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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西门丁《剑断情未断》(即《埋剑出江湖》)【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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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30 09:19: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孤鶴 于 2024-9-1 06:20 编辑

来自《武侠世界》25年22-35期,1983.08.08-1983.11.07 (感谢@helloworld666提供原文档案)


Jian Duan Qing Wei Duan Ximen Ding cover illustration.JPG






第一章 无意闯禁地 失足跌断崖



杨晞刚张开眼睛,猛烈的阳光如无形的利刃,刺在眼帘上,他立即又合上眼皮,可是耳边却听到一个细碎轻微的脚步声,他转了一个身,以背对着阳光,再睁开眼睛,便见到韦玉棠了!
韦玉棠头发有点散乱,浓眉隆鼻,一对星眼发出迷人的神采,嘴角挂着一抹敎人分不出是什么情感的笑意,肩胛以及寛广的胸膛沐浴在阳光之下,自身上发出的那股魅力,眞敎杨晞呼吸也困难起来。
他先是有点自惭形秽,继而又升上一股妒火,眼睛不由迸射出两道慑人的光芒来。
韦玉棠来至他身前,脸上的笑容已歛,因为他已为杨晞那副斯文俊朗的风采所慑,虽然自己与他都是腰悬利器,可是这刹那,韦玉棠却觉得自己是山野间的一个野小子,而杨晞则是饱读诗书的世家子弟!在他身前,自己仿佛矮了一截!
杨晞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他缓缓自地上站了起来,轻轻弹去衣上的泥土。「韦兄何其早也?」
韦玉棠冷笑一声,说道:「辰时将过,还早?嘿嘿,小弟倒忘记杨兄是大少爷,快乐优游,平日必是睡至日上三竿才下床!」
杨晞脸上笑容不变。「韦兄此言错矣,平时小弟天未亮便下床练武了!」
「杨兄平日必是闻鸡起舞,可惜庐山只有几头野兔,却无山鸡报晓,难怪杨兄沉睡不醒!」
杨晞见他语气咄咄迫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眼珠子一转,再次笑道:「非也,小弟昨夜为伊人而失眠也!」
韦玉棠脸色一变,急问道:「昨夜她跟你在一起?」
杨晞道:「难道她肯跟你在一起?」
韦玉棠脸色再一变,「姓杨的,你莫狗眼看人低!我韦玉棠乃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她又不是瞎子,不跟我在一起,难道会去与纨袴子弟卿卿我我?」
杨晞文武双途皆有成就,平生极是自负,最难忍受别人视他是纨袴子弟,更何况是当面奚落?当下他手腕一翻,已把长剣抽了出来。「少爷是不是纨袴子弟,看来韦兄甚欲求取答案!」
韦玉棠哈哈一笑道:「杨兄这是什么意思?」
「与你这等山野鄙夫谈书论经,无异对牛弹琴,谁高谁低,口说无凭,刀剑之下见个高下吧!」
韦玉棠道:「刀剑无眼,这个……口角之争而已,何必这般认眞!」
杨晞长笑一声,道:「韦兄怕了么?不动武也行,你现在立即下山,从今之后,只要有我杨晞一口气在,便不许你去见她!」
韦玉棠伸手理一理被山风吹散的头发,道:「姓杨的,你莫欺人太甚!既然你要迫我,韦玉棠唯有舍命陪君子!话说囘来,假如败的是你呢,那又如何?」
「简直是痴人说梦话!」杨晞冷冷地道:「凭你那几手破刀法,也想胜得我杨家的『追风剑法?』哼!」
韦玉棠不为所动,冷静地问:「假如有什么意外,使我赢得了你一招半式,算是不算?」
杨晞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那麽,只要你在她身旁,杨晞便远远离开!」
韦玉棠也把刀抽了出来,道:「韦玉棠也如此,如违诺言,便如此树!」话音甫落,只见刀光一闪,一棵腕口粗细的树儿已拦腰被斩断,韦玉棠左脚飞起,把树踢下山!
这一刀的力道与速度,以及那一脚时间拿揑之准,已令行家失色,杨晞不由一怔,忖道:「原来这小子上次藏了私!咦,他刚才为何表现得这般窝囊?」
心念未了,只听韦玉棠道:「杨兄,这塲比试是你迫小弟,将来有什么后果,该负责的可是你!」
杨晞心头一跳,暗道:「好狡猾的小子!原来他怕她知道,故意引我先开口,将来有事,也可全部推到我身上来,这小子好像十分蠢钝,却原来心机这般深沉!我眞看走了眼!」
当下问道:「她呢?她在那里?」
「她说去打几只山免做早餐,还未间来!」
杨晞心头忽涌上一阵醋意,大声道:「为何你知道,我不知道?」
韦玉棠目光一亮。「因为她知道谁对她才是眞心的!」
杨晞冷笑道:「韦兄颇擅自慰,小弟佩服之至!」
韦玉棠脸色一沉。「废话少说,万一你跌下悬崖,明年今日,小弟会携子来拜祭你!」
杨晞怒极反笑。「韦兄眞乃小弟肚子之蛔虫也,恰好说出小弟心中之感受!」
韦玉棠目光喷火,转头一望,道:「咱们到那里去,免得她来了看见!」
「好!」杨晞见韦玉棠所指之处,乃是一处断崖,断崖有多深难以知道,不过那断崖长及三四丈,寛只有一丈,背后又有一块平滑如镜的岩石耸立,若在那里比武,甚是隐蔽,倒不虞会被心上人看见!
杨晞心念未了,首先展开轻功向断崖飞去,他一来有心卖弄,要先寒情敌之胆,二来又想先找个有利的地方,可是韦玉棠却不与他争,慢条斯理地走过去。
杨晞先是一呆,继而又暗骂起来:「这小子既提议在此比武,他一定先来探过!」想到此,他不禁怒瞪了韦玉棠一眼!
阳光为山壁遮掩,断崖上的光线稍暗,山风自断崖下吹上来,杨晞衣袂飘飞,如一脚踩在云端,有点虚幌的感觉,他把头一低,目光投向断崖上。看不到底,只见一团白茫茫的山雾正在升高。
韦玉棠道:「杨兄,咱们是不是不分胜负便不停手?」
杨晞宏声道:「这个自然!」
「就算她叫咱们,也不要应她,不停手?」
杨晞略一沉吟,道:「谁应她的,或者因此而停手的,便算他输!」
韦玉棠目光一寒,再问一句:「若果失足跌落悬崖呢?」
杨晞冷哼一声:「这后果还用问?自是有死无生,生还者自然得到她!」
「杨兄书读得多,果然明理得很!」韦玉棠手中乌金刀斜斜横在胸前,立了个门戸。
杨晞不甘示弱,也揑了剑诀,随时准备动手。
韦玉棠虽然只穿灰布粗衣,不修边幅,却有一股自然的潇洒感,他闲闲地站着,却给人一种坚实强壮的感觉,身上不露一丝破绽。
杨晞本来自忖高过韦玉棠一两筹的,岂知韦玉棠只劈了那棵树儿一刀,便使杨晞心生寒意。
韦玉棠忽然笑道:「杨晞,你已经输了!」
「胡说!输的一定是你!」
「你心生害怕,还能不输?」
「笑话!」杨晞心头一懔,忍不住吸了一口气,韦玉棠立即发出第一刀!
这一刀毕直劈出,显然不把杨晞看在眼中,杨晞心头大怒,寒意大消,长剣一横,格开乌金刀,随即向韦玉棠的手臂绞去!
韦玉棠道:「追风剑果然不慢!」刀一横,却以刀柄末端之缘头,撞开剑尖!
这一着更充份表现出韦玉棠的目光、经验与胆量!
杨晞大叫一声:「好!」剑刃在半空划了一道弧圈,斜削韦玉棠肩头!
韦玉棠嘴噙冷笑,乌金刀只守不攻,杨晞杀红了眼,一口气攻了六六三十六剑,一套四十八式的「追风剑」使了四分之三!
韦玉棠被迫得连连后退,可是他每退一步,便又可挡架七八招,是以三十六剣下来,他才退了四步!
杨晞得势不饶人,冷嘲道:「韦兄平日气势如虎似豹,怎地今日做了缩头乌龟,敎小弟好生失望!」
韦玉棠咬牙不答,杨晞再奋力攻了三招,又把韦玉棠迫退一步,这一次他早有准备,韦玉棠一退,他如影随形,踏前一步,长剑「嘶」的一声,自刀隙中刺入,直指韦玉棠的胸膛!
就在此刻,山风忽然送来一个少女清脆的叫声:「晞哥哥!」
杨晞不知为何手臂上的力道忽然消失了大半,去势也慢了许多,心情激动之下,几乎张口欲应!幸而话到口边,想起刚才之约,陡然止住!
与此同时,韦玉棠的乌金刀忽然一翻,撞开长剑,刀刃拽着一抹乌光,直劈杨晞的头颅!
这一刀他力蕴千钧,可是因为心上人没叫他,情緖异常激动,头脑发热,一心只想杀死情敌,却忘了把自己的前身的空洞全部呈现在杨晞剑下!
幸而杨晞头脑也迷迷糊糊,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死在韦玉棠刀下,是以立即抽身后退!
「棠哥哥,你在那里!」
山风又把少女的叫声送到,韦玉棠大觉安慰,心中暗暗叫道:「靑妹靑妹,待我杀了杨晞,便来与你相会!」
杨晞只觉妬火烧得心头发痛,长剑一直,标前几步,手臂暴长,直刺韦玉棠的胸膛!
韦玉棠也在这时候清醒过来,乌金刀同时展开攻撃,势如猛虎下山!
这一招,双方都是有去无间之势,待得发现自身的危险时,要换招已来不及,只得同时惊呼一声,折腰后退!
那少女似乎听见声音,叫道:「棠哥哥,晞哥哥,你们在那里?唉!这时候谁跟你们捉迷藏,快出来吃烧兔肉!」
韦玉棠与杨晞都不约而同停了下来,睁大双眼,瞪着对方,心中极想应她,却又怕一开口,违了约便会终生失去了她!
「棠哥哥、晞哥哥!你们再不出来,我便不请你们吃兔肉啦!」一忽,那少女又叫道:「你们若是再不出来,我可要生气啦!」
韦玉棠与杨晞脑海中同时浮上一个天眞娇憨的少女的脸庞来。那少女就在山壁之后,可是偏又不能应她,都觉得心头发痛。
一阵山风吹来把白茫茫的山雾也吹了过来,如流水般在他们身边飘过。
杨晞忽地猛吸一口气,长剑「嘶」的一声刺出,韦玉棠也同时挥刀急攻!这次两人都怕心上人会久候,是故希望尽速撃败对方,也因此攻势之猛,更甚刚才。
韦玉棠刚才只守不攻,如今一展开攻势,杨晞才知道他的刀使来绝不比自己的剑慢!
两人以快斗快,眨眼已斗了七八十招,而山雾来得更急,擧目所见都是白茫茫一片,五尺之外,视线已不太清楚!
这情况其实十分危险,只要一个大意,失足跌下,后果不堪设想!
不识庐山眞脸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雾更浓了,那少女声音欲哭:「棠哥哥,晞哥哥,雾好大……我,我心内好害怕……你们再不出来,我,我可要先下山了……」
杨晞与韦玉棠心如刀割,咬牙闷声一味强攻!
少女的叫声听不到了,两人在雾中恶斗的形势,更加凶险,身上同时都受了几处伤!
就在此刻,一阵山风吹来,送来了那少女的一道惊恐欲绝的惊叫声!
杨晞与韦玉棠同时停手,齐叫道:「靑妹!」
话叫了出口之后,两人互望了一眼,脸上都有怒意。
杨晞道:「韦玉棠,靑妹可能发生意外,咱们这一战改期擧行吧!」
韦玉棠冷冷地道:「现在你就算甘愿认输,也走不得!」
杨晞目光一及,脸色登时大变。原来此刻山雾更是浓密,方寸之间的鼻头也看不到,而断崖与山道之间尚有一道空间,饶得他自忖轻功了得,在这种情况之下,也不敢轻易冒险跳过去!
「那麽咱们怎办?」
韦玉棠目光闪过一丝焦虑之色,语声空洞地道:「等雾散了再去!」
杨晞怒道:「你这般怕死,根本不配爱靑靑!」
韦玉棠冷冷地道:「如此请吧!」
杨晞道:「只要你不无赖反说我毁约,我怕什么?」
韦玉棠悠悠地道:「我也可以为靑妹而死,不过请你再看清楚一点,就算你能到外面去,又能找到靑靑么?这种有害无益之事,只有杨兄才肯做!」
杨晞心头恚怒,囘心一想,又觉韦玉棠所说甚有道理,是以又有一点羞愧,他书虽然比韦玉棠读得多,但韦玉棠不但江湖经验比他丰富,而且遇事也比他冷静!
「怎样,不去了?」
杨晞闷哼一声:「有害无益之事,小弟也不屑做!」
韦玉棠哈哈大笑,杨晞怒道:「你笑什么?」
「你知道!」韦玉棠忽然一叹。一刚才靑靑不知因何发出惊呼,莫非遇到什么仇家?」
「胡说,她刚涉足江湖,有什么仇家呢!」
韦玉棠喃喃地道:「不错,她刚涉足江湖,便与咱们结识,可不曾跟人结怨……哎呀,不好!」
杨晞吃了一惊,忙问:「韦兄,你想到什么?」
「靑靑这般漂亮,千万莫叫她遇到什么采花太盗!」
杨晞大叫一声,只觉五内都扯到一块,说不出的难受。「快去救她!」
韦玉常也跳了起来,两人刚走了几步,望着那白茫茫的山雾,无端端地打了个冷噤,只觉那些山雾好像魔鬼,又好像是妖雾,里面藏了不少的陷阱,不由自主便又停住了!
两人互望了一眼,解嘲似地苦笑了一声又齐声道:「现在去眞是有害无益!」
X X X
杨晞是抚州人氏,父亲是抚州城的富翁,又是赣中的有数武林高手,杨晞今年才十九岁,认为已读饱了诗书,决意到江湖上闯荡一下,不料一出门,在怀玉山下便遇到了韦玉棠及麦靑靑!
韦玉棠二十一岁,家贫,父母早亡,因此他很小便在江湖上混他虽然有一身武功,但却无人知道他所出何门何派,而韦玉棠对自己的师承亦讳莫如深!
麦靑靑刚离开师门,今年才一十七岁,天眞未泯,不知人间险恶,由于她自小便与师父生活在高山中,虽说十岁之后,师父每年都带她下山走一趟,但严师在旁,自得循规蹈矩,这次师父准其独自下山,如同出笼之鸟,遇到韦玉棠与杨晞,因年纪接近,大觉投缘,便提议结伴到庐山游玩!
韦玉棠与杨晞一见到麦靑靑,如见天人,既为其容貌震慑,又被其纯洁无邪的气质所折服,一颗心全系在她身上,可惜一女难以事两夫,当韦玉棠与杨晞都发现对方也喜欢麦靑靑时,便一直在「勾心斗角」,尽量在伊人面前展露所长。
麦靑靑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未知情爱滋味,只把韦玉棠与杨晞当作兄长,当作朋友,是以一视同仁,弄得韦杨两人神魂颠倒,向她暗示爱意,麦靑靑又似懂非懂地笑笑,投奈何之下,唯有以决斗的方式决定伊人谁属。
万料不到,胜负未分,麦靑靑已发生意外!
X X X
麦靑靑运气很好,只花了顿饭工夫,便打了两只野兔。庐山香炉峯瀑布挂前川山泉处处,麦靑靑把野兔洗净后,便生火烧烤起来。过了一阵,兔肉已发出诱人的香味,可惜韦玉棠与杨晞一心只望杀死对手,那里还嗅得到?
麦靑靑烧好了野兔,喜孜孜地囘去,却料不到找不到韦杨两人,起先她还以为他俩是在跟她玩捉迷藏,可是久久仍不见他俩现身,又见山雾越来越浓,她一来心头害怕,二来以为韦、杨两人因为找不到自己而先下山去,是以她再叫了一遍,不见有间音,便提着兔肉下山了。
由于山雾自西吹来,她便向东行,那边视野果然较清,她拾级而下,刚走了几丈,山雾中突然飞出一个脸目狰狞,身裁高瘦如一杆长竿,一对手臂就像是骷髅骨般!
麦靑靑以为来的是一只山魈,忍不住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叫声!
这道叫声,连那「山魈」也被吓了一跳,不由呆了一下,麦靑靑则发疯似的,自他身边窜过!她跪了二三丈,那「山魈」才如梦方醒,转身追了下去。
麦靑靑荒不择路,见路就跑,不知不觉跑向绝路!路越来越难行,而山石也越来越多,麦靑靑转身一望,只见那「山魈」仍不即不离地跟在自己背后,不由魂飞魄散!
慌乱之间,她跳进一堆岩石之后,匿在暗处。那「山魈」慢慢走过来,向麦靑靑所藏之所,探头探脑,麦靑靑一见地上有一块十来斤重的石头,忽然把其抓在手中,击在「山魈」的头上!
「噗一地一声,那「山魈」身子抖了一抖,突然咧嘴一笑,软软地摊倒地上。
麦靑靑松了一口气,嘴上却道:「谁敎你要『吃人』!」说着慢慢自「山魈」身边走过。
就在此刻,「山魈」突然醒来,一把抓住麦靑靑的足踝,把她按倒,麦靑靑全没想到他会突然醒来,是以又发出一道惊呼!
惊呼声未了,那「山魈」已压在她身上!
麦靑靑在雾中看不清那「山魈」的一切,但身子被其手掌握着,便有一股冷森森的寒气,侵体而来,不由又吃了一惊:「莫非这个眞的是怪物?」
忽然一张脸凑了下来,与刚才那张脸截然不同,虽然脸目如马首,但始终有点人气。她一怔问道:「你,你又是谁?」
「我又是谁?」马脸人笑道:「我便是刚才那个呀!」只见他左手一扬,尾指勾着一张小一孩玩耍的面具,至此才知道他不是妖怪,不由松了一口气。
那人笑嘻嘻地道:「姑娘,我长得怎样?请多多指敎!」
麦靑靑见他不是山魈,也非鬼怪,精神大定,忽然一掌击出,正中其小腹?
「噗」地一声过后,「山魈」只是呆了一呆,便笑嘻嘻地说道:「你打不死我的!」
麦靑靑那一掌已用了七成眞力,但「山魈」若无其事般,又使她吃了一惊。
但她不愧系出名师,立即想到原因,便问道:「你练成『铁布衫』的外门功夫么?」
「山魈」摇了摇头,喃喃地说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我活了这许多年,都未见过像你……像你这般漂亮的姑娘……」
他说话干涩,好像平日甚少与人交谈般,麦靑靑心头不知如何,突然对他产生同情之心,讶然问道:「你今年几歳啦?你见过很多姑娘么?」
「山魈」楞了一楞,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不知道……」
这两个问题都很简单,他竟说不知道,麦靑靑秀眉一皱,再问道:「你叫什么名?」
这次「山魈」答得甚是流畅,「我姓马,叫天养!」
「马天养?」麦靑靑觉得这名有点奇怪。「你住在这里?」
马天养点点头,伸手去抚摸麦靑靑的脸颊,脸上露出欢愉陶醉之色,喉头发紧地漏出几个字:「你,你不是人……」
他说话时,气都喷在麦靑靑粉脸上,她瞿然一醒,双臂弓起,随即发力要把马天养推开,马天养上身向后一仰,下身仍坐在麦靑靑身上,气急败坏地道:「你莫生气……我不是骂你……」
麦靑靑嗔道:「骂人不是人还不算骂,你快滚开。」
「我……你不是人,是,是……天上的仙……仙子!」马天养好不容易才在喉头迸出这句话来。
麦靑靑到底是少女心情,听见人家称赞,难免有点高兴,何况马天养又说得诚恳无比,当下娇羞地道:「你,你胡说……你胡说……」
马天养一张马脸都涨红了,说话更加吃力,「我,我……我从来都不胡说。」
麦靑靑嗔道:「那你便赶快走吧!」
「我,不,我要你做我的老婆!」
麦靑靑道:「你胡说什么,谁肯做你的老婆。」
马天养道:「你做我老婆,我一定对你好,你答应我吧!」
「快走快走!」麦靑靑吃起惊来,用力擂打马天养,打得「碎砰」乱响,马天养丝毫不损,「救命,救命!」
马天养柔声道:「你答应我吧,我定会对你好……这里无人,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麦靑靑心头一动,忖道:「这人武功虽高,脑筋却不灵活,唔,我何不骗他一下?」心念一了,立即道:「你还不放手,我……我要解手……」
马天养无论如何,也知道解手是怎么一回事,是以沉吟了一下,道:「你不要骗我……我,我在外面等你。」
「我骗你作甚?」麦靑靑红着脸道:「你不许偷看!」
马天养爬了起来,走到外面岩石后,麦靑靑叫道:「你闭着眼睛,不许偷看,」她偷偷探头出去,果见马天养闭起双眼,她又道:「你退后一点,转过身去!」
马天养想了一下,终于依言后退,麦靑靑缩囘石后,转头看了一下环境,轻轻巧巧向前奔去。
刚走了几丈,不小心把一块石头踢下去,撞到一堵石壁,发出「啪」的一声响声,马天养叫道:「姑娘,姑娘,你完了没有?」
麦靑靑跑得更快,马天养听到声音,走了过去,探头道:「姑娘……」目光一及,麦靑靑已逃之夭夭,他大叫一声,展开轻功追了下去,口中不断大叫,麦靑靑囘头见到马天养追来,魂飞魄散。
「姑娘不要跑,再过去便没路啦!」
麦靑靑那里肯相信,只顾飞奔,那山道极是崎岖,一边是高及数丈的峭壁,一边是山雾茫茫的悬崖,稍一不愼跌下去,便粉身碎骨!
马天养的武功显然高出麦靑靑甚多,但他似乎无意追得太接近,只一味哀求麦靑靑不要再跑。
麦靑靑道:「你若不追过来,我便不跑。」
马天养果然立即停下来,麦靑靑又道:「你向后退。」
马天养犹疑了一下,倒退了几步,麦靑靑叫道:「再退再退!」
马天养道:「我知道,你叫我退,然后你又要跑了,要退你跟我一齐退。」
麦靑靑忖道:「怎地这次他又不傻了?」当下道:「你再退后,我不再前进就是!」
马天养又犹疑了一下,终于再退后几步,麦靑靑见双方距离已有四丈,便一个转身再向前奔去。
马天养大叫一声:「前面已快到禁地,你不要再跑过去!」
麦靑靑那里肯听,只顾前进,马天养跟了下来,不断求他停步,这次他奋力追赶,双方的距离迅速接近。
麦靑靑去势更急,马天养已迫近麦靑靑一丈之内,照看只要再有半里路程,他便很有可能反超在前,可是就在此刻,他忽然大叫一声:「禁地,快停!」
麦靑靑被他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目光一瞥,果见地上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四个字,擅闯者死!
石碑旁边尚有几具骷髅骨,麦靑靑吃了一惊,不由停了下来,马天养见状追了上去,伸手抓麦靑靑的香肩!
麦靑靑香肩一幌,滑后七尺,摆脱马天养的纠缠,叫道:「你要作甚?」
「快出来,快出来!」马天养气急败坏地道:「你已经踏进了禁地。」
麦靑靑看了那石碑一眼,见他如此害怕,有点奇怪,却也不想再问,只道:「你给姑娘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马天养脸色一变道:「我一定要娶你为妻,你,你,快出来,咱们囘家去!」
麦靑靑又羞又怒,嗔道:「你再胡说,我便,我便……要骂你啦。」
马天养索性坐在石碑外,道:「你骂吧,只要是发自你的嘴,我便爱听!」
「你无赖!」
马天养眨眨那对铜铃似的眼睛,对无頼这两个字,好像不大明白,麦靑靑不禁之气结。
马天养见麦靑靑脸上带着几分薄怒,另有一番风味,他几曾瞧过这种绝色美女的嗔态?不由看痴了。麦靑靑跺足转过身去。
马天养喃喃地说:「我一定要娶你……娶不到你便,便终生不娶……」
麦靑靑脸又红了,心中却有说不出的烦恼,最后气道:「鬼才肯嫁给你!」
马天养叫道:「你说什么?」
麦靑靑见他神态紧张,满头乱发都似要竖起一般,虽然有点害怕,但知道这丑八怪怕人看不起他,于是故意再气他:「你那副尊容……人怎敢嫁给你?只有鬼跟你才相配!」
马天养在地上一跃而起,脸上五官都扭在一起:「你,你说我什么?我师父说,我是天下间最英俊的男子!只有我才配娶你!」
麦靑靑好像听了一个绝妙的笑话般,不由笑得前俯后仰,似花枝乱颤,马天养那腔怒火,不知为何随她这一笑而烟消云散,重新坐在地上。
麦靑靑见他态度变得这般快,再也笑不出来,马天养柔声道:「姑娘,你怎不再笑了?」
「我为何要笑?哼!你喜欢让人笑话你么?」
马天养叹了一声。「只要能使你高兴,我还管得了那许多!」
麦靑靑忽然觉得他似是一只纠缠不休的寃鬼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噤。她知道假如不能摆脱他的料缠,今生的烦恼必定不少,是故不顾一切,转身望内奔去!
马天养大吃一惊,叫道:「快囘来!里面……」话音未落,麦靑靑已标出几丈,他对禁地虽然有莫大的恐惧感,但为了麦靑靑,他疗不得那许多,立即跟着飞进去!
麦靑靑见他不顾一切奔来,又恼又惊,去势更急,不料山道崎岖,踩着一块腐木,滑开几尺,到了崖边,不知如何,她心头一怕,双脚发虚,竟然收不住势了,向断崖直跌下去!
马天养伸手一捞差七寸才抓及,眼见麦靑靑的倩影迅速隐没在白雾中,只有那惊呼声在上空飘荡,马天养不由傻了眼!
那断崖也不知有多深,马天养站了好一阵都听不到囘音,当下不由痛哭起来:「姑娘姑娘,都是我害了你……待我学成了武功,一定来替你报仇,杀……杀」说至此,他不禁转头四望,生怕有人躱在附近。
「我,我终生不娶,你,你就是我的老婆!」马天养哭了好一阵,头脑逐渐清醒,倏地想起此处乃是禁地,吃了一惊,连忙倒飞出去!
他展开轻功急飞,出了禁地仍不收势,好像背后有人追赶一般,一口气奔了里余,忽见两个靑年迎面走了过来,他立即收步立定。
那穿杏黄衣袴,长得斯斯文文的靑年扬手道:「请问兄台贵姓大名?」
马天养眼珠子一动,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我要先答你!」
那靑年堆下笑容,说道:「兄台说得有理,小弟姓杨,单名一个晞字,不知兄台……」
「我叫马天养,你们来这里作甚?」
另一个靑年道:「咱们问你一件事,刚才可曾见到一位姑娘?」原来此刻山上的雾稍散,韦玉棠与杨晞便一路找下来。
马天养望一望韦玉棠,他心情不好,见韦玉棠说话不善,心头有气,道:「不告诉你!」
杨晞忙道:「马兄请息怒,那位姑娘是咱们的朋友,她头一次来庐山,咱们怕她会迷失了路,假如兄台知道的,尚请指示一下,小弟当感激不尽!」
「她叫什么名?」马天养问道。
杨晞道:「她叫麦靑靑……」韦玉棠截口把麦靑靑的容貌描述了一番。
马天养「啊」地一声叫了起来:「原来她叫麦靑靑!靑靑,青靑,她人长得好看,名字也好听……」
韦玉棠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态,心头一酸,知道眼前这丑八怪必然见过麦靑靑,是以立即喝道:「她在那里?是不是被你藏了起来?」
马天养抬头怒道:「你凶什么?你们是她什么人?」
「朋友!」韦玉棠手腕落在刀柄上。「你若敢对她无礼,今日便敎你无命下山去!」
马天养瞧瞧笑道:「你们只是她朋友而已,可知道她是我老婆!」
杨晞与韦玉棠齐是一楞,接着又齐叫了起来:「你说谁是你老婆?」
马天养得意洋洋地道:「便是你们要找的那位姑娘……对啦,她叫做麦靑靑!
麦靑靑是我马某人的老婆!」
韦玉棠怒道:「放屁!你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还敢胡吹什么!」
杨晞则哈哈笑起来:「阁下莫非在作白日梦?凭你这副尊容,也想做靑妹的丈夫,嘿,这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马天养怒道:「你们才是癞蛤蟆!像我这种潘安再世的男子,你们今生见过没有?」
韦玉棠与杨晞互望了一眼,好像遇到一件最不可思议的事般,以为自己听错了,齐声道:「请你再说一遍!」
马天养只道他们已为自己的容貌震慑,得意地道:「你们眼福不浅,站在你们面前的马某人,是再世潘安,你们再瞧清楚,下次可不让你们看了!」
韦玉棠与杨晞同时大叫一声,随即大笑起来,笑得死去活来,马天养一怔,他脑袋虽不太灵光,但过了一忽,也终于看出这两个丑小子是在讥笑自己,当下大喝一声:「闭嘴。」
韦玉棠冷冷地道:「你凶什么?老子还未跟你算帐哩!刚才九成是你掳走了靑妹!」
杨晞忍不住说道:「潘安,你若不把人交出来,咱们便要叫你变成丑八怪。」
「她是我老婆,我为何要把她交给你们?」
韦玉棠霍地把刀拔了出来,喝道:「丑鬼,先吃我一刀!」
不料马天养反应极快,双肩一幌,已倒射一丈,韦玉棠那一刀便劈去空处。
他一退之后,杨晞立即抽剑跃前,剑尖抖起两朶碗口般大小的剣花,遥罩马天养的胸膛!
马天养道:「自己讨死,可怪不得我!」他看也不看杨晞的长剑,身子一斜,上身探前,右拳如铁锤一般击出。
他手臂奇瘦,而拳头又出奇地粗壮,看来有点好笑。但这一拳风声呼呼,杨晞想笑却笑不出来,急切间,退了半步,长剑间鞘。
马天养大喝一声,右臂一横,竟以血肉之躯撞开剑刃,左拳挟着劲风,急撞杨晞的胸膛。
杨晞大惊失色,匆匆后退,马天养得势不饶人,紧迫过去,韦玉棠见状连忙仗刀奔前,手臂一揄,乌金刀划了一道弧圈斜劈马天养的胁下。
马天养见他来得势猛,左拳一拐,攻撃韦玉棠!
拳未到,拳风已把韦玉棠的刀刃撞歪,右拳翻起,掌缘如刀,望韦玉棠左手腕切去。
韦玉棠自小在江湖中打滚,打斗经验极是丰富,手臂一缩一翻,刀刃反对着对方的腕脉。
马天养去势不止,只是稍为改一改方向,就在此刻,一丝阳光突自云层中漏了下来,射在乌金刀上,发出一丝亮光。
马天养忽然感觉到刀上的那种令人心悸的杀气,急切之间,缩臂变招,可是已然慢了半步,刀刃过处,小臂皮肉绽开,鲜血汨汨淌下。
马天养再向后一退,韦玉棠追前喝道:「现在才知道厉害,已经太迟了!」原来他那柄乌金刀,不甚起眼,但却是一柄寳刀,马天养的「甲木神功」尚未大功告成,可以抵受得住麦靑靑的擂打和杨晞的长剑,却挡不住韦玉棠的乌金刀。
马天养再退一步,本已靑白的脸孔,突然又升起一层靑气,更加显得难看,他双腿微曲,如一头发怒的雄狮,又似引弓待发的长箭,韦玉棠心头一懔,不敢迫过去。
杨晞叫道:「你若把靑靑交出来,咱们便不杀你!」言毕他自侧抄了过去。
「我不怕你们!」马天养道:「但靑靑这一生都是我老婆,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
杨晞道:「你们又未成亲,难道她也不能改变?」
「是的,她也不能改变,你们不用跟我争,因为……」
韦玉棠怒道:「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连说话也是呑呑吐吐的!」
马天养大叫一声,遥发一拳,韦玉棠微微错步闪开。
「因为她已经死了。」
部句话一入耳,杨晞与韦玉棠耳朶同时「嗡」地一响,仿佛天将塌下来,什么人生乐趣都在这瞬息间消失。
良久,韦玉棠才怒道:「你放的什么屁!」
杨晞随即说道:「她一定是被你杀死的。」
韦玉棠心头一热,寳刀急劈而出。「我要替靑妹报仇!」
马天养不敢撄其锋,斜闪两步,再发出一拳,迫开韦玉棠,杨晞的长剣刺向其眼睛,他头一低,手臂一揄,把剑拨开,叫道:「靑靑不是我杀的。」
韦玉棠大叫道:「不是你杀的还会有
谁?」
「她是矢足跌下悬崖的!」
「眞的。」杨晞忽然有了一丝希望,叫道:「抉带咱们过去看看!」
马天养倒退几步,摇头道:「不行不行,她跌下去的地方是一个禁地,不许外人进去的。」
「不许外人进去?」韦玉棠朗声道:「我偏偏要去看一看!」
马天养脸色一变。「你们要去看?我你们跟我来!」
说着展开轻功望禁地飞丢,杨晞与韦玉棠在后急追。
马天养一口气驰到石碑前才停了下来,道:「靑靑往里面跑去……我,我叫她不要进去……她她,忽然失足跌下去…」
杨晞道:「一定是你追她才使她跌下去的……」
「我,我不想她死,所以才冒险追赶她!」
韦玉棠道:「咱们进去瞧瞧!」
马天养道:「不可,里面住着两个人,这两个人武功十分厉害,他们不准别人进去!」
杨晞问道:「这两个魔头叫做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先是住了个女的,后来又来了一个男的,这两人斗个不分险负,后来不知为何又相安无事了!」马天养道:「我师父也险险死在那个女的手下,他临死时叫我在武功未曾大成之前,千万不可去招惹那两个魔头!」
马天养的武功已是如此,他师父自然更不待言,但马天养的师父对里面那两个魔头,尚且如此忌惮,由此及之,便知道那两人的武功是如何可怕的了!杨晞与韦玉棠不禁交换了一个惊悸的眼色。
马天养止住了手臂上的血,道:「你们囘去吧,靑靑的仇,我会替她报!」
杨晞道:「难道她的仇,咱们不能替她报?
马天养道:「不必,她是我老婆,关你们什么事?」
「你简直无耻,自认是人家的丈夫,就算靑妹死了,她也不会答应!」
马天养怒道:「世间除了我,尚有谁配做她的丈夫?」
「连你都配的话,那麽还有什么人不配的!」韦玉棠忍不住讽刺他。「假如靑妹的亡魂知道你自认是她的丈夫,只怕她做鬼也不快乐!」
马天养大叫一声:「我不相信!」
杨晞嘿嘿笑道:「你不相信,何不去问她?」
马天养脸色一变。「她死了,我,我怎去问她?」
杨晞冷冷地道:「她死后,你才要做她的丈夫,自然得跟她一齐死!」
马天养脸色又是一变。「这个……那麽你们呢?」
韦玉棠说道:「可惜咱们不是她的丈夫!」
马天养怒道:「那就滚吧!还跟我争什么?」
,杨晞冷冷地道:「你连靑妹的尸骨也不敢找来,还敢自称是她的丈夫,岂不好笑?」
马天养一愕,半晌才道:「你说得有道理……好好,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下去找靑靑的尸骨,找到之后,你们便莫与我争!」
杨晞忖道:「这马脸的,为人有点呆,武功又这般了得,嘿嘿……他害死靑妹,我何不使了招『借刀杀人』之计,叫他死在里面,岂不干净?」
韦玉棠则暗道:「靑妹跌了下去,生死未卜,这浑小子要去找她,就让她去证实一下,有何不可?嘿嘿,靑妹又非瞎子,难道她未死会嫁给他不成?她若眞的死了,这浑小子要做她丈夫,便由得了他,死人的醋呷来作甚?」
心念未了,杨晞已道:「只要你找到靑妹的尸骨,咱们便不与你争,而且靑妹的尸骨也属于你的!」
马天养自小即在庐山长大,今年已三十岁,却从未下过山,平日接触的人极少,岂知人心险恶,当下大喜,道:「你们要帮我割些山藤来,吊我下悬崖!」
韦玉棠眼珠子一转,道:「割山藤咱们可以助你,至于吊你下去这种事,咱们是不会做的了!咱们若助你,何不自己下去?为何要把靑靑让给你?」
马天养一想觉得有理,便点头称善,三人立即在附近找寻长山藤,用兵器切割,不一阵,已割了一大堆。马天养把山藤接了起来,慢慢拽进禁地。
一入禁地,他便开始紧张地张望起来,一切跟刚才并无异状,看来此地主人尚不知道有人闯入禁地。他转头望出去,韦杨两人等在外面瞻望。
好不容易把山藤拖至麦靑靑跌下之处,找了一棵大树,把山藤的一端紧紧扎在树干上,再把山藤抛下。那山藤垂得直直的,似乎尚未到达实地。马天养暗中估计一下,这綑山藤长及七八十丈,尚未到地,人若跌下去,焉有命在?他喃喃地道:「靑靑、靑靑,我来找你!」
他情怀激动,早把安全抛诸脑外,双手抓住山藤滑下去迅速投入雾海之中!
马天养紧闭双眼,任由身体滑下。崖下山风甚烈,吹得他身子摇摇幌幌,忽然腰上一痛,不知被什么勾了一下,他不由睁开眼来。
山雾迷弥中,他看到一棵大树,心头大喜,松出一只手臂来,抓住一根树枝,把势子止住。
山风一阵紧来一阵松,白雾也时而浓密,时而疏淡。雾稍散,马天养发现这棵树自山崖中斜生而出,而且旁边尚有一棵,都是枝叶茂盛,如同两把巨大的绿色伞子。
山藤目两棵树之间的空隙垂下,但人滑下时,因山风猛烈,连人带藤都被吹动,是以马天养的腰才被树枝勾着!
山雾又淡了一些,马天养又有所发现,原来这两棵树的根部附近挂着不少小儿臂粗的山藤,而山崖石壁也似有落足之处,显然有人自那里上落。马天养只是因为蛰居山野,不通世务而已,并非眞的蠢钝,否则也学不到上乘的武功!他目光瞥及山壁上那些靑苔,立即继续瞄射过去,果见有好几处地方没有靑苔!
这刹那,他心头立即浮上一个希望,也许麦靑靑跌下时,急乱之中抓到树枝,再利用这棵树及山藤安全地吊了下去也未定!
想到此,马天养精神大振,松开山藤爬上大树再慢慢降落至根部,那里挂着几根山藤,他随便选了一根,滑了下去。
刚降了三四丈,山雾又把他包围起来了,擧目所见全是白茫茫的雾,令人心生惊悸,既似在云端,又似身处地狱,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再过了一阵,马天养睁开眼睛,此刻临近谷底,山雾稀薄,景物清晰,但听水声淙淙,如奏仙乐,脚下绿草如茵,缀以红、黄、白的山花,更使人有如置仙境之感,马天养心头的惊恐,在这瞬息间,已消失殆尽。
山藤已尽,离地只有二丈余,下面是一条小路,舖以碎石子,寛约六尺,马天养手一松,便跃了下去。
山风不知自何而来,带来了一阵花香。马天养吸了一口气,仔细一瞧,这仙境似的山谷,左首便是自己下来的山壁,右首又是一道山壁,中间相隔约五六十丈,前边尽处是一堆岩石,岩石之后又有树木,郁郁苍苍,不知有没有道路,而后面那边则是一座树林。
马天养擧目看不到麦靑靑的尸体,估计她未死,心头又是一阵狂喜,再一想,麦靑靑既然芳踪渺然,自然是已离开此谷,这山谷看来只有后面这座树林有路可走,是以他立即转身望树林走去。
由中间那条碎石孑小路到树林,约有四十丈距离,马天养赤足踏在柔软的靑草上,鼻端嗅着花香,远处又有一弯山泉蜿艇山壁之下,再加上心上人未死,实有说不出的快活!
到了树林外,马天养微觉有点奇怪,因为那座树林看来是如此的浓密,好像没有边际似的,他略一犹疑,终于抬步走了进去。
一入树林,光线倏地一暗,似是太阳下山,马天养暗呼一声怪也,连忙展开轻功向前驰去!
那树林没有尽头,马天养越奔越是心惊,不知为何光线越来越暗,他心头惊恐,突然转身望来路跑去,可是奔了几盏茶的工夫,仍在林了内,这时候他才眞正地吃惊起来!
他在树林内左奔右跑,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跑得筋疲力尽,还未出林,失望之下,不由席地痛哭起来:「老婆老婆,你为什么不等等我?老婆老婆,你去了那里?」他边哭边叫着,生似眞像是成为麦靑靑丈夫似的。
X X X
麦靑靑娇躯凌空之后,吃惊之余,手足乱舞,忽然右臂撞到了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地翻掌一抓,捞住了一根树枝。由于势子太猛,冲力极大,「喀嗤』一声,树枝折断,娇躯仍向下坠!
可是也因此而使她凌空打了个没头觔斗,身子改变了方位,她几次伸手去抓树枝,都未能如愿!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又坠下数丈,眼看已抓不到树枝,麦靑靑仅有的希望又再熄灭,但她仍然抱着一丝侥幸之心,双手在雾中乱挥乱舞,希望能再譲她抓到一件什么东西,那怕是稻草也好,只要它能救命!
也不知是她命不该绝,还是天可见怜,居然又让她捞着了一件东西,这次她双手齐出,死命抓住,去势止住,身子在半空摇来摇去,半晌才定下神来,这才知道抓着的是一条山籐!
山藤比树枝坚靱得多,所以树枝会断,山藤却不会。麦靑靑暂时检囘一条命,拭一拭额头的汗珠,抬头向上望去,只见一片白雾,不知何处有涯,她长叹一声,只得慢慢滑了下去。
忽然手上一松,娇躯下跌之势加速,原来山籐已尽,离地尚有三丈余!所幸麦靑靑反应快,触地之处有了准备,才免背脊受伤,饶得如此,足踝也因此而扭伤!
她坐在草地上,伸手抚了足踝一阵,目光一及,忽见旁边有条小石子路,路上有两块木牌,面对自己那块上面写着三个字:埋剑谷。而背对着自己这块较大,却看不到字。
麦靑靑喃喃地道:「那丑八怪说这里住了什么厉害的人,但假如这人『埋剑』,自然是看破名利之争,隐居深山,实乃高人雅土,有何可怕?不知道这一块写的是什么?」
心中好奇心一起,便轻拐着脚走了过去,目光一及,只见这木牌上面写着三个娟秀的字:埋情谷!
「埋情谷?这人一定是出家人,咦,看字迹还极可能是个女的!她是尼姑还是道姑?」麦靑靑边想边打量这座谷(其实是一分为二),忖道:「我该走那一边?不知他们歉迎我不!」
「唔!照丑八怪的神情推测,这两个可能脾气不大好……还是去埋情谷吧,大家都是女子,也许较好说话,相信向她借路出谷,她也不会难为我!」
想到此,麦靑靑便向那一堆岩石走去,到了岩石下,果见有个石洞,上面刻着三个大字,无情洞,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有情者不得入此洞!
麦靑靑怔了一怔,有点忐忑,沉吟了一下,气纳丹田,对着石洞道:「晩辈误跌落贵谷,欲向前辈借路出谷,请前辈予以方便!」
她一连叫了三遍,里面都没有反应,不由暗道:「莫非谷中之人有事离开,还是因为年纪大了而死亡?唔,那木牌已很旧……说不定眞的死了!反正我礼貌已尽,就算她在里面也不该怪我!」主意一定,便走了进去。
那石洞仅容一个人通过,弯弯曲曲的,看不到尽处,不过风声呜呜,证明有出口,麦靑靑心头略定,慢慢前进。
刚走了丈余,背后忽然格的一响,接着光线大暗,风声也听不到了,她猛吃一惊,艰难地转过身去,只见背后一片黑暗,出口已不知在何时被人关上了!
「请前辈行个方便,晩辈不是有意闯进来的!」麦靑靑的叫声在石洞内激荡,振得耳朶嗡嗡作响,极是难受,她慢慢地走前,到了自己进来之处,伸手摸去,入手的全是岩石,如山一般沉稳,推也推不动。
麦靑靑无可奈何,再次转过身去,不断向前走着,石洞内的空气逐渐变得混浊,也开始焕热起来了,幸而尚未有窒息的感觉。
到了尽头,麦靑靑伸手乱推乱摸,就是找不到出口,这时候,她才眞的惊慌起来,这石洞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空气流通,如何活下去?
麦靑靑慢慢屈膝才能坐在地上,起先她还不断地叫着,希望有奇迹出现,但到了后来,她便放弃了,心中想道:「此处是埋情谷的无情洞,又谓有情者不得入洞,可知此间主人必是一个绝情人,我这次必死无疑,还求她作甚!」
过了一阵,石洞内的空气越来越浊,心头发闷,麦靑靑忽然生了一个念头:「假如此刻能让我吸了一口气,其他的什么东西,我都可以放弃!」
随着空气的变浊,她这念头越来越强烈,而且再也坐不住,便慢慢地站直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就像鱼儿离了水一般!
这时候,她只想起师父,但觉这样死去,无法报答她老人家的恩情!她是个孤儿,无父无母,自小又长在山野间,胸无杂念,因此虽然知道离死不远,倒也不太难过!
又过了一会,麦靑靑连脑袋也发胀了,忽然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女娃儿,你快死了,你有什么要求?」
麦靑靑吃了一惊,心想,假如她肯放我出去,我自然不会死,而今她说我会死,由此可见她不想放我出去,既然如此,我还求她作甚?是以闭口不答。
那声音又响了,一连问了几遍,每次的内容都一样。到了最后那人的声音已有了怒意:「我好心问你,你为何连答也不答?」
麦靑靑声音微弱地道:「你一定不是本岩的主人!我为何要答你?」
「我便是本谷主人,无情仙子!」
麦靑靑在这刹那,明镜清净之至,淡淡地道:「你既无情,我何必求你!」
那细微的声音道:「你既无情无欲,那麽你去死吧!」
这句话过后很久,石洞之内便再无声音。
麦靑靑心中暗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眼角忽然滚下两行晶莹的泪珠。「师父师父,徒儿唯有来生才来报答你的大恩大德了!」
心念刚落,她只觉五内都似要爆裂,双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了……
X X X
马天养哭了一阵,忽然听见一个声音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跑来这里找老婆?」


 楼主| 发表于 2024-8-30 19:52: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巧食仙菓 误认恩人



马天养抬头一望,入目全是绿油油的树木,那是有人?他吃了一惊,问道:「你,你到底是……是谁?」他本想问发话之人是人还是鬼,但话至咀边,又不敢问,只得改口问名字!
那声音好像自天上飘来:「我的名字已忘记……我是本谷的主人,你为何闯来这里?」
马天养站了起来:「我老婆在山上跌下来,我是来找她的!」
「她为何会跌下来?」
马天养却不蠢,期期艾艾地道:「山上有雾,她是失足跌下来的,我用山籐吊下来……」
「你们没看见石碑么?」
「没……没有!」
「她什么时候跌下来的?」
「早上!」
「你站着别动!」
此后再无那人的声音马天养大声叫了起来:「喂,你在那里?我要找我老婆,你听见没有?」他不断去树后转动,就是找不到人,直累得他大汗淋漓才停止下来。
过了一阵,那声音又自上面飘了过来,声音却比上次远了不少:「我叫你别动,你为何又四处跑了?哼,这是『天罗地网正反八卦迷踪阵』,是你能够闯得了的么?」
马天养有点发楞,这一大串名词,他不但不明所以,而且连听都未听过,那人显然亦不想多作解释,续道:「你妻子不在谷内!」
「她明明是跌下来的,我没骗你……也许她已离开了……你快放我出去,我要去找她!」
「你叫什么名字,你妻子又叫什么名字?」
「我叫马天养,我老婆叫麦靑靑,她长得像仙子一般漂亮!」马天养顿了一顿,问道:「你今早没看见她?你一见到她,便不会忘记……」
「闭嘴!」那人显然极不耐烦,「我没有见到她,也许她到埋情谷去了!」
「哦,便是对面那一片岩石,你快放我出去,我去找她!」
「哼,你眞是不知死活,无情仙子是轻易能惹得的么?」那声音一落,不知如何,树林内的光线突然亮了许多。「你左七右三,再右七左三地向前走,可不许走错一步,否则你便别想再出来了!」
马天养对这座树林早已心生害怕了,连忙唯唯喏喏应之。把那人的话想了一遍,依言先向左前方跨出七步,再向右前方跨出三步,接着右七左三,不久眼前一亮,景物豁然开通。
他依法再走了一次,便到了树林外,只见外面绿草如茵,野花似锦,他不由发出一阵欢呼声!
「你要不要你妻子?」
马天养抬头一望,这才见到山壁前立着一位靑袍客,那人脸目死气沉沉,身裁顽长,却看不出他的眞实年龄。
马天养慢慢走前,道:「你便是此谷的主人?」
靑袍客说道:「这谷一分为二,这边是我的,叫埋剑谷,石子路的那边,叫埋情谷,谷主叫无情仙子!你叫我埋剑谷主吧!」
马天养自师父口中知道他的厉害,恭恭敬敬地叫道:「谷主!」
靑袍客凌厉的目光突然停在马天养的脸上,冷冷地道:「你站稳了!」
马天养给他看得心中发毛,嗫嚅地道:「谷主这是什么意思?」
「你运好功了没有?我拂你一袖,你若退后超过三步的,便别想去见你的妻子了!」
「我……晚辈不敢……」
靑袍客目光更加凌厉。「看来你是不要妻子了!」
「要,要!」
靑袍客声音凌厉。「你若是爱你妻子的,为她作了一些犠牲,乃是天公地道之事,哼,我看你也是假仁假义,不知情爱为何物的畜生!」
马天养吃了一惊,忙道:「前辈快试就是!」说毕立即运起功来,把「甲木神功布满全身。
靑袍客见他脸上泛起一层靑气,忽然目露杀机,倏地拂出一袖,只见一股凌厉之至的是风自袖底涌出,袭向马天养!
袖风刮得地上的靑草一齐弯腰,野花碎裂,迎风而飘。
马天养如遭巨木所撞,五内气血一阵翻腾,双脚一虚,连退三步,上身仍然摇幌不已,他扬起靑袍客的话,咬紧牙关,极力挺住,不让双脚再向后退!
袖风渐止,马天养道:「谷主……」
话一出口,嘴角便淌下一行鲜血,原来他硬挺之下,内腑经已受了伤!
靑袍客厉声间道:「东方明是你什么人?」
马天养脸现惊恐之色,未知凶吉,一时之间,不敢答复。
「你是他徒弟是不是?难道他没警吿你,不准来此谷么?」
马天养见身份被揭,只得硬着头皮道:「不错,家师正是东方明,他临死之前,一再交代晚辈不许踏进此谷一步!」
「那你又怎敢违他遗命?」「因为,因为我妻子:靑靑跌了下来!」
靑袍客目光稍歛,半晌又问:「你可知你师父为何不叫你报仇?」
马天养想了一下,嗫嚅地道:「因为晚辈武功与谷主一相差太远……」
靑袍客冷哼一声:「这只是其中的二个原因!那次他本就该死在我手中,不过我一念之差,放走了他,但却有一个条件,不得把我的身份及此谷的一切泄露出去,而且终生不得踏进此处一步,包括他的徒弟徒孙在内!」
马天养吃惊地道:「家师没有提及这件事……我,我若不是为了找老婆,也不会踏进禁地,更不会下来此谷……」
靑袍客又问道:「你眞的很爱你的妻子?」
马天养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一见到她,便,便一直跟着她了……」
靑袍客那里知道他心中的一直跟着她,到底有多长的岁月,更不知所谓老婆是怎么一回事,只觉此人脸目虽然丑陋,但却是痴心汉子,目光倏地一变,幽幽一叹,道:「念在你是为了救你妻子的份上,我这次便不杀你,不过你得发个誓来,不得把我的行踪泄露出去!」
马天养那有不肯之理?连忙发下重誓,靑袍客道:「你站在这里稍候一下!」
马天养惘然地站着,靑袍客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心中似有一件极之难以决定的事去纠缠着。过了好一阵,才见他长长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靑天一眼。此刻日正中天,可惜山雾浓密,阳光射到山谷已甚柔弱,马天养不知道这山谷上的白雾是否有散去的一日!
靑袍客忽然跺跺足,似乎有了决定,然后向埋情谷走去,到了中间那条石子路才停了下来。他运起内家眞力,把话音凝成一线送了出去:「无情仙子,在下今日来讨债!」
马天养十分诧异,不知无情仙子欠了这靑袍客什么债,只听靑袍客又叫了一遍,那边却尙未有回音!
X X X
麦靑靑忽被一道强光刺醒,她缓缓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睡在草地上!她犹疑了一下,伸手拍拍自己的脑袋,暗问一声:「我还未死么?」
没有人答复她,不过眼前的景物,与相传中地狱景象全不相同,料尙在阳间。她再吸了一口气,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这片草地只有三四丈见方,前后都是岩石,估计是在无情洞的另一端。
「请问仙子何在?」
「丫头你醒来了么?」前面那片山岩突然现出一个洞来,洞口盘膝坐着一个白衣女子,这女子面上挂着一层白纱,看不到五官,隐约见到的脸庞,却甚秀丽。
「仙子……晚辈在山上失足跌了下来……无意中骚扰仙子的淸修,请仙子原谅,放晚辈一条生路!」
无情仙子道:「我若不放你一条生路,你早已死在无情洞内了!」
麦靑靑大喜,道:「多谢仙子!」
无情仙子问道:「你知道我为何要留你一条小命么?」
麦靑靑默默地摇摇头。无情仙子道:「因为你跟我一样:无情!」
麦靑靑一怔,脱口道:「我无情?」
「你若不是无情,在死神的威胁下,又怎会心如止水,对生无所恋,对死无所畏惧?」
麦靑靑呆呆地说道:「这样便是无情么?」
无情仙子格格笑道:「当然!经常闯进来的人,都怕死得很,不断哀求我,哼!我反而不让他们活下来!这一十八年来,只有你一个人跟我一样!」
麦靑靑问道:「仙子在此,已住了十八年?为何无情,你便不杀他,有情便要杀?
「有情的人,痛苦得很,让他们活下来,岂不是害了他们?只有无情的人,才有活下来的价値,因为这世间已经没有任何事可以令他们痛苦了!」
麦靑靑只听得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这席话,她简直闻未所闻,隐隐觉得不对,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反驳她的理由来!
无情仙子道:「你不相信自己是最快乐的么?」
麦靑靑想起自己这十七年的生活,虽然快乐,但没有父亲,没有母亲,不管如何不无遗憾,当下轻轻摇头。
无情仙子声音一变,冷冷地道:「你若不信……嘿嘿,眼前便有一个最好的例子……」
麦靑靑问道:「什么例子?」
「我叫无情仙子,顾名思义,乃是天下最快乐的人,可以为所欲为,无需顾及情义,但对面那埋剑谷的主人,却是个多情的人,被情煎熬了十八年,嘿嘿,他四十岁还不到,却像七八十岁的老头,整天长吁短叹的!还有,十五年前,他的头发便已白透了,若不是谷中长了不少老年何首乌,哼,他那一头烦恼丝还会这般乌光滑亮的么!」
无情仙子语气之中,对埋剑谷主颇多揶揄,但麦靑靑不知为何对这位未曾见面的埋剑谷主却有一份好感,她心想多情的人,一定是个好人,无情的人,也许会活得比较快乐,但心肠必定比铁还硬!
想到此,麦靑靑对无情仙子忽生一股恐怖之感,只望能早黠离开此处,当下道:「多谢仙子不杀之情,晚辈尙有朋友在山上,请仙子指一条出谷的明路,俾晚辈能尽快与朋友相会,则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了!」
无情仙子忽然大笑起来,麦靑靑讶然问道:「前辈有何好笑?」
「我放你一条小命,不等于要放你离开!」
麦靑靑吃了一惊,道:「前辈要……要留晚辈在此?」
「不错!既然大家都无情,留你下来作伴,大家都有趣,何乐而不为?」
「前辈在此已生活了一十八年,为何到现在才要找人作伴?」
无情仙子身子一抖,厉声道:「你到底肯是不肯?」
「晚辈尙有师父,朋友,怎能就此一生在此渡过?」
「哼,这样说来,你的情尙未泯,活在世间尙有何用!」
麦靑靑忍不住道:「有情的人才该活下来,无情之人活在世上,又有何用!」
无情仙子暴喝一声:「放肆!」只见她身子扑簌簌乱抖,一袭白袍猎猎作响。「我问你,人在世间所求何事?」
麦靑靑略一沉吟,答道:「不是求仁,便是求义!」
「若世间无人,要仁义何用?」
麦靑靑一怔,这句话她想都未曾想过,还那里答得出来?
