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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南宫宇《赶尽杀绝》(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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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9-9 10:41: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连载菌今日始载结集版《赶尽杀绝》,本作品不是系列,不按连载年表排列,只按照英文字母顺序排列,如有疑问,请在楼中提出,谢谢。
 楼主| 发表于 2024-9-9 10:42:07 | 显示全部楼层
《赶尽杀绝》
作者:南宫宇
版本:武侠世界
主角:凌锋、蓝茵
校对:灵溪




第一章 因妒成恨 陷害师弟

风和日丽,清风送爽,正是郊游好时节。
凌锋却满头大汗,背着一大捆柴枝,从山上一步一步的下来。
他揩揩额上的汗水,自我安慰地道:“快到家了,快到家了。”
其实,这地方离他的家,还有三里,不过,自我安慰之后,脚步竟然也轻快起来。
忽然,前面涌起一阵烟尘,接着传来一阵马蹄声。
凌锋也不以为意,因为这附近向来有很多人来往,何况这是狩猎的好时节,很多人也趁这日子,出来打猎,猎些小鸡野兔,留着好过冬。
凌锋继续走他的路。
“飕”的一声,一支劲力的箭,竟然射在他的柴枝之内。
凌锋“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只见前面是一列人马,正向他奔来。
凌锋看看那深入捆柴的一箭,内心不禁涌起一阵寒意,因为这箭如果不是射中柴,而是射中自己的话,那实在不堪设想。
凌锋叫道:“请各位小心,前面有人呀!”
他以为这么一叫,那些人会避开他。
那知道,他这一嚷,“飕飕飕飕飕”的五声,竟然有五支箭,同时射向他。
三支落在他的跟前,一支从他左耳过,另外一支,更从他头顶飞过。
羽箭劲射,并不是闹着玩的。
凌锋想再叫,但眼前人马渐近,他一望过去,登时收住了叫声,一个滚身,躲在那捆柴的后面。
幸好他反应极快,因为立时又有五支箭,射向他来。
“师兄,师兄,是我!”凌锋躲在柴枝之后,大叫出声。
那些人马更近。
一列排开,是五个人。
当中的一个,坐在马上,是个魁梧的汉子,虎背熊腰,却是异常貌丑。
他正弯弓搭箭。
躲在柴枝后面的凌锋,当然不敢露出脸来,只是叫道:“大师兄,大师兄,是我,不要射我。”
“是你,你是谁?”大师兄潘浩然故意问道,当然,他知道躲在柴枝之后的是师弟凌锋。
凌锋慢慢的把头伸了出来,道:“大师兄,是我凌锋呀!”
潘浩然笑道:“对,小师弟,我正要找你。”他话未说完,矢已离弦。
又是“飕”的一声。
这一声在凌锋的耳边响过之后,他感到一阵痛楚,他不知发生了甚么事,连忙又躲了下去。
他摸摸耳边,只觉满手濡湿,再低头一看,只见手掌之上,已满是鲜血。
凌锋心头一震。
他知道,大师兄潘浩然一向对自己不怀好意,不过,他从没有想过,潘浩然会要他的命。
“这一箭射他不死,众师弟,再来!”
那四个汉子,其实也是凌锋的师兄,他们似乎非常拥戴大师兄潘浩然,见他躲过,又同时放箭。
那大捆柴枝,暂时救了凌锋的命。
一时之间,五人莫奈凌锋何。
其余的人,似乎正等候潘浩然的指示。
凌锋叫道:“大师兄,我凌锋开罪了众师兄甚么,请明言。”
潘浩然笑道:“凌锋,你可知你罪大恶极。”
“小师弟实在不知。”凌锋道。
潘浩然怒道:“凌锋,你还在惺惺作态?”
“不,大师兄,我实在不知道。”
“你不知道?不过,旣然你如此说,也好,让你知道,使你死也死得明明白白。”
凌锋心底又是一寒,不过,他仍然叫道:“师兄,请你说出来,好让我向你叩头认罪。”
“叩头认罪?你当然想,不过,我今日绝不饶你的了,你好好准备受死吧。”
“大师兄要我死,我可以死,但我却不愿死得不明不白。”凌锋朗声道,一派正气凛然。
“好极,你们各为我数他一条罪状,莫仁,你先说。”潘浩然道。
莫仁正是在潘浩然的左边,是潘浩然最信任的师弟。
莫仁道:“自你入师门以来,天天在师父面前,花言巧语,在师父面前争宠,这是第一大罪。”
凌锋听了,叫道:“我怎会在师父面前争宠,你看,我每天要上山斩柴,也是师父吩咐的,而你们......”
潘浩然怒道:“你不要再说,巫泽,你说!”
巫泽立时恭敬的接口道:“是的,大师兄。凌锋,你不单在师父面前争宠,还在追求小师妹。”
“我追求小师妹?”凌锋又叫了出来。
巫泽续道:“你未来之前,小师妹一向对我们大师兄千依百顺,你一来了......”
潘浩然道:“不要再说下去了。”
这个罪状,似乎是最伤潘浩然之心,但他却不想因此事而多言。
巫泽也非常机灵,不再说下去。
潘浩然道:“小子,你没有话说了吧。”
凌锋一向与小师妹感情很好,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过,说到男女私情这方面,凌锋却是模糊一片,他只知道,自己与小师妹年龄相若,话投机而已。
潘浩然又道:“陆多财,你说。”
陆多财是四师兄,他也立时道:“你自恃有几分天聪,学甚么也都比我们快一些,连我们大师兄的风头,也抢过了。”
潘浩然听了,叫道:“说得好!”
凌锋听了,却大不谓然,道:“我的武功与你们比较,根本是小巫见大巫,我怎会抢你的风头?”
“你还要说?”潘浩然又再发怒。
“大师兄,请勿为这小子发怒,这不值得。”开声的是五师哥倪正。
倪正年纪比凌锋大三岁,向来与凌锋也并不友好。
倪正道:“凌锋,单是你那唇红齿白,姑娘一样的脸孔,也足以判你死罪有余。”
凌锋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忍不住反驳道:“我这脸孔是天生的,是爹娘给我的,那也是罪?”
潘浩然貌丑,一向对这面目英俊的小师弟,早已怀有莫名之憎恨,只是自己不能说出口来,而今有师弟为他说出心中情,自是快慰。
潘浩然道:“旣是你爹娘所赐,那要连你爹娘也要杀,也要死。”
凌锋七岁丧父丧母,对爹娘面目,印象也十分模糊,但总有一份敬仰思念之情,如今听到大师兄如此说,心中不期然的发怒,也不理会甚么,叫道:“你要我死,要我作甚么也可以,为甚要辱及我爹我娘?”
“辱你爹你娘又如何?要不是你爹娘是天生贱种,也不会有你这小贱种。”
凌锋听了,登时怒极,一窜而起。
他那凛然大义的样子,使五个师兄为之愕然。
潘浩然叫道:“还不放箭?”
四个师弟,如梦初醒,四支箭同时射来。
凌锋心想:“大丈夫要死,也要死得一个所以然。为了这四条莫须有之罪,死了下黄泉,也没脸见爹娘。”他双掌推出,柴枝飞射而出。
这四支箭被这些射出的柴枝挡了下来。
潘浩然叫道:“好小子,好小子,竟然敢反抗,好极,好极,这不叫我们以大欺小,而是你以下犯上,死了也叫不得冤枉。”
凌锋听了,立时矮下身来,又想道:“这师兄想要杀我,又想不到借口,而今冤枉我以下犯上,就算到了师父跟前,我也欲辩无从。”
这时,箭如雨下。
幸好这一大捆柴枝,暂时仍可作挡箭牌。
凌锋也庆幸自己上山砍柴,没有偷懒,否则柴枝少一些,恐怕也挡不了这些箭矢。
凌锋当然不想死,但这样瞎缠下去,总也不是办法,他们有五个人,自己只得一个,这叫天天不应,叫地也不闻的环境,只有一着,走为上着。
前面是山坡,凌锋立时心生一计。
他全身缩小,攀着那大捆柴枝,便向前滚。
这时,五个师兄,已各自分散,围着凌锋,凌锋要躲也躲不了。
陆多财与倪正,正冲他而来,向他发箭。
凌锋推动捆柴,猛然冲向大师兄潘浩然。
潘浩然那匹马,被这捆柴惊吓,突然人立,发狂嘶叫,几乎把潘浩然抛了下来。
这时,凌锋已附着捆柴,滚下山坡。
众人正想追下去。
潘浩然叫道:“不用追!”
众师弟停了下来。
潘浩然道:“火!”
倪正最为机灵,已明白师兄心意,他拿出了火折子,替大师兄燃了一个火头,缚在一支箭之上。
山坡并不十分陡斜,柴捆正慢慢向下滚去。
只见潘浩然,搭了火箭便射。
柴捆那么大,当然是错不了目标,登时,柴枝的一边,燃了起来。
正是风高物燥,柴捆立时着火蔓延,加上柴捆的滚动,火势加速。
凌锋那时攀附在另一边,犹未知道,但听到上面几位师兄,大声叫嚣喝采,心知不妙。
他正想探头看个究竟,便立时感到一阵炽热,也见一阵火光。
见到火光,凌锋才知道柴捆着了火,心中一惊,一时之时,不知如何是好。
柴捆仍然向前继续滚动,暂时仍未烧到凌锋所攀附的一边,不过,那只是迟早之事。
然而,凌锋控制着柴捆,希望利用柴捆的滚动,可以把火压熄,可是,他的如意算盘并不响。
火势并没有因为他的滚动而被扑灭,反而因为滚动,火乘风势,反更为炽烈。
斜坡上的各位师兄,也因为柴捆成了火球,更为高兴,叫嚣不已。
凌锋这时,不但感到火势猛烈,更感到一阵阵扑面的热气,知道再躭下去,火一定会烧到自己这一面,可是,当他探首一望,只见山坡上的五位师兄,已是各自搭箭,只要他一出现,箭头立时猛射在他身上。
此时正是继续攀着火球不得,离开火球也不得,心想,老天爷,为甚么如此待我?
突然,他感到柴捆突然滚动加速。
原来,柴捆滚到了另外一个斜坡,这个斜坡,更为陡斜,直下山崖。
因为滚动加速,也把一边着火的柴枝暂时压熄,不过,柴枝虽无火焰,却升起了一阵一阵扑面的黑烟,烟入凌锋眼内,见他眼泪长流,双眼睁也睁不开。
上面五人,见火球朝另一边滚去,也立时策马上前,看着火直往下滚。
潘浩然叫道:“看你这小子还可以躲往那里?”
其他师弟也在你一言我一语,当然也是诅咒凌锋。
凌锋这时,已不辨东西南北,只感到无法呼吸,呛咳不停,他再没有办法,双手一松。
火球仍向前滚动,他也向前滚动。
潘浩然再策马上前,四个师弟也跟了上去,他们只看到火球越滚越快,烟雾也越来越浓。
倪正道:“师兄,杀这小子,不用咱们动手了!”
莫仁也道:“小子冒犯师兄,定应有此报!”
潘浩然满意地大笑,并把弓箭收回。
巫泽道:“师兄果然妙计,好叫这厮死无葬身之地!”
陆多财道:“这样滚下去,不但死无葬身之地,连尸骨也无存,痛快!”
潘浩然也接口道:“痛决,实在痛快!”
五人仍在崖上,伫立一会,看到再没有凌锋的踪迹了,这才回去。
潘浩然道:“你们看到了甚么?”
倪正第一个回答,道:“我们今天陪大师兄打猎,甚么也没有看到。”
莫仁接口道:“我也是甚么也没有看到!”
巫泽与陆多财同时道:“我们也是甚么也看不到!”
潘浩然一提马首,十分满意这四位奉承唯恐不恭的师弟,笑道:“回去!”
这件杀人事件,果然只有天知地知?
当五人绝尘而去,良久,那边树丛却出现了一个人,这人一身绿衣,躲在草丛树丛之中,无人注意。
这人一跃而出,沿着柴捆下滚的痕迹,直往山坡下去,她头上一双丫角髻,竟是一位女红妆!
看她身手也是不弱,虽是陡斜的斜坡,她连跑带跳,却也难不倒她。
她越跑越快,还不时轻声的叫道:“师哥,师哥!”
原来这位姑娘,正是刚才山坡上五人的小师妹,也是凌锋的小师妹蓝茵。
蓝茵不单是他们的小师妹,也是他们师傅的女儿,其实蓝茵跟她爹爹蓝天朗,三岁便开始学艺,蓝茵才是他们六人的师姐,不过,蓝茵年龄却是他们当中最小,因此,人人都叫她小师妹。
蓝茵自幼学武,却无半点粗犷气质。
她日夕在六位师兄之中,几乎也把自己当作了一个男孩子,虽然,她心理与六位师哥一般,但她天生美貌,人人爱护有加。
年来,蓝茵已是亭亭玉立。
几个师兄对她,已经从爱护变成爱慕。
可是,少女不知愁滋味,她虽然对各位师兄差不多,不过,对凌锋似乎较有好感。
一来是姑娘爱俏,凌锋生得俊秀,行动也斯文,因此蓝茵不自觉的与他较为投契。
另一个原因,是两人年纪较相近,没有甚么机心,说话投缘。
这时,蓝茵已来到那个陡斜山崖之前,她本想再踏前一步,幸好及时刹住。
原来前面是一个断崖!
蓝茵心下一惊,自言自语道:“我看着这个柴捆一直往这边滚下去......”
她再勉强上前一步,只见下面,深不见底。
柴捆当然已是不见。       
蓝茵忍不住的叫了起来,道:“凌师哥,凌师哥!”她想起柴捆滚下之时,尤有火光与浓烟,凌锋一直为了避开五位师兄的箭矢,没有离开柴捆……
这时,柴捆已滚下了无底深渊,那么……       
她不敢再往下想。
可是,却不由她不再想下去,
她自言自语说:“凌师哥,你不会,不会!”
然而,事实却在眼前,下面是见不到底的深渊,而崖上仍有柴捆滚动过的痕迹。
蓝茵无法镇定自己,抽泣起来,叫道:“凌师哥,凌师哥……”
她不知哭了多久。
忽然,她觉得这样哭下去,也不是办法,一阵寒风吹来,蓝茵的头脑开始较为清醒。
她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他们在闹着玩,那知道,他们竟是真的要迫死凌师哥。他们为甚么这样做?”她内心隐隐感到,这件事似乎与自己有关,但一时之间,却又无从想起,这事与自己的关系,原来五个师兄数凌锋罪状之时,她并未到。
“我要回去,回去吿诉爹爹!”
她站了起来,又道:“那五个师兄虽然对我也很好,但眼看着他们迫害,凌师哥,我不能让他们超然法外的!”
不一会,她又气馁下来。
“没有尸骨,师哥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而且事发之时,自己也没有由头到尾看到,只有他们五个人才知,没有其他人证,又怎能指证他们?”
一时之间,她实在感到迷惘。
这时,已是暮色四合,一阵冷风,自山崖下面,卷吹上来。
蓝茵深深的吸了一口。
她突然嗅到一阵血腥之味。
风又再从下面卷吹上来,这一次,不单带有血腥之味,还带来了一声呻吟。
这呻吟声令蓝茵全身毛发直竖,她猛地退了一步,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是,又再一声——那是极端痛苦的呻吟声,她没有听错。
忽然,她想起了凌锋。
凌师哥还没有死?
蓝茵踏上前一步,叫道:“凌师哥?”
良久,又一声呻吟的声音,这一次,她可以更为肯定,那绝对是呻吟,而且呻吟声中,似乎带有回应,不过,回应的人身受重伤,连说话也无法控制!
“凌师哥,你在那里?”蓝茵朗声叫道。
“我……我……”
“真是你,凌师哥,你在那里?”
下面是漆黑一片,蓝茵实在不知应从那里开始捜索,不过,他已忘记了危险,走向悬崖。
可是,她真无法看到下面有些甚么,她拿出火折子,大风之中,火折子无法燃得起来。
每一阵大风,都带来一声呻吟,似乎还夹了“救命”的声音。
蓝茵不再犹豫,往岩下爬去。
因为黑暗,反而使她不知道了危险,如果是白日,她反面没有勇气爬下去。
她一边爬一边叫道:“是你吗?凌师哥?”
风声,回声,使蓝茵有点迷糊。
忽然,她听到了那声音:“是我,我是凌锋……”声音是若断若续,似有又似没有。
蓝茵精神一振,大叫道:“凌师哥,你在那里?”她叫了又叫,一遍又一遍。
终于,她听到了。
“我……在……这……里!”
蓝茵停了下来,但见前面是黑影幢幢,不过,她可以肯定,声音的确是从那里出来。
“凌师哥?你究竟在那里?”
“是妳,蓝师妹?”是凌锋喜悦的声音。
“是。”
“你决拨开前面的草丛!”
蓝茵立时拨开前面草丛,只见黝黑之中,有物体在半空中飘荡,左摇右摆。
再看清楚,只见凌锋是搁在一棵小树之上,那小树早已没有树叶,只剩下秃枝,而他正挂在这秃枝之上。
“凌师哥!”
“果然是妳,”凌锋的声音充满了喜悦,不过,他接续发出的却是痛苦的呻吟声。
“你怎么了?”蓝茵伸出手来,想把他救起。
凌锋道:“师妹,你要救我,要小心一点,否则……”
蓝茵因一时兴奋,几乎忘记了自己也身在险境。
“你有没有受伤?”
“有,而且十分严重!”
“怎么?”蓝茵在上面,无法看到他受了甚么伤。
“我整个人被树枝挂着!”
这时,蓝茵才明白,凌锋从上面跌下,恰巧跌在这秃枝之上,而那些秀枝刺入他的衣服。
这是凌锋的不幸,也是他的不幸之中的大幸,因为秃枝插入了他的衣服,他才可以这样附在秃枝之上,否则,他早已堕入了深渊。
“我下来救你!”
“不,这小树看来只可以承受我的重量,多一些重量,就承受不了。”
“那怎办?”蓝茵十分焦急。
“妳身上有没有绳索?”
蓝茵道:“没有……”她想了一想,早已明白凌锋的意思,只有用绳索把他吊起来,才可以离此秃枝。
她立时稳定了身体,然后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撕了下来,凌锋知道这位小师妹,聪明伶俐,见她如此为自己,心内也十分感动。
蓝茵把上衣撕开成带,缚了起来,暂作绳索,她的衣服,是上等丝绸所做,十分坚韧。
“好了,你双手没有伤?”蓝茵把带子放了下来。
“没有!”凌锋伸手接过,但身体这一移动,却使他身上产生剧痛,忍不住的呻吟出来。
不过,他仍然忍着,双手接过了丝带子。
蓝茵道:“我拉你上来!”
“师妹,小心!”
蓝茵双臂蓄劲,打算一拉,便把凌锋拉上来,她已作好了准备,双腿抵着岩缝,自觉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一把而把凌锋拉上来。
蓝茵道:“准备!”
她一使劲,凌锋也配合了她的劲力,果然,凌锋整个身体被抛离了他的秃枝。
蓝茵再迅速收起丝带子。
眼看凌锋便要到达蓝茵稳身之处,那知道,凌锋身体突然一堕。
这一堕的力量极大,竟然把蓝茵也扯了下来。
两人在这情形之下,无法使力,蓝茵抵着岩缝的双脚也不能再抵住不由自主的滚了下去。
两人立时伸出一手。
徼天之幸,他们双手紧扣,而蓝茵双腿一伸,跨住了一丛在石缝长出来的丛草。
凌锋这时成了倒挂,脚背钩住了树桠。
这么一动,形势已起了极大的变化。
本来是蓝茵在上救凌锋,但而今已变了,两人紧扣一手,但凌锋在上,而蓝茵在下。
也幸好是黑暗,他们并不知道危险,看不见下面无底深渊,否则,单是看到那危险形势,两人早已手脚发软,掉了下去。
蓝茵知道凌锋扯着自己,十分吃力,她双腿立刻在一丛草上,她稍一用力,本想跃上草丛之上,那可以使凌锋不用拉着自己而感到吃力。
可是,这一跃却把那丛草踢歪了,她立时失去重心,下堕之力加大,凌锋扣着她手,本已勉强,突然下堕之力,使他再无法稳着身体,不由自主往下坠。
他们不知下坠了多少。
不过,两人始终是双手紧扣。
突然,凌锋感到双足触到一些东西,他也不理会那是甚么东西,猛然用力扣住。
这一抵住,稳定了身体,也紧握着蓝茵的手。
蓝茵本以为这一下坠,定然是粉身碎骨,她也不敢再看,虽然是睁大了眼睛也看不到甚么,她也闭上了眼,忽然,她感到自己定了下来。
“我们到了哪里?”蓝茵张开眼问。
凌锋道:“不知道!”
“我们是否死了?”
“还没有!”凌锋虽然说得轻松,但他也尝到那份死亡来临的滋味。
蓝茵慢慢睁开了眼,只见自己仍在半天吊,一阵风吹过来,她不单感到身上的寒意,也感到心上的寒意。
凌锋可以从手上感到蓝茵的害怕!
其实,他何尝不是满心恐惧。
“拉……拉我……上……”蓝茵的说话显得非常荏弱,而她的手也变得无力。
凌锋道:“好,好,我拉妳上来,不用怕,有我在,妳一定没有事的。”
凌锋先稳住了身子,又试一试,似乎十分稳妥,便用力一拉。
这一用力,也是超乎他计算之外。
因为他抓住的地方,竟然是一块岩缝伸出的石头,石头在多年的风吹雨打中,早已失去了岩石本身应有的坚固,被凌锋这一使力,立时断了。
两人又再往下翻滚。
这一次,连本来有信心的凌锋也完全失去了信心,他全身发软。
只有两人的手仍然互相的牵着。
这一坠是鬼门关前的一坠。
幸好阎王还没有打算把他们押入府内。
这一次,倒是蓝茵先着地。
“隆”的一声,两人同时倒了下去。
是结实的土地。
两人伏在地上,说不出话来,只是仍然双手牵着。
不知过了多久,蓝茵才“哼”的发出了声音。
凌锋也张开口,勉强挤了一些声音出来:“呀! ”
这时,天已渐亮,两人慢慢睁开了眼睛,他们第一眼所看到的,便是对方的眼睛。
“是你,凌师哥!”
“是妳,师妹。”
两人笑了起来。
“我们没有死?”
“没有死!”
“真的?”
“当然是真的,妳看……”
四周是雾霭迷濛,一阵凉风吹来。
蓝茵道:“对,我们没有死,你看,这是草地,还有,那边有树,还有……”
“还有水流!”
“我们在那里?”
“不知道。”
“我们不用知道,只要知道没有死,那一切都足够了是吗?”凌锋天真地问道。
“是的,是足够了。”
两人倦极,连话也不想再多说一句,是的,从鬼门关来回了几次,还有甚么气力?
他们不知睡了多久。
一阵“嘶嘶”的声音,先弄醒了蓝茵。
蓝茵循着声音一看,登时,发出了一声尖叫,不过,尖叫只叫了半声,便立时停了下来。
因为蓝茵知道,尖叫不但救不了自己,反而会带来死亡,因此,她不自觉的止住了。
但尖厉的声音仍然吵醒了凌锋。
凌锋看到蓝茵的眼,充满了恐惧,他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在他们不远之处,有一条昂首的蛇。
“嘶嘶”的声音正来自那条蛇。
而在蛇的前面,却有一只也是昂首相向的大蛙。
如果在平日,蓝茵的尖叫声音,早已吸引了大蛇,向她攻击,幸好这次没有,因为在牠面前,显然有更厉害的敌人。
那大蛙十分丑陋,黝黑一片,却对毒蛇毫无惧怕。
凌锋轻轻的按着蓝茵的手,示意她安心,她回眸看凌锋,见他也醒了过来,嫣然一笑,表示了安心。
毒蛇仍在昂首吐舌。
大蛙却默然不动。
凌锋轻轻拉着蓝茵的手,示意她往后退,蓝茵会意,试试移动,也没有问题。
两人离开了这两只可怕的东西较远,才有胆量说话。
凌锋道:“这地方满是沼泽瘴气,到处都会有这些蛇虫鼠蚁。”
蓝茵道:“这蛇有毒?”
“你看牠头呈三角并且喷出一些腥臭之气味,一定是恶毒非常。”
“那只蛙一定被毒死。”
“也说不定。”
忽然,蓝茵有点孩子气道:“师哥,你以为牠们这样互斗,谁胜谁败?”
凌锋沉吟不答。
蓝茵道:“其实,不用说也是毒蛇大胜,可能一口便吞下了那大蛙。”
“并不一定。”凌锋道。
“为甚么?”
“你看,大蛙不动,显然牠也有取胜之道。”
“怎会?”
“如果不会,为甚么牠不先走?”
