知道,快说!”老狗头脸上闪过一抹惊容。
  “猜出来的。”独孤行淡淡一笑,道,“你们为何要杀在下?”
  “你真想知道?”老狗头盯着独孤行。
  “当然想知道,在下自问初到塞外,和人无仇无怨,却三番四次遭到你们的暗算袭击,若就这样死了,岂不死得不明不白,做个糊涂鬼!”独孤行苦笑着说。
  “好吧,就让你死得明白。第一,你不该到塞外来。第二,你不该和熊大小姐在一起,更不该插手管我们的事,将熊大小姐救出。至于最后一个原因,不告诉你也罢!”老狗头目光如刀。
  “为什么?”独孤行追问。
  “告诉了你,你会死得不瞑目。”老狗头说。
  “就为了这个原因,必要杀在下?”独孤行叹了口气道,“看来在下非死不可了!”
  “不错!”老狗头语气断然。
  “你们可是受命于人?”独孤行问。
  “你问得太多了,老夫不会回答你,现在你死吧!”老狗头抬起手,示意环立的人动手!
  独孤行连忙道:“在下死前,可否再问一个问题?”
  老狗头仍是招手作势,道:“快问吧,老夫没有太多的耐性!”
  独孤行目光锐利,盯视着老狗头道:“你是怎样下的毒?”
  老狗头诡惑一笑道:“老夫就在炉中燃烧的木炭上作了手脚!”
  独孤行道:“可是将‘企不稳’混在木炭中,木炭燃烧时,借烟气升腾,让在下和熊大小姐在不知不觉中吸进去?”
  老狗头得意地一笑道:“不愧是独孤行!聪明,对付你这样聪明的人,在酒中下手脚,怎骗得过你。”
  “果然手法独特高明,在下栽在你手里,夫复话说!”
  老狗头得意地大笑起来。
  熊大小姐一直无力地俯靠在桌子上,很少出声,这时忽然道:“你休要得意,难道你不怕我爹来救我们?”
  老狗头笑得更加响亮,震动屋瓦。笑声戛然一停,得意地说道:“做梦,简直是做梦,你爹已在回家途中,又怎知你现在的情形?就算知,他现在起码已在三百里外,又怎能及时赶来救你!”
  顿一顿,接道:“小妞儿,老实告诉你吧,熊北周熊老儿,现在只怕已自身难保,也许已陈尸雪原!”
  熊大小姐和独孤行闻言大惊!熊大小姐芳心更是惊急无比地颤声道:“你们怎样对付他?”
  “很简单,就像对付七十二骑一样对付他和古诚、雷莽三人!”老狗头语声中充满了残忍之意。
  熊大小姐惨呼一声:“爹!”垂头低泣。
  独孤行道:“你们好卑鄙的手段,难道真的要斩尽杀绝!”
  老狗头暖昧地看了看垂头饮泣的熊大小姐一眼:“你说错了,最少,我们不会杀了她,留下她,好好待她。”
  独孤行忍不住问:“为什么?”
  老狗头神秘一笑道:“你死后再告诉你!”
  熊大小姐忽然抬起头,含泪地说道:“你们想将我怎么样?你们要是想折辱我,休想!”
  老狗头道:“到时你自会知道。”  
  独孤行忽又问道:“你将‘企不稳’放在木炭中,借木炭燃烧后发出的烟气,令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吸入中毒,那么,他们怎会不中毒?当时毒烟飘散,他们也会吸入。”
  老狗头哈哈一笑道:“老夫既能制出这种毒药。当然也能制出解药,他们之所以没有中毒,是老夫已预先给他们服下了解药。现在再没有问题要问了吧?”
  抬起的手臂倏然落下,喝了一声:“杀!”
  环立着的七八名汉子,手中兵器闪动,网一般罩落独孤行身上!
  其余十多名扮作食客的汉子,虎视着熊大小姐。
  看来,独孤行这次真是非死不可了!

  ×      ×      ×

  熊大爷和古诚、雷莽三骑,果如老狗头所说,此刻正陷在重重包围的截杀中,在拼死浴血苦战。
  风雪虽大,熊大爷三人一心只想早些赶回熊镇,是以熊大爷、古诚、雷莽,在天色全黑前,已奔驰了四百多里,来到一个小雪丘上。
  熊大爷一路上皆十分小心,恐防敌人故技重施,在途中埋伏截杀。
  所以熊大爷预早作了部署,三骑成品字形前进,熊大爷一骑当先,古诚、雷莽两骑左右相随,策马跑了四百多里,沿途没有事故发生。
  只有风雪无情,粗暴地扑打在三人的头脸身上。三人全然不顾,全力催策,想在天明时分赶回熊镇。
  人马冲风冒雪奔驰,终于,三骑马在冲落小雪丘之后,熊大爷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熊大爷一骑当先冲下小雪丘,蓦地坐下马唏律律一声嘶鸣,前蹄贲起,差点将熊大爷从马背上摔下来。
  幸好熊大爷心存戒备,无时无刻不在提防埋伏暗算,心里早已准备,加上马上功夫精湛,骤听马鸣,已顺势勒缰,身躯前俯,坐下马受惊人立而起时,稳稳地坐在马背上,没有被掀下马背。
  当时古诚和雷莽两骑也同时冲到,也受惊跳起,两人连忙手上加劲勒缰停马。
  熊大爷受惊的瞬间,已然瞥到马前六尺开外,一排冒起如幽灵般的白毛衣人,白衣与白雪同色,天黑雪光下,真不容易辨认。
  等到古诚、雷莽二骑冲到,左右也忽然冒起一排白衣人,成半弧形围挡住他们,霎那间白衣人影纷动,已然将他们三骑成圆圈型包围起来!
  这时,他们三人已稳住了受惊的坐骑,熊大爷处变不惊,神志沉凝地扫视了一眼前后左右的白衣人。
  这群白衣人少说也有三十多人,全身由头到脚皆裹在一件由头到脚的密缝内,只在双眼处开了两个眼洞,白毛外露在紧身套衣中,连手掌五指也是,怪不得他们刚才掩埋在雪地中不怕冻,不易被人发现。
  这群全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白衣人,半数拿着长枪,半数手握长刀,每人手中皆有一把弓箭,箭已在弦,正对着三骑人马,大有一放即发之势。
  熊大爷看到白衣人手中的弓箭,不觉暗暗心惊,他怕的不是这种人,而是他们手里待发的长箭。
  弦响箭发,那就很难闪避,保得了人,顾不了马,这是必然的结果。
  古诚和雷莽这时也明白了眼前的情势的凶恶,两人同时上前,低声道:“大哥!咱们怎么办?”
  熊大爷瞥视了眼前有如鬼魅般的白毛衣人,心中闪过一连串念头:“他们不动,咱们暂时也不动,如他们放箭,咱们以马蔽身,咱们三人不能分开,一定要聚在一起,不然,就会被各个击破,想生离此地的机会就很微了。”
  两人同时应声:“大哥说得有理,咱们就这么办!”
  三骑马成品字形屹立在白衣人圈中。
  双方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都没有说话,那群白衣人就像哑巴幽灵般,围着三人,全都不言不动。
  熊大爷不想再僵持下去,轻咳了声,道:“各位!因何雪夜拦路,请一位能作主的站出来说话好吗?”
  随着他的声音,马前方立有一名白衣人踏前一步,手中拿着把阔背长剑,他是唯一拿剑的人,亦可能是这群白衣人的头儿。
  熊大爷这时已抱着要来的终会来,避也避不了的心情,他知道这群人一定是和袭杀七十二骑的是同一路人。
  手握阔背长剑的白衣人上前一步后,仍是不声不响,夜色中双目如电般灼灼地射视在熊大爷身上。
  熊大爷被这目光看得心头一懔,从这人如电般的目光,测知此人功力不弱,可能是个劲敌:“朋友!这是何意?”
  “死,要你们死!”手执阔背长剑的白衣人闷声闷气地说。
  熊大爷迅速和古诚、雷莽交换了一下眼色,三人从语气中都听不出此人的身份来历。
  熊大爷一笑道:“有把握?”
  那白衣人道:“若无把握,怎会在此拦截!”
  熊大爷心念一转,若让他们先发制人,则必落下风,不如采取主动之势,或可在对方骤不及防下,能冲出包围。主意一决,立即行动。
  “只怕未必!”熊大爷猛一夹马腹,人马如箭矢般冲向手执阔背长剑的白衣人。
  他一动,身后的雷莽、古诚也一动,紧跟在后。
  熊大爷本着擒贼擒王的主意,疾冲向那白衣人,他认定此人必是这群人的首脑,只要能制住他,情势就会逆转,对他们有利。
  所以他在发动时,已掣出了他十多年未用过的一双熊爪,左手二尺长的熊爪猛向手持阔背长剑的白衣人当头抓去。
  这一抓若被他抓中,那白衣人半个脑袋不被抓得碎裂才怪!
  照说在这样近的距离下,熊大爷又骤然发动,手执阔背长剑的白衣人很难闪避开,但白衣人也非庸手,熊大爷人马一冲,他如枯般猛向后飘退,一退丈外,退出了包围圈,喝一声:“放!”
  如响斯应,围着他三人的白衣人扣在弓弦上的箭一放,但听弓弦崩响,箭似飞蝗,朝三人劲射过去!
  熊大爷人马冲前,白衣人一闪退,他一踢马腹,人马跟着疾冲,白衣人退出圈外,他也差点冲出了包围圈,他虽是正面受敌,由于他离白衣人最近,令到他们措手不及,白衣人放箭,他人马已冲到放箭的白衣人面前,一双熊爪幻起一道光幕,护住人马,射向他的长箭被光幕挡落,人马一冲,已然冲破人圈,冲出包围,直向那白衣人冲去。
  人未到,一双熊爪已左七右十三,一共二十爪,交织成一道光网,罩向那白衣人。
  长剑白衣人想不到熊大爷如此神勇威猛,一下子冲出包围,一怔神间,熊大爷人马冲到,双爪如网罩下!
  封挡已来不及,唯有躲,长剑白衣人猛伏身,倒在雪地上,手中阔背长剑一闪,削向马足!
  不但避敌,且兼攻敌之必救,此人不但身手敏捷,头脑更灵活!
  熊大爷人在马上,可说高高在上,占了优势,但那白衣人滚身在地,二尺长的熊爪自然攻不到滚身在地的那白衣人,但他也不慢,凭着丰富的搏杀经验,就在那白衣人滚倒在地的霎那,他猛一提缰,坐下马闪跳而起,跃过一旁,避过了那白衣人削向马足的一剑。
  就在这一瞬间,熊大爷已瞥眼看到,古诚和雷莽两人未能冲出包围圈,已经陷在那群白衣人的围攻中。
  他心中大急,勒转马,就要冲向那群白衣人,企图和古诚、雷莽二人会合在一起,全力搏杀!
  滚倒在地的那白衣人,已然看出了他的企图,当然不会任由他冲向那群围攻古诚和雷莽的白衣人。他一剑削空,身躯顺势一滚,倏然挺身跃起,阔背剑不攻人攻向马,剑如刀劈,一剑斩劈马头!
  既攻敌所必救,又阻住了熊大爷的去势,此人的确厉害!
  熊大爷不能不顾胯下马,一带马头,人马闪移,避过了那白衣人凌厉如长刀般的一斩!
  看样子白衣人是全心不让他和雷莽、古诚二人合在一起,存心各个击破。人马一闪避,他冲前一步,长剑划起一道弧光,斩削熊大爷人马!
  熊大爷脚踢马腹,马受踢惊痛,猛向前冲,熊大爷及时抛镫纵身,脚尖一点马屁股,人已跃起在空中二丈高下,腰一折,人如鹰隼般扑向那群殴古、雷两人的白衣人!
  熊大爷似是无论如何都要和古雷两位盟弟会合在一起!
  白衣人似也下定决心,缠着他不让他和古、雷两人会合。就在熊大爷掠扑向古雷两人时,他人剑合一,黑夜白雪中,如一道闪电划空,疾射尚在空中的熊大爷!
  此人好快的身法,熊大爷在空中掠扑的身形竟然被他截住,两人爪剑在空中互击,爆出一蓬火花,身形一堕,两人同时泻落地上。
  那白衣人脚尖才沾地,人已冲前,阔背长剑少说也有十多二十斤,他却如握着根羽毛般,横劈竖砍,霎那间向熊大爷攻出三十七剑!
  熊大爷此刻已动了真怒,一心只想快些和古、雷两人会合,想尽快将这白衣人解决了,他见这白衣人连攻三十七剑,不闪不避,一双粗如儿臂,精钢打造,形如熊掌,指爪锐利的熊爪,迎着来剑,硬挡硬封了这白衣人三十七剑!
  火花飞溅,金铁交鸣声中,白衣人被震退了一步,熊大爷乘机揉身而上,一双爪一锁长剑,一爪封喉,攻向白衣人。
  白衣人想是知道厉害,不敢硬接,身形如风般闪转,避开一旁,长剑带风,斜斩熊大爷足踝。
  熊大爷足下一点,闪跳起,双爪飞舞,带起嘶嘶风声,一罩头,一弯腰,誓必要将白衣人毙在爪下!
  白衣人长剑封挡攻向头顶的一爪,身形如鬼魅般一转,闪开三尺。熊大爷哪肯放松,身形一动,猛扑上前,两人又合在一起,斗了起来。
  熊大爷虽然是占了上风,一时却奈何这白衣人不得。
  这白衣人似乎也自知不是熊大爷的对手,不再和熊大爷硬碰,一味闪身游斗,一时之间,熊大爷被白衣人缠着,不能脱身。
  白衣人达到了他的目的,不让他和古、雷二人会合在一起,实行各个击破!

  ×      ×      ×

  古、雷两骑在熊大爷身后左右,一见熊大爷猝然发动,他们早有默契,立时催动坐下马匹,跟着冲出,并且照顾了熊大爷的左右背后!
  两人虽是紧跟在熊大爷催马冲前,但都稍慢了一步,加上箭如飞蝗般射到,既要照顾自己的人和马,又要帮着封挡射向熊大爷身侧身后的箭,无形中他们所受的压力就大了,而熊大爷只需照顾正面射到的箭,所以他很轻易就冲出了包围。
  古、雷两人可说是四面受敌,顾得了左右,顾不了前后,可说顾此失彼,他们想紧跟在熊大爷冲破的缺口冲出包围,但已然慢了一步,冲破的缺口,一裂即合,白衣人又重新将缺口围堵起来。
  由于他们受敌面太大,弓强箭劲,飞蝗般射到,两人虽是全力封挡,然而百密有一疏,两人没有受伤,倒是坐下马却中了箭,马负痛狂跳乱冲,将两人分开了。
  白衣人箭一射完,立时丢开弓,手执长枪,蜂涌扑向两人,两人这时已被迫分开,不能彼此照顾,很快地,一群白衣人就将两人分别围起来,展开凶猛的攻击!
  他们三人,已被逼得各自为战。

  ×      ×      ×

  七八名假扮食客的汉子在老狗头一声“杀”字令下,立时套马索、斩马刀、双枪、三尖两刃刀,齐齐猛向独孤行身上招呼。唯恐不能一下将独孤行杀死。
  熊大小姐没有动,仍然无力地俯靠在桌子上。中了老狗头“企不稳”毒药,全身无力的独孤行却动了,就在兵器临身的刹那动了。剑光如金虹般暴现,攻向独孤行的七八名汉子,眼看就要将独孤行击杀,忽然都不动了,同时闷叫一声,身躯一幌,全都栽倒在地,死狗一样地动也不动,喉间有鲜血沁出。
  好快好准的剑,一剑竟然杀了八条汉子,老狗头和其余扮作食客,在旁监视的汉子全都不由脸色大变,惊叫出声。
  最令老狗头震惊不解的是,独孤行分明中了他的“企不稳”,软倒在桌上,怎会忽然间发出了如此快速凌厉的一剑,一举刺杀八人。
  老狗头现在人已不佝偻,挺起腰身,退了一步,目中闪出凶厉疑惑之色,不信地道:“独孤行!你,你无中毒,难道你百毒不侵?”
  独孤行站着身子,微微一笑道:“君妹!不要装了,戏已做完。”
  熊大小姐闻言霍地站起,甜甜一笑,对独孤行道:“行哥!你的解药真行。”
  熊大小姐这句话,等于替独孤行作了回答,老狗头当然听得,他一脸惊疑神色,不信地说:“你说什么?独孤行!你怎会有解药?这是老夫的独门秘制毒药,任何人也解不了。”
  独孤行一笑道:“咱们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你既能制毒,又能制解药,为什么别人不能?”
  “你到底是谁,这解药是何人给你的?”老狗头凶厉地问。
  独孤行一笑道:“我就是我,如假包换的独孤行,至于解药是谁人所给,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看在你刚才解答了在下不少的问题,就告诉你吧,他便是武林人称‘妙手解毒’解千毒老前辈。”
  “原来是他这个老匹夫,老夫后悔当年没杀了他!”老狗头凶恶地说。
  独孤行冷冷地道:“你后悔已迟,今天便是你恶贯满盈之日,从今后,世上再没有你这个杀人魔王——勾九魂!”
  “勾九魂”三字一出,老狗头神色剧变,由不得退了一步,激声道:“你怎会知老夫就是勾九魂?”
  老狗头等于承认他就是十年前在江湖中突然失踪,双手血腥,杀人无数,善于用毒,更精易容,人称“千面七毒客”的勾九魂!
  十年前他连杀武林九大门派门下弟子三十九人,激起了武林公愤,九大门派为了替死去的弟子报仇,联手结队,四出追查他的下落,要将他击杀,为武林除害。但由于勾九魂不但善于用毒,更善易容,他的易容术手法,可说千变万化,不然,他也不会博号个“千面七毒客”的名号。九大门派追查了一段时间,由于追查不到他的下落,也就算了。但从此,他也在中原武林中失了踪,再没有人见过他,想不到他却远避塞外,竟然变成了十里香酒铺的老板!
  独孤行淡笑道:“我出道江湖时,你已销声匿迹,在中原武林失了踪,在下当然不会认识你,自是有人告诉我的。”
  “是谁?”老狗头咬牙切齿地问。
  “就是送解药给在下,能解天下各种毒的解老前辈!”独
  “又是这个老匹夫!”老狗头神色狞厉。
  “真想不到恶名远扬,双手沾满血腥的勾九魂,居然会在这穷荒塞外,一躲十年,摇身变成了一个酒铺老板,这真是令人难信,在下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
  略顿,接道:“大概这间酒铺的真正老板被你在十年前杀了吧?”
  “多此一问!若不杀他,老夫怎能成为这间酒铺的老板,顶替他的身份!”
   “戴了十年的人皮面具,难道不讨厌吗?脱下来吧,让在下见识一下你的庐山真面目。”
  “好,老夫戴了十年的人皮面具,别扭透了,现在也该是还老夫本来面目的时候了,老夫今后再不用窝在这小镇酒铺内了!”老狗头在头上一抹一扯,扯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
  勾九魂恢复了本来面目,原来是个白脸无须,神情阴毒,双目凶光闪闪的年近六十的老人。
  独孤行和熊大小姐双目不瞬,注视着恢复本来面目的勾九魂,其余的汉子也惊异地看着他——他们直到现在,才知道勾九魂戴着老狗头的人皮面具,顶替了老狗头的身份,做了酒铺老板,他真正的面目原来如此。
  熊大小姐问道:“他真是勾九魂吗?”
  独孤行肯定地说:“如假包换!”
  勾九魂目光如刀,盯着独孤行道:“你是怎样看破老夫的?老夫不信会露出了任何破绽。这十年来,就连镇上的人也看不出老夫是顶替的。”
  “你确实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只可惜你大过注意在下了,在言语中露出了马脚。初时我只是怀疑,直到你今晚向在下使出你的独门秘制的‘企不稳’,在下才确定你是十年前在中原失踪,杀人无数的勾九魂!”
  “是谁告诉你‘企不稳’是老夫独门秘制的毒药?”勾九魂追问。
  “当然是无毒不可解的解老前辈。”独孤行说。
  “又是他!可恨!”勾九魂咬牙切齿地道。“如老夫推测不错,你这次到塞外来,是专门对付老夫的!”
  “你说得对!在下这次到塞外来,是受少林掌门一澄大师,及解老前辈之托,追查你的踪迹,并为武林除害!”独孤行凛然说。
  “好大的口气!老夫扬威江湖,你还在娘胎里呢,你自信有把握杀得了老夫?”勾九魂不信地说。
  “在下若无这份能耐,一澄大师和解老前辈也不会委托在下的了。”独孤行淡笑。
  一直很少说话,全神戒备的熊大小姐,突然问道:“勾九魂,以你的身份辈份,怎会甘心在这小酒铺内,顶替着老狗头的身份,蛰伏在这小镇上十年?”
  勾九魂哈哈大笑道:“等老夫杀了独孤行,你自会知道。”
  独孤行盯着他:“如无大利益,他怎会甘心蛰伏!君妹!我敢断定,他一定和对付你爹的那群人有关!”
  勾九魂哈哈一笑道:“独孤行!你果然聪明,可惜你要死了!”
  话未说完,猝然扬手,一蓬毒针罩射向独孤行全身,同时扑身一掌,击向独孤行心胸,口里喝一声:“杀!”余下的汉子一涌而上,有的对付熊大小姐,大部分人对付独孤行!
  对付熊大小姐的汉子都没有下杀手,正如勾九魂先前所说,不会伤害她。