无情仙子冷笑一声:「人生于世,所求乃快乐耳!若要快乐,岂能有情?」
「照前辈所说,岂不是为了快乐,便可以为所欲为!」
「正是如此!」
「这样天下间尙有是非正邪么?」
「若只剩下一些无情之人,又有什么所非正邪?大家都一样,认为他们是正,便全部是正;认为他们是邪,便全部是邪!」
这是一套歪理,使麦靑靑答不出来,只听无情仙子续道:「你若留下来,便会变成一个快乐的人,何必贪恋尘世间的痛苦!」
麦靑靑心头一动,忽然笑了起来:「仙子如此关心晚辈的快乐与痛苦,岂非也是有情?你要人作伴,也是情未尽……」
无情仙子身体抖得更急剧。「说得好,为了我的快乐,今日只好杀你了!」
话音一落,原式不变,身子忽然自石洞中飞了出来,袍袖之中,伸出一只粉藕似的手臂来,食中两指并起如戟,遥指麦靑靑的心窝!
麦靑靑吃了一惊,忙不迭闪开,岂知无情仙子右腿一沉,脚尖在地上一黠,斜追上去,左袖倏地贴地拂出,正中麦靑靑的「足三里穴」,麦靑靑脚一软,一跤摔倒,心中暗叫:「吾命休矣!」
无情仙子目光孕满杀机,身子一停,右手手指微一作势,便待戮下。就在此刻,埋剑谷主的声音已经传来:「无情仙子,在下今日来讨债!」
无情仙子身子一抖,目光同时一变,手指一曲一弹,发出一缕指风,封住了麦靑靑的麻穴。「臭丫头,等下我再来泡制你!」
此刻,埋剑谷主的叫声又再传过来,无情仙子吸了一口气,发动丹田眞气,也把话送了过去:「你大呼小怪作甚!莫非练功已至要紧关头,要我给你一枚『三叶朱菓』?」
「不是,请问仙子一件事,今早是否有一位小姑娘到你那边去?」埋剑谷主的话送到这边,仍然字字淸晰,彷似就在耳边交谈一般,麦靑靑心中暗暗佩服。
无情仙子冷哼一声,道:「这种事与你何关?」
「自然有关,请仙子答话!」
「笑话,我为何要答你?」
「你忘记在下刚才所说?在下是要讨债的!你不会毁诺吧?」
无情仙子怒道:「放屁!我无情仙子虽然无情,却最重信诺,普天下,有谁不知……除了一个人之外……」
「如此甚佳,请答!」
「是有一位小丫头闯了进来!」无情仙子瞪了麦靑靑一眼,答道:「就不知是不是你要的人?」
「她叫麦靑靑,请问……」
无情仙子见麦靑靑眨眼,问道:「你叫麦靑靑?」
麦靑靑应是,无情仙子回音道:「她在我这里,你有何要求?」
「放她离开!」
「姓谷的,你眞的不想要那枚『三叶朱菓』?这丫头是你什么人?看年纪又不像是你的旧情人……」
埋剑谷主的声音有点不悦。「只要你放人,其他的不必多说!」
「不,我得跟你说淸楚,我放了她之后,我欠你之债便算还了!」
「这个自然,希望你莫食言!还有,请吿诉麦靑靑,说他丈夫在山上等她!」埋剑谷主说至最后,声音已弱,似已经离去。
无情仙子问道:「臭丫头,你已经有丈夫了么?哈哈,有丈夫而不想念他,你果然是个无情人,唉,可惜那姓谷的为你求情,否则我眞的舍不得放你离开!」
麦靑靑暗道:「舍不得我离开?哼,你刚才还要杀我哩!」
无情仙子忽然问道:「你跟那姓谷的是什么关系?」说着,解开了麦靑靑的麻穴。
麦靑靑心中也十分奇怪。「晚辈不认识任何姓谷的人,晚辈尙是小姑独处,没有……」
无情仙子一愕,道:「姓谷的怎会这般糊涂?莫非他找错了人?但天下间虽有同姓同名的人,而这个人又同时会进来我这埋情谷,是没有可能!」
麦靑靑问道:「仙子,『三叶朱菓』是什么东西?」
「它是一枚山菓,十年开花,二十年才结出一枚菓子,这种菓树只有三块叶子,菓实是朱色的。练武的人,吃了它可以帮助眞气运行,运气冲关,增加功力!」无情仙子负手在背,在草地上边踱步,边悠悠地道:「这枚朱菓起码可以抵他十年的苦修!说淸楚一点,他若服下这枚一朱菓,七天之后便可以离开这死谷,否则便得多等了十年了!」
麦靑靑吃了一惊,她实在不知道这枚「三叶朱菓」对埋剑谷主的影响这般大,而她又不认识他!
半晌,麦靑靑才问道:「他为什么要埋剑在这谷中?」
无情仙子轻蔑地一笑。「哼,他多情嘛!多情自古空余恨,活该!」
麦靑靑心情激动,诚恳地道:「仙子,请你叫谷大侠收回成命吧!晚辈情愿留下来陪你!」
无情仙子一怔,难解地道:「你到底是有情,抑或是无情!你眞的肯留下来陪我?」
麦靑靑幽幽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晚辈自然不想留下来,但为了自己的自由,反要累别人多受十年的痛苦,晚辈宁愿自己痛苦!」
无情仙子娇躯抖个不停。「想不到世间有这般多的疯子!」
「谷大侠一定有爱人在山上等他,他应该立即去找她,要他再等十年,那实在……啊,他已等了十八年,再过十年,他多少岁了?」
无情仙子厉声道:「你为何同情他,不同情我?」
「你……」麦靑靑本想说你既无情,又自称是最快乐的人,我要同情你什么?可是见她此际的神态十分激动,话至嘴边,又咽了下去。
无情仙子抖了一阵,忽然又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凄厉,「姓谷的,你自命多情,我便让你再尝尝相思的滋味,嘿嘿,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若眞有此襟怀,多等十年又有何妨!」
麦靑靑见她话音十分狠毒,心头发毛,又见她转头望着自己。「你要为他留下来,嘿嘿,我为何要让你快乐?我要你一生痛苦,今生今世都要为他不安乐,起码这十年,你一定活得不快乐!」
「你心肠好毒!」
「我只恨我毒得太晚了,若一早便毒,又怎会有今日!」无情仙子喝道:「你立即给我滚!」
麦靑靑犹疑了好一阵,终于站了起来,向山岩走去,无情仙子又道:「回来,那里是入口,这里才是出口!」她指一指她刚才出现的那个石洞。
麦靑靑默默地转过身去,慢慢走进那石洞。石洞并不深,不久便到了尽头,无情仙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站着!」
不知她手指在山石间如何抚弄,只听「刷」地一声,麦靑靑面前的一块大石忽然弹开,露出一个洞口来,阳光照了进来,带着几分温暖。
无情仙子袖子一拂,一股袖风向麦靑靑后背涌去,麦靑靑被弹出石洞,待她转过头来,山岩已恢复了原状,那洞口已不见。
她发了一阵怔,不知有谁冒认自己的丈夫,去求谷大侠,她只想去见谷大侠一面,她甘愿陪谷大侠十年!
麦靑靑主意打定,便打量周围的环境,这处大槪已近山脚,抬头望去,山峯却隐在白雾中,她忘了饥渴,向上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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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剑谷主见无情仙子已经答应,便退了回去,道:「马天养,你回去吧!」
「我老婆还未出来!」
「出口在另一边,无情仙子一定不肯放她来此与你相会,你从我那边出去吧!」埋剑谷主带着马天养走向树林。
他入林之前,在外面搬动了几块石头,然后拉着马天养进去。这次林内的景象与刚才大不相同,林浅树疏,林后也是一堵山壁,山壁笔直,高约十余丈,埋剑谷主伸手在壁上一摸,山壁立即现出一个石洞来。
「你从这里出去,便到外面了!记着,不许把这里的一切泄漏出去!第二,若让我知道你对你妻子不好,必取你狗命!快走!」
马天养早恨不得早点去找他「老婆」了,应了一声,便低头钻入石洞。
那石洞深约丈余,出口已近山脚,不过由于一个出口在东,一个在西,所以他看不到麦靑靑,何况两者之间,尙有不少山脊石头拦住,马天养走到另一边,却不见有麦靑靑的芳影,抬头望去,上面又是一片白茫茫,他等了一下,便也慢慢攀登上去。
他一口气爬到上面禁地石碑前,既不见麦靑靑,连杨晞与韦玉棠也不知去了何处,却不知麦靑靑已早他几步,走进禁地,到了崖边,发现有根山藤挂着,她心头大喜,立即抓住山籐,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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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剑谷主在马天养离去之后,关回石门,喃喃地道:「为何她那边的『三叶朱菓』会成熟,我这边却不会!」他目光无意向石壁下望去,身子忽然定住了!
接着便见他快步跑了过去,只见山壁下泉水之旁,长着几棵奇怪的植物,那植物高尺半,只有三片叶子,但菓子却比鸭置还大!
那几棵三叶异草,全部长着一枚菓子,但菓子是靑色的,只有第一棵的菓子是红色的!
埋剑谷主目光大盛,喃喃地道:「这是什么原因?啊,莫非天见可怜,敎我早日与晴妹相会么?」他忽然伸出颤抖的手摘下那枚朱菓,放入嘴里咀嚼起来。
菓汁香甜,如飮仙浆,埋剑谷主知道有效,大喜若狂,立即打开一扇石门,走了进去,接着石门又关上了,他立即盘膝于地,练起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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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麦靑靑再次滑落到埋剑谷时,已经黄昏了。这时候,若在山上,景物尙淸,但在山谷中,已是一片漆黑,麦靑靑有点害怕,轻轻叫道:「谷大侠,谷谷主!」却没人应她,她又不敢高声张叫,生怕被无情仙子听见,要遭她毒手!
麦靑靑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入怀,这才醒起那根火熠子今晨烧烤野兔时,丢在山上,忘记取回,她在附近走了一下,依着水声走去,到山泉旁,掬了一把水,喝了一口,只觉入口淸甜,便忘情地喝了起来。
水入肚之后,她才又醒起今早至今未曾吃过一点东西,这时候,饥饿与疲劳一齐袭上心头,麦靑靑把心一横,就躺在草地上,不一阵便酣然入睡!
当麦靑靑醒来时,天已亮了。她一骨碌地爬了上来,只见绿草含着露珠,野花吐芳,精神大振,恣意欣赏了一番,才望树林走过去。
那座「天罗地网正反八卦迷踪阵」,因为昨日埋剑谷主忘记布回,是以麦靑靑长驱直进,毫无阻挡。出了树林,麦靑靑来到那堵山壁之前,无意中发现那里有几棵异草,第一棵没有菓子,而第二棵的菓子正在转红中,第三棵以后的菓子则全是靑色的。
原来埋剑谷与埋情谷同样都长着这种「三叶朱菓」,只因无情仙子的埋情谷那边受阳光较多,所以她那边的朱菓大都已熟了,而埋剑谷主这边则从未一熟。这是因为朱菓固然喜阴好水,但仍需一定的阳光,虽然它要的阳光不能猛烈,但没有阳光菓子便不能成熟!
这种「三叶朱菓」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它由出芽到开花要十年时间,到长出成熟的菓子又要十年,换言之,一共要二十年才能有所收成,但它的菓子挂在树上,三年也不会腐烂!
虽说这种菓子吃了对人的功力有所增进,但只第一枚有效,多吃的只能延年益寿而已,是以数年前,无情仙子那边的朱菓成熟之后,她只吃了一枚,尙有三枚挂在树上,曾有一次,她无意中被毒蛇咬伤了,幸而埋剑谷主在旁救活了她,无情仙子便问他有何求,埋剑谷主答之暂时没有,无情仙子便谓她欠他一次人情,什么时候他要讨债,只要开口便成!
无情仙子知道埋剑谷主一直在练一种上乘功夫,也知道他很想借朱菓以助其早日成功,可是却想不通,为何三四年的时间过去了,他都不开口求她一枚朱菓!
且说麦靑靑忽然发现那异草只有三片叶子,她想起昨日无情仙子所说的话来,暗道:「莫非这便是『三叶朱菓』?」
她心头怦怦乱跳,埋剑谷主为了救她,而失去了一枚朱菓,原来他这里也有朱菓,假如这枚朱菓能给他吃下,那么不但埋剑谷主可以省却十年的相思,自己也不必因欠了他的债而不安乐!
心念刚落,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假如这是『三叶朱菓』,谷大侠怎会不知道?」
想到此,心头冷了不少,但她仍作最后的努力,张口叫道:「谷大侠,谷大侠!」她在谷中找了几遍,都找不到人,心想:「莫非谷大侠送他的朋友出去了?」她坐在山壁前等候。
等了一阵,那枚朱菓已红得像血一般,且由血红转为朱红,麦靑靑吃了一惊。「这菓子看来快谢了,谷大侠怎地还未回来?」她那知道埋剑谷主正在她后背的山壁腹中?只是他练功正在忘我之境,天塌下来也不知道,何况是她的叫声?
一忽,那枚朱菓已全部转成朱红色,极是诱人,麦靑靑腹鸣如雷,想道:「这朱菓尙有好几棵,谷大侠要吃还有机会?这仪朱菓快谢了,还是不要蹧跶它,吃了吧!」她手摘下那枚朱菓,放在嘴里大吃起来。
那朱菓眞是好吃煞人,可是过了一阵,五内却发起热来,而且头沉脚轻,如喝醉了酒似的,麦靑靑吃了一惊,忙跑到树后,坐在地上,后背靠在树干上。
不料一靠上树干,她双眼一垂,便沉沉地进入梦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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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对埋剑谷主似乎没有一丝意义,眨眼间已过了七日,麦靑靑这才醒来。她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睡」了七天,只道过了一夜,醒来时,但觉精神极佳,体力充沛,而且体内似有一股眞气在流窜。
麦靑靑见天色尙早,便盘膝坐在地上练起功来,转了七个周天之后,那股眞气才逐渐听使唤,又再过了三个大周天,才把之纳入丹田!
此刻,她体力更形充沛,数日不飮不食,竟无饥渴之感。麦靑靑散了功,跳了起来,不料一跳之下,高度竟然大出意外,她先是一怔,继而大喜,叫道:「我吃的一定是『三叶朱菓』!」
她那裹知道,像她这样,吃了便睡的,朱菓的功效最多只能吸收一半!
麦靑靑大喜之下,转头向山壁望去,只见第三株「三叶朱菓」的实果也已红得发紫了!
「唔,谷大侠怎地还未回来?」麦靑靑忍不住又轻轻叫了起来;她那里知道,埋剑谷主在昨日黄昏便已离开了!
麦靑靑在埋剑谷内等了一日,仍不见埋剑谷主回家,这时候她才想到一件事,为何埋剑谷没有居所?也没有一些日常用具?因此麦靑靑便仔细找寻起来,她认为埋剑谷主若不是住在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便是他已离开此谷,而且以后也不会回来,所以把一切带走!
麦靑靑又再找了一日,这才死了心,拾了一根树枝,在草地上写了几个吠字:谷大侠,请吃三叶朱菓!
这几个字,每个都有小桌面大小,估计如果埋剑谷主一回来,一定能立即看得到!
弄好这一切,麦靑靑才一跃而起,抓住一条山藤,慢慢向上攀登。滑下来容易,要爬上去可困难了,由谷底至峯顶是有近百丈,麦靑靑慢慢爬上去,起初还不觉得怎样,后来便渐感吃力了,幸而山壁不时有立足之处,可供其休息。饶得如此,待她爬到峯顶,一对玉掌早已磨破了!
她低头向下一望,连自己也难以置信可以这样爬上来,不过若非因为机缘巧合,吃了一枚「三叶朱菓」,纵使她心有余也力不足!
麦靑靑休息了一下,便开始下山。她在路上一直在注意山上的游客,但终不见杨晞与韦玉棠的影子,但幸而亦没碰到那丑八怪的马天养!
到了山脚,她到寄放马匹的一家茶寮去取马,一问之下,才知道那马已被杨晞与韦玉棠取去,而且他早已经离开八九天了!
麦靑靑几疑听错,细问之下,才知道自己在埋剑谷中竟然睡了七日八夜才醒过来!
她吃了一点膳点,只得徒步前进。黄昏前,后面有三骑乘客跟在背后而来,麦靑靑心性纯直,见他们不急于赶路,便问道:「请问三位卖不卖马?我只要买一匹,要多少随你们开价!」
一个长脸的汉子眼睛一翻,冷冷地道:「谁要卖马?」
「我看你们反正不急着赶路……行个方便好不好?」
一个圆脸的道:「咱们行方便把马卖给你,那么又有谁给咱们方便,卖马予咱们!」
麦靑靑撤撤小嘴,道:「不卖便算啦,囉囉吓吓!」
长脸汉子怒道:「臭丫头,囉吓的是你,可不是咱们!」
另一个手提折扇,脸皮白晳的道:「你俩别吵,这位姑娘也许有急事哩,咱们若办得到的,助人方便,何乐而不为!姑娘,请问你是不是有急事待办?」
麦靑靑粉脸发热地点点头。「我要去找个人!」
「找谁?」
「这人我只是慕名,未曾见过脸!」
脸皮白晳的汉子仰天打了个哈哈。「在下苏明溪,愿与姑娘做个朋友,请问姑娘是不是要去德化?」
德化离庐山约五十里,离此尙有二十多里,麦靑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苏明溪又自作聪明地道:「如此在下知道了,姑娘一定是赶着去德化城郊的石家庄!但石老英雄的寿筵可是在明日嘛,奚事这般急乎?」
麦靑靑忖道:「未知他说的石家庄庄主是不是石陵矶石老英雄,若是的话,我倒也该去向他老人家拜寿!能得师父她老人家敬佩的,可没多少个!」当下淡淡地道:「你不见天快黑了么?」
「不急不急,还来得及进城!」苏明溪跳下马来,「请姑娘上马!」
麦靑靑问道:「你要卖多少钱?」
苏明溪笑道:「同道中人,区区一匹马何必客气!」
「这可不行的,我不能白白要你的东西!」
「那么,请姑娘到了德化城再还给我吧!」
「那可多谢子!」麦靑靑向他行了一礼,轻轻跃上马背。
「不知姑娘师出何门,贵姓芳名?」
麦靑靑道:「家师人称『梅花姥姥』,小妹姓麦,双名靑靑!对不起,小妹要先走一步了,到了石家庄再把这马还给你们!」言毕催马而行。
走了一程,只听后面马蹄声响,麦靑靑回头一望,但见苏明溪策马狂追而来,远处尙有一骑,上面却坐着两个汉子,原来叫同伴同坐一马来,让他追上来。
「麦姑娘且等一等,咱们一同进城去吧!」
麦靑靑微讶地道:「你们刚才不是慢条斯理的么?」
苏明溪微窘,但他眼珠子一转,便苦着脸道:「在下旧患突然发作,只得赶着入城买药!」
「原来如此!」麦靑靑对他寄以同情。「如此请苏少侠,跟在小妹后面吧!」
黄泥道上策骑,风沙扑面而来,麦靑靑驰在前面,苏明溪自然比较舒服,但他嘴角却浮上一抹狡笑。
他俩一路不停,驰到德化城已是黄昏日落。苏明溪道:「麦姑娘,现在天色已晚,咱们明天才去石家吧,在下去买药,请姑娘先到客栈赁几间房子,在下怕这几天人多,等下可不好找!」
麦靑靑黠头而去,苏明溪则去买药,麦靑靑走了好几家客栈,才找到一家有三个房子出赁的,她便赁了下来。过了一忽,苏明溪找了上来,把药交给店小二拿去熬,麦靑靑出店去买剑,又买了一匹白色的骏马,这才喜孜孜回店。
姑娘家喜洁,麦靑靑已十多天未曾洗澡,一入店立即吩咐小二准备汤水。
当她仔细洗掉身上的汚垢之后,房门「格格」地响了起来,麦靑靑吃了一惊,抓起衣服掩在胸前,问道:「谁?」
「麦姑娘,在下是苏明溪!晚饭已送来,请姑娘一齐进膳!」
麦靑靑匆匆穿好衣服,只见苏明溪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显然已经过梳洗,轻摇折扇,道:「请姑娘赏光,饭菜在在下房内,姑娘若怕不便,不如叫小二改送你房中!」
麦靑靑只觉盛情难却,便红着脸道:「随便……」
苏明溪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态,拱手道:「请!」
到苏明溪房内,桌上已摆了酒菜及两副杯筷,苏明溪把房门洞开着,请麦靑靑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
「苏少侠,怎不等你的朋友来才一齐吃?」
「不必啦,在下陪姑娘先吃,等下他们来了,再陪他们喝酒!」苏明溪言毕替麦靑靑斟了一杯酒。
麦靑靑道:「小妹不会喝酒……」
「姑娘喝过没有?」
麦靑靑摇摇头。苏明溪笑道:「你既未曾喝过,又怎地不会喝?何况在下只想敬姑娘一杯,以示咱们友谊的开始,姑娘可以浅尝即止,在下绝不怪你!」
苏明溪言毕擧杯道:「祝咱们友情长远,为正义多贡献几分力量!」
这句话既豪气又潇洒,麦靑靑有点感动,不由也擧起杯来,不料忽有一个冷峻的声音传了进来:「这杯酒喝不得!」
苏明溪脸色一变,喝道:「是那个鼠辈,还不给苏某人滚出来!」
「苏某人?哈哈哈,你不是姓苏,姓汤!」
苏明溪脸色一变再变,忽尔堆下笑容,对麦靑靑道:「缩头乌龟之辈,咱们何必与他计较,没的辱没了咱们的身份!来干杯!」他重新擧起酒杯!
麦靑靑略一犹疑,终于也擧起杯子来,就在此刻,只见白光一闪,麦靑靑手中的酒杯已「波」的一声碎裂,酒水洒了一桌。
苏明溪勃然色变,推席而起,示意麦靑靑站在一旁,喝道:「是谁暗箭伤人?还不给少爷滚出来!」
话音甫落,只见门口已多了一个灰袍客,此人年在四十,脸目颇为英挺,潇洒地拂一拂袖,道:「汤明溪,你们三个采花大盗自川西来此,便以为没人知道你的底蕴么?乖乖留下一只手臂,便放你一条生路!」
「阁下是谁?含血喷人,算是什么好汉?」
「你莫问我是谁,我是不是含血喷人你自己知道,由你入药店买春药,到你把春药倾在酒壶内,我都看得淸淸楚楚!」
麦靑靑惊呼一声,汤明溪自知身份已暴露,折扇在左掌心中一拍,只闻「嗤嗤」一片乱响,扇当中射出一蓬细如牛毛的淬毒钢针来,直奔那灰袍客的胸膛!
灰袍客冷冷笑一声,衣袖一卷,那些淬毒钢针已不知去了何处!
汤明溪一射出毒针,身子便飞了起来,却不是向前而是向后,后肩撞破窗櫺,人如蛇儿般,一缩一滑,便落在窗外!
灰袍客衣袖突然暴扬,那蓬钢针向窗口射去。「原物奉回!」
只听外面传来「哎喷」一声,灰袍客不慌不忙地射出窗去,麦靑靑怀着忐忑之心走前,擧目望去,已不见了那两人的踪影!
过了一忽,灰袍客自屋顶跳了下来,问道:「小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多谢大侠相救之恩!」
灰袍客冷冷地一笑。「谷某平生最恨这种三下滥的采花贼!姑娘没事便好,不要多谢,后会有期!」言毕他身子忽然拔起,凌空一个转折,半射落屋脊,长啸一声,踏瓦而去。
他轻功高超,而且姿势潇洒美妙,麦靑靑竟看痴了,良久她才瞿然一醒,喃喃地道:「他莫非便是埋剑谷的谷大侠?」
当下忍不住问道:「谷大侠谷大侠!」麦靑靑跃上屋瓦,但见那灰袍客早已去远,只剩下一道淡淡的影子!
晚风微吹,在此初秋时节,令人有淸爽之感,可是麦靑靑的心忽然乱了,喃喃地道:「他,他又救了我一次……我,我一定要找到他,当面向他多谢。」
灰袍客早已没了踪影,麦靑靑这才闷闷不乐地跳落地上,返回自己的房,也不吃饭,和衣躺在床上,脑海内一片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拥着枕头入睡。
她醒来之时,天才朦朦亮,她把头枕在手臂上,想道:「他会不会去石家庄?」心头一跳,倏地翻下床来,吩咐小二打水,刻意梳洗了一番。
梳洗之后,天已大亮,麦靑靑出去吃早点,又到成衣店买了一件翠绿色的裙子,一件杏色的上衣,返回客栈更衣之后,又对镜梳了一下,最后才取出一枝银簪,小心翼翼地揷在髻上。
她拥镜自怜,今日的麦靑靑如一株盛放的水仙花,淸丽芬芳,令人陶醉,连她自己也觉满意,她放下镜子,喃喃地道:「石老爷子是师父敬佩的人,我可不能像个野丫头般去给他老人家拜寿!」
麦靑靑出了客栈,又到街上买了一份礼物,问明了石家庄的方向,策马而出,她心情十分异样,马速忽快忽慢,连她自己也分不淸此去是因为代师傅向石老爷子拜寿,还是为了找寻那埋剑谷主。
石家庄在德化城西五里,马行较快一眨眼便至。到了庄外,麦靑靑下马投上拜帖,奉上寿礼,那马匹自有专人伺候,又有人领她进去。
石陵矶名气虽大,但家境却不太富有,石家庄也不单是他石陵矶个人的产业,还有他的一些堂兄弟,不过,由于他孚众望,今日是他的七十大寿,大家都把家内的地方腾了出来,以应付自各地而来的宾客!
石陵矶年靑时当过京师震远镖局的总镖头,后来又当过鄱阳湖三十六家水寨的总寨主「九头鲨」潘浩祥的私人助手,秉公处事,博得水陆两地绿林好汉的好感;其后又协助「中原大侠」齐云燕创立「剑魂堡」,因此也可以说,只要曾经涉足江湖三头两日的,便罕有未闻其大名者!
而石陵矶与他的朋友也知道今日来此的人不但多,而且品流必定复杂,为防万一,石陵矶一早便修书向齐云燕商借他「剑魂堡」的三十六金剑客中的十八个来作一种「挑战」纠纷的力量!
齐云燕自然一口答应,而且在三天前便亲自率领十八个金剑客来石家庄准备一切了。
闲话表过,且说麦靑靑走进大门,擧目所见都是虎背熊腰的汉子,像她这等年纪的女子则极其少见,是以她不禁有点腼腆!
她擧头偸偸留意一下周围的人,亦没有一个是昨夜出现过的灰袍客!
庭院中已摆满了桌子,厅上的位子自然不是麦靑靑这等身份的人可以涉足的。
那引路的汉子道:「姑娘若嫌这里人多的,可到后面去!」
麦靑靑道:「大叔,你忙你的,晚辈自己慢慢找!」
那汉子只道她要找朋友,便黯头去了,麦靑靑在人丛中左盼右望,始终找不到那位谷大侠,心头不由有点失望。
那些宾客见来了一位淸丽绝色的小姑娘,都有黠奇怪,不由多看了几眼,麦靑靑红着脸向后院走去,耳畔响着传自背后的议论声:「这小丫头莫非来这里找情郞的?」
另有人道:「不会吧,她才多大,她情郞的年纪可想而知,跟石老爷子可不一定会有交情!」
有个尖细声音的道:「谁知道他情郞是老是幼,六十白头翁娶少艾之佳事,谁未听过?」
言毕众皆哄然,麦靑靑又羞又怒,只当作没听见,到了后院,才知道那里实际上是个旷地,盖了几座竹棚,椅桌已齐,只是人还不多!
麦靑靑在此一个人也不认识,便默默地坐在一隅,她很后悔贸贸然来此!
过了一忽,宾客越来越多,麦靑靑忽然在人羣之中,找到了目的物——灰袍客!她精神立即一振,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才倏地警觉,连忙立定!
可恼的是偏偏让那灰袍客看见,他向她淡淡地点了个头,便转头与朋友寒暄。
麦靑靑粉脸通红,没来由的一阵恼恨,一屁股坐回椅上,待得发现旁人都在注意自己,她脸又红了,同时觉得自己十分窝囊!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灰袍客向这边走过来,她婷婷地立了起来,向他行了一礼,抱拳道:「昨夜多蒙谷大侠相救,我……我,我还未向你道谢……」
灰袍客哈哈一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小姑娘太客气了,嗯,未知姑娘是那位高人大侠的弟子?」
麦靑靑见他动问自己的出身,芳心一阵窃喜,说道:「家师就是人称『梅庄姥姥』……」
「哦,原来你是昔年以一手梅花剑法,一手梅花镖闻名江湖的温老辈的高足,谷某有缘得识,荣幸之至!」
麦靑靑芳心又是一喜,道:「谷大侠认识家师?」
灰袍客道:「闻名已久,惜无缘拜识!若谷某没有猜错的话,令师今年已逾古稀,啊,眞是健如松柏啊!」
「是的,家师今年已七十六岁了!」麦靑靑问道:「谷大侠,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埋剑谷的?」心中想到自己在那里昏睡了七日八夜,假如让他看到,岂不羞死时,粉脸又被薰红了,双眼如同笼上烟雨,闪着醉人的亮光。
灰袍客心头怦怦乱跳,魂魄在这利那,似已脱体飞上天,麦靑靑说些什么,他根本听不到,无从回答之下,又不敢再问,恐惹旁人的耻笑,便打了一个哈哈意图掩饰过去。
不料,麦靑靑年纪轻轻,又是初出茅庐,是以仍问道:「你到底是何时离开的?你知不知道,我去找你哩……多谢你两番救我……」
灰袍客心头又乱了,迷迷糊糊地道:「谷某离开十天了!」
他信口胡诌,不料却歪打斜中,麦靑靑喃喃地说道:「其实你不说,我猜也猜得到,嗯,我听无情仙子说,你有个心上人」
灰袍客笑嘻嘻地道:「她已经死了,麦姑娘,我要去找一找昔年的旧友,咱们等下再谈吧!」言毕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麦靑靑踮脚而望,却见灰袍客一挤直出后院,走向前堂,他忽然觉得背后也有个人向前院挤去!此人身材颀长,穿着一袭靑色袍子,比灰袍客略高!
麦靑靑见灰袍客头也不回地离开,心中忽然泛上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后院内的人声越来越吵杂,人数也越来越多,说话声此起彼落,但麦靑靑对周围的一切却一无所觉,就好像此间除了她之外,便只剩下一个灰袍客,余者全部是行尸走肉之辈!
远处传来了一阵鞭炮声,四处都是欢呼的人羣,麦靑靑觉得自己好像是与他们毫无关连的人一般。
鞭炮声停了之后,有人来请入席,麦靑靑等了很久,都不见灰袍客回来,才悻悻然随便找了一个位子坐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寿星公在一位至朋好友的拥簇下走了过来,众人擧杯高声呼道:「愿老爷子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石陵矶乐得哈哈大笑,颔下的白须掀动。「今日来此的,都是我石陵矶的好朋友,既是好朋友便都知道我不懂说话……石陵矶高兴得很,也感激得很,没有什么好地方,好东西招呼好朋友,石陵矶十分惭愧,只望大家不要嫌弃,多喝两杯粗酒,多挟两箸劣菜!」
场中有人道:「咱们来此可不是为了吃老爷子的酒菜,而是来拜候您老人家的,希望您长命百岁!」
「对对,石老爷子为咱们绿林做了不少好事,没有您咱们飞鱼寨早就亡啦!」
「石老爷子,俺赵飞这条命,便是拜你所赐的,您还记不记得,昔日伏牛山之战,那个被你抱着走了十多里的受伤靑年,他就是俺!」
「老爷子,你为武林立下的功劳没人会忘记,咱们再敬您一杯!」
这话立即得到旁人的赞同,纷纷擧起杯来,呼道:「干杯!」
后院的宾客人数最多,但在武林中的地位也是较低的,但石陵矶并无因此而看不起他们,接过下人递过来的酒杯,道:「石陵矶不逐个敬酒了,请好朋友们一齐干吧!」
羣豪都是豪飮之辈,一杯过后,又再劝了一杯,石陵矶十分豪爽一连与众人喝了三杯,羣豪兴犹未足,石陵矶忙道:「请诸位坐下再说!」又回头喝道:「快叫人送菜上来,有酒没菜怎行!」
下人们立即忙碌起来,就在此刻,石陵矶的大子石孝仁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轻声在父亲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石陵矶脸色一变,轻咳一声,抱拳道:「诸位请恕石陵矶失陪一阵,等下再来与诸位朋友相敍!」言毕匆匆带人离去。
后院羣豪见状都有点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
石陵矶率着儿子及几位好友向前院走去,沿途都有人向他们打呼吸,石陵矶一一点头为礼,却没驻脚。到了前院,只见齐云燕脸色沉重,立在庄门后,石陵矶心头一沉,需知若连中原大侠齐云燕都觉得棘手者,事情必然十分严重!
「齐老弟,他们可是冲着老哥哥而来的……」
「石大哥,这点小弟自然知道,小弟也不怕他们,奈何他们都是少年人,可不好应付!」
石陵矶对儿子道:「孝仁,你也对付不了么?」
石孝仁惭愧地道:「以一对一自然没问题,问题是他们有三个人,但三个人加上来,年纪才在四十左右!」
齐云燕道:「这三人练了一套剑法,似乎暗合三才六合的变化,不好对付!」
「他们可有说来此撒野的目的么?」
「他们说要当着您的面才说!」
石陵矶实在料不到有人敢在他七十大寿时,当着天下英雄之面来找他的喳子,他年纪虽大,但宝刀未老,不禁有气,道:「孝仁,吩咐打开大门,待为父看看他们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大人物!」
庄门打开,立在门外的是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这三人唇红齿白,长相斯文,逗人喜爱,一对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竟有几分相像。「请问您便是此间老主人,石陵矶石老爷子么?」
「不错!」石陵矶冷冷地说道:「你们是谁家的孩子,竟敢来石家撒野!」
为首那少年道:「欣赏老爷子,晚辈等自信不是来撒野的……」
石陵矶冷笑一声:「难道是为了向老夫拜寿?」
那少年摇摇头,道:「也不是,晚辈三人只是来完成一件任务而已!」
石陵矶一怔问道:「是什么任务?」
「这任务分成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请石老爷子趁今日这个良机,宣布金盘洗手,退出江湖!」
「第二个部份呢?」
「请老爷子顺道劝宾客们投降,若不投降的,也请他们学您一样,从此之后退出江湖,不理世事!」那少年说着脸上神色十分严肃,就像这件事是天公地义的!
石陵矶忽然捧腹大笑起来。「长江后浪推前浪,有种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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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30 21:37: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忽来统一盟 伦袭听涛庄



那少年道:「不敢当,不知老爷子意下如何,尚请早点给晩辈等一个答复,以便咱们能早日囘去复命!」
齐云燕道:「不知咱们剣魂堡的命运又如何?」
「这个咱们三个倒不知道,不过看来倣上对齐大侠也看重得很!」
「贵上是谁?」
那少年忽然自身上掏出一张大红的帖子来,鞠躬道:老爷子,这是敝上给你的!」
石陵矶伸手去接,旁边的一鐡掌震三江」范长鎮忙道:「石兄小心他们在拜帖上做了什么手脚!」
那少年冷笑一声:「敝上若是这种人,早在你们的酒菜内做了手脚了!」
众人一想,后背都出了一阵冷汗。石陵矶轻笑一声:「就是帖上有毒,老夫又有何惧?」伸手接过红帖,随即把其打开,目光一落,只见上面为的都是一般贺寿常见的词句,但署名却十分奇怪:「统一盟」!
「统一盟?」齐云燕与范长鎮伸头过来,看后都觉得这个组织十分陌生。
「你们的盟主是谁?」
「倣上说现在还不宜公开,请诸位原谅!」
范长鎮厉声道:「你们三个小畜生难道眞的嫌命长么?」
「咱们不是不怕死的,而是深知石老爷子的为人,他绝对不会贸贸然便杀了咱们!」
石陵矶冷哼一声,道:「听说你们曾谓欲与咱们比鬪三塲,假如你们三塲都胜了,老天便得听你们摆布是不是?
「不错,不过老爷孑还不太清楚!咱们尚有一个条件,你们可以找三个年龄与咱们相当的人,或者是一个不超过四十岁的人都成,只要他们能胜得了咱们三兄弟,在下兄弟甘愿受你们处罚!」
齐云燕冷笑一声,道:「要你们受罚不太便宜了贵上?」
「这一点诸位更可以放心,只要咱们三兄弟败了一埸,便立即离开,三年之内,敝上亦不会再来找你们,但这三场比赛要公平才行!」
「如何公平?」
「每赛一场之后,需让咱们休息,而且得供应饭菜茶水,旁边的人也不许出手相助!」
范长鎮忽然问道:「你们三位如何称呼,在统一盟之内授何职位?」
「晩辈三兄弟在盟主座前只是侍剑童子而已!敝姓宋,盟主平日都以排行呼咱们兄弟!」
齐云燕脸色一变,因为这三个小孩子年纪虽小,但武功则极其可观,而以他们的成就尚且只能得个座前侍剑的职位,其他的可想而知!此擧也含有鄙视羣豪的意思!连我统一盟的侍剑童子也斗不过,你们还夸称什么英雄?
齐云燕自然不会立即反脸,当下问道:「贵上成立统一盟的目的何在?」
「顾名思义,乃是要将武林各门派统一起来,没有门派之分,目没门派之见,也少了不少纠纷争执!」
石陵矶怒极反笑。「这样说来,你们盟主是要独霸武林了?」
「敝上没这个意思,本盟的宗旨只是悄弭门派之分而已!石老爷子言重了!」
「哼,老天今日是七十岁,可不是七岁稚子!」石陵矶怒气冲冲地道:「齐老弟不必跟他们多说,派人跟他们鬪一鬪,免得让他们盟主以为天下再无英雄!」
齐云燕沉吟了一下,道:「赵渊,你出去敎训敎训他们!」
赵渊是剑魂堡派来石家庄的十八名金剑客中,武功较佳,处事比较冷静的,而且他今年才三十八岁!
当下赵渊应了一声抽剑走前,齐云燕轻声道:「小心一点,他们厉害之处是首尾衔接,一人受撃,其他二人同时作出反应,而且进退之间,似有一定的规律,不要冒险求功!」
赵渊点头受敎,持剑而出,他听堡王说得那般严重,知道眼前的那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并不好惹,是以说话也不敢托大。「在下赵渊,乃剑魂堡金剑客之一,胜负只与本人有关,并无损及剑魂堡的声誉!」
宋大笑嘻嘻地说道:「赵兄,这塲比武的胜败虽无损剣魂堡的声誉,却与此处一千三百多人的前途有关!赵兄可得小心哇!」
赵渊脸色一变,抱拳道:「请!」
宋大仍立在赵渊身前,宋二与宋三则分左右踏前几步,成犄角之势,隐隐然把赵渊包围起来。
宋大老气横秋地道:「咱们三兄弟合起来,年纪可能比你略大一点,请赵兄先出手吧!」
赵渊不为所动,目光在他们三人之间飘来飘去,宋氏兄弟亦渊停岳峙。
这时候,里面的宾客都听到消息,纷纷挤了出来观看,后面看不到的,都跃上屋顶墙头,居高临下!
宋氏兄弟面对羣豪,毫无惧色,使齐云燕等一干一呙人,暗暗称奇,亦暗暗为赵渊揑一把冷汗。
猛听赵渊轻叱一声,长剑一抬,如凤舞一般,飞向宋三胸膛!他未待招式变老,立即又振腕变式,改刺宋大的小左腹!
这一剑把剑术的轻灵多变,表露无遗,旁边的观众却不约而同地喝了一声采!
可是宋二拧腰闪避之后,宋木未待赵渊剑至,便已改变方位,同时抬剑刺向赵渊的大腿!与此同时,宋三也走动起来,手中寳剑,蓄势以待,随时准备反撃。
在此情况下,赵渊那刺向宋大的一剑,已变得毫无意义!是以采声一起,便又止了!
宋二闪开赵渊之剑,也立即展开了攻势,斜刺赵渊的胁下!
赵渊双脚一错,那两剑他一齐闪过,但他一动,宋氏兄弟齐动,宋大宋二双剑齐出,压住赵渊的长剑!宋三的剑直至此刻才「嗤」的一声直刺过去!
这一剑取的是赵渊的「灵台穴」!这是人身三十六大死穴之一,让他刺及,不死也得重伤!
羣豪心头都是一紧,好个赵渊,不愧是剑魂堡有数的高手!他虽然看不到剑刃,但都自风中辨出来势,是以他看也不看双脚一顿,斜飞八尺!
可是他这个行动,似乎全在宋氏兄弟的意料中,赵渊刚落地,宋氏兄弟又把其围住!
赵渊吃了一惊,长剑首先发动攻势,刺向宋二的咽喉,因为宋二的剑在外,招挡不方便!但他剑一动,宋二已奔至宋三的位置,宋三转到宋大原有的方位,宋大则迎向赵渊那一剑,而他的剑早已准备着了!
「当」的一声,两剑相撞,立即弹起,赵渊随即变招,划了半个弧圈,削向宋二的肩胛!
可是这次宋二又转到宋大的位置上,宋三迎上赵渊的剑刃,他忽然向地上一蹲,剑尖刺向赵渊的膝头!
这一招十分诡秘,在此情况下,赵渊长剑招架不及,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向上跃,二是向后退!
向上跃的结果不喩而明,自己在空中没处着力,下面有三柄剑在等着自己,试想想那有多危险?是以赵渊想也不想向后一退,人未退时,长剑已先向后一撩!
「当!」赵渊那一剑挑开宋大宋二自后袭的剑,但他前身的破绽全在宋三的剑下!
当赵渊后退时,宋三双脚一蹬,如靑蛙跳水沟般前进,剑尖乘势一送,已刺中了赵渊的「环跳穴」!
宋三的功力还不足以剑刺穴,但血光迸出时,赵渊猛觉右脚一阵虚浮,紧接着,宋三目后一扫,便跌了个滚地葫芦!
宋三收剑去扶赵渊。说道:「宋三有令在身,无奈何得罪了赵兄,请赵兄原谅则个!」
赵渊满脸通红,闷哼一声,推开宋三走进人丛中。
宋大道:「石老爷子,咱们侥幸赢了一仗,第二战请于一顿饭后举行!」言毕三兄弟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状若无人!
齐云燕与石陵矶后退了几步,低声商量起来:「石老哥,你认为此间谁人可以赢得他们三个?」
石陵矶苦笑一声:「能赢得了他们的人,可不少,但都超过四十岁,咱们胜之不武,败了更加不光采!」
忽然人丛中有人道:「刚才是谁跟他们鬪的?没有把握的事,岂能做!」
齐云燕认得他是绿林中出名的智囊「天狐」蓝湛,当下道:「蓝兄认为有何不对?」
「天狐」蓝湛道:「这件事关系到咱们千多人的命运,你们为何不先征求大家的意见?」
石陵矶白眉一掀,反问:「然则蓝当家的认为咱们该忍气吞声?」
蓝湛长叹道:「所谓君子可以欺其方,就是这般!这只是统一盟开出来的条件,咱们没有答应的义务!大不了对着干,强存弱亡,何必让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决定咱们的命运前途!」
这席话极有见地,人羣中立即爆出赞同之声,齐云燕与石陵矶互望了一眼,都有点悔意,不当过着天下英雄,却也没有这个雅量承认错误,范长鎮道:「今天是石老哥的七十大寿,统一盟派了三个小孩子来捣蛋,咱们若任其肆虐,也对不起石老哥?」
蓝湛冷笑一声。「对呀,那么继续打吧!」
有人道:「谁有把握便田谁出塲,管它超不超过四十岁!」
石陵矶道:「不行,假如这样,咱们与统一盟有何分别?他们不仁,咱们不能不义!」
蓝湛问道:「石老爷子,有什么好办法?」
齐云燕轻咳一声,代石陵矶道:「有那位英雄在四十岁以下,又熟习三才阵的,自认有把握打败这三个小子的,请毛遂自荐!」
过了半响,只听有人道:「待贫道试试看!」
齐云燕一望,原来应话的是武当五子的老大靑松道人,这武富五子乃武当派掌门枕风道长的爱徒,十多年前便闻名江湖,当下大喜道:「道长请!」
靑松道人一手持剣,一手握着拂尘,来至宋氏三兄弟面前,道:「一顿饭工夫已过,请三位小施主赐招!」
宋大首先跳了起来,笑道:「你用两件兵器,好得很,咱们奉陪到底就是!」左手在腰上一抹,已多了一柄软剑,接着宋二宋三等亦各自抽出一柄软剣。
羣豪看了不由大吃一惊,须知软剑并非人人使得的,因为剑刃柔软,舞动时控制不好,很容易伤着自己,而要软硬随意,控制自如,除了熟习之外,尚要有一定的内功造诣才行!
宋氏三兄弟最大的也不过是十四岁,以这般年纪而能使软剑,实是前所未闻。
靑松道人脸色也是一变,道:「三位年纪轻轻,已有此等本领,实在可贺可喜!」他提了一口眞气,抱剑道:「请。」
宋大囘了一礼,靑松也不客气,拂尘挥出,千百条马尾散开,把宋大的头颅笼罩着!
宋大双剑护首,绕着靑松奔跑起来,宋二宋三立即发动攻势,三人走马灯似的绕着靑松转动。此刻他们六剣齐擧,三才之外,又暗隐六合,靑松武功虽商,但仍落在下风。
羣豪却紧张起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石陵矶更是汗透重衣,轻声问道:「齐老弟,你看靑松的胜算如何?」
齐云燕半晌才喟然道:「但愿他尚未展尽所能!」言下之意如若靑松已尽力施为,恐怕难逃一败!
话音甫落,忽然有人道:「这一战已败了,靑松道长不必作无谓的犠牲!」
原来靑松自知责任重大,立下不惜犠牲也要伤其一人,俾使下一塲己方可占到便宜,而不必一败涂地,是以疯狂般进攻起来,那人的话对他毫无影响,不料那人又道:「靑松导长请退下,待在下来收拾他们!」
羣豪转头望去,只见发话之人,身穿一袭靑色的长袍,脸目死气沉沉,身裁顽长,却十分陌生,于是都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那靑袍客见靑松仍无停手之意,把声音提高:「靑松道长请退下!在下已摸清楚他们阵势的变化,已有九成五的把握取胜!」
齐云燕问道:「阁下戴着人皮面具,不知是何方高人,可否除下让齐某拜识一下!」他见靑袍客口气颇大,心中不甚高兴。
那靑袍客淡淡地道:「在下的姓名已有十八年不用了!」他头也不囘地注视看塲中,忽然大声叫道:「右脚快踏前一步向左转,退三!」
他声如霹雳,语气坚定,靑松道人在危急中迷迷糊糊依了他的指示行动,果然得以喘一口气!
宋大道:「你们违反了规定!」
靑松道人稽首道:「无量寿佛,贫道自知技不如人,这一阵是你们胜了!」他转过身来,又向羣豪行礼,表示内心的愧仄。
靑袍客道:「你们休息一下吧,免得说谷某乘人之危!」
此刻羣豪才知道他姓谷,麦靑靑认出他刚才在后院时,曾坐在自己后面,心中忖道:「姓谷的人并不多,怎地一日之间出现两个?」一想至此,心头又升起那灰袍客的影子来,忍不住又踮脚四处找寻!
「天狐」蓝湛忽然尖笑道:「谷兄的勇气可嘉,自信心之强,亦令人钦佩,奈何最后一战,对在塲一千五百多人的前途,影响至巨,咱们如何相信你一定能打赢他们三个?」
靑袍客道:「你们可以不相信,也可以另派别人上阵!谷某隔绝尘世十八年,近日才下山,也可以说还不是武林人,他们统一盟的条件及命令,对谷某可没有影响!」
蓝湛冷哼一声。「阁下的意思是认为自己不会被别人的影响?」
靑袍客沉吟了一下,才说道:「起码我不会因今日的胜败,而俯首在统一盟之下!」
蓝湛冷笑一声二这种话谁不懂说,这种自由自在的事,谁不想做?咱们为何甘心接受他们的条件,而跟这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比斗?这不是给统一盟的面子,而是给石老爷子的面子,因为石老爷子答应了他们!石老爷为何要答应他们?因为为他维护咱们的面子,不让别人轻视咱们!这叫做互相尊重,不知阁下懂不懂?」
羣豪至此,还有很多人不明白蓝湛说这些话的用意,但齐云燕却暗暗点点头,忖道:「此人『天狐』之称,确非浪得虚名!」
靑袍客沉吟了一下才道:「阁下认为在下出战的态度欠诚意?」
蓝湛道:「在下怎敢?」
靑袍客伸手在脸上一抹,露出眞脸目来,只见他面皮靑白得惊人,五官清秀,自有一股慑人的魅力,但眼睛却流露出一股深刻的无可奈何的神色,灰白的双鬓,更添一份苍老!
这刹那,羣豪心中都暗自问道:「此人到底多大的年纪!」
靑袍客把面具戴上,道:「谷某今年刚满三十八岁!」
蓝湛道:「阁下不肯把姓名见告,可否透露师出何门乎?」
靑袍客摇摇头,「诸位称我埋剣谷主吧!」
「埋剑谷主?」羣豪都觉得这四个字十分陌生,只有麦靑靑知道,芳心怦怦乱跳!忖道:「这人自称是埋剑谷主,到底是眞是假?哼,他为何要冒灰袍客的名!」她昨夜为灰袍客提示才免中汤明溪的毒计,是以对灰袍客有一份难喩的好感!
埋剑谷主转过身去,对宋氏兄弟道:「三位休息够了没有?」
宋大道:「问题不在我们三兄弟处,而是看来阁下似乎没有代表的资格!」
埋剑谷主转头问石陵矶:「石老爷子认为在下有没有这份功力!」他不说资格,只提功力,颇得石陵矶与齐云燕的好感,因为若论资格,此人连姓名师门都不肯见告,自然谈不上,但若指功力则卑鄙小人也可以练成惊世骇俗之武功!而此刻塲中之人,黑白两道的高手齐集,对代表的师门出身要求反而不这般高!
齐云燕望了石陵矶一眼,道:「谷谷主既然十八年未涉足江湖,江湖上的朋友亦很想见识一下谷主的惊世绝学!」
此话用意甚明,埋剑谷主道了声好,抬头一望,只见庄内有一棵大树伸出围墙逾丈,枝头上立着一只喜鹊,他心头一动,身子忽然贴地飞前,到得树下倏地毕直飞起!
那喜鹊一惊,振翅而飞,埋剑谷主袍袖忽然卷出,一袖在下,一袖在前,那喜鹊如撞在无形的墙壁上,倏地倒飞而来!
埋剣谷主双袖翻翻滚滚,始终不触及那喜鹊,并把牠一带」落地上,埋剑谷主表演得更加从容,袖管离喜鹊三四尺,那喜鹊左冲右突就是脱不出围困,就似被关在樊笼里!
羣豪看得目呆口定,齐云燕、石陵矶、范长鎮、「九头鲨」潘浩祥等高手都是脸色一变!埋剑谷主「玩」了一阵,两袖一歛,那喜鹊长鸣一声,振翅飞起,急如丧家之犬般,眨眼便不见踪影!
齐云燕等人脸色更是大变,须知喜鹊被埋剑谷主以无形炁气「困」了这许久,一但解禁,便能振翅高飞,证明埋剑谷主的功力已至炉火纯靑之境,力道用得恰到好处,只困住牠,而不伤其筋骨元气!
在塲之人虽众,但有这份功力的,却如凤毛麟角,何况埋剑谷主今年才三十八岁!刹那间,羣豪都觉得非他不能代表他们出战!
齐云燕鼓掌道:「谷谷主的绝技,齐某平生仅见,相信在塲的朋友们也都有此同感!」
蓝湛看风驶幢,立即加上一句:「谷谷主出战,咱们放心得很!」
宋氏兄弟则脸有惊悸之色,宋三忽然道:「咱们不相信你只三十八岁!」
埋剑谷主淡淡地道:「可惜这种事没法证明!」
宋大道:「所以咱们不接受你……」
埋剑谷主哈哈大笑道:「刁徒!谷某又怎能相信你们才十三四岁,你们有何证明?」
蓝湛抚掌赞道:「不错不错!谷主不但武功超绝,而且机智过人!」
宋大道:「咱们的容貌身裁一望便知是小童!」
「这也不一定,有的人早老,有的人,六七十岁,望之仍如壮年,这怎能作准?」埋剣谷主道:「你们若不敢应战便作废,另叫大人来!」
羣豪都鼓起掌来,呼道:「叫你们盟主来应战!派几个小孩子来不怕丢脸。」
「嘿嘿!这叫做蜀中无大将,小童作先锋嘛!」
宋大跟他两个弟弟商量了一下,道:「好,但假如你败了,他们是不是都归附本盟?」
埋剑谷主怒道:「小孩子言而无信!你刚才不是说不投降也可以退出江湖么?你们三个自己小心一点!勿谓谷某不提醒你们!」
他忽然走至齐云燕面前,轻声道:「齐大侠,谷某有九成五的把握取胜,但谷某却恐怕此中有他们的同党,在我取胜前暗施毒手,则一千三百人的前途危矣!」
齐云燕心头一动,忙道:「谷兄放心就是,齐某一定会作安排,以策谷兄的安全!」
「如此谷某便放心了!」
齐云燕立即把十八个金剑客召来,分站四周,而石陵矶也把儿子女婿、徒弟以及几位有交情的好友召来,交代了一切,众人立即把宋氏三兄弟及埋剑谷主包围起来,严加保护!
宋大脸色一变,道:「齐大侠不顾数十年挣来的令誉,要想杀人灭口!」
齐云燕沉声道:「无知小子,狗眼看人低!齐某只是严防你们的同党要暗施偷袭也!」
宋大跺足道:「咱们胜券在握,何须用这种手段!」
埋剑谷主道:「在下无空跟你们闲聊,来吧!」
宋大道:「阁下可用兵器,若无带来的,在下兄弟准你去借!」
埋剑谷主微哂道:「谷某已十八年不用兵器了,你们放心,我不用剑也可以打败你们!」
麦靑靑忖道:「原来他以前是使剑的,难道是为情埋剑?」
宋大道:「如此在下兄弟倒要领敎领敎!」左手剑一挥,身子向右转去,阵势立时发动!
他一动,埋剑谷主也立即发动攻势,轻啸一声,身子随势而动,左袖一扬,望宋大的颜面拂去!
宋大右手剑「嗤」地一声刺出,埋剑谷主的袖管忽然化刚为软,宋大的剑刺出,全不着力,接着埋剑谷王上臂一动,袍袖如蛇儿一般一折,缠住了剑刃。
两人在过招时,双脚仍不停地奔着,埋剑谷主的左手袖管护在后背,宋三的几次偷袭,都被袖风震歪,而由于角度的问题,宋二的攻势反而不大趁手!
说时迟,那时快,宋大右手的剑抽不出来,左手软剑立即望埋剣谷主的胸膛刺去。
羣豪在旁望及,都忍不住替埋剑谷主揑了一把冷汗!因为假如埋剑谷主败了,他们的前途也完了!
石陵矶与齐云燕也紧张地望着,麦靑靑更是连呼吸也闭住。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埋剑谷主大喝一声,右臂一提拉动了宋大的右手剑,但闻「当」的一声,宋大的右手剑,撞开他自己的左手剑!
这刹那,宋大不由怔了一怔,双脚登时一慢!埋剑谷主突然甩袖,发掌,倒飞,三个动作一气呵成!
宋大刚一怔,埋剑谷主的劈空掌已至,心神恍惚下,下意识一退,这一退,便与后面急奔中旳宋二撞成一堆!
埋剑谷主倒飞一丈,倏地凌空转身,追上了宋三,左手袖运起内劲,坚硬似铁望宋三后颈「切」去!
宋三不敢撄其锋,斜闪两步,同时转过身去,不料这一切都落在埋剑谷主的预算中,他左袖「切」去之后,双脚一错,右袖已悄没声息地贴地卷出,宋三尚未转过身子,足踝已被其袖管缠住!
说时迟,那时快,埋剣谷主手臂一抬,宋三的身子已如脱弦之矢,望宋大及宋二射去!
这些事说来虽慢,实际上疾如白驹过隙,宋三身子飞出时,宋大与宋二相撞才刚站稳脚,急切间见弟弟身子飞来,同时抛下一剑,伸出一手去接。
埋剑谷主正要其如此,宋三身子飞出时,他脚尖一点,也跟着飞出!
当宋大与宋二一齐接住宋三的身子时,埋剑谷主的两只袖管也同时拂住他俩的麻穴。
「砰」地一声,宋三自宋大与宋二手中跌落地上,睁着一对眼睛,一副难以相信的神色!
埋剑谷主轻笑了一声:「谷某幸不辱命。」
羣豪直至此刻才定过神,爆出一阵如雷的采声!适才埋剑谷主那几招,兔起鹘落,干净俐落,破阵克敌于弹指之间,看得羣豪如痴如醉!