“对,你这话也有道理,不过,大蛙并没有防卫的能力。”
她话未说完,大蛇已蓄势一击。
这一击是狠毒而准,大蛙看来并没有招架的余地,那知道,大蛙不慌不忙,待那大蛇一至,立时张大其口,突然把大蛇头活生生的吞了下去。
那实在是出人气料之外。
凌锋与蓝茵几乎因此而叫了起来,幸好,那大蛙也因为这胜利的一噬,发出了“阁阁”的叫声,掩盖了他们发出的声音。
蓝茵道:“真想不到。”
凌锋也接口道:“实在是出人意料。”
那大蛙咬着蛇头,一口一口的把蛇吞下,那条蛇开始的时候,仍有些挣扎,但过了不久,已全身软了下来,慢慢滑入蛙口之内。
转眼之间,连蛇尾也不见了。
凌锋心想:“物不可以貌相,那笨拙的大蛙,看来平凡无比,但竟有如此功力,与人打架过招,其实也……”
蓝茵见他呆着,轻推了他一下,道:“师哥,你在想甚么?”
凌锋如梦初醒,道:“没有甚么。”
这时大蛙已吞下了整条蛇,昂起头来,似乎在发出胜利的呼声。
蓝茵道:“这蛙也许有毒。”
凌锋道:“我们应该赶快离开。”
这时,他们再看所在的地方,原来,这地方是悬岩上一处突出的地方,因为平坦而有泥,因此长满了草藤与及其他植物。
凌锋道:“我们并没有跌到深渊底处。”
蓝茵道:“是的,我们只在半山。”
“那么,我们还可以回去……不过……”凌锋一时之间,不知想说甚么似的。
“不过甚么?”蓝茵问道。
凌锋并没有回答。
蓝茵道:“快,快找找,我们的确还有机会回去。”
“回去?回去做甚么?”
“我回去见我爹爹,你回去见你师父。”
凌锋叹了口气,半晌才道:“妳也看到,五位师兄如何对我。”
“他们……他们似对你有偏见,或者是误会。”
“不,绝对不是,他们要杀死我。”
“为了甚么?”
“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为甚么不吿诉我?”
凌锋抬起头来,望了蓝茵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道:“他们要杀我,也许是……不,不是也许,而是为了妳。”
“为了我?”
“大师兄视我为眼中钉,因为我一向与你十分投契,还有,师父对我很好,他们也看不过眼。”
“你可以回去吿诉师父。”
“唉,我不想令他老人家……而且,我出身寒微,一切不能与大师兄们比较。”
“他们甚么比你优胜了?”
“他们比我早来,尤其是大师兄,师兄弟都拥戴他。”
“他早来又怎样?至低限度,他有一样不及你。”
“甚么?”
“他那么貌丑,我不会喜欢他。”蓝茵说了这话,才觉自己失言。
凌锋道:“我……”
蓝茵道:“师哥,有道是: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我一向都认为你比大师哥好,一切都比他好。”
凌锋似乎反过来有些腼腆,半晌才道:“假若我们有机会回去,妳千万不能这么说,尤其是在大师兄跟前。”
“为甚么不能?如果我们有机会回去,我一定在大师兄面前说明一切,更会在爹爹面前说清楚。”
凌锋低下了头。
蓝茵等了一会,有点气愤似的,道:“凌师哥,你明白我要说甚么?”
凌锋似点头又摇头。
蓝茵热切地道:“你明白的,为甚么你不肯说出来?难道……”
凌锋站了起来,似乎想觅地而走,不过,这地方根本没有甚么地方可走。
他索性面壁。
蓝茵气极,也不理会前面是甚么地方,她只想不再见这位铁石心肠的师哥。
凌锋当然是明白这小师妹的心意,不过,他自忖出身低微,根本配不上这位师妹。
凌锋见蓝茵不理山洞之内有甚么危险地窜了出去,心下立时着急,也追了出去。
想不到转了几个弯,前面竟是豁然开朗。
蓝茵并没有走到那里,她也站在前面,回首见凌锋,喜道:“原来这里有斜坡,可以上去崖顶。”
凌锋道:“是的,真想不到,我还以为我们已到绝路,永不能再回去。”
“我早说过,我们可以回去的。”
斜坡一直引向上面,看来并不难走上,可是,当她回首,却看到凌锋一动也不动。
“走呀!”蓝茵道。
“师妹,妳自己走吧!”
“为甚么?”
“我不想走。”
“为甚么?”
凌锋并没有解释,只呆站不动。
蓝茵道:“我们回去,我一定会在爹爹面前解释,你也不用怕大师兄。”
“不,我不想……”
蓝茵道:“凌锋,你为人总是这么怯怯懦懦,你怕甚么,你是人,他们也是人,何况我一直站在你这一边。”
“就算我回去,大师兄仍然会想尽办法杀我。”
“那又如何?”
“我不想……”
蓝茵有点发怒,道:“你不想甚么?你不想与他们周旋,难道他们便会放过你吗?”
可怜的凌锋仍愣愣的站着。
蓝茵实在再无法忍受凌锋的怯懦,她再不回头,使劲一跃,上了斜坡。
这斜坡上面,满布青苔地衣,非常湿滑,一踏上去,根本无法站立。
幸好蓝茵轻身功夫也不弱,当她一脚未稳,早已借力使力,又再跃上一重,这一着地,青苔地衣仍然非常滑溜,再没有借力使力的余地。
她完全失去了重心,四边又没有可以抓爬的地方,因此,她便迅速向下面滑去。
但斜坡并不是倾向他们刚才所处的平地,却是滑向另外一面,这另外一面,似引向深谷。
在这一刻,蓝茵再没有援手的话,她将会一直滑下去,可能滑下深渊。
凌锋看了,似忘记了一切,奋身向上一扑,跃向正在下滑的蓝茵。
凌锋一看青苔之上,也是无法稳着身子,不过,他暂时抵住蓝茵,使她下滑的速度减慢。
蓝茵本也以为自己会一路滑下,而今见师哥奋不顾身,上来救自己,心中也觉一甜。
不过,两人在斜坡之上,实在无法稳身,加上两人身上重量,滑下之势更速。
凌锋突然向横使力,立时改变了二人下滑的方向,这是临危最冷静的一着。
他们虽仍下滑,但方向改了,回到两人刚才所在的平台之上。
他们落在平台上,不住喘气。
两人又再一次在鬼门关前,多走一遭,如果不是凌锋的果断,两人早已魂断归西。
蓝茵倚在凌锋怀内,昂首看了凌锋一眼。
原来凌锋也正在看他,而且是情深款款的目光。
“师哥,你根本是天生聪慧的人,临危不乱,你胜潘浩然千百倍!”
凌锋听了,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蓝茵奇怪的问道:“你笑甚么?”
“我笑?因为从来没有人称赞过我。”
“我不是赞你,而是事实,刚才假若你不是临危不乱,我们早已粉身碎骨!”
“我比得上大师兄?”凌锋似乎在问蓝茵,也似乎在问自己。
“当然比得上!”
这时,凌锋似乎恢复了无限的自信,不过此时,他发觉自己拥着师妹。
他不敢推开她,不过却有些尴尬。
蓝茵是个非常聪明的姑娘,而且比凌锋早熟,知他有男女之嫌,却又不敢开罪自己。
蓝茵这时,把心一横,反而双手箍着凌锋,道:“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凌锋有些不安,道:“为甚么你这么说?”
“我本来想一走了之,但结果仍是坠入你的怀内,而且这已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
“当你被师兄打下来之时,我为了救你,你也为了救我,我们岂不是一次一次的互相牵着。
凌锋当然记得他们那一次死过翻生的经验,他也忍不住的道:“是的,我们是上天注定的!”
“那是真心话?”蓝茵道。
“当然是!”
蓝茵一直盼望师哥对自己有所表示,这一次,凌锋真没有退缩之意。
人与人之间的结缘,实在难以解释。
蓝茵的条件,她实在可以有很多选择,不过,她一直喜欢这位小师哥,其中原因,也许连她自己也难明白,也许三生石上,他们早已缘定!
两人相拥着,有说不出的甜蜜。
半晌,蓝茵道:“师哥,这时我反而不想回去了!”
“为甚么?”
“只要你在我身旁,甚么地方也是好的!”
“对,我也这样想。”
当他们陶醉在甜蜜之际,好梦尤来最易醒。
忽然,他们都听到了一些声音,声音来自上面,似乎是很远,也似乎是很近。
“大师兄,为甚么你这么不放心?我们昨天岂不是早已亲眼见他跌了下去?”那是莫仁的声音。
凌锋与蓝茵立时警觉起来,他们闪在一旁,害怕被上面的人瞧见。
其实,他们在半山之下,那会有人瞧见?不过,他们躲了一会,却又不见有人下来。
凌锋道:“怎么师兄们会再来?”
蓝茵道:“难道他们良心发现,要找回你?”
“我看确是找我的,但并非找我活生生的人,而是找我的尸骨!”
“他们果真如此狠心?”
“当然是!”
蓝茵似乎仍有些不相信。
凌锋依然死硬的相信自己的感觉,道:“他们是要赶尽杀绝!”
蓝茵虽不同意,但也没有再和凌锋辩论。
不一会,人声渐渺。
凌锋道:“看来他们已走了!”
蓝茵正想说话,有绳索自上面垂了下来。
两人互望一眼,心想:“他们还在捜?”他们不敢开声,害怕上面的人,早已下来。
那些绳索只是垂在他们上面的半空,看来这地方对上面的人来说,那太深了。
两人不敢稍动。
等了一会,绳索不断抖动,似有人下来,他们两人,伏在一旁,更为紧张。
不过,那几位师兄一直没有下来,也许他们认为,到了如此深度,仍没有发现尸骨,那么,他们一定早已堕入了深渊。
“这地方太滑,下去也没用!”
有声音传来。
另一人回答道:“是的,下去也没有用,堕到了这个地方,没有理由不死!”
接着绳子又再猛烈抖动。
垂下来的绳子有几条,但过了一会,绳子上升,看来他们真的离去。
蓝茵稍稍移动,往上看去。
这时,天又已入黑,因为他们当时十分紧张,并不觉得时光流逝,想不到这一番扰攘,已过去了大半天。
凌锋也往上看了又看。
忽然,蓝茵道:“咦?他们留下了绳索。”
凌锋也往那边看看,果然看到一条绳索在风中摇曳。
“他们故意留下?”
“故意?没有必要吧?”
“也许其中一条绳索断了,因此,留在上面,他们无法回收!”
凌锋走近斜坡处,伸手想拉那绳索,可是,他并不够高,无法抓住绳头。
他不想跳上去抓那绳头,因为附近地方太滑,假若一不小心,踏了一个空,那是极为危险。
假若在白天,那还可以,而今是暮色四合,看不清楚附近环境,他也不敢贸然去抓。
蓝茵道:“让我来!”
凌锋以为她想用轻身功夫跃上去,便道:“不,那太危险,稳不住身体,我也无法助你!”
“不,我不是想飞身上去,而是你让我踏在你的肩上,这样,相信可以抓住绳头!”
凌锋道:“我真蠢,为甚么这么简单的办法也想不出来!”
他立时蹲了下来。
篮茵站在凌锋的肩上,凌锋慢慢起来,可是,他们两人的身高,仍不及绳索那么高。
蓝茵试了又试,仍然无法抓住绳头。
凌锋道:“先下来再说。”
蓝茵道:“不,只差一尺!”她说完之后,借着凌锋的肩膊,一跃而上。
这一跃居然让她抓住了绳头。
蓝茵吊在半空,高兴地道:“抓住了,抓住了!”
凌锋起初以为绳索是松脱的,打算把绳抓了下来,再作打算,看看有甚么用途,而今却想不到,那绳索的另一端,仍缚在上面。
蓝茵道:“我试试爬上去!”
“你要非常小心!”
“我知道!”
凌锋忽然改变了主意,道:“不,不,不要爬上去!”
“为甚么?”
“可能是个陷阱!”
“甚么陷阱?他们,早已离开!”蓝茵也不理会凌锋,继续往绳索上爬。
爬了一会,觉得绳索十分牢靠,道:“师哥,我看没有甚么陷阱的,你也上来。”
“这绳索够力?”
“我看没有甚么问题!”
不过,站在下面的凌锋,那有办法抓住绳索?
蓝茵决定先滑下去,把凌锋也拉了上去,才继续往上爬去。
不一会,蓝茵滑回原处,这时,天色又黑,他们几乎看不见东西,只靠声音。
蓝茵到了绳索尽头,道:“师哥,你跃上来,抓着我的手。”
她在绳索尽处,并把手垂下。
凌锋虽看不清楚,但也试跃上来。
一跃,碰到了蓝茵的手,却抓不到,几乎滑了出悬崖,幸好他下盘功夫不错,拼命稳住了身体。
第二次再试,蓝茵也看不见,但碰到师哥的手,有感觉,叫道:“再试一次!”
这一次有了较多的准绳。
凌锋多加了一点力道,往上一跃,果然抓住了蓝茵的手,蓝茵再用力往上一提,凌锋趁势再窜身往上,竟然上了绳索,反而在蓝茵上面。
“好了,好了!”蓝茵松了一口气。
绳子非常结实,承载二人,并没有危险。
凌锋在上,一步一步爬上去,蓝茵也跟着,这绳索非常长,爬了差不多一盏茶工夫,也没有到顶,他们用脚抵住石壁,但觉石壁滑腻腻的,假若没有这绳索,他们根本没办法上去。
爬了一会,蓝茵的速度慢了下来,而且有些气喘的声音。
凌锋道:“你觉得怎样?”
蓝茵道:“有些辛苦!”
凌锋这时才想起,两个人已是一天一夜完全没有滴水进肚,而今要用这么多力量爬上绳索,怪不得他自己也有双手发软的感觉。
凌锋道:“师妹,为了安全起见,你爬在我上面,若你真的支持不住,我在下面也可承托着你!”
“不,不用了!”
“快,趁我还有足够的力量!”
蓝茵也不再坚持,她向上爬,而凌锋也矮身下来,一手抽起蓝茵,蓝茵也借力使力,上了凌锋的上面,凌锋在下,可保蓝茵一旦太疲倦,他也可以在下面用手承托,免她下坠。
两人又拼命爬了一会。
忽然,蓝茵道:“我看到上面有些闪光!”
凌锋也抬头细看,道:“对,那不是闪光,而是天上的星星!”
看到了星星,换句话说,他们已接近了崖顶。
蓝茵本已有点筋疲力尽,但而今知道快要到崖顶,也奋力再往上爬。
凌锋当然也高兴,竭力往上爬。
终于,蓝茵碰到了崖顶的石块,一阵和风吹来,虽然是带了点冷意,却使她整个人清醒过来。
蓝茵先是一跃而上。
那知道,当她仍未稳身于石上,一阵劲风便扑脸而来,那力量实在是非常强劲!
蓝茵立时不能平衡,便往后退!
她根本是刚刚踏在崖顶,往后一退,便又再跌下了悬崖!
有人高兴地道:“他们果真上当了!”
“这小子死定了!”
“咦,好像不对?”
凌锋本来是随蓝茵而上,不过,他为了使蓝茵有足够的地方稳定身体,也不急于上去。
可是,当他发觉蓝茵已到了上面,自己也随即要抽身跃上,却见蓝茵又被一股力量击了下来。
他看着蓝茵下堕,伸手出来,连触及她也来不及,见她像个柔弱无力的人,往下飘去。
上面又传来人声,有人道:“不对,不对,怎么是个女人?”
“女人?你肯定?”
“我一掌打出,打在她软绵绵的身上,肯定她是个女人。”那人应道。
这时,凌锋心急极了,他反身一挺,上了悬崖。
只见悬崖上面,站着几个人。
那几个人正是自己的师兄,潘浩然站在当中,一见了凌锋,叫道:“这小子还未死!”
众人已不再多说,一涌而上。
凌锋想说一句话也没有机会,但只能尽力保护自己,五个如狼似虎的人,你叫他如何可以保护自己?
单是大师兄一人,凌锋武功也不及他,何况还有四个师兄。
不过,豁出了命的打法,却有奇迹。
凌锋含怒出掌,使五个师兄不敢稍近,他再横身跃起,双腿连踢,这一招迫使五人散开。
凌锋叫道:“你们杀我好了,为甚么要杀小师妹?”
潘浩然道:“小师妹?刚才那个是小师妹?”
“当然是,他为了救我,与我一起堕下山崖,而今上来,却又被你们打了下去。”
潘浩然道:“凌锋,你不是在吓我们?”
“吓你们?我为甚么要吓你们?”
众人大为惊惧。
看来刚才出掌打下蓝茵的,并非潘浩然,而是巫泽,这时,潘浩然一眼瞪着巫泽。
其余三人也望着他。
巫泽深知这次闯的祸实在太大,他嗫嚅地道:“那人影一上来,我还以为是这小子。”
“你看也不看便打下去?”潘浩然似有些埋怨。
巫泽道:“你叫我们一有人影上来,便劈下去,免夜长梦多,我只是奉大师兄你的命令而行。”
潘浩然道:“你没有错。”他转望凌锋。
他的目光露出了更大的杀气。
凌锋一时之间,被这杀气吓得连连后退。
潘浩然道:“这一次我们回到师父身旁,一定无法交代,只有杀了这小子,这事才可以保密。”
“杀,杀!”众人应道。
潘浩然道:“不单要杀他,而且要留下尸体,否则……”
众人都明白,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持秘密。
凌锋听了,一阵寒意自心底涌起,他知道自己今日再无幸免之理。
不过,他也没有退缩之心,因为小师妹已为自己坠下悬崖而死,自己再留世上,已无意思,而且,这五个师兄也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你们……你们想怎样?”
五人迫近,凌锋不知怎样才好。
潘浩然道:“你知我们想怎样的?”他突然哈哈大笑,并且抽出了佩剑。
其余四人,也同时抽出长剑。
“你们……你们……”
潘浩然大声道:“我们要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四人和应着。
五剑齐飞,对着手无寸铁的凌锋而来。
凌锋用双臂保护自己,左右手臂已同时被刺,他痛极而纵身跃起。
潘浩然叫道:“散开!”
四人应命的散开,凌锋已然落下来。
潘浩然挺起剑来。
凌锋从上面落下来,也看见了发着阴森剑气的剑,这时他忽然想起毒蛇斗大蛙的情形。
毒蛇便像那支挺起的剑,看来大蛙好像是无处可避,其实大蛙是以不变应万变,屹立不动。
凌锋忽然明白,他只有像临危不乱的大蛙,那才有生存的希望。
他落下,眼看要落在潘浩然剑光之上,不过,他突然一扭身体,坠下的方向稍改,人虽然仍落在剑上,但并不是剑尖,而是剑面。
他顺剑面而滑下,身体并没有被刺,但在其余的人骤眼看来,他似乎仍被剑尖所刺。
潘浩然当然知道自己并没有刺个正着,反手一拉,把剑向上砍凌锋。
凌锋避过一刺,人已接近潘浩然,一脚撑出,踢中了潘浩然的鼻梁。
这一踢是非同小可。
潘浩然立时昏头转向,而他脸上的血四喷,吓得其余四个师兄哗然。
凌锋趁这机会脱出了重围。
这正是大好逃命的机会,忽然,他想到小师妹蓝茵,可说是因自己而被击下了悬崖,自己要逃,逃往那里才对?倒不如下崖找师妹。
他呆呆的站在崖前。
那四位师兄早已追来,见他呆呆而立,当然不放过这好机会,四剑同时刺出。
呆呆的凌锋突然感到一阵劲风,他回头,四枝剑已近,他再无法闪避,翻身一跃,跃下崖去。
四人望着他坠下,本来是一个人影,渐渐变成一个黑点,最终是了无声息。
四人站在崖前,直至潘浩然发出呻吟之声,他们才如梦初醒。
他们转身来到大师兄身旁,扶了他起来。
“那小子呢?”潘浩然问道。
“已被我们四人齐齐刺下了崖下。”
“你们真的刺中了他?”
巫泽道:“我不知。”
莫仁道:“我好像刺入了他的胸前。”
陆多财道:“我应该似是剌入他的右胁。”
倪正道:“我也是,不,不,不是右胁,而是……似乎是左胁。”
潘浩然道:“你们都是好像似乎刺中了他。”
巫泽道:“不过,他跌下悬崖,肯定死无疑。”
“甚么?肯定死无疑?上一次他不是坠了崖,还不是又再上来。”
“他不会再有这么幸运。”陆多财道。
潘浩然反问:“你怎知?”
陆多财无言以对。
倪正道:“他真的在崖下消失。”
“你看到他粉身碎骨的样子?”潘浩然又问。
倪正也是无言以对。
潘浩然道:“下去找他。”
“下去?”四人异口同声地问。
“找不到这小子骸骨,咱们一世有忧。”潘浩然道。
他们四人也明白,大师兄所言非虚,不过,下悬崖找凌锋与蓝茵尸骨,并不是易事。
潘浩然当然也明白,不过,他试过一次,而且这一次自己误把小师妹也推下了悬崖,此事一定无法向师父交代,只有肯定二人死去,他才可安心。
他也身先士卒。
可是,来到悬崖之处,虽有绳索之助,但可以下去多深?绳索肯定不可以到谷底,不到崖底一切也是枉然。
巫泽道:“师兄,这附近极多大石,我们把大石推下去,就算他们坠下到了谷底,没有死去,也让这些大石,把他们砸死。”
潘浩然道:“也是一个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众人也表示同意。
潘浩然叫道:“还不动手?”
众人立时把这附近的大石,纷纷推下悬崖,一时之间,响起隆隆震耳的声音。
他们几乎把附近可以移动的石块都推下了悬崖,不过,潘浩然似乎仍未满意。
“师兄,我看也差不多了。”巫泽道。
陆多财也道:“他躲开了十块,也躲不了这几乎一百块。”
倪正道:“师兄,你脸上仍有血溢出,倒不如回去休息,这小子再无生存的理由。”
潘浩然道:“好,好,我们可以做的,都全做了,能否把这小子赶尽杀绝,要看天意。”他似乎仍有不足够的疑心。
他环视了四人一会,半晌才道:“这件事对我们五人安危,十分重要。”
四人同道:“我们当然守这秘密。”
潘浩然道:“你们不守也不可以,因为我们任何一个人泄露此秘密,相信没有一个人可以逃出生天,因为小师妹是师父的宝贝,假若他知道我们虽无意杀了她,他也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我们当然不讲。”
“讲了又如何?”潘浩然问。
众人无言。
潘浩然道:“为了自身安危,你们当然不说,但为了大家都安全,我们向天发过毒誓吧!”
“好!”他们对自己有信心,对别人的信心并不足够,发过毒誓,虽并没有甚么作用,但至低限度,内心也有一个警惕。
巫泽道:“如有泄秘,必遭雷轰电殛。”
莫仁道:“如有泄秘,天诛地灭,绝子绝孙。”
陆多财道:“如有泄秘,天打雷劈。”
倪正道:“如有泄秘,横死街头,肠穿肚烂。”
潘浩然听了,十分满意,道:“如有泄秘,我必与四位师弟,同入地狱,永不超生。”
他特别加上了“四位师弟”,表示自己若受连累,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人。

第二章 青蛙老祖 传授武功

凌锋被一阵“阁阁”的声音吵醒了。
他睁开眼睛,四周是一片漆黑,他只感到自己躺在非常柔软的东西之上。
当他定神下来却又看到很多闪动的光点,他想起来,但全身无力,加上自己所睡的东西,似乎有些吸力,使他无法起来。
他先提起右手,想摸摸自己的脸,那知道,手一动,便碰到一条冰冷而湿濡的东西,这种感觉非常古怪,令他全身毛骨悚然,起鸡皮疙瘩。
他连忙缩手,并且不自觉地发出了一阵怪声,这声音自他喉咙发出,连他自己也没有听过自己会发出如此怪异的声。
他放下手,极力镇定自己。
这时,又是一阵“阁阁”的声音,而身旁那些闪动的光更加多了起来。
凌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吸,也几乎使他呛咳起来,因为这种腥臭的气味,他从来也没有嗅过,他立时想呕,却又呕不出来。
不过,这时他反而有点高兴,因为旣可以触摸到东西,也可以吸到腥臭味道,那么,自己并没有死去。
凌锋自懂事以来,生活一直并不好过,就是入了蓝天朗门下,他的生活算是有改善,但仍然受尽师兄的凌辱,不过,无论境况如何恶劣,他仍不会放弃希望,他对人生极有信心。
唯一害怕的,是死。
当他被迫跃下这悬崖,他自忖必死无疑。
可是,而今,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死去,这对他来说,比甚么都重要。
这时,又一阵“阁阁”的声音,从四方八面而来,而那些闪光越近。
他突然鼓起了勇气,向最近的闪光,一手伸了过去,然后猛抓。
他立时捉着了一只东西,那东西冰冷而湿濡,并且发出了一阵“阁阁”的叫声。
凌锋知道,那是一只大蛙!