  ×      ×      ×

  古诚坐下马被箭所伤,惊痛窜跳,和雷莽分开了,一群白衣人为数不下二十人,一涌上前,刀劈枪刺,攻向他和马匹。
  古诚知道很难挡得了这么多人的攻击,适时甩镫纵起,刀枪在足下破风劈刺掠过,那马忽然发出一声悲嘶惨呜,已然被击倒在地——三枪两刀,全刺劈在马身上,倒地四蹄蹬了蹬,寂然死去。
  古诚人在空中,一双刀轮已在手中,绕圈一排尺长的尖刀,在黑夜中闪爆出森冷的寒光。他不待一群白衣人再行攻击,人已如飞星丸坠,刀轮划闪起万道寒光,势疾威猛,击向环身白衣人。
  围攻他的白衣人一击不中,刚想作势再击,刀轮闪幻起的寒光已然罩下,血光暴现,惨呼声起,已然倒下了八个白衣人——三个执枪、两个握刀,有的开膛破肚,有的断手飞头,死状极惨。
  剩下的白衣人身形虽然暴退,但仍然围着他,但被他猛烈的一击吓得窒了窒,一窒又动,猛向身形刚落地的古诚扑击。
  这群白衣人悍不畏死,攻势如疯子,但配合得很好,使枪的白衣人同时抖起碗大的枪花,猛刺向古诚头颈,抖散的枪缨将古诚的双目遮蔽了,使刀的有的倒地滚进,砍削双足,有的伏腰窜进,斩刺向古诚腰腹!
  古诚疾地缩头矮身,右手刀轮向上一划出,左手刀轮迅速地环身一闪,荡开攻向腰腹的长刀,同时顿足收腿,闪过了砍削向足踝的长刀,四个动作一气完成,身手确是不凡!
  向上划出的刀轮,在一阵金铁交鸣的声响中,巧妙地锁套住了五管长枪。
  脚根沾地,右手猛一运劲,大喝一声:“撒手!”被刀轮套锁住长枪的五个白衣人,猛觉一股大力传来,握枪不住,长枪撒手飞向空中。
  五人大惊暴退,已然不及,古诚刀轮已乘势向前一送一划,五名白衣人被轮上尖刀划开胸膛,血光现,惨叫起,仰后摔跌在地!
  古诚手段可谓狠辣,两个照面间,竟然连毙十三名白衣人!
  二十多名白衣人现在只剩下七八名,对倒下被击杀的同伴看也不看,刀枪交叠,扑击向古诚。
  古诚这时压力大减,有余暇去观察搏斗中的斗场情况,他一边从容招架着拼死攻到的白衣人,一面打量着。见到熊大爷在十多丈外和长剑白衣人激斗着,逼得长剑白衣人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闪退连连,他对熊大爷那方面放了心。转头望向雷莽那面,但见二十多名围攻雷莽的白衣人已倒下了一半,但雷莽也身上负伤,在剩下的十多个白衣人围攻下,险象环生。内心大惊,手中刀轮一紧,逼退七个白衣人的攻击,身形纵起,掠扑向雷莽,意欲助雷莽一臂。
  刚才二十多名白衣人也挡架不了古诚,现在只剩七名,又怎么挡得了古诚,七名白衣人见古诚腾身扑向雷莽,也紧跟着纵身扑向围攻雷莽的同伴,联手合击古诚、雷莽两人。

  ×      ×      ×

  独孤行虽然早有戒备,但在如此短距离下,却不易闪避封挡那如牛毛般疾射而来的毒针,同时还要顾虑到身侧的熊大小姐。百忙中灵机一动,一弯腰举起了身前的桌子,桌面向前猛力一推,挡向那蓬射来的毒针。
  但闻“笃笃……”密如雨点的声响中,“砰”然巨响,砰裂散射!
  独孤行这一挡,不但遮挡了射来的一蓬毒针——毒针全数射在桌面上,而且也挡住了勾九魂随后扑击的一掌,“笃笃”声是毒针射在桌面上的声,“砰”然大响声是勾九魂一掌将桌面击碎。
  同时间,熊大小姐弯刀已经出手,电闪虹飞般一现,一刀迫退了攻向她和独孤行的十多名汉子。
  原来熊大小姐的身手也十分高明。
  勾九魂两击不中,不进反退,暴喝:“退!”人已倒射而起,撞破一扇窗户,射落屋外。
  十多名汉子一闻“退”字,身形窜扑,纷纷从窗口、门口窜出屋外。
  独孤行骤听勾九魂叫“退”,心知有异,疾对熊大小姐道:“不好,快冲!”
  可惜已经迟了,但听一阵屋瓦崩碎声中,夹着弓弦声,屋顶、门口、窗口,密如飞蝗般,长箭疾射向两人。
  有几个来不及从门口、窗户窜扑出去的汉子,首当其冲,被射进的乱箭所中,惨叫着扑倒在地。
  对方好毒辣的手段,为了射杀两人,不惜连自己人也牺牲了——为了不让独孤行两人有时间逃出屋外,也背弃了勾九魂先前的话:绝对不会伤害熊大小姐。看来敌人为了要达到目的已开始不择手段。
  独孤行拉着熊大小姐,刚向最近的一扇窗户冲去,箭雨已到,疾忙舞动长剑,护着熊大小姐。熊大小姐也舞动弯刀,两人刀剑齐舞,将第一阵箭雨挡落,人已一步冲到屋角,顺手带起一张桌子,舞动着护在身前顶上。熊大小姐身形紧贴屋角,独孤行护在她身前,舞动的桌子护着两人,但听一阵密如雨点般的爆响声,整张桌面,钉满了长箭,第二阵箭雨也被独孤行舞动的桌子挡住了。
  屋中倒地死去的十多名汉子,身上中满了长箭,人如箭猪般。
  独孤行和熊大小姐躲在墙角,占了角度和位置的便宜。譬如紧靠着他俩藏身的墙角的一面窗子就射不到他们。但斜对的窗口、门口,特别是屋顶,不受角度和位置的限制,幸得独孤行顺手带过一张桌子舞动,挡封了屋顶、门口、窗外射来的长箭。
  虽是挡住了两阵箭雨,若第三次再来,就很难封挡了,因为独孤行手拿的桌子不但中满了箭,箭入桌面,箭矢在桌底透出一半,桌面受了冲击,已然崩裂,万一再舞动时在箭雨激射下崩裂破碎,那就不堪设想了。
  独孤行正想在第三阵箭雨将来的一瞬间,有所行动,门外已传进勾九魂的声音道:“独孤行!你果然好本事,在两阵箭雨劲射之下居然不死,老夫实在佩服!现在再让你尝尝老夫的拿手好戏吧!”
  随着话声,蓬一声响,屋内烟雾散开,迅速掩扑向两人!
  独孤行手疾眼快,疾喝:“屏息!”同时身一扬,一掌击向扑涌来的烟雾,一拉熊大小姐,两人已如冲天鹤般,顺着墙壁,冲腾而起,“哗啦”一阵巨响,已冲破屋瓦,破屋冲空!
  两人身在空中,兵器撕风碎雪之声已起,两人毫不考虑,刀剑如疾风骤雨,硬生生与猝然攻来的四件兵器交击在一起!
  一击身形再起,两人急纵扑向屋前,也不理会那紧追之人。
  独孤行现在最担心的是勾九魂逃了,如果被他逃了,以后再要找他,以他的易容术,那就难了!
  熊大小姐好像明白他的心意般,身形不慢一步地和他纵扑向屋前。
  独孤行倏然反手一剑刺毙紧跟在他身后的一名汉子,身躯已落在屋前边,一眼见到勾九魂站在一群蒙面人身后,正在呼喝,更不怠慢,一拉熊大小姐,腾身飞扑向勾九魂。
  勾九魂抬头一望,见独孤行和熊大小姐竟然在箭雨与烟毒之下竟能不死,且已逃上屋顶,现在冲扑而下,其势迅猛,心内大惊,知道此番再不逃,定将难逃一死,猛然一声大喝:“上!杀了他两人!”
  随着喝声,那群白衣人腾身跃起,力阻扑向勾九魂的独孤行与熊大小姐。
  白衣人腾身跃起,勾九魂却身形疾退,一退三丈,转身尽展身形,如飞而去。
  独孤行和熊大小姐从屋檐上纵扑下,人在空中,见勾九魂已然飘退转身疾逃,心内大急,口中急道:“君妹!不要让那老贼逃了!”
  手下不留情,手中剑闪扬,幻起一片剑雨,拉着熊大小姐的手一扬一送,熊大小姐的身躯如秋千般荡起,落叶风吹般一下子飘越过腾扑起的白衣人头顶,在十多丈外落地,离飞驰逃去的勾九魂身后只有四五丈远。
  熊大小姐身形轻盈,人如蜻蜓点水般在雪地上一点即起,弹射向勾九魂,只两三个起落,已然追蹑到勾九魂身后不到一丈。
  勾九魂惊觉,身形更快。
  想不到熊大小姐轻功竟然如此高明,任勾九魂展尽全力奔逃,刹那间,已然相距不到八尺。足下一点,人如跳蚤,一下子越过了勾九魂头顶,在他身前九尺处站下,身转刀闪,一刀划向收势不住,身形前冲的勾九魂!
  勾九魂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熊大小姐轻功如此了得,后发而先至,并超越了他,阻挡了他的身形。前冲的身形疾忙往左一侧,闪过划来的一刀,人也趁势往左侧窜跃,他现在已斗志全失,只想觅路逃命,越快越远越好!
  熊大小姐怎容他逃去,身形一闪,一刀横出,横在勾九魂身前,勾九魂若继续逃窜跃前,就会撞在刀锋上,勾九魂自然不会如此做,一掌拍落刀身,人却倒纵而起,往右边逃。
  熊大小姐不知用的是什么身法,人如旋风般一闪转,人已拦立在勾九魂身前,一刀斜削向他肩头。
  勾九魂这时像头被人赶急了、无路可逃的疯般狗,卸肩侧身,手一扬,打出了三枚勾魂钉。
  熊大小姐在如此短距离下,猝然间很难封挡,腰一折贴地倒仰,三枚勾魂钉贴身射过,勾九魂可说歹毒至极,狞笑一声,手一扬,一蓬毒针暴散激射,广及丈宽方圆,射向贴地倒仰,还未来得及挺身站起的熊大小姐。
  毒针散射出,人跟着纵跃起,一跃三丈,飞掠逃遁。
  熊大小姐贴地仰倒,避过三枚勾魂钉,毒针如渔翁撒网般罩射到,广及一丈方圆,无论她如何窜滚闪避,皆已不及,眼看她就要丧命在毒针之下!
  适时一大蓬雪花激射飞到,雪花与毒针相撞,竟然全数将毒针击飞!
  一条人影掠空泻落,一把拉起熊大小姐,向逃出已有十丈过外的勾九魂猛追。
  这人正是独孤行,他只不过比熊大小姐慢了一步。原来他一把将熊大小姐“扔”出后,劲力一催,手上剑光大盛,迎头直向腾扑上来的八九个白前人挥斩而下,洒下一天剑光,但听一阵兵器交击声中,八九个腾扑上来的蒙面人,不但阻不了他,反被他一剑震落地上。
  就空一个翻滚,人已借势斜掠扑前,掠过被震落的白衣人,在七八丈外落地,一落再起,扑向正在逃遁,拦阻的勾九魂与熊大小姐。
  人在丈外,熊大小姐已陷险境,扑救不及之下,猛然一脚顺着前扑之势,踢起一大蓬雪花,疾射罩向熊大小姐全身的毒针,估不到在这情急之下的一脚,竟然意外地救了熊大小姐一命。
  那群白衣人蜂涌着追向独孤行,但不大一会儿,就被一逃两迫的三人远远地抛在身后,不久,白衣人连三人的身影也看不到,只好停身不追,他们知道就算跑断了腿,也永远追不到三人。

  ×      ×      ×

  古诚凌空扑落的身形,疾如鹰隼,一圈护身,一圈攻敌,势不可挡,围攻雷莽的白衣人不由纷纷闪退,避其锋锐。
  古诚跃落雷莽身边,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雷莽,急声说道:“三弟!还能支持吗?”
  古诚看一眼雷莽,雷莽肩背手臂均受了刀枪之伤,全身浴血。他安慰道:“二哥,不要紧,快,咱们快冲出去,和大哥会合!”
  雷莽胸膛起伏,道:“好,咱们一起冲出去!”
  这时围攻古诚,死剩的八个白衣人,已和围攻雷莽的十余个白衣人会合在一起,重新将古、雷两人围起来,作势夹击。
  古诚一手扶着雷莽,右手刀轮一圈,泛幻起了一圈圈的寒光,扑向正面共来的白衣人。
  白衣人似乎已被古诚的神威所慑,身形随着古诚扑前的身形飘退,后面的人跟进,将古诚雷莽两人围住,却不急于攻击。
  古诚一手扶着雷莽,身手当然没有先前那样灵便,雷莽一再叫他放下他,一个人冲出去,古诚硬是不肯,一个要放,一个不肯,古诚为了这,不免略一疏神,就在这一刻,白衣人觑准了机会,刀枪猝然劈刺而出,全部招呼向古诚!
  难道雷莽他们不杀?当真令人奇怪!
  古诚和雷莽争持着,白衣人趁这难得的机会突袭,古诚仓促间空着的右手刀轮一圈,硬挡正面攻来的四枪二刀,右面背后的刀枪已到。要不是他左手扶着雷莽,闪避又不大灵活,凭他的身手,很容易化解这一击。
  扶着雷莽,右手刀轮顺势向右一划,身向前冲,右边攻来的刀枪虽然被他荡开,前冲欲避背后袭到的刀枪的身形却欲冲不动,原来他扶持着,奔行艰难的雷莽,竟然将他冲前的身形拖着,不让他动!
  古诚乍然间想不到雷莽是存心靠害,疾叫一声:“三弟!你怎么了?”
  他以为雷莽被左面劈刺来的刀枪所伤,无力站立,所以才拖他。
  身形一冲不前,背后急袭到的刀枪已然沾背,心头一凛,拒挡闪避皆不及,身形再次往前俯冲,想卸避背后刺劈到的枪刀,哪知雷莽却夹着他左臂用力猛往后一扳,猝不及防下,身躯不前反仰,欲避不及,二杆长枪已然扎进他背肩,这时古诚才明白过来,心头闪过一个念头:雷莽是奸细!
  可惜他明白得太迟了,背后锥心剧痛,一把长刀已猛然砍在他腰上,差点将他拦腰劈断!
  他扭头瞪目,张口想叫,大概是想对熊大爷示警,声未出口,面前一管长枪,“噗”地一声轻响,已刺进他喉头。古诚头往上一昂,要叫的话咽在喉间,气绝倒下。
  就着古诚倒下的躯体,雷莽放开了夹着古诚左臂的双手,也跌坐在地,口里痛叫一声!那群白衣人作势刀枪齐举,刺劈跌坐地上的雷莽!

