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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南宫宇《猿魔煞》(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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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连载菌今日始载结集版《猿魔煞》,本作品不是系列,不按连载年表排列,只按照英文字母顺序排列,如有疑问,请在楼中提出,谢谢。
 楼主| 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猿魔煞》
作者:南宫宇
版本:武侠世界
主角:风玄、萧遥、腾飞
校对:灵溪




第一章 僧人遭害 疑云重重

仲夏清晨,曙光初露。
少林寺大雄宝殿,早课未了。
梵音轻奏,夹着木鱼清晰的声音自大殿传出,使这庄严的武林圣地,更添优雅。
一道尖叫声音自达摩院传来。
“救命,救命……”幼嫩的叫声打破了这和谐静寂。
一个小沙弥好像发狂似的自达摩院奔出,口中呼着:“救命……救命……”
有一两个在院中工作的僧人企图阻止他。
小沙弥似看不到他们,直冲而过,竟把那几个僧人也撞跌在地上。
他仍向大雄宝殿而来。
两个僧人从大雄宝殿内跨步出来。
小沙弥仍像着了魔般狂呼,奔上石阶,似要硬闯入大雄宝殿之内。
两个僧人站在门前合什。
这两位僧人也算是身材高大,屹立门前就像两尊高大门神。
可是,小沙弥却似视而不见,向他们当中撞去。
两人感到小沙弥那股锐不可挡的冲力,居然被他撞开了一些,小沙弥身体瘦削,在这一晃当中,竟然入了门内。
两个僧人连忙转身,拉他不住。
小沙弥入了大堂,被那庄严气氛吓得呆了一呆,不过,他喉间仍发出“咕咕”声音,并喘着气。
众僧虽是定力过人,但听到这个小沙弥发出的声音都转身望过去。
连敲木鱼的师傅也停了。
这一刻大雄宝殿之内静如深海。
小沙弥突然尖声狂叫道:“住持,住持……”
当中的住持方丈明慧禅师,合什道:“阿弥陀佛!”
“住持,住持……”
“慢慢道来,发生了甚么事?”明慧禅师慢慢步上前来,其余弟子也跟从其后。
“死了……死了……”
后面的僧人听了,俱在哄动,明慧禅师不愧是少林寺方丈,仍平和的问道:“阿弥陀佛,小徒儿,谁死了?”
那平和仁慈的语音令这个把持不住的小沙弥稍为安静,不过,这安静平和只维持了极短时间,小沙弥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又叫道:“死了……师傅死了……”
众人听了,大为震惊。
明慧禅师道:“这小徒儿来自何院?”
在旁的僧人,全是少林寺内极高辈份的僧人,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更不知他来自何院!
外面两个僧人,这时才进来。
其中一僧合什道:“住持,小僧看到他自达摩院奔来,可能是……”
明慧禅师道:“达摩院?”
这时,小沙弥略为镇静下来,道:“他死……死得非常恐怖……”说话之时,险孔又再抽搐。
明慧禅师道:“悟因,你照顾他!”
悟因是明慧禅师两大弟子之一。
“了因,咱们同往达摩院!”
了因是明慧禅师另一个弟子。
除了了因和尚之外,还有几个辈份较低的弟子也伴着住持直往达摩院。
悟因上前,蹲下来看小沙弥。
小沙弥非常害怕,悟因立时点了几下他胸前要穴,登时,小沙弥合上了眼睛。
悟因再用右掌盖在小沙弥光头之上,一道暗劲自他掌中传出,直透小沙弥头上。
小沙弥不一会便张开了眼睛,这时,他似乎回复了正常,道:“大师傅,我师傅死了!”
“你师傅?”
“觉光和尚!”小沙弥似回复了理性。
“是刑法堂的觉光!”
“觉光怎么会无端死去?”
“他……他……”一想到师傅的情状,小沙弥又再紧张起来。
悟因道:“你慢慢说!”
“他……他……”小沙弥脸上又充满了恐惧,那种恐惧连在旁看的人也感到心中发毛!
悟因道:“你不必再说!你们照顾这小沙弥,咱们也往达摩院一看!”
小沙弥道:“大师傅,我也去!”
“你不怕?”悟因问道。
小沙弥点点头,道:“怕,但我要去!”
悟因道:“好极!”
其余几个辈份较低的也随着悟因,小沙弥一手拉着悟因大师的袈裟。悟因也没有推开他,因为这样可使小沙弥感到暂时的安全。
一行八个僧人,悟因领先,入了达摩院。
达摩院是少林寺打理寺政的地方,院子极大,当中包括了刑法堂、律政堂、藏经阁等。
一入达摩院,四周仍是平静如昔,并无异状。
刑法堂离大门之处,并不太远。
悟因问道:“觉光师傅在那里?”
“在精舍!”
所谓“精舍”,便是觉光所住的一座平房,这平房在刑法堂的后面。
精舍并不华丽,只是一间用麻石所砌的平房。
来到大门,悟因也吃了一惊。
大门是用一些实木所做,这时,大门已被推倒,门上有两个裂口。
这些实木大门,少说也经历过一百几十年的风雨侵蚀,毫无损坏,可知道这些实木非同小可,可是,这两扇木门竟是硬生生被掌力所震开!
发这掌的人力度一定惊人。
门内是一个相当大的静室,而今站了几十个僧人,也不觉得如何挤迫。
明慧禅师站在当中。
悟因道:“方丈,发生了甚么事?”
明慧禅师没有回答,只转了身,让悟因上前。
悟因上前,小沙弥更加紧张,双手紧紧的拉着悟因的袈裟。
了因正蹲着,检视着地上躺着的一个僧人。
悟因再走前一些,才看到地上那人。
那人衣衫破烂,满染鲜血。
了因道:“师兄,暂勿走近!”
悟因道:“为甚么?”
“你看,他血色呈黑,可能有毒!”
再看那人的脸,连悟因也几乎想呕吐,因为那人的脸已被打得稀巴烂,已不见了五官。
最古怪的是,满身爪痕,爪痕深入肌肉,有些地方还深可见骨!
悟因突然道:“他似乎回复了一些气息!”
众人都惊觉起来,因为刚才他们一进来,几乎已断定了这人已死无疑问。
悟因这一说,明慧禅师道:“快输入真气!”
悟因道:“让我来,其他的人仍然暂时不要碰他,尤其是染血的地方!”
悟因盘膝坐下,想运功把真气输入,可是,面对这个人,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完整的,他真不知道,该从那处输入真气。
了因道:“背部?”
悟因扶起那人,立时又放了下来,他那脸上早已告知众人,惨不忍睹。
这人不单前胸受重创,背部也没有例外。
明慧禅师毕竟是见过风浪的高僧,道:“快,从脚板输入!”
果然,只有他双足,不,不是双足,双足脚面也受了爪伤,只有脚板才是完整的。
悟因双手抵着这人的脚底。
不一会,悟因头上冒着一些轻烟,而那人似乎也有了多少反应。
众人沉默以待。
小沙弥仍然拉着悟因的袈裟,悟因也趁这个时候小心看看净室的情形。
这个净室本来是打扫得非常干净,但而今四壁都溅满了血迹,连天花板也没有例外,看来,这一场打斗激烈程度可以想象。
再看后面,整个大窗也被推倒。
窗纱与窗框也有血迹,并且被践踏过,看来,这凶手打死了觉光之后,大剌剌的推烂窗门扬长而去。
觉光突然身体抽搐了一下。
众人都有些紧张起来,悟因放开了他双手,道:“师侄,你怎么了?”