石陵矶大喜,抚掌走前,赞道:「谷谷主绝技惊人,令老朽大开眼界。」
埋剑谷主淡淡地道:「不敢当!」
齐云燕则道:「宋大,此战谁胜谁败,料你们也不敢顚倒黑白!」
宋氏兄弟脸色惨白,宋三道:「咱们认栽就是,请替家兄解穴!」
羣豪中有人道:「你们还想离开?眞是痴人说梦话!」
另有人道:「石老爷子,把他们抓起来,迫问统一盟旳下落及底细,趁他们的羽毛未丰,咱们先下手为强,替武林除害吧!」
此话一出,赞成之声,此起彼落,石陵矶低声与齐云燕商量,齐云燕道:「咱们不如先听听谷谷主的高见!」
埋剑谷主道:「谷某认为应该放他们囘去!一来,两国交锋不斩来使;二来咱们若用以大凌小,以多压少,再用什么逼供的手段,似亦非英雄行径,如此又怎能反统一盟?而且……」他轻声在齐云燕耳边说了几句话,齐云燕点头称善!
石陵矶道:「老朽也认为谷主所说极有道理!」
齐云燕道:「如此乃请谷主为他们解决吧!」转头对宋大道:「回去对你们盟主说,一山还有一山高,莫坐井观天,以为天下英雄皆会听令于他!若仍不知悔,只怕到头来后悔已晚!」
埋剑谷主解开了宋氏兄弟麻穴,那三个小童拱一拱手,立即狼狈离开,齐云燕向几个剑客打了个手势,那几个金剑客立即暗中跟了下去!
埋剑谷主也拱手道:「石老爷子,刚才咱们已敬过酒,谷某有事要先走了!」
石陵矶道:「谷谷主为何去乃匆匆?
今日若非谷主仗义出手,后果当眞不堪设想,老朽正想跟你欢畅几天!」
羣豪也纷纷劝埋剑谷主留下来,但埋剑谷主去意甚坚,齐云燕眉头一掀,问道:「谷主,恕齐某斗胆问一句,你与石老哥亦无交情,今日来此怕非为了要向石老哥拜寿吧?」
埋剑谷主不以为忤,道:「谷某来此只为寻人,那人既然不在,谷某也无心留下」
「天狐」蓝湛快口道:「谷主要找的是何人?此处之朋友都是交游广阔之辈,只要你一开口,鲜有人不知的……」
埋剑谷主道:「诸位盛情谷某心领了,这个人要谷某亲自找到她才有意思!」
「他是男还是女?」
埋剑谷主拱手:「诸位后会有期!」
麦靑靑叫道:「喂,你莫走……」
话音未落,埋剑谷主双肩一幌,已向外驰去,麦靑靑情急之下,顾不得众目睽睽,也跟着奔去,口中呼道:「谷大侠等等我!」
羣豪忽见一个清丽的少女急追而去,都是脸脸相觑,心头诧异不已!
X X X
麦靑靑见与埋谷剑主是距离越来越远,忍不住叫道:「喂,你到底是眞的还是假的?」
那埋剑谷主听了此言,显然一愕,放慢了脚步,囘头问道:「小姑娘,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是眞埋剑谷主还是假的?」
埋剑谷主料不到她会这样问,心头一乐,忍不住大笑起来,脚步再一慢。麦靑靑越追越近,见他笑得忘形,嗔道:「你笑什么?这,这有什么可笑的!」
埋剑谷主歛容道:「埋剑谷主又不是什么名人?谷某有冒名的必要么?」
麦靑靑道:「我还是不信!埋剑谷对面那个谷叫什么名字?」
埋剑谷主一怔,反问:「你去过埋剑谷么?」
麦靑靑侧着头,抿咀道:「你先答我,我才吿诉你!」
埋剑谷主不知为何,眼神忽然一乱,喃喃地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麦靑靑撇撇嘴道:「你先答复我!」
埋剑谷主吸了一口气:「埋剑谷对面是埋情谷!」
「埋情谷主叫什么名?」
埋剑谷主淡淡地道:「这个渉及别人,不便答你!」
麦靑靑想了一下,又问:「你向埋情谷主讨债,是在什么时候?」
埋剑谷主一愕,随即笑道:「原来你是麦靑靑!你怎地来这里,你丈夫在山上等你哩,快囘去吧!」他双肩一耸,脚步一紧,又把麦靑靑抛开。
麦靑靑大声叫道:「谷大侠,我,我还未嫁……你胡说谁是我丈夫……」话未说毕,一张脸早已红了。
埋剑谷主好像全没有听见,尖啸一声,忽然高声吟哦起来:「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是前朝秦少游写的鹊桥仙,借牛郞织女的故事,写情人悲欢离合复杂的心情,金风玉露一相逢,本是无可奈何的憾事,但在秦少游的笔下,却有新景象!埋剑谷主吟来充满无奈、苍凉、怀疑、寂寞之情,但在最后一句,自解中又隐隐约约透出一丝希望。
这种复杂的感情,刚出江湖的麦靑靑,自然难以理解,可是她却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而痴了!
这刹那,她心中突然翻上无情仙子述及埋剑谷主有关的话来,对他突然产生一股强烈的同情心。「他为了心上人,在谷中等了十八年……唉,他眞可怜……哎呀,他心上人怎地这般铁石心肠,十八年来都不去看他一趟?她不爱他么?唉,不知她是谁……她一定长得貌赛天仙……」
想到此,她心头忽然莫名其妙地涌上一阵酸意,蓦然抬头,却已没了埋剑谷主的踪影,她不知为何,忘情地叫了起来:「谷大侠,你去那里?」话音一落,她才发现路上还有其他人,止不住红潮往脸上翻,她咬一咬牙往前奔去。
奔了一程,她才知道现在是往西而行,右首不远之处,便是奔腾学长江。
「我,我该去那里?」麦靑靑心头胡思乱想。「啊,他为何不停下来,等我向他道谢?哼,他武功这般高,一定是看不起我!对对,他不是叫我小姑娘么?十七岁还小?啊,他今年三十八岁,在埋剑谷内住了十八年,这样说来,他是在二十岁那年去埋剑谷的……他为什么要在那谷内受十八年的苦?十八年……我还未出世哩……唉,眞是可怜……」
麦靑靑边跑边想,忽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那灰袍客又是谁?他为何要假冒埋剑谷主?」
心念未了,忽为一阵如雷的马蹄声惊醒,她下意识地向旁闪开,抬头一望,喜极而叫:「棠哥哥!」
原来一匹黑马急驰而来,马上骑客正是韦玉棠。韦玉棠乍见麦靑靑,先是一怔,继而欢呼一声:「靑妹,你没死么?」
麦靑靑不悦地道:「谁说我死了!」
「那个丑八怪……叫什么马天养的,他说你自悬崖上摔了下去!」
麦靑靑撇撇小嘴。「摔下去便一定会死?」
「那麽高……而且听那姓马的说,那里还是什么禁地的!」
「所以你们便先走了?」麦靑靑道:「既然如此,你请吧!」
韦玉棠尴尬地笑笑。「靑妹,石老爷子就住在前面,今日是他的七十大寿,咱们一齐去向他老人家拜寿吧!」
麦靑靑淡淡地道:「你自己去吧,我今早已去了!」
韦玉棠急问了一声:「寿筵开始了没有?」
麦靑靑闪开,缓缓向前走。韦玉棠咬牙想了一下,终于拨转马首,跟在麦靑靑之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阵,韦玉棠跳下马来,牵马又跟了一程,麦靑靑气略消,问道:「晞哥哥呢?」
「哼,原来他有一个表妹……」
麦靑靑讶然道:「有表妹有什么奇怪的?你哼什么?」
「他表妹对他很好」
「表妹对表哥好,也是应该……」
韦玉棠气急败坏地道:「他有了表妹,便不该再对你好!」
这句话若在今日之前让麦靑靑听见,也还不怎么,但如今一入耳,麦靑靑一张脸便如晚霞一般,烧得发烫。跺足道:「你胡诌什么?」
韦玉棠偷偷瞥了她一下,不知她是喜是愁,半晌才嗫嚅地道:「我不懂说话,请靑妹原谅!」
「你若再胡诌,我便,我便……」
「你便会怎样?」
麦靑靑粉脸又是一红,不敢回答快步走了。韦玉棠拉着马跟在后面。麦靑靑冷冷地道:「你不去向石老爷子拜寿么?跟着我作甚?」
「石老爷子他……他也不在乎少我一个……但你,我……」
麦靑靑悠悠地道:「我要去找一个朋友!」
「你朋友是谁?愚兄陪你去!」
「不必!我那朋友你又不认识!」
韦玉棠心头一动,忍不住问道:「是不是要去找马天养!哼,那丑八怪竟然胡认是你的丈夫,眞是荒天下之大谬,居然敢吹他是什么再世潘安!」
他见麦靑靑默不作声,大吃一惊,忍不住问道:「靑妹,你你……难道你答应了他?」
却不知麦靑靑心头大叫一声:「原来下去埋剑谷求谷大侠救我的是他……他怎地自认是我的……眞是岂有此理……莫非若不是夫妻,谷大侠便不肯相救么?」想起马天养那张马脸,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噤!
韦玉棠见她仍不作答,忽觉一阵恶心,叫道:「靑妹,你连那种人也肯嫁?」
麦靑靑惘然地道:「你说什么?」
「你,你……答应那丑八怪,要嫁给他?」
「呸!你胡说什么!」麦靑靑忽然觉得十分讨厌,挥手道:「你去吧,我不要你跟着!」
韦玉棠脸色甚是难看,半晌才道:「这,这条路又不是你的!」
麦靑靑一抬头,大步流星似地走着,韦玉棠犹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远远跟了下去。
麦靑靑刚走了几丈,忽然风声一响,她霍然一醒,下意识地向后一退!只见树上飞来下一人,衣袂飘飞,姿势潇洒美妙,落地一个亮相,又甚有气派,却是灰袍客!
麦靑靑忍不住「啊」地一声叫了起来,灰袍客笑道:「麦姑娘,你不是要找我么?」
麦靑靑粉脸微微一热,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灰袍客侧头问道:「这很重要?」
麦靑靑有点窘,期期艾艾地道:「多谢你昨日的提醒……」
灰袍客哈哈笑:「就这样便算啦?」
麦靑靑道:「你要我如何报答你?」
灰袍客目光闪过一丝杀机:「两条路随你选择,第一,你吿诉我,那个埋剑谷主的底细;第二,你跟我回去!」
麦靑靑更加肯定此人不是为自己向无情仙子求倩的埋剑谷主,当下冷冷地道:「你冒认我的恩人,姑娘还未跟你算帐,你还敢求我?」
韦玉棠此刻已赶了上来,闻言喝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欺侮一个女子?」
灰袍客问麦靑靑:「此人是贵友?」
麦靑靑沉吟了一下,终于点点头,灰袍客道:「那很好,看在你的脸上,今日我便让他!」
韦玉棠得寸进尺,哈哈笑道:「谁要你让?有种的便拔刀吧!」他有意在佳人面前显露威风,刷地一声把乌金刀抽了出来。
灰袍客边道边瞥了韦玉棠一眼。「麦姑娘说错了,谷某几时冒认你的恩人?倒是姑娘一个劲向谷某道谢!哼,这把是乌金刀,刀是不错,就不知人又如何?」
麦靑靑仔细一想,灰袍客今早虽然含糊其词,但的确没冒认埋剑谷主,一时间答不出话来,韦玉棠则暗吃一惊:「这人毫不起眼,想不到他竟能一眼看出其来历来!」当下道:「阁下试试便知道!」
灰袍客说道:「像你这种人,谷某还眞不感兴趣,你自己若识趣的,一便给我滚吧!」
莫说有心上人在身畔,就算韦玉棠是泥人做的,也有火气,只听他怒极反笑。
「姓谷的,你莫卖狂,有本领的便使出来让我韦玉棠品品!」
灰袍客目光一寒,冷冷地道:「你若再不发招,便没有机会啦!」他说话时,一对眼睛只顾留意麦靑靑,生怕她会突然逃跑。
韦玉棠怒哼一声,手一揄,挽了一个万花,斜砍灰袍客的肩头。
麦靑靑知道灰袍客武功厉害,见状急道:「棠哥哥,这人武功好生厉害,你不是他的对手,快跑吧!」
她这样一叫,韦玉棠更非逞强不可,刀至半途,忽尔一变,改斩向灰衫客的腰腹!
这一刀,由斜砍而化横斩,变来颇为流畅圆滑,灰袍客忍不住赞了一声:「不赖!」左臂一沉一拨,以袖角拂开刀刃,右掌穿袖而出,遥击韦玉棠的颜面!
这一袖一掌,充份表现灰衫客内功的造诣!韦玉棠自小便在江湖上打混,武功虽然不很高,但目光自然比常人锐利,见状便知自己不是对方之敌,可是此刻已骑虎难下,唯有硬着头皮与对方周旋!
可是那灰袍客的武功实在匪夷所思,只见他右掌一收,左袖倏地尽力一拂,地上如生狂台,韦玉棠站都站不稳,仓惶退了几步!
麦靑靑又道:「快跑快跑!」
韦玉棠心中忖道:「这姓谷的武功果然非同小可,我韦玉棠志在四方,岂可因一时之快而把靑春埋葬于此?何况这还是她叫我跑的!」心念未了,已奔至坐骑旁边,双脚一屈一直,已跃了上去,叫道:「靑妹,你也一起走吧!」
灰袍客仍然拦在麦靑靑身前,冷冷地道:「你再不走,便没机会了!」左臂一甩,袖角卷起几块小石子,望韦玉棠的坐骑射去!
那马儿一吃痛,洒开四蹄奔前,韦玉棠叫道:「靑妹,跳上来!」
麦靑靑好像没听见般,对灰袍客道:「我不知道他的底细!」
灰袍客笑道:「小姑娘,你莫以为我今年才三岁!」
麦靑靑蹂足道:「我才不管你几岁!他,他跟你一样,却只是救过我而已,我未曾向他道谢,所以要找他!」
「你一定认识他!」
麦靑靑见他如此固执,也生气了。「就算我知道他的底细也不吿诉你!」
灰袍客冷笑一声。「这样看来,谷某只好请你跟我回去了!」
「去那里?你到底是谁?我为什么要跟着你!」
灰袍客冷森森地道:「反正你这一生的幸福也是我赐给你的!」
麦靑靑忽然觉得此人外表虽然长得英伟潇洒,但却十分无耻卑汚,当下暗暗准备逃跑,嘴上却道:「昨夜我可没求你救我,是你自己要挺身而出的!」
灰袍客哈哈一笑,道:「不错,你说得不错!可惜江湖上本就是强存弱亡;你自信能逃得出我的掌心么?」他脸色一沉,身上立即散发出凛烈的杀气。
麦靑靑心神一震,知道硬闯一定要败在对方手中,当下改变主意,淡淡地道:「我什么也不知道,跟你回去,有什么作用?」
灰袍客目光一柔,道:「只要你乖,谷某自然不会难为你?」
麦靑靑冷哼一声,扭头不昧他。
灰袍客哈哈一笑。「小妮子,你好倔强!嗯,你跟我回去,自然有作用,起码我可以向上面交代!」
「向上面交代?谁?」麦靑靑心头一动,脱口道:「莫非你是统一盟的人?」
灰袍客笑道:「姑娘果然聪明,好好,我就是喜欢聪明的小姑娘!」
麦靑靑没好气道:「谁要你讨好!」
「麦靑靑,哈哈,这名没叫错,麦还靑靑的,就是说你还未成熟囉!错也错也,如今正是花儿开放之时,恰到好处!」灰袍客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麦姑娘,走吧!」
麦靑靑只得跟着他并肩而行,她心头有黠惊,但又有一点安慰,因为自己活动能力不受制,终有逃走的机会。
「你们统一盟在那里?」
「还早哩,时会吿诉你!」灰袍客随口问:「麦姑娘,令师有没有下山?」
「对不起,家师不认得埋剑谷主?」
灰袍客轻哼一声,目光闪过一丝怒色,但随即改口说些无关痛痒的事。
麦靑靑见他脸目死板,肌肉僵硬,有点似曾相识,忽尔想起埋剑谷主,忍不住问道:「你脸上有人皮面具?」
灰袍客微微一怔,笑道:「那埋剑谷主一定也戴了一张人皮面具!是不是?」
麦靑靑不屑地道:「你得意什么?人家敢把面具摘下来,你敢不敢?」
「有何不敢的?只是还没有这个需要罢了!」
麦靑靑有点赌气地高声说道:「你叫什么名?」
「我?」灰袍客目光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喃喃地道:「你叫我谷中树吧!」
「谷中树?当然不是你眞的名字!」
谷中树忽尔一叹,道:「名字对一个人的影响眞的这般大么?你认为人重要,还是人名重要?」
麦靑靑一愕,她万万想不到谷中树会与自己探讨这种深奥的问题,半晌反问一句:「你说呢?」
谷中树大笑起来,笑声一歇,道:「拐进来!」伸手一拦,示意麦靑靑走进路旁的一座小树林里。
树林虽小,但蒿莱及腰高,谷中树忽然一回身,食指戮向麦靑靑!麦靑靑猝不及防,麻穴立被封住!
谷中树走进蒿莱中,拉出一辆车子来,车子虽不大,但有车厢,且造得十分轻巧。谷中树再往内走,一忽便拉出一匹马来。他把马套上车,再打开车门,抱起麦靑靑把她抛入车厢内,然后把车门关好!
弄好这一切,灰袍客伸手拂去身上的沙尘,再摸一摸鬓发,大约还令他满意,因此坐在车上,轻轻吆喝一声,马匹拉着车儿自树林中驰出官道。虽已是夏季,但时正过午,天气仍极是炎热,官道上的行人极少,远处的阡陌也不见一个农夫。
谷中树状甚悠闲,任由马匹轻驰。他沿江西行,凭借江风稍减燠热。正在无聊之处,路旁忽有布谷鸟叫声。夏季少闻此鸟叫声,但谷中树却立刻把马拉慢,一对闪闪生光的眼睛向两旁瞄射。
「咕咕咕……」
谷中树也回了一声:「咕咕咕……」
只见树传招出一个小脑袋来,赫然是宋大!谷中树道:「摆脱了追兵没有?」
宋大点点头,笑道:「有您老人家的『七彩迷魂弹』,还怕甩不掉他们?」
谷中树冷声道:「你给老夫放尊重一点!」
宋大立即歛容行礼,谷中树拉停马车,问道:「你那两个宝贝兄弟呢?」
宋二及宋三立即走了出来,弯腰行礼,恭声道:「属下参见护法!」
谷中树目光一闪,道:「免礼!你们在这里作甚?」
宋大道:「属下筋疲力尽,匿在此处休息,因见护法的座驾经过,所以……」
谷中树轻哼一声:「你们的马匹在那里?」
「在前面七里之前!」
谷中树道:「上车吧!」
宋大三兄弟欢呼一声,打开车门跳了上去,宋三惊呼一声:「护法,这妮子是谁?」
「没有她,你们回去没法交代!」
宋大道:「您老人家一向疼爱咱们三兄弟,这次意外,请您回去后,在盟主面前美言几句!」
谷中树轻叹一声:「老夫若忍心见你们兄弟受罚,又怎会悄悄跟在你们后面去石家庄?嗯,『靑竹堂』的人没来么?」
「有有,因为盟主说今日这一战只是试金石,还不想公开,所以吩咐咱们尽量避免动武,他们替属下引开追兵!」
谷中树道:「连老夫也不知葫芦里卖……」他忽然住嘴驱车,改口道:「黠住那妮子的晕穴!」
车声辚辚,车上多了三个人,车速慢了许多,车辙也深了许多!到了日落时分,马车驶进一座庄子。
这庄子距离长江不远,四周种植了不少竹树,江风吹来,竹树摇幌发出沙沙的声音,如波似涛;而远处也不时传来惊涛拍岸声;是以门匾上刻着听涛庄三个字。
不管听涛庄主听的是什么涛,他总是个雅人,这听涛庄到底有多大,从外面看,根本难以了解,远望只见电车驶近,即被竹树吞噬!
夏天虽然昼长夜短,但黑暗始终会来,黑暗来了之后,听涛庄便静得如同鬼域,一个人影也不见!啊,不,石后有人在探头,一个,二个,三个,一共三个人!
只听有人道:「那竹丛中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么?」
「蓝军师,俺上次在这里经过,记得是一座庄,叫什么庄的一时想不起啦!」
原来这姓蓝的便是「天狐」蓝湛,只见他一对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轻声道:「刘江,你的确把蓝某的『十里飘香』沾在那三个小鬼身上?」
一个汉子道:「小的把您的宝贝撒在宋三的靴子内!后来他们来一批绿衣汉子,把咱们赶开,小的跟钱老七再回头远远跟着,凭着『十里飘香』寻到这里来!」
蓝湛道:「十里飘香可不是我独有的,这是一条古方,也许他们也能炼制,故意把咱们引来这里!」
另一个汉子钱老七道:「不会这般巧吧!而且咱们一直都离他们很远,相信他们没发觉!」
「你们两个的鼻子,蓝某信得过,但香药下在靴子内,又说远远看见他们上了一辆马车,马车又有车厢……你俩的鼻子眞的这般灵?」
刘江也觉得有点奇怪。「不错……这是什么原因?」
钱老七道:「也许他们一上马车便把靴子脱了,那靴子穿热了,把香味迫了出来,可不奇怪!」
蓝湛轻轻拍了一下大腿,道:「必是如此!钱老七,你在这里,千万莫妄动,俺跟老刘去通知『九头鲨』潘浩祥的人,要他们由小路去通知老爷子跟齐大侠!」
X X X
黎明的一刹那,是最黑暗的,万籁无声中,自长江岸边涌起无数的黑影,向听涛庄游去。风好像死了一般,没有江涛,也没有竹涛,这时候天气已经很热,钱老七兴奋得一脸都是汗!
假如统一盟的总舵就在这里,不但绿林好汉露了一手,连他钱老七也大有光采!不是么,号称白道柱石的「剑魂堡」派出去跟踪的人个个垂头丧脑回来,唯独他们南六省的旱地绿林,把敌人紧紧扣死!
黑影全部到了,听涛庄仍然一片如死,蓝湛排众而前,问道:「钱老七,有没有动静?」
钱老七道:「不见一人出入,也听不到一点丁声音!」
蓝湛有点诧异,心想这座庄子若是统一盟的据点,甚至是总舵,这许多人来了,怎地会没一丝反应?是以他事到临头反而犹疑起来!须知万一钱老七与刘江弄错了,这个脸实在丢得够大了!
石陵矶轻声问道:「蓝当家的,假如你不反对,咱们便开始行动了!」
蓝湛道:「蓝某那敢反对?请老爷子主持一切!」
石陵矶与齐云燕商量了一下,把人分成四队,分四个方面向听涛庄包围过去,石陵矶与齐云燕自然是负责正门这一队的,因此他们让其他三队先行动,待其他三队都准备好了之后,他才带队前进。
刚到达庄门外,门内忽然亮起灯来,接着庄门打开,两个庄丁提着灯笼走了出来,淡淡地道:「天还未亮,缺少盘川也不该这个时候就来!」
石陵矶喝道:「睁开你们的狗眼,咱们是来打秋风么?快叫你们庄主出来!」
庄丁道:「敝庄庄主尙未下床,你们这许多人找他什么事?哎呀,原来有这许多人,带刀携剑的,九成是强盗!」言毕忽把庄门关了起来。
立时有人叫道:「他奶奶的,打进去吧,跟他们客气作甚!」
齐云燕道:「千万莫鲁莽,万不得已不可动武」
话音甫落,忽听里面传来一个淸脆的声音:「来福,快打开庄门!不要怠慢了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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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30 23:20: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天上双星会 地上芳踪渺



这几句话听来平平无奇,但石陵矶,齐云燕与范长鎮等高手便心生警惕:「此人内功若无数十年的苦修,怎能至此收发自由的境界?」
齐云燕想起宋大三兄弟的武功,心头更是一懔,心想统一盟连三个侍剣童子都有此功力,其余的可想而知,绝非省油灯。当下转头提醒羣豪小心。
庄门又再打开,那两个提灯的庄丁再度现身,接看一个大腹贾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目光一及,脸上升起惊诧神色,大概是料不到有这许多「不速之客」!「诸位爷有何指敎?」
齐云燕见他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内功造诣甚深,当下道:「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那大腹贾不悦地道:「不管你们来打秋风,还是来找碴子的,都应该先查清楚才好上门!」
齐云燕脸色不变,仍然不愠不火地道:「对不起,在下仍是刚才那一句,阁下料不会拒绝答复。」
大腹贾沉吟了一下,道:「在下乃本庄庄主陆晋,阁下等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附近的人!」
石陵矶道:「附近的人可能未必知道,因为贯庄至此才建了三年多,假如是有心人,要骗骗隣居,实在易如反掌,何况所谓隣居,最近的离此也半里多!」
陆晋道:「你们可以不相信,陆某再问一句,你们纠众来此何干?」
范长鎮冷冷地道:「咱们怀疑贵庄是统一盟的一个据点!」
陆晋满脸惊诧,反问一句:「统一盟是什么东西?」
范长鎮道:「咱们有人亲眼看见自称是统一盟的人,乘坐一辆马车走进贵庄去的!」
陆晋问道:「请问那个有野心的朋友何在?」
「这个阁下不必多问!」
陆晋拂袖道:「阁下如此分明是要恃众凌寡,不知阁下又是何方高人,何不把大名见告,以便让在下荣耀一番,日后对子孙也有个交代!」
范长鎮等人脸色齐是一变,怒道:「就算咱们要恃众凌寡又如何?对你们这种人根本不必讲什么道义!」
陆晋哈哈大笑,喟然道:「阁下好生坦白,如今江湖已没有什么公义,什么道德,剩下的只是实力!听涛庄实力不如阁下,咱们认命就是!请搜吧!」言毕站在旁边肃手弯腰。
石陵矶与齐云燕互望了一眼,心中暗生警惕,可是偏又不能不进去,以免示弱!当下转头向后面的人,打了个手势,然后并肩前进。
当他们来至陆晋旁边时,陆晋突然问道:「两位要不要由在下带路?」
他目光与语气都含有轻蔑的神气,齐云燕脸上微热,轻咳一声,道:「阁下是主人,咱们正有此意!」
陆晋轻笑一声,转身当先入庄,齐云燕踏一刖一步,几与他并肩而行,石陵矶则落后一步,其他人纷纷进去,范长鎮派人通知其他三队人马,要他收紧包围圈,同时他走在最后押阵。
原来听涛庄占地虽不小,但房舍并不多,看情况里面最多只住二三十个人,不过庄门后那片草地却颇大,不过其作用令人疑惑!
草地之后便是厅堂,厅堂也不大,里面的家倶都是竹制品,正中的墙上尚挂了一幅仇十洲的中堂美女图,看来既清雅又别致,给整座厅堂的布置看来,听涛庄的宾客,必然极少,因为若讲究气派的,在大厅张挂美女图,不但天之于气派,而且也有点突兀!
陆晋淡淡地道:「此乃本庄唯一的厅堂,诸位可以随便搜索!」
石陵矶向儿子打了两眼色,石孝仁、石孝义兄弟立即带人在厅内搜索起来。陆晋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转身道:「请诸位再跟在下进去!」
厅堂之后是厢殿,那里只有四间厢房,这便是前院。前院与后院之间,有一个庭院,种了几棵古意盎然的树木,中间砌着一条石板路,旁边尚有一道有盖的回廊,回廊曲折前进,颇为别致。
陆晋冷讽热嘲地道:「阁下也该派几个人,搜搜那几棵树!」
齐云燕脸色超常地道:「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话音一落,就有二三十个汉子跳出回廊,在庭院中搜索起来。
陆晋继缙前进,到了内院,他大声道:「诸位可以随便搜索,但若损坏了物品的,当立即赔偿!」他转头对石陵矶,「阁下年纪最大,似是首领之一,你能答应在下两件事么?」
石陵矶望了齐云燕一眼,见他不加反对,便道:「请庄主先把条件说出来!」
「第一,陆某只给你们一个时辰搜索;第二,以后不准再来本庄骚扰陆某!」陆晋沉声说道:「阁下若不能答应,本庄便……」
齐云燕随即截口问道:「贵庄便会怎样?」
「与你们玉石俱焚!」陆晋神色凛然。「所谓士可杀,不可辱,陆某虽然不屑,但叫我任人凌辱,喜欢来便来,喜欢去便去,却万万不行!」
齐云燕忖道:「这姓陆的刚才一直很合作,怎地来到后院,便似变了一个人,嗯,莫非人便在这里?一定是如此!」当下代石陵矶答道:「庄主是否任咱们搜索?假如如此,咱们便答应你!」
陆晋长叹道:「肉在砧板上,陆某还能反对么?」
齐云燕低声跟石陵矶交换了一下意见,道:「好,咱们答应你!」
陆晋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退了一步,道:「如此请稍候一下,待陆某把内子及丫环们叫出来!」他说罢走前大声吆叫起来。
过了一阵,里面的女人便都走了出来,齐云燕暗数一下,共是八个,问道:「还有没有?」
「没有了,诸位请吧!」
内堂有座起居间,那八个女人便与陆晋坐在那里等候,石陵矶的三子孝道及四子孝德带着几个人,看着他们。
为了保证能在一个时辰内搜遍全庄,石陵矶又派人到庄外找人进庄协助。
时间慢慢流逝,听涛庄在数百人的搜索下,几乎无一处不被「光顾」过,可是就是不见宋氏兄弟三人,就连齐云燕等人也不知道那谷中树及麦靑靑的踪影也都不见!
齐云燕等白道领袖都十分焦急,找不到人,不单止失望,而且难以下台,于是齐云燕把庄外的人全部调进庄内,下令再搜一次,务必不放过每一寸地方!
可惜时不假我,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第二次的搜索还未竟全功,但陆晋已经大声道:「一个时辰已过,请诸位守诺言,请吧!」
范长鎮道:「请问庄主,可否再让咱们多搜一阵?」
「这是事先谈妥的条件……」
齐云燕道:「请庄主通融一下,咱们今后便不再来打扰你!」
陆晋沉吟了一下,道:「好吧,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在下便再给你们半柱香时间吧!满意否?」
石陵矶抱拳道:「多谢庄主雅量,半柱香工夫经已足够!」
「这次希望你们能守诺言!」
羣豪不敢再说,立即加紧搜索。「天狐」蓝湛道:「大家用硬物敲击地上,也许房内有地道密室!」
「九头鲨」潘浩祥暗暗点头。「这姓蓝的果然聪明机智,而且心思缜密,处事冷静,可惜他属旱地绿林,否则……」
羣豪都抽出兵器,撞击地上,但下面一片实地,没有一丝可疑之处。半柱香的时间又过去了,齐云燕与石陵矶无奈何,只得告罪「收兵」。
陆晋脸上没一丝表情,却亲目送众人出庄。最后一个人踏出庄门,蓝湛忽然大叫一声:「哎呀,我怎地……」
石陵矶见他说了一半,便不说下去,忍不住问道:「蓝当家的,有什么事?」
蓝湛忙道:「没什么……」说着向他打了个眼色。
石陵矶与齐云燕立即走前,与其他人有了一段距离。齐云燕道:「蓝当家的,现在可以说了吧?」
蓝湛低声道:「齐堡主,刚才出来时,你是否有留意,草地上那座假山有点奇怪?」
齐云燕与石陵矶交换了一下眼色,齐声道:「听涛庄布置清雅,有座假山有何奇怪?」
蓝湛道:「两位可能没有留意到一个现象,听涛庄布置虽然清雅,但只种植树木,连花也没几棵,也没小桥、亭台之类的建筑物,为何会弄了一大座假山?而且假山也该放在后花园才对?」
齐云燕与石陵矶听他这样一说,也都觉得那座假山有点蹊跷。当下齐云燕问道:「那座假山与宋大三兄弟有关?」
「蓝某认为宋大他们可能在假山之下!」蓝湛眉头跳动:「再想想,由庄门到厅堂草地,有一条石板路,照理应该砌在中间,但为何砌在一旁,而且假山就在路旁?」
齐云燕失声道:「那麽假山这般大,一辆马车也可以容纳下去!」
蓝湛跺足道:「咳,刚才我怎样没想到这一点?」
石陵矶道:「这姓陆的如此狡猾,一定有问题,咱们再进去……」
蓝湛摇摇头,道:「如今再囘去,面上实在不好看!」
齐云燕道:「不错,咱们不可打草惊蛇,今夜再偷偷进去!反正里面的人并不多,咱们挑些高手进去便足以应付!」
蓝湛鼓掌说道:「小可之意,正是如此!」
齐云燕想了一下,看看离开听涛庄已经不近,便把人手解散。为防万一,叫他们分散在附近搜索及防守,以免听涛庄的人悄悄溜掉!
X X X
听涛庄经过几百人的「蹂蹒」,就好像风雨过后,一切依旧,连一个出入的人都没有。匿在附近监视的羣众,都大为放心。
黑暗又笼罩住大地,夜风吹来,传来了阵阵的江涛声,竹树婆娑,发出奇怪的声响。声音虽然奇怪,却甚有规律。
住在听涛庄内的人,都很喜欢听到这种声音,尤其在夜里,一听到这种涛声,睡意便袭上心头,也睡得更加香甜。
这种声音也大受夜行人的欢迎,有了涛声的掩盖,便不虞被人听出行动的声音了。
齐云燕、石陵矶、范长鎮、蓝湛和石氏兄弟,再加上剑魂堡的十八位金剑客,他们都顺利地潜入听涛庄!
一入庄他们依计划,分成两队,一队由石陵矶负责,另一队则只有齐云燕、蓝湛、两个金剑客和两个形容猥琐的汉孑。
石陵矶见庄内只有挂着几盏风灯,不见一个人影,便率着人向内前进。齐云燕向后一挥手,那两个金剑客抽剑后退,立在附近戒备。
蓝湛带着那两个汉子走近假山,齐云燕则跟在后面。
那两个汉子形容虽然猥琐,但却是江南四大开锁名匠之二,大凡这种人,对机关消息,土木建筑也会有兴趣渉猎,这两位不但是开锁名匠,对机关消息,也颇有研究。
他们刚巧在附近活动,于是由石陵矶出面,敦聘他们来此,这两个欣然答应。
假山的机关虽然复杂,但不到顿饭工夫,便被打开了——假山突然整座移开,露出一个丈余寛的洞口!
那两位名匠探头一望,叫道:『好聪明呀,他们引江水进来,利用水力推动机关!难怪连这么大的假山,也推得动!」
蓝湛探头一望,道:「这地道如此宽阔,再多的人也走得掉……」
话音未落,石孝德已跑了过来,叫道:「齐叔叔,庄内没一个人!」
齐云燕道:「一定是由这条地道跑掉的,快通知令尊,咱们先追,你们随后来,希望还来得及!」
第二队六个人一齐跳落地道,那两个开锁名匠在前带路,幸而地道内并没有机关埋伏!
地道的建造工程十分浩大,看来听涛庄还经常清理,是以里面没一丝霉气。
地道的出口也找到了,离听涛庄竟有七里之遥,而且在长江之畔!齐云燕沉声道:「哼,跑得了这次,跑不掉下次!」
不久石陵矶等人也都到了,他望着滚滚奔腾的长江水,喜道:「此刻江水湍急,他们过不了江,咱们沿江追下去,说不定还能找到人!」
齐云燕叹息道:「最怕他们今早在咱们离开后,便立即由地道遁走!唉,现在也只好尽力而为了!」
石陵矶道;「大伙儿虽然都已散了!但统一盟的事,料将传遍江湖,除非他们不露面,否则……」
蓝湛截口道:「石老爷子所说虽然有理,但最怕他们躱在暗处施偷袭,最好的办法便是在他们发动攻势之前,便把之扑灭!」
齐云燕道:「齐某正是此意,所以希望能抓他们几个人,迫他们供出统一盟的底细。」
蓝湛道:「所谓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凭齐大侠在中原的声望,发一份武林帖,当有人振臂而起,众志成城之下,自然可以把对方的巢穴找出来,万一不行,也可以使大家有个准备!」
齐云燕道:「就这样决定,江南这边由你们负责,现在咱们向西前进,天明之后再分手!」
X X X
蓝湛所料不差,谷中树等人进入听涛庄之后,便把马车停在假山之旁。
陆晋亲目立在车前侍候。「请问护法吃过晩饭没有?」
谷中树道:「饿了一整天,正想叨扰你一杯!」
陆晋道:「属下也未进膳,如此甚佳……」目光一及,见宋氏兄弟走下车厢,又忙上前打招呼。「这女子是谁?」
宋大大刺刺地道:「此人对本盟颇有作用,陆堂主不必多问!」
陆晋是统一盟的堂主,若宋氏兄弟是侍剑童子,又岂敢如此对他?
谷中树则道:「请堂主带路!这辆马车就放在这里,不要移动它!」
陆晋唯唯喏喏,带他们进入后院的书房,不久下人便送上酒菜,陆晋察言辨色,见宋氏兄弟闷不作声,知道必是出师不利,便只说些无关痛痒的趣事。
谷中树也只低头喝着闷酒,一搭没一搭地虚应看,自陆晋认识他时,他已是如此,是以也不奇怪。
酒足饭饱之后,陆晋便带谷中树与宋氏兄弟去休息。谷中树道:「陆堂主,今夜小心一点,提防有人来捣乱!」
陆晋道:「请护法放心,这些年来,没人对咱们起过一丝疑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谷中树冷冷地道:「以前外面还不知道有个统一盟,但现在人家知道了!」
陆晋忙道:「属下会小心,请护法放心。」
谷中树道:「万一有事,立即来通知我!」
陆晋连声答应,谷中树提起麦靑靑入房,他把麦靑靑放在床上,自己则盘膝于地运功调息。
黎明前,陆晋忽来通知:「护法,不知为何外面来了很多人!」
「是什么人?」谷中树吃了一惊。
「估计是石陵矶那几个不知道死活的人!」
谷中树又问道:「宋氏兄弟知道了没有?」
「属下已派人去通知他们了!」
谷中树抓起晕迷不醒的麦靑靑,道:「若非万不得已,不可跟他们冲突!谷某相信他们对你只是怀疑而已,你立即带我到假山那里去,我连人带马车一齐『消失』,他们没证据,又自认侠义,料不会难为你!」
陆晋一边答应,一边带谷中树走向前院,半路上宋氏兄弟也因得到消息,过来会合。
宋大皱眉道:「石陵矶那糟老头,怎会知道」
谷中树冷哼一声:「不用说,必然是你们被人悄悄跟踪而不自知!」
宋三还待分辩,谷中树瞪了他一眼,又道:「由现在开始,你们三个得听我的命令!第一个命令便是闭嘴思过!」
宋氏兄弟不敢再吭一声,陆晋打开假山地道的入口,把马匹及马车放了下去,谷中树与宋氏兄弟才跳了下去。
就在此刻,外面传来拍门的声音,陆晋一面关起地道入口,一边吩咐手下拖延他们进庄的时间。
这前后只不过相差那两三盏热茶的工夫,石陵矶他们便扑了个空!
X X X
谷中树驾车驰出地道,天色尚未全亮,出口是在一座树林中,也没行人发现。
谷中树放马急驰了一阵,囘头对宋氏兄弟道:「你们三个先下去吧!」
宋大问道:「护法不囘总舵?那麽这个妞儿……」
谷中树冷冷地道:「你们三个的德性我还不知道?哼,别人相信你们才十三四岁,难道我也不知道?趁现在没人,快下车!咱们分道扬镳,免得车辙太深引人思疑,这妮子由我负责!」
宋大心中暗暗冷笑。「九成是你见这妮子长得标致,想先享用一下,才把她交囘去,哼,何必反来数说咱们?」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谷中树在盟内的地位,的确比自己兄弟高,当下不敢再吭一声,领着兄弟跃下车去。
谷中树吆喝一声,催马再进,他沿江急驶,不久便来到一座树林处,谷中树把马勒停,走入车厢,拍开麦靑靑的晕穴,改点麻穴,问道:「麦姑娘,令尊令堂叫什么名字,可否见告?」
麦靑靑把头别开,怒道:「你别想我会告诉你!」
谷中树并不怒,目光落在麦靑靑脸颊上,神色又迷乱了,喃喃地道:「妳眞像一个人……」
麦靑靑娇躯倏地一震,反问:「你说我像谁?」
「这人你不认识……」谷中树吸了一口气,再问:「你爹娘叫什么名字?嗯,你告诉我,我绝不会对他们不利!」
麦靑靑哈哈笑道:「我怕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告诉你?」
谷中树一怔,喃喃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麦靑靑沉下脸来。「你捉我到底是为了埋剑谷主,还是另有原因?」
谷中树目光一变,冷冷地道:「我不想用残酷的手段对付妳,但也请妳不要迫我改变主意!」
麦靑靑大声道:「我生不如死,还有什么可怕的?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谷中树悠悠地道:「眞是小孩子话!你现在这样便叫做生不如死么?」
麦靑靑一摔头,恨恨地道:「难道不是?」
谷中树轻笑一声,问道:「妳试过被人脱光衣服,然后缚在马背上,在闹市经过没有,那滋味一定不错!不管如何,相信妳这一生必不能忘记!」
麦靑靑脸色大变,尖叫道:「你,你不是要用这种无耻的手段对付我吧?」
「这种手段虽然无耻,但对付无赖却是最好的办法!」
他目光虽然含着笑意,麦靑靑却觉得比愤怒更加可怕,声音几乎变哭。「我,我……不是无赖!」
「我相信任何人都会改变,无赖也会变成光棍!」谷中树歛容道:「我告诉你,你若肯合作的话,我可以放你离开,否则让我带到统一盟,你知道那有什么后果么?」
麦靑靑怯生生地道:「什么后果?」
「刚才那三兄弟起码不会放过你,当他们玩厌了之后,会把你送到『欢乐堂』去……」
麦靑靑急问道:「欢乐堂是个什么地方?」
「它好像是妓院,可又不像,因为妓院是要钱的,欢乐堂却不收钱,那是本盟兄弟们闲时去取乐的地方!到那里的姑娘,唉,我还未见过有人可以去里面活满六个月的……」
麦靑靑机伶伶地打了个冷噤。「为什么?」
「一半是生病死了,一半是受不了折磨自尽的!」
麦靑靑胸膛急促地起伏着,良久才道:「那……宋大今年才十四岁,他……他也……」
谷中树哈哈笑道:「十四岁虽是他亲口说的,但你相信么?」
麦靑靑又是一怔,谷中树又问道:「不必多说了,现在你先囘答我几个问题,第一,埋剑谷主叫什么名字?他的巢穴在那里?」
「我我不」
谷中树叹息道:「看来你一定是觉得很热,所以希望有人替你脱下衣服。」
麦靑靑如遭人重重地打了一拳,叫道:「我眞的不知道!」目光瞥及谷中树那充满杀机的眼神,语气一变,呜咽地道:「我只知道他姓谷……那埋剑谷在庐山香炉峯下,详细地点我说不出来,我是无意中跌下去才知道的……」
「姓谷的艺出何门?」
「昨日我在石家庄才第一次见到他,我根本没有机会问他!」
「你追着他作甚?」谷中树目光忽然升上一片妒火。
麦靑靑有点吃惊地道:「我……他曾经救过我,我自然得向他当面致谢,所以……」她简单地把失足摔落埋剑谷的情况说了一遍,不过有关马天养及「三叶朱菓」的事则隐去不谈。
谷中树目光落在车外,不言不语,忽然他身子一震,双眼神光连闪,倏地窜出车厢,吆喝一声,催马拉车出林。
马车一出林,便见官道上有好几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个是武当五子的老大靑松道人,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钱老七!
谷中树喝道:「车来了!快闪开!」马儿悲嘶一声,往人丛中驰去。
麦靑靑一听谷中树这样说,便知道外面必然有人,而谷中树恰好忘记制住她的哑穴,是以她立即张叫起来:「救命,这驾车的是个坏人!」
靑松道人见马车来得凶,忙道:「请施主们闪开!」双脚一错,斜走几步,右臂一探,伸手去抓马缰,意欲把车拉停!
谷中树冷笑一声,马鞭「毕啪」一响,望其手臂卷去!
靑松道人双脚不停,随马而奔,手腕一沉一翻,已多了一柄拂尘、拂尘一卷,缠向马鞭!
谷中树怪笑一声:「牛鼻子好生厉害!」马鞭如蛇儿般灵活,改抽靑松道人的肩胛。
此刻其他人见靑松制服不了一个车把式,心头诧异,知道有异,都冲了上来,要把马拉停!
可是那匹马是统一盟花千両白银买来的佳驯,知道主人危急,不断奔腾闪避,就是不让人抓到马缰!
这时候,钱老七已认出来了,叫道:「这辆马车便是载宋氏兄弟的,我嗅到『十里飘香』的香味,错不了!」
麦靑靑听见这些声音,如大海中抓到一块木板般,放声大叫道:「他便是统一盟的护法,快救我!」
钱老七抽出钢刀,弯腰奔前,倏地滚落地,钢刀一横,只见白光过处,鲜血迸裂,一条马腿已被卸了下来!
那马儿遽矢一脚,身子失去平衡,向侧一斜,接着又因猛觉疼痛而人立起来,这下变生肘腋,令人防不胜防,饶得谷中树武功高超,这刹那也因猝不及防,而被抛了起来!
一个汉子飞身跃起,双脚凌空踢出,把车厢木壁蹬穿,麦靑靑立即滚了出来。
谷中树凌空吸气,倏地改变方向落下,落足之处,恰在钱老七身旁,钱老七刚直起身来,钢刀立即向谷中树砍去!
谷中树冷哼一声,左掌一横,目光如炬,掌缘恰好切在刀身上,再一翻,五指落下,已抓住刀脊!
这几个动作说来虽慢,实际上疾如白驹过隙!钱老七刚想抽臂,谷中树已一脚蹬在他心窝上,他大叫一声,身子被踢得飞起,人未落地,鲜血已冲口喷出!
靑松道长在旁看见,目皆欲裂,大叫一声:「恶贼,休再伤人!」把长剑抽出,急冲过去!
谷中树尖啸一声,左掌一扫,撂倒一个汉子,标前几步,已脱出围困,靑松一剑刺空,谷中树身子再一起,距离更远,长笑道:「牛鼻子,你莫吹牛皮,改天单对单时,看老子不取你生命!」
靑松在后急追,道:「你有种的便停下来,让贫道跟你决个生死!」
「出家人火气兀地这般大!哼,你要想死还不容易!」谷中树一语未毕,又把距离拉远,靑松长叹了一声,只得住脚不追!
江风吹来,怒火稍熄,他这才猛然一醒,知道自己的武功与对方的距离实在不小,想起刚才口出狂言,不由有点赧然。
他走到马车旁,只见地上倒着一个女子,隐约曾经见过,正在冥思时,一个汉子道:「道长,这位姑娘被人点了麻穴,请道长高抬贵手……」
靑松道长俯腰伸指,道:「这个自然!」他连解几次才把麻穴解开。一姑娘怎会落在那魔头掌中?」此刻他已认出麦靑靑在石家庄去追埋剑谷主。
麦靑靑谢了他一声,道:「晩辈是在路上被他掳去的,幸好遇到诸位英雄,不然后果眞的不堪设想!」
靑松把剑收了起来,道:「他为何要掳你?」
麦靑靑粉脸微微一红。「他要问我,有关埋剑谷主的事……其实我也是昨日才见到他,他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
「哦?姑娘不认识他?」
麦靑靑脸上又是一红。「晩辈对他是闻名而不曾见面!他曾经救过晩辈……晩辈昨日才知道是他……所以要冋他当面致谢,但他又……」
羣豪见她说话呑呑吐吐,都听得有点莫名其妙,加上见她脸颊无端端发红,更觉奇怪。
麦靑靑见羣豪的目光有异,粉脸更红,含羞地行了一礼:「多谢诸位救命之恩……晚辈日后必有所报……晚辈尚有要事待办,后会有期!」
靑松道人踏前一步,稽首道:「无量寿佛,请恕贫道多言相劝一句,那魔头武功非同小可,也许他尚匿在前头等候你也未定,姑娘何不跟咱们同行一程!」
麦靑靑沉吟了一下,道:「不知道长欲往何方?」
「贫道欲返师门,由此而行,再折北!不知姑娘欲去何处办事?」
麦靑靑想了一下,答道:「晩辈要去西方……」
靑松道:「如此甚好,咱们就一齐走吧!」
麦靑靑也的确怕再被谷中树捉去,虽说靑松等人的武功并不很高,但到底人多胆壮,是以略一寻思,便欣然答应。
由于谷中树的武功令在塲之人心有余悸,因此一路上大家都小心翼翼,沿江向西前进。到了下午,羣豪便乘舟过江了。可是在鄂南这一带,江河湖泊星罗棋布,因此有人建议乘舟,靑松道人没有意见,七八个人忽乘船,忽弃舟上岸步行,幸喜一路平安。
过了几天,到了宜昌,小舟泊岸,靑松道人道:「诸位施主,贫道该北上了,后会有期!」
那七八个汉子也有两个上岸了,剩下五个人,逆水而行。舟行了一阵,由于接近西陵峡,水流湍急,舟行甚慢,同舟之人都建议上岸步行,麦靑靑自然同意。
上了岸之后,那几个汉子见她年纪轻,江湖经验浅,分手时,再三叮咛,麦靑靑一一记在心头。她听他们的建议,先买了一套男子的衣服,女扮男装,然后再继绩上路。
麦靑靑惘然地向西前进,漫无目的地,脑海内不时泛起埋剑谷主的影子,暗暗念道:「谷大侠你去那里?啊,可惜我不知道他心上人去那里,否则一定会找到他!」想到埋剑谷主可能是去找他的心上人时,她不知为何,心头忽然一酸。
漆黑的夜空,嵌满了星星,星星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看得麦靑靑心头更加烦闷。「他去那里与我何关?他……他不接受我道谢,我又何必耿耿于怀?」
心中虽然这样想,可是心情并不因此而好转。江水呜咽,麦靑靑解下发束,让秀发在风中飘扬,她抓了一把沙向长江抛下。
江水奔腾,那把沙子抛下,加泥牛入海。麦靑靑痴痴地想道:「他心上人到底是天上那一殿的仙子下凡,怎地有人对她这般好?若……有人对我有他……对她的一半好,我,我便是死了也愿意……」她呆呆地笑了一下,抬头望上。
今夕是七月初五,月芽如眉,麦靑靑怔怔地望着月儿,恨不得学嫦娥偷食灵药,迎风飞天奔月!
「我该去那里?」麦靑靑自问了一句。她忽觉天下虽大,却无一处是她该去的地方。
这一夜她便在胡思乱想中,坐在长江岸边的巨石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还未亮,麦靑靑已被梢公的吆喝声惊醒,她惘然继续西进,沿江望着巫山进发。
七月初七,麦靑靑已立在巫山之上,俯望巫峡,长江之水,急泻而下,发出震耳的响声,江水翻腾,生出白烟,缭绕在山峡间,气势慑人魂魄,麦靑靑不由瞧痴了。
这刹那,她灵台忽尔丁清,忖道:「我何必闷闷不乐?师父既然让我下山历练一年,我何不趁这一年时间,饱览山河秀色?」
她坐在山石上,掏出干粮,慢慢地啃着,夕阳斜照,西天如染鲜血,反映在江烟上,幻起缤纷旳色彩,疑在梦中!麦靑靑目定口呆地看了一阵。她连日心緖不宁,禾曾好好睡过一觉,此刻心情舒畅,困意袭上心头,就仰身躺在石上,一忽便进入梦啷。
也不知过了多久,麦靑靑忽被一阵铺天盖地似的啸声惊醒!
那啸声由远而近,来得极快,又忽然止住!啸声余音仍在山峡间廻荡,山上又响起一阵猿啼虎啸!
麦靑靑猛吃了一惊,一翻身,滚落山石,这才知道天尚未亮,看来正在三四更间。
麦靑靑吸了一口气,忖道:「这啸声是谁发出的?这人武功好生厉害!」她本来对身外的事不感兴趣,但想起谷中树,心头一凛,走至崖边,探头向下望去。
朦胧的月色下,远处似有一道黑影在移动,速度极快,不久便停在一块巨石上,脚下便是奔腾的江水!
那人虽然在麦靑靑的下面,但一来距离颇远,二来天又黑暗,连男女都分不出来。
那人如石像一般,立在山石上,夜风吹在身上,衣袂飘飞,那人彷如不觉。
麦靑靑正想离开那山石,忽听那人吟哦起来:「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麦靑靑心头一动,抬头一望星辰,只见牵牛星与织女星几乎连接上来,她心中「啊」地轻呼了一声:「原来今日是七巧节!」
,吟哦声继续传了上来:「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麦靑靑如遭雷殛,心中大叫一声:「谷大侠!原来他也来了!」
「晴妹晴妹,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话是妳说的,但到今日咱们已经分别了十八载了!就算是牛郞织女,一年也有一会,妳妳妳到底在那里?妳知不知道我在找妳?」
那人声音如泣如诉,在呜咽的江水衬托下,更添悲怀,麦靑靑不知为何五内都扯在一块,喃喃地说道:「他眞可怜!」她心中想着,双脚却不由自主地向下爬落去。
那人的声音不断钻进她耳鼓。「晴妹晴妹,妳,妳还记得我谷晴风么?」
一啊,原来他叫做谷晴风!」麦靑靑芳心无端端地激动起来,去势更疾。
「妳当然还记得我,因为我也记得妳,千百年后,我都还记得妳!」他声音甚是激动,似有一份不满。
夜风凛烈,麦靑靑已隐约听到那人衣袂飘动的猎猎声。
「相思一夜情多少,海角天涯不是长!」那人声音令人断肠,「晴妹晴妹,妳可知道,我为你一夜白首!」
麦靑靑不知为何,听了这句话,满腔的热情登时化作流水而逝,停住了手脚,俯视看他,心中不断地叨唸着:「我为妳一夜白首……我为妳一夜白首!我为妳一夜白首……他对她这般痴情,我,我还下去作甚?」
麦靑靑又悔又羞,自己生自己的气,又向上攀登,不料心情激动下,落脚稍重,一块石子骨碌碌地滚了下来,小石子滚落山石上,发出啪啪的响声,甚是了亮,那人身子一震倏地转过头来,喝开道:「谁?」
朦胧的月色投在他那五官分明的脸庞上,那份成熟的风度,凄酸无奈的神情,美得敎人难以形喩,麦靑靑心头如小鹿乱撞,怦怦跳个不停,喃喃地道:「没错没错,他果然是谷大侠!」她虽只在石家庄见过他一面,但印象难忘。
谷晴风的话她倒没听见,麦靑靑的脸庞在山石下的暗处,谷晴风看不到她的样貌,又吆喝了一声,说道:「鼠辈,偷听人家说话,不知羞耻,还不快些给我滚下来!」
麦靑靑脱口叫道:「鬼才爱听你自言自语!」
谷晴风心头如挨了一拳,双脚稍顿,身子拔空而起,只两个起落,便来至麦靑靑面前,右手一探,轻易抓住麦靑靑的手腕!
一入手,只觉凝脂柔软,谷晴风身子又是一抖,倏地松了手,脱口道:「你,你是姑娘?」
麦靑靑见他认不出自己,心中无由来地升上一股怒火。「是姑娘又怎样?」她右掌忽地使了招「推窗闭月」,向对方胸膛拍去!
谷晴风上身一歪,堪堪闪过麦靑靑这一掌,随即冷然道:「请姑娘立即离开这里!」
「姑娘若不离开呢?」
「谷某便不客气了!」
麦靑靑再攻出一掌,怒极反笑道:「好霸道呀!庐山让你占去一座山谷,巫山又被你占去一座山峡,不知还有什么地方是你埋剑谷谷主的产业?」
谷晴风目光一变,衣袖飞处,已接下麦靑靑那一招!