  第七章 雪地龙虎斗 勾千毒亡魂

  熊镇惊变

  这一边熊北周早就想一爪将那长剑白衣人毙在熊爪之下,偏是这长剑白衣人身法溜滑迅速,虽是处于下风,熊大爷硬是被他缠着,脱身不得。
  熊大爷在缠斗中不时瞥眼望古诚和雷莽两人,最后一次见到古、雷两人由分而合,会合在一起,被一群白衣人围着,看不清两人的情形。
  他杀招连出,始终伤不了白衣人,就在他心头倏然闪过一丝不安之际,猛然听到雷莽发出一声受伤的呼叫,不由内心大急,双爪一紧,硬是将白衣人迫退一步,身形腾射而起,白衣人一见,身形急地跟踪腾起,欲想阻拦。熊大爷已然腰身转折,人如经天长虹般疾射向雷莽处,人未到,双爪临空击落,已将首当其冲的三名白衣人毙在双爪之下。
  熊大爷的武功身手确实高绝惊人,那三名白衣人刚毙在他的双爪下,他双手一翻,双爪扫抓而过,硬将劈刺向雷莽身上的刀枪荡开,但有一刀还是落在雷莽腿上。雷莽大叫一声,坐地不住,昏倒在地。
  熊大爷身形已然落地,一眼看到瞪目张口的古诚,血染白雪,寂然不动,喉头血洞有血沁出,不由心胆俱裂。大叫一声,人如疯虎般,双爪飞舞猛扑围着的白衣人。
  白衣人似是被他的神威所慑,纷纷闪退,不敢和他接触。这时,长剑白衣人已然跟踪扑到,长剑一横,闷声闷气道:“熊北周,你已不能发威了,你右臂已断,左臂亦折,还能怎样,速速受死吧。”
  熊大爷被他闷声闷气一说,人反而清醒过来,望一眼跌倒在地的雷莽,全身是血,再扫一眼躺在雷莽身边不远,死去的古诚,一步跃到雷莽身边,伸手将雷莽抄起,挟在肋下,向前一步,低头凝望着古诚死不瞑目的容貌,心头一热,单腿跪下,伸手将古诚暴睁的双眼抹上。心内暗道:“二弟,只要大哥死不了,一定为你报仇!”
  霍然挺起身站起来,面对长剑白衣人,愤声说道:“你怎么还不动手!”
  竖眉瞪目,一爪横胸,神态威猛已极,包围着他的白衣人和长剑白衣人,皆不由得被他的神威所慑,吓得倒退了一步。
  熊大爷倏然仰天一啸,声震长空,风雪为之停歇——风仍在吹,雪已不知何时停了。右臂一伸,熊爪指向长剑白衣人,冷声说道:“今晚不是你杀了老夫两人,老夫必定杀你!”
  语声冷而严,有如冰刀雪箭一样劈刺在长剑白衣人的心内,长剑白衣人身躯不由激伶一颤!
  语落身进,儿臂粗的熊爪,疾向长剑白衣人当胸扎抓!
  长剑白衣人不敢挡其锋锐,身形横移五尺,闷喝一声:“上!”
  十几名白衣人身形闪动,刀砍枪刺,堵截住熊大爷。
  熊大爷霹雳般暴喝一声,震得十几名白衣人身抖手窒,乘着这机会,熊爪抡扫,硬是冲开一个缺口,身形纵跃而起,冲出白衣人的堵截,落在二丈外,身形再起,几个纵跃,已然身在十多丈过外。白衣人欲迫已是无及,眼看着熊大爷肋下挟着雷莽,身如雷射地飞掠而去,霎那消失在夜空中。
  长剑白衣人没有下令追赶,直到看不见熊大爷的身形方才闷笑一声,对呆立站着的白衣人闷喝一声:“将古诚的尸体带走,其余的用雪埋了。”
  十几名白衣人立时一齐动手,两人抬起了古诚的尸体,其余的人快手快脚,将死去的白衣人埋掉。眨眼间,尸体狼藉,血染白雪的战场,立时变得白雪无瑕,任谁经过,也不会相信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残酷的搏杀。一切血腥与罪恶,皆被皑皑白雪掩盖了。
  长剑白衣人一挥手,带头飞跃而去。
  留下了血雪覆盖下的血腥与尸体。

  ×      ×      ×

  勾九魂亡命飞逃,但他的轻功不如他的易容术和用毒那样精通和出名,渐渐已被熊大小姐和独孤行追上了。
  这时他真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更恨当初没有在轻功上苦下功夫——他做梦也料想不到会有今日!
  “唿啦啦”一阵衣袂声响,独孤行已然凌空跃过他的头顶,落在他身前,站着不动的背对着他。
  勾九魂前奔的身形猛一刹,见独孤行背对着他,认为这是千载一时的好机会,只要杀了独孤行,就不怕熊大小姐了。
  念头转手已动,一掌疾向独孤行背心拍去。
  这时,他真可说是昏了头,破了胆。以他这样成名多年,心狠手辣,奸险狡毒的人,竟然会相信独孤行傻到会将整个背后让出,等他一掌拍上。就在他手掌才沾上独孤行背后,心中大喜之际。“噗”声轻响,一把尖刀已然从他背后插入,透胸冒出。独孤行也在这霎那,身体猝然向前扑伏,勾九魂也在这霎那,一切的动作皆凝住——已然身不由己,双目暴睁,垂视着胸前冒出的尖刀,一脸不相信的神情,口一张,已然说不出声,一股鲜血从他口中喷出。
  他只顾击杀独孤行,竟忘了背后还有个熊大小姐,被熊大小姐趁机在他背后刺了一刀。
  这一切都是独孤行和熊大小姐早在追赶勾九魂时匆匆商量好的,目的就是引勾九魂上当,好一击得手。独孤行对勾九魂身上的毒药暗器,始终忌惮几分。
  果然,勾九魂在情急意乱之下,上了一个老江湖不该上的当,给了熊大小姐可乘之机,死在熊大小姐弯刀之下。
  熊大小姐弯刀从勾九魂身上抽出,勾九魂立时胸前背后血涌,头一歪,扑倒在地,动也不动命赴阴曹。
  熊大小姐望着倒地死去的勾九魂,呆住了。这是她第一次杀人,自然心惊。
  独孤行看出她的心情,上前蹲下来,三扒两拨,用雪将勾九魂的尸体掩埋了。拍拍手,对熊大小姐道:“君妹,咱们立即赶回熊镇,你爹和古、雷两位前辈只怕有危险!”
  熊大小姐闻言一惊,从呆怔中清醒过来,急声问道:“要是勾九魂刚才所说是真,只怕爹和两位叔叔,已然……”
  往下的她不敢想也不敢说下去。独孤行上前握住她一只手,安慰道:“勾九魂所说未必可信,也不可不信,但以你爹和古、雷两位前辈的身手,他们在半途截击,只怕未必一定得手。”
  熊大小姐闻言稍安,说道:“咱们连夜赶回去?”
  “事不宜迟,越快越好,最好能找到两匹马!”独孤行说。
  “小妹在镇上一户人家寄养了一匹马,再向他们买一匹,不就行了吗?”她记起她跟踪独孤行,来到镇上,为了掩饰身份,将马寄养在镇上一户人家中,并记得那户人家也有一匹马。
  “既如此,咱们马上去。”独孤行拉着她就走。
  两人纵跃着奔向镇上。
  独孤行和熊大小姐两骑奔向熊镇,立时被镇上的情景惊呆了。
  镇上行人稀少,人人脸有惊色,街道两旁的店铺十有八九关门,而且关门的大多是属于她家的店铺。往日镇上不论男女老少,见到她都会对她微笑招呼,更有不少人跟在她身后左右,今天的人见了她,只是一瞥,就低头走过。整个熊镇已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熊大小姐眼见这种情景,已心知不妙,难道家中出了事了?这个念头在她心中闪过,情不自禁一踢马腹,马惊痛奔驰,直向熊家大院奔去。
  熊家大院在镇西头,门前一对石狮子,大门紧闭,旁侧边门开着。熊家大院不愧为大院之称,墙高丈二,占地百亩,院分三进,大院中又有几个小院,假山荷池,敞轩亭榭,布置精巧,不入其中,不知其大其精。
  两人在大门前翻身落马,边门里立刻有两个仆人奔出,两人皆是劲装打扮,一人上前替二人拉住马头,另一人上前拱手道:“大小姐回来就好了,大爷也是刚回来不久,三爷是被大爷扶着带回来的,一身是血。二爷不见回来,镇上也发生了不少事,小姐快进去吧!”
  熊大小姐大惊,急问:“大爷受伤了吗?”
  那汉子道:“大爷没有受伤,却很疲累,三爷只怕伤得不轻!”
  熊大小姐一把拉着独孤行就往里跑。
  那汉子指着独孤行道:“小姐,这位是……”
  “是我的朋友!”话声未落,人已拉着独孤行从边门奔进院子。
  进门是个大院子,两旁摆着很多兵器架,显是练武的地方,如今却摆放着很多棺材,不下三四十具,整齐地排列在两边墙旁。
  大门直入百步,是第一进房子,横着将院子截断,后面是第二进,第三进。
  大厅在第一进正中,两旁是厢房,耳房。
  熊大小姐看见这么多棺材,吓了一跳。独孤行也不明白院子里何以摆了这样多棺材,难道死了这么多人?两人也不再多想,熊大小姐当先步入大厅。
  大厅中分站着八名灰衣汉子,头戴皮帽,身穿皮袍,一见熊大小姐进厅,齐地抱拳一拱,道:“见过大小姐!”
  熊大小姐打量一眼大厅,问道:“大爷呢?”
  右首一人道:“大爷在二进三爷房中,正为三爷上药裹伤。”
  熊大小姐一扬手,带着独孤行,如风般进入屏风后。穿过一条通道,经过一处院子,遇到几个人,见到熊大小姐,皆站下来叫了声:“大小姐。”又匆匆而去。
  来到第二进,熊大小姐一径朝左厢房走去,厢房门外分站着两名带刀汉子,一见熊大小姐,抱拳道:“大小姐。”
  “大爷在里面吗?”熊大小姐边走边问。
  “在,正为三爷上药裹伤。”两名带刀汉子同时回答着,望了一眼独孤行,见熊大小姐拉着他手,不敢问是谁。
  两人进入厢房,房中分隔为三,正中是小厅,左是书房,右是卧室,熊大小姐向着右边有棉帘垂落的房间轻唤了声:“爹。”
  房中立时传出了熊大爷的声音,道:“君儿,你回来了,可是和独孤大侠一起回来的?”
  熊大小姐上前一把掀开棉帘,拉着独孤行走进房间,道:“爹,女儿是和独孤大哥一起回来的。”
  一眼见到炕上躺着,紧闭双目、全身裹着白布的雷莽,不禁低叫道:“爹,三叔他怎样了?”
  熊大爷这时正为雷莽包扎好最后一道伤口,摇头一叹道:“你三叔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你二叔……”
  一眼见到跟在身后的独孤行,惨笑一声道:“独孤大侠,事情办完了?这样快就和小女回来了。”
  “就在老前辈走的那天晚上就办完了,早知道前辈会在半途中遭伏,晚辈就不先办那件事,和三位前辈一同回来,相信情况不会这样糟。前辈,雷前辈受的伤不重吧?”
  熊大爷道:“多谢关心,伤不重,伤口却多,失血也多,相信休养几天,就会复原,独孤大侠,咱们到外面厅上再详谈。”
  一摆手,请独孤行先行,独孤行当然不肯,结果还是熊大爷先行,独孤行随后,熊大小姐跟尾,三人出了左厢房,走向二进大厅上。分宾主坐下,下人送上热茶,熊大爷开口道:“独孤大侠,老夫万想不到真的应了那封信上所说:二弟会先死,三弟受伤。如今,老夫真的右臂已断,左臂也已折。”
  “爹,二叔真的死了?”熊大小姐真不敢相信。
  双目中泪光隐现,熊大爷强抑悲伤道:“君儿,你二叔真的死了,就在昨夜回家途中,在一群白衣人的截杀下,不幸战死了!”
  熊大小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独孤行也很难过,想不到活生生的一个人,竟然在一日一夜不到的时间里,死了,吸了口气,道:“前辈,事情如何发生的?”
  于是,熊大爷将前后经过,说了一遍,对于古诚之被杀,他没看到,所以说不清楚,最后他道:“君儿,可怜你二叔死后,尸首也收殓不了,爹心中难受。待此事一了,爹一定要亲自去找到你二叔的尸体,运回来好好安葬。”
  接又道:“爹拚急奔逃时,刚巧遇到走失的马,不然,爹带着你三叔,不知现在回不回得来。”
  独孤行沉思了一会儿,道:“前辈,看来对方已是步步进逼了,看情况,不能坐等,咱们要有所行动了。”
  熊大爷道:“老夫也想到了这点,多谢你提醒,只是……咱们很难有所行动,到目前为止,咱们还不知对方行踪、来历,怎样展开行动,何况,镇上又……”
  未等熊大爷话未说完,熊大小姐急问道:“镇上发生了什么事?爹,女儿一进镇就看出了,只是不知发生了何事?”
  熊大爷切齿说道:“就在昨晚,他们将镇上凡是属于咱们家所有的店铺中的伙计都给杀了,一夜间杀了四十二人,只有绸缎庄的老帐房,因病回了家,得以幸免,前院摆着的棺木,就是盛殓着昨夜被杀的人!”
  熊大小姐悲愤填胸地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这样残忍狠毒,连无辜的人也杀,难道他们一定要将咱们熊家大院毁了才甘心?究竟是何原因使得他们要这样做?”
  熊大爷道:“大概他们要占夺爹的财产,也可能是寻仇报负,但无论为了什么原因,都不应该滥杀无辜,他们最大的目的是老夫,那就应该冲着老夫来,老夫已这么一大把年纪,死何足惜?”
  独孤行道:“这群人手段毒辣残忍,现在是明显的针对老前辈,且不论他们为了什么原因要向前辈下手,但有一点是很明白的,他们定要置前辈你于死地而后快,而且计划周密,从他逐步消灭前辈的力量来看,他们是先将前辈孤立起来,然后作雷霆一击,令前辈无还手之力!”
  “太可怕了,他们简直太可怕了!”熊大爷喃喃道,“老夫就算剩一个人,也要和他们拚到底!”
  随着又问:“独孤大侠,你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现在可否说给老夫听听?”
  独孤行点点头道:“当然可以。前辈,您曾记得十年前中原武林发生的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吗?”
  熊大爷略微思索,说道:“是不是为了‘千面七毒客’勾九魂残杀武林七大门派弟子,激起了武林公愤,少林各派联手追杀他,却始终追查不到他的下落,后来不了了之,勾九魂从此也在江湖上失了踪这一回事?”
  独孤行道:“不错,在下正是为了这个勾九魂来到塞外!”
  熊大爷诧异地道:“难道勾九魂十年前在中原武林消声匿迹,竟是躲到了塞外来?怎么老夫一点消息也听不到?”
  熊大小姐道:“爹,你当然一点消息也听不到了,有谁会相信驻马镇十里香酒铺的老板,人人称作老狗头的猥琐老人,就是当年凶名昭著的勾九魂!”
  “原来十里香酒铺的老狗头就是勾九魂?他掩饰得实在太好了,老夫前年到过一次驻马镇,在他铺中喝酒吃狗肉,一点也看不出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之处。”熊大爷说。
   “前辈,他除了用毒之外,还有一样最擅长的——易容!”
  熊大小姐道:“爹,他手段真残忍,为了冒充顶替原来的铺主人老狗头,十年前竟将他杀了,撕下他的面皮,制成人皮面具,戴上面具一直冒充顶替了十年,居然连一点破绽也没有露出,真可怕!”
  熊大爷疑惑地道:“以他的身份、性格,怎会在这荒野穷镇上,默默无名地隐居十年,老夫实在不解!”
  独孤行道:“照在下推想,当初他是为了逃避七大门派的追杀,所以才遁到塞外来,为了掩饰身份,顶替原来的老狗头做了酒铺主人,在他本意,是权宜之计,至于他为什么要一耽十年,据他昨晚所说,是为了一种利益,相信是种大利益,他并且很快就可得到,这大概就是他在塞外隐姓埋名,一耽十年的最大原因。”
  一顿接道:“据在下观察所得,他并且是和对付前辈您的那些人是同一路人,并且地位不低!”
  “有这回事?”熊大爷急道,“你可从他口中探听到一点消息线索?”
  “没有,爹,女儿将他一刀杀了!”熊大小姐摇摇头说。她想起是她杀了勾九魂,心中犹有余悸。
  “他是最好的线索,你们为什么不将他生擒活捉,从他身上逼问出那批人的身份来历?”熊大爷惋惜地说。
  “前辈,当时在下也想到了这点,只是要活捉他实在很难,他一身是毒,一个不留神,就会着了道儿,在下虽然不怕,但怕君妹万一有什么意外,在下怎样向老前辈交待?何况在下此行是专为杀他而来,也对他说了,你说他会有那样笨,捉住后说也是杀,不说也是杀,您说他会说吗?更何况他精通易容术,万一被他逃了,以后再要找他就难了,所以在下才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杀了他再算。”
  “独孤大侠说得对,换了老夫,在那情况下也会这样做。老夫老了,没有你们年轻人头脑那样灵敏。”熊大爷望了女儿和独孤行一眼.道:“独孤大侠,你为什么要杀他?不是老夫托大,以你的年纪,可说和他并无仇怨!”
  “行哥是受少林一澄大师、解千毒老前辈所托,为武林除害的!”熊大小姐甜甜地看了一眼独孤行。
  “哦!独孤大侠原来是受少林掌门一澄大师、解千毒兄所托!”熊大爷敬佩地看了独孤行一眼,道:“然则,你怎知道他在塞外?”
  独孤行道:“是少林一澄大师告诉在下的,其实少林为了除去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十年来一直没有放松追查,派了很多弟子,包括俗家弟子,四处打探他的踪迹。两个多月前,两名少林俗家弟子在塞外传来消息,说是发现了一些线索,就在驻马镇附近,后来却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也不见两人回转关外。事有可疑,所以一澄大师托在下到塞外一行,追查下去。”
  “哦!原来如此。独孤大侠,你千里迢迢,远来塞外,冒风雪,忍严寒,不畏艰险,只是为了替武林除害。独孤大侠的这等侠行义举,豪侠胸襟,老夫不胜钦敬。”熊大爷抱拳一拱。  
  独孤行连忙还礼不迭,谦逊地说道:“前辈谬赞了,在下生成劳苦命,到处流浪,塞外在下又欲一游,既然一澄大师和解前辈托在下来塞外追查,可说一举两得。再说,武林公敌,人人得而诛之,这是每一个有正义感的武林人应尽的责任!”独孤行看了一看坐在身边的熊大小姐一眼,又道:“勾九魂是君妹所杀,前辈应该夸耀她才对!”
  熊大小姐脸色微红地道:“爹,你不要听独孤大哥乱说,女儿不过因人成事,杀勾九魂的点子,是他想出来的!”
  熊大爷听两人一个“君妹”,一个“行哥”地叫得那样亲热,知道两人的感情定在他离开后,猛然增进,此后已改变不了女儿的心意了。他本是个极宠爱女儿的父亲,也不大固执,他认为只要女儿喜欢,做父亲的也不便太勉强,何况经过观察和接触,他对独孤行的观感也改变了,认为他是一个品行俱佳的年轻人,自己实在没有理由反对他们相爱。“君儿,你几时对独孤大侠改了称呼,爹怎么不知道?”
  熊大小姐一张脸臊得通红,低下头,嗔娇道:“爹……”
  熊大爷呵呵一笑道:“君儿,爹说错了吗?看来,爹对独孤大侠也要改一改称呼了!”
  熊大小姐欢喜得抬起一张娇媚欲滴的娇脸,站起身走过去,偎在熊大爷的身边,娇羞地说道:“爹不反对了?爹,你真好!”
  熊大爷慈爱地搂着女儿,道:“爹只有你一个女儿,爹不对你好,对谁好?”
  熊大小姐眼中情意绵绵地注视着独孤行,道:“行大哥,你就叫爹做世伯吧!”
  独孤行现在简直尴尬到了极点,坐立不安,脸也臊红了,他从来未经历过这种场面,不过他也被熊大爷父女俩的亲情所感动,感到心头热热的,更被熊大小姐的深情蜜意所溶化,看来,他逃不过这道情关了。
  他本是个豪放爽朗之人,闻言立即叫了声:“世伯!”重新见过礼。
  熊大爷乐得呵呵大笑道:“贤侄不必多礼!”
  熊大小姐欢喜得“格格”娇笑,对熊大爷说道:“独孤大哥在咱们家,住在哪里?”
  熊大爷宠爱地看了女儿一眼,道:“你喜欢让他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吧!这一切全都由你作主。”
  熊大小姐撒娇地望了两人一眼,站起娇躯,欢快地说道:“那女儿立刻去为独孤大哥安排住房。”
  说着娇笑着,一阵风般出了大厅,人不见,笑声如铃犹在耳。
  熊大爷亲切地看了一眼独孤行,道:“贤侄,你刚才说要采取行动,究竟要怎样行动?”
  独孤行恭敬地道:“世伯,很简单,他们几次要杀小侄,皆不成功,一定很不甘心,小侄想以身作饵,诱使他们现身。”
  熊大爷皱眉,关怀地道:“贤侄,这样太危险了,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老夫如何对小女交代?还是另想一个比较安全的办法吧!”
  “舍此别无他法。小侄与君妹一起回来,必已落入他们的眼线中,他们唯恐小侄插手,一定会对小侄下手,与其等他们下手,不如采取主动,既可以引他们现身,又可乘机查出他们的底细,一举两得,就算危险,也是值得的!”
  熊大爷无可奈何地道:“只怕君儿不肯!”
  独孤行故作轻松地说道:“世伯,小侄会说服君妹。再说,虽然危险,但只要小心应付,相信不会有多大危险的。”
  熊大爷道:“派几个人和你一起去,如何?”
  独孤行摇头道:“不好,那样反会引起他们的疑心,引不出他们。”
  “你想几时行动?”熊大爷问。
  独孤行沉思一会儿,道:“当然是越快越好,早一点查清他们的来路,越对咱们有利。今天休息一天,明天行动!”
  “这样也好,敌暗我明,防不胜防,早些将他们抖落出来,知道他们的底细,也好想办法对付,将劣势扭转。”
  熊大爷从这一席交谈,对独孤行这人认识更清了,更有好感,更加赞赏他,认为他不论才智人品武功,都是当今武林不可多得的杰出青年,深庆女儿有眼光看中他,也深庆当时没有逼着女儿答应嫁给原白海。原白海也是才貌俱佳的年轻人,熊大爷现在还这样认为。
  他们两人相谈融洽,替独孤行整理好房间,喜洋洋回来的熊大小姐见了,更是满心欢喜。
  独孤行问道:“世伯,不知你将昨晚死去的人如何处置?”
  熊大爷闻问,立时脸现怨愤之色地道:“他们为老夫而死,老夫准备待事情完结之后,厚葬他们。”
  “爹,就让那些棺木摆在院子里?”熊大小姐问。
  熊大爷深长地叹了口气道:“目前只好如此,咱们力量已弱,再不能分散力量去搬运棺木。好在前院够大,天气严寒,十天半月不会变腐。”
  独孤行点头道:“世伯说得对,咱们不能再给他们有可乘之机,应当集中人手,严密防守大院。”
  熊大爷道:“贤侄说得对,老夫马上去吩咐万总管,要他迅速布置一切,非必要留在外面监视探听的人,全部集中在大院中。”
  转对熊大小姐道:“君儿,你和独孤侄已辛苦了一夜,就带你独孤大哥到客房休息吧,爹去布置一切。”
  熊大小姐关怀地道:“爹,你也该休息休息了,你也一日一夜不曾阖眼,小心身体,不要太劳累。”
  熊大爷慈爱地对女儿道:“君儿,爹自己会照顾自己,爹虽然年纪已老,但身体还健壮得很,诸事吩咐完,爹会去休息的,你快带独孤侄去休息吧!”
  熊大小姐和独孤行别过熊大爷,熊大小姐带着独孤行到她精心布置,为独孤行准备的客房走去。
  熊大爷望着两人的背影,老怀大慰,也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无牵无挂地去前院吩咐布置一切。