虽然他看不见那大蛙,但想起那大蛙的模样,他立时全身毛发直竖,皮肤也起了鸡皮疙瘩!
这一惊,使他连忙放了手,整个人从那柔软而带有吮吸力量似的东西挺拔起来。
他这一动,四周的闪光也乱起来,而“阁阁”之声更为热闹。
凌锋也不害怕,他知道自己跌入了这些大蛙群之中,虽然可怕,但并不致命。
他站了起来,想走出这些蛙群,当他拔脚,才知道下面柔软的东西,全是泥沼。
也幸好有这些泥沼,他才不致死去!
他甚么也不再想,猛地向前冲去。
突然,当他冲不了几步,便碰着了一些东西,那东西竟然“哇”的大叫!
那并不是蛙声,而是“哇”声!
凌锋叫道:“师妹,是妳?”
“是的,师哥,是你?”
两人都看不见对方,却又竟能在这蛙谷之内,碰个正着!
蓝茵道:“师哥,我们死去了吗?”
“当然没有!”
“这地方古怪可怕,是不是地狱?”
“为甚么你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就算我们死去,也应该在地狱相见!”
“对,这地方简直像她狱!”
凌锋道:“我已伸出了双手,妳也伸出双手,握着我,让我们也可以在地狱闯出一条生路!”
蓝茵道:“师哥,你真不怕死!”
“怕,非常怕,极之怕!”
“为甚么你还能这么冷静?”
“就因为怕,我才能这么冷静,才可以找到生路!我们一定不会死,也一定可以走出去!”
蓝茵握着凌锋的手,两人一步一步的向前去。
他们举步艰难,不知走了多久,一路上依然是深及膝的泥沼,四面仍有闪动的光。
起初他们是漫无目的走着,渐渐,凌锋似有所发现——他看见前面是一排闪动的光点。
那是大蛙的眼睛,近处的眼睛,非常凌乱,可以肯定一点,是大蛙受惊扰而乱窜,而远处的闪光,却是非常有规律,换句话说,那是大蛙群居的地方。
旣要找出路,当然不能走入群蛙当中。
凌锋道:“师妹,我们不要再走入蛙群!”
“那要往那里走?”
“大蛙都是住在沼泽之内,我越走越入,只会到了沼泽深处,永远不能走出来!”
“那么,我们应怎样走?”
“反方向走!”
他们转过了身,这一边,附近仍有闪光,但远处却没有,这证明了凌锋的想法不错。
他们向没有闪光的方向走了一会,发觉下面的土地,比刚才走过的坚硬了很多,这表示他们不再走在泥沼之内,再走一会,忽然,他们看见了光。
光从上面透下来。
这时,他们才发现,两人走进个大山洞之内,他们再向前走,光线更亮。
突然,旁边的蓝茵停下了脚步。
凌锋回过头来,蓝茵不停地笑,凌锋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两人这一笑似停不下来。
终于,凌锋勉强止住了笑,问道:“师妹,妳在笑些甚么?”
“笑你!”
“笑我?有甚么好笑?”
“因为你已变成了一只大蛙!”
凌锋听了,竟又大笑起来,道:“妳自己也变成了一只大蛙!”
蓝茵低头看看自己,她发觉自己全身都是泥沼,伸手摸摸头发与面颊,也都是泥沼!
两人都像变成了一只大泥蛙!
原来他们看见对方的模样,忍不住大笑,却不知道自己与对方,并无分别。
他们各自抖去身上的泥,可是,泥沼有黏力,而且过了这一段时间,黏在他们身上,抖也抖不去。
“这是甚么地方?”凌锋一边抖泥,一边问。
“我们从悬崖掉下来,应该是谷底的地方!”
凌锋道:“我们刚才在黑暗的泥沼,那是谷底,但我们走了这么多路,来到这地方,应该是谷中另一个地方!”他们抬头望四周。
上面有个透光的大洞,而这大山洞之内,四边是攀藤的值物,好像一幅大挂毡。
蓝茵仍然想尽办法,要擦去身上的泥,尤其是脸上的泥,更使她烦躁不安,可是,脸上的泥,越擦越令她难看。
凌锋笑道:“你擦不去那些泥,除非有水洗!”
“水!”蓝茵环望四周,道:“这里青绿一片,当然有水!”
“对!”
不过,他们找了几遍,也看不到有水,但墙壁却是非常湿润。
“上去看看!”
“上去?”
凌锋是指那个透光的大洞,道:“我们爬着这些藤上去!”
他坐言起行,开始的时候,攀爬并不容易,因为那些青绿植物,经他们一抓,断了下来。
不过,在这些青绿植物后面,却有些枯干藤牢牢的附在石壁之上,他们便靠着这些祜藤,一直往上爬去。
到了洞口之处,仅可容一人。
凌锋道:“让我先上去。”
蓝茵点点了头。
凌锋借着枯藤,一荡便荡了上去。
蓝茵在下面,心急地问道:“上面怎样?”
凌锋嘘了一口气,道:“另一个世界!”他再嘘一口气,道:“师妹,妳快上来!”
蓝茵也荡了上去,凌锋一手拉着她,道:“妳的心愿立时可偿了!”
原来这地方果真与下面截然不同,不远之处,竟有一个大水池,水池之上,满铺了绿色的大荷叶。
“这地方是在山中,怎会有水池?”蓝茵问。
“我也不知道。”
两人一齐奔向水池,跃了下去,池水冰凉,不单洗去他们身上的泥土,也使他们精神大为恢复。
凌锋索性尽脱身上衣服,只剩下内裤,从头到脚洗了一遭,蓝茵当然不会这样,但也尽量好好的尽洗去身上污秽。
这水池相当大,当他们把水弄污了,不一会,水又变得清澈起来,原来这水池并非死水,而是活流。
池水之上,那些绿色的大荷叶,比一般所见的大得多,浮在池水之上,好像一个大碟。
凌锋试试攀上荷叶,果然发现荷叶有非常大的浮力,可以把他承托起来。
他索性上了一块荷叶上面,躺在其上,闭目休息。
蓝茵见他这么逍遥自在,也找了另一块,躺了上去,不过,她没有凌锋这么舒服,因为她身上是湿衣!
凌锋道:“师妹,你到那边,把衣服尽量弄干,免致着凉!”
蓝茵也没异议,离开了水池,到池的另一边,那里有些浓密的大树,可以让她宽衣解带,弄干衣服。
凌锋躺在荷叶上,不一会,便呼呼的入睡,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挣扎求存,他也疲倦得很。
突然,凌锋听到一阵“阁阁”的蛙声,这声音使他从酣梦中醒了过来。
他睁开了眼,发现光线已暗,看来他已睡了一段时间,他坐了起来,感到一阵凉意。
“阁……阁……”又两声蛙声。
这“阁阁”蛙声非常大,似乎并不是普通的青蛙,他看看水面,见有很多青蛙,正朝另一边岸边游去。
青蛙越来越多,似乎是受了一种召唤,游向那边岸上,每一次“阁阁”之声再起,青蛙出现更多,却也是一律整齐游往那边。
凌锋觉得奇怪,但也并没有多大好奇心,他想起了蓝茵,叫道:“师妹!”
并没有回应。
他从荷叶跃上上岸,再叫:“师妹!”
他以为蓝茵在另一边,但过了一堆草丛,却仍不见蓝茵的影子。
而这时,他又发觉那些青蛙上了岸之后,又朝同一方向而去,一条泥路,满布了青蛙,黑黑黝黝,不断懦动,也是奇观。
他向前望去,似乎看到蓝茵的身影,他立时朝着身影而去,只见一路上有更多青蛙,不一会,果然看到蓝茵,她似乎也跟着青蛙走。
凌锋叫道:“师妹!”
蓝茵转过头来,道:“师哥,你醒了?”
“是的,我被妳吓死,不见了妳,妳在看些甚么?”他一口气跑到蓝茵身旁。
“青蛙,你来看!”
这一边,青蛙似乎排列得更为整齐。
“牠们要去那里?”
“天知道!”
“那么我们跟着牠们走,看看会到一个甚么的地方?”蓝茵道。
“好极!”
蓝茵把衣服给了凌锋,道:“晒了半天,不知是否完全干了。”
凌锋接过衣服,披在身上,道:“快走!”他为人好奇,也有一般少年人的好玩心态。
他们随着蛙群前去,间中听到“阁阁”的叫声,而且每一次叫声,也越来越大。
不一会,他们看到一个山洞,而那山洞下,流水淙淙,看来荷花池上的水,都是从这里流出来。
青蛙来到洞口处,分别散了开去,有些潜入水里,有些上了岸,有些躲在荷叶底下。
“阁阁”之声,不绝于耳。
他们走近洞口,两人同时呆了……
因为他们却看见山洞之内,有一个人影,好像坐在水上,不,不是坐在水上,而是浮在水上,不过,那人又不是坐着,而是浮着,可,不……       
一时之间,他们也不知那人怎样,究竟是蹲着,还是坐着,也分不清楚。
“阁……阁        ……”
这巨大的声音,竟然是发自这人口内。
凌锋与蓝茵被这人的声音吓怕了,不敢再稍近山洞,不过,那个人却并没有理会他们。
那人不可能看不到他们,这时,那人似乎有非常重要的工作正在进行,一时之间,没理会他们。
蓝茵镇定了心神,道:“师哥,这人也像青蛙!”
凌锋用眼色向她示意,道:“这可能是一位高人前辈,他正在控制群蛙!”
“控制群蛙,这些青蛙也可以受到控制?”
“你看,他发出阁阁之声,青蛙听了,不但朝着这边来,而来到山洞之前,却又懂得的四散休歇,这一切岂非这位前辈所安排?”
“他是……”
“我不知道,但肯定是一位异人,等他工作完毕,我们入山洞之内求见!”
蓝茵比凌锋更为好奇,她看了一会,道:“这人不是坐着,不是蹲着,而是像青蛙般匍匐着,你看……”
“你们不用看,进来!”
两人听了,有些愕然。
“是叫我们?”凌锋试探道。
“当然是你们,你们两只会说人话的青蛙!”
两人听了,倒有些啼笑皆非。
蓝茵道:“你说我们是青蛙?”
那人道:“当然是……可以来这地方的,除了青蛙,还有甚么?不过,你们只有些不同,你们懂说人话!”
凌锋上前道:“前辈!”并深深一揖。
那人并没有甚么反应,只道:“我不叫前辈。”
蓝茵也上前道:“高人,请问……”
那人立时接口道:“我也不叫高人!”
“那请问……”
“你们看不到我是谁?”
“看?怎么看?”凌锋问。
蓝茵比较凌锋乖巧,道:“你是青蛙人!”
“对,你这只小青蛙,说得对,我便是青蛙老祖。”
蓝茵道:“青蛙老祖!”
那人听了,非常高兴,但见凌锋不说话,有点愤怒道:“你这小青蛙为甚么不说话?”
蓝茵轻轻碰了凌锋一下,凌锋也会意,道:“青蛙老祖!”
那人极为高兴,道:“我很久没有见过会说话的青蛙了,你们来。”
两人慢慢走入山洞。
山洞内竟有一条小溪,溪水之上,浮着荷叶,这些荷叶,比外边的还大,而这个“青蛙老祖”正伏在荷叶之上,像只青蛙。
这时,他们走近,看清楚这老人,他身上青青绿绿一片,更有些黝黑物体,附在身上,真像一只大青蛙。
凌锋道:“晚辈叫凌锋!”
蓝茵也接口道:“晚辈叫蓝茵!”
青蛙老祖似乎对蓝茵较为有兴趣,道:“我不知你们叫甚么晚辈,对,你说蓝甚么?”
“蓝茵!”
“不,妳是一只蓝蛙!”
“蓝蛙?”
“这里所有生物,都是蛙,那么,叫你做蓝蛙,有甚么奇怪?”
蓝茵见这老人,说这话时,态度认真,也不想违拗他的意思,道:“好极,我是蓝蛙!”
青蛙老祖似是非常满意,转向凌锋道:“你吹甚么风?”
“凌锋,是锋利的锋!”
“我不理会你是甚么风,你旣然似风,便叫风蛙,我这里有很多品种的蛙,但似乎还没有‘风蛙’,好极,我又添多了一个新品种,不,是两个品种,一只‘蓝蛙’,一只‘风蛙’!”
凌锋一直以为这人在说笑,或者故意如此,但听到这里,却觉得这人似乎只懂说青蛙。
凌锋道:“前辈!”
“我早说过,我不是前辈,我是青蛙老祖!”
“青蛙老祖!”
“对,这样才对!”
“请问你在这里做甚么?”凌锋问。
青蛙老祖瞪了凌锋一眼,他两只眼睛,真好像青蛙的两只眼睛,道:“你看不见我在做甚么?”
蓝茵道:“当然是叫小青蛙回家!”
“对,妳这只小蓝蛙,真是乖巧极了!”
“你怎有这本领?”
青蛙老祖想了一会,道:“我当然有,因为我是牠们的老祖宗!”
凌锋听了,几乎笑了起来,不过,他忍着。
青蛙老祖似乎还怕他们不明白,道:“我也是一只青蛙,当然有能力管治牠们,控制牠们!”
“你是蛙王!”
“也可以这样说!”青蛙老祖满意极了。
凌锋还是有点不信这人,以为他在故弄玄虚,又道:“你真懂控制群蛙?”
“当然懂!”
“我也懂!”凌锋故意如此道。
“你懂?你控制给我看看!”
凌锋立时发出了两下“阁阁”之声,可是,等了一会,仍没有半点反应,没有青蛙理会他。
“你看我!”青蛙老祖道。
他一鼓作气,发出了两声“阁阁”。这声音充满了力量,震动了他们耳膜。
这时,山洞之内,“飞”起了无数只青蛙,所谓“飞”起,并非言过其实,因为几十只青蛙,突然跃上半空,真是像飞一般的跃起来。
突然而来,几十个黑影扑起,吓得凌锋也退了几步,当他站定,青蛙老祖又再“阁阁”两声。
这时,更出人意表的事发生了!
那跃起的青蛙,竟然包围起了凌锋。
凌锋想动,但未动之时,青蛙老祖已叫道:“风蛙,你没有这些家伙厉害,你一动,牠们扑向你,吃了你,或是毒死你,我也救不了你!”
凌锋心内实不相信。
倒反是在旁的蓝茵,十分相信,叫道:“师哥,千万别要动!”
一时之间,凌锋也定了下来。
他不动,围着他的群蛙也不动。
他突然双掌挺出,这两掌是蓄势以待,内力雄厚!
他面前的群蛙,已被他双掌震得七零八落,有些还支离破碎!
凌锋心中正在得意。
青蛙老祖叹了口气,道:“风蛙,你自取其辱,怪不得我这些孩子!”
这时,附近的青蛙,“阁阁”大叫,并且迅速地把那个缺口填上,转眼之间,牠们又把凌锋围上,这一次包围,似乎又多了一些青蛙!
凌锋并不觉得,害怕,立时又出掌。
这一次,掌力更厉害,但青蛙的数目多了,而且后排的更多,群蛙并没有被震开,但前面的青蛙却逃不了被掌力震死的命运。
不过,后面再来的青蛙又更多了。
牠们发出“阁阁”的叫声,震耳欲聋!牠们似乎十分愤怒,要向凌锋攻击。
可是,牠们似乎是受制于青蛙老祖,不致贸然攻上。
凌锋开始觉得有些害怕。
蓝茵在外面,看到群蛙如山,那情境实在令人害怕,简直是毛骨悚然。
青蛙老祖叹道:“不听老人言!”
蓝茵明白,立刻接口道:“师哥,快向青蛙老祖道歉,请求,看来还有希望!”
凌锋道:“道歉?请求?我为甚么要这样做?我不怕这些癞蛤蟆!”
他正想发第三掌,可是,掌未发,青蛙老祖已“阁阁”大叫,叫声好像一柄利刃,插入心房!
那些围着的青蛙,似乎接到了命令,一扑向凌锋。
凌锋见状,奋起而抵挡!
他双掌一出,掌风可到的地方,很多青蛙立时变了肉酱,但掌风不及的地方,却猛向他扑来,他只感到全身上下,被青蛙咬着。
青蛙无牙,但实在有噬人的感觉,而且咬下之处,使凌锋痛极,狂叫起来。
他左抓右抓,抓下附身的青蛙!
可是,抓了一大把,另外的青蛙又再补上!
他全身运劲抖动,很多青蛙被抖了下来,可是,转瞬之间,又再有其他青蛙补上。
青蛙数目,数之不尽,牠们不知危险,不顾生命,总而言之,一有空位,便补上去。
这样豁命的死缠烂打的方式,实在看得蓝茵不寒而栗,她想扑上前去。
青蛙老祖一见她想动,便道:“蓝蛙,妳不像这小子那么冥顽不灵,你听我说!”
“怎么?”
“不要动!”
“但是,青蛙会咬死师哥!”
“咬死?不会的,我只希望他得到一个教训!”
“甚么教训……不,不得了,你还是命令群蛙走开,先救我师哥!”
青蛙老祖看见凌锋被群蛙攻击,无以招架,群蛙越来越多,似要把凌锋整个人埋葬了似的!
青蛙老祖却是不慌不忙。
蓝茵道:“前辈,高人,老祖……青蛙老祖,请你救救他,他有甚么罪过,我也愿代他受罚,我先向你道歉,请求……”她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那种渴求拯救师兄之情,溢于言表。
青蛙老祖道:“蓝蛙,为甚么妳这么紧张这位师兄?他只是个普通粗鲁小子而已!”
蓝茵道:“青蛙老祖,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这粗鲁小子计较!”她哭得更加厉害。
这时,涌上去的群蛙更多,牠们前仆后继,而四面八方而来的奇蛙,也是不绝,如果再这样下去,不要说是凌锋,就算是一头大象,也要被淹没在这群蛙之内!
“妳真的要我救他?”青蛙老祖仍好整以暇。
“当然,我求求你!”
“好,我救他可以,但妳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好,好!”蓝茵道。
“你甚么也要答应的!”
“好,我甚么也答应!”
青蛙老祖道:“第一个条件……哈……哈,我暂时甚么条件也想不到!”
“想不到没关系,先救了我师哥!”
“如果我真的不救呢?”
蓝茵并没有回答,但她已作势欲扑,青蛙老祖一看便知,她要救凌锋。
青蛙老祖一扬手道:“好了,好了,我救这小子好了!”
蓝茵只觉身上中了一些甚么似的,但她再无力扑向群蛙,而青蛙老祖又叫了几声:“阁……阁……阁阁!”
说也奇怪,那本来是前仆后继的青蛙,霎时间静了下来,然后一一退下。
退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转眼之间,围攻凌锋的群蛙,只乘下那些已死了及再没有能力退下的青蛙。
凌锋躺在当中,动也不动。
蓝茵见状,扑了过去,推着凌锋身体,只觉他全身湿濡而冰冷,她忍不住叫道:“师哥,师哥,你千万不要舍我而去!”
凌锋并没有半点反应。
“他死了?”蓝茵回头问青蛙老祖。
青蛙老祖微笑道:“这小子死不了!”
“不过,他全身冰冷!”
“中了蛙毒,定是如此。”
“他中了毒?怎么办?会不会死?”蓝茵非常紧张。
青蛙老祖道:“当然会死!”
“那你还不救他?”
“我怎么救?”他翻起了白眼,这时青蛙老祖的模样,更像一只青蛙!
蓝茵道:“你答应过我救他的!”
“是吗?”他顿了一顿,道:“救他可以,不过,妳一定要依我的方法!”
蓝茵道:“可以!”
“不过,你一违背我的命令,我便救不了他。”
“我一定遵从老祖的意思。”
“好极,妳先背起他,随我来!”
青蛙老祖一跃,上了岸去。
蓝茵也上前,背起了凌锋,这时的凌锋,身体更加冷,并且呼吸沉重。
青蛙老祖并不是走,而是一跃一跃的向前跳,蓝茵只好跟着他。
沿着这个大池塘而去,不一会,来到一个山洞,这山洞旁边,很多地方都有水流出,看来这地方,正是下面那个大荷叶池塘的源头。
青蛙老祖一跃而入了那个山洞。
蓝茵背着凌锋,踏着那些满布着青苔的滑石,几经辛苦,有几次差点滑了下去,幸好已进入那个石洞之内。
石洞之内,却是相当干燥,但十分粗陋。
洞内有天然的石块,好像一些枱椅,青蛙老祖伏在一个平滑的石台上。
他似乎已习惯了青蛙的姿势,一直是伏着,好像只蓄势欲扑起的青蛙。
“把小子放了下来!”青蛙老祖道。
蓝茵依言。
“把他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蓝茵难为情的把凌锋身上的衣物,一一脱下。
青蛙老祖跃向平台另一边,不知他怎样,弄着了一个火堆。
蓝茵几乎为凌锋脱了所有衣服,但毕一竟是男女有别,她并没有脱下他的内裤。
青蛙老祖又再跃向平台,他看了凌锋一眼,道:“还没有脱完?”
“脱……完……了……”蓝茵道。
“还有内裤,妳不怕他内裤着火,那便不用脱了。”
蓝茵有些为难,可是,回心一想,自己为的是救他,也没有甚么关系。
不过,她仍然闭着眼睛,把他的内裤也脱了下来。
“缚起他!”青蛙老祖吩咐道。
火堆旁边早已有一些山藤所做的绳索。
一时之间,蓝茵不知如何缚起他。
青蛙老祖道:“缚起他双脚,然后反吊他在火堆之上。”
原来火堆之上,早有一条天生石柱。
蓝茵道:“倒吊他在火上烧?”
“对!”青蛙老祖顿了一顿,道:“妳相信我,便依我吩咐去做,不用多问,不信的话,也悉随尊便。”
蓝茵无法,依着青蛙老祖所言,把凌锋吊在火堆之上,凌锋没有知觉,任她捆绑。
当然,蓝茵并不想凌锋受到火的烧伤,尽量把他高高的吊起,避免猛火直接灼伤凌锋。
青蛙老祖也没有甚么表示。
不一会,凌锋因为火堆上升的暖气,身上的污秽东西也因热力溶解而滴了下来,弄至火堆闪动,时明时暗。
渐渐,凌锋也有了知觉,他发现自己被吊在火堆之上,吓了一跳,拼力挣扎。
蓝茵见状,叫道:“师哥,你忍耐一下!”
凌锋这时,听到蓝茵的声音,才稍为安定下来,问道:“我在那里?”
蓝茵道:“青蛙老祖前辈救了我们回来,你被吊在火堆之上,是救你的方法之一。”
青蛙老祖道:“看来他身上那些毒,已经滴了下来,你可以把他解下来了。”
蓝茵道:“他身上有毒油?”
“当然,如果不是,我怎会叫你吊起他来烧,只有热火,才可清除他身上毒,他才可以活命。”
“谢谢你,老前辈!”
青蛙老祖也没有甚么表示。
凌锋在火上,越来越觉热,叫道:“师妹,妳解我下来。”
蓝茵先看看青蛙老祖,见他没有甚么反应,上前去解凌锋,而青蛙老祖也没有反对。
不一会,她解了凌锋下来。
这时,凌锋本来感到全身麻痹不安,而今经过了火薰,似乎一切不舒适也没有了,这当然是青蛙老祖救了自己,否则,他自己也不知如何医治。
蓝茵放了他下来,关心地问:“师哥,你好些没有?”
凌锋道:“好得多了,师妹,谢谢妳!”
“不,你要谢谢这位老前辈。”
凌锋上前,跪在青蛙老祖跟前,道:“老前辈,谢谢你救命之恩。”
青蛙老祖闭上了眼睛,并没有甚么表示。
凌锋也不理会,向他盖了三个响头。
青蛙老祖似乎并没发觉似的,仍紧闭双目。
凌锋道:“老前辈,我再谢你救命之大恩。”
青蛙老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道:“算了,算了,我看在你这位师妹的份上……”
蓝茵也上前,跪下道:“谢谢老前辈!”
青蛙老祖白了二人一眼道:“我最不喜欢听甚么老前辈,我叫青蛙老祖。”
“青蛙老祖!”
这样的称呼,反而使他开心。
“你们怎会掉了下来?”
凌锋道:“说来话长……”
青蛙老祖立时接口道:“那么,长话短说。”
一时之间,凌锋不知如何叙述。
蓝茵比较口齿伶俐,三言两语,说出了凌锋因被师兄妒忌而被陷害,跌下这深渊。
青蛙老祖听了,似乎是反应也不大。
“你不觉得我这些同门师兄弟,太无天理?”
“天理?”青蛙老祖反问。
“是的,他们妒忌我,要惩罚我也可以,为甚么要这样赶尽杀绝?”