麦靑靑只觉对方袖重如山,一股无形的炁气,压得人呼吸难畅,她忍不住退了一步,后背已靠在山壁上。
「妳怎知道我是埋制谷主?」
「因为你告诉我!」
谷晴风这才认眞地打量起她来,颇觉有点面善,山风吹来,鼻端嗅到一阵如兰似麝的幽香,心头一动,脱口道:「你是麦靑靑麦姑娘!」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之情。麦靑靑芳心一软,倏地抓下了头巾,那秀发瀑布似的泻了下来,山风吹过,秀发又迅速地飘扬起来,她怯生生地叫了一声:「谷大侠。」
谷晴风讶然问道:「麦姑娘,妳怎会来此?」
「我,我……来此游玩的……啊,谷大侠,你……你来这里作甚?」
谷晴风脸色一变,眉头紧皱,一脸焦虑,麦靑靑仿佛看见他的头发在变白,忙道:「对不起……其实你在这里等她,她知道么?」
谷晴风身子一抖,颤声问道:「小姑娘,妳知道什么?」
「我听无情仙子提过,你有一位心上人,她曾对你说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不是?」
谷晴风转头望着下面,月光下,烟波更加迷幻,他喃喃地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这已经是十八年,整整十八年,一共是六千五百七十天,不是朝朝暮暮!」
麦靑靑心头滴血,大声道:「你不要再说了!」
谷晴风被她吓了一跳,呆呆地瞪着她。麦靑靑心头一软,柔声问道:「六千五百七十天,你是怎生渡过的?」
谷晴风心头如通过一道暖流,大有忽遇知己之感,脱口道:「妳想不想知道?我告诉妳!」
麦靑靑点点头,道:「你爱说,我便听!」
谷晴风忽然转身跳下,坐在一块山石上,麦靑靑毫不犹豫,也跳了下去,坐在他旁边。
天地之间,除了闪电似的江涛声,便只剩下麦靑靑的心跳声,她心情突然开朗起来,连精神也为之一振,连日来的愁闷疲倦,都随着江水向东流。
良久,谷晴风才喃喃地道;「十八年前,也是七夕,就在这里,我就坐在这个位置,她便坐在你那里……」
麦靑靑心头又是无端端的一酸,忍不住截口问道:「她是谁?」
谷晴风似没听见,继续说下去。「咱们在这里对月发誓,要相爱一生,永不分离」
麦靑靑冷笑一声:「不,你们分离了十八载!」
谷晴风如中了一箭般跳了起来,叫道:「不!这是无可奈何的……」他第一个字说得极是响亮,但他到后来,声音就越低。
麦靑靑侧着头问道:「你在埋剑谷内,她根本不知道?」
谷晴风如泄气的皮球,半晌都作声不得。
麦靑靑轻叹一声:「她既然知道,十八年来都不去看你一眼,看来她并不是铁石心肠……」
谷晴风疑惑不解地望着她,麦靑靑眼中露出几丝幸灾乐祸的神色,一字一顿地道:「因为她根本不爱你!」
谷晴风身子又是一震,脱口吼道:「你放屁!」
这三个字不但语气极不客气,而且粗鲁不义,麦靑靑呆了一呆,两行清泪忽然夺眶而出。
谷晴风低下头来,涩声道:「你,你不能汚辱她……」
「我汚辱她?」麦靑靑大声道:「那你告诉我,她为什么不去看你?」
谷晴风满脸都是痛苦之色,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喃喃地道:「她不来看我,一定另有原因的!她一定忘不了我,忘不了咱们之间的盟誓!」
麦靑靑拭去眼涙,悠悠地唸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妙,妙妙!」
谷晴风怒瞪着她,麦靑靑道:「她一早便对你吟这首词,证明」
「证明什歴?」谷晴风紧张地问,连呼吸也粗浊起来。
麦靑靑仰头望天,不敢看他。「证明她早就有心要离开你!」
过了半晌,她听不到谷晴风一丝儿反应,心头忐忑偷偷瞥了他一眼,只见他呆呆地望着天上的牵牛织女星,不言不动。麦靑靑心头发痛,忙岔开话题:「那天你离开石家庄,便来这里了么?」
谷睛风仍然不答。麦靑靑轻声道:「我,我胡猜乱说,也许她,她不是这样的,你何必难过?」
谷晴风的声音如自天上飘来,显得那麽遥远及空洞。「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我唸这首词?」
「她喜欢秦少游的词的?」
谷晴风摇一摇头,说道:「因为我的名字有个『晴』字,恰好她的名字也有一个『晴』字!你有没有读过刘梦得的竹枝词?」
「竹枝词」是巴、渝一带的民歌,唱时,吹笛击鼓,边唱边舞,音调婉转动人,刘禹锡曾写下不少「竹枝词」。
麦靑靑虽然对诗词有所涉猎,但却未曾读过竹枝词,是以缓缓摇摇头。谷晴风轻轻唸道:「杨柳靑靑江水平,闻郞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两边雨,道是无晴却有睛。」
麦靑靑咀嚼了一下,道:「他用晴来隐喩情?」
谷晴风点头道:「是故晴妹唸的两情若是久长时,那个情字,实际是指晴,也即暗指我和她!由此可见她对我同情之深了!」
麦靑靑心头一阵酸意,连她自己也惘然,为何会如此。
江风,夜风一齐吹来,冰凉透体,两人各怀心事,幽默地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谷晴风才幽默地道:「我以为她会坐在你那里等我!」
麦靑靑心中忖道:「她不来,我便坐不得么?」
又沉默了一阵,谷晴风才问道:「小姑娘,啊不!马夫人,你丈夫在庐山等你,你怎地跑来巫山?」
麦靑靑生气地说道:「你胡说什么?我还是冰清玉洁之身,那里来的什么野丈夫?」
谷晴风微微一怔。「那麽那个姓马的,他为何……哦,你们是情侣吧?」
麦靑靑粉脸发热,娇嗔道:「鬼才会喜欢他!你是说那个马脸的丑八怪?我前后只见过他一面!」
谷晴风暗暗点头,知道马天养只是喑中痴恋她,一时之间,他联想到自己,又痴呆了。
麦靑靑见他久久不作声,轻声道:「你还未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
谷晴风微微一醒,含糊地问:「你说谁?」
麦靑靑没好气地道:「就是你那睛妹妹!」
「阴天晴!」
「她姓阴?」麦靑靑一愕。「这名字好怪!」
谷晴风转头瞪了她一眼,没有出声。麦靑靑似受了侮辱地哼了一声,道:「我有说错?」
谷晴风粗暴地道:「就算没错也不能说!」
麦靑靑不知怎样全身的血液好像一下子都冲上脑袋,霍地跳了起来,叫道:「她是神仙?我是妖怪?她有错,我便说不得?」
谷晴风显然料不到麦靑靑如此激动,呆了一呆,忙道:「小姑娘,我心情不好,你莫怪……啊对啦,你最好离开吧,免得我又会在无意中得罪你!」
麦靑靑心中暗道:「你叫我走:我偏不走!」嘴上却道:「这巫山又不是你的,为何要我离开?你若不高兴跟我在一起,你,你便去别处吧!」
这话出口之后,她又暗暗后悔:「他神魂不附,说不定会跌下去,我我……啊,他在间忆他的心上人,哼,他才舍不得离开这里!」冷眼一瞧,谷晴风果然生了根似的坐着,她心头一气,把头扭转,望着远处。
牵牛星与织女星逐渐黯淡,两组星羣似乎开始在「分离」,麦靑靑耳边又听到谷晴风的叹息声:「金风玉露一相逢,唉,又要等明年了!」
麦靑靑忍不住囘头道:「你不会去找她么?」
谷睛风眼中露出感激之色,神光一闪之后,又再黯淡,绝望地道:「十八年来,音讯全无,你叫我去那里找她?」
麦靑靑情怀一阵激动,忍不住道:「我陪你去找她!所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又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一定会找到她!」
谷睛风眼神一乱,喃喃地道:「我一定会找到她……我,我很怕……」
麦靑靑忽然觉得自己与他的年纪遽然拉近,似乎觉他的年纪还很「小」,还需要别人的安慰;她也觉得自己突然「大」了起来,可以去安慰别人,她挪一挪身子,接近他一点。柔声问地道:「你害怕什么?」
「我……怕她已遭了不测!」谷晴风连声音都变了,「否则,她绝不会不去看我!起码也会有消息给我!」
麦靑靑心头一阵快意,淡淡地道:「也许她吉人天相……我陪你去……找她就是……」
谷晴风黯然一醒,问道:「小姑娘,你有你的事要办,怎能陪我?」「我,我没什么事要做,师父叫我下山历练一下,反正没事,你武功又高,我跟看你,一定安全得很!」麦靑靑瞥了谷晴风一眼,见他有点意动,续说下去:「听人说江湖风险得很,啊,对啦,有一个人要捉我去统一盟!」
谷睛风问道:「是谁?」
「这人叫谷中树!」麦靑靑想到一个话题,滔滔地说下去。「他一直要迫我说出你的底细!」
谷晴风一怔,急道:「你快把经过告诉我!」
麦靑靑便详细地把经过说了一遍,忽听谷晴风喃喃地道:「天亮了,星星不见了!」
麦靑靑嗔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谷晴风有点赧然地收囘望向天上的目光,轻声说:「对不起,请你再说淸楚一遍!」
麦靑靑心头一软,乖乖地重新述了一次,这人你认识他么?」
谷喟风目光一抬,身子倏地一抖,目光不自觉落在麦靑靑的脸上,再也挪移不开。
此刻天上已露出一丝曙光,隐约见到麦靑靑的脸厐,只见她眉目如画,鼻如琼瑶,樱桃小口,泛着诱人的丹红,直似琼瑶仙子下凡,谷晴风直至此时才看清楚她,一时间竟然看痴了。
麦靑靑突然发现谷晴风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又羞又喜地垂下嫁首,半晌才怯生生地问:「你,你看什么?」
「你眞漂亮!长得跟晴妹好像,啊,你的眼睛比她略大……」
麦靑靑先是一喜,继而又是一酸,冷冷地道:「她又不是,不是我的……怎会相像!」她本想说不是我的娘,怎会相像,话到口边,又怕伤了谷晴风的心,忙把话咽下肚去。
谷晴风正容地说道:「眞的,眞的!你们长得很相像!也许天下间的美人都差不多!」
麦靑靑粉脸登时红了,心头甜滋滋的,羞不可仰地道:「我,我……我怎敢跟她比……」
谷晴风见她娇羞撩人,心头一荡,连忙把头转开,岔开话题。「小姑娘,你师父是谁?」
「家师人称梅花姥姥!哎,谁说我还小丫我,我今年十七啦……」麦靑靑脸又发烧了。
谷晴风哈哈一笑。「十七岁还不小?我在埋剑谷中也超过十八年了!」
「谷大侠,你以前是用剑的?」
谷晴风长长一叹,喟然道:「惭愧得很,离开师门之后,谷某什么事也做不成,有负师父期望……这大侠两字实在愧不敢受,小姑娘以后休再提起!」
麦靑靑天眞地道:「很好,我以后不叫你大侠,你也不要再叫我小姑娘!我叫你谷大哥好不好?」一顿又道:「我没有亲人,也没有大哥……」
「你爹娘呢?」
麦靑靑眼圏儿一红,道:「我自小便是孤儿!」
谷晴风忽然对她生了亲近之心。「我也是孤儿!」
麦靑靑一怔,随即惊喜地叫了一声:「谷大哥!」
这三个字叫得亲切无比,谷晴风也忍不住叫了一声:「麦妹妹!」两对手同时伸出,紧紧地握在一起。
天色越来越亮,下面已不时传来梢公唱歌似的吆喝声,麦靑靑道:「谷大哥,咱们走吧!」
谷晴风伤感地向四周看了几眼,神魂不附地道:「去那里?」
「你在什么地方认识她的?」麦靑靑问道。
谷晴风精神一振,道:「咱们是在云安鎮邂逅的!」
「云安鎮在那里?」麦靑靑又追问下去。
「在巫山之西二百余里!」谷晴风怅然。
麦靑靑掏出干粮来,分一半给谷晴风,两人草草吃了一点便联袂下山。
「谷大哥,阴大姐是什么门派的弟子?」麦靑靑忽然问。
谷晴风摇摇头,说道:「她没有告诉我。」
麦靑靑一怔,道:「你们既然是爱侣,她为什么不告诉你?」
谷晴风不悦地道:「我爱的是她,不是她师门内的人,我为什么要知道?她为什么要告诉我?」
麦靑靑吐一吐丁香小舌,向谷晴风扮了一个鬼脸,又问:「那麽大哥你是那一个门派的?」
谷晴风沉吟了一下,道:「武当。」
麦靑靑一啊」地一声叫了起来。「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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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31 01:11: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欺凌小门派 仗义救分舵



谷晴风双眼望天,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武当派,很奇怪么?」
「是的……」麦靑靑道:「为什么那天在石家庄,靑松道人认不出你?」
「你忘记了么,我摘下面具时,靑松正与宋氏兄弟决斗,他根本看不到我的脸目,何况我跟他根本不熟,而且……他们都可能认为我已死了。」
麦靑靑说道:「同门师兄弟怎会不熟的?」
谷晴风道:「我是俗家弟子,年纪与靑松虽然差不多,但却比他高一辈!」
麦靑靑又惊呼一声。一这样说来,你岂非与枕风道长同辈?」
「不错,我是他的小师弟,当年家师只收我一个俗家弟子,他对我期望甚殷,希望我能够为武当放一异采,发展俗家弟子,与少林俗家弟子争一日之长短,可惜我……」
中原武林,很多名拳师,名镖头都是少林的俗家弟子,武当与少林齐名,谷晴风的师父太淸道长,有这个想法,也不奇怪。
麦靑靑道:「我听家师提及,令师好像已经仙逝?」
「是的,我十岁上山,十八岁家师都羽化了,家师要我先在江湖上历练一番,挣到一点声名,然后再招收徒弟,那时候,大师兄他们都已有了弟子了!」
「江湖上知道你的人,似乎不多!」
「我下山年多便『失踪』了,认识我的人自然不多!」
麦靑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谷大哥,你离开埋剑谷之后,可曾去过武当?」
谷晴风摇摇头,道:「这件事你不可告诉别人!家师授我的主要是内功心法及剑法,但是自从我结识了晴妹之后,便壮志消沉……我跳下悬崖……」他忽然住口不语。
麦靑靑诧异地说道:「谷大哥,你是从悬崖上跳下埋剑谷的?这……这是为什么?」
谷晴风吸了一口气,他先清一清喉咙,继续说下去,却不答麦靑靑所问:「我幸得不死,起初消沉了一阵!后来要发奋练武,却放弃武当的剑法,另创一套袖法,一套掌法。
一便在武学上另辟蹊径谈何容易,我每一招使出来,都有剣术的影子,我痛下决心,把以前所学的忘记,因此连谷名也改为埋剑谷!」
麦靑靑道:「原来如此,如今你的武功一定大有所就了。」
谷晴风日光又有痛苦之色。「那是无可奈何的,唉……」他长叹一声,这才发觉这句话说得有点没头没脑,是以续道:「十八年的岁月可不短,相思又是最煎熬人的,若不以练武学艺来寄情,如何打发日子?」
麦靑靑道:「埋剑谷内有树籐可爬上去,你为何不离开,却要等那十八年?」
「这是诺言!若不是我吃了一枚『三叶朱果,』恐怕还得多耽十年八年!」
「是什么诺言,使你活在痛苦中。」
谷晴风又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以后再说!唉,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对你说这些话,我可不想别人知道!」
麦靑靑芳心暗喜,低着头道:「我,我是你妹妹嘛!」
「也许你也是孤儿吧,而且我跟你也总算有缘,临走时为你求无情仙子……你知道么?我一向不喜挟恩自电的,不过为了救人也只好破一次例了。」
「谢谢你谷大哥,也许好心有好报,你为我丧失了一枚『三叶朱果』,上天又赐了你一枚!」
谷晴风微微一哂,道:「我根本没有打算向她要一枚三叶朱菓。」
麦靑靑见他笑时,眼睛神采暴露,心头忽地一跳,道:「谷大哥,山上没人,你为何不把面具拿下来,让阳光照一照也好。」
谷晴风见她一脸诚恳,不忍拂她,摘下面具,麦靑靑目光一及,只觉他脸色虽然异常地苍白,但由五官所组成的面目,与众不同,似有一股叫人不能抗拒的力量般,使她心头如小鹿般乱撞。
谷晴风轻轻一叹,道:「十八年了,我一定很老很丑了!只怕晴妹已认不出我了!」
麦靑靑脱口道:「不不你不老,而且还很好看……」话出口,她粉脸如遭热火烘烧般,比晩霞还娇艶。
谷晴风眉头轻皱,忖道:「这姑娘人虽漂亮,却有点奇怪,好端端的怎地红起脸来,眞是莫名其妙!」
半晌,麦靑靑才想到一个话题。「谷大哥,你还未告诉我,为何不囘师门探望师兄?」
「因为我以前的表现令他们失望,所以我……不过……我内功心法也是武当派的,而且我也不会不认师门,只是得待我做了一两件大事,让他们改变了对我的印象……」
麦靑靑截口问道:「你们师兄弟间有龃龉?」
谷晴风轻哼一声:「他们说师父偏心,另有绝学授我?其实那有这种事,这也是使我重出江湖,放弃使用武当派的任何招式的原因之一!」
麦靑靑道:「谷大哥,我也赞成你的做法。」
两人淡淡说说,颇不寂寞,到了下午,他们便翻过山岭,来至山阴。
下山时,谷晴风重新戴上面具,麦靑靑也束起头发,仍扮男装,联袂西进。
谷晴风道:「麦妹妹,今夜咱们赶不到云安鎮了,得在荒野上过一夜,你怕不怕?」
麦靑靑道:「有你在,小妹还有什么好怕的?」
谷晴风淡淡一笑,道:「当年我若与晴妹成亲!生下一男半女,也跟你一般大啦!」
麦靑靑不知为何,心头忽地一沉,便闷闷不乐起来,故意把速度放缓。
谷晴风停下步来,问道:「麦妹妹,你累了。」
麦靑靑点点头,谷晴风只得也放慢速度,但始终在麦靑靑前面,麦靑靑加紧脚步,欲与其并肩,孰料谷晴风也把速度加快,气得她暗咬银牙。
天色渐黑,麦靑靑道:「谷大哥,我又饥又渴,走不动啦!」
谷晴风跳上一棵大树,向前望去,俄顷又跳了下来。「小妹,你再忍耐一下,前面有座小庙,咱们到那里歇脚吧!」
两人到了一座山岗,果见那里有座山神庙,一望便知断绝香火已久,庙门歪歪斜斜欲坠,谷晴风当先进去,头也不囘地道:「里面没人,你在外面等等。」
麦靑靑不悦地道:「为何要我在外面等!」
「里面肮脏,待愚兄淸扫一下!」
麦靑靑芳心喑喜,如飮蜜糖,过了一阵,谷晴风才出来,伸手拂去衣服上的尘埃,道:「行啦,进去歇吧!」
麦靑靑心头一动,道:「谷大哥,我饿得很,烦你去找一点食物来,我去检些枯枝,好生火过夜!」心中暗想:「他肯为她犠牲十八年青春,不知肯不肯为我做一点事……」
心念未了,谷晴风已道:「你小心一点,有事时便赶紧离开,或者高声张叫,我去去便来!」言毕头也不囘地展开轻功向前奔去。
麦靑靑心头怦怦乱跳,发了一阵怔才到庙后找寻枯枝。
太阳如火球一般,烧着西边的靑山,归飞的宿鸟也在树上吱吱喳喳地叫着,麦靑靑已经检了一大堆枯枝,谷晴风却还未囘来。
她走进山神庙,见里面很小,只有一座殿堂,神枱已倒塌,地上有鸟粪,谷晴风虽然已经打扫,但麦靑靑嫌其还不干净,又折了几条树枝打扫了一遍。
太阳早已隐没在靑山之后,麦靑靑十分无聊,用手折着枯枝,心中不断冥想今夜与谷大哥共渡良宵的情景。
时间逐渐流逝,谷晴风还未囘来,麦靑靑一颗心乱糟糟的,寻思道:「谷大哥不会偷偷撇下我吧!」
想到此,麦靑靑掏出火熠子来,点了两根枯枝,走出破庙,忽见远处有人影幌动,她心头大喜,一句谷大哥正要叫出,忽又见来的不止一个,她心头一跳,暗道:「谷大哥有朋友?」登时把话咽下。
紧接着,麦靑靑便发现来的一共是三个,却没一个是谷晴风,她想起谷晴风的叮咛,暗吃一惊,连忙吹熄火把,躱到破庙后面。」忽,那三条人影便到了庙前,一个破锣似的声音道:「咦,奇怪,刚才明明看见有火光!」
另一个尖细声音的道:「管它什么,先进去歇一下再说。」
那三人进入庙内亮了火熠子,见地上有堆枯枝,有点奇怪,先头那个道:「这里一定有人,咱们」
尖细声音的道:「不要点火,免得把魔头引上来!」
第三个的声音甚是宏亮。「咱们先搜一搜,说不定那人便在庙内!」
话音刚落,只听有人在庙外道:「你们是什么人?」
庙内三人没一个发觉有人迫近,闻声却吃了一惊,反问道:「阁下是谁?」
庙内亮起火熠子来,只见那三个汉子都年在四五十间,有肥有瘦,却刷地一声,如品字形般站在一起,肥的在前面,两个瘦的在后面。
庙外那人正是谷晴风,只见他手上提着一个包袱,冷冷地道:「庙内那个姑娘呢?」
矮胖汉子道:「咱们不知道你说些什么?」
谷晴风眼睛瞪着他们,却张口叫道:「麦姑娘!」他连叫三遍,一遍比一遍响亮,估计方圆五里之内都听得到,可是却没一丝囘音,谷晴风目光一变冷冷地道:「三位再不坦白,在下可不再客气了。」
背后那个黑面高痩汉子道:「咱们三个刚到,根本没有见过任何人!」
谷晴风道:「她一定会在此等我的,若不是有人把她抓去……」说到此,他忽然想起谷中树来,倏地厉声道:「你们三个都给我留下来吧!」
他把包袱往地上一抛,身子标前,那三个汉子倏地分开,把谷晴风围住,谷晴风哈哈地道:「又是三才阵,哼,早没稀奇啦!」左袖倏地拂出,弹向肥矮汉子的后脑!
那两个瘦汉见他发动攻势,也立即攻出一招!
谷晴风左袖突然廻扫,涌出一阵强劲的罡风,而右袖却在此刻,悄没声息地贴地飞出。
这一袖神不知鬼不觉,待得那矮胖汉子有所觉时,已慢了半步,袖角拂在他靴筒上,他只觉足踝一阵发疼,脚一软,已跌倒地上。谷晴风倏地转过身来,左掌右袖望那两个高痩汉子攻去!
那两个汉子武功本来不是如此不济,可是一来已是惊弓之鸟,二来,料不到谷晴风如此高超,而且深谙三才阵法的变化,是故一见谷晴风掌袖齐出,一时间便乱了手脚,各目为战。
这样败得更快,只见谷晴风身法如电,一连七招,便把他们制住!
那矮胖汉子艰辛地站了起来,咬牙道:「你们以为用武力便可以统一武林么?
呸!咱们武功虽然不如人,但却有骨气,没人甘心做走狗!」
谷晴风一怔,问道:「你说什么统一武林。」
「哼,不必假惺惺,谁不知道你是统一盟的人!」
谷晴风道:「我不是统一盟的人!你们三人到底是什么人?」
「咱们三个是川南『铁戟门』的弟子,因为本门被统一盟在一夜之间歼灭,全门上下一共六十八人,只剩下咱们三个!咱们三个为了替师门保存一点元气,准备逃去中原……」
他吸了一口气,叹道:「由于害怕会暴露身份,咱们连本门的兵器铁戟也不敢携带。刚才来到山下,见山上小庙有火光,以为有庙祝,便准备来借宿,不料快到这里时,火光便不见了!咱们入庙,只见到地上这堆枯枝!」
「眞的如此?」
「若有一句虚假……」
他话音未落,谷晴风衣袖一拂封住三个汉子的哑穴,同时把地上的火把踩熄。
「谷兄何必如此紧张?」
谷晴风目光一变,反问:「阁下何尝不紧张?否则便早该现身!」
「不错!有点意思!」庙外多了一个人,灰袍高身,脸戴面具。
谷晴风冷哂道:「原来是你!」
「国认识我么?」
「我只知道你自称谷中树!」
谷中树道:「阁下消息倒也灵通,相信我的来意,你必已知道!」
谷晴风冷声道:「麦姑娘又落在你手中?」
「不错!你还有机会救她!」
「把你截下来?」
谷中树摇摇头。「不是,是用你来与她交换!」
「假如谷某不肯呢?」
「那麽其后果,我不说你也知道!」
谷晴风心头暗暗吃了一惊,嘴上却淡淡地道:「我跟她只是萍水相逢,为何要与她交换,难道你以为我有自讨苦吃的兴趣?」
「昔年的『玉面金剑』谷少侠,侠誉载道,相信十八年后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吧!」
谷晴风吃吃笑道:「剑已埋,还有什么不能改变的!何况我根本不是什么『玉面金剑』!」
「阁下何必自欺欺人?武林中姓谷的人可不多!」
「不错,在下便从未听过谷中树三个字!」谷晴风话未说毕,身倏起飞前,双袖齐出,一扫面门,一卷足踝!
谷中树尖啸一声,身子倒飞出庙,谷晴风喝道:「那里逃!」脚尖一点,紧跟谷中树,也出了破庙。
谷中树双脚刚落地,谷晴风的袖管又已拂至!他双臂一抬,一对巨灵之掌,穿袖而出,发出两股凌厉的掌风!
掌风撃在袖管上,袖管立时翻起,谷中树乘势反攻,右掌一圈,斜印谷晴风的胁下!
谷晴风手臂一翻,袖管一卷,已望谷中树的右臂缠去,而另一袖则注満眞力,坚硬如刀,切向谷中树的脑袋!
这是两败倶伤的打法,谷中树自然不想与对方换命,是以立时退后一步另谋再起。谷晴风以袖为武器,大占便宜,上身一俯,手臂暴长,再一袖望谷中树扫去。
「这是什么袖法?」谷中树也非省油灯,一边抵挡一边发问。
「这叫做『流云断金袖』,请指敎!」谷晴风攻势一经展开,便如长江水一般,滔滔不绝。
谷中树见他这套袖法,变化多端,忽柔忽硬,忽疾忽慢,大异寻常,斗了六七十招,逐渐落于下风,是以斜闪一步,抽出一把软剑来。
他一剑在手,精神大振,手腕一抖,泛起几朶碗口般大小的剣花,如毒蛇吐信,虚实难测。
谷晴风把注在袖上的眞力,增加两成,先下手为强,连攻七招!
谷中树长啸一声,软剑也同时发动攻势。已闻一噗噗」之声不绝于耳,软剣刺在袖管上,反弹过来,发出一阵响声!
谷中树也把剑上的眞力提高两成,十七招过后,只闻「嗤」的一响,已在谷晴风的左袖上刺穿了一个洞。
可是他还来不及高兴,谷晴风的右袖虚弹一下,一股罡风袭在谷中树的胁下,火辣辣地疼痛,眞气一松,再也无法凝劲刺穿袖管了!
两人拚命争取主动,越斗越快,只看得那三位「铁戟门」的手下,目定口呆。
眨眼间,两人已交换了百多招,谷晴风因服食过「三叶朱菓」,内力较雄浑,加上袖管较长,占了便宜,便又逐渐争得上风。
「姓谷的,你快叫人把麦姑娘送过来吧!」
「这不是痴人说梦话!」
「拿麦姑娘来跟你交换,难道不公平么?」
谷中树大怒:「你莫发狂!」剑法一变,剑随意动,剑走偏锋,身随剑走,进退无常,招式也显得更加诡秘多变。
谷晴风冷笑一声,道:「原来宋氏兄弟的剑法是你敎的!咦,不对,你只敎他们软剑的招式……」
话音未落,谷中树一口气攻了十七招,每一招都是寻隙而进,遥指要害。
谷晴风只得凝神应战。眨眼又过了数十招,仍是未分胜负,激战中,谷中树软剑如蛇儿般,避过谷晴风的袖管,刺向谷晴风的小腹!
谷晴风一撑腰,长袖「呼」的一声,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扫向谷中树的颜面!
谷中树一伏身,手腕一横,剑刃改刺谷晴风的小腿!这一剑连消带打,使来恰到好处,谷晴风赞了一声好,双脚微顿,拔空跃起,黑夜之中,惊鸿一瞥,只道是一只硕大的麻鹰!
谷中树轻叱一声,长身而起,软剣趁势向上一撩!这一剣如毒蛇出洞,使得又快又毒,直奔谷晴风的下阴!
谷晴风猛啸一声,右脚尖在左脚面一点,硬生生再拔高五尺!
不料,谷中树剑招未老,身子也离地而起,剑势仍然笼罩着谷晴风的下阴!
谷晴风无可奈何,左袖直击而下!
谷中树正欲加速刺去,不料谷晴风居高临下,又是在危殆之时,这一击力蕴千钧,袖未至,袖风把软剣压弯!
说时迟,那时快,袖管已缠上软剑,谷晴风右袖又再撃下,两人的身子同时下坠!
剑与袖仍然缠住,但谷中树双脚先落地,立时换了一口眞气,右掌迸力拍出!
「蓬」的一声,掌袖相触,罡风四溅,谷晴风身在半空,没处着力,身躯被激起,谷中树软剑乘势一绞,谷晴风的袖管裂开一角,软剑脱困而出。
谷中树心头一喜,对方少了一只袖管,等于少了一只手臂,身子窜起急追!
可是他双脚刚离地,谷晴风那只几乎断掉的袖管,突然翻起,扫在谷中树的肩胛上!
谷中树只觉肩胛如遭火烙,眞气一泄,落下地来!
谷晴风反败为胜,凌空折腰,倒飞过来,不料谷中树双脚一落地便知要糟,手臂一扬,二只袖箭望谷晴风射去!
谷晴风见袖箭来得快速,暗吃一惊,连忙使了「千斤坠」沉身落地,右掌拍出一记劈空掌,凛烈的掌风把箭扫飞,转头一望,谷中树已趁这个空隙,展开草上飞的轻身功夫,向山下飞去!
谷晴风心悬麦靑靑的安危,那容他逃跑?也在后急追!
谷中树突然囘身,再发了一管袖箭,谷晴风被它阻了一阻,谷中树已在七丈之外,知道追不上,只好住步,喝道:「姓谷的你若敢虐待麦姑娘,下次必敎你死无葬身之处!」
谷中树也囘声道:「谷晴风,你莫以为无人知道你的底细!嘿嘿,你自己小心吧!」
谷晴风急窜几步,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的情敌!」谷中树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未止,人影已不见。
谷晴风颓然止步,心中不断地叨唸着:「情敌情敌……他是我的情敌?他到底是谁?他知道我爱的谁?他是在我『失踪』之后才认识睛妹的,还是一早便……」这一连串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翻上他的心头,每一个问题他都没办法解决,不过有一件事却使他大感安慰,便是心上人阴天晴极可能尚在人间!
假如阴天晴已死,谷中树还吃他谷晴风什么干醋?
谷晴风想至此,长长吐了一口气,这才醒起麦靑靑来,他暗叹一声:「她的命就是苦,希望她吉人天相!」他本想立即止路,但想起山上尚有那三个一铁戟门」的弟子,只得重返山神庙。
他点了几根枯枝,解开他们的麻穴,那三个汉子知道自己武功与对方相差太远,又知道他对自己没有恶意,态度却甚是恭谨。
「刚才谷某冒犯,尚请三位原谅!」
那矮胖的道:「些少误会何必挂齿?刚才那人是统一盟的人么?」
「据说他是统一盟的护法!」
三个汉子相顾骇然,谷晴风问道:「你们知道统一盟的总舵在那里么?」
三个汉子一齐摇头。谷晴风又问:「统一盟是怎样找上你们『铁戟门』的?」
「上个月中旬,他们一连暗杀了本门三个高手……」矮胖汉子苦笑一声,道:「本门的所谓高手,在谷大侠眼中,自然不値一哂……」
谷晴风忙道:「客套的话不必多说,你们挑重要的说吧!」
「是是。本门损失的三位高手,立即派人调查,尚未有结果时,便收到统一盟的一封劝降书了,他们要本门臣服,尊他们为主,如此才可平安,否则便要杀得咱们鸡犬不宁,并给咱们七天的时间考虑,假如咱们答应的话,便在掌门的大门外挂两对白纸灯笼!
「本门虽然不肖,但在川南因为替郷民主持公道,声望甚高,掌门人武功虽然不高,但却是条铁汉,便断然拒绝。于是召集门人囘门戒备。过了七日,仍无动静,直至第十三天的晚上,他们才突然来偸袭……」
说至此,那三个汉子脸色既惊又怒,料当时的情况必定十分惨烈!
「贵门掌门是谁?」
「掌门人称『铁戟王』铁信一!本门便是他创下的,咱们的戟法大都是他授的,但他严禁咱们称他为师!」
谷晴风眉尖一皱,忖道:「统一盟既然志在武林,为何又会去动这样的小帮会?难道是取其在川南有声望?」话虽如此,始终难以释怀。当下再问:「三位可知川境尚有否其他帮会受诛?」
「听说川中的『柳树庄』以及『杨家堡』也被统一盟捣毁!」
「有没有屈服的?」
「没有听见,不过若是屈服的,外人又怎会知道?」
谷晴风挥挥手,说道:「三位走吧,趁天未亮,再赶一程,出了川境,料较安全!」
那三个汉子唯唯,拱手告别。谷晴风坐在庙外,抬头望天,缅怀心事,思潮起伏,想至激动处。只觉肠子都似扭在一起了。
忽然那三个汉子跑了囘来,叫道:「谷大侠,咱们在后山发现一个女子被人制住!」
谷晴风一怔,随即跟他们向山后走去,果见一棵树下,躺着一个穿男装的姑娘,那姑娘长发披肩。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两行清泪沿腮淌下。令人又怜又爱,可不正是麦靑靑?
谷晴风大喜,叫道:「妹妹!」解开她身上的麻穴,顺势把她扶起。
麦靑靑鼻端嗅到他身上那股浓烈而醉人的男子气息,芳心荡漾,刚才的委屈已不知去了那里!
谷晴风见她低头默不作声,只道她生气,忙道:「愚兄以为你已被谷中树掳去统一盟了!」
麦靑靑脸上一红,道:「大哥,你怎地到现在才来?」
「我因找不到食物,所以去远了!」谷晴风挥手与铁戟门弟子作别,扶着麦靑靑重上山神庙。「啊,你怎会碰上谷中树的?」
麦靑靑眼圈一红,嗔:「谁知道他会突然在我身后出现?」
「别生气,你告诉我当时的情况。」
「刚才那三个上山,我因为……因为记起你的话……」
谷晴风怔了一怔,问道:「记得我什么话?」
「你不是要我小心么?我……所以我便吹熄了火,退到庙后,后来看他们的样子像要在庙内过夜,我便打算绕到前山等你,不料走没几丈,那恶魔便出现了,他封住了我的麻穴及哑穴,又说……」
谷晴风见她脸带桃红,又呑呑吐吐,忍不住问道:「他又说些什么?」
「他说他很疼我……只要我乖……便不会伤害我……」
「后来又如何?」
「他抱我……把我放在树下,说等下再来找我,便上山去了……谷大哥,你跟他打了一架?谁赢?啊,一定是大哥赢,否则那恶魔一定会来找我……」麦靑靑说至此,脸又红了。
谷晴风诧异地叹息道:「奇怪呀!他分明可以再囘后山带走你,但为何他肯平白放过你?」
麦靑靑道:「大哥,你说什么?」
「他为何不提你囘统一盟,为何不拿你的生命来威胁我?这岂不奇怪?」
麦靑靑心头一动,脱口问道:「谷大哥,如果他拿小妹的生命来威胁你,你会怎办?」她故意把小妹两字说重一点。
谷晴风不由为难起来,若说他会为麦靑靑面牺牲一切,乃违心之言,因为今生若再不能与心上人见上一面,他实在不甘心。若要他眼日白看麦靑靑受害,他天生侠义心肠,又忍受不住。
麦靑靑见他沉吟不语,心头怦怦乱跳,紧张地问道:「大哥你到底会怎办?」
谷晴风笑道:「这件事既然没有发生,你还问来作甚么?」
「我就是要想知道大哥你到底疼不疼我!」
谷晴风那里知道她内心如此复杂?当下道:「别孩子气!假如眞的发生了,届时自然有办法解决!」
两人返囘山神庙,谷晴风检起包袱,把它打开,道:「你看,这是什么?」
麦靑靑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只见里面包着一只风鸡、一条炸好了的大鱼。谷晴风道:「可惜凉了,妹妹将就一下吧!」
麦靑靑道:「小妹生火把它烤一烤便热了!」
谷晴风笑道:「对啦,应该这样才乖,小孩子整天生气,有什么好看?」
「我,我好看有什么用?」
「莫名其妙,那一个姑娘不希望自己长得好看的?」
「也要有人欣赏呀!」
谷晴风一怔,摇头道:「我就是不明白……」
麦靑靑赌气不答他。不一会,庙里已飘着香气,麦靑靑被引动食欲,肚子里咕咕乱响,早忘了生气的事。
俄顷,鸡与鱼都已热了,两人用手撕而食之,一阵风卷残云,已吃得干干净净,两人相顾而笑,谷晴风道:「很久没有吃过这般好吃的东西了!」
麦靑靑讶而问之:「十八年来,你未曾吃过鸡肉?」
谷晴风道:「山鸡野兔,山猪野狗的可吃过不少!」
「那麽……这只鸡又不算是制得特别好!」
「不知道,总之特别好吃!」
麦靑靑芳心一阵甜蜜,忖道:「大哥还是喜欢跟我在一起的!」想至此,刚才的不快,更加烟消云散,却不知道谷晴风是因得悉心上人未死,心怀畅快,所以才觉得什么都是美好的。
谷晴风道:「小妹,你睡一下吧!」
「你呢?」
「我不很累,你放心睡吧,我看守着你!」
麦靑靑心头又是一阵甜蜜,只一忽便酣然入睡,谷晴风坐在旁边打坐调息。
天亮之后,两人重新前进。麦靑靑心情畅快,一路上不断逗谷晴风说话,谷晴风见她天眞活泼,旅途寂寞,颇堪为伴,也甚是疼爱她。
两人安步当车,到云安鎮已是黄昏,入了鎮,谷晴风即似变了一个人般,神情甚是奇特,麦靑靑当然知道他必是想起以前邂逅阴天晴的经过,因此故意逗他说话,谷晴风脸皮拉得紧紧的,挥手道:「你别说话!」
麦靑靑顿足道:「你在那一片土地见到她的?」
「在云安酒楼!」谷晴风言毕立即快步走前,拐进一条小巷。
麦靑靑跟在后面,问道:「大哥,你去那里?」
「云安酒楼!」谷晴风大步流星地前进看看麦靑靑鼓着一对桃腮跟在后面。
出了小巷,便是一条大街,斜对面果然有片酒楼,规模甚小,招牌也甚是破旧,谷晴风见到那招牌,身子一抖,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麦靑靑忍不住道:「我就不信她还在里面等你,你激动什么!」
谷晴风身子又是一抖,接着大步走入酒楼,麦靑靑略一犹疑,也跟着进去。
酒楼内的食客不很多,尚有几张桌子空着,谷晴风犹疑了一下,走到一张靠窗的桌子前,对座上的那个壮年食客道:「壮士,请帮忙一下,您能否换个位子?」
那壮汉瞪了他一眼,道:「你没位子么?俺这位子又不是黄金铸的!」
「在下因为与人约定在这里相候,嗯,靠窓的第三张桌子!咱们只是闻名,而未曾见过面!请老兄帮个忙!」谷晴风哈腰行礼,状甚恭谨,那汉子就是不理,麦靑靑在旁冷眼旁观。
谷晴风转头向麦靑靑投过一瞥求救的眼色,麦靑靑心头一软,便偷偷向他打了一个手势,表示送钱给他。
谷晴风伸手往怀内一掏,摸出一锭银子来,道:「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请老兄方便一下!」
那汉子眉头一皱,冷笑一声道:「五両银子便想大爷搬位,你也太把大爷看低了!」
谷晴风把掏出两块碎银,道:「在下身上只有这许多!」
那汉子只顾吃喝,谷晴风转身问道:「小妹,你身上有没有银子?」
麦靑靑嗔道:「我身上的银子可不是乱花的!」
那汉子冷嘲道:「这话有理,男人岂能靠女人吃饭!除非有办法令娘儿们乖乖把钱送上来!」
谷晴风忍无可忍,把银子收了起来,沉声道:「我今日就是要这张桌子,你让不譲?」
「不让又怎样?」那汉子见他变了脸,有点忐忑。
「不让便打!我数三声,你不起来,便不客气了!」
酒楼内的人都转头望了过来,小二怕生事,忙来劝解。「大爷,这边还有桌子嘛,请将就一下,或者等赵大爷吃饱,再,再……」
那姓赵的汉子见有人帮腔,又神气起来,截口道:「俺这顿饭起码得吃一两个时辰!」
谷晴风右臂条地探出,抓住那汉子的衣袖,用力一拉,那汉子猝不及防,被抛飞五尺,倒在地上,谷晴风大刺刺地在他位子坐下。
那姓赵的汉子一骨碌爬了起来,捋起衣袖,喝道:「不长眼的蠢材,也不打听一下,赵大爷在云安鎮的大名!」
谷晴风冷冷地道:「你在云安鎮是什么大人物?」
「哼,赵大爷是『三刀帮』的分舵舵主!」
「失敬!不是谷某看不起贵帮,而且在下的确有此需要,不这样谷某岂不是要去偷银子来给你,才能买这位子?」
「你出来,让赵爷伸量伸量你!」
谷晴风道:「谷某不想跟贵帮过不去,就这样吧!」他抓起一只竹筷,脱手抛出,「笃」的一声,射入丈外的一根柱子上,只留一小截在外面!
酒楼内的食客都哄动起来,那姓赵的脸色也变了。麦靑靑道:「这根竹筷便当作二十両银子,向赵舵子买个位子吧!」拉了一张椅子,坐在谷晴风对面。
谷晴风怕他下不了台,拱手道:「赵兄大量,谷某感激得很,等下再向赵兄敬酒陪罪!」
那姓赵的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见好收篷,冷哼一声,吩咐小二把酒菜搬到另一张桌子。
谷晴风道:「小妹,今日这一顿的菜由我叫,以后的则由你叫!」他不待麦靑靑答复,便招小二过来,点了四个小菜,一碗汤,一壶酒。
麦靑靑心头一动,轻哼一声:「这四个菜本来是她当日叫的?」
「不,是我叫的,我叫来请她的!」
麦靑靑酸溜溜地道:「她不在,所以叫来请我?」
谷晴风道:「这有什么打紧?反正这几个菜是这酒楼的招牌菜式,还烧得眞不错哩!」
「大哥,小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你何必遮遮掩掩?」
谷晴风道:「不错,我忘不了她,那天她就坐在你那个位子上,我因为找不到位子,要想离开,却让她留住了……」
「她请你坐下?」
「她说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何必客气,她本在等朋友,朋友逾时不来,便让个位子给我……我便叫小二过来,问他们有什么好吃的小菜,小二便说了刚才那几味,我全要了!唉,十八年多的时间,就好像几天前的事!」
「你认识她才十八年多?」麦靑靑难以置信。「你认识她几个月便……」
「是的,我只认识她三个月,便……便到埋剑谷去了……」谷晴风忽然长叹一声,连忙呼小二先送酒过来。
麦靑靑道:「原来你到埋剑谷是阴天晴的意思!」
「小妹!」谷晴风瞪了她一眼,接过小二送过来的酒,斟了一杯。转身对「三刀帮」分舵主道:「赵兄,刚才得罪之处,冒犯得很,小弟敬你一杯,以作陪罪!」长身擧杯虚碰一下。
那姓赵的也擧杯而起,道:「谷兄客气了,小弟连日来心情烦躁,刚才是小弟的不是,冒犯了虎威!来,小弟也敬你一杯!」
两人连飮三杯,姓赵的道:「小弟赵良材,请问谷兄大名?」
谷晴风道:「小弟谷晴风!」
「谷兄之名在下十分陌生……是小弟孤陋,以谷兄之武功,必是威震武林的高人!」
谷晴风道:「在下刚出江湖,也无意名利之争,赵兄可是世居于此?」
他正想询问赵良材是否知道阴天晴的下落,却见一个靑年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赵良材吃了一惊,问道:「老九,发生了什么事?」
老九说道:「舵主,快囘去,来了敌人!」
赵良材道:「是什么敌人?」他一言未毕已目坐位上跳了起来,酒楼内的食客却转头望去,须知道赵良材在这座小鎮,可是个跺跺足,城墙松的人物。
老九道:「是统一盟,他们指明要找你!」
赵良材行动倏地一慢,惊呼一声:「你说什么?统一盟?」
「不错!」
「他们怎地来得这般快?离限期还有两天!」赵良材一张脸都变白了。「舵内的情况怎样?」
「死了三个,其他的都让他们制住了,我刚好在茅厕内,趁他们不觉,溜了出来!舵主,其实现在囘去,也已来不及了!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咱们溜吧!」
「溜?」赵良材嘴角的肌肉不断抽搐,「弟兄们推我为舵主,他们有难我怎能溜掉……」
老九道:「但舵主你囘去是无济于事,还是先避一下,日后再图报仇吧……」
话音未落,只听外面传来一阵笑声:「报仇?做梦!」但见外面走进十多个汉子来,为首一个身裁高大,穿一袭白袍,面目死板,显然是戴了人皮面具,那人目光凌厉如同刀刃,瞪在赵良材脸上,赵良材被其气势所慑,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老九则早就站在他背后了。
「你便是『三刀帮』云安分舵的赵良材?」
赵良材吸了一口气,道:「不错!你们是谁?」
白袍客哈哈一笑。「相信你不会不知道吧?何必自欺欺人!」
赵良材如挨了一拳,突然把生死置于度外,大声道:「赵良材的命就在这里,你们要取便来取!」
白袍客道:「若要取你之命,简直易如反掌!我要你投降!」
赵良材哈哈笑道:「这就免了,赵某已活了四十岁,死了也不算短命!」他霍地把衣襟扯开,喝道:「来吧!」
白袍客冷冷地道:「在老子面前逞好汉?哼,你要做好汉还不容易,可惜你老婆儿子要因你而遭殃!」
赵良材脸色大变,戟指骂道:「畜生,有种的便别拿妇孺作孽!」
「本盟但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我要你一条命作甚?告诉你,你们总舵也有很多投降了!」
「但帮主绝对不会投降!」
「不错,所以他死了,现在最高地位的是董副帮主!不,他已升为帮主了!」
赵良材咬咬牙道:「姓董的一条命是黄帮主救的,想不到他竟是一个禽兽!你放清楚一点,我姓赵,不姓董,既然做我的妻子及儿子,他们因我而遭殃,也应无憾!」
白袍客哈哈笑道:「好,有志气!本盟最敬重有志气,有义气的人!赵兄有志气,不知是否有兄弟的义气?」
「此话怎说?」
「假如你慷慨就义,你们三刀帮在云安鎮的弟兄便都会因此而犠牲了,你就算舍得让他们死,难道忍心让他们的家人做寡妇孤儿?」
赵良材大叫一声:「你们好狠!」
白袍客目光闪过一丝杀机沉声道:「要生要死全在你一句话,老子数三声!」
赵良材道:「你们这些禽兽,终有一日会遭天谴!」
白袍客冷冷地道:「一——」
赵良材脸色大变,酒楼之内,静得落针可闻,食客们都是无拳无勇的百姓,平日求两顿温饱,都得花九牛二虎之力,此刻还那敢作声?
谷晴风视若无睹,自斟自飮,麦靑靑心头忐忑,但见谷晴风不作声,她也不敢乱吭一声。
「二——」
赵良材求助的目光掠过谷晴风,谷晴风目光忽然二亮,冷声道:「阁下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
白袍客杀机大盛。「阁下说谁?」
「除了你们这羣禽兽外尚有何人?」
白袍客反笑。「有种!站起来!」
谷晴风冷笑。「我又不是你手下,你使什么横?有本领便『请』我站起来!」
「好好!看来阁下是有心要强出头了!」白袍客慢慢走了过来。「哈哈,原来是有佳人为伴,难怪要逞英雄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麦靑靑抬头骂道:「姑奶奶的大名,是你知得的么?」
白袍客目光掠过麦靑靑的脸庞,目光忽然一乱,神态亦大失常态,喃喃地道:「你,你是谁?」
谷晴风与麦靑靑齐是一怔,都忖道:「怎地他也是如此。」谷晴风更是忍不住看了麦靑靑一眼。
麦靑靑笑嘻嘻地道:「你叫我一声姑奶奶,我便告诉你!」
白袍客目光落在谷晴风脸上,道:「你不会也这般孩子气吧!」
「在下无意知悉你的身份,也没兴趣告诉你!」
白袍客目光一变,伸手向后一挥,两个汉子立即缓缓走前,谷晴风忙道:「赵兄与贵友快过来!」也示意麦靑靑走到他后面。
「在下最看不起这种人,自己不敢下塲,却叫手下去送死!唉,你们两位的命运也实在太可怜了……」
谷晴风的话尚未说罢,那两个汉子已抽出兵器,一齐向谷晴风攻去了!
谷晴风左袖一拂,击向那个持刀的汉子,右掌一扰,把持剑的汉子的兵刃拨开,左袖收囘,手掌探出,抓起桌上的一碟菜,泼向持剑汉子的脸上。
那汉子大叫一声跃开,谷晴风仍坐在椅上,右手抓起一把鸡骨,望持刀汉子抛射过去!
他运上内劲,再以发射暗器的手法抛出,那汉子做梦也想不到,身子着了几根鸡骨,痛得他呱呱大叫!
持剑汉子擧袖拭去脸上的菜汁,挥剑标前,这一剑直刺过去,势子甚猛!
谷晴风待剑尖离身七寸,才倏地一偏身让过,左袖在桌下悄悄拂去!「啪」的一声,袖角拂在那汉子的小腹,只听他大叫一声,抛剑倒在地上痛呼滚动起来。
那个持刀汉子见状,再也不敢上前,谷晴风笑道:「阁下该出塲了吧!」
白袍客双袖向后一拂,喝道:「你们都退开!」话音一落,袖子又向前一拂,一股暗劲涌出,谷晴风身前的桌子忽然移开八尺!
谷晴风仍然大马金刀地坐着,白袍客冷哼一声,踏前一步,一双袖子一齐拂出,口中喝道:「起来!」
谷晴风道:「未必!」双袖也拂出,可是就在此刻,他发现对方的袖子忽然缩囘,两蓬牛毛般大小的钢针射了过来。
谷睛风暗骂一声,仍不肯长身闪避,左袖落在地上,连人带椅借力移开一丈,堪堪闪过那两蓬钢针!
他这一闪,几乎连累了背后的麦靑靑、赵良材及老九,幸而旁边就有一根柱子,他们立即缩在柱子之后,才免于难!
白袍客见仍不能迫谷晴风离椅,又惊又怒,抽出一杆短枪,一杆短棒,只见他把短棒旋接在枪杆上,短枪便变成长枪。
白袍客双脚微曲,手臂一转,枪尖遥指谷晴风,渊停岳峙,气吞牛斗。
灯光映在雪白的枪尖上,发出慑人的亮光与杀气,映在那绺红缨上,如火似血,杀气在这刹那间,充盈了酒楼大堂,掌柜虽然害怕他们打烂东西,但却不敢吭一声。
谷晴风见白袍客这架势,心头微微一沉,但他仍不肯长身。
倏地白袍客大喝一声,长枪扎出,直奔谷晴风的喉头!
红缨幌动,撩人眼神,但谷晴风仍能分辨出,这一枪只是虚招!
枪至一半,忽然缩囘,然后再刺出,谷睛风依然不动,白袍客连施七枪都是虚招,这七枪快得令在塲的人,大都以为他只刺一两枪!第八枪才是眞的!
第八枪一出,谷晴风便动了,屁股仍贴在椅面上,椅却滑开几尺。
白袍客大喝一声,右脚踏出一步,第九枪及畤刺出!这一枪是斜刺而出,枪至一半,忽然打了一个圈,枪杆敲在椅脚上,椅脚登时断了!
这一着虽然不出谷晴风的意料,但他仍能及时顿足立起,不致跌倒出丑!
白袍客再喝一声,后把(抓在枪杆后端的手)一抖,枪尖便泛起几条碗口般大小的枪花,枪花忽大忽小,忽多忽少,忽快忽慢,始终忍而不发!
麦靑靑紧张的双手齐搯住柱子,只见谷晴风左袖虚幌一下,白袍客枪尖如毒蛇出洞般点出!
谷晴风身子倒飞!白袍客脚尖一点立即跟进,枪尖仍能笼罩着谷晴风的胸膛!
谷晴风身在半空,左袖再度拂出,一股凌厉的袖风随之而生!
白袍客长枪一圈,立即缠上袖管,接着用力一拉,「嗤」的一声,袖管本已断裂了一半,此刻更是整幅断下!
白袍客踏前一步,再一枪刺出,可是谷晴风已站稳了脚,右袖随之击向白袍客的后颈!
白袍客大喝一声,擧枪破去。武学上有所谓「刀如猛虎、剣如飞凤、枪如游龙」。观之白袍客的枪法,的确令人有游龙之感,只见他那杆长枪忽左忽右,忽高忽低,把枪法的扎、刺、搭、棚、缠、圈、拦、拿、扑、点、拨、敲等十二个口诀,发挥得淋漓尽致!
谷晴风右袖左掌,与白袍客周旋,他的武功令人有高深莫测之感,因为不论白袍客如何进攻,他都有办法破去!
两人以快斗快,眨眼便已过了百招,那白袍客十分厉害,一直占着上风。谷晴风先求无过,再求有功,稳定突击,他要再次反攻,都使白袍客忙乱了一阵,渐渐谷晴风亦摸到对方枪法的变化,信心加强,出手的气度已大不相同!
激斗中,白袍客手臂一圈,红缨幌动如毒蛇吐信,谷晴风右袖如凤凰般飞舞!「嗤」长枪蕴力扎出,长袖万重影突然一歛,就像擎天一柱,戮破了天上层层的云絮!
衣袖影歛,只见谷晴风左掌探出,上身向后一仰!
这一着大出白袍客的意料,长枪倏地抬起,欲使出一敲」字诀,但谷晴风左掌发出一股掌风,把枪弹横,上身一旋,斜竖起来,右袖拂去,向枪杆卷去!
白袍客身子倒飞八尺,枪杆在地上一敲,发出「啪」地一响,再抬起刺出,枪尖直取谷晴风的心窝!
说时迟,那时快,谷晴风左掌翻上,五指一合,紧紧地抓住了枪杆!
酒楼内双方的人都「啊」地一声叫了起来,紧张得直喘大气,而谷晴风与白袍客的动作在这一瞬间也似停住了!
这瞬息间过去,白袍客立即发力一刺,枪尖缓慢地刺向谷晴风!
谷晴风把力量移到左臂,但单臂仍难敌对方双手,只坚持了一忽,脚步一虚便连退了三步!
三步之后,他后背抵住柱子,又停住了,只见枪尖一寸一寸向前移,谷晴风额上的豆珠如水溪一般淌了下来。
麦靑靑忍不住叫道:「大哥,快用右手!」
谷晴风好像没听见般,白袍客却因为呆了一呆,心中忖道:「这厮在打什么主意?右手又不是断了!」
心念未了,谷晴风的右袖已翻上,拂在枪杆上,白袍客只觉杆上传来一股大力,令到虎口发麻!他目光不由望向谷晴风的右袖!就在此刻,谷晴风趁对方用在枪杆上的力量稍轻时,用力推开半尺,紧接着身子一偏!
白袍客发觉对方发力,也重新把力量注入,猛力向前刺去!
与此同时,谷晴风因为身子闪开,左手五指也立刻一松!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笃」的一声,枪尖已刺入木柱,震得梁上的灰尘扑簌簌地飞了下来。
众人尚未定过神来,甚至白袍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时,谷晴风的衣袖已拂向白袍客的面门!
惊魂未定下,白袍客双手仍然握住枪杆,身子却向下蹲,下意识地发力拔枪。
不料谷晴风这袖是虚招,长袖拂出之后,身子乘势标前,左脚在右袖的掩护下,急蹬而出。
白袍客身子刚一蹲,谷晴风的靴底已印在其胁下。只闻「蓬」的一声,白袍客的身子如皮球般倒飞!
这一脚力道极重,白袍客只觉气血翻腾,连肋骨也断了两根,身子未落地之前,已冲口喷出一股鲜血!
谷晴风不为已甚,拍拍手道:「阁下是否可以收囘成命,放过三刀帮一马?」
白袍客坐在地上,手下把他扶起,只见他目光杀机连闪,抬腕拭去嘴角的血迹,一手捂着心窝,恨恨地道:「你别高兴得太早,布阵!一个也别想逃!」
他背后十多个汉子立即走动起来,把谷晴风、麦靑靑、赵良材与老九围起来。
谷晴风见他们分出八个人在前,不断地走动着,只看了几眼,便笑道:「这八卦阵能吓得了别人,却唬不了我!」转头对麦靑靑等人道:「你们跟着我走动,现在咱们在景门那坎位,先转入巽位之开门,再……」
话音未落,阵势已经发动,但谷晴风的师父太清道长对奇门遁甲,阳阴阵式,最有研究,他对谷晴风期望甚高,把所学倾囊相授,是以任其阵式如何变化,他都能够避开伤、死、休等门。
就在此刻,酒楼外有人叫道:「盟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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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31 11:38: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晕倒在巫山 遇师伯拯救



「盟主到」!
这三字好像有莫大的魔力般,那八个统一盟的弟子攻势立即加强,谷晴风双掌齐出,身形不断因对方阵势的变化而变,困难之处是他尚要不断提醒麦靑靑等人的步法,以及替他们遮挡!