  毒计

  熊家大院在熊大爷亲自督促指挥之下,防守得如铁桶般严密,一夜平安无事,敌人没有采取行动。
  吃罢午饭,独孤行决定采取行动,准备出去,熊大小姐也坚持着要跟去,任熊大爷和独孤行费尽口舌,她也不肯答应留下。她固执地说:“要去一起去,我不能去,独孤大哥也不能去。”
  两人拿她没有办法,只好答应她和独孤行一起去。
  熊大爷干叮万嘱要她一切小心,凡事不可任性,要听独孤行的话。熊大小姐只要能和独孤行在一起,哪管它危险不危险,对熊大爷的叮嘱也一一点头。
  两人准备停当,别过熊大爷正想出去。总管万昌忽然匆匆走进来,垂手道:“大爷,大小姐,独孤大侠,外面有人送来一副棺材,说是二爷的尸体,咱们怎么办?”
  独孤行在昨晚已见过万昌,也知道和看出独孤行和熊大小姐的关系,因此,万昌对独孤行的态度极为恭敬。
  熊大爷乍然听到有人送来古诚的尸体,内心激动万分,激动得手都有些抖,眼前仿佛现出古诚的音容笑貌。三十年结拜之情,亲如手足,怎不令他黯然神伤。
  他强抑悲痛,努力令自己冷静下来,长吸了一口气,对万昌道:“咱们出去看看。”
  独孤行连忙阻拦道:“世伯,恐防有诈,让小侄出去看看吧!”
  熊大小姐也劝道:“爹,让女儿和独孤大哥去看看,你留在这里等一等吧!”
  熊大爷点点头,默然无语。
  两人随着万昌走出大门外察看。
  行走中,独孤行问道:“万总管,他们有多少人来?”
  万昌侧转头道:“独孤大侠,他们只有四个抬棺木的仵工。”
  “有没有问清楚,他们受何人之托,将棺木抬来?”
  “在下问过了,他们说受人之托,那人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要他们将棺木抬来,说的话也是那人教他们说的。”
  “四个仵工可是本镇人?”独孤行问得很详细。
  “是的,他们是镇上福寿号雇请的仵工。”
  说着他们已来到大门口,大门口两边整齐地站着十二名精悍的汉子,全都手按在腰间的刀把上,注视着停放在门外阶下的一副棺木和四个仵工,大概他们已得到万昌的吩咐,全神戒备着。
  三人站在门外石阶上,石阶下的四个仵工,见了万昌和熊大小姐,他们并不认识独孤行,其中一人上前双手一拱,说道:“大小姐,万爷,小的们可以将棺木抬进去了吧?”
  熊大小姐说道:“慢着,我有话要问你!”
  那人恭敬地说道:“大小姐有话只管问。”
  熊大小姐一指放在阶下的棺木,问道:“棺中躺着的,真是我二叔?”
  那人陪笑道:“小的们也没有看过,雇的人对小的们说棺中是二爷的尸体,小的们就这样说!”
  万昌厉声喝道:“陈老大,你可不要说谎!”
  被称作陈老大的人慌忙道:“小的怎么敢,小的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瞒骗大小姐和万爷您!”
  一直注视着四名人和棺木的独孤行忽然问道:“大叔,这棺木是从哪里抬来的?”
  陈老大看了独孤行一眼,脸生得很,从未见过,但见他站在熊大小姐身旁,身份定然不低,他不敢得罪熊家大院的人,连忙拱手道:“这位爷,棺木是从镇口抬来的,马车停在镇口,棺木是放在马车上的。”
  “那人多大年纪,相貌如何?”独孤行接着问
  那仵工道:“那人大约三十四五岁,中等身材,相貌普通,当时他戴着一顶皮帽,皮帽压在眉眼上,小的也看不大清楚。”
  “可有什么特征?”独孤行想问出一点线索。
  陈老大想了一阵,歉然道:“这位爷,很抱歉,当时匆匆忙忙,他全身裹在雪披中,小的看不出他有何特别之处。”
  独孤行失望地和熊大小姐交换了一下眼色,万昌也望着两人,等着吩咐。
  独孤行道:“棺木可上钉了?”
  “没有。”陈老大打量了棺木一眼。
  “掀开棺盖!”独孤行吩咐,他想弄清楚棺中人是否古诚,或有何诡诈。
  陈老大和另三个仵工互看了一眼,迟疑着。
  熊大小姐看出了他们的心思,道:“他说掀开棺盖,你们就掀开吧,快些!”
  四人听到熊大小姐亲口吩咐,齐应了声“是”,一齐动手,解开绳索,慢慢将棺盖掀开。
  熊大小姐和独孤行、万昌三人,眼看着四名仵工将棺盖掀开,神色全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瞬也不瞬。
  两边排站的十二名汉子,个个瞪大双目,按在腰间刀把上的右手青筋暴现,气息声可闻,显见他们的心情也很紧张。
  在棺盖将要全部掀开的霎那间,气氛沉寂得有如一潭死水,沉寂得每个人皆可听到清晰的心跳声。
  棺盖终于掀开,放在地上,棺中人赫然正是古诚二爷!
  熊大小姐乍然一见古诚尸体,不觉冲动地悲呼了声:“二叔!”冲下台阶。
  独孤行比较冷静,虽然也浑身一颤,却及时一把将熊大小姐拉住,道:“君妹,千万不要冲动!”
  熊大小姐悲泣着低唤了声:“独孤大哥,二叔他死得真惨!”一头扑进独孤行的怀中。
  独孤行搂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地道:“君妹,你冷静点,二叔不会白死的!”
  万昌和十二名粗悍汉子乍然一眼看到棺中的古诚,也不由齐皆激动地低叫了声:“二爷,果然是二爷!”
  万昌已激动地冲了下去。
  独孤行大声疾呼道:“万总管,小心有诈!”
  万昌闻言,在石阶上倏然一停,细细打量着棺中的古诚,说道:“是真的,真是二爷!”
  慢慢地步下台阶,走向棺木。
  阶上十二名汉子虽是心中惊痛,却保持着冷静,全神戒备着。
  四个掀开棺盖的仵工,虽是见惯了死人,但乍然见到古诚死相的恐怖,不禁也同时低叫了一声,退了一步。
  棺中的古诚双眼微开——是熊大爷不忍见他死不暝目,为他抹上的,口张开,一脸痛苦之色,也夹杂了一些惊诧之色。衣服还是死时的衣服,胸前衣服上凝结了一团鲜血,酷寒的天气下。没有变成黑紫之色,仍然鲜红夺目,红得有点奇异。咽喉间开了个洞,被浅红的血块凝塞着,腰部差点被拦腰砍断,鲜红的血渍凝满了下半身,死状令人惨不忍睹。
  万昌这时在棺旁看清了棺中的古诚,被古诚的死状惊震得脸色苍白,压抑着心中的震惊,对台阶上的两人道:“大小姐,独孤大侠,确是二爷,没有错。”
  独孤行和熊大小姐闻言,才放心地走下去。
  事实上一连串的遭遇,令他们不得不加倍小心。
  走下石阶,两人来到棺前,熊大小姐一眼见到古诚那种奇惨的死状,不由双手掩脸,大哭起来。
  独孤行见到古诚的死状,也不由得暗惊,但他表面冷静如常,仔细观察棺中有何异样,但一点也看不出。
  他扶着仍在饮泣的熊大小姐,对万昌一点头,步上石阶,走进大门。
  万昌明白他的意思,对四个仵工道:“抬进去吧!”
  四个仵工应了声:“是,万爷!”立即动手,盖上棺盖,绑好绳索,抬起棺材,跟在万昌身后,抬进大门。
  大门立时关上,十二名粗悍汉子守在门外。
  穿过停满了棺木的前院,古诚的棺木就停在第一进大厅上,熊大爷和熊大小姐、独孤行三人早就等在厅上。
  躺在二进厢房中的雷莽,听到古诚的尸体被送回来,悲痛得泪流满面,咽声道:“是小弟不好,二哥若不是为了救小弟,也不会死,小弟害了二哥,小弟对不起他!”挣扎着想起身,嚷着要见古诚的尸体。
  好不容易,熊大爷和独孤行、熊大小姐三人将悲痛莫名,痛不欲生的雷莽劝止了,答应他古诚出殡之日,一定让他参加,他才勉强躺在炕上,不再坚持着带伤出去。
  棺材抬进前厅,停放在大厅正中预先摆放好的两条长凳上。
  四个仵工解开绳索,将棺盖再次掀开,放在棺旁。
  依独孤行的意思,是等仵工将古诚的尸身清洁干净,重新穿上寿衣才让熊大爷看,但熊大爷坚持不肯,他要看着古诚换衣净身,才能心安,对得起死去的盟弟。
  独孤行无奈,只好让他看着,他是担心熊大爷看到了古诚惨烈的死状后,心理、精神受不了刺激。
  熊大小姐由于不便看着净身,心情悲伤地回房休息了。
  熊大爷激动得身躯微颤,眼定定地看着四个仵工将棺盖掀开放下。
  一眼见到棺中古诚的惨烈死状,熊大爷再也控制不住,身躯猛一抖,冲上前扳住棺边,低头凝注着死状惨烈的古诚,泪流满脸,悲唤道:“二弟,你死得好惨!二弟,大哥只要不死,拚着老命也要为你报仇!”
  旁边看着的万昌从未见过熊大爷如此悲痛激愤,就连熊大奶奶死时,也没有如此悲痛——泪流满脸,万昌也不觉低头垂泪。
  旁边的独孤行,心里也不好受,眼睛湿湿的,他也受了熊大爷和厅中气氛的感染。
  四个仵工更是退在一隅,垂首不敢出声。
  熊大爷虽是昨晚见过古诚尸体,但当时天黑,加上强敌环伺,匆匆一眼,为他抹上张开的眼睛,看不大真切,如今在大白天,身上的伤,脸上的表情,清楚地呈现在眼前,怎不令熊大爷悲痛莫名。
  独孤行上前扶起熊大爷,扶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安慰道:“世伯,死者已矣,还是为他办理后事为要。再说,你老人家也不宜太伤心,免得伤了身体,到对方有所行动时有所不便!”
  万昌也收泪上前劝说道:“大爷,独孤大侠说得对,强敌环伺,不宜过分悲伤,免得失了锐气,影响人心,二爷的身后事立即办,首先是将二爷的尸身重新洗殓,换上寿衣,再换殓在另一副上好的棺木中。”
  熊大爷点头道:“贤侄,万昌,你两人说得对,老夫只是睹人思情,想起了三十年来患难与共之情,一时控制不住。万昌,一切你看着办吧,立刻去买一副上好的寿材回来。”
  万昌垂首道:“大爷,属下省得,属下立即去办。”
  说完转身吩咐四个仵工道:“陈老大,你们待一会儿吧,等会儿我买办了寿衣寿材回来,麻烦你们将二爷重新盛殓!”
  陈老大和三个仵工应了声,退立在前厅外。
  独孤行劝熊大爷道:“世伯,你老人家进去歇一会儿吧,小侄在这里看着就成了,等会儿入殓时,再告诉您老人家出来看看,可好?”
  熊大爷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贤侄不必说了,老夫已能控制自己,不用担心,老夫还撑得住。”
  熊大爷执意不进去歇息,他一定要坐等万昌回来,看着古诚重新入殓。
  独孤行不好勉强,只好陪着他。自然,今天的行动要取消了。

  ×      ×      ×

  熊家大院上下人等都知道二爷古诚的尸身被人送回。本来为了昨夜被杀的四十二人弄得人心惶惶,愁云惨雾的熊家大院,现在更是阴霾满布,悲惨的气氛将熊家大院笼罩着,人人心情更加沉重。
  每个人虽然都知道古二爷的尸身就在前厅上,但都不敢私自到前厅去看看,熊家大院的规矩极严,人虽多,但各有职守,不得擅离,所以虽然发生了一连串不幸的事件,熊家大院并没有乱了阵脚。
  万昌很快就带着四个仵工,抬着一副上好的楠木寿材回来,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是寿衣寿鞋之类必需的物品。
  两口棺木并停在厅中长凳上,八个仵工,分工合作,脱衣的脱衣,净身的净身,为古二爷整理着。
  突然,正在为古二爷尸体脱下血衣的陈老大,从棺中拿起一封厚厚的信,转对万昌道:“万爷,二爷衣服中有封信,真奇怪!”
  万昌一脸诧色,上前伸手接过。
  在一旁看着的熊大爷和独孤行也看到了,熊大爷霍然站起身,脱口说道:“又是和驻马镇李锷尸体上发现的信封一样!难道……”
  独孤行连忙截住道:“这是他们的攻心手法,不用理它!”
  熊大爷道:“上次那封信不是说轮到古二爷吗?果然他在昨晚被杀死了。贤侄,你不必多说,老夫倒要看看这封信写的是谁要死!”
  语声一顿,朝万昌喝道:“万昌,拿来给老夫看看!”
  万昌连忙将厚厚的信封,交给熊大爷察看。
  熊大爷伸手接过,朝信封看一眼,见信封和上次在李锷尸体上发现的信封一样,封面也没有写字。
  熊大爷略一打量,翻过背面,赫然发现信封背面有字,凝目细看,写着:“熊北周:右臂断,左臂折,无能为,轮到你!”十五个字。
  这时独孤行已趋近,一眼见到背面的字,不由冷笑道:“看来他们也伎拙了,又是同一花样!”
  熊大爷鄙夷地说道:“有本事的就来取老夫的命!老夫倒要看看信里面写的是什么?”一面说一面动手撕开信封口。
  独孤行鼻子用力嗅了嗅,脸色倏然大变,猝然伸手抢过已被熊大爷撕开封口一半的信封,急喝一声:“伏下!”急喝声中,手同时猛地一扬,将信封猛力掷出厅外前院中。但闻“轰”声巨响,如天崩地塌,霎时间风云变色,大厅震动,尘土树木碎石飞扬激射,漫空蔽天,声势惊人已极。
  熊大爷一手被独孤行猝然抢去信封,已知不妙,猛听他急喝:“伏下!”腰一折,已然伏在地上。同时间万昌和八个忙碌的仵工也听到了独孤行的急喝,本能地以第一反应伏在地上,身才倒地,厅外已传来一声地皮震动的巨响,碎石断枝也有不少激射进厅,好在他们伏在地上,没有被碎石残枝所射伤。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也惊动了熊家大院所有的人,人人虽然惊慌,但职责所在,不敢擅离,就连距离爆炸声最近,站在门外的十二名精悍汉子,也没有推门探看,仍然挺立在大门外,加强着戒备。
  独孤行在信封脱手掷出后,也立时滚身倒地,巨响过后,他不顾那些碎石断枝的激射,身形一起,箭一般冲出厅外,冲向后进房子。
  他是关心熊大小姐和雷莽的安全,恐怕敌人乘这爆炸之际,突袭后院,那么留在后院的人就危险了。
  他刚冲出厅外,就和一条人影差点撞个满怀,幸好他闪避得快,身躯一侧闪开,和那人影擦身而过。尘雾弥漫中,他也看不清那人影是谁,本能的用手一抓,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沉声喝问:“谁?”
  “行大哥!发生了什么事?”那人影原来是熊大小姐,她已听出抓着她手臂的人正是她的心上人独孤行。
  原来,她在后院房中不耐烦,便前往二进厢房中探看雷莽伤势,见雷莽在炕上睡了,不便惊醒他,退出来,正往前厅走去,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了一声巨响,尘烟碎石断枝冲天而起,脚下地面震了震。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心知绝不是好事,心念爹爹和独孤行的安危,足下一点,身形纵跳而起,如飞般奔跃向前厅,刚冲到前院,就被独孤行拉住了。
  独孤行急声道:“后院没事吧?”
  熊大小姐被飞扬起的尘雾呛得咳了声:“后院没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望一眼渐渐消散的尘雾,独孤行道:“大概是炸药爆炸吧?”
  “爹没有事吧?”熊大小姐急切地问。
  “没有,我们刚才差点被炸死!”独孤行想起刚才的情景,身子不觉颤了颤。熊大小姐从他抓着的手感觉到了,于是问道:“独孤大哥,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进厅去看看你爹吧!”
  “我没事,行侄,你也没事吧?”熊大爷站在厅外阶上,听到了他们的话。万昌就站在他身旁,望着尘烟渐散的天空,一脸惊怖之色。
  砂烟尘雾终于散尽,现出前院中爆炸过后的情景,众人都不禁张口瞠目地惊呆了。
  前院中,地上被炸开了一个七八尺宽四五丈深的大坑,院中抱粗的榆树被炸得杆断枝残,连靠墙摆放的几十副棺木,有些也被炸破,露出棺中的一些断肢残体,有些棺木被炸翻的泥土掩埋,有的半掩。碎石残花断枝与破棺木,被炸断的一些尸体的肢体,狼藉一地,人人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就是那小小的信所造成的。
  当机立断,熊大爷对身旁的万昌道:“万昌,立刻调派人手清理现场!”
  万昌应了一声,快步去了,不一会儿,前院中有十多人在清理一切。熊大爷对独孤行和熊大小姐道:“咱们进去再谈。”
  八个仵工被那声巨响吓得仍然抱头伏在地上,不敢起来,他们以为刚才天塌了下来,吓破了胆。
  独孤行对他们道:“各位,没事了,起来吧。”
  八个人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互相对看了一眼,陈老大惊异地问道:“这位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天塌下了一角?”
  独孤行没有怪他们无知,语声温和地说道:“各位,天没有塌下来,不要怕,快动手替二爷装殓吧!”
  八个人茫然地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多问,颤着双手又忙起来。
  熊大爷望了棺中一眼,担心地说:“大概不会再有花样了吧?”
  独孤行镇静地道:“咱们去那边坐下来谈吧,不会再有花样了,他们认为这一炸,足可炸死世伯你和很多人,包括小侄等人,他们也相信我们肯定会中计,所以小侄敢肯定,不会再有花样!”
  熊大爷点头,三人踱到前厅的另一头坐下来。
  熊大爷犹有余悸地道:“刚才要不是你手疾眼快,咱俩和万昌,及八个仵工一定会被炸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熊大小姐焦急地问道:“爹、独孤大哥,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独孤行道:“不要急,告诉你吧,他们将一些极强烈、威力巨大的炸药放在信封中,药引就放在信封两头,然后放在二叔的衣服下。他们好毒的心计!料到咱们接回二叔的尸体后,一定会为二叔重新盛殓,换衣时一定会发现那封信,有了上一次在李锷尸体发现一封信的事,他们料到咱们决不会起疑心,怀疑信中作了手脚,并在信封背面写了那十五个字,目的是让世伯你看了发怒,一怒之下必定撕开封口,查看信中写些什么。一切果如他们所料,世伯在看了那十五个字后,果然撕开封口,而藏在封口中的引线,根据情形推断,一定是用一种极易燃,稍有磨擦就会燃烧的炸药制成的,所以封口一被撕开,引线燃着,发生爆炸。”
  熊大小姐第一回听到如此新奇的事,不觉目瞠口呆。她如不是亲眼看见,杀了她也不会相信一个信封装的少许炸药,竟有如此巨大的威力,也如此神奇,封口一开就会发生爆炸。
  熊大爷听得连连点头,由衷地佩服独孤行的观察入微和推想力,对他的猜想与推断,完全同意。:“他们能想出这样的毒计,制出这样巧妙、威力巨大的炸药,更加令人感到他们手段的毒辣可怕。是了,行侄,你是怎样知道那封信中装的是炸药,而能及时从老夫手中抢去掷出厅外,令咱们逃过一次劫数?”
  当时小侄也不疑信封内有花样,只道又是和上次那封信一样,目的是扰乱咱们,实行其攻心计,好让他们在咱们慌乱之下乘机下手,所以小侄没有阻止您老人家将封口撕开。所幸封口刚撕开,引线燃着,会发出一股硫磺烟味,小侄就是闻到空气中有轻微的硫磺味,才蓦然惊觉,来不及说明,一把抢过就扔了出去。”
  熊大爷不由称赞道:“独孤侄,亏你机灵敏捷,不然咱们都成了死人。怪不得一澄大师会委托你办理追查勾九魂这件事,一澄大师和解兄没有看错人,君儿也没有看错人!”
  独孤行谦谢道:“世伯,你太谬赞小侄了!”
  熊大小姐心中感觉甜蜜无比,看了心上人一眼,撒娇地向熊大爷嗔道:“爹,您又怎么说到女儿身上来了!”
  熊大爷笑道:“乖女儿,爹以后不说好了!”
  转对独孤行道:“独孤侄,依你看,他们一计不成,还会施第二计吗?”
  “暂时不会,一时间他们弄不清楚咱们是否被炸死了,就算知道,他们也要几天工夫来计划准备下一步行动。”独孤行想了一会儿才说。
  “咱们如何办?”熊大爷现在对独孤行十分倚重。
  独孤行道:“照原来的计划去做,引他们出来,明天小侄和君妹马上行动!”
  “好,舍不得香饵,钓不到金鳌,就这样办!”熊大爷被逼得了下决心。