原来觉光是悟因的低一辈弟子。
觉光的脸已是被打得稀巴烂,五窍不分,但其中两处带光芒,那便是他双目。
他喉间发出了一些“格格”的声音,双目也发出一些光芒,不过,他不能表示甚么。
在旁的人只可以感觉到觉光而今心里在害怕,他身体抖索,是恐惧的抖索。
了因也上前,道:“师侄!”
小沙弥仍拉着悟因袈裟走上前来,他一直不敢再望觉光,但这时见两位大师傅向觉光发问,他才敢,用眼尾瞥了躺在地上的觉光,像蚊子一般的声音,道:“师傅!”
觉光并没有听见。
他身体又再抽搐,抽搐之后,却连抖索也没有了。
明慧禅师道:“悟因,再输入真气!”
悟因依言,只见他头上青烟再起。
不过,这一次真气贯入,觉光再无反应。
了因也坐了下来,盘膝在悟因后面,双手搭着他的肩膊,过了一会,他的前额也冒了青烟。
为了拯救觉光的性命,少林寺这两大高手同时把真气注入觉光体内,希望他可以延续生命。
可是,真气直贯觉光体内,有如泥牛入海。
过了一会,悟因道:“师弟,没有办法了!”
了因也明白,放开了双手,道:“阿弥陀佛!”站了起来。
悟因也念了一声佛号,对住持方丈明慧禅师道:“弟子已尽力!”
明慧禅师道:“天意!”
他缓缓的盘膝坐了下来,众弟子也跟着他,明慧禅师领着众人念了大悲咒。
一时之间,净室之内回响着诵经的声音。
小沙弥也跪了下来,跟着所有大师傅念经,不过,悟因仍然可以感觉得到,他仍在颤抖。
转眼,大悲咒念完,明慧禅师道:“悟因、了因,这件事交给你们了!”
悟因、了因同道:“是,住持!”
悟因道:“你们先陪住持回去!”
众人合什,伴着明慧禅师离开。
这一个刑法堂静室,而今只有悟因、了因和小沙弥,觉光师傅已是硬绷绷的躺在地上。
悟因轻轻的示意小沙弥把手放开,小沙弥这时才知道,自己一直拉着悟因的袈裟,这实在太无礼。
论辈份,小沙弥应是悟因下的第三代弟子,如果以住持方丈明慧禅师来算,则是第四代弟子了。
悟因道:“你也应该回去!”
小沙弥低头,合什道:“我应该回到那里?”
悟因道:“你与师傅觉光,你住在这里?”
“静室后面!”
了因道:“你带我们去看看!”
“是的……”小沙弥不知如何称呼两位大师傅。
悟因道:“你叫我们大师傅便可以了!”
“两位大师傅!”
了因道:“你叫……”
“我叫净悟!”
悟因道:“入寺多久了?”
“自小进来,一直跟着……跟着觉光师傅!”
了因道:“你几岁了?”
“十三岁!”
他们一边说话,净悟已带着他们来到静室后面的一个房间,内里并没有甚么布置。
当中只有两个蒲团,一大一小。
悟因道:“你与师傅便在这里休息?”
净悟道:“是的。”
了因道:“你也可以打坐睡觉?”
净悟似有些不好意思道:“觉光师傅可以,但我……我会睡在蒲团之上!”
两位大师傅也明白。
说也奇怪,前面的静室被打得破烂异常,血溅四壁,可是,这里却秋毫无犯。
凶手似乎从来没有踏足这里。
了因道:“你一开始便在刑法堂?”
净悟道:“我来之时,已跟觉光师傅在刑法堂做事,后来,师傅当了刑法堂主管,我也跟随他身边!”
“你师傅怎样?”
净悟呐呐,不知如何说是好。
了因道:“想到甚么,便说甚么好了!”
净悟道:“我这位师傅很闷!”
两大师傅听了,忍不住微笑。
悟因道:“做和尚的,当然闷!”
净悟道:“净悟明白,不过,觉光师傅是特别的闷,有时候,他一天也可以不说一句话!”
“觉光师傅日常作些甚么?”
净悟道:“日常一切功课之外,便在刑法堂内,也是看书念经!”
“刑法堂工作忙吗?”
“有时忙,但大部份时间却很清静。”
“他有没有带你出去?”
“有。”
“甚么时候?”
净悟并不立即回答,半晌才道:“应该是六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应该是七岁!”
了因道:“这些年呢?”
“完全没有。”
悟因道:“学武又如何?”
浄悟道:“对,觉光师傅除了念经之外,便是练功习武。”
“教了你甚么?”
净悟道:“他甚么也不肯教!”
“为甚么?”
“我不知道,不过,他一直教我打坐,日也坐,夜也坐,连睡觉也要我打坐,不过……”
两大师傅都明白,觉光并不想在净悟这么年幼之时,学习拳脚功夫,而是学好内功。
净悟道:“好些师兄弟年纪比我还小,但已懂得了甚么伏虎拳,十字拳!”他的语调有些抱怨。
悟因道:“你师傅是为你好!”
“我不明白!”
了因道:“将来你长大一些,自然明白!”
净悟道:“而今想学,也无机会了!”说到这里,一阵心酸,竟哭了起来。
雨大师傅也没有干涉他。
他们都明自,这件可怕的事情一直使净悟只懂惊惧,而不知道悲伤,而今提起学武之事,倒是师徒情深,哭了出来。
他们看了一会,也无甚么发现。
了因道:“净悟,你师傅去了,你一个人,年纪尚小,不宜留在这静室,你可以找个师兄弟一起!”
净悟道:“谢谢大师傅!”
悟因道:“这里还有甚么地方?”
“后面有厨房,茅厕,柴房……”
“你带大师傅去看看!”
净悟领着二人,来到后院,完全是非常简陋的设备,觉光师傅生前是个苦行僧人。
后院对上是座高山,上面有参天古木,轻风吠来,带来树声,有如海浪拍岸。
其实,少林寺很多地方也是如此。
他们来到静室后面,有一个小花园,并没有栽种甚么花草,地上有几个大脚印。
了因蹲了下来,小心看了一会。
悟因道:“有甚么发现?”
“凶手自窗门逸出,往这方向逃了!”
了因再看,自言自语道:“奇怪,奇怪!”
悟因问道:“师弟,如何?”
“如果照静室中的情形,这凶徒武功厉害,但你看这脚印,却不似会轻功!”
悟因看了,也点首表示同意。
可是,大脚印只有几个,再远一些却一个也不再见。
悟因道:“凶徒只留下这几个脚印,但到了这里却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果凶徒不懂轻功,他又如何可以不留痕迹的逸去?”
了因也觉奇怪。
悟因问净悟,道:“你有没有看见凶徒?”
净悟想了一想,欲言又止。
“怎么?”
净悟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敢肯定,当时,我在刑法堂内打扫,听到了声音,便奔了回来,我熟悉这地方,一来便从捷径来这后院,我似乎是一霎眼间,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身形如何?”
“只是一霎眼,身影又不见了,我怀疑自己是否有些错觉。”
了因道:“然后你入静室?”
“是的。”
“情形如何?”
“与刚才你们所见,几乎一模一样,除了……”
“除了甚么?”