这“赶尽杀绝”四字,似乎令青蛙老祖有些反应,凌锋并不以为意,但蓝茵比较细心,看到青蛙老祖有所反应,并且相当强烈。
不过,他们说了一会,青蛙老祖似乎又平静下来。
青蛙老祖似乎不欲再听,道:“你们可以在这地方暂住下来,要用甚么东西,睡在那里,任随你们。”
他说完之后,发出了“阁阁”的两声,他突然后翻,好像一只青蛙般往后退,便失其所踪。
南人随着他的黑影追前,只见岀了洞外,仍到处是浅溪沼泽,根本无路可走。
他们只好回到洞中。
蓝茵道:“师哥,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看来好像好了很多。”
“旣是如此,我们好好歇息一下。”
“妳以为这青蛙老祖是甚么人?”
“怎知道?也许他也是无故掉在这里,学到了青蛙的本领,才能生存下来。”
“青蛙的本领?”凌锋若有所思。
“是的,在这个深渊之内,除了青蛙能活之外,还有甚么可以活?”蓝茵慨叹道。
“对,天下间有一种绝世武功,叫‘蛤蟆功’的,妳听过没有?”
蓝茵摇了摇头。
“据说这种‘蛤蟆功’是西毒欧阳锋所创,不过,后来随他死后,再没有传下来了。”
“西毒欧阳锋也只是个传说人物。”
“是的,不过,你看这青蛙老祖,无论他一行一动,甚至说话之时,也很像青蛙,又自称青蛙老祖,以此名为傲,如果他不是在青蛙身上得到很大的益处,他怎会如此?你说……”
蓝茵也表示同意,道:“你听过这‘蛤蟆功’,有甚么厉害之处?”
“这门武功倒是十二分厉害,旣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
“武功当然可以杀人,那又怎样救人?”
“我说他救人,是救自己,你单看他刚才,一个反跃,便失其所踪,便知道他的厉害。”
蓝茵笑道:“你说他跑得快。”
凌锋道:“你不要小看跑得快这三个字,如果当日在悬崖之上,我可以懂得如何跑得快,也不会让那几个师兄推了下来,连累及妳。”
“不,师哥,你怎算连累及我?我是你师妹,我一定要救你的。”
凌锋叹了口气,道:“不,师妹,我真的连累你了,掉下了这个深渊,我们真不知甚么时候,再能重见天日。”
“怎会?你不是说这位青蛙老祖,有‘蛤蟆功’这种绝世武功,若得他教了我们,我们定能重见天日。”
“他会教我们?”凌锋道。
“会的,他一个人在此,有绝世武功也没有用,只要教了我们,我们可以跟他讨论,甚至跟他较量一下,他才会觉得武功有用。”
“我们有了他所授武功,一跃而出,可以回到崖上,回去见师父。”
“对!”蓝茵突然静了下来,一脸忧愁。
“师妹,妳怎么了?”
“没有甚么。”
“啊,妳一定想师父了。”
“他老人家不见了我,一定急得发疯。”蓝茵道。
“是的,他老人家一直视妳如珠如宝。”
蓝茵道:“师哥,你也不能怪我父亲,他没有了我娘亲,只有我这一个女儿……”
“是的,师妹,师父一向以来,都是愁眉深锁,为甚么他会这样?”
“也许因为想念娘亲,我也不敢肯定。”
“师父甚么时候在这山上隐居?”
“我不知道,自我懂事以来,我已住在这山上,那时,我们十分寂寞,后来你们来了,那才比较好一些。”
“我几个师兄……”
“他们都是师父在山下拾回来的——有些是重病的,有些是被人遗弃的,你也是……”
“当年我身患重病,几乎死在你们住的山脚之下,幸得师父拾了上山,那才……”
凌锋想起当年,也满怀哀伤,道:“师父大恩大德,我一定要好好报答。”
蓝茵道:“旣是如此,你好好休息,有了好身体,才有机会出去报恩。”
凌锋本想说下去,但身体实在太倦,不一会,也不由自主的堕入了梦乡。
当他再醒来的时候,他只听到自己腹部传来一阵一阵“隆隆”的声音。
他勉强坐了起来,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口气使他饥饿的感觉更加强烈。
因为外面传来一阵烧烤肉的味道。
凌锋想下床,但觉双腿发软,无法动弹,只好叫道:“师妹!”
蓝茵立时进来,道:“师哥,你醒了?”
“醒了,我睡了多久?”
“这里没有分白昼或是黑夜,总而言之,你已经睡了很久。”
“我很饿。”
“好极,你出来,我煮了一些东西给你吃。”
凌锋移动了一下,蓝茵上前,扶了他起来,可是,他仍然不能站起脚来。
蓝茵道:“我去拿东西给你吃。”
凌锋坐在石上等着。
不一会,蓝茵拿了一碗冒着烟的浓汤来,又有一满碟烤肉。
凌锋呷了一口汤,只觉得味非常浓烈,非常好味,他也不问是甚么,而猛喝了几口。
喝了几口浓汤,他用手拿起了烤肉猛嚼。
烤肉也是异常的美味。
蓝茵一直看着凌锋吃。
凌锋吃了几块,才道:“师妹,妳不吃?”
“我吃过了!”
“这究竟是甚么肉,那么好吃?”凌锋问。
蓝茵并没有回答,又替他盛了另外一碗汤。
凌锋吃了肉,有了些气力,再喝另一碗汤,那时更加充满了活力,问道:“这又是甚么汤?”
蓝茵也没有回答。
忽然,有个人影,一跃而入,赫然是青蛙老祖。
青蛙老祖道:“小子,好吃么?”
“好极!”
“汤也好喝?”
“好极!”
“当然好极,天下间那会有东西,比这两种东西更加好吃的?”
“那究竟是甚么?”凌锋问。
青蛙老祖漫不经意地道:“煲的是蛇汤,烤的是鼠肉!”
凌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甚么?”
“蛇与鼠!”
凌锋听了,几乎想呕出来。
青蛙老祖道:“你千万别呕出来,一来不尊重我们这位蓝蛙的烹调手法,二来也浪费了食物!”
凌锋勉强止住了呕吐之意。
青蛙老祖道:“青蛙可以生存在这地方,除了吃蛇吃鼠之外,还可以吃甚么?”
原来这是青蛙老祖生存之道。
青蛙老祖道:“不过,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蛇与鼠,我掉下来这地方不知多久了,每天都吃这些东西,就是不知道可以弄得这么好吃!”
凌锋望了蓝茵一眼。
蓝茵道:“师哥,没有办法,这里只有这两种肉类,而你要复原,只有多吃!”
“天下间最美味的东西,你也嫌弃?”青蛙老祖厉声地问道。
凌锋连忙道:“不,当然不会。”
“那你多吃一些!”
那些鼠肉与蛇汤,其实非常美味,凌锋虽觉有些不安,他依然多吃了几口。
这样过了两天,他真的体力完全恢复,那当然一大半是蛇汤与鼠肉的功劳。
凌锋刚刚已经可以下来走走。
蓝茵看着师哥复元,心里也有说不出的高兴。
那日,凌锋实在忍耐不住,问道:“为甚么不见那位青蛙老祖?”
“他在前几天也有来过,有时把真气输入你体内,可是,当你有点起色的时候,他却不再来!”
“为甚么?”
“不知道。”
“你没有去看过他?”本来对这青蛙老祖没有多大好感的凌锋,也因他成为了自己的故命恩人而改观。
“有。”
“他不喜欢你煮的东西?”
“不,他也吃过,而且吃得津津有味!”
凌锋心想:“这实在奇怪!”顿了一顿,又问道:“他究竟躲在那里?”
“依然是在我们初见他的地方!”
凌锋道:“你带我去看看他,谢他再造之恩!”
“你可以走路了吗?”
“当然可以!”
两人来到那个池塘,未到之前,仍听到“阁阁”蛙声不断,荷叶依然翠绿。
凌锋从洞内出来,并不十分习惯外面的光线,他看不到青蛙老祖。
“他不在这里?”凌锋问。
“不会的!”蓝茵道,她走前两步,便见到青蛙老祖躲在一片大大的荷叶之下,看来他也有些害怕上面射下来的阳光。
蓝茵上前,恭敬道:“前辈!”
青蛙老祖匐伏着,好像一只青蛙一样,并没有回答她,蓝茵又再叫:“青蛙老祖!”
这一次反而有反应“阁阁”。
青蛙老祖喜欢人称呼他为青蛙老祖。
凌锋也非常机灵,下拜并接口道:“谢谢青蛙老祖救命之恩!”他索性跪了下来,一来表示自己感谢的诚意,另一方面也可清楚面对青蛙老祖。
青蛙老祖道:“不用谢,你师妹熬的汤,煮的肉,保你平安!”
凌锋道:“不,没有你,我不能再站在这里!”
青蛙老祖并没有再回答,翻了翻眼,好像一只青蛙般匐伏在那里。
凌锋又道:“请受我一拜!”
青蛙老祖再没有反应,他说了很多话,青蛙老祖依然莫在那里不答腔。
蓝茵道:“我们不要再打扰青蛙老祖的清修!”
两人离开,回到洞中!
凌锋道:“奇怪,为甚么他似并不喜欢我们!”
“看来不是!”
“可能在这深渊之下,日子太久,对人已没有了感觉!”
“那么,他是从那里来的?”
“当然是上面,他也是一个人!”
“旣然从上面来,是一个人,没有理由对我们不感兴趣的!”
“对,他旣是人,也有往事……”
“往事!对,往事……他也有往事!为甚么他要整天匐伏在荷叶之下?”
“那么,我们明天试问他往事!”
“这么一个人,躲在这个深渊之下,一定有一段非常不寻常的往事!”
×                           ×                            ×
翌日,两人又来到池畔。
这一天,上面射下来的阳光,没有那么猛烈,荷塘之上,雾霭氤氲。
青蛙老祖反而喜欢这样的环境,不再躲在荷叶之下,改为匐伏在荷叶之上。
蓝茵上前道:“青蛙老祖,今天天气可好?”
“阁阁。”
凌锋也接口道:“青蛙老祖,旣然今天天气那么好,你可否带我们在这地方到处走走?”
青蛙老祖连“阁阁”两声,也没有回答。
凌锋觉得没有趣,但依然再问:“青蛙老祖,你不知这是甚么地方?”
青蛙老祖并不回答。
蓝茵道:“怎会不知?青蛙老祖,你来了这地方有多少时日?”
青蛙老祖也不作答。
“你在这地方出生的?”
“是你自己跌下来的?”
“有人推你下来?像我们一般?”
“你怎能一个人在这里生存?”
“这里还有别的人?”
问了这点么多问题,青蛙老祖依然没有作答。
凌锋心想:“此人真古怪!”
蓝茵见如此没趣,拉了凌锋一下,道:“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前辈的清修!”
她要离去,青蛙老祖也没有甚么表示。
凌锋却是不甘心,青蛙老祖懂说话,他不开口,只是未找着一个他感兴趣的话题。
也许他不喜欢这个说话的方式,凌锋决定用另外一个方式,来刺激他说话。
“青蛙老祖,你是我的恩人,我有很多话不敢说,但是你如此情形,却又不说不安!”
这话有些悬疑,青蛙老祖怪眼翻了一翻,但随即又再瞌了上来。
“你躲在这里,是因为你害怕?”
蓝茵道:“长辈武功盖世,怎会害怕?”她拉了凌锋一下衣衫,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终于发觉到,青蛙老祖是有些微反应,不过,这反应不大。
凌锋又道:“你是个儒夫!”
这话是侮辱,对一个习武之人,这侮辱可以带来极大的刺激。
果然,青蛙老祖怪眼一翻,精光在他双目中迸出。
凌锋内心正觉高兴,那知道,这一阵较大的反应,也只是维持了一段非常短的时间。
“你是懦夫,你不敢面对现实,你简直是个鄙夫!”凌锋想再加以刺激。
这一次,青蛙老祖突然“阁”的一声,叫了起来,但随即一跃,失去所踪!
蓝茵道:“师哥,你激怒了前辈!”
“我正要激怒他!可惜,他有怒气,依然不肯说话,他究竟走到那里去了?”
蓝茵道:“我找到了他,你要向他道歉!”
凌锋道:“快找!”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会,却无法再找到青蛙老祖的踪影,“他去了那里?”
凌锋道:“你也不用担心,他在我们来之前,早已习惯一个人单独生存,而今当然仍可以!”
两人无奈,回到石洞。
那夜,凌锋无法好好的睡,一来是想不出办法去激发青蛙老祖说话,二来,想着想着,也想到自己这一次,无端端被几个师兄逼了下来。
幸好自己命大,跌下这深渊,仍然大难不死。
一时之间,他想起很多往事……往事一幕一幕的在他脑海中显现,好像在重温,他忍不住的哭泣起来!
静夜之中,哭泣声显得非常响亮,也惊醒了在远处睡了的师妹蓝茵。
蓝茵起来,到凌锋身前,见他脸有泪光,便问道:“怎么了,你发了个恶梦?”
凌锋道:“比恶梦还可怕!”
“甚么事?”
凌锋欲言又止。
蓝茵道:“如果你不想说,就不用说,好好的再睡一会!”
凌锋道:“我想离开这地方!”
“我比你更加想,我爹爹不见我这么多天,他老人家一定非常挂念我,而且会以为我死了。”
“都是我的不好。”
“不,我实在想不到,我们这几位师兄,怎会对你……”
“所以我想出去……”
“报仇?”
“妳认为我不应报仇?”
“当然要,不过,我们怎样离开这里?”
“青蛙老祖可以下来,当然有路上去。”
“不过,他似乎不肯帮我们!”
“他不帮我们,我们自己去找!”
有了这个心意,二人又各自回去睡处。
翌日一早,两人不再找青蛙老祖,自己到处闯荡,希望可以找到一处可以离开这深渊的路径。
可是,这深渊之内,到处是尖削的石壁,即使你是轻功盖世,也无法爬上去。
找了一天,他们只觉筋疲力尽。
翌日,他们又再找,这样一找,竟然过了六天,也没找到一些头绪。
那天早上,他们有点失望,不知不觉来到池塘处。
青蛙老祖依然伏在荷叶之上。
这一次,青蛙老祖居然先开口道:“找不到?”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凌锋道:“青蛙老祖,你一直在监视我们?”
青蛙老祖并不回答。
蓝茵道:“青蛙老祖,你旣然知道我们在找出路,为甚么你不帮我们?”
青蛙老祖早已闭上眼睛。
凌锋道:“你自己也不知怎样出去?否则,你自己早已出去了?”
青蛙老祖道:“我怎会不知!”
他居然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那你为甚么不出去?”
青蛙老祖又再瞌上眼睛。
凌锋又再多问几次,青蛙老祖仍不作答,他实在觉得非常气愤,也同时感觉自己非常凄凉,缅怀身世,触景生情,而今又被困此地,他忍不住低下头来,鼻子一酸,一串泪水忍不住的淌了下来。
“你哭了?”青蛙老祖闭上眼睛,竟然可以看得见。
瘦锋道:“我哭又如何?”
“我没有见过男子汉大丈夫会哭的。”
凌锋用衣袖揩了眼泪,道:“你没有凄凉往事,当然不会哭。”
“你有?你这么小的年纪,怎会有甚么凄凉往事?”
凌锋并没有回答。
青蛙老租问蓝茵道:“妳有没有?”
蓝茵茫然道:“没有……”
“她当然没有,因为她有爹爹,也有师兄,每一个人都爱护她。”
“你呢?”青蛙老祖问道,语气是出奇的温柔。
凌锋好像很久没有听过这语调,鼻子又再一酸,道:“最惨乃是这一次。”
“掉下来这一次?”
“对,为甚么他们对我这一个小师弟,要赶尽杀绝?”凌锋似乎在问自己。
“赶尽杀绝?”青蛙老祖以前对这四个字也有过反应,而今在凌锋悲酸的语调中,反应变得更大。
蓝茵也觉得,青蛙老祖由始至终,对任何事也没有甚么大反应,而最大反应就是“赶尽杀绝”这四个字上,“赶尽杀绝!”青蛙老祖似是喃喃自语。
凌锋道:“是,他们真的想赶尽杀绝。”
青蛙老祖睁开了眼睛。
凌锋道:“我说给你听。”
青蛙老祖并没有反对不过,他仍然似要尽量把他的感觉埋藏于心底。
凌锋道:“我记得刚入师门不久,那时,我只有几岁,师兄潘浩然已对我不怀好意。”
蓝茵听了,问道:“那时你只有几岁?”
“应该是十岁。”
“他怎样对你?”
“师父吩咐我们所做的事情,本是六个师兄弟平均分配的,可是,师兄要我一个人全做了。”
“做甚么事情?”
“上山斩柴一百斤。”
“我知道当时大师兄与其他师兄也上山。”
“是的,他们上山是打猎玩耍,而我却要代他们斩柴,妳看,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能否独力斩柴百斤?”
“他们也在山上,你为甚么不反抗?”
“我有!”但他吁了一口气。
“他们怎样?”
“他们在大师兄一声令下,把我的衣服脱光了。”凌锋对这凌辱,十分愤恨。
“他们与你玩耍?”
“如果你把一个全身光脱脱的小孩,抛入一个荆棘林内也当作玩耍的话……”
“他们抛你入荆棘丛内?”
凌锋点了点头,道:“我拼命挣扎,也从四方八面找出口,而他们,五人分头五处,一见我奔来,举脚便踢,我又再掉入荆棘丛之内。”
“那你全身都被刺伤?”
“刺伤?不单是刺伤,简直体无完肤,我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这还不止……”
“你已体无完肤,他们还会怎样?”
蓝茵想了一会,道:“还会怎样?我真的想不到。”
青蛙老祖突然睁大了眼睛,眼睛发出了摄人的光芒,只简单的说了两个字:“石灰!”
凌锋立时全身抖震,嗫嚅道:“青蛙老祖,你怎知道?”
青蛙老祖闭上了眼睛,并不回答。
蓝茵却不明白,道:“石灰?石灰做甚么?”
凌锋道:“我全身赤裸,也全身受伤,他们把石灰粉撒向我,你可以想象……”
“石灰碰到了伤口……”蓝茵也知道了其中厉害,似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不过,她想了一会,忍不住道:“你受了这么大的伤害,为甚么你不向我爹说出来?”
“我当时的确有这样想过。”
“想过,但结果没有做?”
“没有。”
“为甚么?”蓝茵实在不明所以。
“因为天也帮了他们。”
这句话使青蛙老祖又再睁开了眼睛。
凌锋道:“本来,我们六个师兄弟上山砍树斩柴,应是即日来回,但那日,师兄玩了大半天,才一起来伤害我,我被石灰所伤使伤口变得更痛楚,突然,下起大雨来,我们不能下山,困在山上两天,而当时我年纪小,身体复原也快,过了两天,身上伤痕也好了不少。”
“就算好了,你还有一些疤痕在身上。”
“是的,仍然有。”
“你为甚么不展示给师父看?”
“因为下山之时,大师兄再来警吿过我。”
“警吿你?警吿甚么?”
“他警吿若我吿诉师父,或任何人,下一次的惩罚,将是比这一次更为可怕。”
“你怕?”
“而今回忆起荆棘林内乱走乱撞,全身体无完肤之时,再被石灰粉所撒,那种痛苦与恐惧,直到而今,我仍然害怕。”说这话时,凌锋果然是双手发抖,那种犹有余悸的感觉,并不是假装出来的。
“甚么惩罚?”
“大师兄说,他会挖去我眼睛,然后撒下石灰粉在我眼睛之内。”
蓝茵听了,不禁打了个寒噤,因为这只是两句话,那血淋淋可怕的场面,已会使人不寒而悚。
青蛙老祖又再睁开了眼,道:“因此你在下山之后,完全没有向师父提及。”
“我不想去,也不想再受皮肉之苦。”凌锋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音非常沉重。
蓝茵道:“你事后有没有想过,怎会开罪这几位师兄?或者,甚么地方令他们对你如此不悦?”
“我当然想过,当时年幼,也不知甚么原因,但从他们的对话之中,他们是妒忌我。”
“妒忌你甚么?”
“其实那时我才十岁,也没有甚么好妒忌的,不过,他们当时最看不过眼,是师父对我宠爱有加。”
“对,爹一直对你好,可是,那并不是你阿谀谄媚,而是你非常勤勉,工作努力,学武功也努力而得来的。”
“可能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他们入门十多年,也没有受师父器重,我一来,便受师父看好,因此……”
青蛙老祖道:“怀璧其罪!”
凌锋并不明白。
蓝茵读书较多,解释道:“就是一个人他身上带有和氏璧玉,不肯拱手相让,因此,人将艳其宝而加之以罪,变成他也有罪。”
凌锋似并不明白。
青蛙老祖接口道:“你本身无罪,但因你受了你师父的器重,或者你身上有其他优点,却成为你的大罪。”
“是的,他们一直妒忌我的相貌。”
蓝茵道:“你长得比他们都好看,而且长大后,一直比他们好看,他们——五个师兄也是,反而是大师兄潘浩然,越大越难看。”
凌锋道:“是的,潘师兄一直认为我的脸孔讨师父喜欢,非常妒忌。”
青蛙老祖道:“他们有没有要毁你的容貌?”
“有。”
蓝茵道:“你的相貌仍好端端的。”
“他们一直想下手,但如果我相貌有变,这一定并不容易欺骗师父。”
青蛙老祖道:“他们怎样威胁你?”
凌锋道:“有一个师兄献了一计。”
“谁?”
“我不知道,那计谋可毒辣。”
“怎么?”
“他要我吃一些痳疯病人吃过的食物。”
“天!”蓝茵发出了惊呼。
青蛙老祖半闭的眼睛,又再露出慑人光芒。
“你吃了?”
凌锋吁了一口气,道:“没有!”
“为甚么?你怎么反抗?”
“我没有反抗,我只是说:我变了痳疯人之后,你们也逃不了。”
“他们害怕?”
“是的,他们害怕,当然,我还说了很多话,才令他们改变了主意。”
“你怎样吓他们?”
“我说,假若我成了痳疯人,他们五个也不能幸免。”
“他们会杀你。”
“如果他们想杀我,一早就杀了,他们宁可一直折磨我。”
青蛙老祖道:“风蛙……”他突然叫出了一个他给凌锋的名字。
“甚么?青蛙老祖。”
“你比我好运得多。”青蛙老祖喟然的叹息。
两人异口同声道:“你?”
青蛙老祖突然满眼泪水,道:“你们看!”
他伸出了右手的手臂,他那双手臂一直被厚厚的衣衫所掩,而今打开,两人惊呼。
只见青蛙老祖手臂之上,长满了疙瘩的赘肉,旣像被火烧伤留下的痕迹,也像曾经生过了非常严重的皮肤病,留下非常可怕的疤痕。
“怎会如此?”
青蛙老祖昂起了头,他那副形相本已像青蛙,再昂起头来,简直是只天生青蛙怪相。
怪不得他一直掩饰着,不让他们看清楚他自己的容颜,但而今却敢展示着。
“你不是天生如此?”凌锋道。
“是痳疯?”蓝茵忍不住说了出来。
青蛙老祖点了点头,满眼泪水,泫然欲滴。
两人不敢再多言。
过了良久,青蛙老祖道:“为甚么你们两个听见我有这种可怕的病,也不立刻避开呢?”
蓝茵道:“我看前辈的病早已治好。”
青蛙老祖道:“如果没有治好呢?”
凌锋道:“就算没有治好,我也不会害怕。”
“为甚么?”
蓝茵并没有甚么表示。
凌锋道:“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青娃老祖道:“如果不是,那又如何?”
凌锋并没有立刻回答,想了一会,才道:“会,我会离开——因为我并不想有这种病!”
蓝茵听了,拉了凌锋一下,她是个比较心思细密的人,害怕凌锋这坦率的直言,开罪青蛙老祖。
出乎意料之外,青蛙老祖道:“好小子,你说的是真话,我喜欢!”
凌锋道:“但你而今早已医好了?”
青蛙老祖看着自己疙瘩的手臂,道:“好是好了,但这疤痕,却永远不会好的!”
蓝茵道:“外表并不那么重要!”
青蛙老祖道:“我内心的伤痕,更是永远医不好!”
凌锋道:“痳疯本是绝症,怎会医好?”
青蛙老祖道:“我要多谢这些青蛙!”
“青蛙?”
蓝茵道:“你也因此自认为青蛙老祖?”
“对!”青蛙老祖恢复了青蛙匐伏的姿势。
蓝茵道:“这当中一定有一个动人的故事!”
青蛙老祖叹了口气,然后,他陷入了回亿,良久也不说话。
凌锋想开口摧促他,但蓝茵示意他等候。
青蛙老祖想了很久,他闭上了眼睛,又再过了一大段时间,一颗泪珠,从他眼内,滴了下来。
蓝茵见了,轻声道:“前辈,如果你觉得哭一场会舒服一些的话,就哭吧!”