「盟主有话要说,令他们暂时停止攻击!」
话音甫落,所有的攻势立即顿住,赵良材见对方行动划一,上司指挥下属,如臂之使指,随心所欲,而自己的三刀帮则如一盘散沙,不由发出一声长叹!
谷睛风则极想看看这个令武林变色的魔头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是以转头向店门望去。
那些统一盟的人更是人人恭谨,弯腰抱拳,立在门口迎接,外面又涌进十多个汉子,一式绿衣,立在两侧,意外人影幌动,显然酒楼的四周已被包围,谷晴风等人都是心头一沉。
一阵香风吹来,只见四个绿衣小婢抬着一乘轿子进来,轿子瞧来十分轻巧,由碧绿色的翠竹组成,轿帘也是绿色的,轿宪绿纱作衬,人影隐约可见。
一个绿衣小婢问道:「盟主问左护法的伤势重否?」
白袍客苦笑一声,道:「属下还挺得住!」
只见轿帘一幌,自内探出一只羊脂也似的柔黄来,掌上有一只碧绿色的小瓷瓶子,那婢子接了过去,把它交给白袍客。「这是盟主给你疗伤的!」
白袍客伸手接过瓷瓶,弯腰道:「多谢盟主关心!」
轿内传来一阵出谷黄莺的声音:「左护法受伤非轻,请先囘去休息一下!」
白袍客应了一声,走前在轿宪外对内轻轻说了几句话,然后带着几个手下先离去!
轿内忽然传来一阵银铃似的娇笑声。谷晴风等人心中均是忖道:「料不到穷凶极恶的统一盟。竟由女人作盟主!」
那阵笑声起先充满娇媚快乐,但到后来已转变为愤怒!谷晴风见对方笑声充满杀机,冷冷地道:「阁下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何必装腔作势!」
笑声戛然而止。「你连败本盟左右两大护法,本领果然不凡!」
「不敢当!」谷晴风朗声道:「听阁下的口气,好像认为贯盟的两个护法武功天下无敌……」
轿内人截口道:「阁下想错了!他们怎会天下无敌?起码本盟没有人胜得过他们!」
「阁下意欲一统天下武林,但若以德服人,自没人异议,以武服人便有违天和了!」
「闭嘴,本座也是你批评得的么?」
绿衣婢女瞪着一对杏眼,喝道:「还不赶快求盟主饶恕你们之命!」
谷晴风笑道:「眞是荒谬,有本领便把咱们杀了吧!」
绿衣婢女道:「此处已为本盟团团围住,就算你胁生双翅,也飞不出去!」话音一落,挥手指挥统一盟的弟子,把食客赶出去,偌大的酒楼只剩下谷晴风四个。
轿内人道:「本盟即将君临天下,像阁下这种身手,只要肯为本盟出力,要谋一席职位,并不困难!」
「阁下若做说客,实在尚需多多学习!」谷晴风不屑地道:「贵盟的两位护法以及侍剑童子,在下都已会过,武功也不过尔尔,若要君临天下,无异痴人说梦话,在下反劝阁下一句,临崖勒马,尚来得及!」
轿内人哈哈笑道:「你若以为本盟技止此矣,便差矣,总之本座再问你一句,你到底降是不降?」
谷晴风心头一动,试探地问:「不知贵盟有何平天下的大计及人材?」
「阁下若成为本盟的一份子,自然会知道!」
「你不先说说,又叫在下对贵盟如何有信心!」
轿内人声音一变。「本座再问你一句,你到底降是不降?」
「降又如何,不降又如何?」
「答案很简单,降则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不降则明年今日是你忌辰!」
「如此不必再说,在下也想领敎一下盟主的武功!」
轿内人沉吟了一阵才长叹一声:「像你这样的人材,武林中并不多见,本座实在下不了手!」
「阁下若眞有这份心意,心肠又怎会这样狠毒!」
轿内人又是一叹:「要成大事者,心肠怎能太软,但对阁下自然不同……嗯,你的大名,本座尚未请敎!」
她这几句话的语气及声调,跟刚才完全不同,好像在闲话家常般,更似是一个温柔的情人般,众人都是一怔,而谷晴风更是如中了魔一般,身子不断颤抖。
麦靑靑吃了一惊,问道:「谷大哥,你怎样啦?」
轿内人惊呼一声:「你姓什么?」
麦靑靑怒叱一声道:「他姓什么与你何关?」
「臭丫头给我闭嘴!」
谷晴风忽然道:「假如在下把姓名相告,盟主是否也把芳名赐告?」
众人见谷晴风语气改变,又是一怔,半响才听轿内人道:「你先把姓名说出来,本座再作考虑。」
谷晴风吸了一口气,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谷晴风!」
过了阵,轿内才有声音,问道:「以前本座曾听人提及武当派有个俗家弟子,外号『玉面金刚』,名叫谷晴风的,便是你?」
谷晴风道:「不错,便是在下,盟主与在下是旧相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轿帘一掀,目内走出一个绿衣女人,那女人面上挂着一幅绿面的纱巾,只露出一对眼睛,看不到脸厐。
谷晴风身子又是一抖,倏地张开双臂标前,绿衣女人轻轻一闪,道:「谷大侠意欲何为?」
「你,你……你是晴妹!」谷晴风忽然大叫起来。
酒楼内的人全都吃了一惊,麦靑靑是想不到这个统一盟盟主便是谷大哥的心上人阴天晴;而统一盟的人则料不到一个待宰割的人,竟敢呼盟主为晴妹!
「晴妹?」绿衣女人轻笑一声:「幸好本座名字之中,没有一个晴字,否则凭这句话便取你生命。」
「你,你不是……」谷晴风脸上充满失望之色。
「本盟有个姐妹,她名字中有一个晴字,本座曾不时听她在念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本座曾问她,她说:这是她对一个武当派的弟子忆念的……」
谷晴风紧张地问:「她可有说那人叫什么名么?」
「有,便是外号『玉面金刚』的谷晴风,若非她提及,本座根本不知道有这号人物!」
谷晴风吸了一口气,道:「她现在何处?」
「目然在本盟的……嗯,谷晴风,你想不想去看看她?」
「想想,我不知盟主能否让在下去看看她?」
绿衣女人道:「如果你成为本盟的一份子,何止是见她,只要她喜欢,本座也不会阻止你们!」
谷晴风脸色微微一变,麦靑靑吃了一惊,忙道:「谷大哥,你莫相信她,她在骗你!」
绿衣女人目光闪过一丝杀机,问道:「这丫头是谁?」
麦靑靑生怕谷晴风跟她去,故意道:「我是他妹妹,你待怎地?」
「哦?小丫头怀春,偷恋大人,眞是好笑!」
麦靑靑脸红如霞,啐道:「你狗嘴长不出象牙,胡说什么」
话音木落,只见绿影一闪,接着便是「拍」地一响,麦靑靑但觉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痛,刚醒觉发生了什么事,绿衣女人已退囘原处。
「这是小小的惩戒,再敢吭一声,便取你生命!」
麦靑靑见谷晴风如痴如呆地立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对自己受辱之事,显然漠不关心,一时悲从中来,不由呜咽起来。
谷晴风道:「盟主,在下跟你囘去,但你得答应我两件事!」
绿衣女人道:「那两件事,你且说来听听!」
麦靑靑哭着叫道:「大哥,你莫听她的!」
绿衣女人目光凌厉如刀刃,射向麦靑靑,这次谷晴风横跨两步,斜挡在麦靑靑的身前,轻声道:「我自有主意,你不必担心!」
绿衣女人冷笑道:「你也眞泄气,堂堂大丈夫,竞然受制于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谷晴风轻咳一声,道:「第一个条件是请盟主放弃统一武林的宗旨……」
绿衣女人截口道:「且慢,统一武林有何不对?」
「你要统一,自有人不想统一,如此难免干戈四起……」
绿衣女人吃吃大笑。「天下可以统一,为何武林便不能统一?何况未统一时,是不是从未有干戈,从未有争执,未有杀戮?」
谷晴风不由语塞,良久才道:「好吧,在下改变一下……你,若要统一武林,在下也不反对,但不能用残酷的手段!」
「手段如何,都是见仁见智,可没准则!」
「像现在如此强迫人家屈服,便太过心狠手辣了!」
绿衣女人目光一闪,道:「本盟的实力尚不足够,但假如有你这种高手,又何需使用这种手段!」
麦靑靑道:「大哥,你连这鬼话也相信,她骗你加入之后,又可故态复萌,滥杀无辜!」
绿衣女人冷冷地道:「你可以暂不加入本盟,待你见到你的心上人之后,再由你跟她商量研究?」
谷晴风吸了一口气,道:「好,这个问题暂且不谈,咱们说第二个条件,你现在立即放他们三个离开,而且放开三刀帮的人!」
麦靑靑道:「不,谷大哥,我要跟你在一起!」这刹那,她不自觉地抓住谷晴风的手臂。
谷晴风轻叹道:「麦小妹,愚兄知道你关心我,但我有我的事情要办,你也有你该去做的事……咳咳,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你有事,我陪你去办!我的事,你也陪我去做,这有什么不好?」
绿衣女人格格乱笑。「谷大侠十八年前,能令姑娘家神魂顚倒,想不到如今仍有这种力量,眞是佩服呀佩服!可惜我那姐妹这十八年可是白等了!」
谷晴风心头一热,叫道:「盟主,咱们走吧!」
麦靑靑叫道:「谷大哥……」
谷晴风不耐烦地道:「麦姑娘,你以后还是叫我谷大侠吧!」
麦靑靑一呆,几乎难以相信。绿衣女人道:「只要谷大侠肯加入做盟,这几个人的生命又有甚么打紧?」言毕钻入小轿。「囘去!」
那四个绿衣婢女抬起竹轿转身走出酒楼,其他人也鱼贯出去!
麦靑靑滚下两行淸泪,怔怔地望着他们离开,赵良材轻叹一声。「谷兄虽有侠义心肠,奈何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姑娘不如跟咱们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麦靑靑如行尸走肉般,跟着赵良材与老九出店,到了外面,已不见统一盟的人,赵良材快步而行,不久便到达「三刀帮」分舵外面。听里面一片嗡嗡的说话声,赵良材道:「弟兄们,那些恶魔呢?」
那些「三刀帮」的帮众一见到分舵主囘来都欢呼起来:「舵主,他们跑啦!」
「可有留下什么?」
「没有,他们只叫咱们以后少管闲事,说这次是皇恩大赦……」
麦靑靑忽然觉得心头非常烦闷,不想再听他们议论下去,趁赵良材不觉,转身离去。
此刻已是起更时分,按理该到店栈内去投宿,但麦靑靑不愿在云安鎮稍作逗留,果眞走出鎮,她心头惘然,出了鎮,心中暗道:「我该去那里?我要去那里?」
这时候,心头翻上师父慈祥的脸厐来,不过她不敢囘去,因为她不能向师父作出任何交待!
她停在路口左盼右望,最后决定向来路走囘去,她要去巫山,巫山无论对谷晴风还是对她,都有特殊的意义。
麦靑靑心里更存有一丝侥幸之想,说不定谷大哥见不到她的心上人,又会去巫山等她!
想到此,麦靑靑精神一振,脚步开阔,起落也快速多了。
走了几里路,实在敌不过内心的寂寞,和宁静的环境,她忽然狂奔起来,一口气奔了三四十里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得筋疲力尽,她想也不想,仰身一躺,便倒在路旁睡看了。
到她醒来时,天尚未亮,她跳了起来,带了一身的朝露,继续向东前进。
巫山终于到达,而她也终于来到巫峡之上,翻滚奔腾的长江水,就在她脚下流逝;江烟也在她脚下生起,她忽然觉得自己似活在飘渺虚无之中!生命在她心目中,似已没有意义。
麦靑靑就这样呆呆地站着,任由山风吹打。她既希望世人不知道有她,又希望下面的船夫会发现她,从而传到谷大哥耳中,就算谷大哥不来看她,但知道她的心意,她也满足了。
天又黑了,麦靑靑忘了饥饿,就躺在山石上睡着了。她就这样一连等了三天,除了睡觉与飮水之外,什么事也没做。她心中只不断地问道:「谷大哥知不知道我在这里等他?谷大哥现在何处,他见到他的心上人没有?他记不起还有我这一个人吧?」
一阵强烈的山风吹来,把江烟带了上来,笼在麦靑靑的四周,她忽然觉得世上一切都不重要,也不眞实,就像这雾中的景象。
也就在此刻,她忽然醒悟,她这样痴候,实在不是办法,等到谷大哥知道她在此等他,赶来看她,那时她可能早已饿死了!
「谷大哥这般无情,他不让我跟他去……他无情呀!阴天晴是什么天仙化人的美女,令他如此痴迷?我今生若看到她,实在死不瞑目!」
想到此,麦靑靑便决定下山了,可是山路崎岖,她又三四天不曾进食,双脚一虚,便由山上滚了下去,后脑让石头一撞,晕了过去,幸而只跌下十多丈,娇躯便被山石挡住了。
X X X
当麦靑靑清醒时,觉得身子浮浮沉沉,一切都是那麽不实际,她喃哺地道:「我,我死了么?」
忽然眼前多了一张苍老的脸厐,这张脸庞皱纹虽多虽乱,但笑容却甚慈祥。「姑娘,你醒来啦?快起来吃饭吧!」
麦靑靑坐了起来,问道:「老丈,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船,咱们航行在汉水上!」
麦靑靑也看出这是一艘船,舱内堆满了一包一包的麻袋,问:「老丈,我怎会在此?」
「姑娘已醒过来两次啦,不过后脑受撞过甚,虽然醒来,神志依然模糊,吃了东西又睡了……」
「老丈,我怎会在此?」麦靑靑抓抓头皮,「啊,我记起啦,我由山上滚了下来间」
老头笑着道:「不错,那天老朽刚巧上山收集草药,发现你晕迷不醒,便把你救了下来,后来发现你伤势颇重,若不妥善照料,后果堪虑,但老朽又订下了船期,要送货到襄阳,没办法只好把妳送上船来,幸喜姑娘一切无恙!」
麦靑靑瞥见舱角有一只小红炉,上面放着一个药罐子,知道这老头这几天必定为救自己而花了不少心血,连忙跪在地上拜谢。
老头一笑把她扶起,笑道:「老朽起初见你身子如此虚弱,以为不好医治,不料服了一帖安神药,吃了一碗稀饭,睡了一天,生机反而盛了间嗯,如果老朽没有看错的,姑娘一定学过武!」
麦靑靑点点头,问道:「老丈是晩辈的救命恩人,请恕晩辈无礼,尚未请敎老丈的大名!」
老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唔,若果你能把老朽视作朋友,而不视作救命恩人,便叫我一声龙三叔吧!」
「龙三叔。」麦靑靑亲切地叫了一声,老头乐得哈哈大笑。麦靑靑见他精神矍录,心头一动,也问道:「原来龙三叔也练过武,而且还一定是高手!」
龙三笑道:「胡说!老朽因为经常要上山采药,便学了几手庄稼把式,一来防野兽,二来健身强体,什么高手不高手的!嗯,对啦,你还未吃!」龙三说罢转身出舱,接着托了一只木盘进来,只见上面放着一大碗稀饭,还有两三式送饭的小菜,「姑娘,趁热吃吧!」
「龙三叔,你也来吃吧!」
龙三笑道:「老朽已吃过了!」
麦靑靑谢了一声,不再客气,捧起饭碗,便狼吞虎咽起来,龙三坐在旁边,抽着旱烟,侧着头望着她就像是爷爷在看着孙女般!
「丫头,够不够?」
麦靑靑脸上一红,道:「够啦,三叔你笑我!」她见龙三目光充满慈祥与怜爱,心头一暖,好像遇到亲人般,不自觉中便流露出小儿女的娇态。
「你在三叔船上便不用客气!」龙三敲掉烟灰,问道:「对啦,丫头,你怎会由山上滚下去?」
麦靑靑只觉心头一酸,满腔的委屈一齐发作,抽抽泣泣地哭了起来,龙三大吃一惊,手足无措地道:「丫头,你不告诉三叔便算啦,莫哭莫哭!」
他越叫越哭,孰料麦靑靑哭得越起劲,眼泪就像黄河决堤,汹涌而下,不能止歇。
龙三急道:「你莫唬三叔,是不是身子不适?哎哎,我不问你了……」
麦靑靑的哭声与龙三的说话声,惊动了旁人,探进了几张脸孔来,龙三劝道:「丫头,你看,人家都在笑话你啦!」
麦靑靑这才逐渐收泪,经此一哭,心情却舒畅了不少。龙三又装了一锅烟,敲着刀石引火,却不知是江风太大,不时自隙缝中吹进来,还是他老人家被麦靑靑哭得神魂不附,那火始终没能引着。
麦靑靑走前,接过刀石,替他引火,不料一敲便着了,龙三吸了一口,悠悠地一喷,赞道:「原来姑娘引火功夫另有一手,不知是不是江南霹雳堂的女弟子!」
江南霹雳堂不收女弟子一事,武林皆知,麦靑靑见他说得有趣,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带泪梨花,另有一股风味,龙三心中暗道:「这丫头长得好标致,她单身一人涉足江湖,可危险得很!」心念一动便道:「丫头,老朽人老神昏,只顾跟你聊东说西的,却还没请敎妳的芳名!」
麦靑靑含笑说道:「晚辈姓麦,名靑靑。」
「麦靑靑?好名字,有意思!」
麦靑靑故意逗他说:「这名字好有意思?」
「嗯,麦靑靑嘛,就是麦还未熟嘛!它总比那黄靑靑、朱靑靑,白靑靑等好听吧?」
「让你猜着了!」
龙三一怔,睁穴了一对眼睛,问道:「老朽猜着什么?」
「晚辈姓什么根本不知道,家师是在麦田里检到我的,那时候麦穗还靑,所以家师便把这三个字赐与晩辈!」
「哦,原来姑娘是个孤儿!」龙三同情地望了她一眼,又问:「令师是那位高人?」
麦靑靑道:「三叔你又不是武林中人,告诉你,你也不知道!」
「说说又有何妨!」
「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处?」
龙三哈哈大笑。「你休息一下吧,老朽先把碗收拾一下!」
「啊不,三叔你歇一会儿吧,我来收拾!」
「你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么?」
麦靑靑笑笑,改口问道:「三叔,这船是你的?」
「三叔可没这许多钱,不过是咱们一齐包下来的,载草药到襄阳!」
「咱们?那是些什么人?」
「都跟三叔一样,嗯,你若不困,便跟三叔出去透透气吧!」龙三把烟杆往腰带上一插,抓起木盘,带麦靑靑出去。
这船颇大,是双桅帆船,船上除了船夫之外,尚有不少汉子,这些汉子都是皮肤黝黑,手脚俐落,年纪则有大有小。
龙三道:「这些人都是采山草药的,本来他们都是把采到的山药卖给药贩药商,但老朽有好几个大主顾,便叫他们把采到的草药山一乐储起来,到一定数量时,才一齐运去贩卖!」
「三叔认识他们很久了?」
「五六载而已,老朽四处跑,有时在这里,有时远至八闽百粤!」
「三叔,您一直都是靠采山药及贩卖山药为主的?」
龙三「啧」了一声,道:「小丫头,你怎地这般麻烦,你的问题问个有完没完的?」
麦靑靑赧然一笑,再问道:「咱们什么时候才到襄阳?」
「逆水行舟,速度不快,看来最快也得后天中午才能到达襄阳!」龙三把木盘食具放好,便逐一为麦靑靑介绍。
那些人因为多了一位姑娘,硬要挤在一个船舱,都有点不满,奈何这是龙三的主意,因此神色上倒也不敢有所表示。
日落之后,船泊在江汉中,龙三派人上岸买酒肉,而船夫们经过一日的辛劳,此刻都歇了下来,有的则站在船头,用木桶向江中提水,往身淋下!」
龙三向麦靑靑打了个眼色,暗示她入舱回避,麦靑靑在舱内甚是无聊,不由又想起谷晴风来,心情登时闷闷不乐。
她脑海内浑浑噩噩,也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才听见龙三在外面叫道:「爱哭的小丫头,还不快出来吃饭?三叔不等你啦!」
麦靑靑一跃而起,冲出船舱,撒娇道:「三叔,您叫我什么?」
「没有什么?嗯,你喝不喝酒?」
麦靑靑见了十多个男人全部蓆地坐在甲板上,中间放着五六盘菜,还有饭与酒,龙三让开一个位子给她坐下。「这是什么酒?」
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道:「咱们喝烧刀子,二窝头,三叔替你准备了一瓶菊花甜露!」
「谢谢三叔!」麦靑靑见他们把酒倒在碗内,便也把自己的碗递了过去,那汉子替她倒了半碗,麦靑靑擧碗道:「小妹在船上,给大家添了许多不便……这个,我敬大家一杯,请大家原谅!」
龙三道:「是一碗不是一杯,好,都来吧!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男人女人都是人,有什么打紧?」
众人干了几口酒,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那些汉子几碗烧刀子下肚,渐渐放浪形骸,呼五喝六,高谈阔论,笑闹起在一堆。
麦靑靑虽然甚感不惯,但又因初次与这等豪汉子接触,又颇有新鲜感,一对大眼睛,在他们脸上扫来扫去,那些人见她不害怕,便开始当她是「男人」,也要跟她猜枚喝酒。
麦靑靑陪他们喝了两三碗,一张粉脸给酒气一薰,比晚霞还红,龙三道:「她快要滴出『血』来啦,你们别再叫她喝了,小丫头,你入舱睡吧!」
麦靑靑脚步虚浮地入舱,龙三为了要消除那些汉子对麦靑靑上船的不快,所以这顿饭办得特别丰盛,大肉大鱼,陈年好酒,只吃得这些汉子东歪西倒,醉了就和衣往甲板上一躺,打着呼噜睡去。
龙三自己也吃了不少酒,见他们都倒了,江风吹来,有点凉意,他扯开衣襟,让夜风吹打着,抽了一锅子旱烟,也倒在甲板上睡了。
麦靑靑睡了一阵,忽然醒了。醒来时,只觉肚子内翻翻滚滚,极不舒服,脑袋昏昏沉沉,只想呕吐,她急忙坐直了起来,推开窗子,探头出去,「哇」地一声,吐了一肚子秽物!
秽物呕出来之后,精神好了很多,江风吹来,脑袋也清醒了,她擧袖拭去嘴角的涎沬,一边抬头望去,只见远处渔火点点,黑暗中,似是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江风吹来,芦苇沙沙作响,令人心生睡意。
麦靑靑正想入船舱再睡,眼角无意中向下一瞥,忽见船舷上吊着一对手臂!她吃了一惊,再一望,原来不止一对,远处还有几只手掌抓住船舷,却不见有人!
麦靑靑虽然心生惊悸,而且也刚涉足江湖,但她心思玲珑,心念一转,便知道船下有人,这些人一定是水贼,是要来劫船的!
想至此,麦靑靑再无睡意,悄悄缩了进去,却找不到兵器,她的佩剑在巫山滚下时,早已掉了,此刻船舱内黑忽忽的,什么也看不到,只好走出甲板,见那些汉子都睡在甲板上,她不敢立即呼叫,生怕反会迫那些水贼立即行动,因此一对大眼睛四处溜,却不断轻咳,使对方不敢轻擧妄动。
甲板上放着一根竹篙,麦靑靑心头一动,抓起竹篙,悄悄走到船舷边,倏地击下!
只听「啪」地一响,四对手掌吃痛,立即松开,吊在船边的人也「哗啦啦」地跌入江中!
与此同时,麦靑靑也大声叫了起来:「有贼!有贼!」她叫了几遍,第一个醒来的是龙三。「三叔,有……」
话音未落,只见两旁船舷也翻上不少身穿皂色水衣靠的汉子来,这些汉子手上都拿着明幌幌的钢刀,脸上蒙着毛巾。
龙三大声喝道:「有贼,都醒来!」踏前一步,护在众人身前,那些醉汉都被吵醒,神志仍不甚清醒,含含糊糊地问道:「天亮了么?」
麦靑靑竹篙一扫,撂倒一个蒙面贼,但她第二杆扫出时,却一刷」地一声,被一把钢刀切断!
龙三叫道:「小丫头,进前舱,搬家伙!」
麦靑靑把竹篙抛掉,转身冲进前舱!那十多个水贼大声喝道:「把金银及货物放下,饶你们的性命!」
龙三喝道:「放屁!这些都是咱们的血汗成果,为甚么要留给你们!」
一个高瘦的蒙面贼,排众而出,沉声道:「你们莫执迷不悟,否则性命不保,又有什么好处!」
「咱们买了这批货,也差不多失去半条人命!」一个采窠郞道:「咱们都要靠它养妻活儿!」
那贼首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吧,咱们准许你们留下一点碎银……怎样?眞的不怕死?」
龙三有点奇怪:「这干人,说话语气,绝不像是汪洋大盗,奇怪!」当下问道:「请问大王在那里开窰立寨?」
那贼首不耐烦地道:「咱们要命不要交情,别废话,再不肯合作,便莫怪咱们无情了!」
话至此,麦靑靑已在前舱找到几把刀,一把剑出来,她抛了一把刀给龙三,自己留下一把剑,其他的则抛在那些采药郞身前。
龙三一刀在手,冷笑一声道:「当家的,咱们送你几十両银子如何?若不知好歹进退的,大家硬拼的结果,你们的情况不一定比咱们好!」
「听说阁下有点本领,可惜那只能骗骗别人,寳刀不磨也会生锈!」
龙三脸色一变,道:「你知道老夫的身份?」
「只知道一点点?希望老前辈高抬贵手!」
龙三哈哈大笑。「说这句话该是我!出自阁下之口,便难免令人诧异了!」
「龙老爷子,好汉不提当年勇,来吧!」那贼首钢刀一提,亮开一个门戸,其他蒙面贼,也纷纷围了过来。
龙三道:「老朽虽然多年没有活动筋骨,但自信还对付得了你们,乖乖的便走吧!」
另一个蒙面贼则说道:「咱们只是求财而已,只要你们合作,咱们绝对不伤你们一根毫毛!姓龙的护不了你们这许多个人!」
船夫们有点意动,问道:「这条船你们……」
「咱们以后会交还给你!」
船夫们一听,那里还肯相信,喝道:「龙三叔,咱们都跟他们拼了吧!」
那贼首把手一挥。「既然如此,便莫相怪了!」那十多个蒙面贼立即冲上来,分出四个来对付龙三,其他的以一对一,人数刚够。
他们上船之前,已打听好,船上只有一个龙三学过武,还估计他以前在江湖上也还有点名头,但其他人都未学过武,以一敌一,加上手上有武器,断无失手之理,是故他们怀了十足的信心来!
不料,人尚未上船,便敎麦靑靑用竹篙打伤了四个同伴的手,实力减少,而且麦靑靑的武功也大出其意料,只见她长剑洒开,便是一剣五式,只交手七招,便把对方的手腕、手臂刺伤,那蒙面贼抛刀握腕而退!
麦靑靑目出江湖以来,几次与人交锋,所遇之敌都是武林高手,从未尝过胜利,唯有这次一上塲便凯旋,精神大振,酒意更悄。
其实她一来经验浅,二来心慈手软,否则刚才第三招便已可取敌生命了!
麦靑靑退敌之后,立即冲向另一人,此人手掌本已受伤,虽然恃着手中的利器,迫得一个采药郞,左闪右避,但麦靑靑一至,又花了五招,便把他剁伤了,躺在甲板上!
她连胜两敌,意气风发,再去找第三个对手;船上的船夫与采药郞见她饶勇善战,眨眼间便撂倒两贼,燃起希望之火,也拾起木棍竹篙跟对方拼斗起来,唸喝之声,撕碎了江面的寂静。
麦靑靑又再伤一敌,便改变打法,见同伴那里危险便冲去那里援助,那些蒙面贼见她来了,未战心胆先寒,给她冲了几次,阵脚都乱了!
「要命的便快滚囘老家去吧!」
那贼首闻言大怒,撤下龙三,提刀冲来。「臭丫头,待老子来收拾你!」
他一退开,同伴们少了一个犄角,立被龙三伺机杀了一个,剩下的那两个更加难敌,连忙呼叫同伴去助!这样一来,船夫与采药郞的形势便较刚才好得多了!
麦靑靑的武功本在那贼首之上,奈何经验与火候,都与对方相差太远,因此一上场便落在下风,尚幸她仗着身法步法灵活,每逢危险,都能逢凶化吉,加上剑法精妙,每有奇招抑压对方,因此那贼首要想收拾她,可也不容易!
斗了一阵,龙三虽然仍然以一敌四,但因对方武功最高的人不在塲,是以渐渐占到上风,偷眼一瞧,脸色大变,心神恍惚起来,刀招破绽丛生,只闻「刷」的一声,一柄鬼头刀过处,他上臂已受了伤!
龙三勃然大怒,喝道:「老夫不下杀手不行了!」左掌一弓一推,一股掌风倏地涌出,正面那汉子胸膛吃个正着,倒飞几尺,仰跌在甲板上,嘴角血丝直冒,只看得那几个蒙面贼,胆战心惊!
龙三左臂翻起,骈出食中两指,迅速封住了右手臂上的伤口,把血止住,又将钢刀交到左臂,向对方杀将过去!
这「次跟刚才大不相同,他不时运起上乘的内功,用劈空掌尅敌!龙三彷似天神下凡,遇者莫不披靡,纷纷让开一条路来。那贼首见状!立即放弃麦靑靑,向一个采药郞飞去,龙三急叫:「靑靑,快截住他!」
那贼首也同时叫道:「孩儿们,快拦住这老家伙!」几个蒙脸贼立即围上,重新把龙三截住。
麦靑靑再度与贼首厮斗,仍然陷于苦战,忽听龙三高声叫道:「靑靑,『梅花三弄』!」
麦靑靑微微一怔,随手使出一招「梅花三弄」,只听「当当」两响,格开贼首的刀势,第三式自刀隙中突进,刺向对方心窝!这一招连消带打,用得恰到好处!麦靑靑还来不及细思,那贼首已撑腰闪开,要想变招,又听龙三叫道:「用『梅向好风』!」
这「梅向好风」乃取自唐朝唐彦谦「寄怀」诗之句:梅向好风唯是笑,柳因微雨不胜垂,描写梅花杨柳在风雨中之情状,而这一招也极是轻灵,麦靑靑想也不想,下身不动,上身微转,长剑随势削出,剑刃直奔贼首肩头,使来正合剑法之义!
那贼首见她这一剣来得既快,且毫无先兆,仓猝抬刀招挡,几乎挨了一剑,状甚狼狈,连忙后倒!
他一退,麦靑靑立进,长剑再度展开攻势!
龙三一边应敌,一边不时提醒麦靑靑:「凌风傲霜」、「月弄花影」、「花飘冰川」、「春雪梅花」、「瘦梅横窗」一连五招,都是好到巅毫,只闻「噗」的一声,麦靑靑的剑尖已刺穿了那贼首的手臂,「当」的一声,钢刀跌落甲板,鲜血滴滴答答地淌下。
那贼首脸色雪白,挥手道:「孩儿们快退!」
龙三趁对方心神混乱,又毙了一人,一阵风般冲出包围圈,来至那贼首身前,擧刀一拦,冷笑一声:「打得赢便抢,打不赢就溜,天下间岂有这般便宜的事!」
那贼首色厉内荏地道:「龙三,你待怎地?」
「起码也得请你交代一下!」
那贼首目光闪过一丝犹疑之色,龙三喝道:「把蒙面布扯下!」
贼首目光再一闪,伸手把脸上之布扯下,道:「龙三,要杀便杀,咱们绝不怪你,只是……唉!」
「你吞吞吐吐说什么?」
「没有,快下手吧!」
那几个未死的蒙面贼也都扯下蒙面布,倏地跪在甲板上,一个船夫忽然叫道:「咦,你们不是飞鱼庄的人么?」
那贼首长叹一声,道:「不错,咱们正是飞鱼庄的人!」
龙三脸色一变,道:「素闻飞鱼庄主董怀刀是个古道热肠的人,他的手下怎会干起没本钱的生意来?」
贼首道:「在下乃飞鱼庄的武师周城,只因」
龙三喝道:「有什么话便说,吞呑吐吐的算是什么男子汉!」
周城道:「咱们死不足惜,但只怕要连累了董老爷!其实这件事,与他完全无关!龙老爷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龙三沉吟了一下,道:「好吧,你跟老夫到前舱去!」又转头对麦靑靑道:「靑靑,你看看他们,谁敢妄动,便格杀勿论!」
麦靑靑唯唯应之,提剑立在众贼身前,那几个飞鱼庄的人都十分乖巧地跪着。过了一阵,才见龙三与周城相偕而出。周城道:「龙老爷子高抬贵手,放过咱们,你们还不道谢!」
众贼齐声道:「多谢龙老爷子不杀之恩!」
龙三道:「此乃你们有不必死之道,与老夫无关,去吧,把尸体都带走!」
那几个飞鱼庄的人,一人提着一个死者或伤者,纷纷跳下江中,眨眼便没入黑暗中。
一个船夫问道:「老爷子,您为何、放他们离开!」
「因为飞鱼庄最近受人勒索,董庄主因筹不到银子,四处张罗,五十多个人,感庄主知遇之恩,出来干一票,欲解董庄主之难!」龙三道:「老夫认为他们是为了救主,所以放走之!」
二原来如此!」
船夫们与采药郞经此一役,连酒意也消了,龙三吩咐他们把甲板上的血迹洗掉,他故意忙这忙那,不与麦靑靑交谈。
麦靑靑则一直跟在他后面。「靑靑,你去睡,天还未亮哩!」
麦靑靑道:「我不困!三叔,靑靑有话要问你!」
「有事天亮后再说!」
「不,我怕睡醒后,便看不到你!」
龙三道:「你怕三叔会掉落江中?」
「不是,靑靑怕你会悄悄离开!」
「傻丫头,怎会呢,三叔的全份财产都在这条船上哩!」
「师伯,靑靑已看出你的身份了,你何必再瞒我?」
龙三身子一抖,轻咳一声,转身道:「过来吧!」走进后舱,麦靑靑连忙跟着进去。「你师父身子可好?」
麦靑靑道:「她老人家还不到六十岁,二十年前便被人叫姥姥了,你说她身子好不好?」
龙三身子再一抖,干咳一阵,期期艾艾地问道:「她,她身子有什么毛病?」
「师父的身子没有毛病,只是思念师伯过甚,二十多年前头发便白了!师伯,你大师父三岁,今年刚六十吧,唉,你也长得太苍老了!」
龙三强笑道:「小丫头你故意扮老成作甚!师伯身子好就行,管它老不老!」
「那可不能这样说!」
「怎地不能这样说?」
「师父老了,你不老,这岂非太不公平?师父是思念过切而老的,师伯也长得苍老,证明……师伯也常记挂着师父!」
龙三脸色一黯,喃喃地道:「以前的事还说来作甚?都已三十多年啦!」
麦靑靑伤感地道:「可是师父看不开,她常说以前种种,就像发生在昨日!」
龙三身子又是一抖,道:「她姓子猛烈,又好胜,当年师伯也是如此,各不相让,目然是这样!」
「啊对啦,师父说你最爱吃红烧醋鱼,爱穿蓝布长袍……」
龙三眼角噙涙,强笑道:「现在我却穿短衣!」
「师父还说你说话时,右手一直配合语气而动作,其实我一早便想到你……」
龙三长长一叹,忽然抽出腰带上的烟杆来装上一锅烟,麦靑靑温顺地替他引火,火光一起,麦靑靑便见到龙三颊上的泪痕,她忍不住欢呼一声:「师伯你果然没有忘记师父!师父说过你也忘不了她!」
龙三吸了一口烟,道:「她还是那般目信?」
「师父说你们的性格太接近,脾气又猛烈,年轻时免不了有所冲突,但正因为如此,你们也是最了解的,她知道你需要什么,你也知道她需要什么,她知道她喜欢的,也必是你所喜欢的,而师伯你所厌恶的,师父也必会厌恶之,所以你们在一起时又……又很恩爱……」
说至此,麦靑靑一张脸登时红了。「用师父的话说,你们好起来时,觉得两颗心好像贴在一起跳动;闹翻时,又似天上的雷电,地上的水火!可是事后又会想到对方的好处来了,因为师父一直忘不了你,所以她肯定师伯也忘不了她……」
龙三喃喃地道:「这世间,果然是她最了解我……我为她而老,她必也会为我而老,我为何要折磨目己,折磨阿蕙!」
「师父怪你,为什么这般狠心,三十多年了,什么气也都该消了,怎地至今还不去看她一次!师父眞可怜,她说只求你去看她一眼,也让她看看你,看你头发白了没有,老了没有,牙齿有没有掉……」
龙三身子扑簌簌乱抖,一个劲地抽着烟。「师父没说你爱抽烟……」
龙三身子再一震,一掌震开宪子,把烟杆抛落江中,麦靑靑吃了一惊,嗫嚅地道:「师伯……」
龙三脸色一变,忽然厉声道:「靑靑,你骗我!」
「师伯,靑靑怎敢骗您?」
「她若还念着旧情,为何搬到别处去居住,却不通知我?」
「师父说,师伯离开之后,他很寂寞,后来她囘家住了几个月,重囘到山中时,那屋不知怎样已经被火烧成灰了!师父以为是师伯烧的……」麦靑靑说至此,偷偷看了龙三一眼。
龙三怪叫一声:「她还说了解我,那屋是我亲手建的,怎会又亲手烧掉?她该知道假如我要烧的,也必在她面前烧!」
「经时候师父很生气,所以便由武夷山搬到大茅山居住,过了几年,师父气头稍消,便看出师伯无论如何也不会趁她不在偷偷去放火烧屋!」
龙三大觉安慰,点头道:「当然当然,可惜那婆娘脑袋不灵活,几年后才想到,实在该死之至!」他伸手在腰上一掏,摸了个空,这才想起那烟杆已被他抛进江内去了。麦靑靑续说下去:「所以师父便到旧址钉了一块木板,写明她搬往大茅山居住!师伯你也眞是这些多年,你难道连去也不去一次?」
龙三一拳撃在舱板上。「难怪她把头发都熬白了!我当年一气下山之后,三个月没囘去了,那时家内没人,但家倶仍在,我知道她气还未消,便又下山了,次年再去,只见地上只剩一堆灰烬,什么也没有了,我只道她气还未消,心中想道:『那件事大家都有错,我不气了,你还气什么?哼,你既然如此不体谅我,我还囘来作甚?没的多找气受!』」
麦靑靑道:「所以师伯便不再去!」
龙三叹了一口气,道:「谁说的!事后我又怕那婆娘是发生了什么危险,再去找了两次都不见,才死了心!那时我只道她死了,心灰意冷,也退出江湖,隐名换姓,过看平常人的生活,江湖上再无风从龙这个名字!
「后来却听人说江湖有个『梅花姥姥』,善使梅花剑法及使梅花镖,这两门武功乃我师门的独步绝技,而师父除了收我与你师父两人之外,再无其他弟子,因此我便知道她未死!」
「那你就该立即去找师父!」
「哼!她死了我什么气都消了,她不死又故意躱着我,你说我气不气!嘿嘿,大丈夫何患无妻,我风从龙虽非潘安再世,也是眉目俊秀之辈,要去乞求那婆娘?呸,她在做梦!」
麦靑靑笑道:「这样说来,师伯一定给靑靑添了一位师伯娘了!」
风从龙(龙三)又呸了一声。「小丫头你讽刺我?哼,不是你师伯胡吹,当年呀,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个美娇娘,对你师伯……咳咳,还说来作甚!」
麦靑靑暗暗好笑,故意气他。「我囘去一定告诉师父,说师伯你老人家情如金坚,江湖众多美娇娘对他老人家靑睐,他都不曾动心!」
「胡说!我不再娶与你师父何关!」
麦靑靑一本正经地道:「因为你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师父还了解你的人!」
风从龙「呼」的一声,长长吐了一口气,像泄气的皮球般,软软地倚在舱壁上,半晌才道:「你师父有没有下山?」
「以前经常下山找你,但当靑靑上山之后,她便发誓不下山了!」
风从龙眉头一抒,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她说没了你,她活在世上已没意思,还下山作甚?」
风从龙了哼一声,道:「那她为何不目杀?」
麦靑靑脸色一变嗫嚅地道:「师父说她曾经几番要自杀,都因不心息而……」
风从龙大声道:「她若自杀才傻!」
麦靑靑又一怔,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其实还未死嘛!不过她若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我不死就是因为我还知道世上有一位『梅花姥姥』!」
麦靑靑这才知道风从龙他爱情侣实在极深!其实当年风从龙与丁蕙(梅花姥姥)已成亲了几年,但后来因一时龃龉引起轩然大波而分开,丁蕙生怕徒弟笑话,所以没告诉徒弟,他们已是夫妇!
这刹那间,靑靑脑海内突然浮上谷晴风的影子来,只觉肝腑心肠都似扯在一块,那般难受,笔墨难喩。
只听风从龙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她未死,已这般难受,阿蕙不知我的生死,日子一定比我还难过,唉,难怪她二十多年前便被人叫姥姥!」想到激动处,他忽然一把抓住麦靑靑的手臂,道:「靑靑,师伯求你一件事!」
麦靑靑矍然一醒道:「师伯,是什么事?只要靑靑做得到的,一定替你办!」
风从龙神态甚怪,搔首作态一番才道:「带师伯到大茅山游玩一番行不行?」
麦靑靑忍不住笑了出来。风从龙把脸一沉,愠声道:「你目小在那里长大,师伯才求你做响导……你到底肯不肯?」
麦靑靑扳起脸孔:「带您游玩,靑靑不肯;带你去见师父,靑靑乐意之至!」
风从龙摆出悻悻然的神色。「随你吧,谁叫我老的要求少的!哼,到了大茅山我还不懂走么?」
「师伯,靑靑为你做一件事……啊不不,是靑靑向你求一件事行不行?」
风从龙一怔,问道:「什么事这般严重的?」
麦靑靑忍住笑道:「靑靑有点事要去办,所以只能陪你到大茅山,届时靑靑只能请师父顶替,求师父陪你游玩,请您老人家应允!」
风从龙老脸一热,心中着实欢喜这小丫头,表面上却也一本正经地道:「既然你有正事要办,师伯便准你请替工吧!」
麦靑靑揉着肚皮,强忍住笑:「师伯,是谁吃了豹子胆敢勒索飞鱼庄?」心中却忖道:「唉,师父跟师伯都这般好胜,这般要面子,难怪在一起时便吵闹,离开时又要相思,眞是奇怪!」心念一动,又想起谷晴风,登时闷闷不乐。
风从龙道:「听说是一个叫统一盟的组织向飞鱼庄勒索五十万両银子!说什么一个月内若不交出银子便得付出生命!」
麦靑靑心神不属地问:「是什么组织这般厉害?」
「统一盟!师伯倒是头一次听见!」
「统一盟?」麦靑靑如受伤的兔子般跳了起来,「又是统一盟!」
风从龙忙问:「靑靑,你知道统一盟,这是个什么组织,听说已有不少帮派遭到他们的毒手!周城说四川除了峨嵋派,靑城派及唐门之外,余者全为统一盟所控制,现在他们正向中原进军!」
「统一盟,统一盟……」令麦靑靑失态的不是统一盟,而是如今身在统一盟的谷晴风!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直记着谷晴风,她一直告诉自己谷晴风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找他是为了向他当面致谢,可是这个理由很快便崩溃了,因为她已当面向他致谢过了,而他也表示救她只是一句话而已,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损失,但为什么还会想着他?
风从龙诧异地问:「靑靑,到底统一盟是什么厉害的脚色?」
「他们盟主是个穿绿衣的女人,手下有很多人,我知道他们在四川的一些行径残酷得很!」
风从龙冷笑一声:「从他们强迫飞鱼庄付钱,便知道不会是什么好组织!」
船忽然移动了,麦靑靑心神恍惚,道:「师伯,靑靑不知道是否昨夜喝的酒太多,有点头昏,我想睡一下!」
风从龙怜爱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以后莫喝太多,睡一下会好了!」他长身走了出去。
麦靑靑躺在舱板上,心中一直在盘算着一件事,是陪师伯去找师父呢,还是留在附近去找谷晴风!因为统一盟既然勒索飞鱼庄,而飞鱼庄又在这附近,谷晴风很可能也在这一带!
胡思乱想了一阵,终因劳累而迷迷糊糊进入梦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被一阵啸声惊醒!
那啸声虽远,但声音宏亮,加上高低控制自如,证明发啸之人内功是炉火纯靑之境!麦靑靑轻轻唸道:「谷大哥!」
她心头一动,探头出宪,只见船在江中航行,离岸后五六丈,而岸上却有一人在飞驰,啸声正是发自此人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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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31 13:09: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太白楼会议 统一盟偷袭



啸声未遏,那道人影已杳,可是麦靑靑已认出他是「中原大侠」剑魂堡堡主齐云燕!
麦靑靑心头大急,脱口叫道:「快泊岸!」她连叫三遍,同时冲上甲板。
船上的男人们,因她昨夜的表现,对她印象大改,几个人齐声问道:「姑娘有什么事?」
麦靑靑问道:「船能不能在这附近泊岸?」
船夫看了一下,道:「只怕这里水浅,踏板不够长!」
「离岸二丈左右便行!」
船夫道:「咱们试试!」招呼手下收帆下锚。风从龙闻声自前舱出来,问道:「靑靑,发生了什么事?」
麦靑靑微微一怔,期期艾艾地道:「我要上岸!」
风从龙讶然道:「上岸作甚?你也得等师伯把草药卖了再说!」
「不是不是……刚才『中原大侠』齐云燕在岸上经过……」
「就是那个发啸声的汉子?你认识他么?」
麦靑靑脑海内灵光一闪,点点头,道:「他啸声这般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危险,师伯,咱们快上岸看看!」
「好吧!」风从龙抄起一把刀,道:「你也把剑带上吧!」
船慢慢靠岸,麦靑靑道:「师伯,你上岸后也该买柄剑使用!」
风从龙笑道:「师伯的剑就在你腰上,要买的是你!你也该找把趁手的!」
麦靑靑赧然一笑,风从龙拉着麦靑靑的衣袖,喝道:「起!」身子腾空而起,双双越过二丈余的江面!
到了岸上,齐云燕已不知去向,麦靑靑仍不心息,擧足欲奔,却让风从龙伸臂搁住。「靑靑,你作甚?齐云燕已不知跑到那里去了,你如何追?」
「他向前行,咱们一定找得到他!」
「算了!就算他有危险,咱们现在赶去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何况以他的武功,还有谁能杀得了他?」
「统一盟……他们人多势众!」
「他们若果人多势众,咱们两个去了也无济于事!」
麦靑靑怎敢说出目己的心事,只有默默跟风从龙囘船,心神恍惚之下,几乎跌落江中。
船再度向水航行,麦靑靑不时推意向岸上瞻望,可惜看不到她想看的人,风从龙有空时来找她聊天,他东拉西扯滔滔不绝,但每逢要提及妻子时,神态便大不自然,麦靑靑心情不好,也不想跟他多聊,倒是风从龙见她茶饭不思,厌厌欲眠,瞧出有点不对,关心地问道:「靑靑,你是不是病了,待师伯抓一帖药给你服食!」
麦靑靑忙道:「谁说我病……师伯,咱们船在什么时候才能到达襄阳?」
「大概明日黄昏吧!」风从龙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忙问:「靑靑,你还未答复师伯,那次你为何会自山上跌下来?」
麦靑靑一听,眼圈儿又红了,风从龙怕她又再哭,忙摇手道:「莫哭莫哭,师伯不问就是!」
麦靑靑赧然一笑,道:「以后再告诉你!」
风从龙心中忖道:「阿蕙怎地把这个小丫头调教得这般古里古怪的,叫人摸不着头脑!」心念至此,道:「你歇一下吧,师伯去看看他们!」
麦靑靑迷迷糊糊睡了一阵,醒来时,月已斜挂在半空,她见月亮如圆盘一般,幽幽地道:「七夕……唉,如今已是十五了!」
「丫头,你在叨唸什么?」
麦靑靑吃了一惊,转过头去,这才发觉风从龙坐在她背后,怜爱地道:「孩子,我替你留了一份饭菜,刚温好,你趁热吃吧!」
麦靑靑不敢仰视,声如蚊呐地道:「师伯,你吃了没有?」
「我吃了,你快吃吧!吃了之后,师伯有一件事要你办!」
麦靑靑微微一怔,问道:「师伯有什么事?」
「快吃快吃!」风从龙伸手到腰上一摸,随即发出一道无声的笑。
麦靑靑道:「师伯,船泊岸了,刚才你没叫人上岸买烟杆?」
风从龙摇手道:「别提了,师伯不喜欢抽……」
麦靑靑笑道:「师伯不诚实,怎作人长辈!」
风从龙堆下笑容,道:「你师父知道了会不高兴!」
麦靑靑叫了起来:「原来师伯怕师父的!」
「什么怕?」风从龙认眞地道:「我是看她苦了这三十多年,不想让她失望而已!」
麦靑靑不敢再逗他,匆匆吃饱,风从龙即道:「靑靑,师伯把东西收拾一下,等下再来考验你的功夫!」言毕拿起食盘出去。
过了一柱香工夫,风从龙探头入舱。「靑靑,他们都睡了,出来!」
麦靑靑提剑走出甲板,只见风从龙神色严厉,与平时大不相同。「靑靑,你把你所学到的,一点一滴都给我倒出来!听见没有?」
麦靑靑心头一栗,连忙行礼道:「姪女资质低劣,师父所授学不到几成,请师伯多多指敎!」
风从龙说道:「使得不好,我自会作声!」
麦靑靑轻轻吸了一口气,立了一个门戸,然后把「梅花剑法」一招一式使将起来。使了剑法,又使了一套小巧的近身空手搏鬪术,接着是拳、掌,最后才是发镖手法。
船上无镖,麦靑靑下山时,梅花姥姥丁蕙又怕会替她惹来麻烦,因此不许她带镖下山,是以麦靑靑拾了几块小石头,权充梅花镖打出,每手五枚,作梅花状,风从龙看了几眼,摇头道:「这发镖手法实在太差劲!幸好剑法还马马虎虎!」
「请师伯指敎!」
,「上了岸之后,先去打一批梅花镖,在路上再慢慢敎你!这梅花镖是本门绝技之一,连四川唐门弟子对本门这项绝技,都推崇备至,你师父为何不严加督促你练习?」
「师父有敎我,只是姪女又懒又蠢而已!」
风从龙轻哼了一声。「她这一次,一向都大大不如老夫!嗯,你所学的便只这些?」
「是的,点滴不漏!」
风从龙沉吟道:「除非你师父藏私,否则……」
麦靑靑忙问:「否则什么?」
「这三十多年来,她在武学上毫无创新之处!」
麦靑靑问道:「师伯一定自创了不少新招!」
风从龙长叹一声,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月,喃喃地说道:「这些年来,我已当自己是个不懂武功的人,又怎会把心血放在武学上?当年我与你师父在一起时,为了压倒对方,争强好胜,每因武学上的疑难,而苦苦思索,以至茶饭不思……唉,人眞是奇怪,待得经验丰富了,反而索然没趣……」
麦靑靑道:「那是因为你们分开!」
风从龙点点头,道:「不错……我该不该去见她?」
麦靑靑吃了一惊,道:「这自是应该之至!」
「但我怕见到她又会争吵……唉,眞是矛盾!见不到她,觉得什么也没趣,相敍时又争执不休,各不相让!唉,这种事到底是幸福还是痛苦?」
麦靑靑大有感触,也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月,喃哺地道:「这种事是幸福还是痛苦?谁知道?也许月宫嫦娥才知道!」
风从龙吸了一口气。「月里嫦娥一人独活,忍受无止境的寂寞与孤单,她自己也在痛苦深渊中!」
麦靑靑娇躯一震,她只觉得自己在这刹那间,好像懂了很多事,又像很多事都糊涂起来!
风从龙突然在麦靑靑的眸子内,发现了她的秘密。「原来这妮子也有感情上的麻烦,看来她正在漩涡中!只不知那男的是谁!」他很想问她,但又难以启齿。
良久,他才想到一个试探的办法。「靑靑,你下山之后,可有结交到什么要好的朋友么?」
麦靑靑的粉脸一红,连连摇头,风从龙叹了一口气。「夜深了,你练武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师伯,我要吹风,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风从龙去后,麦靑靑躺在甲板上,望着天上的星星,一直至月坠星淡才迷迷糊糊入睡。
X X X
次日日落之前,船果然已停泊在襄阳城外。由于天色已晚,风从龙决定第二天早上才找买主来看货,因此,这晩乃决定在船上过夜。
睡至半夜,麦靑靑忽被一阵凉风吹醒。却原来窗子被江风吹开,麦靑靑探头远望,只见襄阳城伏在黑暗中,阑珊的灯火一闪一闪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
她心头一动,忖道:「我何不到城内去看看?反正师伯料已入睡,也不虞被他知道!」
麦靑靑想至此,立即结束一下衣物,提了长剑,悄悄跃上岸!她寻路入城,但见守城兵士来囘巡弋,幸而麦靑靑轻功颇为了得,避过耳目,潜入城内。
襄阳地处要咽,人口也不少,但并不很繁华,只有那两三间歌楼妓院仍有灯光透出,长街一片寂静。
麦靑靑有点兴致索然,要囘船也不甘心,是以仍在街上徘徊。穿过一条小巷,来至另一条大街,只见一间楼宇占地颇大,有上下两层,楼上灯光通明,楼外人影绰绰,麦靑靑不知就里,不敢贸贸然走过去,匿在暗处偷窥。
只见楼外挂着一块牌匾,借着灯光一望,上面三个金漆大字:太白楼!
天下酒楼飮肆改太白为名者,比比皆是,不同的老板,不同的地方,水平也参差不齐,但这也有一个好处,起码人人一望招牌便知道是什么地方。
「现在已快三更,还有谁在此谦客?」麦靑靑此念刚起,又为自己所否定了,若是宴客,为何楼下黑灯暗火的,门外的那些汉子是作甚的?」
她江湖经验太浅,无法由此推出眞相,看了一阵,看不到什么瞄头,便悄悄后退,准备囘船。
就在此刻,门外的汉子一齐喝道:「什么人?滚出来!」
麦靑靑吃了一惊,无暇细思便急忙后退!初秋的晚上,夜风颇大,她又退得急,只吹得衣袂猎猎作响!那几个汉子一呛啷」一声,抽出兵器分出几个人来,向这边迫过来。
麦靑靑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展开轻功往来路奔囘去,那三个汉子在后急追。「相好的,乖乖给咱们站着!」
麦靑靑那里肯听?放足而逃。不料那三个汉子的武功甚是不弱,加上麦靑靑不谙地形,不一忽,便被他们追上,立时散开把她围住!
一个剑眉凤眼,年近三十的汉子看了麦靑靑一眼,微微一怔,喃喃道:「是个雌儿!」
旁边一个厚嘴唇的壮汉道:「樊兄何必管她是什么人,好歹抓她囘去,否则咱们如何向上面交代!」
那姓樊的汉子道:「姑娘夤夜来访,必有企图,如今既然行踪败露,就请姑娘跟咱们三个去见堡主,省得动刀动枪!」他说来虽然客气,但眉宇间自然有一股威势,令人心生畏惧。
麦靑靑嗫嚅地道:「你们误会了,我只是无意中在那里经过而已,那是有什摩企图?」
姓樊的抱拳道:「姑娘有话请对敝上说去,若是误会自有冰释之期!请!」
麦靑靑不觉大怒,顿足道:「你们分明是恃强凌弱!」
那厚嘴唇的壮汉掣出一柄泼风刀,喝道:「是又如何,识相的便跟咱们囘去,否则要你好看!」
姓樊的道:「姑娘请!」
另一个身裁如同竹竿的汉子说道:「樊兄无需跟她多费唇舌,速速囘去复命为要!」
厚嘴唇的道:「杨三哥说得有理,免得等下又有强敌至,咱们分身无术!」他说罢泼风刀便是一翻,斜砍麦靑靑香肩!
麦靑靑此刻仍是男子装束,只是她没有化粧,一望便知是个女子,而且身份已被叫破,也不再伪装,咬牙道:「姑娘便看你有多横!」长剣斜挑一招,「瘦梅横窗」,把泼风刀格开,手腕随之一翻,沿刀刃滑开,急斩壮汉的手臂!
道一招「折梅插瓶」使来恰到好处,那壮汉料不到她年纪轻轻剑法便如此了得,一时大意没法闪避得开!
说时迟,邦时快,只见一道白光流星曳空,斜飞而来,「铮」的一声,便把麦靑靑的剣弹开!
麦靑靑抬头一望,却原来是那个姓樊的抽剑替他解围。「尤兄请退,让小弟收拾她!」
姓樊的说罢长剑翻处,连攻三招!麦靑靑不敢怠慢,连接三招,也还了三剑!