  第八章 天涯何处去 白雪葬芳魂

  破绽

  今天风停雪止,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太阳洒射下万道金光,照射得地上的白雪更白,远处积雪的山峰闪幻起七彩眩目的强光,令人不能仰视。不远处的林中,枝叶树梢挂满了冰渣子,阳光射在上面,光闪闪的,闪射出珠翠的光芒,远看如琉璃一般好看至极。
  独孤行和熊大小姐手拉着手,亲密地走在离镇八十里外,熊大小姐经常一个人骑马溜达的雪原上。
  两人大概被这难得的好天气和眼前的白雪琉璃世界所感染,兴高采烈地时走时奔,大声欢笑,有时候两人相拥在一起,无顾无忌。站在如琉璃珊瑚树般的林边,熊大小姐幸福地倚靠在独孤行身上,柔情万千地说:“行大哥!从今后,不论你到哪里,小妹也跟到哪里,永不分离!”
  独孤行被她的深情蜜意所感染,低声说道:“君妹,只要你愿意,愚兄无不遵从。”
  熊大小姐扭头望着远处七彩闪幻的云山,不由又想起雪山上的一幕,微笑着问道:“独孤大哥!你还记得那次雪崩,小妹救你的那回事吗?”
  独孤行点头道:“当然记得,愚兄永生难忘,君妹!你为何忽然提起这件事?”
  熊大小姐芳心不由“砰砰”直跳,娇羞地道:“你还记得你被救后,在客栈中问小妹的话吗?”
  独孤行想了一会儿,恍然道:“哦!我曾问你,愚兄在被救后,仿佛感觉到有人将愚兄搂在怀中,后来忽然昏睡过去,愚兄曾问你,是否……你将愚兄……搂在怀中,用本身的体温为愚兄驱去所中寒气?……”
  熊大小姐见他仍能记起,不觉心内甜甜的,悄声道:“你还记得?”
  独孤行现在全部明白过来了,道:“君妹!当时愚兄问你,你怕羞不肯承认,现在想来,一定是你这样做了!”
  独孤行激动得很,想到她一个清白少女,为了救他,不惜牺牲少女的清白,这需要多大的勇气,而他就没有她这样的勇气,当初不敢接受她的爱!
  他不觉对熊大小姐又爱又敬,激动地道:“君妹!你对愚兄太好了,愚兄真不知道怎样说才好。”
  熊大小姐心弦震荡,迷离低语地说道:“小妹不要你说什么,只要你用行动来证明。”
  独孤行这时再也忍不住了,血沸腾,情激荡,倏然低头吻在熊大小姐朱唇上,双臂一紧,两人紧贴在一起。
  四唇相接,两人如触电般同时身体颤了颤,一种前所未有、令人迷醉、甜蜜的感觉迅速布满全身。两人紧紧吻着,紧紧贴着,熊大小姐像喝醉般脸颊嫣红,无力地软倒在独孤行的怀中。
  良久,两人感到需要重新呼吸,才不舍地分开紧紧相吻的嘴唇,熊大小姐梦呓般喃喃道:“行哥!我爱你,我爱你!”
  独孤行长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用吻来代替了回答,吻像雨点般落在她额上,眼上,脸颊上,鼻梁上。
  两人忘了一切,如果此刻有人悄无声地暗袭他俩,两人绝对难逃厄运。
  所幸并没有人乘机对他们暗袭。

  ×      ×      ×

  两人终于从激情中清醒冷静下来,独孤行望着熊大小姐娇美的脸庞,真是又爱又怜。
  他心中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现在终于问道:“君妹!记得咱们最初相见就在这里,你是否在那匆匆一见后,就跟踪着愚兄,于雪崩中救了愚兄,不是偶然路过,而是一直跟踪在愚兄身后,对不对?”
  熊大小姐点头娇笑道:“对!你完全说得对!”
  “究竟为什么?”独孤行问。
  “小妹也不知道,小妹自匆匆一面后,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冲动,不由自主的就跟踪你到驻马镇去了。现在想起来,这大概就是缘份,或一见钟情吧!”
  独孤行快乐地道:“两样都是!”
  两人正在卿卿我我,说着情话,突然冰林中激射出许多条人影,迅速地将他俩包围起来,两人丝毫不惊,紧靠一起,注意着包围他们的人。
  独孤行在熊大小姐耳边低声道:“终于将他们引出来了!”
  熊大小姐也低声说道:“果如行哥所料!”
  两人低语未毕,冰林中慢慢走出一人,头上套着一顶只在双眼处开了两个眼洞的雪帽,身穿一件肥大的皮袍,佝偻着腰,在两人身前丈外之处站住,闷声闷气地道:“哼!死到临头,还这样亲热!昨天炸你们不死,今天仍然难逃!”
  独孤行细一打量这人,可说什么也看不出,因为这人从头到脚皆掩蔽住了,只能从眼洞中看到他的双目,连身材高矮也看不出,因为此人穿的皮袍宽大,又佝偻着身体,独孤行看得不禁暗暗直皱眉头。
  包围着他们两人的十多名白衣蒙面人自始至终一声不响,静静地监视着两人。
  熊大小姐低声对独孤行说道:“独孤大哥!这人的打扮和小妹在地窖中见到的人一样。”
  “没有看错?”独孤行感到此行大有收获。
  “没有,那打扮与佝偻的身形一模一样!”熊大小姐肯定地说。
  那人又闷声闷气说道:“可是害怕了?熊大小姐!不要怕,只要你肯离开他,保证你没有危险!”
  独孤行冷笑道:“如在下没有估计错,你就是将熊大小姐关在地窑的人!”
  那人闷笑一声道:“说得不错,那又如何?”
  熊大小姐记起曾被他在脸上摸了一把,羞愤地道:“恶贼,我要杀了你!”
  那人闷声道:“大小姐!杀了在下,你会后悔一生。”
  熊大小姐大声道:“我恨死了你,才不后悔呢!”
  熊大小姐一直注视着雪帽人的双目,希望再从他双目中看到那一抹闪即逝、熟识的眼光。
  雪帽人双目凶厉之光暴射,闷声道:“独孤行!你一再破坏我们的计划,今天非杀死你不可!”
  独孤行淡淡一笑道:“你们几次也杀不了在下,只怕这次也不能如愿!”
  雪帽人闷声怒道:“要不是这不要脸的贱人在雪崩中救了你,你早已死了!”
  独孤行一笑道:“原来是你的杰作,你为何要杀在下?”
  “你想知道?”雪帽人闷笑道,“到阴曹地府,自会有人告诉你!”
  独孤行冷笑道:“只怕今天到阴曹地府的不是在下,而是你!”
  “放屁!”雪帽人闷声怒道,“今天不杀你,誓不为人!”
  倏然抬手一挥,闷喝道:“杀!”
  就在他“杀”字才出口,一直注视着他双眼变化的熊大小姐蓦然又在他目光中看到那抹一闪即逝,熟悉的眼光,脑中灵光一闪,终于让她想起一个人,不由脱口惊呼道:“原来是他!”
  雪帽人闻言身躯一震,闷喝道:“杀!两个一齐杀!”
  白衣人涌上。
  独孤行骤闻熊大小姐惊呼,知她已认出此人是谁,急问道:“他是谁?”
  “他就是原白海!”熊大小姐道。
  雪帽人闻言不由退了一步,然后闷吼一声,手中已拿着一把阔背剑,直扑两人。
  十多名白衣蒙面人在雪帽人一声“杀”字令下,已扑攻向两人,手中兵器,齐往两人身上招呼。
  独孤行急喝道:“冲!”一剑横举,挡住三把兜头砍到的长刀,右手疾出,准确快速地抓住一枝长枪,用力一扯,那人不肯松手放枪,竟然被他扯得身形前冲,他一脚飞起,将那人一脚踢飞。
  那人怎禁得起这一脚,握枪双手松开,闷叫一声,人如断线风筝般,恰好飞向砍向独孤行的两刀。那两人一见自己人飞撞向刀口,慌不迭撤刀退身,那人“呼”的一声扑跌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独孤行这时显出了他高绝的武功身手,两下子就消解了凶猛的攻势。
  熊大小姐想不到雪帽人就是原白海,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原白海竟是这样的人!不禁悲愤填胸,弯刀撤出,寒光闪划,一刀迫退了五名白衣人!
  白衣人一退又进,冒死冲杀。
  独孤行一举手间消解了七八名白衣人的攻势,正想拉着熊大小姐冲出包围,倏然头顶风生,雪帽人已凌空一剑击下!
  雪帽人剑沉势猛,独孤行毫不理会,竟然举剑硬架,“当”的一声巨响,雪帽人的身形凌空再起,一剑又力劈而下。
  独孤行硬挡一剑,身形纹风不动,七八个白衣人又飞扑攻到,他不由狠下心肠,决定痛下杀手,不然就脱不了身。
  七八个白衣人攻到,凌空一剑再次砍落的雪帽人又到,独孤行一剑再举,左手中指幻起千道指影,“铛”的一声大响中,攻向他的七八名白衣人也同时在他幻起的千道指影下一齐掩肩跄退,兵器掉在地上。
  独孤行用出了他一向不轻易用的“大千一指”!
  雪帽人被独孤行一剑横架,又挡了他一剑,身形再次凌空弹起,剑势一变,改劈为刺,二十多斤重的阔背剑在他使来,轻灵迅快,阳光射在剑身上,发出耀目的寒光。霎那间向独孤行刺出二十一剑!
  剑剑不离他头胸要害。
  独孤行被长剑上的寒光所眩,看不清他的剑势来路,不便出手招架,而剑风触肤生痛,已临胸前,身形一滚,倒在雪地上,疾滚开去。
  但闻“嗤嗤嗤嗤嗤嗤”连响,雪花飞溅,长剑追着他滚动的身形在雪地上眨眼间刺出二十一个雪洞,剑剑贴衣刺下!
  只要独孤行滚慢半分,不死也得伤在他剑下。
  好快速狠毒的剑法!
  独孤行不等雪帽人剑势再起,滚动的身形贴地斜纵而起,剑光一闪,攻向熊大小姐的五名白衣人,有三个双足俱被他一剑电削而断,剩下的两名,也被熊大小姐弯刀一闪,胸前洒血,掩胸跄退。
  熊大小姐没有杀他两人,只在他们每人胸前划了一刀,使两人失去战斗力。
  她不杀人,对方却想杀她,就在她一刀划伤两名白衣人的同时,雪帽人已改变了攻击对象,不攻独孤行,而攻向她,借着身躯泻落之势,迅猛绝伦地一剑斜劈她腰背!
  熊大小姐骤觉背后劲风袭到,回刀已经不及,百忙中只好身形前扑,但是慢了点,被雪帽的人剑尖在腰上划过,熊大小姐扑倒的身躯骤觉腰间一凉,以为受了伤,不觉惊呼出声!
  独孤行一剑削断三名白衣人足踝,身形一挺,已然看到雪帽人一剑电闪般斜劈向熊大小姐腰背,扑救已是不及,百忙中猝然掷剑,剑光闪烁,如流星飞渡,闪电般射向雪帽人的脑袋。
  雪帽人一剑划在熊大小姐腰间,独孤行掷出的长剑已到,头一闪侧,剑锋擦头飞过,削去他一块雪帽和一缕头发,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闷吼一声,身形倒折窜射,掠射入树林中,眨眼间身形消失在树林中。
  独孤行也不去追赶他,反正已知道他的身份,这时他最关心的是熊大小姐,冲前一把扶起扑倒在地上的熊大小姐,关切地急声道:“君妹!你怎样?”
  熊大小姐一笑起身道:“行哥!小妹也弄不清是否受伤,当时只觉腰间一凉,以为受了伤,不由惊呼出声。”
  边说边扭转头察看背后腰间,独孤行也关切地察看,还好,后腰只是衣服被划开一道口子,没伤及皮肤——由于穿着厚厚的皮裘,剑刃将皮裘划开一道四五寸长的口子,皮裘裂开,寒气浸入,故此感到凉飕飕的。
  雪帽人遁走,连受伤倒地的白衣蒙面人也不顾,任他们倒地昏迷。
  独孤行见她没有受伤,放心地吐了口气,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君妹!此地危险,走,咱们快回镇!”
  熊大小姐点点头,两人身形如星飞丸跳,向镇上飞奔而去。
  他们此行已经成功,揭破了敌人的身份来历。

  玉殒香消

  熊大爷骤然听到女儿说,那个雪帽蒙面人是原白海,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听错了。凝目问道:“君儿!你说他是白海,你没有认错吧?”
  他是一千一个不相信。
  熊大小姐肯定地说:“爹!女儿没有认错,女儿是从他的眼神认出他的!爹还记得吗?在地窑中女儿也曾见过他那种特别的眼色,当时闪得太快,加上女儿心情紧张,未能及时想起是他,这次当他眼中那抹特别的眼神闪现时,女儿终于想起了是他——原白海。”
  独孤行道:“世伯!小侄相信君妹不会认错人的。很明显,他全身上下掩藏在雪帽衣服中,变了声音,穿一件宽大的皮袍,故意佝偻着身形,就是不想让咱们从他的声音身材神态上认出是他,因为他和你们太熟悉了,特别是君妹,和他青梅竹马长大,对他的言谈举止太熟悉了,很容易从他的言谈举止上认出是他,故此他才会那样掩饰。”
  “哼!可惜他百密一疏,想不到在眼神中露出破绽!”
  熊大爷半晌无语,回想发生的一切,他相信女儿没有认错人,想不到原白海竟会是这么个卑鄙狠毒的小人,心性和相貌会如此不相符!看他平日的言行举止,绝不像个奸恶之人,想到这儿,他不由激凌一颤!原白海若向他下手,不是有很多机会吗?他不明白原白海何以会这样做,他看走了眼,一心将他认作未来的女婿,好在没逼女儿答应嫁给他,不然,将会遗憾终身!
  “爹!您在想些什么?”熊大小姐见熊大爷半晌不言不语,脸上表情复杂,忍不住问道。
  熊大爷道:“爹是在想,白海这孩子怎会如此,为何原因,向咱们连下毒手?”
  语声一顿,轻叹了口气,道:“以咱们两家的交情,他竟会连番向咱们下毒手,爹看错了他,君儿!还是你有眼光。”
  独孤行道:“若想明白真相,何不向原堡主问个明白?”
  “原兄淡泊名利,早已退隐江湖,他大概不会知道白海在外的行动。”熊大爷实在不愿相信相交几十年的老朋友会参与原白海的行动对付他。”
  “爹,世事无奇不有,从原白海的所作所为看,他不可能不知道,就算他不知道,他也要负责任,因为原白海是他的儿子!”熊大小姐现在对原白海可说是切齿痛恨,痛恨他竟会是个这样卑鄙奸恶的人。
  “君妹说得对,无论怎么说,他也有责任,世伯何不先礼后兵,请他来这里,向他问个清楚。”独孤行说。
  “好,我就写封信派人送给他,请他来此一叙,解决这件事。”熊大爷想想也认为先礼后兵好。
  话声才落,万昌已快步奔进来,双手送上一张黑帖,说道:“大爷!大小姐!独孤大侠!原家堡派人送来这张帖子,请大爷过目!”
  独孤行一步上前,从万昌手中接过黑帖,细心察看了一遍,才将帖子递给熊大爷阅看。
  黑帖上黑底白字,写着廖廖几千潦草的字:“三日后,虎凤岗,决生死。知名不具。”
  黑帖白字,就像死亡帖一样,熊大爷随手将帖递给熊大小姐,对万昌道:“万昌!加强戒备,派人送个信到原家堡,请原堡主来大院一晤!”
  万昌应道:“是!”但好奇地问道,“大爷!为何要请原堡主来此,发生了什么事?”
  熊大爷沉声道:“万昌!这张黑帖是原白海送来的,三日后他约战咱们在虎风岗,一切都是他捣的鬼!”
  万昌诧异地道:“原少堡主为何要这样做,若非大爷亲口说出,属下真不敢相信。”
  “老夫当初也不相信,但事实俱在,不信也不行,万昌,你看看这张黑帖吧!”
  伸手从熊大小姐手中接过那黑帖,递给万昌。
  万昌双手接过,匆匆看完,惊声道:“大爷!原少堡主因何如此?”
  “老夫也不明所以,才叫你派人去请原堡主来一谈!”
  万昌将黑帖放在桌上,垂手说道:“大爷!属下马上派人到原家堡,请原堡主来!”
  “还有,三日内加强戒备,不得松懈!”熊大爷吩咐。
  “是!大爷!”万昌转身快步而去。
  熊大爷转对女儿和独孤行道:“原白海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立即动手,要约战三日后,给咱们时间准备和调集人手呢?”
  独孤行沉吟了一下,道:“他一定有其原因的。且不用去理会他,世伯!咱们还有多少人手可用?”
  “七十二骑已毁,可调集的人手还有一百二十人,但他们及不上七十二骑。七十二骑在,二弟不死,三弟没有受伤,原白海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如此放肆!”想起七十二骑和古诚,熊大爷心中十分悲痛。
  这正是他奸毒之处,他一步步削弱咱们的力量,才以压倒的优势作最后一击。若不是君妹今天发现了他的身份,相信还有不少花样弄出。”
  熊大爷道:“走!咱们进去看看三弟的伤势。”