青蛙老祖看了蓝茵一眼,果后大大声地哭了起来。青蛙老祖面目早已不甚好看,而今眼泪鼻涕一把,更不好看,再加上他粗糙有如哇叫的声音,更叫人害怕与讨厌,不过,那哭声却是凄切,震人心弦。
不一会,凌锋也哭了起来,
蓝茵看见,本想安慰他几句,可是,当她欲语还休之际,她也同样,被两个男人哭泣的气氛感染之下,也哭了出来。
再过一刻,青蛙老祖止住了哭声,问道:“蓝蛙,你哭甚么?”
“我哭因为师哥哭,也因为你哭!”
“你师哥凄凉悲苦的日子,也许你看到了一些,但我的日子,有谁看过?”
“是的,旣是如此,为何不说出来!”
青蛙老祖道:“其实,我看着风蛙,便早有我青年的影子!”
“像我?”凌锋道。
“不单外表像,而且际遇也像!”
“怎么?”
青蛙老祖道:“我十三岁之前,跟了一个师傅,因为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被师傅拾了回去。”
“他是谁?”
“说出名字,你们也不知道,不过,他是一个江洋大盗、一个采花大盗、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
“一个大恶人?”
“对,是恶人谷谷主毛聊生!”
两人对这个名字没有甚么反应,因为他们从来也没有听过,不过,从青蛙老祖的口中,毛聊生应该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我这位早年师傅,对其他人很恶,但却奇怪,对我极好,可能是他从小便把我抱回来。因此,我对师傅十分尊敬,也觉得他是个好人,他教我武功,我也学了不少,不过,他授我的武功,路子十分狠毒!”
“这也难怪,他是个大恶人!”凌锋道。
“我懂那些武功,但我使不出来。因为,他教我的功夫,几乎是一出手,便置人死地!”
“那你注定成不了恶人!”蓝茵道。
“不过,他终于伏法!”
“怎么?”
“他被江湖中人伙同官府中人追捕,死在恶人谷之内,身体被劈开几十块,最后连尸骨也不存,因为被野犬噬去了。”
“你亲眼看到?”
“是的,可惜我那时只是个孩子,没有能力帮助师傅,而他生前也吩咐过我,有人追杀他,不用我帮忙,他不想我死,也不想我步他后尘!”
“他吿诉你他那些暴行?”
“是的,他最后几年,是十分后悔以前的所作所为,但一切也太迟,不过,他一直教我,不要杀人,一切都应忍让!”
青蛙老祖一顿,又道:“我自幼学武,离开了毛聊生,总想学一些正派的武功,也是我与第二个师傅有缘!”
“你跟了谁?”
“万刃?”
蓝茵听了,道:“是‘刀无痕’万刃?”
“你听过他的名字?”
蓝茵有些喃喃道:“是,是,听过,他是一代刀王!江湖上早有名!”
“对,他刀法厉害……他向来只收了一个徒弟,是我师兄万八!”
凌锋问道:“他是你师傅的儿子?”
“不,万八本不姓万,也是个不知来历的孤儿,师傅拾了他回去,见他无名无姓,便叫他姓做万,据说那天拾他回来之时,是初八日,便叫他万八!”
“万八不是个好人!”凌锋道。
“你怎知?”
“我感觉得到,你以后一切,似乎却与这个万八有极大的关系!”
“对,也许是前生我与他有过重大冤缘,到了这一生,我仍然要与他纠缠!”青蛙老祖咧开口唇,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是苦笑。
青蛙老祖道:“万八早投师门,又得到师傅赐他与他同姓,师傅又无儿无女,因此,他自以为会继承了师傅一切!”
“怎知道你无端端出现!”蓝茵道。
“对,所以我成为他的眼中钉!”
蓝茵道:“他害你,一切都是他害你?”
“是的,不过他为人十分机灵,在师傅的面前,他掩饰得非常好,师傅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而今万八呢?”
“我不知,他可能已继承了师傅的一切!”
凌锋道:“青蛙老祖,原来我们真是天涯沦落人!”
“你是因为外貌好,又得这位师妹芳心,使你师兄妒忌,合谋推你入了这个青蛙涧,而我,也因为师兄妒忌,被他害成变了一个痳疯病人,又被推入了这青蛙涧!”
蓝茵叹了口气,道:“为甚么人有这样的妒忌心?”
凌锋道:“你的痳疯病怎样得来的?”
“师兄赶我入痳疯谷,我染了痳疯……”
“你染上了痳疯之后,如问?”
“万念俱灰!”
“死?”
青蛙老祖点点了头,道:“我想过了很多方法——用刀自杀,不,那对不起师傅,师傅教我使刀,不能用刀结束自己生命,那会侮辱了师傅!”
“上吊?”凌锋问道。
“对,你怎知?”
“当我被我的师兄陷害之时,一时想不开,我也有过这一个念头。”
“我们果然有些相同!”
“你上吊?”蓝茵道:“为甚么死不了?”
“人到霉运之时,甚么也霉!”
“连绳也霉?”
“是真的,我那条绳,竟是条霉绳,我还没有断气,绳子便断了下来!”
“你死不了!”蓝茵有些庆幸。
“可是……”青蛙老祖道。
“你被推入了这个青蛙涧!”
“对,又给你猜中了!”青蛙老祖似乎对凌锋另眼相看,因为他们之间,似乎有很多共通之处。
“从上面跌下来,不死是奇迹!”
“你们也不死!”
“也是跌在那个泥沼之内?”
“是的,幸好是跌在泥沼之内,否则我也没有今天,因为……”
“因为青蛙救了你?”凌锋道。
青蛙老祖诧异地道:“你怎知道?”
“我也是猜的!”
“那些青蛙救了我,治好我的痳疯!”
“怎会?”
“开始时候,我当然不知,但我日久观察,发觉这些青蛙,在这一个环境中,不但没有绝灭,而且一直繁殖下去,牠们当然有生存之法!”
“怎样?”
“你见过这里的青蛙,与别不同,非常厉害?”
凌锋突然想起见过青蛙吃蛇的场面,道:“这里的青蛙吃蛇、吃鼠?”
“对!”青蛙老祖几乎跳了起来,接口又道:“你真聪明!”
“我也是猜的!”
“我看见青蛙吞那些大毒蛇,这两种东西,却是剧毒无比,为甚么青蛙吃后,反可生存?”
蓝茵道:“以毒攻毒!”
“对极!”青蛙老祖十分兴奋,因为他找到了两个知音人,又道:“你这女娃子智慧过人!”
蓝茵笑了起来,道:“怪不得那些蛇汤鼠肉,也可以把师哥的病治好,不但治好,还可以补充体力!”
“同一道理!”青蛙老祖道。
三人这样交谈下去,不知说了多久。
相信青蛙老祖多年来也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但结果三人都因太倦而睡在这池畔。
凌锋与蓝茵几乎是同时醒来。
他们互相望了一眼,几乎同声地问:“青蛙老祖呢?”大荷叶上,见不到青蛙老祖。
“也许他回去睡了!”凌锋道。
“回去?回到那里?”
两人起来,先在附近搜索了一会,但并无所获。
凌锋非常失落。
蓝茵道:“为甚么你这么不开心?”
凌锋道:“如果继续这样与青蛙老祖谈下去,甚至……”
“甚至我们可以说服他,叫他带我们出去。”
“对!”
“旣然你有这信心,再见他之时,同样可说服他!”
凌锋道:“我害怕他又故态复萌,又是不理不睐!”
“我想不会了!”
“为甚么?”
“因为我们已成了他的知音,一个有很多心事的人,向人诉说了之后,他一定把我们当作了他的朋友。”
“你有这样的信心!”
蓝茵点点了头。

第三章 得出生天 惩诫师兄

找了三天(他们这样估计),依然找不到青蛙老祖的踪迹。
本来是信心十足的蓝茵,信心已开始动摇。
“他去了那里?”蓝茵问。
凌锋道:“这深谷这么大,而且是他的地头,他有意要躲起来,谁也找不着,不过,他为甚么要躲起来?”
“怕我们又追问?”
“他怀有深仇大恨,自己又有绝世武功,他怕甚么?为甚么不出来报仇?”
蓝茵道:“也许这是青蛙老祖躲避我们的关键问题。”
“我不明白他的心态。”
“如果他想出去报仇,早已出去。”
“为甚么不出?”
“我想到两个原因——第一,他没有办法出去,因这深谷离地面不知有多高;第二,其中还有很多事情,他还没有吿诉我们,而这些事情,他不敢面对。”
“有甚么事情,他不敢面对?”
“我想,这些事情,不是用武功可以解决的。”
“究竟是甚么事情?”
“我也想不到。”蓝茵道。
凌锋道:“旣是如此,找他一问好了。”
他们又再找遍了池塘附近的地方,可是,仍无半点踪迹,两人索性坐在池畔。
渐渐,他们都觉绝望,以为青蛙老祖不再见他们了。
蓝茵道:“师哥,如果你有机会出去,你会怎样?”
“还用多说!”
“先找几个师兄报仇?”
“当然,我也要把潘浩然这几个人,赶尽杀绝!”提起了这几个师兄,凌锋情绪激动。
“可你武功不及他们。”
“我会以死相搏。”
“他们会用计谋害你,而你……”
“我计谋不及他们?”
“不是你计谋不及他们,而是没有他们那么工于心计,所以,你一定会死在他们计谋之中。”
“我向师父说明。”
“这也是无用,在我们失踪这一段时间中,他们还不会先向爹爹瞎编了一切,这一切当然都是利于他们。”
“他们把我赶尽杀绝,还有甚么会利于他们?”
“譬如说你拐走了我。”
“我拐走妳,怎会?”
“你不会,但他们可能已说得头头是道,合情合理,当你一见爹爹,爹爹已要动手杀你。”
“师父不会如此不分黑白。”
“不会?他失去了别人,也许不会,但我是他的宝贝女儿,他会失去常性。”
凌锋一听,也觉蓝茵并不是夸大其词。
“那我斗不过他们。”
“我是如此想。”
“那我一辈子也要含恨。”
“大槪会如此。”
凌锋觉得非常失落,他抬起头来,望着蓝茵,道:“妳呢?”
“我?”蓝茵似不明白。
“妳不支持我?”
“我当然支持你。”
“那我还有一后希望。”
“不。”
“为甚么不?”
“我已经细心想过,我把真相吿诉爹。”
“他一定相信。”
“他相信,但他会让我……”蓝茵似乎说不下去,脸颊发熟。
凌锋道:“他不会让我们在一起?”
“是的。”
“为甚么?他以前也没有阻止过你与我一起。”
“那只是师兄妹而已,与潘浩然他们也没有甚么分别——那是在我爹来说。”
凌锋也觉有理。
“如果你是我爹,会不会把唯一的女儿,嫁与个坏人?”
“我不是坏人。”
“但在这段时间之内,师兄潘浩然他们一早已把你描绘成一个天下不容的坏人,就算爹怀疑他们向你下毒手,也觉他们并没有错。”
“他们可以把我说得这么坏?”
“口在他们处,他们为了自己利益,有甚么不可以说出口?”
“我对妳仍有信心。”凌锋道。
“对,我可以跟你走。”蓝茵道。
这句话令凌锋恢复了一些信心。
“不过,我们并没有好日子过。”
“为甚么?”
“我们可以避到甚么地方去?”
“远走高飞。”
“潘浩然不会放过我们,我爹也不会放过你。”
“那么我们要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直至被他们赶尽杀绝为止。”
“是的。”蓝茵斩钉截铁的道。
“那我们没有希望。”凌锋道。
蓝茵低下头来,不时四周望望。
凌锋又再陷于失望,不是失望,而是绝望的感觉,不过,他再三细想蓝茵的话,似乎有些不大对劲的地方,蓝茵向来不是如此。
过去,蓝茵一直鼓励他。
可是,今夜说的话,使他陷于绝望的话多于安慰,她为甚么一改常态?
“没有希望!”蓝茵重复凌锋这话。
“出去也不能,报仇也不能,我们怎办?”
蓝茵道:“你成不了青蛙老祖,结果是成了一只蛤蟆,我也成为了蛤蟆婆婆。”
“我不能这样困于这深渊之下。”
“如果命运是如此?”
“我会死!”
“死?”蓝茵有点震惊。
“是,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君子报仇,十八年也未晚。”
凌锋说这话时,眼内并非流露绝望的神色,而是闪着狡黠的光芒。
蓝茵也接口道:“好,我们一起去死。”
他们不但说,而是坐言起行。
忽然,池塘之内,一块巨大的荷叶,动了一动之后,青蛙老祖已端坐其上。
“我这么老了也不想死,你们这么年轻,怎能去找死,那么愚蠢?”
凌锋与蓝茵互望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色。
凌锋道:“不,不,我不能累你,成为一只无用的青蛙,在此过一世。”
蓝茵也道:“对,我也不能忍受。”
青蛙老祖见他们如此说,道:“我教你们出去。”
两人异口同声道:“你知怎样出去?”
“当然知道。”
“为甚么你自己不出去?”
“我不想。”
“为甚么?”
青蛙老祖并不回答,凌锋想再追问,但蓝茵却道:“你教我们好了。”
“出这个深渊,只有一个办法,沿着这山道的石块上去。”
“这么陡峭,而且满布青苔,这么滑,怎能立足其上?”凌锋问。
青蛙老祖伸出了一只手,往池水下边一压,一块足有五十多斤的大石,上面满布青苔,竟然被他手掌吸着,不是抓着,而是吸着。
“这是甚么武功?”凌锋问。
“蛤蟆功!”青蛙老祖道,他又再把另一只手压下水中,吸起了另外一块。
蓝茵道:“你手有吸盘?”
青蛙老祖把石扔下手,道:“你们看!”
他双手并没有吸盘。
青蛙老祖道:“你们要学,可要吃苦。”
两人当然没有异议,便拜他为师。
用手掌吸一块滑溜溜的石块,当然并不是一件易事,青蛙老祖授了他们一些口诀,又教了他们一些以力借力的道理。
开始的时候,他们学吸一些只有拳头那般大的石块,渐渐,可以吸起十斤的石块。
他们不知学了多少时日,才吸起三十斤的石块。
青蛙老祖见他们如此聪慧,也觉开心,道:“其实蛤蟆功是一种收放自如的武功,当你吸石于掌,其实是把力置内聚。”
两人都有武功根底,极易明白。
“你们旣懂吸力,把吸力改变,凝聚力量向外发放。”青蛙老祖双拳向外挺出。
“轰”的一声,不远处两块十来斤重的大石,竟然被力迫而爆开了。
“属害!”凌锋道。
青蛙老祖道:“你们也可以。”
两人依言试掌,果然,开始的时候可以把沙石震开,再多练几回,居然也可以把十来斤重的石头爆开。
×                           ×                            ×
两人练功的日子,觉得很辛苦,但日子也过得很快,这深渊底部,虽然并没有分冬夏,他们只见绿叶枯萎,转眼又再绿意盎然。
凌锋与蓝茵已渐把握“蛤蟆功”当握,对于掌上吸力与放力,已运用自如。
那日,青蛙老祖召了他们前来,神情严肃。
两人但觉奇怪,却也没有直接询问。
他们已熟知青蛙老祖的脾性,如果他要说的,你不用问,他自然会如数家珍,如果他不想或不愿说的,你如何追问,也得不到答案。
青蛙老祖道:“我这一次授你们另一种‘蛤蟆功’,学完了这一种之后,你们便可出外报仇去了。”
凌锋道:“还有其他的‘蛤蟆功’?”
青蛙老祖道:“你们留在此,日夕都见那些蛤蟆,有甚么感觉?”
蓝茵道:“牠们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对,动若脱兔。”青蛙老祖突然发出了“阁”的一声,只见他身形一动,人已渺然。
两人深知这是他另一种绝世奇功。
他们想找青蛙老祖,可是,附近荷叶起伏,那有他的踪影?
可是,不一会,又听到“阁”的一声,青蛙老祖又再匐伏在荷叶之上。
凌锋道:“师父果真去无迹。”
蓝茵也答道:“来无踪!”
青蛙老祖道:“我并非有甚么隐身隐形的本领,其实我可以来去自如,你们看不到,原因是我来去很快,比你们看见的目力更快。”
凌锋与蓝茵大感兴趣。
青蛙老祖一手探下水中,揪了一只青蛙出来,放在荷叶之上。
青蛙虽是受惊,但屹然不动,伏在荷叶之上。
青蛙老祖稍一扬手,青蛙那双后腿,突然一撑,整只青蛙腾起,立时失其所踪。
青蛙老祖道:“看到了没有?”
两人摸不着头脑,满脸疑惑。
“你看到牠如何遁去?”
蓝茵道:“牠双腿一撑,便失其所踪。”
凌锋也道:“牠那双长后腿,助牠不少。”
“对,你们对青蛙势观察入微!青蛙有双较长后腿,那自然是可以跃得更远又快,但最重要的,乃是牠在跃出之前,蓄势待发!”
凌锋道:“最重要是凝聚力量!”
“对!”
蓝茵道:“就像我们双掌挺出,石块应声爆开,同一道理!”
“对极!”
两人把用掌吸石块,与用力击石块的道理,用在双腿之上,果然,他们可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跃出最远的距离,也跃出了最决的速度。
他们也学着青蛙老祖匐伏在荷叶之上,两人互相追逐,发挥了这一种“蛤蟆功”迅速逃走的本领。
所谓“一理通,百理明”二人很快便掌握了这门独特的功夫。
青蛙老祖这时,已无法在他们面前突然消失,因为他们也有能力追近青蛙老祖。当大家速度相近之时,已不觉对方快,好像大家相若而已。
练了多天,凌锋与蓝茵也能收放自如。
青蛙老祖十分满意,道:“好好把握这功夫,对你们非常重要。”
凌锋道:“不,师傅以前所授之蛤蟆掌法,比这厉害得多!”
“不,这功夫是世上最厉害的功夫!”
蓝茵也不明白,问道:“怎会?”
青蛙老祖道:“风蛙,你多年来已受惯那些人迫害?”
凌锋点点了头。
青蛙老祖道:“你害怕?”
“当然,不过,最怕的并不是他们大模斯样的攻击,而是暗里的攻击!”
“对,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蓝茵立时明白,道:“一发觉有人发放暗箭,是立时逃之夭夭?”
青蛙老祖道:“对,立时逃之夭夭!”
凌锋也明白。
青蛙老祖道:“世上那一种武功最高?”
两人却不能回答。
还是蓝茵乖巧,道:“当然是蛤蟆功!”
青蛙老祖听了,当然受用,不过,他仍这么道:“不,蛤蟆功虽厉害,天下间还有更厉害的武功,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
凌锋道:“这么说来,没有人知道,天下那一种武功最高!”
“对,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武功比你高强的人,那你如何应付?”
“逃之夭夭!”蓝茵道。
青蛙老祖笑道:“对,千真万确的道理,你看这些青蛙,在这些毒蛇范围之内,仍可生存,甚至大量繁殖,那是归功于一见不对势头,便逃之夭夭!”
两人也心领神会。
青蛙老祖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喜欢甚么时候离开,也可以了!”
“我们离开?”蓝茵道。
青蛙老祖点头。
凌锋道:“师傅,你呢?”
“我?我已惯住深谷这里,更成了井底之蛙,我不出去了!”
“不,你身上也有很多不平事,有很多仇恨,为甚么不与我们一起出去报仇?”
青蛙老祖叹了口气,并不回答。
凌锋与蓝茵互望一眼,再转头望向荷叶时,已失了青蛙老祖的踪影!
凌锋跃起,便要追索。
蓝茵道:“不用追了,师傅的逃走功夫,比我们胜了不知多少倍,追也无用!”
凌锋道:“难道让他一个人在这里?”
“当然不!”
“我也不肯,我是个深受迫害之人,深深了解一受迫害那种内心之苦,我不能忍受,师傅也不能忍受,而且不可以忍受!”
蓝茵没有说话。
凌锋知这位师妹聪慧过人,道:“你有办法?”
蓝茵点点了头,从荷叶上跃回岸上,凌锋追着,两人回到他们居处。
蓝茵道:“你记得我们怎样使师傅授我们武功?”
凌锋想起几个月之前之事,道:“我们用的激将之法!”
“对,我们你一言我一语,把他激了起来!”
想起那天,凌锋开始还不知蓝茵用的激将法,还以为师妹疯了,与他口角。
“这一次又可再用?”
蓝茵点点了头,并在凌锋耳边低语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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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凌锋与蓝茵再来荷塘,不见青蛙老祖。
凌锋道:“师妹,你可知我昨晚想了一整晚,想出了师傅不跟我们出去的秘密!”
他故意把“秘密”两字,加重语气。
“秘密?甚么秘密?”蓝茵也是如此。
两人细看附近,并不见荷叶翻动,也不觉有甚么微风吹动。
他们其实希望青蛙老祖早已在附近。
“旣是秘密,我不说!”
“连我也不说?”
“不说!”
蓝茵立时赌气地道:“旣然连我也不说,我们出去之后,各走各的路!”
“不,不可以,我要报这赶尽杀绝之仇,还有很多地方要师妹帮忙!”
蓝茵不语,似乎真的恼了。
凌锋道:“我说,不过千万不能让师傅知道!”
“他怎会知道?他要我们独自离开,当然不会来,他害怕我们挟他出谷?”
“对,他不会来!”
“那你快说!”
“师妹,师傅不肯出谷,一定是怕!”
“怕!他武功高强,我们只学了他一些皮毛,也比以前厉害得多,何况他自己,还有甚么好怕?”
“他不是怕别人武功,或者仇人武功比他强,因为他也教过我们,别人武功强,也不用怕,只要……”
“逃之夭夭!”蓝茵接口道。
这时,池塘之内,并没有风,但却有荷叶稍动,两人已察觉得到。
凌锋看了蓝茵一眼,跪了下来。
蓝茵也立时跪了下来。
凌锋道:“师傅,我们要走了!”他说话之时,眼观八面,耳听四方。
蓝茵也道:“师傅,我不能再服侍你了,你好好保重!”
他们跪在地上,等了一会,最后,凌锋站了起来,道:“师妹,我们走吧!师傅旣然不用我们再留下去,我们出去报仇之后,再回来奉侍他老人家!”
蓝茵也站了起来,道:“师傅旣怕面对现实,我们也无话可说!”
凌锋道:“对于赶尽杀绝的仇人,也可以容忍的话,我也没有甚么话好说了!”
突然,荷塘翻起了一阵叶浪,“赶尽杀绝”这四个字似乎有特别刺激的力量。
当荷叶都平静了下来,只见青蛙老祖已伏在其中一块大荷叶之上。
他脸有泪光,喃喃自语。
两人见了,十分欢喜,同道:“师傅!”
青蛙老祖并没有说话。
凌锋道:“好了,我们一起出谷!”
他也不理会青蛙老祖,一手拉了蓝茵,便往谷上爬去,他也不回头看青蛙老祖。
蓝茵却想回首。
凌锋轻声道:“不要再理会他,否则,他再改变主意,我们再没有机会使他出谷!”
蓝茵也明白青蛙老祖的性格。
凌锋与蓝茵从青蛙老祖身上所学的“蛤蟆功”在这攀石爬壁之时,显得最为有用。
他们以双手吸着那些石块,双腿撑上,虽是陡峭的石壁,如履平地。
如果没有这种“蛤蟆功”,看来他们是寸步难行,不过,过了一个时辰之后,石壁更呈陡峭,而且光滑异常,比开始的时候,更加困难。
突然,蓝茵“呀”的叫了一声,只见她整个人迅速下堕,凌锋在上面,一时之间,无法转身下来。
幸好青蛙老祖在下,单掌扶了她,并提气使她上升,蓝茵借力使力,再上石壁之土。
蓝茵停在石壁之上,喘气道:“多谢师傅救命!”
青蛙老祖道:“小心,不用多说,再来一次,也许我救不了你!”
凌锋也在上面不远之处停了下来,叫道:“师妹,你没有甚么事?”
“没有!”蓝茵回应道:“幸好师傅救我,你也要十分小心!”
凌锋应着,可是,话即管如此说,但石壁的岩石,日久受风吹雨打,很多地方已是脆弱,而凌锋所抓之处,突然又松脱下来。
他不由自主的叫了出来,他连忙施展他所学的“蛤蟆功”,可是,他一连抓了几下,抓着的石块,不是霉烂,便是脆弱,竟无法抓着一块!
他一路向下滑去。
凌锋拼命狂抓,仍然无法抓到任何东西,当他几乎自己也要放弃之际,但觉脚板处,有东西承托着,他猛然用力,阻住了下滑之势,然后稳身,抓住石块。
他知道承托自己双腿,并不是石块,而是青蛙老祖这单掌!
他正要俯身来谢青蛙老祖,只见青蛙老祖的身影突然缩小——那表示青蛙老祖为了救他,也稳不住他自己的身体,正向下堕!