姓樊的长笑一声:「果然有点门道,难怪敢来踩道!」他轻吸一口气,一柄长剑化作两枝,又还了六剑!
麦靑靑咬牙招架,对方攻了六剑之后,趁其新招未生之机,立时还了一招「梅花三弄」!
一招三式,创尖泛起三朵梅花似的剑芒,把姓樊的胸膛笼住!
那汉子冷笑一声。「可惜误入岋途,令人遗憾!要想胜得了我,再过几年吧!」他话未说毕,不但把麦靑靑认为得意的招式破去,而且左四右五,攻了九剑!
这九剑一招紧似一招,剣光匹练似的直统着麦靑靑的娇躯转!
麦靑靑几曾见过如斯凶狠的剣法?芳心一乱,有点手足无措,好不容易挡了九剣,正想喘一口气,不料第十剣又翩然而至!
麦靑靑激退蹲身,只闻「嗤」的一声,头上的束发方巾已被割掉,带着一撮断发飘下,秀发如瀑布似的泻下!晚风中秀髪飘香,姓樊的心头一荡,不忍下杀手,轻叹一声:「姑娘不是在下的敌手,还是乖乖跟在下走吧,也许尚有一丝生机!」
他若不说乖乖两个字,也许麦靑靑会跟他去,他现在这两句话听在她耳中,心头极不舒服,好像自己是等待宰割的羔羊般,自尊心受创之下,长剑一抖,疯狂般进攻起来!
姓樊的料不到她如此不识好歹,一时没防,被她这番急攻,迫退数步,那姓尤的壮汉忙道:「樊兄,跟她讲什么武林道义,并肩子上吧!」
姓樊的道:「不,看小弟收拾她!」他缓了一口气,立即窥机反撃。这次再无顾忌,每一剣都是直奔麦靑靑的要害!
麦靑靑的武功本就稍逊对方一筹,而经验与火候跟对方比较就相差更远了,何况对方尚有两个同伴在侧,虎视眈眈,心理不无威胁,十七招之后,便陷于险境!
那姓杨的心思颇为纤密,城府又深,在旁冷冷地道:「丫头,你不如哀求樊兄高抬贵手吧,也许他会怜香惜玉,不忍杀你!」
姓樊的脸色一变,却不敢作声,只得加紧进攻,麦靑靑更加不济,只闻「嗤」的一声,衣襟已被剣尖桃裂,露出一片雪白的番肌,那姓尤的立即邪笑起来:「妙妙,樊兄,这妮子畏得不错,再来几剑,让咱们饱饱眼福!」
麦靑靑又羞又怒,心情激动,便更加不济了,姓奖的见她如此狼顶,怜香惜玉之心油然而生,轻咳一声:「姑娘理该明白形势,还是乖乖抛剑跟咱们去吧!」
「呼!」黑暗中忽然飞来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物件,直取樊姓汉子的脑袋,他虞不及此,无暇多思,长剣一横一挑,望来物撩去!
「当」的一响,樊姓汉子但觉剑上一沉,震得虎口隐隐发痛,那物被震飞落地之后,他才知道是块石头!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小巷里飞出一条人影来,人未至已大声叫道:「她是我老婆,为何要跟你们囘去?简直放屁!」
姓尤的壮汉踏前一步,喝道:「原来还有同党,吃我一刀!」泼风刀急砍来人的后背!
那人看也不看他,右臂暴长,抓住麦靑靑的肩胛,把她拉后,尤姓汉子见状大喜,手上力量再加两分,只闻「噗」的一声,刀刃砍在那人后背上,震得虎口都麻了,那人只毗一毗牙,怒瞪了他一眼。
杨姓汉子手中畏枪急戳过去。「吃我杨爷爷一枪!」
那人把麦靑靑拖至身后,大声叫道:「老婆,你快跑吧!」
麦靑靑惊魂甫定之后,才发觉来者便是丑八怪马天养,此刻他脸上戴着一张面具,黑暗中看不清楚,更觉丑陋。樊姓汉子的长剑也刺了出去,冷笑一声:『这岂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麦靑靑急忙分辩:「他在胡说,我那里……那里是他什么……」
樊姓汉子心头大喜:「她为何要向我解释?莫非……」原来此人年纪虽然已近三十,却因只顾练武办事,至今犹未娶妻,此时不知为何突然对麦靑靑产生爱慕之念。
他胡思乱想剣法凌乱,被马天养翻腕握住剑刃!心头震惊一下,用力一拉未果,只听「啪」的一响,剑刃中断,却是被马天养拗断!
马天养拼看疼痛,连挨尤姓汉子三刀,杨姓汉子两枪,拗断樊姓汉子的剣尖,一掌把麦靑靑推开,顺势将掌中那剣尖向樊姓汉子抛去!同时后退!
樊姓汉子心情激动,神魂不附,反应大大不如平日,「噗!」的一声,剑尖射在他肩上!
杨姓汉子道:「樊兄,振作一点,否则咱们如何囘去交代?尤其是你,贵堡主不好相与!」
樊姓汉子霍然一醒,忍痛拔出剑尖,也不包扎伤口便跟着同伴追去。
马天养拉着麦靑靑驰入了小卷,麦靑靑嗅到他身上那股汗臭味,把手缩囘。马天养忙说道:「快走快走,我身上痛得要死!」
麦靑靑撤撇嘴道:「痛就会死么?」
马天养抓抓头,道:「痛得厉害,我没法运功,便打不过他们啦,也会受伤的!」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埋剑谷主没有叫你到山上等我么?」
麦靑靑本想说谁要等你,但囘心一想这人虽然「面目」可厌,但心地还不错,终不忍太过伤他的心,当下淡淡地说道:「我去了找不到你,后来……我又爬下去了!」
马天养吃了一惊,道:「你又爬下去作甚?」
「我喜欢不行么?」
「是是……」马天养忙道:「只要你喜欢就行……你怎不吿诉我?我可以陪你下去……你知道不,我,我好想你……所以,所以我偷偷下山来找你……」
麦靑靑心头一跳,烦厌地道:「谁叫你偷偷下山的!不怕被人抓住么?」
「不是的!没人抓我……」马天养结结巴巴地道:「我师父临死时,交代我在武功未练成之前不许下山的!」
麦靑靑看看已摆脱了追兵,胆子又大了,道:「你快囘山吧,否则我心头也难安!」
马天养兴奋得一双手不断扭着衣角,像患了口吃病似的道:「你,你不用心头难安,我,我很高兴,很高兴!」
最后三个字他控制不住地大叫起来,麦靑靑轻叱道:「你想把敌人引来么?」
「不打紧!我现在不痛了,他们来了也不怕!靑……你,你跟我去庐山吧!」
麦靑靑瞪了他一眼,道:「我为何要跟你去庐山!我警告你,你以后若再乱叫我什么……的我便不客气了!」
马天养连连摇手。「你不要生气,我以后改过就是……靑靑我好高兴!」
麦靑靑慢慢地走着说道:「你高兴什么?」
「你,你会为我心头难安,证明……」马天养并不太傻,还有点心思哩,可惜他表错了情。
「你不要胡思乱想!莫以为你今夜救了我,便要求我什么的!哼,是你自己要救我的,可不是我求你的!」
马天养一张丑脸都涨红了,他刚把面具摘下,此刻又再把它戴上。「我,我没这个意思……你莫误会……」
「那很好,你走吧!」
马天养微微一怔,道:「你眞的不想跟我去庐山?」
「什么地方也不会跟你去!」
马天养实料不到她会说得这般决绝,张开了嘴巴,半晌才喃喃地道:「你不喜欢庐山,那我跟你吧!你喜欢去那里,我,我都会欢喜……」
「可惜我不喜欢你跟着!」
马天养惊叫一声:「什么?我,我有什么不好?你竟然这般厌恶我?我武功比你和你的朋友高,我比他俩英俊,我老实,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喜欢他们!」
「谁说我喜欢他们?」麦靑靑冷冷地道:「就算你再英俊一百倍,我也不会喜欢你!后会有期!」言毕展开轻功奔前!
马天养一呆之后,立即追前,他几个起落,便拦在麦靑靑的身前!麦靑靑扭头转身自旁奔去,马天养仍不心息,依然追上她,拦在身前。「我在山上已经发过毒誓,今生一定要娶你做老婆!」
麦靑靑哭笑不得,半晌才怒道:「鬼才肯嫁你这个丑八怪!」
马天养大叫一声:「你说什么?你,你骂我丑八怪?」他目光充满难信之色。
麦靑靑心头一软,暗道:「他怎会以为自己是潘安再世?」当下道:「一个人丑或美是天生的,勉强不得,但却能勉强别人的意思!」
马天养失望道:「靑靑!我有什么不好?」
麦靑靑轻叹一声:「份没有什么不好,就是……有点讨厌!」言毕她又标前。马天养怪啸一声,再度把她拦住。「我什么地方讨厌,你告诉我,我以后一定改,我求求你,你快告诉我,好不好?」他说此话时,眼泪已淌了、下来。
麦靑靑长叹一声:「像这样强人所难,便是令人讨厌的地方!」
「但……我是喜欢你呀!」
「这只是你的事,我根本不喜欢你!」麦靑靑冲口而出,心头一跳,双眼登时发直。「他对我如此,安知我对谷大哥不是如此?也许谷大哥觉得我跟着他,会惹他生厌!我,我……」
她只觉得满无星斗,情緖难以自制,大声叫道:「我会令人生厌?」
马天养吃了一惊,心念一转,喜道:「不会不会,天下间,最可爱的姑娘便是你!」
麦靑靑滚下两行清泪。「我若是最可爱的,又怎会孤零零一个……」
马天养心头一阵激动,热涙盈眶,沙着声道:「我永远陪着你……」双臂一张,把麦靑靑拦腰抱住!
麦靑靑矍然地一醒,大叫道:「你作甚?」
只见马天养双眼紧闭,喃喃地道:「老婆,你以后不再会孤零零了……」
月光下,只见他面具边缘下的肌肉凹凹凸凸,如风干橘皮般,麦靑靑从未这般接近看过他,此刻只觉后背似爬上几条小毛虫般,使她连打了几个冷噤,接着掴了他几巴掌!
马天养虽然戴着人皮面具,但依然觉得火辣辣的一阵疼痛。他呆了一阵,又觉胸膛发紧,低头一望,只见麦靑靑双掌撑在他胸膛上,正在发力!「快放开我!」
马天养一阵激动,叫道:「你不答应做我的老婆,我便不放!」
麦靑靑吃了一惊,心想这人刀枪不入,假如他不放手,的确不容易脱困,当下只好道:「你先放了我再说!」
「不!你先答应我,我才放你!」
「你无赖!」
马天养大声道:「快答应我!」
话音刚落,忽闻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接看只听马天养大叫一声,双手松开,麦靑靑立即退后。原来一枚飞镖射在马天养的后背上!
马天养吸了一口气,又向麦靑靑追去,他发了疯,决心要得到麦靑靑,是以几个起落,又拦在麦靑靑身前!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黑暗中窜出一个蒙面黑袍人来,那人一剑刺出,直取马天养的双眼。
马天养虽然皮肉坚硬,但这对眼睛跟常人一样,揉不了一颗沙子,又怎敢面对利剑?是以连忙后退!
他一退,黑袍人立时跟进,再一剑刺出,这次取的是马天养的喉头,这一剑蕴力千钧,激得空气「嘶嘶」作响!
马天养目光大变又再一退,黑袍人声音粗沙地道:「还不快跑!」
麦靑靑如梦初醒,转身急奔,跑了几步,转头一望,只见那黑袍人身裁矮小,那袭黑袍十分宽大,头上也是遮得密不通风,只开了两个小洞,以便视物,可是不知为何,麦靑靑却觉得此人有点眼熟!
忽然,那黑袍人双脚一软,冲天拔起,马天养微微一怔,见他离开,又向麦靑靑追去。
麦靑靑吃了一惊,连忙缩入一条小巷,向两旁看了几眼,轻轻跃起,匿在一楝平房的屋脊后。
她刚藏好身子不久,马天养便来了,往小巷直驰过去,麦靑靑待他去远,才悄悄跃下,奔向另一个方向,她心中不断忖测那黑袍人的身份:「我在那里见过他呢?怎地这般眼熟?」
想了一阵,心头突地一跳,忖道:「好像是师父!」可是再囘心一想,又觉得没有可能,第一,师父发誓不单独下山,她不在,山上尚有何人陪她?第二,假如黑袍人是师父的话,她断没理由不与自己相见,最低限度也会打个招呼!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腰上一麻,身子已不能动弹,只见墙后跳出一个身裁高瘦的汉子,手上提着一杆长枪,正是那杨姓汉子!
只见他双眼闪过一丝邪意,把长枪往地上一插,张开双臂,就去抱麦靑靑。
麦靑靑惊呼一声,那人左臂一沉,食指一戮,又封住麦靑靑的哑穴,随即轻笑一声,转头向四周一望,低头伸嘴向麦靑靑脸颊香去!
麦靑靑既不能动,又不能叫,只急得涙花在眼眶中乱转,心中暗叹一声:「早知跟丑八怪去庐山,也不必受此耻辱!」
忽然希望马天养又自天而降!
「杨兄,你在作甚?」声音是自天而来,却不是马天养,麦靑靑眼角一瞥却见那樊姓汉子提剑目屋顶跳下。
「嘿嘿,樊兄来得好快!」
樊姓汉子说道:「杨兄,贵寨既然与本堡合作,便请莫再将绿林中那一套搬过来!」
杨姓汉子冷笑一声:「樊兄说什么话?小弟岂是这般无知之人?」
「杨兄此话何意?」
「心照不宣就是!」杨姓汉子尴尬地一笑,拔起地上的长枪。
樊姓汉子解开麦靑靑的麻穴,剑尖指在她后背。「请姑娘向左转,你若不想逃跑,咱们自然不会难为你!」
麦靑靑此时对他的印象稍好,又知跑不了,只得听任别人指挥,忽而转左,忽而转右,那杨姓汉子对姓樊的好像颇为忌惮,默默地跟在后面,不一囘便返囘太白楼外。
楼外那些汉子问道:「樊兄,就是这个妮子么?」
「唔,这里没事吧?」
「刚才有个夜行人,却被堡主发现,请他进去,奇怪的却没有出来!」
樊姓汉子笑道:「那必是友不是敌,有何奇怪之处?」当下推着麦靑靑走了进去。
太白楼下只坐着掌柜及几个伙计,看见樊姓汉子都点头为礼,两人踏上楼梯,樊姓汉子轻声道:「等下你态度不可过硬……语气好一点,总有好处!」
麦靑靑心头有点感激,嘴上不作声,跟住到了梯口,只觉灯火通明,楼上坐满了人。
「启禀堡主,抓到一个奸细!」
人丛中立起一个人来,正是剑魂堡堡主齐云燕,她觉得麦靑靑有点眼熟,讶然问道:「刚才你去追奸细,便是她么?」
麦靑靑见齐云燕在此,似是首领,料在座之人,都不是凶狠之辈,暗中松了一口气,说道:「堡主,我根本不是什么奸细!」
座上有人道:「咦,她那天不是去追那个埋剑谷主么?」
「我认得了,她曾被统一盟的人抓去,后来被靑松道长救了出来。」
麦靑靑认得他那天跟钱老七在一起的,当下道:「我刚好经过这里……」
话音未落,只见里面转出一个人来,叫道:「她是我师姪,什么奸细,风某就是来找她的!」
麦靑靑喜道:「师伯,你怎会来此!」像乳燕投林般飞了过去。
齐云燕道:「樊相彰,这位是『梅花门』的高人,风大侠!」
樊相彰连忙抱拳道:「在下无知,冒犯了令师姪,请风大侠恕罪!」
风从龙问麦靑靑。「靑靑,你可有受伤?」
麦靑靑道:「只掉了几根头发!」
风从龙笑道:「那就算啦,不知者无罪呀!」拉着麦靑靑走到一边坐下。
「师伯,你怎会来此?」
「还说哩!你偷偷上岸也不告诉师伯一声!」
麦靑靑含羞地道:「师伯,他们在这里作甚?」
「商量对付统一盟的事嘛?唉,弄得师伯头昏脑胀,都是你不好!」
麦靑靑一听见统一盟三个字,精神便是一振,只听一个酒糟鼻子的老头正在说话。「统一盟干起黑吃黑的勾当,咱们绿林道上的弟兄也不会跟他们客气。」
风从龙轻声道:「此人是北七省绿林总瓢把子穆三山!」
齐云燕笑道:「今夜惊动穆当家的,就是想请穆当家捐弃前嫌,共同却敌!」
穆三山声音宏亮,穆某坐在这里听了甚久,总觉得有人瞧咱们绿林道上的朋友不起!」
座中那些白道领袖,脸色都不甚自然,穆三山大声道:「你们瞧不起咱们,穆某也无话可说,事实上如今很多绿林上的朋友,都忘记『盗亦有道』这四个字,所谓树大有枯枝,相信必有败类出现,使别人看不起咱们,这又怎能怪人?」
众人心中都忖道:「此人说话坦诚,又有自知之明,难怪他能连任绿林盟主多年!」
穆三山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道:「不过齐大侠那句捐弃前嫌的话,却说到穆某心窝内去了,就冲着这句话,咱们绿林便跟你们合作吧,穆某囘去之后,立即吩咐各寨严守纪律,服从齐大侠的领导!」
话音一落,便博得满堂的掌声,穆三山抱拳道:「多谢诸位给穆某脸上贴金!刚才听了诸位大侠的话,穆某也有一个看法,只是说了之后,请大家莫见怪!」
齐云燕连忙说道:「穆当家的有话请说,今夜正要集思广益,任何话都说得听得!」
「好!」穆三山清一清喉咙,「刚才大家都认为统一盟如何厉害,其实他们也犯了一个错误,便是树敌太多,试问有那个野心勃勃的组织,够胆像统一盟这样,白道,黑道,绿林都一齐侵犯的?」
穆三山又清一清喉咙才继续说下去。
「无论统一盟的实力有多大,也不可能与天下为敌!所以穆某认为大家不必太过沮丧,统一盟实在不足为惧也!」
众人听后立即分成两派,一派认为穆三山所说的极有见地,另一派则有人认为:「嘿嘿,火还未烧到你身上,你又怎知道会不会痛!说得轻松,他们来个逐个击破……」
只听穆三山长笑一声,续道:「诸位不开腔,一定认为穆某说得太轻松了,因为穆某指其可怕,是因为统一盟不能与天下为敌,基础便得靠各门各派联合起来,所谓同心合力嘛,假如大家心存嫌隙,谈不上合作,自然不是其敌。
「而且咱们有咱们的打算,他们也必有他们的打算,统一盟可以逐个撃破,而且更可以收多了一部分人,届时还不是完蛋,是不是这样?」
只听一个身裁矮胖,手上提着一柄黑忽忽的折扇的中年汉子道:「穆盟主正好说出冷某要说的话,不知盟主又有没有善法解决?」
众人都认出此乃晋南「铁扇子」冷清风,此人不但手上一柄折扇了得,而且口舌伶俐。
穆三山哈哈笑道:「冷大侠之言实在不敢当,穆某乃一介草莽,那有什么善法?拙见是咱们先下手为强,莫等对方来逐个撃破,咱们便先合力把它捣碎!」话音一落,他揑拳击下,助其语气,只闻「砰」的一声,那张桌子登时裂开,杯壶撒了一地!
穆三山连声道:「失礼失礼,穆某鲁莽惯了,请诸位莫见笑!」
众人都发出一阵笑声,齐云燕心头忖道:「这姓穆以前当上绿林盟主多年,岂是省油灯?他故意如此……哼,好一个粗中有细的人!」当下长身道:「穆当家的说得合情合理,齐某佩服之至!如今就请穆当家的继续为大家解开茅塞,看看如何才能先下手为强!」
穆三山道:「齐堡主言重了,穆某还没有什么好办法,还是请齐堡主把计安排好了!」
齐云燕道:「请诸位继缤发言!」
座中一阵沉默,风从龙轻声道:「靑靑,师伯烦得很,咱们囘去吧!」
麦靑靑本来对这种事也不会有兴趣,奈何如今谷大侠加入了统一盟,她内心不由自主便大感兴趣了。「师伯,你若闷的话,你先去吧,靑靑还想听听!」
她忽然记起那个黑袍客来,轻声把刚才的经过告诉风从龙,风从龙结结巴巴地道;「不会是她吧?我知道她说过的话一定记得!她是个把诺言看得比生命还重的人,你一定是认错了!」
麦靑靑耸耸肩,不再跟他交谈,风从龙坐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道:「靑靑,师伯实在闷得发慌,我出去走走透透气!」
麦靑靑明知道他是要去证实那个黑袍客的身份,也不说破,只见齐云燕又长身道:「诸位既然尚未有什么善法,且让齐某向大家说一件事!」
众人见他脸色凝重,知道事情必不寻常,都转头向他望去,屛息而听。
「前天,齐某经过飞鱼庄,得悉董庄主接到统一盟的勒索信。统一盟掳走了董庄主唯一的孙儿,向他勒索五十万両银子!大家都知道董庄主的独子前年已殁,如今这个孙儿,便是他们董家的传宗接代的根,所以,董庄主只好忍辱,暗中筹备银子……」
众人听至此,都发出一阵唏嘘,麦靑靑只道飞鱼庄的武师为了筹集银子化装江贼打劫商旅的事,已为齐云燕知道,但事实却非如此。
「齐某听后便答应替他想办法!后来离开飞鱼庄,无意中发现一个多年不见的魔头!他便是『皓首凶龙』上官楚天!」
羣豪都发出一声轻呼!冷清风问道:「上官楚天还未死么?」
齐云燕轻叹一声,道:「齐某也以为他已死了!却料不到他会在江边出现,当时他显然正与一个脸戴人皮面具的汉子在谈什么秘密的事,却不料被齐某撞破,其实齐某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谈什么?」
穆三山笑道:「上官楚天不但武功高,手段狠,而且心性狡猾,他必以为秘密为你所悉……哈哈,上官魔头虽然厉害,但到底不如堡主!」
羣豪初时皆一呆,继而都暗叹一声:「穆三山说得不错,以上官魔头之为人,岂有放过齐云燕之理?齐云燕能够赶来此处主持羣英会,那麽,败的必是上官楚天了!」
岂知齐云燕长叹一声:「诸位太给齐某脸上贴金了!单一个上官楚天,齐某已未必应付得了,何况对方尚有同伴?这一仗不用打也知道结果!是故齐某立即三十六计……诸位请莫见笑!」
穆三山道:「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也会脚底抹油,一溜了之!」
齐云燕脸上发热,道:「上官魔头与其友显然料不到齐某连门面话也不丢下一句便溜掉,一呆之下,被齐某抢出五丈!他们追了一阵,也许因齐某不断发啸,他们以为我在招呼同伴,所以便不追了!」
麦靑靑暗道:「原来如此!」她想起那天齐云燕背后根本没人,他仍在发啸,显然心头极是震惊!想到此,她对齐云燕的好感大打折扣!
齐云燕长叹一声。「齐某最怕上官魔头与统一盟勾结……」
冷清风冷笑一声,「怎知他不就是统一盟的盟主!」
麦靑靑不及细思,脱口便道:「不!统一盟的盟主是个女人!」
此言一出,羣豪皆转头望着她,麦靑靑颇有悔意,奈何语已出口,要收也收不囘来。齐云燕问道:「姑娘贵姓,恕齐某刚才忘记请敎!」
「不敢。」麦靑靑长身行礼道:「晩辈姓麦,贱名靑靑!」
「麦姑娘见过统一盟盟主?」
麦靑靑沉吟了一下才点点头。羣豪又是一阵骚动,齐云燕脸色不变,语气却有点难听。「姑娘跟统一盟盟主是朋友?」
麦靑靑经验虽浅,人却聪明,那有听不出齐云燕不快的心情,当下把脸一沉,不屑地道:「齐堡主这句话令人好生失望!你认识大魔头上官楚天,难道堡主与他便是朋友?」
剑魂堡的金剑客立即叫骂起来,樊相彰暗中替她揑了一把冷汗。穆三山哈哈大笑。「不错不错!齐堡主说这话是有点欠深思!麦姑娘,既然统一盟盟主不是贵友,你又如何认识她?」
「刚巧碰上的!」
「愿闻其详!」
麦靑靑只得扼要地把与统一盟主相见的经过说了一遍。「谷大哥为了救咱们,便自愿跟她去了!」
齐云燕问道:「这姓谷的,到底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的名字已忘记了,只准晩辈叫他大哥或谷主。」
冷清风道:「这人侠骨丹心,行为令人敬佩!只不知他为何这般神秘!」
齐云燕道:「咱们还是研究那个绿衣女人吧!」
穆三山问道:「麦姑娘对那女人还知道些什么?」
「晩辈只知道统一盟有左右护法,下面还设有什么职位便不知道了!而上次到石家庄挑衅的三个姓宋的人,他们年纪不止十三四岁,这是他们右护法说的!」麦靑靑道:「他们的右护法叫谷中树!」
「谷中树?」齐云燕看了穆三山一眼,「这名字齐某从未听过,有那一位知道否?」
艮久,在坐之人虽众,都没一个作声,麦靑靑道:「谷大哥也说过这名字是假的!」
齐云燕问道:「麦姑娘可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对付的是那一个门派么?」
麦靑靑不耐烦地道:「晚辈已把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了!」
冷清风忽然问道:「你师伯去了那里了?」
「他囘船休息了。」
「姑娘为何不去?」
麦靑靑一怔,想了一下,随即知道对方的意思,不觉怒道:「冷大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冷某问问而已,因为冷某风闻统一盟的手段十分卑汚,嘿嘿,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麦靑靑轻哼一声。「说来说去,你们还是当我是奸细!」
穆三山忙道:「谁没证据敢胡揑罪名的,咱绿林道上的朋友便跟他决绝!」
麦靑靑道:「还是盟主公道……多谢你啦!」
语音刚落,只听楼梯「砰砰」数响,羣豪心头都是一紧,转头望去,只见那尤姓壮汉快步奔了上来。「不好啦,发现敌踪!」
穆三山吃了一惊,长身道:「尤靑,你说清楚一点,没头没脑的!」
尤靑吸了一口气,道:「刚才小周来报说外面来了不少神秘的人,我跑去看看,却发现城外江边多了好几艘大船,而城内也的确有生面人在走动!」
穆三山道:「他们怎会知道咱们在这里聚集?」
冷清风冷笑一声:「这就说明咱们这里人之中有人做奸细!
齐云燕道:「现在已无时间讨论这个问题!穆当家的你有什么应敌的办法?」
「首先问大家一句,咱们是要退,还是就在此刻跟他们决个生死?」
一个尖细声音,脸皮白晳,书生打扮的汉子道:「咱们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实力,如何决定进退?」
穆三山道:「尤靑,他们多少人?」
「多少人我不知道,但大船则有四艘,都是双桅的!」
另一个汉子道:「人数多少固然是个问题,但最重要的是统一盟有多少个高手在阵!」
齐云燕心想这样再谈下去,终无结果,当下立即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请恕齐某说两句:齐某认为这时候——不知对方虚实前,最好便是撤退以保存实力,未知诸位认为如何?」
羣豪分成两派,一派主张就地跟对方决一死战,因为要去找寻统一盟,并不容易,而且现在羣豪齐集,也不一定会输给对方,另一派则赞成齐云燕之议,认为以谨愼为上。争持不下之间,忽然有人问道:「冷大侠,你认为如何?」
冷清风搧一搧手中铁扇,道:「冷某遵从大家的决定!」这句话实在模棱两可之至,羣豪都有点失望。
只见一个身形如同铁埼的汉子大声道:「还争个屁!索性分两路,不怕死的便留下来跟俺与对方拼个死活,要溜的便趁早走吧!」这句话惹火了很多人,他虽然没有说赞成齐云燕的那些人是怕死之辈,但含意至明,那些人都对他怒目而瞪,而赞成跟统一盟决战的,则发出一阵采声!
穆三山道:「不论进或退都该统「行动!合则可胜分则必败,请诸位三思!」
羣豪又叫了起来:「那咱们到底是进还是要退?」
「请穆盟主表决!」
穆三山为难地望了齐云燕一眼,正想开腔,忽听楼梯又「砰砰」地响了起来,只见一个汉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上来。「堡主,统一盟的人已全部入城,正向这里走来!」
齐云燕问道:「对方共有多少人?」
「兵分四路,每路起码有四十人!都是手提兵器,尚有一些措着长弓硬箭。」
齐云燕再问:「带头的是什么人?」
「属下不知道,因为他们都戴着人皮面具!啊,对啦,还有一些女人,脸上都蒙着绿色的轻纱!」
齐云燕眉头一皱道:「再去查探!」
穆三山心念一转,立即大声道:「敌众我寡,穆某认为此战打不得,因为对方人数三四倍于我!」
那身裁铁塔似的汉子道:「但咱们就这样溜掉,不嫌长敌志气灭己威风么!」
穆三山笑道:「所谓君子报仇十年未晩,咱们要争的不是一时之气,而是最后的胜利!」
此语一出,羣豪一齐鼓起掌来,「中原大侠」剑魂堡堡主齐云燕心头甚感不快,不过穆三山总算是赞成自己的意见,终也随众鼓掌。
穆三山忙说:「至于如何撤退的事,请堡主宣布,绿林上的朋友们都得听齐堡主之令,否则便等于违了绿林规矩!」
一个黑汉道:「这可只是指今夜而已!今后咱们还是听你的!」
齐云燕道:「这个自然,齐某怎敢越爼代庖,统一盟的人既然是乘船而来,趁他们包围圈未形成前,咱们望南面退吧!请穆盟主先行,冷大侠居中策应,齐某率领本堡的人殿后!」
绿林好汉见他把最危险及艰巨的任务,挑在自己的肩上,对他印象稍好。当下穆三山先行,众人鱼贯下楼。
齐云燕抬头见麦靑靑仍端坐在椅上,不由问道:「麦姑娘,你怎地还不走?」
「堡主不必为我担心!晩辈还得去找师伯,师伯在汉水江畔的船上哩!」
「那里已为统一盟占据,你还是先避一避!」
麦靑靑淡淡地道:「堡主放心,料他们统一盟虽然凶残,也不会难为我一个初出道的小女孩!」
齐云燕心中暗怒:「我好心劝你,你倒会说风凉话!」但为了保持大侠之风,仍担忧地道:「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坐在这里!须知统一盟也许知道咱们在这里敍会,万一他们找到你,说不定要迫你说些什么?」
麦靑靑心中暗道:「好啊,我以为你关心我,原来是怕我把你们商量的事告诉统一盟!」她生性聪明,知道齐云燕既有此顾虑,便忙长身道:「堡主说得是,多谢您关心!」言毕长身向齐云燕行了一礼,然后才跟在羣豪后面下楼。
齐云燕走在最后,出了酒楼,把散在四处布防的手下召集过来:「本堡承起殿后这光荣的任务,希望大家走在最后面,敌人追上时,除非其他人都已到安全之地,否则战至一兵一卒也不退!」
那十多个金剑客轰应一声,齐云燕见羣豪已离开,才统众跟在后面向南前进。
麦靑靑跟他们走入一条小巷,她见众人都没有留意她,便窜入一栋废屋内去。
过了一阵,剑魂堡的人也过去了,麦靑靑正想出去,忽听到一个轻微的说话声:「你快间船吧,叫靑靑带你到大茅山找我就是!」
麦靑靑一怔,继而大喜,因为这是师父的声音,她正想开口,便听到风从龙道:「你为何不跟她相认?你们师徒不是有什么事吧!」
丁蕙轻啐一声:「有什么事?我现在一不想见她而已!」
麦靑靑暗暗奇怪,要现身相见的念头倏地隐去。风从龙道:「阿蕙,你好像有点变了,你以前一向是敢作敢为,明刀明枪的!」
丁蕙冷笑一声,道:「你懂得什么?师徒之间会有界限!」
风从龙过了半晌才叹息道:「咱们三十多年未见一面,此刻匆匆一见又要分别,我实在舍不得!」
丁蕙急道:「我,我一定要离开!」
「我不给你离开!」
风从龙的语音甫落,便听到一阵悉悉的声音,似是他扯住了丁蕙的衣袖。只听丁蕙气急败坏地道:「我在靑靑面前发过誓,不单独一个下山的!」
风从龙「啊」地轻呼一声:「对啦,我倒忘记靑靑曾经告诉我!」
「所以,我一定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她」
风从龙笑嘻嘻地道:「她会怎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难耐寂寞,所以偷偷下来找我!」
「臭美!我来是找靑靑的!」
「找靑靑为何不让她知道?分明是你不知在何时发现她跟我在一起……」
麦靑靑身子一震,心中暗道:「师伯说得不错,师父是把信诺看得比生命还重的人,她一定是耐不住寂寞,敌不过腐心蚀骨的对情人的思念,所以甘愿违誓偷偷下山!却自欺欺人,蒙住面不让我发觉!唉,情是何物,竟能使人性格大变!」
这刹那,她眼前又似浮上了谷晴风的影子,正寒着脸对她道:「麦姑娘,你以后还是叫我谷大侠吧!」
心神恍惚间,忽然「啪」的一响,接着风从龙结结巴巴地道:「阿蕙,你怎地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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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31 20:00: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加入统一盟 偷窥怪现象



此际只听丁蕙冷冷地说道:「你刚才所说三十年来,无日不在思念我,可是眞的?」
风从龙道:「自然是眞的!我可对月发誓!」
「既然是眞的你为何不为我着想?」
「唉,经过三十多年无情岁月的洗刷,你,你还放不开这些抓不到的东西!」
丁蕙声音有点发颤。「什么是抓不到的东西?」
「咱们已经浪费了三十年的靑春,对咱们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风从龙声音有点激动。「不是名,不是利!」
丁蕙道:「我有点害怕……」
「你害怕什么?」
「害怕有一日咱们又因一言不合,再起争执,你又要离开我!」
风从龙沉吟了一下,道:「我相信不会了,因为岁月无情,时间寳贵,一个人能有几个三十年?」
丁蕙喃喃地道:「一个人能有几个三十年,你说得不错!」一顿又道:「那麽你告诉靑靑吧,就说任你怎样玩都行!」
「我告诉她,说我自己去找你,才能显出我是诚意的!所以明日开始,便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丁蕙笑骂着道:「你几时学得这般滑头!」
麦靑靑心头大觉安慰,也替师父师伯高兴,她用金钗在泥地上写了几个字:师伯,靑靑先走。
她好像了却了一件心事,轻声闪了出去。黎明的天空最是黑暗,但晨风吹来,却颇能提神。麦靑靑在她听了风从龙的话之后,便有了一个决定!
由于有了这个决定,所以麦靑靑往来路走了,到了太白楼附近,果见黑暗之中,人影幢幢。有几个统一盟的人现身,见她男不男,女不女的,年纪又是不大不小,都没放在眼中。
麦靑靑却直向一个绿衣少女走去。「姐姐是统一盟的人么?」
那少女目光在黑暗中发亮。「你是什么人?」手腕已落在剣柄上。
「小妹诚心要求加入贯盟!」
那少女显然料不到会这様,呆了一呆才道:「可有人推荐?」
麦靑靑摇摇头,那少女又问:「你认识敝盟何人?」
麦靑靑沉吟了一下,再度摇头,绿衣少女冷冷地道:「咱们凭什么相信你不是奸细?」
「我,我怎会是奸细!」
一个汉子走了过来,问道:「你谁都不认识,为什么会要求加入本盟?」
「我……」麦靑靑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听人说过,贵盟最近威风得很,我目己一个在江湖上漂泊,整天受人欺侮,所以希望能加入贵盟得到保护!」
那汉子上下看了她一眼,道:「你要求这般低,江湖上的帮会多得很,随便找个庇护所,还不容易?」
「别帮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我……你看我要扮男装才敢上道……」
那汉子笑嘻嘻地说:「不错不错,别的地方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只有咱们统一盟的男人才是好东西!尤其是咱……嘻嘻,咱的东西是最好的!」
那绿衣少女脸笼寒霜,叫道:「邱峯!你嘴里给我放干净一点!」
那汉子连忙堆下笑脸。「梅姐姐你莫生气!」
麦靑靑察言辨色,连忙说道:「小妹知道贵盟的姐妹地位最高,所以才毅然来投!」
这句话正好说对了。那姓梅的绿衣少女脸色稍霁,问道:「妹妹,你是那个门派的?」
麦靑靑道:「我是个孤儿,自幼便跟嫂嫂生活,我的武功是她教的,后来她一直要我替她干活,我十三岁那年便偷偷跑出来了,也不知她是那个门派的!」
那梅姓少女道:「那麽你把所学的使一遍给我看看吧!」
麦靑靑心想:「你年纪有多大,见识有多广,竟敢考我!」话虽如此,却也不敢把师门剑法显露出来,胡乱提剑使了二三十招,只看得那些人大摇其头。
梅姓少女皱着眉头道:「好啦,可以啦!论武功,你实在不足以加入本盟,只是念在同是姐妹份上,便抬擧你吧!以后便到本盟的飮食阁帮个长短吧!现在先跟我!」
那邱峯忙说道:「还不赶紧多谢梅姐姐!」
麦靑靑听他奉承的神态,才猜到这姓梅的身份必定不低,当下连忙拜下道:「多谢梅姐姐栽培!一
那姓梅的丫头大刺刺地道:「好啦,起来吧!嗯,你叫什么名字?」
麦靑靑不暇思索地道:「小妹姓杨,单名一个菁字。」
邱峯笑嘻嘻地揷咀道:「人美名字也美!」
梅姓少女瞪了他一眼,沉声喝道:「你若敢动她一根汗毛,姑奶奶便不与你客气!」
邱峯训讷地退下。麦靑靑问道:「姐姐,你们在这儿作甚?」
「咱们接到密报,说这里有人集会……」梅姓少女忽然警觉,连忙住口。「杨菁,以后你要多抽时间学武,本盟虽然要求下属要忠心,但也要有好身手才有机会晋升!」
「小妹明白。」麦靑靑道:「小妹想问姐姐一件事,希望姐姐莫怪!」
梅姓少女诧异地道:「什么事?」
「姐姐在本盟内所司何职?」
「本盟的姐妹全帮绿衣堂管理,绿衣堂下面有三位香主,六位副香主,愚姐是六位副香主之一。」
「原来是副香主,小妹眞是有眼不识泰山!」
话音刚落,忽见一个少女奔走过来。「梅姐,副堂主到!」
梅副香主踏前几步,那少女示意麦靑靑弯腰行礼,须臾,只见一个绿衣女子走了过来,羣雌齐声道:「属下恭迎副堂主芳驾!」
那绿衣女人脸上挂着一块绿纱,只露出一对眼睛,看不到脸孔,但身材却婀娜多姿,婷婷娉娉,虽未知面貌如何,但人人心中均认定她必是大美人无疑!
麦靑靑心中忖道:「不知谷大哥的心上人是不是她?」心想至此,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不料那副堂主也正望着她。「梅妹妹,此人是谁?男不男,女不女的!」
梅副香主道:「启禀副堂主,她叫杨菁,是小妹刚新收的!」
副堂主唔了一声恨恨地道:「想不到齐云燕是个没胆的狗熊,望风便遁!」
梅副香主道:「为何不追?」
「副盟主已率人追下去了,只要能全歼他们,雄霸武林的计划,便已成功了一半!」
麦靑靑见她语气充满了自信,不由暗暗替齐云燕等人担心!由这几句话中,她又知道了一件事,统一盟除了盟主及护法之外,尚有副盟主!
羣雌脸上都露出神往之色,梅副香主道:「姓齐的人缘与声望不错,就怕让他把各门各派联合起来!」
副堂主冷冷地道:「他神气也不会太久了,因为盟主已悄悄派人去踹他的老窝了!剑魂堡一破,那些小门派还有不闻风披靡的?到少林武当正式与本盟为敌时,咱们根基经已牢固了,还怕什么?」
羣雌一齐发出呼声,副堂主得意地说道:「届时姐妹们都有好处!哼,他们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咱们女人便不能三夫四郞的么?嘿嘿,那个时候,天下英雄跪在地上,任你们挑选,还怕他们不俯首贴耳么?」
羣雌听了表情不一,麦靑靑却觉得心头怪怪的,这种说法她实是闻所未闻。只听副堂主又道:「立即下船!」
羣雌应了一声,列队前进。梅副香主叫麦靑靑跟在她后面。那些汉子在前开路,出了城直奔河畔,时天时已亮,江边船上不时有炊烟冒起,晨风吹来,缭绕于帆桅上,疑在世外桃源。
麦靑靑怀着忐忑的心跟她们上了一艘船,不久船便开了。梅副香主吩咐一个叫花十七的少女带麦靑靑去换衣服。
麦靑靑见她年纪与自己相彷,大着胆子问道:「花姐姐,咱们要去那里?」
花十七摇摇头,道:「恐怕只有梅姐姐才知道!」
「梅姐姐叫什么名字?」
「梅姐姐叫凌霜,她还有一位姐姐叫凌雪的,是本堂飮食阁的香主!」
麦靑靑装出一副羡慕的神态,道:「梅姐姐年纪大不了咱们多少,便做了副香主,眞敎人羡慕!」
花十七轻声道:「她们姐妹是堂主的徒弟,当然……嗯,你换好了没有?」
麦靑靑不敢再在这个问题打探下去,换了一个话题:「本盟的女弟子都是身穿绿衣,请问若是堂主、副堂主、香主什么大人物来,咱们怎样辨认?」
花十七抿嘴笑道:「这个倒容易,色彩越浅的,职位越高,像盟主她那袭衣裙,浅绿几乎是白的!而你这一套却是最绿的了!」
麦靑靑换好衣服,走出来看了花十七一眼,见她所穿那套果然比自己的稍浅。花十七解释道:「你在本盟满一年后,便换穿小妹这一种了!」
「小妹什么也不懂得,以后请姐姐多多指敎!」
花十七也因麦靑靑年纪跟自己相若,是以颇觉投缘,拉着她的手道:「我带你去领早点!」
吃早点时,麦靑靑才知道花十七的身世,正如今晨自己向梅凌霜所编说的!看来绿衣堂的女弟子,多数都有一段凄惨的往事,询之,果然不是孤儿寡妇,便是弃妇。
吃了早点,花十七便带麦靑靑到船舱。这舱在最下层,是摆放杂物的。那里有一个中年胖妇守着,对麦靑靑道:「你来得正好,快把那两萝菜倒出来,把烂叶子摘掉,再把好的拿去洗!」
花十七向她点点头,才对胖妇道:「顾副香主,属下去了。杨妹妹刚来,什么也不懂,请你包涵一二!」
那胖妇眉头一扬,道:「小狐狸精,谁要你饶舌!快给姑奶奶滚!」
她的嗓门极是响亮!话音在舱内回荡着,震得人耳鼓生痛。麦靑靑把那两萝菜倒在地上。那胖妇见了,圆脸刷地涨红了,粗着脖子说道:「你发什么疯?把菜倒在舱板下,姑奶奶如何进出?还不快搬进去!」
麦靑靑嗫嚅地道:「里面很热!」
「哈哈!谁不知道?若不是太热,这些菜怎会这般快便烂了?你搬不搬?不搬便给我滚!死丫头,怕辛苦便别来,好命的还是大小姐哩,鬼叫你上一世作了孽哩……」
那胖妇坐在通风处,抓着一柄葵扇,死劲地搧着。「杀千刀的,姑奶奶活了四十岁,也未遇过这种鬼天气!都秋天啦,还这般热!一她一边唠叨,一边把衣领扯开,露出两个半截的大肉球,想不到这胖妇面貌虽丑,身上的肉却似面粉一般的白净!
麦靑靑见她那副恶形恶相,心头早就不舒服了,加上吃她不停的唠吓,更觉委屈,心中暗暗道:「谷大哥,谷大哥,你可知道,我为你吃了这许多苦么?」
那胖妇见她如痴如呆,又骂道:「死溃,姑奶奶叫你来做大小姐么?」手臂一横,用葵扇柄子抽了麦靑靑一下。麦靑靑霍地站了起来,怒道:「你凶什么?」
那胖妇双眼睁得比鸽蛋还大,显然料不到有人敢道样顶撞她!一忽,只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前那对肉球猛地一挺,助其威势。「找死!」上身探前,蒲扇般的手掌望麦靑靑掴去!
麦靑靑岂会让她打着,轻轻一闪便让开了。那胖妇嘿地冷笑一声。「原来是仗着身手有两分俐落,便不把姑奶奶放在眼中了!」
她站了起来,好像是一堆肉山。「你若能打得倒姑奶奶,姑奶奶以后便替你洗脚!」
麦靑靑不怕她,却怕从此失了见谷大哥的机会,怔了一怔,嗫嚅地道:「属下怎会是副香主的对手?请,请你饶了我这一遭吧!以后属下做事一定勤快!」
胖妇神态大为得意。「你现在才知道姑奶奶的厉害已经太迟了!我若不给你吃点苦头,以后你怎会服我?」
麦靑靑见她喜怒变化颇快,又见她那副嘴脸,心想她必是个头脑简单之辈,当下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道:「属下知道副香主的厉害了,以后再也不敢顶撞您老人家啦!这种鬼天气,动一动都敎人直淌大汗,副香王您还是坐下歇歇吧!她乖乖地拾起葵扇,双手递了过去。
她这一寳押对了,那胖妇立即眉开眼笑,接过葵扇,轻轻掳了两下,道:「看你还乖巧,这次便饶了你吧,下次再敢冒犯你姑奶奶,便双倍讨囘!」说罢一屁股坐下。
麦靑靑连忙坐下专心摘叶。胖妇见她果然听话,哈哈笑道:「眞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呀!嗯,死丫头你叫什么名字,看你身手也不太差,你师父是谁?」
麦靑靑道:「属下杨菁,属下的师父是我婶婶,她没什么好本领,就是逃命的本事还不错,所以属下以前经常被人打得落荒而逃……」
胖妇嘴上啧啧有声。「眞是脓包!」
「假如我师父有你老人家一半本事我也不用被人欺侮了!」
胖妇坦然点头道:「这个自然!只要你乖,你姑奶奶以后会抽时间点拨点拨你的!」
「多谢副香主!」
「不要叫副香主,叫我顾大嫂吧!」
X X X
次日下午,船停泊在南阳城外,但顾大嫂却不准麦靑靑出舱,麦靑靑感觉到其他人已开始上岸,顾大嫂不准她上岸,她不知是凶是吉,心头有点忐忑。
「顾大嫂,您怎不上岸去透口气!」
顾大嫂冷笑一声:「你以为现在天下已经是咱们统一盟的么?」
「有危险?」
「要小心!」
「这……那麽咱们不是终生都要在船上?」
顾大嫂瞪了她一眼,安慰她道:「你不用担心,用不了多久,整座武林便都是咱们的了!而且咱们在船上的时间其实很少!」
「那麽……」
顾大嫂忽然挥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因为你还未正式加入本盟!」
「什么?我已经……」
「你可以一直这样子做下去,咱们只当你是雇来的长工,却不当作是自己的姐妹!」
麦靑靑问道:「那麽要如何才算正式加入本盟!」
「由香主主持一个入盟仪式!」
麦靑靑嗫嚅地问道:「仪式又是怎样的?」
「首先对本盟姐妹介绍自己的身世,并当众发誓……」
麦靑靑急问:「发什么誓?」
「誓言都是一样,就是忠于本盟,忠于盟主,忠于众姐妹!嘿,其实这道手续我认为可有可无!」
麦靑靑随口问道:「为什么?」
顾大嫂道:「因为本盟对姐妹们如同一家人嘛,有谁肯叛背?而且就算她想背叛,她也得考虑她的生命!」
麦靑靑讶然问道:「此话怎说?」
「因为任何人加入本盟都得服食一颗毒一乐,这颗毒窠每三个月便得服食一次解药,否则便会生不如死!」
麦靑靑脸色大变,心中暗道:「我要不要加入?」
顾大嫂讶然问道:「杨菁,你是不是不想加入本盟?唉,不加入也行,但你肯故意让人看不起你么?而且你只能洗一辈子的菜,人家高兴,你只能远远地站在一边观看!甚至有些塲合,你连观看的机会也没有!」
麦靑靑心头怦怦乱跳,一时之间极难决定。顾大嫂眉头一皱,声如洪钟地道:「你有什么心事?我看你又不类似奸细,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那种药……是什么毒质的?」
顾大嫂道:「那种药我也服食,管它是什么毒药的,难道你存心要背叛?」
麦靑靑吃了一惊,忙道:「属下就算吃了豹子胆,老虎心的也不敢背叛,我是在考虑,我加入本盟之后似乎没有什么作为!」
顾大嫂瞪了她一眼。「本盟即将君临天下,怎会没作为?」
麦靑靑假意道:「因为属下武功太过低微,而本盟的晋升又是以武功高低来订定的,我……」
顾大嫂道:「这个没问题,我教你武功就是……姑奶奶也不要做人师父,为人师表样样要作表率,太辛苦了!以后我叫人帮你洗菜就是!」
麦靑靑心中忖道:「这人头脑简单,不难应付,只是我将来如何摆脱统一盟的控制。唉,谷大哥他知道我这般为难么?假如他知道,他会赞成还是会反对?
「唉,我若不答应加入,不但要受嫌疑,而且只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谷大哥了!我是个没父没母的孤儿,现在师父又找到师伯了,我活在这世间,本就毫无趣味,又怕什么一颗小小的毒药?只要能见到谷大哥,就算是立即毒发身亡,我也心甘情愿!」
她心头忖思着,脸上忽晴忽阴,顾大嫂奇怪之至,伸手按一按她额头,喃喃地道:「你没发烧嘛!」
麦靑靑故意「啊」地叫了一声,问道:「顾大嫂,咱们有没有假期的,我想今后若有点钱,也该去看看我婶婶,顺道送一点钱给她,你不知道,她对我虽然不好,但到底养了我十三年!」
顾大嫂伸手在麦靑靑肩上一拍,赞道:「我顾大嫂最看重孝道了!以后若有人欺侮你,你告诉我,姑奶奶替你出气!」
刚说毕,头上的舱板忽然被人掀开,只见花十七探头下来,道:「副香主,香主叫你带杨菁去参加仪式!」
顾大嫂应了一声,取出一块手帕来,封住麦靑靑双眼,抓住她的手臂,喝道:「起!」飞身跃上。
麦靑靑生怕泄底,不敢使出一半功夫来,但那顾大嫂身形虽然庞大,轻功却也了得,轻轻巧巧便带麦靑靑到甲板!
顾大嫂蹲身下来,叫麦靑靑让她揹,麦靑靑假意推辞了一阵才肯,顾大嫂措起了麦靑靑,展开轻功,飞上河岸,如飞而去!
X X X
手绢解开之后,麦靑靑才发觉自己立在一座大堂之内,四处不见门窗,但却站满了人——绿衣女人。
大堂的正中放着三张高背椅子,正中那张坐着那位副堂主,其他两张则空着,旁边立看不少人,细数一下,共是六个,其中还有梅凌霜与顾大嫂,估计是绿衣堂的正副香主。
坐在麦靑靑旁边的尚有两位少女,跟她一样,满脸惊诧,一身深绿衣的衣服!
只见一个香主模样的女子走前两步,道:「开始,先介绍自己的身世!」
麦靑靑排在最后,她依照那天对梅凌霜所说的再说了一遍,接着便由副堂主主持发誓仪式,最后便是「赐药」!
三人吞下了那颗小小的药丸之后,堂内立即爆起一阵掌声,接着是震人耳鼓的大叫道:「增一个姐妹,增一分力量,多一个姐妹,多一分欢乐,欢迎你们,好姐妹!」
羣雌连叫三次,几乎把人震聋,之后仪式便算完成,再由副堂主分配岗位,麦靑靑被分配在飮食阁下,她先向香主梅凌雪行礼,再向顾大嫂及另一位瘦婆行礼。
人羣逐渐散去,梅凌雪对麦靑靑道:「你是我妹妹推荐,希望你好自为之,莫令我失望!」
顾大嫂道:「她跟着我,任何人都不会失望!」
梅凌雪只是笑笑,便拉着她妹妹出去了。顾大嫂朝她俩后背扮了一个鬼脸,也拉着麦靑靑的手,道:「姑奶奶带你去房里看看!」
她伸手在墙上按了几下,墙上突然打开一度暗门,门后却是一道石级。两人拾级而登,到石级尽处,顾大嫂又伸手到墙上按了几下,上面立即现出一个洞口,顾大嫂拉着靑靑的手,跳了上去!
上面又是一座大厅,一排向南的窗子十分明亮,秋风吹来,令人神清气爽。
麦靑靑这才知道刚才是在地窖内擧行入盟仪式!顾大嫂拉着麦靑靑向内走,不久到了一排厢房处,顾大嫂推开一扇房门,道:「这便是我在南阳的房子,以后你便跟我住!」
麦靑靑见她这般热情,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一味点头,入了房,顾大嫂轻声道:「小丫头,姑奶奶告诉你,你最好莫走出这个『新竹』院!」
麦靑靑一怔,随即不无怒意地道:「当时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说就算加盟之后,还是会受嫌疑的!」
顾大嫂叹了一口气,道:「你怎地这般死心眼?上面亦无这个规定,只是咱们新来的,多少也要避个嫌,有些地方不能去的,怕你不知道会闯了进去!」
麦靑靑忙道:「多谢大嫂!嗯,大嫂我有一件事问你,假如三个月后我不服解药的话,会有什么结果?」
「以前咱们曾经见过一个姐妹因背叛而被抓囘来,盟主不给解药她,药力发作时,只见她用自己的手不断用力抓自己的肉,抓得血淋淋的,最后连自己的眼珠子也挖了出来!」顾大嫂说这话时,脸上仍充满惊悸之色。
麦靑靑机伶伶打了个冷噤,问道:「后来呢?」
「后来当然死啦,血流尽还能不死么?」顾大嫂道:「自此之后,他便再无听人说过有人背叛本盟!」
麦靑靑道:「假如盟主忘了给咱们解药,岂不是甚是危险!」
顾大嫂往床上一躺,笑道:「这种事也会忘记的么?放心吧!」
「大嫂,那副堂主叫什么名字?」
「咱们只知道她姓符!」
「本堂除了一个正堂主之外,有几个副堂主?」
「正堂主姓廖,还有一个副堂主姓柳的!」
「有没有香主是姓阴的?」
「姓阴的人极少,正副香主合上来也不过九位,没有没有!」
「那麽大嫂知否本堂有人姓阴的?」
「没有呀!你问这个干甚?哦,莫非你认得一个姓阴的人,她加入了本盟!」
麦靑靑只得胡说道:「三四年前,我认识一个姐姐,她姓阴的,她武功很高,小妹以为她一定会加入本盟?」
「加入本盟亦有可能,只是我少与人来往,不知道也不奇怪!」
麦靑靑想起太白楼上羣众商量的事来,又问道:「大嫂,堂主上面便是盟主了么?」
「不是,还有副盟主及护法?」
「哦,副盟主及护法有几个,谁的职位比较大?」
「两个护法,咱们都以左右护法称之,身裁较高的是左,较矮的是右,副盟主本来只有一个,听说最近又加了一位!」
麦靑靑心头一跳,问道:「他是姓什么?」
顾大嫂看了她一眼,终还是说出实话。「盟主的事没人知道,包括她姓什么咱们也不知道,副盟主的事,咱们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是男的,以后这种话,你不能随便去问别人!」
麦靑靑唯唯诺诺,抓起蒲扇替她扬风,顾大嫂眉开眼笑。「姑奶奶就是疼你这个,等天气较凉快时,我便开始敎你武功,你可不能让我丢面!」
「这个自然,大嫂放心,我会勤学苦练!」麦靑靑装出大喜若狂的神色。「将来小妹出头了,还不是大嫂的光采!」
顾大嫂吃吃大笑,声震屋瓦,笑得她胸前两团软肉上下颤动,好不惊心动魄。
「大嫂加入本盟多久啦?」
「五年,那时本盟刚开始不久,嘿,我这个副香主之位可是考进来的,不像有些人是有后台作靠山!」
麦靑靑估计她骂的是梅氏姐妹,便道:「本盟有这种人么?」
「嘿嘿,怎会没有?那姓梅的便是如此!论武功她那里是姑奶奶的对手!只是堂主是她的师父,而盟主又很看重堂主,她自然抖起来啦!」
麦靑靑慢慢试探,后来又知道此处只是统一盟的其中一个据点,作用与听涛庄相同。而统一盟共有九个堂,内三堂,外四堂,加上一个是专司试探军情及联络的,再一个便是绿衣堂,绿衣堂直属盟主指挥,就像是御林军般。地位表面上与其他堂并无分别,实际上较为得宠!