“那阵血腥味十分浓烈!”
悟因道:“换句话说,当你入静室之时,觉光师傅才刚刚被人打至如此,血也未干!”
“当时你怎样?”
“情形实在可怖,我一看师傅的脸,实在再无法控制自己,便尖叫起来。”
“那你转身便走?”
“一直奔往大雄宝殿处。”
净悟点了点头。
“为甚么你要奔往大雄宝殿?”
“这件事情实在使我害怕,我只觉得,没有其他人可以料理这事,只有大师傅……”
“你的意思是住持大师傅!”
净悟点了点头。
两人见再没有可以观察的地方,一同绕出了前面,又再来到静室。
这时,已有其他僧人,他们是负责清理,不过,在两位大师傅还没有回来之前,没有人敢动。
悟因道:“你们小心收拾觉光师傅尸身,暂时停入厝,我会再验尸身!”
众僧应道:“是!”
了因道:“你们收拾尸身之时,小心尸身上血液,就算是干了的血也不要碰!”
悟因道:“对,甚至墙上溅血,清理之时也不要碰到,手上有伤的人不要作清理工作!”
了因道:“你也觉得血有问题?”
悟因道:“是的,当时你我输入真气之时,是否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了因道:“我还以为我自己未能心静!”
众僧入内收拾。
不一会,有僧人抬了觉光尸身出来,净悟虽然看不到尸身,但也知是师傅,想扑过去。
了因一手拉住了他,赏:“净悟,觉光师傅已知你心意,不用上前,一来你会弄坏尸身,上面可能有凶徒留下的线索;二来,假若血有毒,你会染上!”
净悟道:“我不怕!”
说罢又想扑上去。
悟因道:“你想你师傅死得不明不白?”
净悟摇了摇头,满脸悲苦,跪在道旁,看着众僧抬了尸身离去。
悟因道:“净悟,大师傅还有很多事情问你!”
净悟用手袖揩了眼泪。
悟因道:“让我们到刑法堂!”
刑法堂是执行律法的地方,少林寺是个非常严肃的寺院,一切清规戒律定要子弟严格遵守。
和尚也不外是人,尤其那些学佛未深的,也有时会犯错,轻微的,由师傅处理;严重的,便要交由刑律院。
刑律院官一判之后,执法便由刑法堂主理。
因此,来到刑法堂之事,已是十分严重。
一进门,刑法堂便有一种阴森的感觉。
悟因道:“净悟,你去拉开竹帘!”
净悟依言。
竹帘拉开了之后,整个大堂让阳光透了进来,把那阴森的感觉一扫而空。
了因道:“这样好得多!”
刑法堂的布置也极其简单,一张黑色的大枱,枱后是一张黑色的大凳。
悟因问道:“净悟,刑法堂常常都是这么阴暗?”
净悟道:“觉光师傅不喜欢阳光射入,有一次,我自作聪明拉开了竹帘,也被师傅教训了一顿!”
“你知是甚么原因?”了因问道。
“觉光师傅说这是一个严肃的地方,犯了事的同门来到这里是接受惩罚,不是享受,因此,光线阴
暗可使他们忏悔!”
悟因道:“最近刑法堂有甚么大案下来?”
了因想了一会才道:“没有!”
净悟道:“最大一件案子是证因大师傅之案!”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了因道。
悟因合什道:“阿弥陀佛,师弟之事转眼已是五年了!”
了因也念了佛号。
原来证因大师与悟因、了因是同辈,五年之前,犯了色戒,判了闭关十年,由刑法堂觉光师傅执行。
了因又问道:“我指最近!”
净悟想了一会,道:“也没有甚么,几个与我同年的小沙弥贪玩偷吃,也不是甚么大事!”
“他们判了甚么?”
“刑法十杖!”
“由你师傅执行?”
“是的,师傅为人严肃,他认为刑法堂判了甚么下来,都要执行,没有求情这一回事,而且小沙弥犯戒,更要严惩,才会扎好日后根基。”
了因道:“净悟,你有没有受过罚?”
净悟道:“有。”
“犯了甚么?”
“懒惰!”
悟因道:“甚么事情懒惰?”
“念经、睡觉,觉光师傅要我学他,睡觉也要打座在蒲团之上,可是,我不能……”
“他是为你好,想你无论在学佛、学武,都有颇佳的进展!”
净悟道:“弟子明白,可是,而今想再受觉光师父教训也不能了。”他说到这里,又哭起来。
了因道:“这事完结之后,会再让你跟另一位师父,到时,你要好好学习。”
“是的,大师父。”
净因道:“觉光师父每日工作很忙?”
“也没有甚么,不过,他一定往后面的牢房看看,那里有些师兄弟被囚,他会看看那些师兄弟是否寒冷,是否有病,是否有足够的食物。”
了因问道:“你呢?”
“我常常跟着师父。”
“除了刑法堂工作,他还做甚么?”
“看书、念经、练武。”
“觉光师父与寺中师兄弟相处如何?”
“那些师兄弟好像怕了他,没有多少人会来与他闲聊,其实,不单师父没有甚么人交往,也使我没有甚么机会与其他师兄弟交往。”
“这也好,寺院是清修之地,清心寡欲、潜心向佛是一件好事,净悟,其实你是有福。”
“而今师父离开,我才醒悟过来。”净悟又再哭起来。
悟因道:“净悟,你带我们去看牢房。”
净悟揩了眼泪,又领着二位大师父往牢房。
一排平房,便是少林寺的牢房,净悟来到最远的一间,叫道:“大师父!”
里面传来声音:“净悟,这么早便来?”
净悟道:“还有大师父来了。”
一个白发披肩的老僧——其实,假若他没有穿上袈裟的话,没有人会知道他是一个僧人。
悟因与了因上前,同声念道:“阿弥陀佛!”
“弟子罪孽深重,阿弥陀佛!”
“证因师弟,生活可好?”了因问道。
“多谢师兄关心!”
悟因道:“五年了,可曾有所悔悟?”
“阿弥陀佛!”这声佛号,可算是代表了一切。
顿了一顿,证因道:“奇怪,怎么两位师兄会来?”
两位大师父不言。
证因看见净悟似乎还有一些泪花,道:“你的师父呢?”
净悟又想哭起来。
悟因道:你甚么时候见过他?”
“昨晚黄昏。”
“之后呢?”
证因想了一下,才道:“没有,今早他没有来,他很少这样,难道是病了?”
“死了!”净悟忍不住道。
证因听了,道:“你说甚么?”
了因道:“今早,咱们发现觉光师父被人打死了,死在他的精舍之内。”
证因道:“师兄当然不会开这种玩笑,觉光怎会被人打死?”
净悟道:“这牢房地方离精舍虽然有一段距离,但事发可能在清晨,你可曾听到甚么声音?”
证因想了一会,道:“有!”
两位大师父同时有些紧张。
“今天早上,我听到一些‘砰砰’的声音,好像有人动土,这也不奇怪,我知觉光师父会练武,或搬动院中砖瓦大石,或者是……”
“或者是甚么?”
“是寺中一些修建。”顿了一顿,反问二人道:“觉光是个大好人,怎会被人打死?”
“我们也奇怪。”
“他死状如何?”