  ×      ×      ×

  雷莽一听熊大爷说,原白海就是对付他们的人,不由暴怒得差点从炕上蹦弹到地下,目眦欲裂,嘶声道:“白海小子!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你!为二哥报仇!”
  幸得熊大爷及时将他按住,才不致蹦落地上。熊大爷吸了口气,道:“三弟!冷静些,这样对你的伤势会有影响。”
  熊大小姐替雷莽盖好掀开的被子,娇声说道:“三叔!不要乱动,不然,你要多躺上几天。”
  “闷死我了!小弟一定要参加三日后的决战,杀他个落花流水。”雷莽望着熊大爷恳求地说。
  熊大爷道:“有我们去就成了,你安心养伤吧!”
  “不!小弟非去不可,小弟实在憋不下这口气!”雷莽愤然说。
  熊大爷摆摆手道:“好了,到时再说吧!好好躺着养伤,不要乱动。”
  熊大爷和熊大小姐、独孤行三人走出雷莽房间。
  独孤行一直没有出声,走在他身旁的熊大小姐忽然低声问道:“独孤大哥!你在想什么?”
  “没有什么,君妹!我想回房歇歇。”独孤行低声答道。
  “好吧,你也累了。爹!女儿和独孤大哥到后院去了!”熊大小姐猛然想起还未换衣,破了的破裘还穿在身上。
  独孤行也看到了,道:“君妹!你去换衣服吧!”
  熊大小姐妩媚一笑,拉着独孤行向后院走去。
  熊大爷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出神,唇边露出一丝安慰的笑容。

  ×      ×      ×

  三天在平静中度过,原白海没有在这三天中采取任何行动,原堡主原含山也没有应邀前来熊家的大院。
  熊大爷依着独孤行的主意,在这三天中加强戒备,恐防原白海暗中动手,三天虽然平静无事,但熊家大院上下人等,没有一刻真正放松过,反而比平日紧张几分。
  今天是决战的日子,熊大爷一早就调集了人手,准备在虎凤岗与原白海决一死战,弄个清楚明白。
  雷莽经过几天来的调养,身上伤口都已大好,昨天已经下了炕,在舞手动脚,活动筋骨。今天他嚷着非去不可,熊大爷再三不让他去,他定要去,只好答应他,但要他答应,不到最后关头,不准他动手。
  雷莽见熊大爷答应让他去,高兴得直点头,什么都答应。
  饱餐战饭,在晌午时分,熊大爷、独孤行、熊大小姐、雷莽、万昌,率着一百二十名手下,向虎凤岗进发。
  今天是个好天气,风停雪止,不过天上有云块翻动,看来不久天气又会变坏。
  阳光耀眼,白雪眩目,兵器闪光,一行人来到镇外四十七里的虎凤岗。
  老远就看到岗上黑压压站满了人,刀剑光芒映日生辉,在阳光白雪相映下,闪幻出一片眩目的光芒。
  原白海他们早已来了。
  虎凤岗并不高,岗上地势平坦,很宽广,两批人马在岗上对峙着,彼此相距足有六丈。
  原白海已不再掩饰,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英俊潇洒。
  在他身旁,赫然站着他父亲,早已退隐江湖,淡泊名利的原家堡主原含山。
  两傍站着十多名在塞外凶名昭彰的马贼,其中就有马氏双雄,“草上飞”燕飞,“恶狼三煞”乌家三兄弟。
  想不到原白海竟然收买了这些无恶不作的黑道凶人。
  熊大爷骤见原含山两父子,特别是原含山的出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心中一震!熊家大院上下人等,也无不震惊激愤,想不到对熊家大院连下毒手,毁七十二骑,杀古二爷的,竟会是原家父子,一时群情汹涌。
  熊大爷喝止了手下的冲动,上前一步,抱拳拱手道:“原兄!三年前一晤,如今又见,身体可好?”
  原含山拱手还礼道:“托福托福,小弟一向很好,熊兄近来却不大好了。”此人五绺长髯,举止斯文,今天看来有出尘之姿。
  熊大爷忍着心头激动,道:“原兄咱们相交几十年,小弟想不到……”
  “想不到我原某人会对付你,还把你一直蒙在鼓里,是吗?”原含山代熊大爷说了出来,“熊兄!你一定很想知道原因吧?”
  熊大爷忍着一口气,点头不语。
  原含山哈哈大笑道:“熊兄!你以为小弟在十年前真的淡泊名利,退隐江湖,将家事一切交给了白海主理?”
  熊大爷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原含山微笑道:“当时我之所以会这样做,是为了掩饰,好让小弟有时间专心训练人手,组织力量来对付你,消灭你!”
  熊大爷变色道:“想不到你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咱们相交数十年,老夫看走了眼,你为何要如此?”
  原含山淡笑道:“小弟之所以这样做,是不甘心被你的威名所盖,我要打倒你,消灭你,取你而代之,做一方雄主,让人知道,我原含山也是个人物。原家堡有能力取代熊家大院,原含山有力量击败熊北周!”
  熊大爷神情激愤地道:“原含山!就为了这,你不惜勾结黑道歹徒凶人,用尽手段对付老夫?”
  原含山狂笑一声,道:“不错,为了能击倒你,取而代之,我会不惜代价,用尽一切手段!熊兄!你已领教过我的手段了,如何?”
  熊大爷气愤得浑身颤抖,激声道:“原含山!想不到你会是这样的人,为了一己之私欲,不惜残杀无辜!”
  原含山气定神闲地道:“不论何人,只要是你的人,和你有关系,都要死!我要将你的势力连根拔除,稳霸一方!”
  接又嘻笑地道:“熊兄!世上想不到、出乎意外的事很多,你也想不到白海会是这样的吧?”
  熊大爷呸了一声,道:“父子为奸,罪不可恕!”
  “恶狼三煞”的乌老大厉声道:“熊北周!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敢出口侮辱原堡主,我杀了你!”
  说着就要冲前动手,却被原含山抬手阻住。笑道:“乌兄不用心急,他今天迟早都是死,相信他定有很多问题要问,等他问完了再杀他不迟,免得他死后做个糊涂鬼!”
  熊大爷不怒反笑,雷莽已忍不住,怪叫着就要冲前,独孤行一把将他拉住,道:“三叔,慢来!”
  雷莽愤愤地骂了原含山一声,才怒气稍平。
  熊大爷现在已完全平静下来了,道:“原含山光说大话无用,还需手底见真章才行。”
  语声一顿,双目如电地逼视着原白海,沉声问道:“李锷是否你杀的?”
  原白海笑道:“好说,正是在下!”
  熊大小姐气愤地道:“原来你假装气愤离去,就是为了方便下手杀李锷,而不让人起疑。”
  “君妹!你真聪明。”原白海神态自若地说,“不如此,我怎有机会将李锷杀掉,彻底毁去七十二骑!”
  “不要再叫我君妹,本小姐和你势不两立!恨不得一刀杀了你这个卑鄙下流的小人!”熊大小姐咬牙切齿。
  “怎么,有了独孤大哥,就忘了白海哥?”原白海嘻笑着道,“你恨不得杀了我,我却不想杀你,心肝!”
  熊大小姐羞愤难禁,一扬手中弯刀,就要冲上前。
  独孤行一把将她拉住,道:“君妹!千万不要冲动,中了他的奸计。”
  “独孤行!你果然聪明,可知在下因何要杀你?”原白海妒恨地问。
  独孤行瞥视了他一眼,道:“当初不明白,现在明白了,你是因妒成恨,你一直暗中监视着君妹的举动,是不是?”
  原白海拍掌笑道:“果然聪明,没错,说下去!”
  “你因见在下和君妹匆匆一面后,君妹跟踪在下,你为了不让君妹和在下接近,所以派出了‘雪原五狼’在途中伏击截杀在下。一计不成,你又施一计,引诱在下上大雪山,利用雪崩来杀在下,可惜又不成功,是吗?”
  原白海切齿道:“若不是这不要脸的贱人,你早已死在雪崩之下!”
  熊大小姐气愤地说:“你才不要脸,使出如此卑鄙恶毒的手段,本小姐就是不喜欢你!”
  原白海嘻嘻一笑道:“等一会儿,你不喜欢也不成!”
  “放尊重些!”独孤行怒喝道:“原白海!勾九魂可是你们的人?”
  原白海点点头道:“不错,可惜已经被你杀了,看来,你是一个劲敌!”
  “究竟你许了他什么利益,使他甘为你用,在塞外潜伏十年之久?”独孤行问。
  “很简单,他为了逃避七大门派追杀,逃到塞外,杀了老狗头,顶替了老狗头的身份做了酒铺老板,偏巧被我识破了,他为了保命,而我也用得着他,许他若事成之后,让他占有熊家一半家产,他就甘为我所用了。”
  “你,你打的如意算盘,原来你早就垂涎老夫的财产!”熊大爷不禁气愤得身躯发颤。
  “财帛动人心,熊兄又何必为这气恼呢?”原含山淡淡地说。
  独孤行问道:“原白海!在客栈中将君妹掳劫去,也是你的所为?”
  “说对了一半,”原白海得意地说道,“主意是我出的,人是勾九魂手下掳劫去的。”
  熊大爷鄙夷地道:“好一对狼狈为奸的父子!”
  原含山笑道:“笑骂由人,只要我能击倒你,取你而代之,有谁敢当面说我半句?”
  原白海道:“爹说得对,成则为王,败则为寇。不要再说了,咱们干吧!”
  站在两旁的黑道凶人早忍不住了,闻言振臂怪叫,蠢蠢欲动。
  他们身后的一群为数不下百名的白衣人,也骚动起来。
  熊大爷注视着他们,独孤行忽然问道,“原含山!你们为何迟至今天才约战我们?”
  一双目光盯望在他父子脸上。
  原含山神色不动,原白海却眼神一闪,射向这面,一闪即没,被他见到了,心头一动。
  “为了集中分散的人手和召回‘乌氏三雄’等人,作充分的准备,所以约战今天。”原含山解释,但有点勉强。
  原白海也接道:“我们本不想这样早动手,但身份被揭穿了,行藏已露,只好提前动手!”
  接又嘻笑地道:“君妹!你当时是怎样认出愚兄的?”
  “从你的眼神,那抹特别的眼神,我认出了你!”熊大小姐大声说。
  原白海苦笑道:“想不到百密一疏,终被你认出。”
  原含山一指雷莽道:“雷莽!想不到那夜你死不了,今天还要来,杀!先杀了他!”
  原含山令下,早已蠢蠢欲动的手下,立时一声呐喊,冲了过来。
  熊大爷这面,由万昌领着的一百二十名属下,也早已磨拳擦掌,恨不得将他们杀个精光,好为被杀的人报仇!
  这时一见对方蜂涌冲来,不等熊大爷令下,也呐喊一声,迎了上去,霎时,展开一场大混战。
  “饿狼三煞”、“草上飞”、“马氏双雄”兄弟等十多名黑道凶人,凶性大发,狂乱冲杀过来。
  原含山一声令下,他不冲向雷莽,反而扑向熊大爷,一掌就向熊大爷头顶上拍落!
  同一时间,雷莽身形前冲,看势是冲向原白海,半途中却身形横闪,冲向熊大爷背后,一鞭缠向熊大爷头颈!
  熊大爷正全力出掌迎原含山的一掌,没想到,雷莽会在身侧猝然偷袭他,到惊觉时已然迟了,原含山一掌和他迎来的一掌接实,“砰”的一声震响,身形各自一晃,雷莽的鞭梢已缠上了熊大爷的颈项脖子!
  只要雷莽一收豹尾鞭,熊大爷立时窒息,失去抵抗力,而原含山再来一掌,熊大爷就死定了!
  突然雷莽惨吼一声,缠上熊大爷颈项脖子的鞭梢一松,死蛇般无力滑落,熊大爷透了口气,及时一掌迎向原含山拍向胸膛的一掌。
  两人又各被震退了一步,熊大爷略一侧头,独孤行已身如天马行空般掠冲到前,一掌击向原含山肩头!
  熊大爷已瞥见雷莽跄跌在地,背中长剑,剑尖从吲前透出,一手掩在胸前,正在痛苦地挣扎着,血流湿了衣衫。
  熊大爷真想不到结拜多年,情同手足的雷莽,会向他下手,一连串令他意想不到的事都在这短短的时间中发生了,弄得他有些迷惘,他犹如受了伤的巨熊般猛吼了一声,双掌一挥,击杀了两名白衣人,纵身扑落在雷莽身边,不理身边的打斗,激声问道:“三弟!你为何要暗算大哥?”
  雷莽勉强睁开了双目,却说不出声,目中有愧意,口中喷血,头一歪,身子一软,歪倒在地,死了。
  熊大爷受的刺激太大了,想不到一个是相交几十年的朋友,一个是情同手足,他最亲近,也最信任的拜弟,竟然会如此对他!
  他突然仰天长啸一声,啸声悲壮激越,熊爪在手,身如狂风般卷扑向正在斩杀他手下的乌家三兄弟。
  但见他爪影纵横飞闪,一个照面,就将乌家三兄弟击杀在熊爪之下,身形扑冲,犹如虎入羊群,击杀那些白衣人和黑道凶人。
  独孤行一掌拍落在原含山肩头,掌未沾肩,一拳突出,击向原含山喉头!
  原含山喊了一声:“来得好!”一仰身,腰身子仰倒折,避过拳掌,同时飞起一脚,猛踢独孤行下阴!
  独孤行扑落的身形风车般闪转,原含山一脚从他股侧擦过!
  收脚挺身,双手五指如钩,疾抓独孤行还在闪转的身腰!
  独孤行猛然间一指疾出,指影如山,如千指幻变,罩向他眉心。
  “大千一指!”原含山惊呼一声,顾不了伤敌,自保要紧,不然,丧了命就什么也是白说,撤手倒身,跃出一丈过外。

  ×      ×      ×

  熊大小姐恨极了原白海,恨他卑鄙下流,阴险恶毒,行事不择手段,所以和原白海一交上手,手中弯刀绝不留情,招招杀着,迫得原白海连退几尺。
  原白海对熊大小姐,仍存非分之想,交手时未尽全力,他想将熊大小姐生擒,然后迫她成亲,他仍然舍不得将她杀了。以他的能力,在不足二十招内,足可将熊大小姐斩杀在阔背剑下!
  一个全力拚杀,一个心怀不轨,一时间,熊大小姐占尽了上风,原白海险象环生,有几次,熊大小姐差点将他伤毙在刀下,都被他险险地避过,恨得熊大小姐牙痒痒的,奈何他不得。
  时间一久,熊大小姐感有点力不从心,刀势没有刚开始时那样凌厉快速,逐渐缓慢了下来。
  刚才是熊大小姐攻,原白海守,现在已倒转过来,变成原白海攻,熊大小姐守,且不断向后闪退。
  “君妹!现在尝到你白海哥的厉害了吧!”原白海一剑轻佻地斜点熊大小姐胸脯,一面嘻笑说。
  熊大小姐见他招式下流,不觉气怒填胸,一刀磕开他的阔背剑,切齿恨声道:“原白海!你这下流胚!”
  原白海不怒仍笑,剑势一落,点向熊大小姐小腹,道:“君妹!何必生气呢,愚兄对你,只有风流,没有下流。”
  口说不下流,点向小腹的一剑,却下流到极点!
  熊大小姐忽然不恨不怒了,一旋身,闪避过点刺来的一剑,弯刀避刀一闪,斜斩向原白海,喝道:“原白海!你想用激将法,将我激怒,好趁机下手,将我擒获,简直妄想,我才不上你的当。”
  原白海回身一剑挡住熊大小姐斩来的一刀,“铿”地一声,将熊大小姐震退一步,阔背剑一顺,幻起一圈剑花,分点熊大小姐左右肩井穴,笑说:“君妹!你真聪明,愚兄不但爱你的美貌,更爱你这份聪明。”
  熊大小姐充耳不闻,弯刀从中突入,一刀劈斩原白海阔背剑幻起的一圈剑光中心!
  原白海见她一刀从中突入,不觉暗吃一惊,由衷赞佩她的聪明机警,因为原白海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幻光一圈,招一出,敌人左闪,则右户中剑,只有从中突入,才能化解这一招。想不到熊大小姐竟然能够破解了他这一招!
  当下急忙挫腕收剑,剑光散去,熊大小姐那一刀却突然加快了速度,像电闪虹飞一般,一刀从中直劈原白海头胸!
  这一刀要是让她劈中,一颗头颅不被从中劈开,开膛破肚才怪。
  原白海想不到熊大小姐招数如此快速敏捷,身躯急忙像棵齐根被砍断的树干朝后栽倒在雪地上,一连几个翻滚,身边也“赫赫赫……”一连几刀砍在雪地上,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再一滚,左手一撑雪地,人如跳蚤般弹起,半空一剑磕在熊大小姐刀背上,震得熊大小姐的弯刀险些脱手落地。
  熊大小姐一凛,脚下微退一步,原白海人已落地站在她身前,嘻笑道:“君妹!真的这样狠心,非杀愚兄不可?愚兄却舍不得杀你呢!”
  说真的,熊大小姐也明白,若原白海要杀她,她早已非死即伤,这一点她很明白。明白了这点她更心惊原白海这人的深藏不露,心机深沉,因为她知道得很清楚,原白海的武功一向表现平平,现在却有如此高明的身手!
  她小心地攻出一刀,一刀五式,一式三刀,共劈出了十五刀,将原白海的左右皆封死了,原白海一是挡,一是闪退。挡,未必挡得下她十五刀;退,则正中了她的计,她可以一刀突进,斩劈原白海胸腹,令他非死则伤。
  原白海眼中闪过一抹狡奸的眼光,不挡不闪,身形往后飘退。
  在他估计,熊大小姐原意是迫他后退,如今他退后,熊大小姐必然会一刀从中突进!
  可是他料错了,他做梦也想不到熊大小姐能从他那一抹闪现的眼神认出是他,当然也能从他眼中闪过的一抹奸狡之意猜出他这一退是别有用意的。熊大小姐既然看出了,当然不会上当,不进反退,一退五尺。
  原白海见熊大小姐不上当,不进反退,不由停下身,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为何不进身出刀,反倒退避?”
  熊大小姐冷笑道:“任你奸似鬼,休想骗倒我!”
  “你是如何看出愚兄有诈?”
  “哼,我才不会这样笨,告诉你,让你有意提防!”熊大小姐狡黠地看着原白海。
  原白海嘻嘻笑道:“你不说,我也猜到了!”
  熊大小姐不理会他,弯刀锋芒一闪,一刀斜劈,速度迅异,令人摸不清她这一刀究竟要劈向身上哪个部位!
  原白海不敢出手封挡,身形一退,错开三尺,闪避过熊大小姐那斜劈而至,迅异诡幻的一刀!
  熊大小姐得势不让人,身形前冲,弯刀锋芒如白线般追斩原白海闪避的身形。
  原白海长笑一声,不退反进,阔背剑如大砍刀般横砍直劈,刚猛绝伦,在身前布起了一道剑墙,守中有攻,他还是不舍得杀熊大小姐。
  “铿”一声震响,熊大小姐一刀直入,砍劈在一面钢墙上,震得她右臂发麻,握刀无力,弯刀几乎脱手飞去!
  这是她第二次尝试到原白海的实力。
  身形一退,哪知原白海却乘机上步进身,阔背剑劈空嘶响,大开大合,左右前后上下,一剑接一剑,劈向熊大小姐。
  熊大小姐被他这一轮猛烈的攻势迫得只好节节后退。
  她学乖了,不敢用刀硬接他的剑,恐防被震飞。这样一来,熊大小姐就只有退躲,无还手之力,处于挨打的地位,有几次,差点着了道儿,直累得她娇喘连连。
  原白海毫不放松,他已胜券在握,可以将熊大小姐生擒活捉,只要时间允许,没有什么意外。