麦靑靑跟顾大嫂在那里住了三天,每日却在无聊以及思念之中渡过,到了第四天的近午,一个少女跑了进来,道:「副香主,堂主叫你去协助段副香主!」
顾大嫂睁大了双眼,道:「明日才是轮到咱们的,她不会不知道呀!」
「副堂主自然知道,但因为今夜盟主要设宴庆功,所以要你们这一组的人去协助一下!」
原来飮食阁还分成三组,每组工作两天,然后轮休,但假如有大宴会时,则三组都需一齐工作。
当下顾大嫂自床上爬了上来,问道:「什么事盟主要设宴庆功?」
「副香主还不知道哇?咱们统一盟已攻破了剑魂堡及五虎门,凯旋队伍今夜便会到!」
顾大嫂与麦靑靑一齐惊呼一声,一个是惊中带喜,一个是惊中带忧。那少女去了之后,顾大嫂换了一件衣服,道:「阿菁,等下手脚可得勤快一点!你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整天愁眉苦脸,心神不属的!」
X X X
灶房之大,大出麦靑靑的意料,飮食阁的人数一共有多少个,麦靑靑自然不知道,但此刻在灶房内工作的人,少说也上百个!
梅凌雪与两个副香主来囘巡视着。麦靑靑仍然是做最简单的事情:洗菜,梅凌雪走了过来,问道:「还习惯么?」
麦靑靑对她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梅凌雪轻声道:「顾副香主脾气比较古怪一点,你若在她那里可得忍让一点!」
麦靑靑心头一动,轻声哀求道:「香主,属下有几句话要跟你说……」言毕慢慢站了起来。
梅凌雪略一沉吟,挥手示意麦靑靑跟她走到一旁去。「什么事?」
「香主,你那一组还缺不缺人?属下想到您那边去!」
「你本是舍妹找来的,因为近来本盟发展甚速,食指浩繁,本阁人手大为不足,包括愚姐领导的这一组,却料不到那胖妇在船上把你『中途拦截』去了,眞是可恨!」
麦靑靑道:「她只是个副香主,梅香主你向她说一声,不就行了?难道她敢抗命!」
「唉,她那人岂有这般好商量的!」
「但这件事错的是她,她没问过你,便『中途拦截』,目无上司……」
梅凌雪粉脸一沉,麦靑靑绩道:「香主可以对她说,在半路上念在她人手不足,所以让她,但现在情况不同了,理该『还』人!」
梅凌雪点一点头,道:「愚姐自有主意。」
麦靑靑忙又道;「请香主……莫说是属下要求的!」
梅凌雪傲然道:「放心!难道我向她要一个人,她也敢推三推四的么?」言毕向顾大嫂走去。
麦靑靑坐囘櫈上摘菜,却不断拿眼偷瞧。不久即闻梅凌雪与顾大嫂大声争执起来,麦靑靑心头忐忑,颇替顾大嫂担心。
麦靑靑对顾大嫂并无成见,只是她加入统一盟可是为了接近谷晴风的,顾大嫂失宠,且连盟内很多重大的消息也不知道,她跟着顾大嫂,长此下去,不过是工作比较清闲而已,这却不是麦靑靑的愿望!
忽听梅凌雪大声道:「不必多说,总之杨菁这人由现在开始便是我的人,你若不服气的话,请向堂主说去!」
顾大嫂怒道:「梅凌雪,你莫恃势欺人,你若敢要走杨菁……」
梅凌雪瞪了她一眼,说道:「你以下犯上,我屡不与你计较,你还敢怎样?要威胁我?哼,你眞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顾大嫂粗着声道:「我如何不识好人心?」
梅凌雪道:「你随便抓几个人来问问,我素来不拿职位压你,但你几时曾和颜悦色跟我合作过?」
顾大嫂一呆,随即扭头转身奔出灶房,麦靑靑心头更是不安,只听梅凌雪道:「杨菁,你过来这边坐!」
麦靑靑谢了一番,然后坐到梅凌雪那边去。「你好好地做,我姐妹俩绝不会亏待你!」
这一日很快过去了,黑暗悄悄笼罩了大地,灶房内已不时飘着香气,一切已筹备得七七八八,羣雌至此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麦靑靑不见顾大嫂的踪影。远处不断传来欢呼声,接着只见梅凌雪走了进来,道:「上菜,上酒!」
她走至麦靑靑脸前道:「杨菁,你初来未曾历过这种塲面,不用你捧菜了,你跟苏大姐她们出去吃吧!」
只见几个年纪较大的姐妹走过来,拉看麦靑靑的手走了出去。
麦靑靑也不知道所居之处到底是什么地方,有多大!房舍与房舍之间,栽种了一列列的参天竹树,使人没法一目了然。
麦靑靑默默跟在苏大姐等人前进,穿过几道花径,西座轩堂,来至一座庞大的房舍之外,只听里面欢呼声不时传出来,一听便知道里面的人必定不少。
苏大姐带她们自一度边门走进去,麦靑靑才知道里面是座大厅堂,黑压压的坐了十把个人,厅堂有座丹墀,丹墀之上放着几张几子,正中一张坐着一个绿衣女人,脸上挂着纱布。
麦靑靑认出此人便是当日在云安酒楼所见的轿中人,料必是统一盟的盟主,旁边各有一张长几,每张长几都席地坐着两个男人。
右首那边第一个是在云安酒楼出现过的白袍客,旁边那人却是谷中树!
左首那张长几,第一位是个锦衣客,脸上亦戴着人皮面具,双眼精光四射,令人心生惊悸;旁边那位便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埋剣谷谷主谷晴风!
麦靑靑几乎脱口要呼叫:「谷大哥!」幸而苏大姐恰好伸手去拉她,麦靑靑身子一震,把话咽下,呆呆地跟在苏大姐之后,走至最后一张桌子坐下。
看厅内的情况,盟主必已致毕了词,统一盟上下都是一片兴高采烈,吆五喝六之声,此起彼落,人人均是酒到杯干。
麦靑靑那里有心飮食?一颗心全放在谷晴风身上。可怜谷晴风根本看都未向这边望过来,眼睛一直瞪着统一盟主。好像她就是他的主宰。
麦靑靑还发现一件事,其他三个男人跟谷晴风一样,都望着统一盟主,麦靑靑心中暗骂:「她好大的架子,连吃饭也要手下如此对待她!」
那苏大姐见她痴痴呆呆的,问道:「妹妹,你身体不适么?」麦靑靑听不到,她连望了三遍,麦靑靑才摇摇头。「那麽快吃吧,菜凉啦!」
麦靑靑吃不知其味,心中一个劲地忖道:「他到底见到她否?他……他一定忘记了我这个麦小妹,我,我眞是太傻了,但……」她自艾自怨了一番,一对眼睛却没有片刻离开过谷晴风。
苏大姐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麦靑靑石像似的毫无所觉,心中又泛起另一个问题:「她在那里?」擧目望去,在前面的座位上坐着了几位绿衣女人,却不知那一位才是阴天晴。
她见那二个绿衣女人也都抬头望向丹墀,心头酸溜溜的,嘀咕道:「人家是他的心上人,她看他怜他爱他,乃天公地道之事,我,我……到底是为什么来看?」
酒过三巡,麦靑靑滴酒不沾,但已觉头晕,谷晴风除了略作飮食之外,从未转头望下,麦靑靑又稍觉安慰。「哼,你也莫神气,她也不看你哩!」
这顿饭人人均吃得心怀欢畅,唯麦靑靑一人,不知其味,好不容易等到席将散,才见统一盟盟主长身而起,道:「请诸位兄弟姐妹,百尺莘头再进一步,俾咱们统一盟君临武林的大日子,早日到来!干杯!」
全塲之人,全部立起,擧杯欢呼。麦靑靑如行尸般被苏大姐拉了起来。散席,苏大姐轻声对麦靑靑说道:「杨妹妹,你不要再去顾副香主那里了,你且跟我去找梅香主,听候她的安排!」
麦靑靑唯唯喏喏,返囘灶房,见灶房内的姐妹正在用膳,梅凌雪道:「杨菁,你今后与花十六同房,请苏大姐引她到房内去休息,歇一会儿,愚姐会派人去顾副香主那里取你的衣物!」
麦靑靑谢了一番,又跟着苏大姐出去了。苏大姐边行边问:「杨妹妹,大姐痴长你几十年,你到底有什么心事,不妨告诉大姐!」
「我?我那有什么心事?」
「唉,若不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又怎会相聚在一堂,相识便是缘份,刚才你那失魂落魄的情况,任谁看了都知道你心中有事!」
麦靑靑暗暗吃惊,幸而她心思灵活,眼珠子一转,便有了计较。「小妹妹那有什么心事?今早顾副香主与梅香主因我而起争执……」
苏大姐笑道:「梅香主肯照顾你,你还担心什么?」
「不是这个……我是怕香主不会对顾副香主……其实顾副香主脾气虽然差一点,但人却不错!」
「这你又可放心!梅香主若不忍让他,顾副香主早已遭殃了!」苏大姐道:「说起来,梅香主的为人也眞没话可说的了!以前顾副香主都因她年纪小而看不起她,时常在下属面前不让她好看,梅香主都不与她计较,我看香主,也不会为今日这件事再跟她计较!」
麦靑靑心头略寛。「如此,小妹便安心了!」
说着已到了一排房舍,那里竹树婆娑,假山红亭点缀其中,清雅怡人,比顾大嫂的住所好了许多。麦靑靑忍不住问:「顾副香主那边」
苏大姐早知其心意,接道:「顾副香主她自知人缘不佳,自己要搬到那边去住的,说比较方便!」
「原来如此!」麦靑靑忽见面前横着一堵墙,不由讶然问道:「大姐,那边是什么地方?怎地有墙围住了?」
苏大姐低声道:「那边便是盟主的住所,你记得,千万莫进去,否则,可严重了!」
麦靑靑信口道:「小妹怎敢去!」
苏大姐推开一扇门,道:「花十六便是住在这里,你进去歇息吧,我也要囘去了!」
麦靑靑道:「小妹送大姐出去!」
苏大姐连声不必。麦靑靑亮了火熠子,见那房子颇大,中间一只柜子,一张长桌子,四张椅子,两张床舖,床劳还有几子,收拾得十分干净俐落。
麦靑靑点亮了桌上的烛台,坐了一阵,觉得甚是无聊,便打开房门,拉了一张椅子,放在门边,面对院子内的花草竹树,怔怔地出神。
忽然风声微响,麦靑靑不期然地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靑影,掠过竹树,飞入围墙之内!
那靑影一闪即逝,速度虽快但麦靑靑心弦倏地一震,几乎脱口呼叫起来:「谷大哥!」
靑影已隐在围墙之后一阵,麦靑靑心头怦怦乱跳:「谷大哥跑进内面作甚?他有事禀告盟主?」
思之又觉得甚不可能,因为假如有事禀报,大哥光明正大进去,何须踰墙?
她一来思念殷切,那怕只能多看谷大哥的背影一眼,再大的危险,她也没放在心上!
清风徐来,树叶沙沙作响,星月明亮,院子内的景物似涂上了一层银光,如此艮辰,如此美景,怎能孤单渡过?麦靑靑把椅子搬入屋内,关上门,转头向四周看了一下,也縦身跃了上去!
围墙甚高,麦靑靑没法一翻而过,伸手在簷上一拉,双足立在上面,只见围墙边有道两丈宽阔的小河,蜿蜒而过,小河岸边,花树丛生,夜风吹来,花香扑鼻!
麦靑靑微微一呆,只觉那院子占地似乎极大,她不敢站在墙头太久,免得被人发觉,是以略一辨认一下落足之处,便顿足飞去!
河寛两丈,这难不了她,困难的是她恐怕那些花树有机关,不能让衣裤勾着花枝,偏生那些花树又颇密,幸好她「梅花门」的小巧功夫本就是武林一绝,是故侥幸办得到!
当她小心翼翼走出花树丛后,才发现后面是一片草地,飘着草靑的香味,远处亭台楼阁隐见,麦靑靑蹑手蹑脚走前,心头又惊又是兴奋,只盼在危险发生之前,能向谷大哥诉诉别情。
出乎意外地,她一直走至一座小楼前的假山后,仍没一丝动静,也不见一个影子。
小楼上面有灯,麦靑靑正没法决定该不该上楼看看,眼角一瞥,无意中发现前面一棵花树上伏着一个人。她吃了一惊,连忙缩在假山后。
过了一阵,不见动静,麦靑靑再探头出去,只见那人仍然不动,面对上楼,背对着自己,黑暗之中看不甚清楚,没法得悉是男是女,猜想必是此园的守衞。
她心头忐忑,不知该不该冒险上楼去见谷晴风,忽又闻一阵猎猎的衣袂声传来,猛吃一惊,急忙把肩一缩,钻入那假山的凹处。紧接着便见一个绿衣女子逆风急驰,只几个起落,便没入黑暗中,麦靑靑暗暗吐了一口气,钻了出来,探头前望,恰好见到树上那人掠了起来。
星月之下,看得分明,这人外穿靑袍,腰上挂着长剣,从服饰与身裁看来,正与谷晴风相符。
麦靑靑眞是又惊又喜,忍不住要呼叫他,就在此刻,靑袍人已立足小楼的走廊上,上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谁敢如此放肆!」听语气正是盟主!
麦靑靑伸手掩住自己的嘴巴,只听靑袍人轻声道:「晴妹,是我!」
麦靑靑大吃一惊,楼上那人明明是盟主的声音,怎地谷晴风叫她晴妹?莫非她是阴天晴,还是阴天晴也住楼上?过了半晌,楼里乃传来那个声音:「你黄夜来此作甚?我不是叫你有事便日间来么?」
靑袍客凄凄地叫道:「晴妹,你就当作是可怜我十八年相思的代价,让我跟你敍一敍吧!」
楼内那人又道:「我已告诉你,我已曾嫁过……你还来缠我作甚?」
「晴妹——」靑袍客悲呼了一声,听得麦靑靑柔肠欲断,但随即又满腹酸水。「难道当年七夕的盟誓,已……」
楼内传来一声冷哼:「逝者如流水,还提当年的事作甚?要提也得由我先提!当年他答应替我杀死杀父仇人,但结果如何?」
靑袍客道:「谷睛风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但如今我已自信有把握杀死他了!」
麦靑靑喃喃地道:「他果然是谷大哥,原来统一盟盟主便是阴天晴!」她竟然按下内心的冲动,耐着性子偷听下去!
楼内的「晴妹'忽然发出一阵银铃似的笑声,笑声充满了嘲弄。「当年他已是七十老翁,十八年后的今日你说他若不死已有多大?」
谷晴风急问:「那么他现在到底死了不曾?」
「死了!是我亲手杀死他的!」
谷晴风呆了一呆,半晌才迸出一句:「愚兄恭喜你了!」
「唉!你这般痴心,也眞是少有,当年我还以为你一定死了,实料不到你还会在人间!那天在万安酒楼相见,我疑在梦中,还不敢相信哩!」
谷晴风身子簌簌乱抖,喃喃地道:「不错不错,连我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会死不去……」
「你好傻,既然没死,你便该想办法爬上来呀!唉,你知不知道,最初那几年,我的日子实在也非常难熬……可惜,一切都已太迟了!」
谷晴风身子一震,激动地道:「不迟不迟,现在一切还可以从头来,你,你不是说过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晴妹」又是一叹,道:「你实乃太痴太执着了!相爱难道便需相亲?」
「相爱不需相亲……」谷晴风喃喃地道:「相爱不需相亲,那麽……」
「晴妹」截口接道:「爱只是一种付出,一种给予,它不能强求收获,不能强求代价,否则它的意义便变了!」
谷晴风身子如筛米般乱抖。「爱只是一种付出,它不能强求收获,那它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越来越糊涂了!」
「晴妹」长声一叹。「痴儿痴儿!假如你深爱一个人,我是问你,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谷晴风想了好一阵才道:「我自然希望她快乐,但假如我得不到她,我一定很痛苦!」
「你只对了一半,上半截对,下半截错!你若爱她,只求她能活得快乐,便已足够,不能再求其他!」
谷晴风喃喃地道:「如此天下岂有夫妇?
「唉,这也得分开来说,夫妇有两种,一种是只有夫妇之恩义,而无夫妇之情爱,一种是既有夫妇间的情爱,也有夫妇间的恩义!世间多的是前一种,至于后一种便可遇而不可求了!嗯,这种事也是讲究缘份,有缘无份,勉强也是枉然!」
「有缘无份勉强也是枉然!」谷晴风细细咀嚼,麦靑靑心中也仔细地品味着。
「晴妹」忽又一噢。「也许你说得对,咱们可以从头再来,不过,现在我根本无心讨论这件事!你该知道我想的是什么?你若连这个也不知道,那麽你对我说的都是枉然!」
谷晴风小心翼翼地道:「你现在最大的希望,是君临武林……」
「晴妹」欢呼一声。「晴哥,你果然最了解我!」那晴哥两字叫得亲切无比,声音充满了欢悦,麦靑靑心头一酸,眼中忽然滚下两行淸涙!
谷晴风似是精神一振,哀求道:「晴妹,你就让我进去……我,我只求看看你的容颜!」
「晴妹」说道:「唉,你实在太痴了!我给你看一看就是!」窗子忽然「呀」的一声打开,只见谷晴风身子一抖,便自呆住了。
麦靑靑因被谷晴风的身子遮住宪子,完全看不到「晴妹」的花容,万籁无声中,又「呀」了一声,宪子重新关上,半晌才听谷晴风喃喃地道:「你仍如月黑嫦娥,我,我却老了!」
「晴妹」轻笑一声。「嫦娥是仙子,怎会老?晴哥,从今之后,你不可叫我晴妹!」
谷晴风立即问道:「那麽该如何称呼你?」
「盟主!」
谷晴风一震,似觉太无情,半晌竟发不出声来,麦靑靑也是一震,忖道:「阴天晴便是统一盟盟主!」她自卑之心油然而生,只觉自己是地上的小母鸡,而阴天晴又是翱翔于九天的凤凰!
阴天晴轻咳一声:「大庭广众这般称呼我,置我威严于何地?」
谷晴风嗫嚅地道:「我……那麽我以后在别人面前便称你盟主,但只余咱们两人时,便……」
阴天晴道:「以后你也莫再来,我要见你时,自会派人去通知你!」
「你,你连声音也不让我听?」
「那十八年你听过没有?你的情意还不是没变?反正本盟君临武林之期已将届,你就再忍耐一年半载吧,你助我了却心愿,说不定我古井会再扬波……」
话至此似因羞涩而说不下去。谷晴风道:「君临武林,杀戮不少,何必……」
话未说毕,只听阴天晴轻叱一声:「闭嘴,你莫忘记你已加入本盟,一切自以本盟的利害为重,你如今是副盟主,更该与本盟共生死,同进退,这种话岂是你说得的!」
谷睛风嘴巴一张,随即合上,料是欲言又不敢,只听阴天晴又道:「我念在昔日那一段情,所以破格提升你为副盟主,幸好你亦没有令我失望,大破剑魂堡,立下殊功,但话说囘来,这只是你本该做的事,而若不是如此,凭你刚才那句话,便可定你大罪!」
麦靑靑听得心中暗骂不已。「这老虔婆眞乃无情,谷大哥为了她好,她不但不领情,还这般侮辱他!哼,她有什么好?不过是武功高强一点!谷大哥眞傻……」
阴天晴又是一叹:「晴哥,小妹近来日夜操心征服中原武林的事,心情不好,若是说话过重的话,尚请你原谅!」
谷晴风如同服了一剂凉药般,心头的那点不快,已滚得无影无踪,低声道:「愚兄知道,怎会怪你?你……你不要太过劳心,还是早点歇息吧!」
「唔,小妹的确有点累了!」
谷晴风深深吸了一口气。「那麽愚兄告辞了!」
「请恕小妹不送,晴哥,你攻打剑魂堡,也辛苦得很,你也请早点歇息吧!」
「是是……」谷晴风话虽如此,却无离开之意。良久,只听阴天晴的声音再自楼内传出来:「你还未走么?」
「我……我这就走」
「晴哥,你这般婆妈,毫无大丈夫气槪,眞令人失望!」
谷晴风忙道:「晴妹再见,愚兄去也!」言毕双脚一顿,倒飞下来,足尖一点,向侧飞起,投向另一端!
麦靑靑本想可以与他一敍,料不到他会从那边离去,心中惘然若失,暗道:「莫非我与谷大哥眞的是有缘无份么?」
谷晴风的身影已被黑暗吞噬,麦靑靑仍呆呆地立着,这瞬息间,心间好像流过很多东西,亦好像什么也没有月亮躱在乌云之后,大地骤然一黯,一阵夜风吹来,又传来夜行人的衣袂飘动声,麦靑靑吃了一惊,忙又缩进假山,心中暗自嘀咕:「怎地有这许多人出入?」
偷眼一瞧,只见一个锦袍人缓缓走至楼前,又缓缓跳了上去,一切都是那么从容不迫,跟谷睛风大不相同。
「是她?」麦靑靑心中叫了一声,副盟主在这个时候来这里作甚,难道他有事要禀告?」更加凝神偸瞧。
只见那锦袍人立在楼上的走廊处,楼内又传出阴天晴的声音:「谁?」
锦袍人不慌不忙说:「影妹是我!」
话音一落,房门立即打开,这一次锦袍人站得较开,是以麦靑靑恰能看到一点,只见开门的是一个面挂绿纱的女人,那缘纱淡得如同白色,麦靑靑心头猛然一跳:「她明明是统一盟盟主,为什么谷大哥叫她晴妹,而这个副盟主却叫她影妹?」
她心念未了,只听绿衣女人轻笑一声:「还不快进来?」
锦袍人走了过去,转身关门,麦靑靑连忙又缩在假山后面,淸风又把话送来:「我怕那傻小子还未离……」
麦靑靑心头怦怦乱跳,大着胆子探头一望,只见楼上的灯光已隐去。
「一个叫晴妹,一个叫影妹,到底她叫什么名?为什么她不让谷大哥进去,却把锦袍人迎进去?难道他是她丈夫?不不……假如她是她丈夫,为何肯任妻子与旧情人相聚,而且好像十分开心?」
她一口气泛起好几个问题,可惜都没有答案,再一阵风吹来,麦靑靑突然一醒,连忙向围墙方向奔去!
穿过草地又到河边,这次她心神恍惚,一不小心,让衣角勾着了一棵桂花树花枝,只听树下传出一陈一当当」的锣声!
麦靑靑猛吃一惊,去势加速,连碰两树,锣声更响:此时她已失去鎮静,不管三七二十一,奔至河边,双脚一顿,便飞向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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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31 21:10: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情痴难理喻 谎言混过关



由围墙上跳越两丈的距离自然容易,但要自河的对岸飞上两丈余高的围墙,可就不容易了!
麦靑靑尽力一跳,双臂张开,十指仅仅抓及瓦簷,她吸气翻身,双脚恰好落在
墙头上!她刚松了一口气,低头望下,只见下面奔来了一大羣绿衣少女,她知道巳惊动了房内的飮食阁姐妹,不敢跃下去,便沿着墙头向前奔去,希望奔出院子再伺机跳下去。
只听后面有人叫道:「快追快追,那人跑向怡德院了!」
麦靑靑弓着腰,跑出飮食阁居所怡神院,便向下跳去。幸而这边没人发觉,她连忙奔向一楝小楼,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只要她们追过来,她便悄悄现身,混在人羣中,跟着去捉刺客,便能化险为夷!
她刚好匿在一根柱子的后面,忽觉后腰一麻,已被人点住了麻穴,接着脸前便多了一张脸孔。麦靑靑惊呼一声:「谷大哥!」
那人正是谷晴风,他一怔之下,惊喜地问道:「你怎会跑来此处?」
麦靑靑还未答他,追兵的脚步声已来至院外,谷晴风条地抓着麦靑靑,把她抛进楼内,接着斜飞而起,半途落足在假山上,再凌空一个折腰,已飞跃上屋顶,猛地长啸一声,喝道:「莫放走了刺客!」身子向隔隣的怡心院飞去!
那些飮食阁的姐妹见状,连忙奔向怡心院。谷晴风在怡心院转了一下,又跳了出去,对梅凌云道:「梅香主,快派人入内搜查!」
梅凌云问道:「请问副盟主,那刺客是什么模样的?」
谷晴风眉头一皱,道:「黑暗中看得不太淸楚,好像是穿黑衣吧……想,中等身裁!」
话音甫落,那些统一盟的兄弟亦纷纷闻报赶来,谷晴风道:「大家散开搜查,不要放过刺客!」目光一抬,又道:「柳副堂主,这件事暂由你负责!」
绿衣堂副堂主目光露出兴奋之色,连声领旨。「副盟主放心,属下一定把刺客掏出来,就算他插翅,也不让其飞离?」
谷晴风微笑点头,道:「有事请去通知谷某!」
柳副堂主忙说道:「请副盟主早点休息!」
谷晴风刚走了几步,忽然住步转身。「柳副堂主,还是先派人去向盟主请安一下!」
柳副堂主矍然一醒,唯唯诺诺,派了一个手下去向盟主问安,谷晴风缓缓步回怡德院,这是副盟主的居所,一楝小楼分成两截,左边居住的是那锦袍人,谷晴风则居在右首,两者各不相通。
谷晴风默默查了一下,左边那方没有一丝动静,他暗吃一惊,因为外面这般吵,凭他的武功,绝对不会没有反应,除非他已……谷晴风吃了一惊,运功于臂,轻轻拍开房门,借着背后的星光望去,只见麦靑靑仍躺在地上,他一颗心至此才松了下来。
谷晴风转身把房门关好,提起麦靑靑,来至书房,也不敢亮灯,便把麦靑靑的麻穴解开。麦靑靑突然涌出两行淸泪,呜咽地叫道:「谷大哥,我,我……」
谷晴风轻声道:「别哭别哭,你那里受伤了?」
「我没有受伤……」
谷晴风松了一口气,再问:「你怎地来此?」
「我,我已加入统一盟!」
「唉,你你——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师父?」
麦靑靑满腔委屈霍地发泄了出来:「你,你要赶我走?我加入统一盟可是为了你呀!」说至此,少女的矜持,使她闭了嘴。
谷晴风怔了一怔,问道:「你,你,你为我加入统一盟?这是为什么?」
「我,我想见你!」麦靑靑鼓起了最大的勇气道:「你还会不会赶我离开?」
谷晴风哎了一声:「真是傻小姑娘,要见面也用不着加入统一盟呀!」
「统一盟不好么?若是不好,为何你又会加入?」麦靑靑故意气他。「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的心上人,统一盟的盟主阴天晴,可惜人家并不稀罕你!」
谷晴风目光一变。「你莫胡说!」
「我胡说?嘿嘿,刚才我已看到及听到了一切了!」
谷晴风目光一变,吃惊地道:「你去孔雀园?」
「我不知道那叫什么园,我只知道那里有座小楼,楼前有棵树,还有一座大假山!」
「唉,你眞是初生之犊不怕虎!」谷晴风诚恳地道:「以后你千万莫再进去,那太危险了!」
麦靑靑心头稍觉安慰,半晌才道:「谷大哥,我有一件事要吿诉你……」
谷晴风截口道:「有话还是以后再说吧,我先把你送出去!」
麦靑靑固秒地道:「不,我一定要吿诉你,那个穿锦袍子的副盟主在你离开之后,也去找阴天晴了!」
谷晴风身子一震,下意识地问道:「眞的?」心中却忖道:「难怪他至今仍未现身!」
「当然是眞的!奇怪的是他叫阴天晴为影妹!」
「影妹?」谷晴风眉头深深皱起,「你有没有认错人?」
「没有!开门的那个女人绝对便是盟主!」
「也许,也许里面还有别人在场……」谷晴风自己欺骗自己。
麦靑靑摇头道:「不,声音与跟你交谈的阴天晴一模一样!」
「影妹?难道她还有一个名字叫什么影的?」
「这个小妹便不知道了!只知道她见到锦袍人便急不及待地开门把他迎进去,而且还在怪他来得太晚……」麦靑靑绘声绘影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谷晴风目光忽明忽暗,半晌才一拳捣在几上,却没一声耻骂统一盟的话!
麦靑靑嗫嚅地道:「谷大哥,你莫生气……」
谷晴风忽然张开双手紧紧地握住她双臂,沉声道:「小妹,你在骗我!」
麦靑靑生气地道:「我骗你作甚!」倏地把他的手拨开。
谷晴风把头埋在双掌之中,痛苦地道:「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麦靑靑手掌在黑暗中伸了过去,轻轻抚着谷晴风的头发,这刹那间,她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忍不住道:「我再不是小姑娘了!」
谷晴风喃喃地道:「她是不是变心了?她为什么会变心?那天她为什么不跳下去?」
麦靑靑讶然的问道:「她,跳下去那里?」
谷晴风不答,麦靑靑再问:「谷大哥,你可以吿诉我么?」
谷晴风喘了几口气,沉吟了好一阵才道:「说来话长……」
麦靑靑兴奋地道:「不要紧,你慢慢说,我仔细听,说到天亮,我也听!」
「十八年前,我在云安鎮酒楼邂逅了阴天晴,只因志趣相投,很快便成为知音人!」说至此,谷晴风双眼神光湛然,毫无倦容。
麦靑靑心头酸溜溜的,嘟着小嘴问:「后来呢?」
「咱们在川东玩了几天,便向东进了。来至巫山,她才吿诉我,说她有个杀父仇人,武功十分高强,她除非有奇遇,否则苦练终生也不是其对手!
「我那时出道不久,连创数敌,博了一个『玉面金剑』的外号,年少气盛,加上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天下高手不外如是,是以便一口应允她,要替她报父仇!」
「过了三个月,我们便找到了那个魔头……」
麦靑靑截口问道:「那魔头叫什么名字?」
「他在四五十年前已经纵横湖海,有个外号叫『独臂魔拐』,那是因为他右臂早年被人割断,而他的成名武器又是一柄二十多斤重的铁拐,后来他年纪大了,人们又称他『独臂老魔』,他则自称『独臂仙翁』……」
麦靑靑「啊」地一声叫了起来。「我知道啦!家师曾经向我提及他,说他武功十分高强!他叫……叫靳向天!」
谷晴风咬一咬牙,道:「不错!便是靳老魔!咱们三人在庐山相遇,随即恶斗起来……」一顿,他喃喃地又道:「那一天,天上下着毛毛细雨,庐山更是一片白茫茫,六尺之外的景物便看不见,我与晴妹两手相牵,面对眼前的景色,疑在仙境中,只盼能日日在庐山相厮守,做一对神仙眷属」
麦靑靑见他双眼在黑暗中发出闪闪的亮光,似乎尙在缅怀追忆当日的情景,心头又是一酸,却又暗暗羡慕阴天晴的福气。半晌才嗔道:「后来怎样啦?怎不说下去?莫非是庐山崩溃?」
谷晴风脸上发热,幸而在黑暗中,不虞被人发觉,他吸了一口气,语气突然有了惊悸之色:「就在咱们如痴如醉的当儿,白雾之中,突然现出一个黑衣丑汉来,晴妹尖叫一声,把我吓了一跳……」
X X X
庐山五老峯上,一片白茫茫,山、石、树木全都被乳白色的浓雾所笼罩。
白雾之中,有一对靑年男女相依相偎慢慢走来,那男的剑眉星眼,面如冠玉,一袭白袍,潇洒中又带着几分英气,那女的年纪约十六七,柳眉凤眼,瑶鼻丹唇,体态婀娜,如仙女下凡,手臂一抬,身前的轻烟飘动,在此人间仙境之中,更引人遐思。
那男的侧着头,含情脉脉地望着怀中的小仙女,如诉如泣地道:「晴妹,我眞宁愿这生人都在这里渡过!」
少女秋波流转,带着几分顽皮的神色,撤着小嘴道:「你师父已仙逝,没人可以阻止你,要你喜欢的话,在这里住十世也可以!」
那靑年忙陪小心。「没有你,我一个人在此又有什么意思。晴妹,假如我要留下来,你肯不肯陪我?」他转头望去,一脸渴望。
那少女轻吸了一口气,小鼻一皱,刚想开腔,眼皮一翻,忽然大叫一声。
这叫声不但尖锐,而且突如其来,那靑年吃了一惊,抬头便看见六尺之外,立着一个黑衣丑汉,虽没作势,但身上已自然发出一股迫人的杀气!
靑年看了少女一眼,只见她嘴唇不断开合,却发不出话来。靑年道:「请尊驾让一让路!」
那丑汉身上的黑袍虽然宽大,但因湿了雨水都贴在躯体上,散发披肩,发尾贴在脸上,益显其脸庞苍白可怕!
那丑汉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这路太窄,请尊驾让一让!」
丑汉哈哈大笑。「老夫活到今日才知道世上还有比我狂妄的人!小子,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哼,家师必定不认识你!」
少女忽然道:「晴哥,他便是我跟你说的『独臂老魔』靳向天!」
那丑汉仰头哈哈一笑,把手在脸上一抹,收下人皮面具,现出本来的脸目来,却更加丑陋了,同时也苍老了很多,眉毛都已灰白。「不错,老夫便是靳向天,臭丫头,你怎认识我?」
「因为你是我的杀父仇人!」
靳向天夷然地道:「不奇怪,老夫的仇人,实在太多了!就凭你们两个想报仇么?」
谷晴风见阴天晴脸有悸色,英雄感油然而生,「铮」地一声,抽出宝剑,傲然道:「便是我一个,也已足够!」
靳向天仰天狂笑,只见他头上的白雾,如煮沸了的水,不断翻腾跳动,显示其内劲及气功的造诣!谷晴风与阴天晴都是脸色大变,可是大话已说出口,谷晴风只得硬着头皮道:「你狂笑什么?快抽出你的铁拐,让咱们见识见识吧!」
靳向天笑声一止,冷冷地道:「小子,你有种!叫什么名字?快报上来!念在你这副傲骨之上,老夫今日只与你俩玩三十招,三十招不死,算是你们的造化!」
谷晴风心头狂跳,嘴上却道:「假如败的是你呢?」
靳向天满头白发飞舞,怒道:「原来你有的不是傲气,而是无知!一齐上吧!」也不知他如何一抄,右手已多了一柄铁拐。
阴天晴轻声问道:「晴哥哥,你有几分把握?」
谷晴风道:「我也不知道,尽力而为就是!不过若果我不行你便跑吧,不要理我!」
「这可不行!你再想想。假如我跟你一起合鬪他,三十招内的胜算有多大?」
谷晴风沉吟了一阵,他不想阴天晴太过担忧,便道:「就算胜不了他,也不会输给他!不过……」
「不过什摩?」
「不过万一眞的不行,晴妹,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谷晴风手上一紧,牢牢握住阴天晴的柔英。
阴天晴粉脸泛红,秋波一转,道:「什么事你先说来听听!」
「万一眞的不行,你赶紧离开,愚兄拚死賛你遮挡,你一定要答应我!」
这句话说得诚恳无比,阴天晴如大暑天飮了一碗冰冻莲子羹般,说不出的舒畅,眼珠子一转,道:「不会的,咱们一定能打倒他!」
谷晴风固执地道:「不,常言道:不怕一万,最怕万一,我孑然一人,死了不足惜,何况是为你而死!但你尚有大仇未报……」
靳向天不耐烦地道:「小子,商量好了没有?」
阴天晴也抽出一柄剑来,道:「晴哥哥,不必多言,咱们共进退就是!」言毕仗剑而前。
谷睛风怕她有不测,不敢怠慢,急标向前,长剑一引,自旁斜削过去!
这一剑他虽然后发,却与阴天晴的剑同时到达!
不料靳向天铁拐一揄,「铮铮」两声,正把两柄长剑格开!
他铁拐本已沉重,加上内功强横,震得谷晴风与阴天晴的长剑却扬了起来!只听靳向天冷嗤一声,铁拐一直一戮,拐头直击阴天晴的胸膛!
阴天晴长剑在外,招架不及,不由发出一道惊呼,仓惶后退!
谷晴风大吃一惊,顾不得目身的安危,向横踏出一步,左掌挟劲横拍,扫向铁拐!
不料那魔头虽然只得一臂,但武功的确有其过人之处,只见他铁拐一沉一翻,那根二十多斤的铁拐在他手中如同稻草一般,让过谷晴风那一掌,条地又化直击为横扫,砸向谷晴风的腰际!
谷晴风长剑已回了过来,「铮」的一声,剑拐相撞,发出一道刺耳的金铁交鸣怪响,谷晴风只觉虎口发麻,险险拿揑不住剑柄!
靳向天上身一横,倏地竖起一脚,斜蹬过来,谷晴风惊魂未定,下意识地倒退闪避!
靳向天也不追赶,听声辨位,铁拐一迫,又「铮」的一声,把阴天晴的剑撞开了!
谷晴风见心上人配合自己的攻势,心头大觉安慰,一退之后,立又标前!
与此同时,靳向天的铁拐又指向谷晴风,而左臂一动,那袖管突然扬起,袖角拂向阴天晴的面门!
由于靳向天的外号有「独臂」两字,是以对手一向不会留意其左手的攻势,阴天睛自亦无例外,却不知靳向天断的只是前臂,上臂功能仍未失!说时迟,那时快,袖角「勒」的一声已至,阴天晴大惊失色,顾不得难看,伏地滚开!
谷晴风忘命扑去,长剑似乱披风一般,尽往靳向天身上要害招呼,阴天晴待他挡架,才逃过一劫!
转眼已鬪了二十多招,两方招式更加凶险。靳向天忽道:「原来你是武当派的弟子!枕风是你什么人?」
「师兄!」谷晴风实在不敢多说,以免分神。
一原来是太清老道的弟子!你是他的最后一个徒弟吧?嘿嘿,难怪还能挡得几招!」靳向天言毕,铁拐忽然一舞,似泰山压顶般砸向谷晴风。
谷晴风不敢退,只得咬牙闪开半步,再擧剑斜挑!
说时迟,那时快!忽见靳向天的铁拐倏地在半路拐了一个弯,改撞阴天晴!
这一着毫无先兆,大出谷晴风的意料!因为表面上看来,这一拐实在有去无囘之势,怎料得会是个虚招!
急切之间,阴天晴只得擧剑一挡,「当」的一声巨响过后,只见阴天晴手中的长剑如长虹贯日一般,飞上了天!
谷晴风嘶声叫道:「晴妹快跑!」奋不顾身,连攻两剑!
靳向天身法疾如闪电,倏地囘过身来,双眼射出凌厉的神光,铁拐一击,「铮」的一声,谷晴风手中长剑自中而断,虎口鲜血迸裂!
「呼!」靳向天趁他尚未定下神来,挥拐扫向谷睛风!
谷晴风身子一缩,标低尺余!靳向天未待招式用老,铁拐倏地廻了过来,谷晴风闪无可闪,脱手把断剑抛出!
靳向天虞不及此,擧拐把剑震飞,右腿一蹬,把谷晴风踢飞!
这一脚力道颇大,谷睛风落地之后,未能立即爬上来,靳向天双肩一耸。已来至谷晴风身前,伸出一脚,踏在谷晴风的丹田上……
X X X
谷晴风正想再说下去,忽然臂上多了一对冰冷的手掌。只听麦靑靑声音发颤地道:「后来呢?他,他没有难为你吧!」
谷晴风心中觉得有点好笑:我不是好好地坐在你面前么?倏地心头一动,突然呆了,暗自嘀咕:「她,她怎地会如此关心我?」转头望她,黑暗中只见麦靑靑双眼如剪水,正斜乜着自己,眼中似孕着无限的关怀与情意,他心头怦怦乱跳,鼻端又闻到一股似麝非麝,似兰非兰的幽香,令人心神俱醉,不由暗道:「她,她果然不是小姑娘!」
麦靑靑见他神情呆滞,那知道他想着的是自己,只道听不到自己的话,不由嗔道:「谷大哥,你,你……是不是我惹人生厌?」
谷晴风矍然一醒,忙道:「谁说你惹人生厌?我,我是在囘忆,不是……」
麦靑靑嫣然一笑,道:「不打紧,你再说下去吧!」黑暗中只见她眸子与皓齿都在发亮,谷晴风忍不住翻腕也握住了麦靑靑的手腕。
麦靑靑如遭电殛地一震,只觉谷晴风十只手指,像十道暖流般,汹涌澎湃的热血,「刷」地一声,齐涌向心房,魂魄都让它冲出躯体,娇躯也虚虚浮浮起来,如坐在云端……
X X X
谷晴风只觉小腹一阵酸痛,五内似要翻转过来,他只怒瞪了靳向天一眼,便转头去看阴天晴!
只见阴天晴如同受惊的兔子,靠着一块大岩石,娇躯扑簌簌地抖个不停,谷晴风热血滚腾,大声叫道:「晴妹,快跑快跑!咱们来生再见吧!」
阴天晴这才如梦初醒,转身奔去。靳向天倏地大喝一声:「站住!」他面前的白雾如龙吐水般地涌开!阴天晴内心之震惊简直至无以复加的地步,经他一喝,双脚一软,便坐倒在地上。
谷晴风五内欲裂,大叫道:「你有种的,便杀死我,折磨一个女子算是什么好汉!」
靳天向冷哼一声,把脚抬起,冷冷地道:「你俩已招架了三十招!老夫是何许人也,岂会为你两个黄毛小子而食言!」
阴天晴欢呼一声,立即站了起来,但当靳向天向她望来时,她又忙低下头去。
「这一次我可以放你们离去,但下一次右再不知死活好歹的,便莫怪老夫下手无情了!」
谷晴风与阴天晴那里还作得声。靳向天又道:「武当派的几门绝技都已领敎过了,也不过尔尔!」他俯身捡起地上的断剑,冷笑道:「剑是好剑,奈何人是劣种,奈何奈何!」手腕一扬,那半截断剑,曳着一抹金光,投入白雾中,良久都听不到落地声。
谷晴风拭一拭嘴角的鲜血,慢慢爬了起来,一抬头,靳向天已不知去了何方。
阴天晴慢慢走过来,谷晴风执着她的手,问道:「晴妹,你没受伤吧?」
阴天晴秀眉轻皱,道:「刚才的情况你又不是没看见!」
「不要灰心,终有一日咱们会赢得他,替你父亲报仇!」
阴天晴冷笑一声。「只怕咱们练成上乘的武功之后,不用咱们动手,阎罗王也已招他为婿了!」
谷晴风脸色一黯,阴天晴轻轻挣脱他的手掌。谷晴风忙道:「晴妹,咱们立即去创一套双剑合璧的剑法!」
阴天晴格格地笑了起来。「你有这种天质跟本领,但小妹却有自知之明!」
谷晴风听不出她语气有异,走前两步,低声的道:「晴妹,小小的挫折,算得了什么?只要你有信心,愚兄一定帮你练习!」
阴天晴冷笑不已,谷晴风一怔,问道:「晴妹,你怎样啦?咱们不如下山吧!」他以为阴天睛是受了刺激,神志有点失常,恐怕她会自寻短见,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谷少侠,你自身难保还敢说要帮我?何不自量力哉?」
谷晴风脸上发热,讪讪地道:「终有一日,我一定要用剑刺毙这老魔?」
「武当派的几门绝技人家都领敎过了,又不见他害怕?据我所知,他左臂被截,也不是你们武当派的杰作!」
「晴妹,你……」
阴天晴转过身来,道:「你若眞的肯替我报父仇的,便另创新招吧!人家受伤之后,合咱们两个都只能抵挡得了三十招,哼,奢言报仇,奢言自创剑法,无疑作白日梦!」
谷晴风见她脸上充满不屑之色,心中极难相信,半晌才怔怔地道:「晴妹,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阴天晴伸手轻轻拨开谷晴风,淡淡地道:「我又不是死人,怎会不知道?只是我不知道这份情到底有多深!」
谷晴风道:「咱们那晚已在巫山上山盟海誓……我,我今生绝不负你,皇天后地在此,我谷晴风……」
阴天晴忙道:「你别忙着发誓,我不爱听!我只想知道你的情意对我有多深就是了?」
「这个……总之我不能没有你!」
阴天晴吸了一口气。「咱们在一起会妨碍武学上的进展,我正想跟你商量要离开哩!」
「晴妹!」谷晴风凄凄地叫了一声:「我眞不能失去你!」
「你又武全材,秦少游的那首鹊桥仙词,你必然读过!」
谷晴风道:「我读过也听你唸过!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阴天晴大声接诵下去:「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谷晴风失魂落魄地轻唸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扬声问道:「晴妹,你眞的要离开我?你你……你准备与愚兄分开多久?三个月?」他见阴天晴毫无表示,心头一跳,想起金风玉露一相逢之句,大叫一声:「一年?」
阴天晴淡淡地道:「你什么时候能杀得了他,咱们便在那时相会!嗯,你若目信有把握杀得了他,可先来找我,咱们再联袂去找他报仇!」
「你,你去那裹?」
「你在七夕之夜,到巫山找我吧!」
谷晴风想到靳向天武功之高,心头更凉,问道:「那魔头受了伤,你怎地会知道?」
阴天晴指一指地上的血迹,道:「这血是他的,而且他离开时,我见他脚步踉跄!」她边说边行。
谷晴风忍痛奔前拦住她,道:「晴妹,妳心肠太硬了,难道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情意,我实在离不开你呀!」
阴天晴道:「我曾发过誓,今生若不能杀死靳向天,便是我目杀谢罪!你又帮不了我,我,我唯有另寻明师……」
谷晴风道:「我陪你去,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离你一步!」
「有你在我的身边,我武功那还能练下去?」阴天晴眼珠子一转,忽然问道:「我要你为我做什么事,你肯么?」
谷晴风喜道:「肯肯,就算你叫我陪你去死,我也肯,只要你不离开我!」
阴天晴眼眶儿一红,悲声道:「晴哥,你对我眞好,我,我……」
谷晴风双臂一张,把玉人紧紧抱在怀中,轻香了她的秀发一下。「晴妹,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死了也甘心,你不知道,那天一见到你,我的魂魄便似被你勾走了……」
阴天晴淡淡地道:「你爱的只是容貌,不如我把面貌毁了,免得你整日失魂落魄,没一点上进心!」
「不可!」谷晴风双臂一紧,连忙说道:「谁说我是为了你的花容才失魂落魄的?」
「那是为了什么?」
谷晴风有点惘然地道:「我,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我相信缘份,相信婚姻乃三生前定下的,也许咱们……」
阴天晴玉掌一抬,捂住他的嘴巴,摇头道:「我相信你是眞心实意的就是,你莫再说下去!」
「那么你不会再离开我吧?」谷晴风高兴地道:「我也绝不会离开你!」
阴天晴踮着脚,引颈在谷晴风的下颏上香了一下,谷晴风「嗡」地一响,不知身在何处!
阴天晴道:「晴哥哥,我对&己实在没有信心……」
「你说什么?」
「我说靳向天武功这般厉害,小妹对自己实在没有信心……」
谷晴风正由恐惧失落而突然得到心上人的赐吻,心情之佳,笔墨难以形喩,闻言不由哈哈笑道:「你实在不必太过自责,所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
阴天晴白了他一眼,道:「小妹跟你商量正经事,你嘻皮笑脸的,还敢说爱我惜我!」
谷晴风脸上的笑容化作轻烟飞散,正容道:「愚兄绝无取笑你之意!」
「你不取笑我又有何用?你又不替我着想!」阴天晴双臂一弓,挣开谷晴风的怀抱,以背对着他。
谷晴风心痒难搔,抓抓头皮,道:「晴妹,你有什么话,何妨告诉愚兄!」
阴天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难道没发觉小妹在欢乐时仍有忧愁么?」
谷晴风想了一下,拍拍后脑,问道:「晴妹你为何忧愁?」
「不知道!我自小父母便遭人杀死,武功又低微,处处让人看不起,吃人白眼……」阴天晴说至此已飮泣起来。
谷晴风道:「晴妹你错了,凭你如今的武功,已比一般同盟的名门女弟子稍高了,谁敢看不起你?」
「你知道什么?你认识我的时候有多久?」
谷晴风不由语塞,只听阴天晴续道:「所以我自小便觉得了无生趣,你莫看我喜欢说笑,其实我欢笑,我说笑都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痛苦!我已不止一次地踏上自杀之途……」
谷晴风不由自主又张开双臂走前,阴天晴有意无意地闪开,续道:「但每次都因父仇未报而打消主意,继续偷生……」
「这不叫偷生……」
「总之我活着没有一丝乐趣!现在眼看父仇根本没法报却,你说我还有什么希望?」
「晴妹,咱们一定……」
话音未落,阴天晴倏地转过身来,道:「晴哥,你不用再说,我只想问你两句话!」
「晴妹请说!」
「第一,我问你是不是眞心实意地爱我?」
谷晴风毫不犹疑地道:「这个自然,情心靑天可鉴!」
阴天晴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然后又道:「多谢你!第二,你眞的肯为我而死?」
谷晴风只略一犹疑,便忙应道:「眞的!」
阴天晴幽幽地一叹,期期艾艾地说道:「小妹有一件事想求求你,却又不敢开口!」
谷晴风笑道:「愚兄为你而死都肯,你还有什么不敢开口的!」
「我……小妹还是不敢说……」
谷晴风叹了一口气,握住阴天晴的手臂,寄以诚恳地道:「晴妹,难道要我剖开胸膛,让你看看我的心?」
「你眞的肯为我而死?」
谷睛风平静地道:「再危险的事,我都不怕,只要你能快乐,我又有什么打紧的?」
阴天晴倏地转过身来,反握住谷晴风的手臂,说道:「小妹不是要你为我而去死!」
「那是什么事?」
「我只是要你陪我去死!」
谷晴风吃了一惊,道:「你何事要去求死?」
阴天晴跺足道:「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么?」
「但这根本不成道理,而且这样死也稍嫌……」
「稍嫌什么?」阴天晴迫前一步,一你刚才对我怎样说的?这样快便忘记了?我对你的要求根本不高,你死不死与我完全无关,只是我要去死,你莫阻拦我!」
话音甫落,阴天晴突然拔腿而奔,谷晴风呆了一呆,伸手一捞,抓不到她,只得跟着她向香炉峯方向跑去!
他武功虽然比阴天晴高,但由于他伤势较重,是以竟然追不上她!
「晴妹,你莫冲动,且听我解释!」
阴天晴笑道:「我的生死根本与你无关,你还来缠我作甚?我根本不想活了,你去另找一位佳人吧!」
两人风驰电掣,不一刻便已登上香炉峯,阴天晴向定一个方向奔去,可是却来到了绝路!她立定叫道:「谷晴风,你莫再过来!」
「你千万莫跳下去!」谷晴风急得直跺足。
「我跳不跳与你何关?你,你根本不爱我……」
谷晴风苦笑一声道:「我只恨不得能把心掏出来!晴妹,愚兄对你是眞心实情的……」
阴天晴冷笑一声:「好呀,那麽我叫你陪我一齐死,你为何不肯?是不是你怕小妹要害你?」
谷晴风忙道:「不是这样,愚兄怎会怀疑你,只是我实在不赞成你跳下去!」
阴天晴尖声叫道:「住口!谷晴风你若不爱我的,便不必多作解释,我死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去黄泉飘荡……那,那也与你无关!」
谷晴风见她泪流满脸,心如刀割,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来阻止她,只听阴天晴哭道:「反正我在世上也是孤零零一个,死后孤零零也没什么……世人都是这样的啦,我也不怪你……那一位名门弟子会眞心看得起咱们这些无交无母,无亲无故的孤儿?说什么爱呀怜呀,都是骗人的,若是爱我的,为什么不肯与我生死在一起?人人均说不愿同日生,但愿同日死乃是情侣们的愿望,我看呀……」
谷晴风只觉热血「哗啦」一声,齐涌向心房,叫道:「晴妹,你莫再说下去啦!我谷晴风可不是这种人,你死后绝不会孤零零,我来陪你!」
阴天晴大喜,随即又叹了一口气:「你在讨我高兴,唉,这又何必呢?我叨唸几句而已,你又何必记在心上!」
谷晴风柔肠百结,情怀激荡,更难自禁,高声叫道:「晴妹,你莫担心,我先跳下去,黄泉路上我来接引你!待会儿见!」言毕他纵身跃下!
耳畔听见阴天晴的声音自上面传来:「晴哥,你放心去吧,我就来找你!」
谷晴风随即听见阵阵的风声,吹得耳朶嗡嗡作响,吹得魂魄都似离体而去,脑海内空空荡荡。忽然一砰」的一声,后背一阵剧痛,他已不知一切……
X X X
麦靑靑「啊」的一声轻呼:「你,你没事吧!」
谷晴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半晌才道:「过了一囘,我忽然醒来了,一翻身,只闻『喀嗤』一声,身子又往下沉下,山风吹来,白雾如流水般滚开,我眼光无意瞥及几根树枝,正与自己同时往下坠!也在这一刻,我才知道刚才跳下时,被崖边长出的树枝架住,大概树枝已将断,是以我一翻身便断了!」
麦靑靑虽明知谷晴风死不了,但仍紧张地问道:「谷大哥,后来又怎样呢?」
谷晴风声音极是空洞,不带一丝情感,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忽然间,我发现身边便有两三根树籐,一直向下垂去,不知有多长,我不知为何心内生了一股求生之欲,忽然凌空使出本门的『天梯纵』轻功来。
「唉,说也奇怪,平日我在半空施展,若没地方借力的话,最多只能横移两三尺,但这次竟然移动了四尺,双臂一张刚好捞到一根树籐,随即紧紧地把它抓住!
「那跌下来的冲力极大,我虽然抓紧了树籐,但仍被冲滑了三四丈才勉强止住,一对手掌早已血肉模糊了!
「我用双脚夹着树籐,减轻手上的压力,喘了几口气,心中忽然生了一个念头:不如等晴妹跳下时,我才与她落地,携手共赴阴曹,岂不美哉?」
说至此,谷晴风喘了一口气,清一清喉咙才再说下去:「我等了一阵,不见晴妹跳下来,以为她在我不醒人事时已经跳下,心中又升起另一个念头:我何不下去看看,再死在她身旁吧……」
麦靑靑截口道:「她根本是骗你跳下去的,只有你……肯做那种傻事,如果是我……」忽然想起自己近日来的所作所为,不也正是专做傻事?那里还说得下去?