两位师兄似不想回答。
证因道:“我与觉光总算一场深交,五年以来,他每日都来看我,我只想……”
了因道:“死状非常恐怖,脸被打得稀巴烂,五官也分不清楚。”
悟因道:“身上衣衫袈裟破碎,爪痕处处,其中有些深入骨头,血溅墙上,惨不忍睹。”
证因听了,道:“阿弥陀佛!觉光师父武功也不弱,怎会被人打成这个样子?”
“你怎知他武功不弱?”了因问。
证因道:“五年之前,我来这里之时,尤见他行走之时,步履并不沉稳,但近来似武功有大进,单看他步履,也知他武功已到了另一境地。”
证因是个武功非凡的师父,了因悟因与他同辈,所学大致相同,当然明白,他并非顺口雌黄。
“依你估计,甚么人可以袭击他?”
“如果以觉字辈的寺中僧人,我想,没有一个可以袭击他。”
“联手呢?”
“十个人以内,相信仍然不可以近他身。”
净悟突然插口道:“师父劈石毁树,不费甚么功夫。”
“怎么劈石毁树?”
“上次大雨过后,一块巨石滚了下来,他见到有一块大石似坠非坠的搁在那处,为了安全,他一掌劈下,大石一开为二滚了下来。”
净悟见二人没有甚么反应,续道:“院子有一棵老树,也被大风吹倒,横在那处,他一掌打出,树便连根拔起,非常厉害。”
了因道:“证因师弟,你好好修为。”
悟因道:“五年会很快过去。”
证因合什,道:“多谢师兄关心。”
净悟随着他们二人回到刑法堂。
了因对悟因道:“师兄,看来要看的地方都看过了,再没有甚么。”
悟因同意道:“是的。”
了因对净悟道:“净悟,你暂时在达摩院中,找一些师兄弟同住。”
净悟道:“是的。”
悟因道:“迟些才为你找另一个师父。”
净悟道:“多谢两位大师父。”
了因见他仍不离开,问道:“你仍有问题?”
净悟道:“谁杀死我师父?”
了因道:“我们也想知道,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们一定可以查到的。”
净悟道:“我可以做些甚么?”
悟因道:“假若我们需要你,一定再找你。”
净悟道:“而今,我可以为师父做些甚么?”
了因道:“你可以为觉光师父多念经。”
悟因接口道:“譬如倒头经、般若心经!”
净悟道:“多谢两位大师父教导。”
×                           ×                            ×
悟因与了因离开了达摩院。
了因道:“师兄,有甚么高见?”
悟因道:“觉光是个很好的刑法堂主管,不喜与他人交往,专心学佛学武,那会有人杀他?”
了因道:“犯戒的师兄弟?”
“也不会,他只是一个执行刑法之人,犯戒的人也不可能迁怒于他。”
“他武功近年大进,十个人也不易近他身,但现场被袭,很明显是一个人与他打斗。”
“有人与他打斗已是奇事,而这一个人可以把他打得如此,实在是个武功高手。”
了因道:“如果这个人向我袭击,我也没有把握。”
悟因道:“我也有同样感觉。”
“那么,这个是甚么人?”
“有这样武功的人岂会在江湖上寂寂无名?”
“还有,江湖上有甚么人胆敢来闯少林寺?阅入少林寺已是难事,还要杀人……逃走……无声无息?”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
悟因道:“杀了人又逃去无踪,这个人……”
他们实在不知如何去形容这一个人。
×                           ×                            ×
悟因与了因并没有再回到大雄宝殿,因为这样查探了一会,已是晌午时分,大雄宝殿的功课早已完结。
他们来到住持明慧禅师的禅房。
明慧禅师仍然像他往日一样在禅房中打坐。
“两位师伯,住持请!”几个师侄辈已在外面恭候,二人立时入内。
明慧禅师一见了二人,便问道:“情形如何?”
悟因把现场情形详述了一遍。
了因也把在达摩院刑法堂中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明慧道:“觉光是个好徒孙,凶手杀他,有甚么动机?”
悟因道:“觉光入寺多年,近年来更没有与外人相交,在寺中他地位特殊,也没有与同门相交,有仇的更说不上。”
了因道:“在武功上来说,他潜修苦练,看来他在觉字辈的徒弟中,他可以稳坐第一二把交椅。”
明慧道:“杀他的人用的是甚么路数?”
悟因道:“这倒是一个问题,师弟,你有没有留意?”
了因道:“有,却不能肯定用的是那一路武功或爪功!”
明慧道:“爪功?是外家功夫而已,怎能置觉光于死地?”
了因道:“那些爪痕深可见骨。”
悟因道:“也不是爪那么简单,他的整个脸孔,看来是一掌,便打个稀巴烂,那并不是普通外功,内力也是深不可测。”
明慧道:“一掌可以把人的脸打个稀巴烂,这一掌相当厉害。”
了因道:“还有一点十分奇怪,他全身被爪抓伤,喷了很多血出来,血且有毒的可能。”
“你如何知道有毒?”
了因道:“师兄,你认为如何?”
悟因道:“是的,当我们见他还有气息的时候,曾在脚板底输入真气,那时,我们都感到他的血脉气息异样,而这种异样感觉只有中毒才有。”
了因道:“我也有同感。”
明慧道:“一个武功如此高强的人,单靠他的内力足以杀人,何必下毒?”
两人同道:“我们也不明白。”
明慧道:“我已派人问过负责巡山的僧人,他们近日也没有见过甚么陌生人上山。”
了因道:“以这一个如此厉害高手,他来到山上,也不为人所觉。”
悟因道:“这点我并不同意,那人杀了觉光之后,把窗门一掌打碎,在地上留下足印,非常深刻,那又证明他轻功并非了得。”
明慧道:“一个武功如此高强的人,轻功不济,怎有此可能?”
三人都沉默下来。
忽然,外面有人道:“住持,有事急报!”
明慧禅师道:“快说!”
一个主理内事的僧人急道:“今早负责收尸的两位师兄,病得非常厉害。”
了因道:“甚么病?”
“医事僧看过,也表示不知道。”
悟因道:“病情如何?”
“全身发热,似有发毒的象征。”
明慧道:“你们快去看看。”
两人随了那个主理内事的僧人,来到两个僧人所住的房舍,他们都是从事粗重工夫的僧人。
医事僧仍在两人床边,见了二人,恭敬道:“小僧明聪,负责诊治两位。”
了因道:“脉息如何?”
明聪道:“脉息紊乱,应该是中毒脉象,可是无法知道,他们中的是甚么毒。”
悟因道:“有否解毒?”
明聪道:“试过,既用药物,也用过针炙;药物使他们呕吐,针炙也无反应!”
了因立时为二人把脉。
明聪又道:“他们脉息越来越弱,假如……”
了因道:“我明白!”
悟因道:“输入真气?”
“试试无妨。”
悟因立时以真气输入其中一人背部,可是,不一会,他立即停了,道:“情况有如我们输真气入觉光体内一样!”
“无效?他身体不能接受?”
“真气输入,不但无效,而且使他脉搏更为紊乱,会加速体内毒四窜!”
了因在他们两人胸前点了两处大穴。
明聪道:“小僧看来,这也不是个好办法!”
“为甚么?”
“我不敢肯定二人是否中了毒,假若是毒,因为已运行了一段时间,利用穴道阻止血气运行,并不能救他们,体毒依然可夺他们生命!”
了因也明白明聪的意思,道:“那怎么办?”
明聪道:“还是解开穴道,任其自然!”