凌锋叫道:“师傅,你怎么了!”
青蛙老祖的身影并没有停下来。
凌锋这时已不再想及自身安危,便想往下去,蓝茵见状,叫道:“师哥,你下去也无补于事?”
凌锋也知道蓝茵所言非虚,不过,自己可不能让师傅为救自己而堕下谷中。
这时,青蛙老祖的身影突然定了下来。
青蛙老祖发出了两声:“阁阁!”
两人听了,才安下心来,青蛙老祖这两声怪叫,已表示了他安全。
不一会,青蛙老祖迅速攀了上来
凌锋道:“师傅,谢谢你!”
青蛙老祖看了他一眼,道:“这个时候,还再这么婆婆妈妈?”
他迅速再向上爬升,并且边叫道:“加油,那才表示你们对为师尊重!”
凌锋与蓝茵一听,立时提气爬升。
经过这个生死难关,三人之间的感情,更进一步。
渐渐,他们都感到,一阵光芒自上而下,他们都知道,快到谷口了!
青蛙老祖一直比二人快,当凌锋与蓝茵上到谷口时,两人倦得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休息了一会,他们才发觉不见了青蛙老祖,两人正在狐疑之际,却看到一个身影飞近。
“师傅!”两人同叫。
青蛙老祖道:“我很久没有来这地方,幸好变化不大,来,快跟我来!”
两人跟着青蛙老祖,来到一个山洞。
凌锋虽然也相当熟悉附近的地势,却不知有这一个山洞。
青蛙老祖道:“我们暂时躲在这里,让我出去看看形势!”
凌锋道:“不,师傅,这地方我与师妹都非常熟悉,倒不如我们先回去,看看情形,才再来与你相会!”
蓝茵道:“师哥,我想你也暂时不要回去,让我先回去,因为他们见到我,相信只会惊喜!”
“惊喜?”
“看来几位师哥并不一定想杀死我,我而今平安回去,他们一定十分欢喜!”
凌锋道:“我害怕……”
蓝茵道:“不用怕,假苦他们会再加害我,他们过不了我父亲这一关!”
凌锋仍有些犹豫。
蓝茵道:“如果你一回去,他们见了你还没有死,他们不会再饶过你!”
青蛙老祖同意道:“蓝蛙你先回去也好,看看形势,再作定夺!”
凌锋道:“不过,他们早已存心把你灭口,他们也一定不放过你!”
蓝茵道:“我会佯作失忆,那么,他们以为我甚么也记不起,又有父亲在旁,仍胜你一筹!”
凌锋想了又想,也只觉让蓝茵单独冒险回去,非常危险,可是,在这情形之下,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唯一办法。
青蛙老祖道:“你回到家中,有父亲庇荫,相信他们也不敢乱来!”
蓝茵道:“师傅说的是!”
凌锋也没有甚么可说,于是蓝茵离开了这山洞。
青蛙老祖道:“我去先看形势,再作其他决定。”他说完已飞扑出外。
凌锋走了出去,已不见青蛙老祖,他自忖道:“青蛙老祖有他自己的事,最好的还是靠自己!”
他走下山去。
这时,已是正午时分,但天空一片暗黑,乌云密布,看来快要下雨。
凌锋看看自己,衣服已是十分破烂,有点衣不蔽体,他想先找一个地方,洗净衣服,才再上路。
忽然,他看到一个小尼庵。
这地方他以前来过,庵中老尼姑,与他也是相熟,忽然,他想扮个尼姑下山,也是个好主意。
他到了小尼庵,试试推门。
那门竟是虚掩,应声而开。
凌锋叫了一声,道:“师太!”
他等了一会,也没有人回应,便推门而入。
小尼庵前面,有一口井,凌锋见了,立刻上前,打了一捅水上来。
他首先喝了一口,但觉水质清甜,非常舒畅,然后,他用手掬水,洗了脸孔。
当他再把手放入桶中洗时,才发觉整桶水已污秽,他立时倒了那桶水,又再把桶放入井中。
他再打了一桶水上来。
可是,当他把水桶拿着,平静的水面,突然反映了一个人影。
他呆住,以为自己看错了,他闭上眼睛,然后再张开一看!
他并没有看错,水面之上,又多了一个人影!
“不要动!”后面其中一个人叫道。
这人声音有点熟悉。
“你在这里做甚么?”另一人道。
凌锋嗫嚅地道:“洗脸!”
两人大笑,笑声更熟,他知道这两人是他师兄陆多财与倪正。
陆多财道:“洗吧!”
凌锋一时之间,不敢妄动,只好用手掬水洗脸,洗了几下,才仰起头来。
那知道一仰起头,另一个师兄倪正已站在他前面,与他的脸对个正着。
倪正开始,也吓了一跳,然后叫道:“你是凌锋?”
凌锋本想不认,但脸孔洗净,再无狡辩余地。
“是我,师兄!”
这时,在后面的陆多财也吓了一跳,一手抓着凌锋的肩胛,把他转了个身。
他细心一看,好像有些害怕,但自己用手抓过他的肩胛,知道他乃是血肉之躯,并不是鬼,想到这里,他并不再怕,反而一手把他推开,叫道:“你还没有死?”
凌锋没有防备,被他推得人仰马翻。
陆多财也叫道:“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终于找到!”
倪正道:“这一次千万不能让这厮逃走,一定要把尸骨也带回去!”
凌锋道:“你们杀我一次,还不够?”
“杀你一次!推你下崖,你也有本领再上来,怪不得大师兄潘浩然,一直要我们找你尸骨,才觉安心!”倪正道。
陆多财道:“杀他!多说无益!”
凌锋慢慢站起来,并诈作哀求道:“两位师兄,请手下留情!”
两位师兄,已经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
凌锋不敢怠慢,双掌挺出,他使的力并不算大,可是,那两人似是断了线的风筝,“砰砰”两声,被掌力弹到小尼庵门口之处。
陆多财站了起来,破口大骂道:“你这小子吃了甚么灵丹妙药,这么大气力!”
倪正也爬了起来,嚷着:“这小子可让不得,快,师兄,把他一刀杀了!”
他自己首先掏出了刀。
陆多财也“飕”的一声,抽出了佩刀。
凌锋也猜不到,自己这样稍稍用劲挥出双掌,便能打得两个师兄如倒地葫芦,心中也是十分欢喜,因为跟了青蛙老祖这一段短短时间,自己功力已有大进。
不过,想不到他们这么狠毒,这么快便出刀,他手无寸铁,实在难以应付。
他心中一急,向上一跃,本想避过他们来势,可是一到了半空,但见那棵大树,他顺势一抓,缩进了那棵大树之内!
两人眼看他跃而起,本来也不觉得甚么,只等他下来,一刀了断。
但再抬头一看,却不见了凌锋踪影。
他们面前那棵银杏树,足有十丈高,连他们也无法用轻功一跃而上,怎么这小子却可以?
他们同声叫道:“快下来受死!”
凌锋坐在树上,看着他们暴跳如雷,心想:“这两个师兄,已不是自己对手,好好消遣他们一下!”
他等了一会,向大树的另一边飞扑过去,他这一扑,也是出乎意料之外。
原来他学的“蛤蟆功”果然厉害。
他再一跃而下,落在他们两人后面,他的下扑功夫厉害,速度之快,两人竟不能察觉!
当凌锋站定,才悠闲淡定地道:“两位师兄!”
两人听了,立时回身,吓了一跳,但是,他们也不犹豫,扑上前来,双刀齐下。
凌锋早有准备,他已撕下了两只衣袖,迎着双刀,用力一卷,想把他们双刀夺下。
不过,两人武功也是不弱,刀并没有被夺去,反而让锋利刀锋削去了一段!
凌锋一计不得逞,只好左闪右避。
两人刀如雨下,不给凌锋逃命的机会,可是,眼看刀下,快要劈到他时,凌锋却巧妙地逃开!
凌锋在两人刀下,从容闪避,他开始知道,他自己已能好好发挥“蛤蟆功”的闪扑功夫!
他立时心生一计,迅速在两人刀边闪过。
“轰”的一声,两刀碰个正着。
他们两人,用了全力,刀锋互碰,竟然各自震裂了“虎口”!
两人觉痛,跃了开来。
凌锋仍在中央,看着二人傻笑。
这一下子,实在气得二人又再暴跳起来,凌锋又再在他们刀锋中闪避,这样,反使他们互相攻击起来。
陆多财叫道:“师弟,小心我呀!”
倪正也道:“你也要小心我呀!”
两人又各自向凌锋劈去,他们来势极猛,这一次,凌锋早已看得一清二楚,他等到最后一刻,两刀快要劈在自己的身上,才抽身一跃!
在跃走之前,更以左右两腿左右一扫!
这样,当两人刀锋一下,竟突然失了重心似的,互相扑向,两人的刀,竟插向了对方!
而当中的凌锋却不见了!
两人痛极跃开,胸前各插着对方的刀!
陆多财叫道:“你……”
倪正也叫道:“你……”
两人各看看自己的刀插在对方身上,没话可说!
幸好那只是皮肉之伤,他们忍痛把刀拔出,不过,血却如泉涌!
凌锋坐在树上,哈哈大笑。
倪正与陆多财正在止血,没有说话。
凌锋叫道:“陆师哥,倪师哥早已与你有心病,但趁这机会,要你捱上一刀!”
陆多财本来看着自己伤口,听了这话,瞪了倪正一眼,倪正想说话自辩。
凌锋却又朗声道:“倪师哥,这位陆师哥几时当你是个师弟,他日夕向潘师兄奉承,他杀不了我,想杀了你,回去领功!”
倪正听了,本来有点心怯,立时挺直了胸口,叫道:“你真想趁此机会杀我?”
“杀你?我为甚么要杀你?”陆多财道。
“当然是想在师兄面前领功!”
“领功,有甚么功好领?”
“我怎么知道?”
陆多财怒道:“你这小子不怀好意,想杀我才是,我记得你也一向不大服我……”
“我有甚么地方要服你?”
两人突然在凌锋挑衅之下,谩骂起来。
凌锋见了,心下觉得十分舒服畅快,因为以前这两个师兄,对自己多番欺侮,而今两人对骂,为自己出了那一口多年乌气!
陆多财忽道:“师弟,冷静下来!”
“冷静甚么?”倪正道。
“我们不是中了这小人之计?”
倪正也冷静下来。
陆多财道:“抓了这小子回去,才是领功!”
倪正道:“你可以跃上去抓他?”
陆多财当于知道,自己并没有这个能力。不过,他却笑向凌锋,道:“你下来!”
凌锋道:“我为甚么要下来?”
“你不下来,我们用火烧你!”
“烧我?”凌锋笑道,突然一跃,又不见了人。
在下面的陆多财与倪正,面面相觑。
“到底他学了甚么武功,这么厉害,来去无踪!”
“可能是遇上了甚么异人……”
“这倒不如回去,向大师兄报吿!”
“好极!”
二人再想夺门而出。
忽然,陆多财脸颊一热,“啪”的一声,吃了重重的一记耳光。
陆多财叫道:“倪正,你为甚么打我?”
倪正道:“我没有打你。”
话未说完,他只觉自己脸颊也中了一记耳光,登时怒极,向陆多财打了一巴,叫道:“我没有打你!”
“还说没有!”陆多财看着倪正
一巴打过来,两人你一巴,我一巴,大打起来。
原来最初的两巴掌,一人一巴,是凌锋利用自己“蛤蟆功”的翻腾扑跃的本领,接着二人以为对方趁机打自己,结果互不相让对打起来。
两人越打越是剧烈,甚至各自抽刀,拼个你死我活,凌锋看了,又再心生一计:“让他们对打,也没有甚么好看,让他们回到师父之处,五个师兄弟对打,那才过瘾。”他立时大叫起来。
两人都停了下来。
凌锋道:“你们想捉的是我,为甚么不来捉我?”
两人看他,高高在树上,那有甚么办法。
凌锋明白,一跃而下。
两人见这大好良机,又再挥刀扑上。
凌锋一掌挺向倪正,阻住他的来劈,顺手一拨,刀锋立时指向陆多财,陆多财来势极猛,控制不住。
凌锋不让他们有思考时间,又再挺出一掌,这一掌是向陆多财。
陆多财也不由自主,一刀猛劈倪正。
倪正举刀隔开。
凌锋这样试了两掌,知道自己的力量,足可以在他们身边,控制他们的双刀。
但假若离远一些又如何?
他向后一跃,足足离开二人十丈之远,又再挺掌而起。
说也奇怪,两人像扯线木偶一般,不由自主,又再双刀猛拼。
原来凌锋的功力,已足以控制二人双刀。
旣是如此,他已有了决定。
忽然,那股力量停了,二人跃开,这次,他们学乖了,不再互相攻击,反而背靠背,看看凌锋在何处。
可是,凌锋却又没有踪影。
看了一会,仍不见凌锋,倪正叫道:“小子,有胆再出来!”
陆多财也叫道:“你一出来,不叫你死在我刀下,我陆某誓不为人。”
等了一会,仍不见人。
两人互望了一眼,也不说话,便向门外走。
出了小尼庵门,他们并不是回去,而是在附近,找了一些枯柴枯草,扎了几把,燃着了,掷入小尼庵之内。
这两人心地歹毒,抓不到了凌锋,竟要用火烧死他,凌锋心中怒极。
他心地善良,赶快入尼庵之内,但见四处空无一人,才放心了下来。
这时,尼庵已失火。
凌锋跃上大银杏树上,向外望去,只见陆多财与倪正,站在远处观看。
凌锋从那棵银杏大树飞扑出去,他想再去好好教训这两个家伙。
那知道,一个黑影飞过来,连凌锋也没有看清楚,陆多财与倪正二人已倒在地上。
凌锋跃了下来。
“你喜欢怎样处理这两个人,悉随尊便!”说话的竟是青蛙老祖。
凌锋喜道:“青蛙老祖,我还以为你回到蛙谷去了。”他蹲下看看两人。
青蛙老祖道:“两人还没有死去,这两个人心存歹毒,杀害你不算,还要把尼姑庵也烧掉。”
“这些人天生要把人赶尽杀绝!”凌锋道。
青蛙老祖道:“你想怎样对付他们?”
凌锋道:“杀他们没有甚么困难,但这便宜了他们,他们五人一起害我,我想让他们五人一起受罪。”
“好极!我有一个好主意。”
凌锋道:“怎样?”
青蛙老祖低声说了几句话,凌锋不断点头,还发出了一丝笑意。
他们两人,一人背起了一个,朝着凌锋师父蓝天朗的住所而去。

第四章 害人害己 自食其果

自从蓝茵与小徒弟凌锋失踪之后,蓝天朗一直落落寡欢,以至最近,竟然病倒。
他最恨的当然是凌锋,因为他五个徒弟,都说凌锋骗了小师妹蓝茵,两人私奔去了。
蓝天朗开始还有些不大相信,但他五个徒弟,日日也如此说,而且每日每次说的时候,加多一些盐醋,渐渐,他由疑惑开始相信,再由相信变成深信不疑。
如果他们不是私奔,那会两个人同时失踪?
蓝天朗自从丧妻之后,大半生心血,都放在女儿蓝茵的身上,他有一个计划,当女儿长大之后,他会为她选一个夫婿入赘蓝家,那么,他虽无儿子,但仍然有人继后香灯。
虽然,他五个徒弟以为有机会成为他的乘龙快婿,不过,在他心目中,他有第一个想法,他希望可以在中原武林世家之中,找一个旣有名望又富甲天下的武林世家公子,成为蓝茵夫婿,这旣可使蓝茵日后有倚靠,也可以提升他蓝家在江湖的地位。
蓝天朗一直对凌锋有好感,并非要选他为婿,其实是因为凌锋机灵,而又与蓝茵年纪相若,这样可以好好照顾她,免被其他师兄所欺负。
蓝天朗利用凌锋,却使凌锋的师兄对他大为妒忌,因而惹上杀身之祸。
而今蓝天朗不单不喜欢凌锋,而是憎恨凌锋,他甚至说过:“若有一天,凌锋在我面前出现,我一定要用我的剑杀死这叛逆师门的叛徒。”
他因想念女儿,也因憎恨凌锋,精神困扰,病倒在床上。
这时,大徒弟潘浩然正捧着一碗药进来,道:“师父,快起来吃药。”
蓝天朗道:“不吃了。”
潘浩然知道,师父近日精神比以前更差,常常无端发睥气,便安慰他道:“师父,你吃药,治好了病,师妹快回来的了。”
蓝天朗道:“你说蓝茵?”
“当然是。”
“她会回来?”
“当然会。”
潘浩然杷那碗药送近蓝天朗的嘴边,忽然,蓝天朗挺起了身体,一手拨开了那碗药。
潘浩然冷不提防,那碗药应声跌了在地上,潘浩然叫了起来,道:“师父!”
他抬起头来,只见师父两眼发光似的,直望着窗外。
“师父,你看甚么?”
“蓝茵!”蓝天朗狂叫一声,站了起来,飞奔至窗前,又叫了一声:“蓝茵!”
潘浩然还以为师父发狂,也回过头来,看看窗外。
蓝茵!
站在窗前的竟是蓝茵。
他以为自己是做梦,也以为自己看错。
蓝天朗开始之时,心里也有同样的感觉,可是,他再也不理会究竟是梦是真,他发狂似的奔到外面。
潘浩然也立时跟着。
蓝天朗出了外面,蓝茵的确是站在他面前,他扑上前,蓝茵也扑上前,两人相拥,喜极而泣。
潘浩然叫道:“师妹,是妳!”
蓝茵放开了蓝天朗,叫道:“爹爹!”
“茵儿,我是否在做梦?”
蓝茵并没有回答。
潘浩然道:“师妹,果然是妳,妳去了那里?”
蓝茵并没有回答他,连望也没有望他一眼,潘浩然心中一惊,自忖道:“难道她回来替凌锋报仇?”
蓝天朗道:“茵儿,妳怎么了?”
潘浩然道:“师妹、师父,我们进去谈谈。”
蓝天朗此时,神情不再萎顿,好像已是不药而愈,拉了蓝茵入内。
蓝茵随着,潘浩然也跟着入内。
“妳这些日子去了那里,想死爹爹了。”
“爹爹!”
“快吿诉爹爹,妳去了那里?那小子凌锋呢?”
“爹爹!”
潘浩然听到凌锋的名字,一时之间,也有些害怕,四周看了一眼,才道:“他没有跟妳一起回来?”
蓝茵只道:“爹爹!”
“为甚么妳只懂叫爹爹?”
蓝茵又道:“爹爹!”
蓝天朗向潘浩然道:“快倒杯热茶来,茵儿可能太倦了,甚么也不懂说。”
蓝茵喝过了热茶,仍然是只懂叫爹爹。
蓝天朗心下十分忧虑,道:“怎么了,茵儿?”
潘浩然见到蓝茵如此,反而安了心下来,因为蓝茵这时,只懂叫“爹爹”二字,又似乎是认识她爹爹一人之外,其余甚么也不知道似的。
潘浩然道:“师父,师妹可能受惊过度,暂时甚么也记不起了。”
蓝天朗望着女儿,叫道:“茵儿,你怎么了,是凌锋那个小子……”
潘浩然道:“师父,你也不用担心,明天找个大夫回来,一定可以替师妹恢复记忆的。”
“爹爹!”蓝茵又是如此叫道。
蓝天朗自我安慰道:“还好,你还懂得叫爹爹,也认得我是你爹爹。”
“对,人也回来了,还担心甚么?只要吃过大夫的定惊宁神药,她一定很快便甚么也记起来了。”
蓝天朗道:“对,你立即便去找大夫。”
“这个时候……”
“大夫要多少钱也可以,立刻找全城最出名的。”
潘浩然道:“好,好,我立即去。”
不一会,大夫来了,为蓝茵诊脉,发觉她脉搏似乎比常人慢了一些,其实,是因为蓝茵学了“蛤蟆功”之后,懂得了控制身上的一些经脉。
蓝天朗非常焦急地问道:“我的女儿怎么了?”
大夫道:“看来,她身体没有甚么,但神智有些模糊,一时之间,忘记了很多事情。”
“她会复原吗?”
“那要看她自己,或者心神安定之后,她会回复记忆的。”大夫道。
大夫开了药方便离去。
蓝天朗立即吩咐潘浩然去买药,本来,这时已是渐近初更,那里还有开门的药铺,但为了安师父的心,他决定一试。
来到天井,一阵冷风吹来。
不知是否他作贼心虚,有些害怕起来,忽然,他想起来,为甚么不叫莫仁与巫泽二人,一同去抓药。
这件事情也关系他们,他们怎能置身事外。
看来莫仁与巫泽二人住在另一个院子,自从蓝天朗发现蓝茵回来,他一直要潘浩然侍候在侧,并没有通知僮仆,而潘浩然也没有机会通知这两位师弟。
这些日子,他们五师兄弟也很忙碌。
大师兄潘浩然负责服侍师父,然后莫仁与巫泽二人一组,陆多财与倪正另一组,他们每夜都到镇上巡逻一周才回来睡觉。
这一天是轮到陆多财与倪正,而莫仁与巫泽在另一边的院子休息。
潘浩然赶到另一边院子,只见莫仁与巫泽二人睡得正酣,他立刻推醒二人。
二人惺忪未醒。
“蓝茵回来了。”
两人听了,立时清醒了过来。
莫仁道:“你不是开玩笑?”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
巫泽问道:“凌锋呢?”
“没有,不过,蓝茵单身回来,却没有了记忆,只认得她爹爹一人,也只懂叫他爹爹!”
两人听了,才安心下来。
潘浩然道:“师傅召了大夫回来,要我立刻往抓药,我想你们也一起去!”
两人并没有异议。
潘浩然道:“我们顺便找陆多财与倪正回来,商量一下,我害怕凌锋还没有死,也会回来!”
“他回来,他不怕死?”
“我想他这一次,如有胆回来,一定来找我们报仇的了,大家要小心!”
两人赶快披衣。
忽然,房内的油灯突然熄灭,一片漆黑。
三人同道:“甚么事?”
顿了一顿,并没有甚么事情发生,潘浩然道:“你们千万别在师傅面前露出马脚!”
莫仁道:“你害怕他知道我们害凌锋?”
潘浩然道:“害凌锋有甚么关系,但这次无端端害了师妹,旣失踪了这一段时间,而今回来,又失了记亿,他知道了,当然不会放过我们。”
巫泽道:“你以为凌锋会怎样?”
“怎知道?如果师妹没有死,他大概也还活着!”
“那么我们怎办?”
“当然是小心,找到了他的话——无论那一个也好,一定要杀他,否则……”
他们当然明白。
潘浩然又点了油灯,不过,油灯一着,突然已再熄了,潘浩然道:“不点了,你们可以走吧。”
“可以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蓬”的一声。
“甚么声音?”三人异口同声道。
他们作贼心虚,不敢稍动,等了一会,再没有甚么声息,潘浩然示意他们一起出去看看。
小院子中,竟然有一个大布袋。
“甚么东西?”潘浩然自言自语道。
莫仁与巫泽也不敢动。
潘浩然道:“你们上前看看!”
“师兄,你武功好,你上去看!”巫泽道。
潘浩然道:“你们去,我在这里戒备!”
莫仁道:“师兄,还是你去!”
潘浩然怒道:“你们一起去!”
两人无奈,互望一眼之后,漫慢上前。
他们异常小心,摸到了布袋边,同时踢向布袋,布袋立时传出“哎呀哎呀”!
两人吓了一跳。
潘浩然道:“袋内有人?小心!”
他叫人小心,自己却不稍走近,道:“你们把布袋打开!”
“师兄,你也过来!”
“叫你们做这么小小的事情也……”他自知理亏,慢慢的走近。
“扯开布袋!”潘浩然仍不动手。
巫泽与莫仁不敢动手,突然,“劈啪”两声,每人脸上吃了一个耳光。
这一人一记耳光,非常猛力,立时把二人一边脸也打肿了。
两人气极,一言不发,回身便向潘浩然,一人一巴的打了过去。
潘诰然怒道:“你们怎么打我?”
巫泽道:“是你先动手打我!”
莫仁也道:“你看我这边脸!”
潘浩然道:“慢着,你们说甚么?你们说我打你,我并没有打你们呀!”
两人同道:“打了还不认?”
“不,我真的没有!”他顿了一顿,道:“你们两个,也打得我不轻!”
莫仁道:“我怎敢打大师兄?”
巫泽也道:“我没有还手!”
“你们看!”潘浩然把掩着双脸顿的手拿开。
两人走近一看,潘浩然的脸肿了起来。
三人立时惊怕了起来,退了多步。
潘浩然半晌才道:“你们没有打我,我也没有打你们,但我们却吃了重重的一耳光!”
“凌锋?”
“怎会是他?你见过他人影?”