  ×      ×      ×

  总管万昌率着熊家大院的手下,和原家堡的人搏杀作一团,双方都杀红了眼,一方是义愤填胸,誓要报仇,另一方则存着私心大俗,只要将熊家大院的势力彻底消灭了,就可以得到极大的利益。所以双方一交上了手,全都是舍死忘生地拚杀着。
  但由于原家堡的人存有私欲,所以大都未尽全力,每一个人都想在胜利后分尝甜头,故此战斗力大减。
  反观熊家大院那方面的人,都是个个同仇敌忾,急切报仇,不齿原含山、原白海父子的所为和手段,个个奋勇争先,誓死杀敌,全然不顾安危。
  大搏杀下来,原家堡的人可说是有如秋风枯叶,不堪一击,但是由于有“恶狼三煞”、“草上飞”等十多名黑道凶人,恶煞如虎在羊群,熊家大院的人碰他们,非死即伤,折损了不少人。
  到熊大爷眼见盟弟雷莽背叛暗袭他,被独孤行发现所杀,受了刺激,人如疯虎般冲入搏杀,不大一会儿工夫,十多名黑道凶人甜头还未尝到,倒做了残脚断臂鬼,只剩下一个“草上飞”,仗着轻功高明,拚命躲避着熊大爷那如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击!
  熊家大院虽然被毁了七十二骑,但剩下来的人手,身手个个不弱,而且斗志高昂,“恶狼三煞”等十多名黑道凶人一死,原家堡方面的人就支持不住了,呈现了败象,死伤了过半人。
  熊大爷如今心里充满了恨,他恨下流卑鄙恶毒的原家父子,更恨雷莽的背义忘恩,利欲熏心,也恨“草上飞”等黑道凶人助纣为虐,是以他下手绝不留情。“草上飞”在他双爪的一翻急攻下,虽然险险避过了。却吓出一身冷汗来。现在,他再不去想事成之后所得的利益了,一心只想怎样能全身而退。熊大爷却想着怎样才能将他击杀在爪下,不让他再为害江湖。
  在这种情形下,强者越强,弱者越弱,本来不会那样快丧命的,但由于丧失了斗志,加上心慌意乱,露出了很多破绽,先是被熊大爷一爪将臂上抓下一块皮肉,在痛彻心肺下,身形步法便受了影响,不似先前那样轻灵快捷。熊大爷一声大喝,双爪又快逾闪电般地攻出,“草上飞”臂上肉破血流,痛得浑身颤抖,眼看左爪横扫,右爪兜头抓落,惊痛交加之下,慢了一拍,身形倒窜,熊大爷的双爪已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草上飞”倒窜的身形刚起,“卟”地一声仰面摔跌在地,抽搐了几下,寂然不动,咽了气。
  倒地死去的“草上飞”,死状恐怖,面目被熊大爷一爪抓落,入脑二寸,眼鼻口被熊爪抓得血肉模糊,不成面形,整个面目看上去就如一堆糜烂渗血的腐肉,令人不忍卒睹。腰上被抓破五个血洞,连着衣服被抓撕下一大块皮肉,肠子和着鲜血流出。熊大爷看也不看一眼倒地死去的“草上飞”,双目一扫仍在激斗中的双方,自家方面已占了上风。独孤行正和原含山斗得激烈,熊大小姐却在原白海阔背剑的横砍竖劈下,险象环生,熊大爷瞥视了一眼,立被熊大小姐的险象惊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当下不敢怠慢,万一爱女有什么闪失,他也活不下去了,飞身电掠,猛地一声虎吼道:“君儿!爹来助你!”
  他不叫还好,这一叫,反令熊大小姐分了心神,她本已处于下风,在勉强招架闪避原白海的狂攻。这一叫,虽可振奋安慰她,但也令她分了心神,被原白海一连三剑力劈,迫得连退三步,不料原白海三剑之后竟倏地再出一剑,改劈为刺,一剑指向熊大小姐的咽喉。熊大小姐没想到他三剑力劈之后,剑招竟然变得这样快速,一时闪避招架不及,竟被他一剑抵在咽喉上,整个人僵立在地上,差点窒息过去。
  熊大爷人在半空,想不到变生俄顷,只觉得他一颗心差点从胸膛中跳裂而出,手足冰冷,目睁口张,泻落五尺处,呆了一呆,忽然身形前冲,口里大叫一声:“君儿——”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
  原白海突然一声冷笑:“熊大叔!你若不想君妹死在你面前,最好赶快站住,不要乱动!”
  熊大爷前扑的身形如遭电击,猛然一震,硬生生刹住身形,钉在地上,双目赤红,颤声道:“原白海!君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夫势必将你碎尸万段,抽筋扒皮!”
  原白海剑尖轻抵在熊大小姐咽喉上,阴笑地道:“熊大叔!只要你不动,小侄又怎舍得将君妹伤害呢?你老人家也很明白小侄的心意,小侄实在很爱君妹,你不也有意思将君妹许配给小侄的吗?大叔!只要你肯应承,小侄决不伤害君妹,否则……”
  “住口,你这个无耻的下流畜牲,老夫决不答应!”熊大爷怒叫。
  熊大小姐也急切地说道:“爹!不要顾虑女儿,杀了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账东西!”
  原白海毫不动怒,仍然嘻笑着道:“大叔!现在已由不得你了,你是小侄未来的岳父,怎么骂,小侄也不会生气的。君妹!愚兄和你快成夫妻了,你又何必如此呢!”
  熊大小姐怒急得不由流下泪来,熊大爷也束手无策,爱女在他手上,有如肉在俎上,但又不服气,仍想伺机从原白海剑下救出女儿。一时间,三个人僵持着,原白海也不敢妄动,他深知熊大爷的厉害,稍有疏失,自己将会陷于万劫不覆之境地。因此,他全神戒备着,熊大爷心急如焚,双目喷火,死死盯着原白海,瞬也不一瞬!

  白雪芳魂

  独孤行搏斗原含山,两人皆是徒手拚搏,一时间杀得难分难解,两人飞高窜低,纵前跃后,谁也奈何不了谁,劲风掌力将地上的白雪激扬起,在两人身前身后漫扬,远望只能见到两淡淡的人影。
  论功力当然是原含山略胜一筹,但以所学招式身法,独孤行却远胜原含山,特别是佛门降魔奇学“大千一指”,威力无穷,要不是原含山处处小心,闪避得快,早已伤在独孤行手下。
  两人搏斗正烈,蓦然听到熊大爷那一声吼叫,独孤行已然心内一惊,随后瞥眼望见熊大小姐受制在原白海剑下,熊大爷投鼠忌器,站着不动,心内暗惊,忧心如焚,手中一紧,“大千一指”又现,幻起千重指影,罩向原含山头胸大穴。
  原含山也早听到熊大爷的吼叫,也瞥见儿子已制住熊大小姐,熊大爷不敢妄动,等于控制了父女俩,心中大喜,他深知独孤行必会不顾一切去救熊大小姐,所以尽量缠住独孤行,不让他脱身。
  但独孤行“大千一指”一出,原含山却不敢轻撄其锋,要想不死伤在指下,只有撤身闪退,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撤身闪退开六尺!
  独孤行也没有全心想伤他,指上威力只发挥了七成,一见原含山身形闪退,他人已斜纵而起,飞扑跃向原白海,但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原白海的剑尖已紧抵着熊大小姐的咽喉,只要他微一用力,熊大小姐就会血溅当场,香消玉殒!
  独孤行忧急关切地望着熊大小姐苍白的娇脸,安慰道:“君妹!不用怕!”
  熊大小姐身不能动,口不敢言。因为她一开口说话,喉间一动,就会划破皮肤,她只好深情地望着独孤行,用眼回答了独孤行的安慰。
  原白海看在眼内,不由妒恨交集,恶毒地道:“死到临头,还要这样难分难舍,等会儿我要你俩欲哭无泪,肝肠寸断!”
  “呼噜”一声,原含山也已跃落原白海身边,哈哈一笑道:“白海,真吾儿也!这一次咱们大功告成了,不怕他们不乖乖俯首应承!”
  原白海有点担心地说:“爹!咱们的人都死光了,怎么办?”
  原来原白海这时看到斗场中原家堡的人一个不剩,只有几十个熊家大院的人,有的负伤,有的完好,正慢慢围拢过来,他有点心惊了,感到人单势孤。
  原含山也见到了,虽然心惊,但强装镇定,道:“白海!不用怕,熊小姐在咱们手上,除非他们不要熊小姐的命,否则,一定得乖乖的听命咱们!”
  独孤行不言不动,右手按剑,静静地注视着原白海,只要原白海稍露破绽疏漏,独孤行就有把握将熊大小姐救下来。
  熊大小姐也看出了独孤行的心思。镇静下来,注视着原白海,她对独孤行充满着绝对的信心。
  原白海在熊大爷、独孤行、熊大小姐三人目光注视下,感到犹如六把尖刀插在身上。他有点沉不住气,目光闪灼不定地道:“爹!咱们现在怎么办,孩儿有点支持不住了!”
  原含山也看出情势越拖下去,越对他们不利,这时熊家大院死剩的人,在那断了一臂的总管万昌的率领下,正在丈外围成一圈,将五人包围起来。
  原含山轻“咳”了一声道:“熊兄!若不想看着你女儿死去,最好赶快吩咐你的手下撤回去!”
  熊大爷愤怒地看了原含山父子一眼,无可奈何只好一挥手,掉头对万昌说道:“万昌!领着他们回去,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万昌恨恨地望了原家父子一眼,他心中虽然不大情愿,但是大小姐被挟持,为了大小姐,只好垂手道:“是!大爷,万昌遵命。”
  沉喝一声:“弟兄们,将死伤的弟兄全部带走!”
  众人虽然不甘愿,都想手刃原家父子,但又不能不听命令,一声应诺,立时四下散开,动手将熊家大院死伤的弟兄全部带走,留下一地尸体与鲜血,在白雪阳光下特别触目刺眼。
  直到虎凤岗上只剩下熊大爷他们五个活人,原含山才吐了口气,奸笑道:“熊兄!现在咱们可以谈谈条件了!”
  熊大爷憎恨地道:“原含山!老夫没有你这样的朋友,也不是你的兄弟,你现在想怎样,快说吧!”
  原含山得意地看了熊大爷一眼,道:“熊兄,称呼不能免,你又何必生气呢!小弟的条件很简单,熊兄从此远走他方,不准再回到熊镇,你名下所有的财产,一切全部转移到小弟手上,怎样?”
  熊大爷愤然道:“这还有什么怎样不怎样的!肉在刀俎上,打杀由你,只要你放了君儿,老夫保证立即远走他方!”
  原含山哈哈一笑道:“熊兄果然快人快语,从此我原含山独霸一方,吐气扬眉。白海!咱们押着他们到镇上去,当众说明一切!”
  原白海忽然大声道:“爹!这样太便宜了他们,孩儿还有条件!”
  原含山说道:“白海!你还有什么条件?”
  原白海状如疯狂般,一手指着独孤行,切齿地说道:“就这样放了他们,太便宜了这双狗男女了。独孤行!我要你死!立刻自绝而死,否则,我立刻杀她!”
  手中剑微紧,熊大小姐脸上立刻现出痛苦之色。熊大爷心痛地喝叫道:“原白海!你不能这样!”
  独孤行眼见熊大小姐痛苦的样子,却爱莫能助,他从心里痛了出来,低声道:“君妹!很痛吧?”
  有一丝鲜血从熊大小姐的喉间渗出,咽喉皮肤已被剑尖刺破。
  熊大小姐强忍着痛,用眼色告诉独孤行,意思似在说:“你放心,小妹忍得了,千万不要答应他!”
  独孤行看得心痛如绞,目眦欲裂,握剑的手青筋暴突!
  原白海则更加怒气填胸,发狂般大叫道:“独孤行!你不死,就是她死,我得不到的,你休想得到!”
  原含山见原白海状如疯狂,怕他将事情弄糟了,大声喝叫道:“白海!不要节外生枝,算了吧。女人有的是,何必为了她如此呢?你冷静一点!”
  原白海这时妒火已将理智完全烧毁了,他心中实在爱极了熊大小姐,心中实在不甘愿心爱的人和情敌从此远走高飞,双宿双栖,他宁愿杀了熊大小姐,也不愿让他俩在一起。他嘶声大叫道:“独孤行!你立刻死,我要将君妹娶为妻子!”
  熊大爷眼见女儿痛苦的样子,心痛得浑身发颤,一句话也说不出。
  原白海怨毒的目光望着独孤行:“独孤行!要不是你跑到塞外来,君妹怎会舍我而去,我一定要杀了你!”
  熊大小姐忽然强忍着痛,说道:“行哥!千万不可以做蠢事,小妹宁愿死,也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愿!”
  熊大爷听见女儿如此说,惊得手足冰冷,心碎胆破,颤声道:“君儿!千万不可如此,爹宁愿死,你却死不得!”
  原含山被原白海状如疯狂的样子吓得一时不敢开口再劝他,急得直跺脚!
  独孤行“呛”然一声将长剑拔出,淡然从容地道:“好,原白海!在下立刻自绝,但你一定要将熊世叔和君妹放了!”
  原白海双目中闪露着灼灼凶残的光芒,急声道:“君子一言,你立刻自绝,我保证决不伤害他们父女二人!”
  独孤行深情地看了熊大小姐一眼,双目一闪,手中剑一抬一横,便要朝脖子上抹去!
  熊大爷来不及阻止,也无从阻止,惊声叫道:“行儿!”
  原白海目中凶光大盛,唇边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原含山想不到独孤行会这样做,惊喜得他心花怒放,注视着横剑自刎的独孤行,他希望独孤行快点死。说实在的,独孤行一日不死,一日是他的心头大患,他刚才之所以答应放三人离去,是有他的计划的,他准备使用阴谋诡计暗算三人!
  就在三人注意力全集中在独孤行身上时,熊大小姐突然叫了一声:“行哥!你一定要杀死这两个恶人!”
  身躯往前一冲,“噗”地一声轻响,剑尖已刺入她咽喉,她的话音仍在空中摇荡,人已慢慢地倒向地上!
  独孤行一剑正要抹在咽喉上,被熊大小姐悲凄语声惊得一震,手慢了一慢,耳边传来熊大爷动地惊天,泣鬼神的一声悲吼:“君儿——”
  他如遭雷殛,猛张开双目,见熊大小姐正喉头滴血,身子快要倒在地上,熊大爷像头疯虎般,脸色苍白,目眦欲裂,飞身扑向将倒地的熊大小姐!
  这情景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犹如晴天打了个霹雳,他觉得头昏眼花,虚软无力,眼前一花,差点栽倒在地。蓦然,他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天地愁惨,也不顾大敌当前,闪身一把扶起即将倒地的熊大小姐的娇躯,紧搂在怀中,震颤着,语不成声地嘶声叫道:“君妹——你……你不……能……死,你睁……开眼……看……看我……应……我一声……”
  可惜,任他怎样叫喊,熊大小姐已经香消玉殒,返魂无术,明媚的大眼睛再不能睁开来娇媚地看,清脆如珠玉的话语笑声再不会盈响在他耳边。他狂叫了一声:“君妹——!”一头扎在紧搂在怀中的熊大小姐的胸前!
  那一声叫巫峡猿啼,杜鹃泣血,闻之使人心弦震动,鼻酸不已!
  熊大爷扑前的身形猛然间停住,站在紧搂住熊大小姐的独孤行身前,双手伸出,似想从独孤行怀中接过熊大小姐,却没有动,就那样伸向前,动也不动,整个人像呆住了,双眼呆呆地盯视着熊大小姐无力垂下的娇靥,失去生气的眼睛,口中喃喃低语道:“君儿!君儿!你千万不要离爹而去,你睁开眼看看爹,你叫爹一声……”
  熊大爷与抱着熊大小姐尸体的独孤行恍如陷于迷离状态中,对身外的一切毫不在意,连离他们不足一丈,誓杀他们而后快的原家父子的存在仿佛也忘记了,一个紧搂着熊大小姐,将头埋在她怀中,一个恍似失去了生命的木偶,双手前伸,一动不动,双目死死地盯视在熊大小姐失去血色,苍白如雪,表情僵木的脸上,像疯子一样低语着。
  原白海站在原地,持剑的手微颤,双眼盯视着剑尖上已凝结的血迹,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他做梦也想不到他会亲手杀死了最深爱的人——熊大小姐,这变化实在太快太惊人了。他本意是想逼独孤行自了,想不到熊大小姐却乘他不备时,抵剑自杀,他惊觉想缩手收剑时,已是不及,剑尖已深入喉咙,立死无救,一时间,令他震惊无措。
  原含山是在场几人中唯一保持清醒的人,熊大小姐的死,也令他呆了一呆,他料不到熊大小姐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独孤行死!他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这样蠢——在他看来,熊大小姐干的是傻事!他用他自己的那一套来衡量别人的所行所为,所以他至死也不明白熊大小姐的情操与胸怀。
  不过有一点他是非常清楚的——趁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下手杀了熊大爷和独孤行,以除后患,从此可以稳做一方霸主!他毫不迟疑,想到就做,纵身前扑,人未到,掌已出,一掌凝足功力,拍向熊大爷后心大穴,同时低喝一声:“白海,杀了独孤行!”
  喝声未完,一掌已迅速地击在熊大爷背心上,但是奇怪得很,他这凝足十成功力的一掌,击在熊大爷背心上,熊大爷竟然动也不动,毫不知觉。照道理,熊大爷受了这一掌,定会口吐鲜血,人被震飞,内脏碎裂而死!
  然而,死的竟不是熊大爷,而是他。就在他一掌印上熊大爷背心的同时,一把长剑已悄没声地刺进他的背心,剑尖从他胸前透出,真气一散,功力顿失,击在熊大爷背心上的一掌,也恍如一片落叶般轻悄无力,又如何能将熊大爷击毙呢?
  原含山所有的动作刹那间静止了,僵木般站在地上,一手仍按在熊大爷背心上,双目金鱼眼般突出,目光黯淡,涣散无光,死死瞪视着胸前透出的剑尖,口角溢血,一缕恶魂已前往阴曹地府报到去了!
  他至死也不知是死在谁人之手,真是死不瞑目。
  怪不得他死不瞑目——因为杀死他的人,正是他的儿子——原白海!
  原白海状如疯狂,嘶声狂叫道:“我已杀了她,为何不能杀了你!哈哈!我也不要活了,我既已杀了两个我最亲爱的人,也将自己杀了吧!”
  话落手起,猛然将刺进原含山体内的长剑抽出,反手一抹,剑锋抹在咽喉上,鲜血喷涌,阔背剑掉落在雪地上,身躯同时一软“噗”地一声,身躯和原含山的尸身同时扑跌在雪地上,喉间涌出的鲜血,将洁白的雪地点染得耀目猩红。
  熊大爷在原含山一掌拍到时,人虽在悲痛迷茫中,仍然觉察到触体的劲风,但要躲闪已然不及,他也不想躲,唯一的心肝宝贝女儿已死,他这条老命也留来没用,活下去也没有意思,他只想跟着女儿死——活在世上已没有一个亲人,倒不如死后有女儿陪伴,故此他不闪不避,双目合闭,心中道:“君儿!不用怕,黄泉路上,有爹陪着你。”
  感觉到掌已击上背心,自忖必死,但是,那种被一掌击中,死前的痛苦难受感觉没有出现,击在他背心的一掌如落叶般无力地附在他背上,一点力道也没有,奇怪,以原含山的修行,怎会如此?等了一会儿,他忍不住了。睁开双目,扭头一看,看见原含山的样子,也见到原白海状如疯狂的样子,他明白了,心里不由暗叹了口气。他不是可惜原含山被儿子所杀,而是感叹世事之奇妙不可思议——两父子竟然相残,大概这就是自作孽,天报应了!
  跟着发生的事,令他更惊异,原白海竟然自杀,他也听到,原白海临自杀前的嘶叫,他不知是可惜还是痛恨,一时间他心中百感交集。