了因把他们胸前穴道解开。
悟因道:“他们吃过甚么?”
外事僧道:“早课之后,还没有吃过东西!”
明聪道:“依我看来,二人所中之毒应该是血毒!”
“为甚么?”
“普通中毒要一段时间,但这二人所中之毒不及两个时辰已遍及全身!”
“从死尸上染血毒?”
明聪道:“这样快,毒已遍全身,我想是唯一可能性!”
两人突然抽搐起来。
“有甚么办法?”
“明聪非常渐愧!”
了因道:“你看过今早觉光师傅的尸身?”
“没有,不过,从众人说来,觉光身上流出的血本应鲜红,但j见光便成深红甚至接近黑色,那是中了一种剧毒所致!”
两人又再抽搐起来。
明聪为二人把脉,叹了口气,道:“小僧已尽了办法!”
了因道:“我明白!”
悟因道:“你可以离去!”
明聪道:“为了寺中各师兄弟安全,我想不要让人沾染二人血液。”
那躺在床上两个年轻僧人已是气绝身亡。
“阿弥陀佛!”在场的人都同念佛号。
悟因道:“先葬了二人!”
“不,如果是土葬,应先用石灰盖在二人身上,勿让任何毒素留下!”
了因道:“觉光仍未下葬?”
外事僧道:“未曾。”
悟因道:“毒素如此厉害,一时之间又无解毒之法,那要快下葬!”
了因道:“假若下葬,无法再找蛛丝马迹!”
悟因道:“死者已矣,不能再让其他人染上这种毒素,否则……”
他们都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了因道:“既是如此,我们请示住持,索性火葬!”
悟因表示同意。
明聪也同意道:“火葬比用石灰土葬更加安全!”
了因吩咐外事僧,道:“暂时撤离所有人,假若住持也赞成火葬,才派人来抬尸!”
外事僧领命离去。
明聪望着两人尸体,跪了下来,念了一遍倒头经。
了因道:“明聪,我们明白,一切事发突然,你已尽了能力,不用自责!”
明聪道:“谢谢两位大师傅!”
悟因与了因立时回到明慧禅师禅房,把一切事情详述一遍。
明慧道:“既是如此——觉光身上,也再没有甚么可发现,就把他们火葬。”
了因道:“为全寺安全起见,觉光所住那间精舍,也一并烧了,因为墙上有血迹,恐防日后……”
明慧道:“立即去办!”
少林寺有几百个僧人,各人分工,这件事情劳动了整个寺院,但也很快便完成这一次火葬的义式。
明慧下令,寺中所有僧人为三个死者念倒头经三日,好让三个含寃屈死的僧人可登极乐。
悟因与了因也负责全力追查杀死觉光这件大凶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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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近日江湖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日,华丽客栈来了七个大汉。
客栈名华丽,其实并不华丽,只是一间小客栈,不过,要北上的人想抄捷径,一定要经过这华丽客栈,因为华丽客栈后面有一处叫葱岭的山岗,绕过这山岗,可以节省回两天的路程。
要省时间,当然也要付出代价。
葱岭这一段路,相当难走,并不是普通商旅可以应付,还有,这一带常有翦径盗贼,治安不靖。
因此,有胆来抄这捷径的人,都不是普通人。
因此,华丽客栈成为一间非常客栈。
那日,七个大汉同来,他们入客栈之时,情形也有些特别。
前面是四个人,后面三个人,分散而入。
掌柜立刻上前迎客。
掌柜华安既是这间华丽客栈的老板,也是掌柜,也是管房,人手不足之时,甚至是小二。
华安也并不是普通人。
没有人知他身世,不过,他有能力在这个地方开间不寻常的客栈-,且能令宾至如归,当然有他的本领。
据说华安也是江湖中人,但己决心退出江湖,专心去赚钱。
华安笑道:“几位客官……请坐……大热天时来到这里,先喝一杯茶吧!”
这时,前排大汉已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后面三个大汉却坐在另一张桌子。
当时,这小小的酒楼并没有其他客人,他们喜欢坐在甚么地方,也没有问题。
坐着三个大汉的桌子当中一人,叫道:“我们这桌子要酒,他们那边要茶!”
华安道:“好极,没有问题!”
虽然只是华安一个人,不过,他送上茶壶也不慢。
送酒给三个大汉之时,不用吩咐,连带送上了花生,好让他们也可以送酒。
本来,他应该送上五香牛肉,或者卤水鸡肝之类,但这个时候,午饭已过,晚饭又似乎太早。
看来,他们都非常口渴。
果然,三个大汉也不管有甚么东西送酒,只“咕噜咕噜”地喝酒。
而另一桌的四个大汉,也一口气喝了几杯,不过,对他们来说,喝茶解渴,始终不及喝酒那么过瘾。
华安其实早已看出,不过,他是个聪明的小二,他绝对不会自作主张,一切听从客人吩咐。
突然,在那四大汉当中其中一人似是忍耐不住,把茶杯一掷,叫道:“咱们也要酒!”
在他身旁的大汉,立时站了起来。
另一个大汉,似是与掷茶杯的大汉稔热,一切都看他的,以他的马首是瞻,既然他掷杯,他也掷林(杯),也附和道:“老子也要酒!”
在他身旁的汉子,也有些紧张,站了起来。
当他们站起来的时候,有些“郞铛”的声音,华安不用细看,也知站着,大叫大嚷的是两个被押解着的囚犯!
另外两个是兵头。
三人当然是捕头之类的官差。
当中一人冷冷地道:“坐下!”
两个兵头坐下。
那人续道:“让你们坐下喝茶,已是天大的面子,你们知道吗?”
其中一人答道:“多谢郭军爷赏脸!”
另一个道:“郭军爷给我们面子,我们自然感激,不过,我们明白,面子并不是免费的!”
郭军头道:“我要你喝茶,我不想听你的废话!”
那人道:“大哥,我说的是否废话?”
另一人回答道:“当然不是?”
“郭军爷,我与你们做一笔交易——我们要酒,一两一杯!”
郭军头听了,无动于衷,自己喝酒。
“大哥,我出价太低了?”
“大槪是……”
“那么,我便出价二两一杯!”
郭军头依然不理。
“宝弟,你这样出价,似乎辱没了我们招氏家了!”
“财哥,那你放手让我做这宗买卖了!”
华安本来在这小酒楼一旁,但听到这里,知道这些人并不好惹,其中那两个囚犯已道出了姓名,竟是出名的大盗召氏兄弟“招财进宝”二人。
大哥是招财,小弟是进宝,江湖上的人都称们为“招财进宝”,他们屡做大案,出手很辣。
不久之前,二人被捕,据说是被衙门判了充军之罪,看来他们是被押解途中。
华安离开了这大堂。
进宝道:“那我再出价,五两一杯!”
郭军爷仍然没有应,不过在他身旁二人,似乎忍耐不住。
其中一人轻声道:“郭爷。”
郭军头只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怒意。
另一人道:“大热天时,让他们喝一杯也好?”他语气有些嗫嚅。
郭军爷抬起头来,道:“两位大哥,你们出价……”他看看四周,华安并不在,他似乎更加放心。
招财道:“郭爷的意想是我们出价太低?”
郭军爷不再说。
进宝道:“那你出个价吧!”
郭军爷道:“废话!”