“没有!”
潘浩然道:“还是开了布袋再说!”
这一次,三人合力,一扯布袋,布袋开了,跌出两条肉虫出来。
三人跃开。
那两条肉虫同声叫道:“师兄,师兄!”
潘浩然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陆多财与倪正,人全身赤裸,被绑在一起。
“你们……”
“师兄,快救我们,解开我们!”
巫泽与莫仁也看清楚了,上前为他们二人解开绳索,道:“你们发生了甚么事?”
“我们见到凌锋!”
潘浩然道:“真的,在那里?”
“在那尼庵!”
“他怎样了?”潘浩然问道。
“他……他……我也不知如何说,”倪正道。
陆多财道:“他忽隐忽现……我想,他大槪是……他的轻功没有理由这么好的!”
“甚么?”潘浩然不大明白。
两人将在尼庵的情形说了一遍。
潘浩然道:“他可以忽隐忽现……他可能是……”他不敢说下去。
“鬼?”不知是谁说的。
这时,一阵风吹了进来。
众人都有点寒意,忽然,窗口处有一个人影,潘浩然最近,看得真切,叫道:“凌锋!”
其余四人也看到,也叫了出来,猛然退后。
可是,当他们再站定时,窗口处那有甚么人影?
众人立时面面相觑。
潘浩然是大师兄,一切事情其实由他而起,他不断在众师弟面前失威,他战声叫道:“天下间那有这么猛的鬼?”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提高,旣壮自己的胆,也壮了在场各师弟的胆。
登时,并没有甚么反应。
他的胆果真又大了起来,道:“凌锋,你逃不了的!”
他首先抢向大门处,把门关上。
其余的师弟会意,也各扑向窗门,把窗门关上,潘浩然这时只想迫凌锋出来,把所有窗门关上,目的是困他在这里,作困兽之斗。
这时,天花板处传来一阵似笑非笑的声音。
众人昂首,却又看不到天花板有何异动,忽然,五个人眼前一闪。
一连串清脆的巴掌声,又响起来。
“啪啪啪啪啪”每人结结实实的吃了一个大巴掌,他们睁开眼睛之时,看到的只是满天星斗,那有凌锋的踪影?
这一次,众人感到脸上热辣辣的,可以肯定凌锋不是鬼魅,但是,他们这时才真正的害怕!因为,凌锋的武功,肯定比他们高出很多!
“走!”潘浩然突然叫了起来。
这时,众人如梦初醒,扑向大门。
那知道,门是他们关上,目的是要困凌锋,可是,而今潘浩然想开那门,门却是推也推不动。
大门旣不可开,窗门便成为各人窜逃的地方,同样,窗门也开不了。
突然,天花板处,开了一个洞,洞口掉下了一堆火,那些火有些流星乱窜,在空中四射,不及一瞬,整个大厅也着了火!
潘浩然这时,也不理会其余的师弟,见天花板有洞,一个旱地拔葱标窜上去,其余的师弟,当然争先恐后,出了屋外,四散逃去。
这当然是凌锋的杰作。
他不想立时与这几个师兄面对面硬碰,他要让他们也尝尝那种被人欺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
不过,他始终是个心地善良之人,戏弄这几位师兄弟的手法,无论如何也不及潘浩然害他之时,那么狠毒!
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肩膊。
凌锋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只见是青蛙老祖,不知何时,竟在他背后。
凌锋道:“青蛙老祖,几乎被你吓死!”
“吓死,他们五人才是给你吓死!你这一玩,算是十分痛决了吧!”
“痛快!痛快极了!”
青蛙老祖“呸”了一口道:“这样玩他们,就算痛快?如果由我,我担保他们没有那么从容自在!”
“你又会怎样?”
青蛙老祖一翻怪眼,道:“我先用暗器,打得他们遍体鳞伤,却是死不得!”
“那又如何?”
“再用石灰粉撒向他们,石灰粉触及他们伤口,那种滋味才够他们受!”
凌锋道:“那也不必那么赶尽杀绝!”
这“赶尽杀绝”四字似又激起青蛙老祖的火气,道:“风蛙,你对敌人的心肠,这么软办不了事的!”
“那也没有甚么,而今他们再没有力量戏弄我,我怕甚么?何必自己使起坏心肠?”
青蛙老祖叹了口气,道:“风蛙,你心肠太好了……当年,我也只是一念之仁……”
“一念之仁?”
“被我师兄万八赶绝!”
“你师兄?你找到他没有?我也跟你去,一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青蛙老祖道:“你把自己的事情弄妥之后,再作打算!”
“还有甚么?”
“你不杀他们?”
“杀他们?我没有想过!”
“我还以为你先戏弄他们一番,才下杀手!”
“不,让他们惶恐活下去,那才够滋味!”
青蛙老祖道:“这何尝不是一个好的报仇办法呀!”
两人正谈论间,一阵锣声响起。
整个大宅,立时嘈吵起来。
有人先来大厅这一边救火,另外那一边,是蓝天朗所居的小楼,灯火通明起来。
凌锋道:“我们先走,让他们弄得筋疲力尽,我们再来吓他们!”
青蛙老祖看了四周,再看那小楼处,道:“风蛙,我早说过,对敌人仁慈,其实是对自己残忍,我的话立时便见功效!”
“怎么?”
“你看……”青蛙老祖指着那边小楼。
小楼有二层,第二层处有一个露台,这一个露台可以看到大宅的每一角落。
露台上插了火把,照得通明,可是,却没有人出现,情形有些古怪。
青蛙老祖道:“过去看看,便可知道!”
凌锋随着他,直往露台处。
忽然,露台后面,有两个人被推了出来。
凌锋一看,叫道:“是蓝茵和师傅!”
青蛙老祖道:“迟了,迟了!”
“迟甚么?”
“他们都被你大师兄控制了!”
果然,蓝茵与蓝天朗头上套了一条绳索。
潘浩然并没有在露台出现,不过,却传来他的声音:“凌锋,凌锋,快出来!”
凌锋听了,立时想出去。
青蛙老祖一手把他拉着,轻声道:“你何必这么快出去,看清楚他们想怎样,再作打算!”
“凌锋,我知你一定在附近!”仍是潘浩然的声音。他等了一会,仍未见凌锋出现。
“凌锋,你听着,假若你不出来,我把两条绳子收紧,蓝天朗与蓝茵二人,立时会丧命!”
凌锋想出声,却又被青蛙老祖掩口,道:“你不用心急,他们暂时不会杀你师傅与师妹的!”
“为甚么?”
“他们两人,肯定可以威胁到你,这是他们活命王牌,潘浩然又怎会放弃?”
青蛙老祖果然精明。
“我去救他们!”凌锋道。
“不,你稍安毋躁,虽然,你可以跳上露台,不过,他们用绳索套在两人脖子之上,你救得一个,救不了其余一个!”
“不会,我而今武功,在他们之上,我有把握救二人!”
青蛙老祖道:“不,我害怕你一出现,他们也怕,因为他们刚才已吃尽了你的苦头!我害怕他们一时错手,把绳子一拉,两人脖子一断,神仙也难救,就算不死,将来也是废人!你不想你的未来新娘子,未来外父,都是废人吗?”
凌锋真没有想过这么多。
青蛙老祖又道:“我早说过,对这些人仁慈不得,而今,你看……”
“他们实在没有人性!”
“他们早在崖上,要把你赶尽杀绝,甚至连你摔下了悬崖,找不到尸骨也不罢休,你应该一早便明白这个明显简单的道理!”
“我没有想到……”
“凌锋,凌锋,你还不出来?”
仍然是潘浩然的声音,又道:“凌锋,你这缩头乌龟,你再不出来,我先勒死师傅!”
蓝天朗并没有哼一声,可是,在旁的蓝茵,叫道:“不,不要杀我爹,杀我吧!”
潘浩然道:“啊,师妹,你没有痴呆,也没有失忆,你不用怕,我不杀你!”
蓝茵叫道:“大师哥,你先放了我爹!”
“放了师傅,也可以!”
“放吧,放吧!”蓝茵叫道。
“那对我有甚么好处?放了师傅,岂不是让他来杀我?我没有那么蠢!”
蓝茵叫道:“不会,不会,我保证不会。”
“你怎样保证?”
“我……我……”一时之间,蓝茵实在不知如何去作保证?
潘浩然道:“我们有一个办法!”
“甚么办法?”
“你先嫁了我!”
蓝茵怒道:“你休妄想!”
突然,蓝天朗脖子上绳索稍紧,他发出了一声叫声,蓝茵立时叫道:“潘浩然,你……”
“我怎么样?”
“你先杀了我呀!”
“我怎么样杀你?对,我有一个好办法!”
“怎样?”
“你先嫁了我,并且立刻洞房花烛,那么,你成了我的女人,你父亲成了我的外父,那么,他便不会杀我了,他怎会要女儿守生寡?”
凌锋听到这里,实在忍耐不住,他一奋身而起,连青蛙老祖也拉他不住。
凌锋来到小楼之下,叫道:“潘浩然,你只要我,不用伤害其他人!”
潘浩然仍然没有出来,只声叫道:“你终于肯出来了,不用做缩头乌龟!哈……”
“你想怎样?”
潘浩然道:“非常简单,你先在小楼下面,向我叩头认错!”
凌锋道:“你……”
这时,潘浩然已从小楼之内出来,手上拿着两条绳索,绳索是套着蓝天朗与蓝茵的脖子!
蓝天朗一直没有作过声,但此时见了凌锋,道:“凌锋,茵儿早已把他们恶行吿诉我了,我错收了这个忤逆的徒弟,你替天行道,把他杀了!”
凌锋正想开口,但潘浩然已把蓝天朗脖子上的绳索拉紧,叫道:“杀我?你先自身难保了!”
一时之间,蓝天朗被他勒得脸孔变色,喉咙间发出“咯咯”的声音。
蓝茵道:“潘浩然你……”
潘浩然勒得更紧,蓝天朗登时脸色也越来越青。
凌锋不能再忍耐,一跃而上,把“蛤蟆功”发挥得淋漓尽致!
潘浩然见他一动,心知厉害,出乎意料之外,他竟然连手上的绳索也放开了。
他把身体缩回小楼之内。
这一变化又使凌锋摸不着头脑,不过,蓝天朗的脸色并没有变好,反而是变得青蓝,已无人色!
原来潘浩然虽然把绳放下,但只是他手中一截,另一截仍在小楼之内。
潘浩然飞身入内,其实还控制了绳索,换句话说,仍控制了大局!
凌锋也不理得这么多,一手拉开了蓝天朗脖子上那绳,用力一拉,绳索立时断了!
蓝天朗立时喘着粗气。
可是,蓝茵的脖子上绳索又紧。
凌锋一转身,又想再把绳索拉断,可是,他用心救人,却忽略了自己!
五条绳索已自屋顶抛下,套着他四肢及颈项!
凌锋反应也快,双手双腿,用力一摔,四条绳已被拉断,屋顶上四个师兄,因拼命扯绳,突然松脱,立时跌了下来。
凌锋四肢可以发挥“蛤蟆功”的威力,但他的颈项却是不能!
那条绳索终于套着凌锋的颈项,一时之间,他实在动弹不得!
潘浩然正扯着那条绳,他是个得势不饶人的人,那会放过这机会,拼命抓着!
凌锋及时把几只手指,插入绳索与颈项之间,暂时可以免于窒息!
潘浩然得意非常,叫道:“凌锋,上次把你打下悬崖,你也不死,命可大了!不过,你注定是死在我手之上,那也没有办法了!”
他又用力一扯。
这一扯使凌锋颈间一痛,却没有套紧他喉咙,他手指一运功,登时,他一个转身,绳子碎裂!
潘浩然还不知发生了甚么事!
他只觉绳子一紧,不过,他害怕凌锋逃走,也同时用力把绳子拉紧,这一拉紧却上了凌锋的当!
原来他早已把绳拉断,双手却仍拉着绳,与潘浩然同时互相一扯,己把潘浩然扯近身边!
潘浩然十分害怕。
凌锋把绳一绕,反过来把潘浩然的脖子套着!
青蛙老祖这时也现了身,见凌锋如此手法,也大为赞叹道:“好极,好极,你的‘给蟆功’真不错!”
他解开了蓝茵的绳索,蓝茵道:“谢谢师傅!”同时,她也扑向父亲。
蓝天朗见了青蛙老祖,道:“多谢救了我女儿,也谢你救命之恩!”
“我没有做过甚么!”青蛙老祖道。
潘浩然此时已被凌锋制住,他转过身来,对师傅道:“师傅,你受伤了?”
“没有甚么问题!”
“师傅,我应该怎样处置大师兄?”
蓝天朗一见潘浩然,怒道:“这忤逆门徒,你想怎样便怎样!”
蓝茵道:“杀了他!”蓝茵本性其实善良,但想起刚才潘浩然那番恐吓之言,恨之入骨。
“杀他?”
青蛙老祖道:“风蛙,你下不了手?”
凌锋道:“不,我在想用甚么法子。”
“有很多方法!”青蛙老祖道。
“请师傅说!”
“丢他入山崖之下!”
“用蛤蟆功打他经脉,使他经脉逆转而死!”
“挑断他手筋脚筋,使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么多提议,使潘浩然越听,越是心寒。
凌锋想了又想,一时之间,似乎无法拿得定主意。
潘浩然哭丧着脸道:“师弟、师弟!”
“甚么?你叫我师弟?”凌锋道。
“凌师弟,你放过我可以吗?”
凌锋听了这话,呆了一阵,道:“师兄,你几时当过我是你师弟?”
“有,你当然是我的师弟,凌师弟,我知道,我以前所作所为,一切对不起你!”潘浩然不单是哭丧着脸,而是确确实实的哭了起来。
“你后悔?”
“后悔,非常后悔,而且我要向你保证悔改!”潘浩然说罢,也不理会绳索甚么,肌在地上,向凌锋叩起头来!
凌锋作梦也没有想过,大师兄潘浩然会向自己忏悔,向自己叩头。
一时之间,他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凌锋转向青蛙老祖道:“师傅,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才对?”
青蛙老祖还没有回答,蓝天朗以为他叫自己,接口道:“当然是杀了他,这人奸狡非常!”
话未说完,潘浩然却趁这个机会,凌锋转身向了蓝天朗之时,一扑过去,竟然用手扣着蓝茵。
潘浩然非常机灵,他一扣住了蓝茵,便往后退,退至屋角,再没有人可以从后攻击他。
这一倏变,令在场的人,也束手无策。
凌锋叫道:“你……你……”
潘浩然道:“你你你你甚么?凌锋你快退下,否则我第一个把你这个心肝宝贝杀了!”
潘浩然这话,显然不单是对凌锋说的,当然还是对蓝天朗说的!
蓝茵挣扎,叫道:“师兄,不用理我,杀了这畜牲!”
凌锋呆着,蓝天朗呆着,连青蛙老祖也呆着。
凌锋半晌才道:“你先放了师妹!”
潘浩然不单没有放开蓝茵,反而用力一箍蓝茵脖子,使她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凌锋听了,情急之下,扑了过去,潘浩然这时退无可退,只好再用力紧箍蓝茵,蓝茵不能再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挣扎,脸孔由红变白。
潘浩然叫道:“你一动手,我先杀蓝茵!”
蓝天朗叫道:“你千万不要……你想怎样也可以,先放了蓝茵!”
“退后!”潘浩然命令。
凌锋退了几步。
潘浩然又再喝道:“你们都退开!”
众人也只好依言退后。
潘浩然把蓝茵稍为放松,然后向门口处走去,叫道:“快命人开门!”
凌锋道:“你不要……”
潘浩然道:“开门,我说开门,不要再多说无关的话,否则……”
“好,我开门!”
凌锋一掌打出,这一掌力劲十足,立时把门也震开了,潘浩然向大门窜出。
众人想追出来。
潘浩然道:“若果我见有人追来,我先把蓝茵杀了,有人陪我上黄泉道,我也不寂寞。”
这话使在场的人,一个也不敢多跨一步。
过了半晌,凌锋一溜烟的跑了出去,青蛙老祖也追着,两人这时才明白,蓝茵落在潘浩然手上,一定没有好结果。
而且一失去潘浩热的踪迹,再找他比在大海中捞针,更为困难。
以他们两人武功,当然可以追及潘浩然,可是,他们投鼠忌器,始终只能遥遥的望着他,追着他。
×                           ×                            ×
潘浩然离开了大宅,并没有下山,反而是往山上跑去,蓝茵伏在他背上,好像昏了过去,没有知觉。
青蛙老祖对附近地形,完全不熟,便问凌锋道:“这家伙想弄甚么把戏?”
凌锋道:“我也不知,原来他上山,是有一个目的。”
“山上住了甚么人?”
“我也不知。”
“附近地势如何?”
“过了这个山,后面的山更高,我只知道,那山终年都有云雾盖住,连那些猎户也不敢上去。”
“那么,潘浩然上去做甚么?”
“天晓得!”
过了一个山头,潘浩然突然失了踪影。
两人大为吃惊,但无论如何,也要继续追上去,走了不久,他们发现半山之上,有几间茅屋。
凌锋道:“他可能躲在里面。”
青蛙老祖道:“凌锋,这一次不要再被无良之人所害,一有机会,救出蓝茵之后,不要让这潘浩然多说一句话。”
“知道!”凌锋也实在后悔,如果在师父大宅之内,迅速下手,杀了这个奸狡之人,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青蛙老祖看了附近形势,道:“我们分左右包抄上去,不要被他发现,否则蓝茵命危。”
凌锋点点头。
青蛙老祖已一窜而上,凌锋从另一边上去。
这几间茅屋,依山势而建,非常简陋。
凌锋走近一间,只嗅到一阵难闻的气味,他不敢迫进,只有屏着气,慢慢在附近窥看。
茅屋之内,似并无人居住,只有一些非常简陋床铺,还有一些猎户惯用的猎器。
另外还有一些风干的肉。
气味便是从这些肉发出,凌锋知道这些气味无毒,才敢入内。
屋内本是到处铺尘,但很明显,地上有多处脚印,潘浩然来过此,不用置疑。
忽然,他听见一些步履之声。
他伏在一旁。
过了一会,似有人走近,他扑出去,一连出了两招杀手。
那人一退,发出一声怪叫“阁阁”。
凌锋连忙缩手,因为他知道那是青蛙老祖,青蛙老祖也出了两招。
两人劲力在屋中迸发,立时,把这茅屋屋顶也震穿了,四周墙壁也崩塌下来。
凌锋叫道:“师父!”
青蛙老祖道:“风蛙,这几间屋内也没有潘浩然的踪迹。”
“不过,他一定进来过。”
“是的,地上尘埃痕迹凌乱。”
“这究竟是甚么地方?是潘浩然的地方?”
“我看不是,这是猎户建的简陋茅屋,作为他们上山或下山时,补给的地方。”
“怪不得有些风干的肉。”
“这些肉挂了很久,看来也没有猎户来的了。”
“潘浩然进来作甚么?”
“他熟悉附近环境,可能来歇息一下,也可能……”他话未说完,便用力去嗅。
“你嗅到甚么?”
“有些烧焦的气味。”青蛙老祖道。
凌锋也嗅了一下,拉着青蛙老祖,叫道:“走!”两人索性从一个窗口扑了出去。
登时,火光一起,几间茅屋,同时起火。
“怎会如此?”凌锋叫道。
“是潘浩然故意弄的,他明知我们追他,他引了我们入来,下了火种,想把我们烧死。”
这些茅屋,非常干燥,火势一经吹起,立时蔓延,连附近的山草也烧了起来。
“走!”青蛙老祖叫道。
火势非常厉害,两人返身,向山上逃去。
两人跃上了一块巨石之上,看着下面,火乘风势,转瞬之间,已把几间茅屋,化成灰尽,还把附近的山草也蔓延着,大半个山头成了火海。
两人坐在巨石之上。
“这潘浩然是只禽兽!”青蛙老祖道。
凌锋道:“为甚么老天让这种恶人活下去。”
青蛙老祖道:“你不用怨天,天老爷自然有眼。”
忽然,在烟雾之中,他们都看见一个黑影正向山上进发。
凌锋道:“你看,他还在逃!”
青蛙老祖道:“追,我发了誓,就算是天脚底,我也要把禽兽捉住。”
潘浩然布置这一场火,明知是烧不死二人,但可以阻慢二人脚程,让他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摆脱他们。
可惜,他的算盘打得并不响。
青蛙老祖与凌锋,轻功在潘浩然之上,过了两个山坳,潘浩然又在他们脚程之内。
潘淮然背着一个竹篓,篓内是蓝茵。
看来蓝茵仍是昏迷。
凌锋道:“这家伙一直以蓝茵作为挡箭牌。”
“是的,他这么辛苦赶路,也不肯放弃蓝茵。”
“如果他没有蓝茵在手,我们立时上去毙了他。”凌锋狠狠地道。
“快追,我们不能让他再走这么远,否则失了他的踪影,再找他比登天还难。”
两人又再发力追上去。
潘浩然一直没有停下来,渐渐,他的脚程开始慢了下来。
凌锋与青蛙老祖也没有停下来。
凌锋开始有些奇怪,问道:“师父,你认为潘浩然这么一直走,有甚么目的?”
“我看他去找人。”
“找人?找甚么人?”
“当然是找一个可以保护他的人。”
“有甚么人可以保护他?”
“你是他的师弟,又与他相处多年,你好好想一下,他可以投靠甚么人?”
凌锋想了又想,道:“没有,我实在想不出来。”
这时,潘浩然又转入了另外一个高山,这高山更为阴森,四处是参天巨木。
追了半天,突然再没有了潘浩然的踪影。
两人在这森林之中,走了又走,才发现迷了路,根本不知道在那里。
青蛙老祖道:“我们上最高的树木上,俯瞰下来,才可以找到去路。”
两人跃上树,枝桠茂盛,树与树之间,枝桠左穿右插,好像织成了一个网,其中有些树枝,还长有剌,一时之间,无法穿过这些树枝网。
两人又从树上下来。
当两人还没有站定,突然,树林之中,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叫声。
这叫声使人毛骨悚然。
突然,黝黑的四周,似满布了火点。
青蛙老祖惯于黑暗中生活,一望过去,便知道不是火点,而是眼睛。
是眼睛,足有十来双眼睛。
凌锋道:“是人?”原来凌锋也发现了。
青蛙老祖道:“有人,但并不全是人。”
凌锋并不明白。
可是,突然“胡胡”的几声,凌锋也明白了,因为其中有几对眼睛已近了。
出来的东西,带着一身臭味,而且身高不及人,但动作比人还敏捷。
“是猴子!”凌锋叫道。
他没有猜错,那难闻的气味,夹杂着他们发出吱吱乱叫,叫人心寒。
两人立时以背对背,向四周发掌。
那些猴子,被掌力震了开去。
两人趁这机会,退出了这处森林,来到一处较为光亮,而且树木没有那么茂密的地方。
那十来只猴子也同时追了出来。
这时,他们才可以看清楚,十几只长毛猴子,伏在十几个长头发的人的肩上。
这些人衣衫滥褛,他们有一个共通之处,长发披肩,还盖着他们的脸。
骤眼看去,他们也像长毛猴子,只不过他们身体比猴子高大。
一共有十五人,每人肩上有一只堠子。
凌锋叫道:“各位……”
那十五个人,已围成了圆圈,向二人迫近。
青蛙老祖道:“我们路过贵境,不知有所冒犯,请高抬贵手。”
突然,当中有一个人,道:“一老一嫩,杀死那老的,留下嫩的。”
出乎意料之外,说话的人,竟然是一把女人的声音。
“上!”
上的并不是那些人,而是猴子。
凌锋与青蛙老祖也来不及说话,他们同时发掌,那些猴子不知厉害,并不闪避。
立时,有十来只猴子被掌力震死,有的被他们掌力,震了开去。
那女人道:“厉害!”
猴子被弹回,已成了尸体,不能动弹,其余的堠子,见状也不敢再来。
女人喝道:“上!”
这一次,才是人上。
只是那些人,长发披面,衣衫本来是蔽着他们全身,此时,他们伸出手来,向二人攻击。
这些人的手脚,似并不齐全。
有些人甚至没有了一些手指,不过,所发出的力量,倒仍是不弱。
两人暂时见招拆招,未敢使出杀着。
再战二十个回合,青蛙老祖似要退下,道:“你们是女人?”
凌锋也退下,道:“女人?”
那为首的早已说过话,又道:“女人又如何?”那女人声到人也到。
立时,她攻向青蛙老祖。
青蛙老祖护着全身,发现这个女人,招式厉害,但劲力却似乎欠佳。
如果她有充足的力量,他无疑是武林中高手。
青蛙老祖叫道:“我们误闯你们禁地,早已道歉,我们不想杀人。”
那女人仍一招紧似一招,道:“你们不想,我们想!”那女人突然十指箕张,抓向青蛙老祖的脸。
青蛙老祖看得非常清楚……
那女人十只指头,根本没有一只是完整的。
青蛙老祖忍不住叫道:“痳疯!”