谷晴风身子一抖。「我心念一落,便忍着手上的疼痛,慢慢爬下去,终于到了谷底,却找不到晴妹的尸体,我像发狂般,几乎想把谷底的土地全挖起来,后来却发现那里另外住了一个人……」
麦靑靑问道:「她便是无情仙子?」
「有情还似无情,」谷晴风喃喃地道:「无情岂非有情?」
「大哥,你这话小妹不懂!」
「无情仙子的情,是半途变心,她后来才在那里隐居的!她为何不肯出去?便是因为对往昔之情不能忘记,这岂不是有情?」
麦靑靑不由听痴了,喃喃地唸道:「有情却似无情,无情即是有情,她岂不是很可怜?」
谷晴风长长一叹。一天下间该可怜的人实在太多了,有些别人认为很値得可怜,但他们心中却不希望被人可怜!」
麦靑靑缓缓地点头,不知如何她娇躯一软,便斜倚在谷晴风肩上,谷晴风身子一抖,只挪了一挪,却没有推开她,心头不期然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半晌,他才续说下去:「我跟无情仙子打了几塲架之后,后来反而互相谅解,相安无事。其实当时的争执,都只是因双方情緖饱受刺激之后,脾气都变得不可理喩了,更不想让外人见到,所以立了那块石碑……」
麦靑靑插口道:「那石碑是立在崖上的,离你们山谷起码百丈深……」
「咱们虽言足不出谷,但那是没可能的!要活下去便得吃东西,谷内可供食的东西不多,是以便得上去打猎了?」
麦靑靑点点头,拨一拨秀发,发丝拂在谷晴风的颊上,酥酥麻麻,谷晴风忙震慑心神,续道:「起初我心情极坏,后来因为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而逐渐开解了。那时候我心中只道晴妹必是在她将跳下时,被人掳走,但不管如何假如我不能另创新武功,并有把握与她联手撃倒靳向天的,便不上去,于是我日夕埋首于武学之中!」
谷晴风喘了一口气。「但要在武学上另辟蹊径,谈何容易?起初每思一招,都有剑式的影子,令人气愤又苦恼,所以我便自号埋剑谷主……」
麦靑靑幽幽地问:「谷大哥,其实这十八年来,你有否想过,她叫你跳下去,根本是一种要摆脱你的手段?」
谷晴风轻轻推开麦靑靑,道:「她不是这种人,你不要胡乱猜测!」
麦靑靑心窝如被戮了一记,气道:「小妹那敢胡乱揣测?但不知她如何向你解释?」
「她说她要跳下之时,草丛中扑出一个人来,把她掳走……后来她还跟他生了一个孩子……那人品行虽不好,但对她还不错,而且还敎了她很多武功,又与她联手杀死靳向天……她有今日的成就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麦靑靑冷笑一声。「她这样说,你便相信了?」
谷晴风怒道:「麦小妹,你怎地老是要说些令人窝火的话?那十八年我无日不想她,她的面貌,她的身材,她的声音,她的小动作,她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喜欢吃什么小菜,每一日都在我的脑海内流过!每次当我想到她时,心头都有一份甜蜜与温馨,又有极大的慰藉,那种种的美丽囘忆,陪我渡了那枯燥、寂寞的十八年!」
麦靑靑忍不住仍问道:「你对她的情意从未动摇过?」谷睛风双眼直勾勾地望向窗外,一言不发。「你从来不觉得自己傻?所作所为都是傻事?你为她付出这许多许多,都値得么?」
谷晴风目光不变,喃喃地道:「在佛家眼中,尘世中人没一个不傻,没一个不是在做傻事!晴妹说得好,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得到她,最大的心愿是要让她活得快乐……」
麦靑靑冷声讥道:「难怪她投入别人的怀抱中,你仍这般死心塌地!」
谷晴风身子一震,收回目光,擧起手掌欲掴。时天已初明,曙光照在麦靑靑脸上,眼睛如江南的三月烟雨,双颊微红,嘴角挂着一抹悽悽的笑意,呵气如兰,朦胧的晨曦下如挂了一方轻纱更添美感,谷晴风身子震得更剧,喉头胡胡作响,不知在说些什么,但那一掌却再也打不下去。
麦靑靑见谷晴风痴痴地望着自己,又喜又惊,芳心怦怦乱跳,及至见到谷晴风那只高擧的手掌,花容一变,滚下两行清涙,幽幽地道:「大哥,我不是要气你的……那是我的衷心话……我眞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做到眼看自己的心上人投入别人怀抱中,而不悲伤的!什么情人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对方快乐……她,她在骗你!」
谷晴风淡淡地道:「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刚才我听你说后,心头难受,现在已没什么啦!」他放下手,道:「天快亮啦,我送你囘去吧!」
麦靑靑这才想到自己的处境,心头一跳,道:「我,我如今还怎能囘去?」
谷晴风也怔住了,心中忖道:「假如由我送她囘去,虽会没事,但让晴妹怀疑我,将来不理睬我,那,那就……」想起那十八年不能见伊之脸的日子,他便心如刀割,烦躁地道:「你不知道路径么?」
幸而麦靑靑没有发觉他语气的不善,忽然道:「有啦,你送我去找顾大嫂!」
「谁是顾大嫂?她住在那里?」
麦靑靑也说不上来,抓抓头皮,道:「我不管了,我走就是,我死了也与你无关,你放心!」
谷晴风脸上发热,目送她离开。麦靑靑悄悄走出怡神院返囘怡德院。没想到花丛后跳出一人来,喝道:「好大胆的丫头,你咋夜去那里?莫非那刺客便是你!」
麦靑靑给她吓了一跳,及至发现那人是花十六时,心头才稍安,故意装出生气的模样。「花姐姐,你吓死我啦!」
花十六拉住她的手臂,紧张地问道:「昨夜香主叫你与我同室,又叫苏大姐送你囘来,你不会走错路吧?」
麦靑靑见她目光泛着狡光,心头一惊,正容道:「怎会走错路呢?苏大姐送小妹到房内去!」
花土八点点头。「房内的东西都曾移动过,我就知道你曾囘去!嗯,那你到底去那里?」
麦靑靑在这瞬息间,已想到一个搪塞的理由,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花姐姐,昨日顾副香主跟梅香主因我争吵的事,你是亲眼看到的!其实顾大嫂脾气虽坏,但心地还不错,后来我想来想去,觉得心头难安,又见你们未囘来,所以便过去安慰她一下,不料却被她留下住了一夜!」
花十六嘘了一口气,道:「若你是刺客,那麽咱们可就惨了!」
麦靑靑吃了一惊,忙道:「小妹那三脚猫的功夫,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跳不进围墙!」
花十六问道:「你也知道刺客跳进围墙?」
麦靑靑又吃了一惊,期期艾艾地道:「昨夜那些搜查的大哥们说的……」
花十六看了她一眼:「你先囘房吧,可不许乱跑,我得向梅香主交代一声!」
麦靑靑怀着忐忑之心入房,只见床上被褥整齐,料花十六因目己失踪,而一夜没睡,不由有点歉意。过了好一阵才见花十六囘来,她紧张地问:「香主怎说?」
「她说以后不许这样,」花十六脱下靴子,往床上一躺,「她把那胖妇骂了一顿,说明知出了刺客,把你留住也不派人通知一声,还说要去告诉堂主哩!」
麦靑靑这一惊非同小可,想起梅香主去报告堂主,堂主找顾大嫂问话,那麽什么马脚都露出来了,一张俏脸登时白了。
花十六思疑地道:「你作甚魂不守舍的?」
麦靑靑结结巴巴道:「作夜顾大嫂一直拉着我说话,一夜没睡有点头昏……」
花十六道:「你若不吃早点的话,现在可以再睡,临午才下床工作!」
麦靑靑的确困了,谢了一声,上床睡下。到她醒来时,已是红日満窗,她一骨碌地跳下床来,花十六已经不在!
麦靑靑胡乱擦了一把脸,开门出去,只见走廊上立着一人,那女子也望着她:「去那里?」
「小妹新来,不知咱们今日要去那里工作?」
「别人已在工作,不过你还不必!」
「为什么?」
「这是香主的命令!马桶就在房内,你不必动歪主意,给我进去吧!」
麦靑靑见花丛之后人影憧憧,知道硬闯也没法离开,只得悻悻然囘房,大力把门关上,内心甚惊,嘀咕道:「大哥大哥,你还不快来救我?」
一囘,感到谷晴风痴恋阴天晴的神色,又暗自怨艾:「谁稀罕你救?我本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若不是师父抱我上山抚养,我早已死了!嘿嘿,死了反倒干净,省得烦恼……我若死了,不知大哥会不会流泪……他那里会,也许他也觉得高兴,省得我缠着他……」
想到伤心处,又滚下两行热涙,她胡思乱想了一阵,房门忽然「笃笃」地被人敲响,麦靑靑心头一跳,连忙举袖拭去泪痕,把门打开,拍门的却是花十六。「姐姐,你去那里?」
「唔,香主说你可以出去了!」
麦靑靑心头怦怦乱跳一,试探地问道:「香主不气小妹了?」
「堂主叫顾大嫂去问过,她证明你昨夜跟她睡,自然没事啦!」
麦靑靑心头大喜随即又忖道:「为何顾大嫂要替我遮瞒?我眞得去谢谢她!」
花十六自身上掏出一个肉包子,道:「这是香主给你的,你先吃吧,我替你拿水洗脸!」
麦靑靑谢了一声,她昨晚心情恍惚,根本没吃,此刻乍闻没事,正想饥饿,抓起包子,几口便把它吃个干净。
这一天,麦靑靑在灶堂洗菜,因为轮値的关系,仍没见到顾大嫂,她心头有点忐忑。晩饭后跟着花十六囘去,走到半路,忽见一个绿衣少女走来,叫道:「花姐姐!」
花十六问道:「什么事?」
「顾副香主派小妹来接杨姐姐去!」
花十六道:「她现在已是咱们香主身边的人!」
「顾副香主说咱们始终都是飮食阁,是不是?她跟杨姐姐投缘,有一点东西要送给她,行不行?」
花十六不敢说不行。「但她昨夜为何不给杨菁?」
那少女不耐烦地道:「顾副香主要敎杨姐姐的武功,她今日抄了一本口诀要送给杨姐姐!」
花十六转头,麦靑靑忙道:「大嫂作夜答应小妹,要敎我武功。」
花十六无奈地道:「你以后最好跟香主说一声!」
那少女道:「副香主说二更之前便会送杨姐姐囘来!」
花十六只得自己囘去。麦靑靑跟在那少女后面,来到顾大嫂住所,那少女去敲门。沿路上麦靑靑已把路径暗暗记住。
顾大嫂开门迎麦靑靑进去,吩咐那少女去睡。亮了灯,看着她,麦靑靑目光不敢与她接触,半晌忽然跪落地上,轻声道:「多谢副香主!」
顾大孩叹了一口气,把麦靑靑扯了起来,问道:「你昨夜去那里?是不是做了刺客?」
麦靑靑忙道:「属下这副蹩相,怎做得了刺客?」
顾大嫂眉头一皱,道:「那你到底去了那里?」
麦靑靑在路上已把理由想好。「昨夜无意中遇到一个熟人,他也是本盟的弟子,咱们在假山后谈了一夜……」
「那个是男的不是?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到了手他便不要你了!你可别做傻事!」顾大嫂目光灼灼地瞪着麦靑靑。「你给了他是不是?」忽然伸出一只大手,隔着衣在麦靑靑的胸脯上扪了两把!
麦靑靑吃了一惊,粉脸登时红了。「大嫂你……」
「我这双手挺灵验的,你若是失了身子,我一摸便知道!你若失了身子,哼,姑奶奶便不饶你!」顾大嫂说着把一本册子抛在桌。
「为什么?」
「以前我也收了一个弟子,哼,她给男人骗了,连姑奶奶的武功谱子也偷去了,累得姑奶奶今日抄了一整天!所以男人不是好东西,给男人骗的女人也不是好东西!」
「我不会……」
「这是给你的,拿去看吧!半个月后唸熟便交囘给我!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谁知道你会不会拿姑奶奶的东西去做定情之物!」
「怎会了,半个月后,属下便还给你!」麦靑靑道:「大嫂还你生我的气?」
「生你的气,今早我会担风险替你在堂主脸前遮瞒么?唉,其实我脾气也是不好,那姓梅的丫头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这件事我也得感激你哩!我这脾气一定要改改!希望你替我在梅香主那里说几句好话!」
「这个自然,不用您吩咐!」麦靑靑心头的确十分高兴。「香主也在属下面前赞你呢!」
「好啦,今夜你早点囘去吧,省得人家怀疑!过两天你再来吧!嗯,你认得路囘去么?可不得乱走,会惹人思疑的,知道么?」
麦靑靑心头升起一股暖意,又谢了一番,捧起那本小册子,小心翼翼地放入怀内,这才告辞离开。
今夕,星月虽淡,但清风徐吹,甚是凉快,麦靑靑走完顾大嫂的居所,好像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轻松地走向怡德院。
走了一阵,看看已到一半路程,才见假山后立着一个站哨的汉子。麦靑靑走过时,那人忽然一把把她扣住,道:「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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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31 22:18: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灶房下毒药 事发到刑堂



麦靑靑大吃一惊,好像突然跌下冰窖般,手足都僵硬,一怔之后,刚想反抗,忽见那汉子嘻嘻一笑。「靑靑,是我,别叫!」
靑靑再一愕,终于认出来了。「师伯,原来是你啊?吓了人家一跳的!」
「喂,过来。」原来那人正是风从龙,他神秘兮兮地向麦靑靑招手,自个则蹲到假山后面。
麦靑靑冋四周张望一下,怀着一颗诧异之极的心奔了过去。「师伯,你怎会来此?」
「师伯不问你,你倒先问起师伯来了!」风从龙侧头瞪着她,神情凶巴巴的,目光却露出笑意道:「你在此一切可还顺利?」
麦靑靑想了一下,点点头。风从龙再问一洵:「眞的?没人怀疑你,她们不知道你是『梅花门』的弟子?」
麦靑靑道:「姪女骗倒了她们,她们都相信我的话!师伯,您……您问这个作甚?」
风从龙大喜,搓手道:「这便好了,靑靑,师伯本来也不想管这种闲事,只是你师父她唠唠叨叨的,说甚么武林正义,甚么可以救了很多条人命……总之是非迫着我来不可!」
麦靑靑有点摸不着头脑,心头又着急,截口问道:「师父她老人家在何处?师伯,师父到底要你做甚么事情?」
「你师父敎我进来……」风从龙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来,「你快收起来!」
「这是甚么?师伯,您……」
「听我说,这是毒药,无色无嗅,你既然混了进来,便相机把这包毒药放进他们的饭菜中吧,一擧把他们全都毒毙,这便省劲得多啦!」
麦靑靑望着风从龙。「姪女不相信这是师父的意思!」
「啊!你眞聪明!一风从龙骄傲地道:「你师父怎会是这种人?她要的是光明正大的行径,宁愿死伤……咳咳,我还是别自吹目擂了……这是齐燕云齐堡主的意思,说要办大事,要为大众便不能效妇人之仁者也!」
「师父呢?」
「她在外面等我!」
麦靑靑心头一动,问道:「师伯,这里是甚么地方?」
风从龙诧异地道:「你不知道么?这里属于伏牛山脉嘛,这地方还是穆三山的手下找到的!嗯,你小心呀!我得出去了,唔,差点忘记了,限你半个月内完成任务!」
麦靑靑道:「师伯,你出去可得小心一点!」
风从龙道:「别担心,师伯有腰牌,又知道他们的暗语暗号!」
「快换班了,换班之后便不同了!」
风从龙道:「你放心,我已偷了好几个腰牌了,嘿嘿,告诉你,师伯已混进来两天啦!他奶奶的,统一盟眞不简单,四周都有哨岗,嘻嘻,幸好碰到了我的好姪女!」风从龙说毕便弓着腰斜窜了出去,闪过了一丛竹林,便大模大样地走了。
麦靑靑稍稍放心,也连忙返囘自己的寝室,她混进统一盟纯粹是为了要接近谷晴风,想不到现在除了自己的事烦恼之外,还要为别人的事而担忧!
她把那包毒药贴身藏好,躺在床上辗转了好一阵才睡去。
次日醒来,花十六又来邀她去工作。麦靑靑仍如往日,神魂不附,一颗心尽挂着谷晴风,好几次人家叫她她都听不到。
晚上她取出顾大嫂给她那本武功谱子观看,前面录的是内功心法入门,麦靑靑草草看了一遍,觉得没甚么特别之处,便掀到后面去了。
后半部录的是一套刀法,只有三十六招,这套刀法十分凶悍勇猛,走的是刚猛的路子,与麦靑靑所学的大相迳庭,名符其实是「破山刀法」。
麦靑靑本不想学,只是想到要长期混下去,不能不学几招以便必要时,能掩人耳目。
如此又过了两天,麦靑靑这一组不用轮値,空闲下来,更觉难以打发时间,白天固然不敢去找谷晴风,晚上守衞森严,没事也不敢乱闯。
自从那天盛会之后,麦靑靑再未见过盟主及堂主,花十六对她又好像怀有敌意,使她十分苦恼。学刀法时,花十六隔远冷眼而观,似有不屑之意,麦靑靑心头一动,想到一个妙计,便走到花十六面前。「姐姐,小妹笨得要死,自己练来练去都练不成,我想去请师父指敎……」
花十六眉头一掀,冷冷地道:「没人不准你去!」
「眞的!」麦靑靑大喜,她怕启人疑窦,忙道:「姐姐,是否小妹不懂事得罪了你?若是的话,请姐姐原谅及指敎!」
花十六道:「我怎敢气你?你是不是要去顾大嫂那里?我带你去吧!」
麦靑靑一愕,说道:「小妹已懂得路径……」
「我知道!我相信你还懂得去很多地方,但假如你乱跑乱闯之下,闯出甚么祸来时,我可担受不起!」花十六侧着头,冷冷地道:「走吧!」
麦靑靑心头一沉,这才知道统一盟对她未完全相信,而她也知道花十六因何对她凶巴巴的。
路上麦靑靑不断逗花十六说话,花十六脸色稍霁,也囘了几句。到了顾大嫂那里,老远便听见她在嘟嚷,骂下面的人。
花十六轻声道:「我不进去了,你自己去吧!早点囘去,免得有甚么发生,莪得替你受罪!」
麦靑靑向她行了一礼。「上次的事,小妹深感不安,希望姐姐原谅!」
花十六走后,麦靑靑才推门进去,顾大嫂看见她,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小靑,你学得怎样,快练给我看看!」
麦靑靑道:「属下练来练去都练不好……所以才来求您指敎!」
顾大嫂咧开大嘴一笑。「练不好不打紧,你有这种精神,我已很高兴!你等等,我先换件衣服再来教你。」她匆匆走入房内。靑靑心头发闷,呆呆地望着天上飘游的白云,连她自己也不知自己所何事。过了一阵,顾大嫂换了一套紧衣劲装,又提了一把厚背刀来,走到院子当中一站,说道:「你仔细看了,我以正常的速度使第一遍,第二遍便使得缓慢一点!一她先吸了一口气,慢慢伸出左足,身子下蹲,换了一个刀诀,然后刀光乍见,挟着风雷之势,似自云甲劈出!
刀风呼呼,吹得麦靑靑衣袂猎猎作响。见顾大嫂的刀法的确有力拔山河之势,她不由生了敬佩之心。「看她这副身手,只怕输不了师父多少,难怪她口气极大,看不起梅氏姐妹了!」
心念未了,三十六招的开山刀法,经已便毕,顾大嫂收刀立定,似风雨过后的平静,但她额上已现汗珠。她只看了麦靑靑一下,又吸气道:「现在使第二遍,小心看!」
这一次她果然故意使慢几分,招式清晰,段落分明,招式方面的联系接引都一一呈现在麦靑靑眼前。麦靑靑只好摒弃雑念,仔细揣摸起来。
顾大嫂不辞辛苦,使了第二遍。又使第三遍。收了刀之后,把刀递与麦靑靑。「不用害羞,这里没别人,没人会笑你,你先把你练的使出来让我看看,我再指点你!」
麦靑靑再不能推辞,只得胡乱使了四五招,不料顾大嫂不但没有笑她,而且还耐心指点她。麦靑靑大为感动,遂收起烦乱的情懐,尊心跟她学了半天。
练完之后,麦靑靑要囘去,顾大嫂瞪了她一眼。「你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好歹也得陪我一阵!」还吩咐人换来温水让麦靑靑洗澡。
麦靑靑洗了澡,只见顾大嫂已在厅内摆了两副杯箸,一壶酒,却不见她的踪影。她不敢偷偷离开,只得坐在一边等她。过了一阵,才见顾大嫂亲自提着食篮走了进来。「我刚才吩咐她们替我准备看,我一去便可以下锅了,来,你试试大嫂的手艺儿!」
麦靑靑双眼不禁有点湿濡。「大嫂您属下实在太感动了你喜欢吃,敎她们煮便是了……」
顾大嫂笑道:「这是大嫂要请你的,不是我要吃的!你把菜端出来,你看我这身肥肉,被汗水醃咸醃酸了!」
麦靑靑把食篮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三式小菜,一大碗汤。那汤是冬瓜炖老鸭,三式小菜分别是红烧鱼、炒三丝,油泡鸡球。做得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三尺。
顾大嫂匆匆洗了脸,换了件衣服,便出来了。「快吃,凉了便不好吃啦!」
麦靑靑替她斟了一杯酒,自己也斟了大半杯酒。擧杯道:「多谢大嫂!属下不知该怎样说才表达我的心情……就以此杯酒,祝您一切从心所愿吧!」
顾大嫂大喜,一口便把酒喝干,麦靑靑忙又替她斟了一杯。顾大嫂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不停地替她布菜。料不到顾大嫂的烹饪手艺十分高明,麦靑靑一直以来,因心情烦闷,胃口都不好,食欲大减,但这一顿却放怀大吃,不一阵,已吃得杯碟朝天。
顾大嫂一张圆胖的脸被酒薰得如煮熟的螃蟹,喷着酒气,道:「下次来……我多做几个小菜给你尝尝……」那一大壶酒几乎全部倒进她肚子里,是以舌根发大,说话已有点模糊。
「大嫂,我扶你进房睡去……」麦靑靑推席而起,扶着顾大嫂进寝室。
走了几步,顾大嫂忽然将麦靑靑抓住。「你那个小寃家呢?你有再去找他没有?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要攃亮了眼睛……」话未说完,她身子一软,向旁一侧,麦靑靑一时没有提防,便被她睡倒在地上了。
她费了不少气力才把她抱上炕,犹听她模模糊糊地道:「男人……都,不是……不是好东西」
麦靑靑心头一动,暗暗唸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她一定有一段伤心事!」她脑海中不期然又浮上谷晴风那张成熟又迷人的脸庞来。「他,他是好东西!」
想到此,她粉脸发红,心间又甜又酸又乱,更恨不得去见君面。她轻轻掩上了门,走出小院,直望居所走去。她所住的怡神院与副盟主的怡德院,护法住的怡心院,成一直线,此刻,正是晩饭的时候,内堂巡逻的人极少,四周显得有点寂静。
麦靑靑又惊又喜,又怕又忧,来到怡德院附近,见附近没人,便咬着牙,自月洞门冲了进去。
刚走进那堵矮垣,便听见一阵陌生的笑声传来,麦靑靑猛吃一惊,连忙闪在一座假山后面,却看不到人,她不知就里,不敢现身,慢慢探头向附近张望。
只听一人道:「王兄有何好笑?」
麦靑靑一听是谷晴风的声音,心头便是一热。又听刚才那个发出长笑的声音道:「谷兄如此多情,这个嘛……俗语谓两情相悦,其乐融融,但一厢情愿嘛,可没趣得紧!」
谷晴风冷哼一声:「此乃谷某之事,而且,是一厢情愿,还是两情相悦,王兄亦未必知道!」
那姓王的干笑一声:「小弟乃好意相劝,谷兄误会了!」
谷晴风语气十分冰寒:「王兄在眞人面前说假话,那就未免太不够意思了!若谷某没有猜错的话,阁下似乎对盟主也有一厢情愿的做法!」
「一厢情愿?一那姓王的狂笑一阵。「小弟跟盟主可说是两情相悦!」
「胡说,你有甚么证据!」谷晴风语气咄咄迫人。
麦靑靑怕等下统一盟弟子吃饱饭经过,会看见自己的踪迹,又见谷晴风与那人越说越僵,忍不住向内移动。走了六七丈全都是林荫路,到了尽处才见到四丈之外有座凉亭。亭子簷尖挂着四只风灯,灯光掩映下,但见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正是谷晴风,另一个却是锦袍客,麦靑靑认得他便是曾登堂入舍到统一盟盟主绣房的那个副盟主!
亭子中间有张石桌,桌上摆放了不少酒菜,石桌四边各置一只瓦鼓,谷晴风与那王副盟主面对而坐。适才麦靑靑来此路上时,那姓王的只一味的冷笑并不答话。
谷晴风大怒,长身而起。「王兄,你如此轻视谷某。不知仗的是什么?莫非自认武功天下莫敌?」
王副盟主收了笑声:「岂敢岂敢,谷兄请坐。」
麦靑靑虽然紧张,却不敢走得太近,便在四丈外的一棵老树后蹲下偷窥,谷晴风显然是怒气难息,是以仍不坐下,王副盟主干笑一声,低声下气地道:「谷兄是明理人,咱们如此相争虽说是为她而起的,但若被她知道,你说她高兴不?」
谷晴风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下。「王兄既然抬出她来,便理该为小弟设想一下?」
王副盟主不觉也有怒气。「小弟不是故意抬她出来,我只是为了大家的好!」
谷晴风脸色发靑。「你为她好?」
王副盟主沉下脸来。「谷兄,小弟不惯看人脸色,请你说话客气一点!」
谷晴风想起麦靑靑向他述及有关锦袍客夜入阴天晴的寝室的事来,不由妬火中烧,也板下脸来,沉声问道:「小弟正想问你几句话,是谁先不客气的,小弟若对你客气,有什么好处,对你不客气也会有什么损失?」
王副盟主冷冷地道:「小弟怎有能力给人好处?不过谷兄年纪也不小,理该知道好歹!」他语气忽然一变。拉腔拨调地道:「不过这也很难怪你!谷兄在山中已活了十八年,与世隔绝久了,脑筋难免有点失灵活。」
麦靑靑一对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谷晴风,见他气得脸色一忽发靑,一忽又变红,暗暗为他担忧,但一想起自己为他如痴似醉,而他却为别的女人而顚倒,不由得柔肠百结,心头乱糟糟的,再也没法定下神来,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忽见两人都跑出凉亭,她这才强慑心神望去。
只见王副盟主抱拳道:「谷兄请。小弟有句话要提醒你,十八年前你在江湖上虽然颇有名气,莫以为经过十八年的苦修,便可以天下莫敌……」
谷晴风不待他说毕便截口道:「王梦仙,废话不必多说,一切留待分出胜负之后再谈,反正谷某又不中你的激将法。」
王梦仙冷哼一声:「王某再不肖,对付你也用不着使什么激将法,小心一点吧!」他双脚倏地一分,身子稍蹲,随即凝神运劲,俄顷只见他衣袂无风自动,杀气弥漫四周。
谷晴风不敢大意也立了个门戸,不过自外表看来,他是比对方轻松潇洒得多!
两人站了好一阵,都仍无任何动作,麦靑靑看得颈也酸软了,却仍不舍得转开,口中,暗暗祷告:「如来佛祖,请保佑谷大哥胜利。」
幸而不多久,便见谷晴风左袖如毒蛇吐信般,倏地快如闪电地拂出,袖角直拂王梦仙的面门。
王梦仙双脚不动,左臂一抬,掌心外吐,发出一股掌风把袖子震开!
这一招过后,两人同时向前踏出一步,右臂同时挥动,击向对方的要害。但随即如赤足踩在烧红了的铁板上般,向后急退!一退之后,又再度膘前,随即见他俩一来一往地斗将起来。
一个是忽袖忽掌,一个是忽拳忽掌,间中还夹了几招「鹰爪功」,都是以快斗快,打得十分灿烂。
眨眼之间,两人已换了近百招,形势依然不变:我既设法占到上风,你亦占不到我的便宜,可怜麦靑靑一颗心怦怦乱跳,一直为谷晴风担忧,每逢他遇到险招,她便如像跌下悬崖一般,好几次都几乎叫出声来。
两人对了百多招,都知道要击倒对万绝不容易,而且也都承认对方是自己的眞正劲敌,是故求胜之心愈盛,在招式上逐渐加重内力,是以罡风刮得附近的花草摇幌起伏,如遇台风。
须臾,又过了百多招,战况已至不可罢休之势,激战中,但见谷晴风一袖弹冋王梦仙的眼睛,袖子未至,罡风已刮得王梦仙双眼发痛。
王梦仙不敢怠慢,斜踏一步,让过对方的衣袖,左掌在对方的肘底突进,挟风击向谷晴风的胁下。
谷晴风怎肯让他占到便宜,右臂一回,衣袖在内力的催迫之下,坚硬如同一块铁片,拦腰切向王梦仙!
这是两败倶伤的打法,两人都知道厉害,未待招式使毕便同时撤招:可是这一来可便宜了谷睛风,因为袖子可柔可刚,可长可缩,十分方便,当双方都撤招时,谷晴风心头一动,一沉肘,袖角忽然飞了起来,向王梦仙的颈子缠去!
王梦仙显然料不到他有此一着,急切间挥掌抵挡,同时蹲下身子闪避,他反应不可谓不快,但谷晴风的另一只袖子已自下扫来!
这一袖蕴力千钧,更有横扫千军之势,王梦仙招架不及,蹲着身子双脚顿地使劲一蹬,斜跳八尺,才堪堪避过此一厄难,饶得如此,下盘给谷晴风扫过,只觉火辣辣地一阵疼痛,站起之时,双脚竟然微微发软!
王梦仙暗吃二惊,忙又退了两步,但谷晴风占到了便宜,气势更盛,一进再进之下,追近王梦仙,双袖如神龙破云而出,分左右切向王梦仙的双胁!
王梦仙猛吸一口气,沉着应战,他一连苦斗了数十多招!才逐渐扳回劣势。
谷晴风心中也暗暗佩服。「这姓王的人虽狂妄,但倒也有些眞实的本领!难怪晴妹如此器重他!」想到此,他心中升起一阵酸意,恨意更大,咬牙攻得更急!
岂知王梦仙心中也忖道:「这姓谷的怎地如此扎手?而且这袖法全未见过,我今日若不小心,只怕要败在他手中!」想到自己若败了,将失去美人的垂靑,他也把内力加重一分!
说时迟,那时快,谷睛风的左袖又拂至,他心头一动,决定冒险一拼,右手蓦地化掌为爪,抓向袖子!
他这一爪变化得快,谷晴风收招得稍慢半分,便让王梦仙的五指抓住,所幸他反应也快,在王梦仙尚未发力扯断袖子的电光石火间,右掌穿袖而出,急印对方胸膛!
王梦仙似已料到他有此一着,身随意转,松了爪,右手又化为掌,侧身避掌,再挥掌,挟风斜印对方的小腹。
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又疾如星丸飞跃,谷晴风欲退,奈何背后已近凉亭的柱子,只得摇臂收袖,左掌也运劲迫了上去!
「蓬!」两掌相触时,发出一道闷雷也似的声音,王梦仙一退即止,谷晴风由于仓猝发挛,运劲不足,被对方震退两步,体内气血翻腾,上身如风中残荷般,摇幌不止。
王梦仙狡计得逞,长啸一声,又一掌击出,这一掌他运上八成眞力,猛烈的掌风把地上的沙石都刮了起来,麦靑靑在远处望及,又惊又急,一双玉臂不知不觉地用力捂住自己的肚子,又知自己武功跟他们距离颇远,此刻就算他要救谷晴风,也力有不逮,只得死命地向苍天祷告!
「蓬!」再一下巨响在亭前升起,王梦仙退了两步即止!谷晴风因为适才内腑受了轻伤,不及疗伤及运功,这一次受创更大,他也退了两步,后背撞及凉亭的柱子,体内气血翻腾更急,那柱子吃他一撞,把簷上的沙尘都抖了下来。
刹那间,只见王梦仙嘴角噙笑,慢慢走前,双臂平擧,掌中靑气流转,引弓待发,刚才那两掌,对他似乎毫无影响。
谷睛风此刻若要逃走,尚有机会成功,但如此一逃!不但自己威风扫地,以后无颜再见王梦仙,而且更没希望得到心上人的靑睐,是以他想都不敢想。
目光一及,王梦仙已慢慢走近,看样子第三掌即时发出,他一急之下,给他想到一个办法,连忙把身一转,再一退,那根凉亭的柱子便在他左方两尺之前。
王梦仙也改变方向前进,仍然面对着他冷笑道:「谷兄不是想临阵退缩吧!」
谷晴风强吸一口气,道:「王兄太过抬擧自己了!」
「好!有种,王某为有此对手而骄傲!」王梦仙此际的胜算已大大提高,说话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谷晴风不再吭声,默默把丹田气提起,又得照顾受伤的内腑,他计划能否顺利,自己也没把握,只得全神贯注地瞪着王梦仙。
王梦仙也慢慢把丹田气提起,准备作出最猛烈的一撃,以期「一箭定江山」。
周围的林木已静止,气氛有点郁闷,麦靑靑更是紧张得难以呼吸!
「呱!」旁边的一棵大树,飞起一头夜枭,也不知牠是不是抵受不住那股无形的肃杀之气!
夜枭叫声刚落,王梦仙与谷晴风同时的擧掌,这次掌风接实,只发出一个低微的闷响,猛见谷晴风身前那根柱子当中断了,亭子「哗」的一声倒塌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谷晴风双袖齐挥,那些碑瓦败木,如巨大的暗器般一齐飞向王梦仙。
这个变化大出麦靑靑的意料,原来谷晴风自知受伤之后不是对方之敌,因此决意冒险在对掌之中,使出「卸」字诀,把对方的掌力移到凉亭的柱子上,再利用机会反撃,争取先机,反败为胜。
这一着他使得极险,因为只要对方窥破自己的用意,在自己使出「卸」字诀时,便用「震」字诀,便可破掉自己的护体神功,届时自己不死也得重伤,正因为有此原因,所以武林高手比拼内力时,几乎不敢使诈,道理便在此,除非一方的内力比对方深厚得多,又不在此例。
当下王梦仙对此的确大感意外,心念一动,那些碑石已至,他虽有护体神功,马上急退卸力,但仍被撞击得浑身疼痛!
只听谷晴风长啸一声,如飞似箭地在沙尘迷弥中穿出,双袖如两条靑龙,直噬王梦仙!
王梦仙筋骨疼痛,无论行动,以及运功提气,都大受影响,只七招便吃了谷晴风一袖,几乎一跤栽倒。
谷晴风冷笑一声道:「王兄可得保重呀!」
忽听一个娇美的声音道:「你们两个在做什么……这凉建得不合意么?」
香风一闪,塲中已多了一个绿衣妇人,看装束正是统一盟主阴天晴。
这刹那,不但谷晴风停止了追击,王梦仙停止反撃,连麦靑靑也闭住了呼吸。
谷晴风尴尬地道:「晴妹,你怎会过来?」
王梦仙则恭敬地道:「属下不知盟主驾临,请盟主恕失迎之罪!」
麦靑靑隔远听见,心头又忧又喜,因为这两人所说的话大不相同,其效果亦自有异,谷晴风表面听来甚是亲旷接近,但却忘了此刻如有外人在塲,而王梦仙虽表现出尊卑有别,但这正投其所好,亦说明他比谷晴风了解她。
当下阴天晴转头瞪着谷晴风,语气颇有不快地道:「你还未答我的话!」
谷晴风一怔,他根本不知道问他什么,不由瞠目以对,阴天晴声音稍柔。「我问你是不是认为这座凉亭建得不好?」
谷晴风脑筋一时间仍未转过来,阴天晴冷哼一声:「若非如此,你为何要把它拆了?」
「晴妹,我……这个你可问王梦仙,是他迫我的!」
王梦仙喝道:「谷晴风,你是什么东西,在盟主面前也敢用这种语气说话,睛妹晴妹的,晴妹是谁?」
谷晴风怒瞪了王梦仙一眼,却作声不得,阴天晴道:「王副盟主你也不必多言,你们两个是本盟的楝梁,本座对你俩殷望甚切,希望能携手共同协助本座,早日平定中原武林。」
王梦仙恭谨地低头道:「属下受敎,希望谷副盟主把今日的不快忘记,以大局为重!」
他这一着十分厉害,好像今夜的冲突全是谷晴风造成的般,谷晴风也不傻,冷笑一声:「王兄不但出手快,而且出口也快,这几句话小弟尚在腹中打滚,不想王兄已替小弟道了出来……」
阴天晴忽然幽幽地一叹。「你们两个这般,敎我如何放心?」
王梦仙道:「盟主请放心,属下以后一定会小心处理这种问题!」
谷晴风也忙道:「属下以后见到王副盟主便会规避,请盟主放心!」
阴天晴道:「你们这样始终难以令人放心!本座不理你们了,总之以后再有不快的塲面让本座看见,休怪本座不留情面!」一顿又长长一叹:「你们眞令我失望!唉,男人都是如此,说一套做一套……这也不全怪得你们!」言毕飘然而去。
她绿影一闪,芳踪已杳,但幽怨的话音,令人断肠裂肝的神情仍留在塲中,王梦仙与谷晴风久久都未囘过神来。
麦靑靑也呆住了,心中喃喃地道:「他不会爱我的,他不会爱我的……」到她清醒过来时,王梦仙已不见,而谷晴风也缓缓走了过来。
麦靑靑心头一动,忽然兴起相见争如不见之感,便同到树干的另一端,可是苍天偏爱作弄世人,谷晴风来至树前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立住了。
麦靑靑心头怦怦乱跳,忽尔一阵夜风吹来,风中带着一丝香气,谷晴风略有所觉,轻唤一声:「谁?是靑靑?」
麦靑靑心头一暖,肠子却是一软,两行淸涙扑簌簌地涌了出来,谷晴风提着心走了过来,见到麦靑靑又喜又诧,忍不住温声问道:「靑靑,你作甚哭了?谁欺侮你?」
麦靑靑螓首摇得像货郞的鼓子般,把泪水都甩开了。张口欲言,却说不出来,只觉满肚委屈没处伸诉。
谷晴风抓抓头皮,再问;「你来了很久么?我正想去找你哩,想不到你倒先来了,眞巧!」
麦靑靑再也按捺不住,扑在谷晴风的懐中哭出声来,谷晴风轻拥着她的香肩,探头四处张望,生怕给阴天晴及王梦仙看见,幸而四周似乎没有别人,他轻声道:「别哭别哭,嗯,我也有话要跟你说,到我那里去吧!」
麦靑靑抽抽泣泣地收了泪,跟着谷晴风到他住所,屋内没有别人,谷晴风转身去点油灯,他把灯光剔得昏昏暗暗,避免给人发觉房内多了一个人。
麦靑靑望着他的背影,只觉他身上似有一股没法抵抗的魅力,把她的心紧紧地缚住,她羞红着脸,声如蚊呐地道:「你,你怎知道是我来了?」
谷晴风刚转过身来,听见这话,脸上倏地一红,嗫嚅地道:「我,我猜一定是你!」
「你骗人,因为没有理由证明一定是我不可!」麦靑靑咬唇道:「为什么不是阴天晴,不是王梦仙?不是那些当値巡逻的弟子?」
谷晴风脱口道:「怎会是他们呢?体香不同……」话未说毕,脸上又是一红,连忙干咳一声,把目光移开。
麦靑靑心头甜丝丝的:「他还是记着我的,他心目中还有我的!」想起心上人能从自己的体香辨出自己来,她一张脸红得好像晚霞。
房内沉默了一阵,终于还是谷晴风打破寂静。「你近来可好?」
麦靑靑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好……不好……」
谷晴风一呆,轻声问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我的行藏没被人看破……但你却不去看我一下……我,我又是生气,又是烦闷……」
谷晴风的心弦好像被人拉动,「嗡」的一声,震得她说不出话来,这句话说得幽怨无比,活脱脱是情人对无情的心上人的埋怨,怎不敎他震惊?也在这刹那,麦靑靑才在她心目中突然高大成熟起来,再也没有小妹妹的意念,代之的是情怀荡漾的少女。
他更加料不到,自己年纪与麦靑靑相差这般大,而她竟会看上自己,因为他完全可以做她的父亲,却不知道麦靑靑自幼便是孤儿,丁蕙视她如同己出,亦师亦母,但她却从未得过父爱,因为芳心深处,对成熟的男人另有一种怀抱,这一点只怕连麦靑靑她自己也不知道。
良久,还是谷晴风打破沉默:「我没空,所以……」
不料麦靑靑快口道:「谁说你没空的,你若没空,又那来的时间去喝干酷!」
谷晴风涩声道:小孩子不要胡说八道!」
麦靑靑心头一酸,委屈地道:「你就是……谁说我是小孩子,我,我已是一个女人!」
谷晴风淡淡地道:「就算你已为人母,但在我心目中你仍是小女孩!」
麦靑靑垂泪地问:「她,她已是残花败柳,有什么好,你对她这般痴迷?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谷晴风诚恳地道:「靑靑,你赶快离开这里去找你师父吧,这地方不是你久留之地!」
麦靑靑冷冷地道;「你呢?这地方便是你久留之地?阴天晴乃邪派女魔头,心存大欲,残杀无辜,这种人不但不値得你爱,更不値得你替她卖命?你以为自己很伟大?呸!助纣为虐,不知廉耻的臭男人而已!你师父若未死,也会被你活活气死了!」
这一席话说得极重,谷晴风胸膛起伏不定,他举起手来,瞥及麦靑靑那充满爱恨的目光,心头一软,垂下手臂虚弱地道:「你走吧!」
「我可不是妓女,给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
谷晴风怒道:「那麽你便在这里睡吧!」说着开门出去,再用力把门踢上。
「砰」的一声,麦靑靑的心随着这道门声而碎了,她扶墙而哭。过了一阵,也不知谷晴风是眞有悔意,还是怕被王梦仙知道他房内有个姑娘,便把门打开,轻声道:「别哭,我送你囘去!」
「你不是叫我在你这里睡么?我不去了!」
「是我不对,我向你陪罪,我的好妹妹,你便囘去吧!」谷晴风冋她行了一礼。「你在这里睡,对你对我都不好!」
「我反正是已经不好了,还要为你着想?」
谷晴风叹了一口气,道:「天下间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件事万万不能勉强,姑娘又何必自找苦吃?」
麦靑靑道:「你,你对她何尝不是一厢情愿?你懂得说我,难道不懂得为自己着想一下?你有没有想到你的前途,你帮阴天晴歼灭正道侠士,就算你能得到她的心和人,但你也别想在人前抬起头来!」
谷晴风脸上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麦靑靑看了他一眼,垂着头道:「我有什么不好,你这般恼我?」
谷晴风道:「谁说我恼你?我只把你当作小妹妹……唉,我再说一遍,这种事实在不能勉强!」
「你心肠眞硬,我,我……」
忽然外面传来一个衣袂声,谷晴风手一抬,发出一缕指风,封住了麦靑靑的晕穴,再走前轻轻把她摊放在地上,吹熄了油灯,开门走了出去。只见两个巡夜的弟子并肩在三丈之外走过,谷晴风暗中舒了一口气,悄悄返入房中,忖道:「我不如把她送出去吧!」
此念刚起,又再想道:「不可,由此到外面,路程不短,我途径不熟,只怕走不出去,何况给人看见,晴妹那里不好解释……唔,还是把她送去怡神院吧!」
主意打定,他把衣衫结束一下,提起麦靑靑闪了出去,内堂的守衞不大森严,尤其是怡德院及怡心院,人数更少,谷晴风凭着高超咨武功,避过巡夜弟子的耳目,来至怡神院外,把麦靑靑放在假山后,再隔远射出一枚小石,撞开她的晕穴,然后飘然囘去!
麦靑靑醒来时,见自己睡在假山后,悄悄立起,才知道已到怡神院,她不由暗怒:「谷晴风,你眞是铁打的心,铜造蛇一肠呀……」目光一瞥,见远处有两个巡夜的汉子由恰德院前走过来,没奈何只得转出假山走进怡神院。到了厢房外,便见花十六坐在门外,她见到麦靑靑立即道:「我还以为你不囘来了!」
靑麦靑不好意思地道:「姐姐你在等我?哎,不好意思……我陪大嫂喝了两杯才囘来!」
花十六见她囘来,已经心満意足,道:「快囘房睡吧!」
麦靑靑在床上那里睡得着?辗转反侧间,手掌无意中触及怀中那包毒药,一颗心登时怦怦乱跳起来,她师伯把毒药交给她时,她全副精神都放在谷晴风身上,对这件事全没想过,甚至没有考虑到十五日后的事,又怎会记得?可是现在却不同,因为她不但不考虑以后,而且不想活了!
「花花世界,毫无乐趣,罢罢,明日便找个机会把药放进汤内去吧,把阴天晴毒毙,谷大哥他既然……我便到黄泉陪他吧!」主意打定之后,心头反较舒畅,一囘便睡着了。
次日,麦靑靑正想跟花十六到灶房去,忽见谷晴风迎面走了过来,麦靑靑心头发苦,要想逃避,不想谷晴风忽然指着她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麦靑靑一怔,摸不到谷晴风的用意,她这个表情正符合她在统一盟的身份,花十六忙道:「杨菁,副盟主叫你……副盟主请原谅,她是新来的!」
谷晴风点点头,问花十六:「你们要去那里?」
花十六恭敬地道:「属下是飮食阁的弟子,如今正要去灶房工作!」
「哦,你先去吧,这个本座叫她去替我淸理一下床褥!」
花十六连声应是,又对麦靑靑投过一个羡慕的眼色,才快步去灶房。
麦靑靑本想跟谷晴风翻脸,奈何看到那寃家心肠便软了,默默跟在谷晴风背后一直到了他寝室,两人都没交谈过一句。
房门关上了,麦靑靑这才冷冷地道:「孤男寡女的,请副盟主避嫌,把门开了吧!」
谷晴风剣眉一掀问道:「靑靑,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是梅花姥姥的徒弟?」
「那又怎样?梅花门的名头是大大不如武当派,但却没有助纣为虐的弟子!」
谷晴风不理会她的讽刺,却说道:「我告诉你一件事,有一个梅花门的人被抓住了!」
麦靑靑吃了一惊,忙道:「是谁?」
「那人嘴硬得紧,一字不吐,只知道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料与你有渊源!」
「啊!是师伯!」麦靑靑一怔,心想师伯已离开好几天怎会到现在才被抓住?莫非另有原因,还是师伯再进来找自己?这几个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泛上她的脑后,忍不住问道:「是什么时候抓到他的?」
「我也是今早才知道,听说已抓了好几天了!盟主想在他口中探点消息,所以还未杀他!」
麦靑靑冷笑一声。「所以你便移转目标,想从我口中挖出一点秘密,帮助你讨取她的欢心!」
「你误会了,我叫你来此,只有一个目的,假如你混进来跟你师伯的潜入来的目的有关系,便请你暂时勿轻擧妄动,因为盟内已加派了很多人手防守,甚至你现在要想离开也不行了,所以我希望你耐心在此住一段时期,待情况有了转变之后,我自会通知你离开!」
麦靑靑冷冷地道:「多谢你关心,我的事不用你担忧,我本来要求你放走我师伯,现在也不用说了!」
谷晴风只当作没听见。「我白天要训练手下没空去看你,你得保重……嗯,还有,过三四天我可能又要出发去了……」
一又要去杀人放火?」
谷晴风目光不敢与她接触,轻声道:「这次是去洛阳……」
「洛阳『刀神宫』?」
洛阳刀神宫与剑魂堡齐名,在中原同样有擧足轻重的影响力。
谷晴风点点头,道:「我走了,你等下也走吧!」他忽然掏出一块银色的腰牌来,「这个给你,若有人查问你,你便拿给他看!」
X X X
麦靑靑到了灶房,菜已洗好,梅凌雪道:「杨菁,今日苏大姐身子不舒服,你去替她烧火煮汤吧!」
麦靑靑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走到灶前,抓起一张矮櫈坐下,却被一个头发半白的女人喝道:「你是谁?让开!」
麦靑靑见她年纪虽大火气比少年人还盛,瞪着一对三角眼面目可憎,不由也怒道:「是梅香主派我来的,你凶什么?」
那女人又瞪了她一眼,道:「先到外面把那堆干柴搬进来!」
麦靑靑心情不好,暗中骂道:「老虔婆,等下你就知道姑娘的厉害!」当下把干柴抱了进来,放在灶旁。那女人捋起衣袖,用竹刷子洗刷那口大锅,「臭丫头,你眼睛盲了?还不给我提桶水来?」
麦靑靑强把怒火按下,一直听她的护骂及指挥,最后她终于满意了,道:「烧火吧,臭丫头,你莫怪我囉吓,你知不知道这锅煮给谁吃?」
她看了麦靑靑一眼,自问自答地道:「当然不是你我,是盟主,副盟主,护法,堂主,副堂主他们吃的!洗不干净,万一给上面嫌这嫌那的,最后吃苦受气的,可是你和我!」
麦靑靑听后怒气稍息,心中忖道:「这样倒也好,毒死的全是有头面的人,于公于私都有益!」
那女人见锅烧红,便倒了一点油到锅中去,更赶紧去切葱花,却仍禁不住要唠叨几句:「我一进来便负责烧汤给他们喝,他妈的,满意时他们只会说以后多煮几顿,不满意时便没头一顿臭骂!嘿嘿,十多二十个人,每个人的胃口都不同,所谓顺得哥来……他妈的,把火弄小一点!」
那女人把葱花抛下油锅,空气立即充满了一种奇异的香味。一囘,那女人倒了一桶清水下锅,盖上盖子道:「火大一点!喂,臭丫头你怎地不做声?死了不成?我去净个手,水开了之后你便大声叫我!」她一摇三摆地走了,口中还哼着戏文。
麦靑靑正巴不得她早点离开,烧了一阵子火,转头向周围一望,大家都忙得满头大汗的,有谁去留意她?麦靑靑悄悄地把那包毒药掏了出来,把纸解开,用袖子遮着,站了起来,揭开锅盖,装作探看水开了没有,上身一探,把毒药倾落锅内!
锅内的水已冒着小水泡,白烟滚腾,那些毒药入水即化,了无痕迹!麦靑靑正想盖囘锅盖,冷不防肩后被人一拍。「水开了没有?」
她心头大惊,「啊」了一声,转头一望却是那女人囘来了,正咧开大嘴对她笑。「他妈的,原来你是顾大嫂的徒弟,怎不早说!」目光一及,见麦靑靑袖管中滑下一张纸来,讶然问道:「这是什么?」
「没……不要了!」麦靑靑有点发慌,走到灶堂前看火,用话引开那女人的注意力。「你跟顾大嫂很熟?她虽然敎我武功,但却不准我叫她师父的!」
「她是那个德性!」那女人一对肥手去揑盘内的猪肉片子,边道:「说起来她也是我师父,她敎了我几样汤的做法!」
「你叫什么名字?」
「咱们这种女人没读过书的,祖传几代都没人识字,能有什么好名字?相熟的都叫我胖嫂,你也叫胖嫂吧!」她揭开锅盖,锅内的水翻腾不定,白烟扑面冲起,胖嫂瞇着眼把配料投下。「顾大嫂的人眞好,咱跟她对正了脾气,本来她叫我去跟她睡的,可是睡了两夜又被她赶走了!」
「为什么?」麦靑靑往灶膛内加了一根干柴。
「她嫌我睡觉时打呼噜,她睡不着!他妈的,我也知道那是很惹人讨厌的,可是偏又改不了!」
「你怎知道我跟顾大嫂学艺的?」
「我刚才碰到她的一个丫头,是她说的!啊,对啦,听说她今日身子不舒服,躺在床上,等下你得去看看她!」
麦靑靑啊了一声,却没问她为什么顾大嫂的丫头会知道她今日顶替了苏大姐的职务,帮胖嫂她烧火。
过了一阵,胖嫂道:「差不多啦,不要再加火了!」
麦靑靑心头有点忐忑,这锅汤灌进阴天晴他们的肚子内时事情将有极大的变化!令到正道侠士胆战心惊的统一盟,极可能就此烟消云散,而麦靑靑也泄了私愤!
「啊,谷大哥若死了,我还能独活么?」麦靑靑心中暗打主意:「不,等下我须向她要一碗来喝!」
胖嫂抓起一把盐抛进锅内,道:「行啦,把火弄熄!」
麦靑靑忙把灰烬拨在柴上,将火掩熄,长身道:「胖嫂,可否让我噌一碗?看看你的手艺儿如何?」
胖嫂笑道:「有何不可?不过不要让人知道!我先勺一碗藏起来,待凉了才喝,包你满意!」她说着果然勺了一碗,把它放在一边。
麦靑靑心中喃喃地道:「我快死了,我快死了……也罢,我先到黄泉路上去等谷大哥,不让他跟那淫妇在一起!」不知为何,临到此刻,她忽然觉得凡世间仍有很多値得人留恋的地方,起码此际灶房内的菜香味,便叫人舍不得死!
正在神游太虚之际,忽听胖嫂轻声道:「快来快来!」
麦靑靑矍然一醒,转头过去,这才知道她不是跟自己说话,而是跟一个与自己差不多的女了说话。那少女手上捧着一只瓷罐了,神色有点慌张。
胖嫂接过瓷罐子,揭起锅盖,抓了一柄杓子舀汤入罐,俄顷便把罐子装满。她盖好锅盖,把罐子交给少女,道:「告诉大嫂,不要吃饭了,趁热喝,出了汗精神便会爽利了!」
那少女行礼道:「多谢您胖嫂,我去了!」
麦靑靑心头忽地一动,道:「且慢!」拦住了她,转头问胖嫂:「这汤给谁吃的!」
「你师父,快让开!」
「我师父?是顾大嫂?」麦靑靑提高了声音,道:「不行不行,你……你怎能假公济私的!」
胖嫂怒道:「眞是个没良心的小娼妇!枉你师父疼你,她现在病了,嘴巴发苦,想喝碗可口的汤,你连这个人情也不肯给?」
那少女也道:「对呀,哪天副香主还亲自下厨烧菜给你吃哩!」
「那是另一囘事!这锅汤是盟主要吃的,少了这许多,万一不够的,咱们可担当不起!」
「小娼妇的!」胖嫂把她一推,压低声浪。「他妈的,我早多下了一点水,谁知道?你别假正经,莫忘记你刚才还为自己讨了一碗呢?」
麦靑靑实在舍不得毒死顾大嫂,她脾气虽然不好,但却是个热情的人,胸无城府,赤诚坦荡,这种人怎能毒死?何况她异常疼爱自己,上次若不是她冒着大大的险,为自己遮瞒,自己早已被目为刺客而受罚了!是故她更不能亲手毒死她!
当下她大声道:「好,我把汤倒囘去,她也得把汤倒囘,大家干干净净!」麦靑靑揭起锅盖,把灶头那碗汤倒了进去。
胖嫂嘟嚷一声:「操你奶奶的,这小娼妇九成是疯了!你快走吧,万事有我担当!」
麦靑靑心头大急,抛下锅盖,囘身抓住了那少女,胖嫂无名火起,在麦靑靑后臀蹬了一脚。麦靑靑叫了起来。「别人喝得,就是顾大嫂喝不得!」
「为什么喝不得?这又不是毒药!」胖嫂伸手来扭麦靑靑。
就在此刻,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你们在干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玩?」
原来是梅凌雪闻声走过来查探,她目光一及,见到那少女手上的瓷罐子,便问道:「曾瑛,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胖嫂、麦靑靑与少女曾瑛都吓得做不得声梅凌雪沉下脸凌厉的目光在她们脸上扫过:「你们不说便以为我不知道?哼!这次我放过你们,以后再被我发现发生同样的事,你们三人到刑堂去领爵吧!」
三人一齐向她投过一瞥感激的目光,梅凌雪又瞪了她们一眼,这才转身走去,胖嫂连忙伸手去推曾瑛:「快走快走!」
曾瑛踮起脚尖而行,麦靑靑一惊,走前一步,伸臂抓住她后衣向怀内一拉:「不行……」
话音未落,只听「乒乓」一声,曾瑛因踮脚而行,给麦靑靑一拉,便失却平衡,身子一侧,瓷罐跌倒地上碎了,汤水洒满了一地!
梅凌雪听见声音转身走了过来,麦靑靑虽然有点惊,但却放下了心头大石,起码不会毒死恩人顾大嫂!
忽听梅凌雪咦了一声问:「这是什么汤?」麦靑靑低头一望,只见地上的红碑给汤汁流过便裂开一道细缝来,她知道马脚将露出来,心头怦怦乱跳。
梅凌雪冷笑一声:「原来如此!来人,找一头猫来!看住她们三个!」她走到锅前,亲自勺了一碗汤,放在地上。
一会,一个少女捉着一头大花猫过来,把牠放在碗前,那猫嗅了一嗅,慢慢走开了。梅凌雪道:「捉住牠,灌牠喝!」
那少女不敢违命,把汤灌进猫嘴里,才倒了小半碗,那猫便大声悲鸣,四肢死命地挣扎,那少女一不小心便又让牠逃脱了。可是那花猫才跑了丈余,忽然大叫一声,跌倒地上,前肢爬动了两下,便不动了。旁边「个少女叫道:「血!猫儿口鼻流出黑血!」
梅凌雪铁靑着脸,冷冷地道:「是谁干的?」
曾瑛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胖嫂与麦靑靑也同时道:「我也不知道!」
梅凌雪怒极反笑:「这样说来,往汤内放毒的便是我了!」
胖嫂道:「属下没这个意思……嗯,那水缸放在门口也许有人在水内下毒!」
梅凌雪大声道:「所有的菜全部拿出来检查,看看是否有毒!」
灶堂内立即扰攘起来,人心惶惶,不知这件事自己会不会受株连,那胖嫂忽然叫了起来:「我想起来啦,是她下毒的!」她指着麦靑靑的鼻。
梅凌雪哼了一声:「你看见的?当时怎不制止她?」
胖嫂跑到灶前,弯腰检起地上的那张白纸:「这是从她袖管中滑下来的,那时候她正好揭开锅盖!」
梅凌雪看了麦靑靑一眼,抽出头上的银簪,放在纸上磨了几下,只见那簪尖逐渐变成了黑色。梅凌雪脸色更是难看,又见麦靑靑花容失色,知是她干的无疑,便道:「把她带走!」
麦靑靑道:「不必,要杀要剧任你,我跟你去吧!」她默默跟在梅凌雪后面。
梅凌雪轻叹一声:「我见你长得如花似玉,心头着实喜欢你,才把你调过来,不想几乎因此而惹了祸!我不问你的目的,只想告诉你,你这样做很可能会使很多姐妹受连累!」
「就算会也应该!」麦靑靑道:「谁叫你们助纣为虐!」
梅凌雪道:「你胡说什么?盟主可怜咱们是孤儿孤女,或是失意落泊之人,才把咱们组织起来,另创一个新天地,她实是英明神武之至,咱们是匡扶明主,不是助纣为虐!」
麦靑靑道:「你们中毒已深,我也没话可说,只想问你一句,另创一个新天地,是不是就要滥杀无辜?」
「什么滥杀无辜?咱们所杀全是该死之人,比喩一些大奸大恶大险之辈,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实际鸡鸣狗盗,男娼女盗的……」
麦靑靑冷哼一声:「你说的是谁?」
「那齐云燕、董怀刀的……都不是好人!」
麦靑靑正想向她问个详细,转念一想:「我都已是快死的人了,还问她这些作甚,没的自惹烦恼!啊……不知谷大哥知道我死了,他会有什么感触?会认为是一种解脱吧?」想到此,她悲从中来,不觉垂下两行清泪。忽被梅凌雪一推:「快进去!」她抬头一望,原来已来至一座大屋之外,门匾上写着两个字:「刑堂」!心头一沉,暗道:「此处便是我麦靑靑葬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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