“甚么废话?”招财、进宝同道,两人同时站了起来,身边两个兵头也站了起来,十分紧张。
在这当儿,那“郞铛”之声更响,而招财、进宝脸上有些痛苦之色。
看来这些锁鍊并不是锁手锁脚那么简单,而是用来防止他们逃脱之类的锁,使他们无从用力,无从反抗。
“坐下!”
招财与进宝只有坐下。
郭军爷道:“我出价……”
两人同道:“好极。”
“一百两!”
郭军爷手下都有口呆目瞪的表情。
招财与进宝本来也觉意外,随即大笑起来。
招财道:“好,就一百两一杯!”
郭车爷道:“这岂不是废话?你们怎能付钱?”
招财听了,大笑起来,半晌才道:“啊,原来军爷一直担心我们不能付钱!”
郭军爷并没有笑。
招财道:“宝弟,给他看!”
郭军爷道:“你们不用耍花样了,我们出发之时,捜过你们的身,那里会有钱收藏!”
进宝道:“收藏黄金在身上,当然逃不过你们的法眼,不过,收藏这小花炮并不困难!”
他边说边在耳边,摸了一摸,摊开了手掌,手中竟然有一个小花炮。
郭军爷道:“我从来不信银票!”
招财道:“好极,想不到郭军爷与在下一样,我也不信银票,我每次做案,却只拿真金白银!”
进宝道:“找们收不是在这小花炮内藏有银票,而当我们燃着这个小花炮……”
招财道:“我们招财进宝大家族,到处有兄弟,自然可以送银子来,是真金白银!”
郭军爷听了脸露微笑。
有道是:千里为官只为财,这是天下永恒的真理。
郭军爷的笑意把这酷热的大堂立时添上了快意。
在旁的两个手下当然会意。
其中一人道:“小二,打酒!”
另一人道:“五斤牛肉,两只肥鸡!”
华安在外面扬声答道:“马上来!”
虽然不是午饭时候、也不是晚饭时候,不过,七个大汉却吃得非常开心。
奇怪的是,郭军爷并没有要他们付钱,也没有定明吃牛肉、吃肥鸡要多少钱。
转眼之间,杯盘狼藉。
郭军爷道:“为了完成军令,我们立刻起程。”
没有入有异议,连召氏兄弟也想立时上路。
华安送这七大汉出门,并殷勤话别道:“各位大爷小心,这一段葱岭行人稀少,小心为上!”
日头已经西沉,山路崎岖。
行了一段路,召氏兄弟突然停了下来。
两个押着召氏兄弟的兵头有点紧张。
招财道:“老兄,不用紧张,我只是想付账而已!”
进宝道:“郭军爷,多少?”
郭军爷听了,似是不明,道:“甚么多少?”
招财道:“郭军爷何必再耍咱们兄弟!”
郭军爷道:“啊,你们说刚才酒肉的价钱?”
“当然。”招财满不在乎地道。
进宝居然开玩笑的道:“郭军爷计便宜一点!”
“免费!”
招财与进宝二人相对愕然,还以为是听错了。
甚至在旁的郭军爷几个手下也以为是听错了。
郭军爷看着众人表情,再道:“免费!”
招财与进宝知道,再没有听错,喜道:“谢……”
郭军爷道:“刚才的只是一些甜头!”
招财与进宝听了,立时明白。
招财道:“好极,咱们来谈正式的大买卖!”
郭军爷一脸笑意,却没有出声。
招财道:“宝弟,你以为我们身价多少?”
“一千两!”
招财看了一下郭军爷,郭军爷并无反应。
“我们兄弟二人,各值一千两!”
郭军爷依然没有反应,但在旁的手下已有喜色。
招财道:“倒不如不要谈我们的身价!”
进宝道:“那谈甚么?”
“谈各位军爷!”
“郭军爷位高权重,值五千两!”招财有意无意又瞥了郭军爷一眼。
郭军爷似是轻轻舒了一口气。
招财道:“两位捕快,也各值二千两!”
在郭军爷身旁的两个捕快已掩不住一脸喜色。
招财又道:“一直与我们同甘共苦的两位也值一千两!”
这时,锁鍊“噹噹”之声又起,那是因为那两个兵头听了,有些激动。
郭军爷道:“成交!”
招财道:“好极!”
郭军爷道:“我要立刻交易!”
进宝道:“可以,我燃了这个花炮,附近的兄弟一定赶来!”
郭军爷道:“空手而来,有甚么用?”
招财在自己耳边一摸,手心又多了一个小花炮,这个小花炮有点不同,是全红色的。
招财道:“我这个是招财花炮,我一点亮这个,不只召氏家族兄弟齐来,而且带上真金白银!”
突然,一阵狂风吹来,吹得附近树木摇动,沙沙作响,凉意更盛。
不远之处有两个人影出现。
其实,这两个人早已在,只不过众人都集中精神谈这宗买卖,没有人注意到。
狂风过后,又回复一片宁静。
进宝道:“我先燃这个花炮!”
旁边的兵头非常乖巧,已拿出了火折子。
进宝把花炮燃了,抛上天空,不要小看这个花炮,飞上半空后,发出了一阵光芒。
招财道:“好了,我燃这个!”
郭军爷道:“慢着!”
招财道:“郭军爷又发现了甚么问题?”
“我怎知道你这花炮是否招来救兵?”
招财道:“救兵?黄金白银便是救兵!那些全都是身外钱,我何必吝啬?”
这话极其有理。
郭军爷似再没有意见。
招财燃点了另一个花炮,这花炮一爆,发出火红一样的火光,然后是金光四洒,美丽极了。
招财道:“等一下便有回音!”
“回音?”
“对,如果我们召氏兄弟在附近,一定有花炮回应。我相信……”
招财的话仍未说完,远处已经有一个花炮亮起。
进宝喜道:“这花炮离我们不算太远,相信在一个时辰之内他们便可赶到!”
郭军爷道:“既然是一个时辰,我等!”
进赍道:“郭军爷,可否先解开我们手上的锁?”
郭军爷道:“不!”
招财道:“那你是信不过咱们……其实,开了手铐处的锁,我们还有脚镣,你又何必害怕!”
郭军爷想了一会,才道:“开了手铐锁!假若你们出诡计,杀!”
这个命令当然是下给众手下。
招财道:“郭军爷放心,钱财可以挡灾,我们怎会用性命作赌注,你们大可放心!”
两个兵头听了命令,开了招财、招宝的手铐锁。
招财把双手抖了又抖,舒筋活络,进宝也是如此。
这时,天已入黑。
招财道:“郭军爷,我们烧一个篝火,好让我们兄弟上山,找寻更易!”
郭军爷觉得这话有理,两个手下已去拾一些枯枝,不一会,已弄了一个篝火。
风又起,火从风势,烧得更烈,发出“必剥必剥”的声音。
突然,火光之处,有两个人影飘下。
这两人身穿宽松的白衣,飘下来之时非常诡异,不知是人是鬼!
郭军爷反应最快,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白衣人飘身至郭军爷处,他只觉胸中一痛,郭军爷呆着不动。
在他身旁两个捕快也站了起来
白衣人再一转身,不知他用了甚么手法,两人又是呆呆立着,不能动弹。
招财与进宝也惊怕了起来,他们站起,连同他们身旁两个兵头也要站起。
另一个白衣人上前,左右出手,两个兵头根本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情,也呆若木鸡。
这时,只有招财与进宝二人并没有被点穴。
两个白衣人站在篝火另一边。
招财与进宝立时知道,这两个白衣人并不是普通人,来此定然有目的。
招财是个见惯大场面之人,立时道:“多谢两位高人出手相救!”