  ×      ×      ×

  独孤行紧紧搂抱着熊大小姐逐渐僵硬的身体,头埋在熊大小姐怀中,不言不动,对身边发生的惊人变化似无所觉。似乎已失去了生命,失去了思想,事实上他现在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空白得像患了失忆症,只晓得双臂紧紧搂抱着熊大小姐的尸身,深恐她会从他怀中飞脱出去,其他什么也不知道。
  熊大爷老泪纵横,双手蒙着脸,但大颗的眼泪从他指缝间滴落,浑身颤抖,他感觉自己犹如一只失群的老雁,彷徨无依——他既失去了两位盟弟,更失去唯一的爱女,失落与悲痛吞咬着他的心。
  风起雪扬,天突然变了。漫天风雪,天地昏暗,雪花密如鹅毛般随风飘扬而下,风过呼啸,落雪无声。也不知过了多久——熊大小姐的尸身落满了雪花,地上的猩红触目血迹和尸体,大半已被落雪所掩埋。熊大爷突然身躯一抖,抖落了满头遍身雪花,踏前一步,伸手轻轻拍落独孤行头上的雪,哑声道:“该回去了!”
  独孤行恍如从熟睡中惊醒,从熊大小姐怀中抬起头,双目空洞茫然,仿佛一具推动了灵魂的躯体,微微点了点头,熊大爷当先迈步,脚步有点震颤踉跄,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年,踽踽地在风雪漫空中朝熊镇走去。
  独孤行像行尸一样,木然举步,跟着熊大爷走,双臂紧紧地、小心地搂抱着熊大小姐的尸体,像抱着一个熟睡中的婴儿,唯恐惊醒了她。
  雪茫茫,风呼啸。雪地上留下一串很深的脚印,落雪一时间很难填平这些深深的脚印,但终会将它填平——只是要时间长一些。但一个人心中的创伤呢?只怕一生一世,直到死时,也不能平复——心中的创伤实在太深了。
  人在风雪中隐没,脚印在落雪中渐平,地上的尸体与猩红的血迹掩埋在雪下,洁白无瑕的落雪又将世上一切丑恶的东西掩埋起来。尸体与血迹虽然可以掩埋,但那罪恶惨酷的场面,以及深沉的悲伤,却永远留存在人的记忆中!
  浪子天涯
  祸患虽已消逝,元凶虽已授首,但熊镇与熊家大院,却没有喜悦,只有悲伤,整个熊镇罩在悲伤的气氛中。
  熊镇的所有居民都知道熊大小姐——他们心中美丽的女神,为了救她心爱的人,而自我牺牲了。
  天地仿佛在哀悼这位美人之死,连日来天昏地暗,风雪迷漫。
  天妒红颜,红颜自古多薄命?
  似是而非。

  ×      ×      ×

  独孤行初时死也不肯将熊大小姐的尸体放下,他不相信熊大小姐己死,永速离他証去,从此天人永隔,他紧紧搂抱着熊大小姐的尸体,唯恐别人将从怀中抢走,双目如火,痴呆地液视着小姐僵木苍白,但仍美丽动人的脸庞,口里低声喃喃道:“君妹,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和你在一起……”
  众人几经劝说,独孤行就是不肯将尸体放开,熊大爷只看得心碎肠断,老泪纵横,他强忍心中悲伤,点了独孤行昏穴,万昌用仅剩的一只手将独孤行扶坐在椅上,熊大爷从独孤行怀中接过女儿已然僵硬的尸体,望着爱女安详的死状,不由悲从中来。哑声低泣,一把将女儿尸体紧紧搂在供中,伤心低哑地自语:“君儿,爹不要妳死!妳为何忍心舍爹而去,叫爹今后如何活下去!”
  万昌在旁见了,忍不住鼻酸心伤,掉下两行热泪,现在轮到熊大爷抱着女儿的尸体,不愿放下。
  好一会子,万昌强忍悲伤,提醒道:“大爷,大小姐身后事要紧,放下大小姐吧。”
  熊大爷闻言,勉强放开熊大小姐,注视了熊大小姐一会,才极小心,极缓慢地将熊大小姐放在炕上,小心地为女儿的尸体盖好被子,就像女儿小时候在他哄睡下,睡着了,为她盖被子一样。
  万昌望了一眼昏倚在椅上的独孤行一眼:“大爷,是否将独孤大侠扶回房中休息?”
  熊大爷容颜憔悴,怜惜地看了独孤行一眼,点点头道:“他太疲累悲伤了,叫人扶他回房,解开他昏穴让他好好躺一会。”
  转身坐在炕前椅上,目光哀伤地注视着女儿僵木的脸庞,“还有,你亲自去办理小姐的一切身后事!”
  万昌应道:“大爷,属下理会得。”
  跟着击了两掌,门外立时进来两名汉子,将独孤行扶持出房,万昌也踉着出了房。

  ×      ×      ×

  独孤行的打击太大了,心中的创伤太深了。万昌将他的昏穴解开,他躺在炕上,昏睡过去。
  睡梦中,他和熊大小姐手拉着手,漫步在雪原上,熊大小姐笑脸如春天中百花盛开般明媚动人,两人欢笑追逐,熊大小姐笑声如银铃,柔情如水,他快乐得大声欢叫起来。
  叫声震动天地,可怕的雪崩如洪水猛猷,地裂天崩般,兜头盖脑向他翻滚卷泻而下,一下子将他掩埋起来。忽然,他又像置身于母亲温暖的怀中,舒适地迷蒙着,血!一滴鲜艳触目的猩红血点在他眼前扩散,现出熊大小姐苍白僵木,美丽动人的脸庞,喉间鲜血涌滴,滴落在皑皑的雪地上,触目惊心,令他手足冰冷,忍不住叫了声:“君妹……”声音震撼长空,惊心动魄……
  猛一下子,他在炕上挺身坐起,心还自狂跳不止,蓦然间他完全淸醒过来——君妹已死!翻身落炕,也顾不了穿鞋子,赤着足,踏着冰冻的砖地,就朝熊大小姐房中跑去一他记得很清楚,那日他将熊大小姐抱到她的房间去的。
  熊大小姐房中没有人,他像疯子一样疾冲出房,口里连连叫道:“君妹!君妹!妳在那里?”
  叫声惊动了熊家大院的人,也惊动了正在忙个不了的总管万昌,连忙将到处乱跑的独孤行拦住:“独孤大侠,天气寒冻,快回房穿上衣服和靴子吧,大小姐遗体停在前厅上。”
  独孤行一听,管它穿衣着靴,一阵风般从万昌身边闪过,直奔前厅,一奔进厅,立扑身厅中停放的一具棺木,扑在棺边。一眼见到在棺中的熊大小姐尸身,脸容如生,不由悲呼出声:“君妹……”
  熊大爷本来坐在一张椅上,由熊大小姐大殓入棺起,他就坐在一张能看到女儿遗容的椅上,不言不动,目光凝注在女儿的脸上,瞬也不瞬,就这样坐了一夜,任万吕怎样劝说,他都固执地摇着头,不肯离开。
  他看到独孤行的样子,趋到独孤行悲凄的叫声,老泪不受控制地像蚯蚓般爬落他多皱纹的脸上。
  天何太忍。
  万昌跟着也进入厅中,手中拿着独孤行的衣服和靴子,看见独孤行扑爬在棺边的样子,一时不知怎好,熊大爷泪花老眼,仍然看到独孤行赤着脚,身上只穿内衣裤,这冻的天气,万一冻病了怎办?他实在喜欢这个年靑人,更感激他对女儿的一片真情挚爱,他抹一把老泪,颤巍巍站起来,走到独孤行身边,怆然道:“独孤贤侄,不要太悲伤,快起来穿上衣服靴子,莫冻坏了身子,君儿九泉有知,当会铭感你对她的情意,”边说,边自抑制不住,眼望着爱女如生之脸容,泪水又爬满了皱纹密布的脸。
  万昌这时也上前,将一件皮袍披在他身上:“独孤大侠,快起来穿上衣服和靴子吧!”打了个眼色,熊大爷微一点头,两人合力将他挟扶起,独孤行没有挣扎,双目仍紧紧地凝视着熊大小姐的脸庞。
  扶他坐在椅上,万昌快手快脚也为他穿上衣服和靴子,他就那样不言不动,目光痴呆地凝视着棺中的熊大小姐脸容。
  熊大爷也坐在旁边一张椅上,目光也投注在棺中。

  ×      ×      ×

  棺停三天,熊大爷和独孤行在厅上就坐了三天,不言不动,目光不瞬地注视着棺中的熊大小姐。
  熊大爷在万昌的苦苦劝告下,才勉强吃了点东西。独孤行却恍如老僧入定,对身外的一切视如不见,听如不闻,他的心目中,只有熊大小姐的倩影。
  第四天,熊大爷强忍着割心剖肺的悲痛,为熊大小姐出殡安葬。
  死者已矣,入土为安。
  熊大小姐的葬礼备极荣哀,除了熊家大院所有的人一律送葬外,熊镇上的居民,不论男女老少,只要能动的,全部跟着去送殡。
  八人抬着熊大小姐的棺槨,独孤行木然紧跟在棺后,熊大爷被万昌扶着,身后是一长列人龙,冒着风雪,踏破雪原,来到熊大小姐生前最喜欢到的一座林边小山岗上,山岗上向阳的地方早了一个坑,众人环绕着棺槨,默哀了一会,终于,八个仵工,将熊大小姐的棺槨慢慢放入坑中,独孤行不言不动,双目紧紧盯视着慢慢放落坑中的棺槨,瞬也不瞬,熊大爷早已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差点昏倒在万昌怀中。
  泥土一铲铲倒落在棺上,独孤行眼前笑意盈盈的脸影也一点照消里,就像那一铲铲的泥土不是将棺椁掩埋,而是将熊大小姐笑意盈盈的脸庞掩埋,终于,泥土填平了坑,渐渐坟起,独孤行眼前也一黑,脸影从他眼前消失,撕心裂肺地大叫了声:“君妹……”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幸得旁一名家人早已有备,一把将他扑跌的身躯扶住。
  他再也支持不住,心中所受的创伤太多太深了,任是铁打的人,也忍受不了,何况他只是个凡人,意志不过比别人坚强一点。
  熊大爷望着堆起的坟头,双手伸出,一似要扑向坟头。身躯却软倒在万昌怀中。
  送殡的人,无不唏嘘流涕,有的忍不住放声大哭。
  一坯黄土,就这样掩埋了美艳不可方物、被镇上人,为“熊镇女神”的熊大小姐!
  天何太忍!

  ×      ×      ×

  熊大爷和独孤行两人,在殡葬了熊大小姐后,双双病倒了。
  熊大爷由于忧虑过度,精神上支持不住而病倒了。
  独孤行的病比较重,心灵上的创伤,精神和肉体上过度疲累,加上受了风寒,病得比较严重。整天昏睡在炕上,不时喃喃自语,发着高烧,有时会唤叫几声“君妹”。亏得熊家大院人手多,加上总管万昌的能干,妥为照顾,延医诊治,终于慢慢好了。
  熊大爷在炕上躺了几天,吃了几服药,人已恢复过来,熊家大院要他持理,死去的人要埋葬(包括原家父子和雷莽及原家堡的人),他撑持着衰弱的身体,忍受着丧女之痛,打点料理善后一切。
  间中,他还不时探视独孤行的病势,独孤行在万昌的悉心调理下,身体已好了很多,不过暂时还不能下炕走动。

  ×      ×      ×

  仍然是风雪漫天。
  今天,独孤行决定走了,离开这伤心的地方,回到关内。
  经过十多天的疗养,独孤行终于痊愈复原了,身体硬朗,表面上看来,他和初出关时,初遇熊大小姐时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脸上那种落寞的神色更深重了些,双目中常常泛露着忧郁之色。
  其实,有谁知道,他心中的创伤,今生今世也治不愈了!
  熊大爷知道挽留不住他,也就不再作挽留。
  漫天风雪中,熊大爷一直送独孤行至镇外十里处,才停下来。
  这还是独孤行一再劝说下,熊大爷才不坚持再送。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熊大爷握着独孤行的手,久久不愿放开,目中泪影模糊,一言不发。
  独孤行也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两人就那样站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任由那雪花飘飞在头上、脸上、身上。
  终于,还是熊大爷首先开了口,他惨然地说道:“行儿!你去吧!但愿你记得我这个孤寂的老人!”
  独孤行肯定地点了点头:“世伯!风雪很大,你还是请回吧!独孤儿想到君妹墓前一拜,向她告别。”
  熊大爷目中终于忍不住滴下两滴老泪,点点头,没有开口说话——他怕控制不了自己而哭了起来。
  两人慢慢地松开紧握着的手,默然相对了一会儿,独孤行毅然道:“你老人家请回,行儿就此拜别!”
  毅然转身,向着埋葬熊大小姐的山岗走出。
  熊大爷像尊雪人一样,动也不动,双目望着独孤行渐去渐远的身形,眼睫眨也不一眨!

  ×      ×      ×

  落雪将熊大小姐的坟墓覆盖了,连墓碑上的字也模糊了。
  独孤行蹲跪在墓碑前,小心地将碑上的落雪拂去,“爱女熊帼君之墓”几个大字出现在他眼前。望着这几个触目如血般鲜红的大字,他闭起了眼睛,悲苦地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熊大小姐明艳动人的笑脸在他眼前显现,往事一幕幕在脑中显现。
  虽然他和熊大小姐相交日子不多,但熊大小姐的一语一笑,现在回想起来,令他既甜蜜又痛苦,特别是那定情一吻,更令他刻骨难忘,一个少女的纯真爱情,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他,更为了救他而死,怎不令他伤心欲绝?铭感五中?
  他口里低呼了声:“君妹——!”
  一头扑在墓碑上,将墓碑紧紧搂抱着,在他的感觉中,犹如将熊大小姐搂抱在怀中一样,久久不愿放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落雪将他和墓碑覆盖在一起,他才抖落了满头满身的落雪,目中泪光闪闪,一手在墓碑上轻抚,手掌抚过碑面字迹,但见石屑与雪花纷落,墓碑上的字已被他暗运内力抚平。
  然后他伸出一指,暗运真力,在墓碑上重新工整地刻划上几个字:爱妻熊帼君之墓。下款再刻划上几个小字:独孤行泣立。咬破指头,鲜血涌滴,就用指上的鲜血,将碑上的字重新染红。
  闭着眼,双手合十,心中默祷着:“君妹吾妻,安息吧!你九泉有知,当不会怪我这样称呼你吧。只要我在世一日,每年今日,定会到你墓前拜祭,就此拜别!”
  站起身,恋恋不舍地打量了坟墓一会儿,抬头望天,长啸一声,裂雪穿云,回响不绝。
  接着他仰天大叫道:“天心何忍!既让我遇到她,为什么又要让我失去她?”
  语声悲怆。
  再留恋地打量了坟墓一眼,眼光在墓碑的字上停留,墓碑仿佛又化作熊大小姐那如春风解冻般的笑靥,他不由充满情意地低唤一声:“君妹!”
  石碑上用血染红的字,如利刃一样刺痛他的心,墓中躺着他深爱着的人,但已人天永隔,阴阳异路,他不得不又踏上那四海为家的流浪之途。
  风吹雪花飘,由熊大小姐的坟墓,朝山岗下伸延出一长串清晰、深深的脚印。
  悲壮怆凉的歌声又在雪花飘飞的天空飘响起:
  天苍苍兮地茫茫
  吾独行兮踽踽,家之何所兮,足迹之所至!
  人渐远,歌声缥渺,曳曳的余音伴着雪花在空中飘扬,漫天的雪花将独孤行的身形掩没,只留下那深深的脚印,飘曳不绝的歌声。
  人被漫天雪花吞没,歌声被风雪吹散,留下在雪地上足印,也渐渐被落雪填平,天地白茫茫一片,北国的寒冬,原来是白雪的世界,洁白无瑕的落雪,可以将世上一切丑恶的事物掩埋,但一个心中的创伤呢?相信落雪永远不能将之填平掩没。

  (完,@锋竹芹叶   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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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2 22:43:22 | 显示全部楼层
凌妙颜 发表于 2024-8-22 22:25
这部书就是太白文艺出版社黄鹰《凤凰谷》的第一个故事,把主角独孤行改成了沈胜衣。

之前@锋竹芹叶 侠友 ...

好的,謝謝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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