那女人凄厉的叫道:“是又如何?”
青蛙老祖避开她的来势,闪身在旁,他实在凌厉,青蛙老祖道:“我不想伤害你!”
那女人叫道:“你是没有这个能力!”她又再使出招数,同时手脚并用,迫使青蛙老祖出招。
青蛙老祖知道这样瞎缠下去,不是办法,瞥眼看去,凌锋也受其余几个妇人猛烈攻击。
青蛙老祖决定以快打,摆脱这些妇人,他向凌锋叫道:“走!”
凌锋听了,应道:“是!”
两人虚晃一招,飞身向空中,想从树上逃离。
为首的那个女人,忽地发出了哨声,一直在旁烦躁不安的长毛猴子听了,立时扑了出来,攻向二人。
青蛙老祖这一次实在打错了算盘,以为可以利用参天树木,摆脱这些痳疯女人,那知道,她们身边的长毛猴子,更善爬树。
在树上,一个武功如何高强的人,比起猴子上来,仍然相差一大截。
那些猴子,从四方八面包抄而来,时而乱抓,时而啮噬,时而吼叫,真令两人手忙脚乱。
那为首的女人猛力忽哨几下,群猴攻击,更是勇猛。
为首的女人见了,哈哈大笑,其他女人,看见两个男人,在树上被猴群弄得不知所措,也大笑起来。
青蛙老祖心想,在树上与猴子斗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猴子手爪极利,被牠们抓到,也是十分危险,便叫道:“风蛙,下去!”
凌锋应道:“好极!”
青蛙老祖伸手,抓了一把树叶,然后向群猴掷去,那些猴子痛极,怪叫连声,他们也趁此良机,跳了下来。
他们身还未稳,那些女人又再攻来。
青蛙老祖依然被为首那个女人攻着。
那女人叫道:“这老家伙留给我对付,你们要把那青年的给我活捉!”
众女人应声,齐齐攻上。
青蛙老祖一直手下留情,因此并没有伤及那女人,而今见她口出狂言,视他如无物,心中怒极。
他一掌挺出。
那女人知道青蛙老祖功力深厚,不能与他硬碰,因此立时避开。
那知道,青蛙老祖这一招是虚招,真正的力量,来自另一只手,这一掌直迫女人的脸。
那女人的脸一直被她的长发遮盖着,半遮半掩,根本看不清这女人的脸。
青蛙老祖这一掌,力量雄浑,使那女人无法躲避。
不过,那女人也非弱者,在避无可避之际,也昂首一闪,算是不与青蛙老祖的掌力直接碰个正着。
那女人的头发被掌力所震开,露出的却不是她的脸孔,而是一块黑色薄纱。
原来这女人不单被长发所盖,还有一方黑纱盖着。
青蛙老祖奇怪,心想:“为甚么这女人如此神秘?”他又再出一掌。
这一掌直迫女人脸孔。
女人似乎十分避忌,跃了开去。
青蛙老祖知道,这地方是女人最注重的,于是,他奋力再进,又再攻向女人脸部。
这一次,女人避无可避。
她的长发被震开,面纱也同时被震开!
青蛙老祖五指箕张,五根指头比五招利双还要厉害,只差半分,便要抓破女人的脸!
不过,当他看到那女人的脸时,他实在不忍心再抓下去……
因为那女人的脸实在不像一个人的脸!
脸孔之上,五孔已溃烂!
扭曲的脸容,比地狱中的魔鬼,还要难看!
青蛙老祖的五指虽没有抓下去,但内力依然,使女人无法摆脱。
不过,青蛙老祖实在无法下手,立时收敛内力,道:“对不起!”
那女人本被青蛙老祖内力吸着,自己性命,早已在他掌中,自忖再无幸免之理。
想不到青蛙老祖外表怪异怕人,内心却仍然善良。
那女人突然觉得脸孔压力一松,整个人弹了开去。
女人叫道:“停手!”
其余在攻击凌锋(的)女人,立时停了手,她又再吹了几下忽哨,在旁叫嚣的猴子也立时静了下来。
女人道:“谢过不杀之恩!”
青蛙老祖道:“对不起,我不应……”
“你现在明白,我要杀你们的原因?”
青蛙老祖摇摇头。
凌锋更开口道:“不明白!”
女人道:“我们这地方叫疯猴山,但而今已改了名字,叫作疯人山!”
“疯人山?”
“是痳疯人自生自灭的地方!”
“你们都染上痳疯?”
“难道你看不见我的脸?”女人这时反而自揭面纱,凌锋见了,忍不住发出了“咯”声音,并且立时转首。
女人道:“我已是无可救药,而她们……”
凌锋道:“她们怎样?”
“我相信找几个壮男,一定可以把她们的病治好!”
凌锋并不明白女人说的话。
但青蛙老祖见多识广,似乎明白,道:“你们相信,把痳疯病传了给别人,便可以好?”
女人道:“当然。”
青蛙老祖笑道:“那么,你见过有人因为把痳疯病传了给别人便好吗?”
那些女人听了,窃窃私议。
为首的女人,对这问题也无从回答。
凌锋望着青蛙老祖,不明所以。
青蛙老祖道:“风蛙,你对痳疯病似一无所知?”
凌锋摇头。
青蛙老祖道:“据说痳疯病是一种无可救药的病,但有一个方法,可以把痳疯摆脱,便是要找一个人,把痳疯病传给他!”
“怎么传?”
凌锋问得天真,一时之间,青蛙老祖也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那女人道:“成亲!”
凌锋听了,有些明白。
青蛙老祖道:“对,因为通过肌肤之亲,对方染病,自己才好摆脱病魔。”
凌锋道:“那么你们想抓我们二人?”
女人道:“是的,旣有壮男经过,我们怎会放弃?我虽已无可救药,但她们……她们有些仍年轻!”
青蛙老祖道:“你们可试过?”
女人道:“这地方根本是常人禁地,那有甚么人会来?除了……”
青蛙老祖道:“除了近日有一男一女上山之外,根本很少人会走近这地!”
“一男一女?”凌锋提高了声调,又问道:“男的是个甚么模样,女的又是怎样?”
女人道:“男的是往山上找万王的!”
青蛙老祖道:“万王,甚么万王?”
“我们山上有一个王,其实我们都是他的下属,负责守此山头!”
“万王是个甚么人?”
“不是普通人,是个王!”
凌锋道:“也是个痳疯人?”
众女人不敢开声。
青蛙老祖道:“那个上山的男人,面貌如何?”
“非常丑陋。”
凌锋听了,急道:“女人呢?”
“非常美丽。”
“为甚么你们会放他们上山?”
青蛙老祖问道。
女人道:“因为那个男的,是要送一件大礼物给万王,我们怎敢阻止?”
“送礼物?甚么礼物?”
“那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我们的万王说过,越是美丽的女人,对治病越有作用!”
青蛙老祖道:“这话对你们也通用?”
“是的,俊俏而精力充沛的男子,可以把我们的病治好!”
“怪不得你们缠着这个美男子!”青蛙老祖望着凌锋,有意消遣他。
凌锋急道:“当时,那个女子怎样?”
“那个女子是半昏迷!”
凌锋道:“师傅,一定是他们了!”
青蛙老祖道:“是的,我们追上去。”
女人道:“你们追不得!”
“为甚么?”
“因为万王是个武功极好的人,你们武功……也许也不及他!”
青蛙老祖道:“一个武功如此高强的人,怎会变成痳疯汉子,又怎会在此据山为王?”
女人道:“我们不知道,不过,他武功实在厉害,我看过他一出手便可以杀人,而且,他心狠手辣,不论男女,只要他要杀,他便下手,并不像老先生你!”
凌锋道:“这人如此厉害,杀人如麻,倒要见识一下,为甚么这人叫万王?”
“不知道,据说他本身姓万!”
“姓万?”青蛙老祖似乎极有反应,道:“可否描述一下?”
“年纪与老先生差不多!”
“使刀的?”
“我不知道,不过,在他所住的地方,的确挂有一柄金刀,黑色却闪着金光!
“乌金宝刀?”青蛙老祖似乎在自言自语。
凌锋问道:“怎么,你认识这人?”
青蛙老祖道:“你有一个把你赶尽杀绝仇人,我也有一个把我赶尽杀绝的仇人,他们都在山上!”
“那姓万的是你的仇人?”
青蛙老祖突然整个挺了起来,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双手抖动,发出“咯咯”的声音,凌锋从来也没有看过,青蛙老祖如此模样。
女人道:“老先生,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因为毕竟你放过我一命!”
青蛙老祖道:“为甚么?”
“因为我见过上山的人,从来没有见过下山的人,除了女人,像我们,我们是被迫上山,而成为痳疯人下山,并且成为了他的下属!”
青蛙老祖开始明白这班女人的来头,大槪这些女人都是被万王捉上去,用作治疗他本身的痳疯,被他奸污之后,无奈成了他这个疯人山的守卫。
凌锋忽地急道:“那不得了!”
“甚么不得了?”
“蓝茵已成为礼物!”凌锋非常焦急。
“我们立刻追上去。”
女人道:“你们这样去,是否送羊入虎口?”
青蛙老祖道:“就算拼了,我也要杀了这万八!”他顿了一顿,向女人问道:“你们想永远守在此山?”
女人道:“当然不想,不过,我们患了此病,能否离开此山也不重要。”
“不过,我看妳们并不一定患痳疯病。”
女人道:“你看我们的手指、脸孔,不是患了痳疯病,还会是甚么病?”
青蛙老祖道:“我也不敢肯定,但有一点,我不明白,妳们如果是有痳疯,肯定不可以使出这些劲力。”
“我们手脸皮肤腐烂,但内里却似乎仍健康。”
“因此,我希望杀了我这仇人之后,也许我可以为妳们诊治一下。”
那女人听了,似乎看到了人生中的一些曙光,道:“其实我们也不想永远成为万王的禁脔。”
青蛙老祖转身向凌锋道:“风蛙,这一次硬仗……”
凌锋接口道:“我们都曾被人赶尽杀绝,这一次,也要他好好尝一下被我们赶尽杀绝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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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蓝茵再度出现,潘浩然便没有好好的睡过一天,因为他深知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
蓝茵的失亿,变成白痴的模样,又给他一刻安宁,当他再见凌锋出现,他知道报应的日子终于来到。
对付凌锋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他可以再次使出他的赶尽杀绝的本领,务使凌锋尸骨不全,那么,对付蓝茵,甚至对付师父蓝天朗也不是难事。
甚至要把蓝茵娶了过来也并不是难事,虽然,而今蓝茵已成白痴,不过,她仍美貌如花。
可惜他一切如意的算盘打不响。
青蛙老祖这奇怪的糟老头,使他处处碰壁,潘浩然还以为搬出万八这个名头,可以吓倒这老头,想不到万八却正是糟老头的仇人。
人算实在不如天算。
不过,他对万八依然有信心。
如果不是潘浩然,万八早已死在疯人山之下,潘浩然向来没有做甚么善事,不过,那一次无意中遇到万八,万八当时病得晕倒,潘浩然给了他喝水,这水使万八认定潘浩然是他的恩人。
万八应承过,潘浩然一天有难,他定会悉力以赴。
潘浩然上疯人山找万八,一来是希望远离青蛙老祖与凌锋,甚至蓝天朗,他希望疯人山这地方,可以吓怕他们,使他们不敢追来,甚至永远不追来。
二来他手上有蓝茵,他可以利用蓝茵来引诱万八保护他,潘浩然并不相信甚么报恩的承诺,不过,万八相信美丽的女人,可以医他的病,为了得到这美丽而年轻的女人,万八真的会保护他。
还有,控制住蓝茵,使凌锋也有所顾忌。
潘浩然知道,这是他唯一绝处逢生的机会。
当他到了疯人山,万八的身体似乎并没有甚么变化,虽然他头戴大草笠,脸孔处包着薄纱。
万八一见了潘浩然,也看见了他背着的蓝茵,立时表现得非常热情的样子。
潘浩然道:“八哥,这一次我被人赶入了绝路。”
“绝路?天下无绝人之路,况且有我在,浩然弟怎会入绝路,就算入了绝路,也是绝处逢生。”
万八的眼睛,虽然在薄纱的后面,不过,潘浩然知道,他正贪婪的望着这个昏迷的少女。
“这是谁?”万八终于忍耐不住。
“这当然是送给八哥的礼物。”
万八听了,非常高兴地道:“浩然弟何以如此客气?这……”
“八哥,你身体近日如问?”
“好,非常好,日前遇到一个巫医,他给了我一张仙方,只要我与三七二十一个少女交合,我的病便会霍然而愈,而在过去半年,我已御了二十个。”
“那么,八哥离痊愈之期不远。”
“是的,还有一个,这几天我正为此而烦恼,我手下的疯猴疯妇,在方圆百里之内,也找不到一个,想不到浩然弟你来,而且……”
潘浩然道:“其实这少女是我师妹。”
“是你师妹,你怎会……”
“我为了赢得她的欢心,曾经赶尽杀绝我一个师弟,而她不幸,被我那位师弟累及……”
潘浩然把事情覆述了一遍。
万八听了,道:“你害怕的是那糟老头?”
“那人极为厉害。”
“厉害得过我万王?”
“我害怕你的病……”
“我的病也没有甚么问题,而且,当我与这最后一个少女……我身上的疯毒已经去了八八九九,任他武功如何厉害,也敌不过我万王?”
潘浩然道:“那么一切也靠你了。”
“你当然可以靠我,而且,过去几年,我在山上早已有很多机关布置,就算他武功再厉害,可以打败我,也逃不出我这鬼臼阵。”
“鬼臼阵?”
“是的,你不用知道那是甚么一回事,我只是让你知道,那两个来找你的人,就算他们有本领上到来,甚至有本领打败我们,也逃不过这鬼臼阵,你尽管可以放心。”
万八的眼睛又落在蓝茵的身上。
潘浩然虽然看不到他的目光,但从薄纱后面射出的诡异光芒,使他也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万八道:“不过,我害怕你反悔。”
“反悔?反悔甚么?”
“当我杀了你的仇人之后,你又不肯把这少女送给我了。”
“不会!”潘浩然斩钉截铁地道。
“为了表示你对我的信心,你先把这个少女交了给我,让我……”
“那怎可以?”
“你不信我?”万八道。
“不,不是……”
这时,大宅外面传来非常嘈吵的声音,几个脸戴黑纱的人跑了进来。
“甚么事?”万八问。
“万王,一老一少,正朝这里而来。”
“你们这些疯猴疯妇怎会如此窝囊?”万八咆哮,那些来禀告的人,都非常害怕。
万八转身向潘浩然道:“好了,浩然老弟,旣然他们来了,那么,我先把你这两个仇人杀了,然后,我才……”
潘浩然喜道:“好极,到时八哥药到病除。”
万八吩咐道:“传我命令,把山上每一个下山缺口堵塞,只让二人上鬼臼阵之处。”
众人领命退去。
万八道:“浩然老弟,你好好在这里,为我看守我这一帖上佳药村,一会便有好消息。”
万八立时出了大宅,大宅之外,早已有一大排头戴大草笠,脸上披着薄纱的人,不过,他们与万八不同的地方,他们每个人虽有草笠,仍然长发披肩,加上每人肩膀之上,都有一只长毛猴子。
青蛙老祖与凌锋朝着这大宅而来,一路上有些黑衣长发人袭击,不过,青蛙老祖与凌锋厉害的掌法,使他们闻风丧胆,越近大宅,反而越无人敢出击。
来到大宅之前,这个诡异场面,反而使二人有点心寒,步步为营。
那些疯人,开始发出一些声音,而那些长毛猴子,也跟着主人,发出更尖锐刺耳的声音。
万八一举双手,声音立时停了下来。
“竟然是你,想不到当年连我也嫉妒的英伟少年,而今竟变成一只青蛙了。”
青蛙老祖听了,道:“万八,果然是你,害人害己,你也是痳疯人。”
“好极,你还认得我。”
“你已成了痳疯汉子,我怎会认得你?但是,你把我推入深涧,你最后那狠毒的声音,我永远会记住。”青蛙老祖一挺身,整个人似乎高了起来。
青蛙老祖低声道:“风蛙,趁我与他周旋,你进去先救蓝茵。”
凌锋道:“你小心!”
青蛙老祖叫道:“万八,你下令你所有痳疯人,一起上来吧!”
那些黑衣长发戴草笠之人,全是染上了痳疯之人,所谓崩口之人,忌崩口碗,最怕人称他们痳疯人,因此大为鼓噪,又发出可怕的吼声,不过,他们没有万八的命令,还是没有一人敢妄动。
青蛙老祖突然飞身而起,扑向万八。
万八不慌不忙,迎着他。
青蛙老祖在深渊之中,练成了上乘的蛤蟆功,而且在绝望中遇到了凌锋和蓝茵,使他回复了复仇的火焰,他一出手,有如雷霆万钧之势。
万八武功本来在他之上,不过,自染上痳疯之后,身体虚弱,幸好他自恃有武功底,还可以勉强使病情不再恶化,加上他遇到那个巫医给他信心,一时之间,他仍可以应付青蛙老祖。
可惜,那三七二十一个少女的药方,只能给他信心,而不能给他体力,其实早已把他身子掏空,他那能再多应付青蛙老祖的三招两式。
青蛙老祖已见他脚步虚浮,身摇体晃,他不再犹豫,决定不再给他半个机会。
青蛙老祖一个翻身,在半空之中发出“阁阁”之声,然后,双腿一撑,这一招“倒行逆施”发挥了蛤蟆功的最大威力。
万八早已感到那股迫人的力量,他也不犹豫,一闪身入了人群之内,再叫道:“攻!”
那些黑衣长发戴草笠手下,加上他们每人肩上的猴子,一齐向青蛙老祖攻去。
其中前排十来个人,也包括十来只长毛猴子,接着青蛙老祖这一招“倒行逆施”的余势,立时如骨排般倒了下去,无论是人是猴,仿似一堆废柴倒下。
这一招使在场的痳疯人都惊怕起来。
万八如何没有见到?他庆幸自己躲避合时,否则早已在这一招之下,成为肉酱。
他一跃而起,踏着在场的疯人肩膀之上,迅速向山上而去,并叫道:“鬼臼!”
众人听了,也蜂拥跟进。
青蛙老祖也跃了起来,也同样的踏在所有疯人的头上,猛追万八。
凌锋看着青蛙老祖与万八二人,在人群头上、肩上追逐,实为奇观,不过,奔向大宅。
潘浩然其实一直在宅内监视,但见万八似是败下阵来,心中已是一惧,再见人影飞扑而来,他知道此时不走,再没有机会。
他反身托起蓝茵,便往外走。
凌锋叫道:“潘浩然,你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意?”
潘浩然已不答他,奔了出门,但见那些黑衣人拥向山上,他也随着人潮向上。
凌锋当然是尾随不舍。
青蛙老祖施展蛤蟆功,本是踏着人头追上,再而变成一扑一跃,借着每一个人的人头,很快便追上了万八,不过,就快追及之时,人潮散开。
人潮突然变成水银泄地似的,向四方八面泻去,不及一瞬,这块荒地之上,再无人影。
那一边却仍站着万八。
青蛙老祖知道,万八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他心思缜密,没有把握,他不会在那里屹然不动。
万八笑道:“你还不追过来?”
青蛙老祖一时之间,看不出与他相隔的这块荒地,究竟有甚么机关,因此,他不敢贸然出击。
潘浩然这时从另一边山而上,见到万八,叫道:“八哥!”
万八见他仍托着蓝茵,叫道:“来我这边,千万别妄动!”
凌锋本已追近,一听此言,立时知道,前面可能是有危险之地,他也不敢追过去,而另一个原因,当然是他们手上有蓝茵。
这时,山另两边,又有一人闪身而上,来的正是蓝天朗,他这时衣衫褴褛,看来他可以突围上山,也是不易。
他未站定,已看见潘浩然托着的蓝茵。
蓝天朗爱女心切,忍不住叫道:“潘浩然,你千万不要害我女儿!”
潘浩然叫道:“师傅,你也来了,好极,好极!你先命凌锋走开,再叫这青蛙离去!”
蓝天朗道:“我叫,我叫,凌锋,为了我的女儿,你离开吧!”
凌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潘浩然见恐吓有些效用,道:“再叫这青蛙老祖离开,否则我先把蓝茵抛下去!”
蓝天朗有些为难,因为青蛙老祖是没有必要听他的。
不过,他仍然叫道:“青蛙老祖,看老天爷份上,救我女儿一命!”
青蛙老祖并没有反应。
万八叫道:“浩然,先抛此女下去这鬼臼!”
“鬼臼?下间是甚么?”
“这是个山上痳疯人的万人塚,下面不单是满布痳疯病人尸骨,还有无数痳疯虫、痳疯蛆……”他哈哈的大笑起来,接口又道:“不要说是被抛下去,葬身入痳疯病人骨之中,单是多闻一下这些痳疯虫、痳疯蛆、尸气……”
蓝茵突然发出了惊叫——原来她一直并没有完全昏迷,此时听到万八这番言词,吓得不由自主的尖叫。
潘浩然发觉蓝蓝茵挣扎,更大为得意,叫道:“你们还不走的话我便……”
他作势欲抛!
蓝天朗实在爱女心切,他已失去理性般,一跃而出,扑向潘浩然。
潘浩然见人影一闪,心下也大惊,这一惊使他再没有能力抓紧蓝茵。
蓝茵因恐慌而乱抖,一经放松,身体已不由自主的向下堕去。
向这可怕的鬼臼堕下。
凌锋一见这情形,明知有极大危险,也不再顾及,奋身一扑,向蓝茵抄去。
蓝天朗也在这时,转身挽救下堕的爱女。
两人包抄承托蓝茵。
可是,他们在半空,根本无处借力,虽然两人及时托着蓝茵,但无法托起她来,反而形成了三人迅速下堕。
青蛙老祖“阁阁阁阁”连叫四声,他把身体一缩,然后一窜,整个人比一支箭还快。
来到三人下面,整个身体飞快反了过来,双腿往上撑,把他们三人撑了上去。
这一撑之力,实在难以想象,三人便像被炮弹弹上了半空,因为是向斜撑上,三人竟然可以在鬼臼的另一边,堕了下来,并没有落在鬼臼之内!
可怜的青蛙老祖,为了救他们三人,施出了他九成以上的功力,撑了三人上半空,而他自己下堕之势更为加速,看来他再无逃出鬼臼之理!
可是,青蛙老祖突然把手与脚都伸长似的,有如一只伸长的大青蛙,又是“阁阁阁阁”四声,他双手居然可以抓到鬼臼旁边!
他双手抓着,双腿也撑着,活像一只攀在井缘上的青蛙一般。
这时,他蛤蟆功已发挥至尽,只能贴在这鬼臼边缘,不断的喘气。
万八如何不知这是个大好机会。
他飞身过了青蛙老祖那一边,双掌挺出,打在青蛙老祖的双手,只要他双手一软,他便堕入鬼臼。
果然,青蛙老祖双手被这一掌,打得发软,双手一松,这一松使他双腿立时力量增强。
青蛙的后腿比前肢更有力量,而青蛙老祖在这危险边缘,也发挥最后一成功力。
他奋力一撑,居然跃上了鬼臼边缘之上。
万八见状,知道自己再无能力反抗,他转身便逃,那知道青蛙老祖又再一跃,已落在他前面。
万八惊极,又再转身。
他这次转身,面对鬼臼,青蛙老祖双掌挺出,万八便如断线风筝,堕入了鬼臼之内。
不一会,鬼臼之内,传来阵阵恐怖的叫声,看来,万八已受了他自己布置的鬼臼内的痳疯虫,痳疯蛆……
潘浩然已悄悄地想离开。
青蛙老祖又再一跃,正落在他前面。
潘浩然怪叫:“饶命!”
青蛙老祖并不理他,转身叫凌锋,道:“风蛙,你来,你可以痛痛快快报仇,你来,你来!”
凌锋一跃前来,望着潘浩然。
潘浩然跪了下来,叫道:“师弟,师弟……你饶我一命,我……”
凌锋道:“你可曾有过饶我一命的想法?”他上一步。
潘浩然依然跪着,退后一步。
凌锋又再上一步,迫他后退一步,这样,一连五步之后,凌锋突然“阁阁”两声,把他所学的蛤蟆功,却发挥在这两掌之上。
潘浩然像个泄了气的球,堕下鬼臼,不一会,又传来他恐慌的叫声,那些痳疯虫,痳疯蛆正在招呼他……       
青蛙老祖与凌锋都可以亲手报仇,两人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
蓝天朗与蓝茵已无恙,蓝茵上前,拥着凌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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