进宝也道:“两位前辈,恩同再造!”
两个白衣人听了,大笑起来。
这时,众人才可以看清楚,这两个白衣人是一男一女,同是身穿白衣,同时披着一头长发。
他们笑声凄厉,声音震谷。
那男的道:“我们夫妻二人并不是来救你们!”
招财道:“那么……”
那个女的突然一晃,身手之快,连二人也看不清楚,不过,他们脚上的脚镣已然断了。
招财与进宝已完全自由,两人一跃而退。
招财道:“两位前辈,既替我们断了脚镣,怎会不是来救我们?大恩不言谢!”招财深深一揖。
进宝也跟着他的兄长,深深一拜。
白衣男道:“我们说过,不是来救你们。”
白衣女道:“我们一直监视着你们,你们正谈着一宗买卖。”
招财道:“原来两位高人一直在旁!”
白衣男道:“你们是召氏兄弟,江湖人称‘招财进宝’的招财与进宝?”
招财听了,感到有些自豪,道:“那是江湖人给我们一些面子!”
白衣女道:“你们专做大买卖,劫过不少豪门富户,你们发财了!”
招财道:“那只是找些生活而已!”
白衣男道:“可不是找些生活那么简单!最近你们失手被捕,被判充军!”
进宝道:“被奸人所累!”
白衣女笑了起来,她尖锐的声音有如夜枭,十分恐怖,道:“而你们居然贿赂了郭军爷,让你们自由!”
招财道:“不是贿赂,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进宝道:“真金白银,咱们已预备了,既是已出之物,两位既然救了我们,那就属于你们了。”
白衣男笑道:“你们居然贿赂我?”
白衣女笑道:“那岂不是小觑了咱们?”
招财却非常有信心地道:“天下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价钱!”
进宝道:“两位何妨出个价!”
两人听了,又大笑起来,但这笑声当中,招财与进宝也无法知道究竟是表示甚么。
招财与进宝忍耐着,让他们尽情笑完。
招财道:“刚才我们已问了个价钱,郭军爷与他手下都非常同声意!”
进宝道:“郭军爷五千两……”
白衣男道:“两个捕头是各二千两。”
白衣女道:“两位兵头也各人一千两!”
招财道:“一共是一万一千两!”
白衣男道:“好大一个数目!”
白衣女也道:“我们今生今世也未曾见过这么多黄金白银!”
招财与进宝听了,还以为有了希望。
招财一咬嘴唇,道:“既然两位也有兴趣,我也大方的开一个价——假若你让咱们平平安安离去,我们便双倍献上!”
白衣男道:“双倍?”
白衣女道:“那么是二万二千两了!”
“对,二万二千两!”进宝道。
白衣男女又笑了起来,但笑声仍然不知是开怀,还是愤怒!
白衣男道:“你们兄弟甚么时候来?”
招财听了,心下喜道:“快来了,大约一个时辰,不,大半个时辰之后便可到达!”
白衣女道:“那么,咱们还有很多时间!”
进宝听了,他也舒了一口气,心想:“大哥果然没说错,天下人总有一个价钱!”
可惜,两人实在是错了。

第二章 金银双指 贯灵神功

白衣男道:“萧遥,你生平最恨是甚么?”
原来这个白衣女叫萧遥。
萧遥道:“恨?是甚么意思?是憎恨的恨,还是最喜爱拥有的意思?”
“恨”的确有两个意思。
白衣男道:“憎恨。”
“风玄,你当然知道。”
原来这白衣男叫风玄。
风玄道:“你生平最恨贪官污吏。”
萧遥点了点头,道:“我一见贪官污吏,便想一指贯穿他们天灵盖。”她把两手张开,发出“格格”的声音,那是她指间作响。
风玄又道:“你可知我生平又最恨甚么?”
萧遥道:“咱们二十年夫妻,当然知道,你生平最恨那些狗眼看人低,以为有钱便不可一世之人。”
风玄道:“对,而今两种人都有。”他也张开了两手,手指互抝,发出了“咯咯”之声,声音比萧遥更响。
招财与进宝听到二人说话至此,才知大祸临头。
他们猛退,便要逃走。
那知他们一动,风玄也立时闪身,已站在他们两人跟前,招财与进宝又再向另一面窜去。
人还未站定,风玄又已站在他们跟前。
风玄这种有如鬼魅的轻功真叫二人吃惊。
萧遥道:“风玄,死人头骨试得多了,为甚么不试试戳活人头骨?”
“对!”
当时,风玄却没有动手。
招财与进宝也不知他会用甚么招式,但两人同时已觉得,他们头皮非常痕痒。
招财双手按着头,叫道:“风大哥如不满意,仍然可以再加。”
风玄一笑,身形一闪,右手挺出,出掌有风雷之势,那掌到了招财面前,忽地变成一指,二只中指。
风玄的中指直插入招财的天灵盖。
招财连叫痛的声音也没有发出,慢慢倒下。
风玄的手指也脱了出来,竟无染血,而招财头上,一个中指那么大的窟窿半晌才喷血出来。
进宝看得真切,他被这情景吓得脚也软了。
风玄另外的左手也出。
这一掌似乎没有刚才那一掌那么有劲,但仍有风雷之声,同样是掌忽变指,仍然是中指。
一指戳入了进宝的天灵盖。
进宝本已脚软,迅速倒下,头上也留了一个手指那么大的窟窿。
风玄的手指也因他倒下而脱了出来。
在旁的郭军爷与他四个手下,虽然早被两人点了要穴,呆在那里,动弹不得,不过,他们神智清醒,风玄与萧遥二人对话,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风玄左右一指戳穿招财与进宝二人天灵盖的一刻,他们也看得真切。
萧遥看了,道:“风玄,你的石指功力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
风玄道:“左指仍欠一些。”
萧遥道:“杀人是没问题的。”
风玄道:“是的,但力度、准绳,出招的姿势仍然不合我的理想。”
“你对自己的要求实在太高了。”
风玄一跃而起,到了另一边,站在萧遥身边,道:“萧遥,轮到你了。”
萧遥道:“大哥请指点一下!”
萧遥望了郭军爷一眼,也望了其余四人一眼。
这一眼使五人立时汗流浃背,心胆俱裂。
其实,这时已不是他们第一次汗流浃背,当他们看着召氏兄弟二人死在风玄的中指之时,他们已吓至全身冷汗直流,全身哆嗦。
萧遥看见五人仍在颤抖不已。
萧遥道:“你们害怕?”
众人不能回答。
萧遥续道:“多行不义,你们应该早已料到有此一天,如果不是落在我手上,也一定会落在另一些人的手上,落在我手上还好。”
风玄道:“萧遥,假若你今夜觉得体力未复,可以使用双指或三指。”
萧遥道:“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大哥的‘单指贯灵’已是天下无双了。”
原来刚才风玄所使的招式名叫“单指贯灵”,意思是一只手指贯穿天灵盖,听起来是匪夷所思的武功,但在郭军爷等五人眼中,并不匪夷所思,而是历历在目。
萧遥首先走近郭军爷处,她仿是自言自语,也好像是对郭军爷说道:“我生平最恨贪官污吏,你们与囚犯交易,并且讨价还价价还价,那还有天理?”
郭军爷已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萧遥一走近,也是食指一挥,自己的天灵盖便出现了一个窟窿。
可是,萧遥并没有出指,她只
是轻轻的拍了郭军爷胸前几下,郭军爷只感到身心畅快。
他睁开了眼睛。
萧遥离他不远,正拍向他身旁两个捕快。
那两人也早已把自己当作半死,闭上眼睛,接受这死的一刻。
两个捕快也只觉得突然血脉通畅,整个人也从容了起来,原来他们的穴道已被解开。
三人互望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便走。
那是求生的本能,此时不走,
更待何时?
他们窜向东,未及三步,萧遥不知用甚么身法,已站在他们前面。
他们立时改为窜向北,也是未及三步,萧遥又已在他们身前。
他们都知道无论怎样狂奔乱窜,根本逃不过萧遥的十指范围。
郭军爷首先停了下来。
两个捕快也立时靠近了郭军爷,三人一排,还可以勉强互相支持,没有倒了下来。
萧遥道:“你们逃不了。”
郭军爷道:“姑娘,放了我!”
两个捕快也齐声道:“小姐,放了咱们!”
萧遥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话未说完,双袖同时扬起。
三人发出了一声狂号。
只见左右两个捕快天灵盖上已有了两个窟窿,而郭军爷的头之上却有了三个窟窿,作“品”字形排列着。
三人缓缓的倒下。
萧遥道:“大哥,你看如何?”
风玄道:“出手快而准,可惜的是力度稍欠,你看,你的衣袖有些血溅的痕迹。”
萧遥提起双袖,果然上面有几点鲜血,她轻轻叹息道:“我总不及大哥。”
风玄道:“不,你体力稍弱,再多吃一些东西,再多插两个,自然可以和我看齐。”
风玄走近那三个尸身,看了一看,道:“你先使‘双指贯灵’,再使‘三指贯灵’,出手之决实在是在你大哥之上。”
这话使萧遥感到愉快。
看来这“单指贯灵”、“双指贯灵”,甚至“三指贯灵”正是这双夫妇正在练习的武功,丈夫风玄看来已成,妻子萧遥仍欠缺一些火候。
这种残忍的武功,在他们来说,只是一场试验。
可怜那两个仍然呆立的兵头看见这一场的试验,早已魂飞天外。
萧遥望了那两人一眼,道:“大哥,我还想试试另外一招。”
风玄道:“如果你不怕疲倦的话。”
“这是难得的机会。”
风玄并没有再表示意见。
萧遥走近那两个兵头,又是一拂,两人突然觉得身心舒畅,点穴已解。
两人不知是脚软,还是害怕立时跪了下来,他们想说话,但已吓至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走!还不走?”萧遥道。
两个兵头还以为真有这么幸运,他们勉强站了起来,也不知前面是甚么方向,向前鼠窜。
那知,萧遥已在他们面前。
他们想退,但一切已来不及。
只见萧遥左右手同时扬起,白色的衣袖有如仙女的衣带在风中扬起。
是头骨碎裂的声音。
只见左边那个兵头左边太阳穴上有了一个窟窿,右边的那一个也倒下,右边太阳穴上也有了一个窟窿。
风玄见了,竟击掌道:“好极,这一招‘左右贯天灵”美妙极了!”
萧遥看着二人倒下,半晌才道:“大哥,初试这一招,我也觉得满意。”
两人再看看地上的每一个尸体,感到非常满意,然后,双双携手便跃入了树林之内。
这时,天边突然光亮起来。
风玄与萧遥已在一棵参天古木之上。
风玄道:“慢着!”
萧遥道:“还有人来。”
“那是召氏家族拿金银来。”
“这些人也不是好人。”
“既然不是好人,留在世上也无用。”
风玄道:“不知会有多少人来?”
“我看,这些召氏家族也没有理由捧着金银来任人宰割,他们也非善类。”
“好极,我们来一个比赛!”
“我怎及大哥?”
“我让你先开始。”
“好极!”
两人匐伏在树上。
不一会,果然有人上山。
风玄道:“前面有四个人。”
萧遥道:“后面分散开来,看来有二十多人。”
四个黑衣大汉身手也是不弱,来到山坡之前,朗声道:“两位召大哥,咱们来了。”
当然没有人回应。
那人又再朗声道:“咱们带来了黄金白银。”
这说话无疑是表示他们只是来赎人,并无恶意。
山坡上的尸体横七竖八。
他们先发现了那几个军爷,其中一人道:“这些人死得好奇怪。”
“这人天灵盖上有两个窟窿。”
“这人左边太阳穴有洞。”
这四个人越看越惊怕。
终于,有人发现了招财与进宝的尸体。
“天!两位召大哥的天灵盖都穿了。”有人惊呼。
这些人本来是惯见厮杀场面的人,那会害怕死尸?可是,当他们发现每一个尸首天灵盖上都有窟窿,他们都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走!”有人叫道。
另一人却道:“慢着!”
“为甚么?”
没有人回答,那叫“慢着”的人,示意众人散开,才轻声道:“‘金银双指’如果仍在,咱们也逃不了。”
“金银双指?近日已杀了不少的人。”
“传说中二人所练的‘贯灵神功’已到了无坚不摧的地步,你看,每人天灵盖上都有窟窿,不是他们,还会是谁?”
风玄与萧遥在树上,两人功力深厚,无论那几个人如何压低了嗓子,他们仍然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还等甚么?”另一人道。
“我们而今只有四个,定然逃不了……若他们也及时赶到,人多势众,声势浩大。”
其他三人才明白过来。
风玄与萧遥也互相笑了一下,
因为他们也在等候,希望有更多人来。
不一会,从后面来的二十多人,已分散开来,向这山坡进发。
这一批人武功较次,连胆量也同样较小。
人多了,那四个带头上山的慢慢的站了出来,他们等了一会,见无动静,其余的人也站了出来。
众人屏息静气,却不知道在等甚么。
突然,那人似按捺不住,叫道:“走!”
众人转身便走。
可是,一个声音立时在他们耳边响起:“慢着!”
众人回首,那里有人?
但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清楚的
听到,他们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这时,参天古树当中一个白影有如鬼魅飘下。
站在前面的人,连呼叫也来不及,只见白影在眼前一闪,便觉自己头上一凉。
四人倒下,每人头上多了一个窟窿。
后面的人,仍未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
另外一个白影从巨树之上飘了下来,二人立时在这廿人当中,左穿右插。
不及一刻,所有人都倒在地上。
当然,他们的天灵盖有一个、两个,或者甚至三个窟窿。
风玄从容的站着。
萧遥数了一下,道:“我少了两个!”
风玄道;“与我差不多了。”
“不,我比大哥先下来。”
“我看过那些窟窿,你这一次出手比刚才好得多,你恢复了信心。”
“对,有信心才能把‘贯灵神功’发挥得淋漓尽致!”
两人似乎都非常满意,携手飘入林中。
×                           ×                            ×
这一段葱岭是一条捷径,地势险峻,在这治安不好的日子,胆敢走这条捷径的人实在不多。
上述屠杀事件,因为发生的地点隐蔽,并没有人知道,二十日之后两个少林寺的和尚,为了赶回少林寺,从北方回来,抄上葱岭这一段路。
两人风尘仆仆,只望早日回到少林寺。
“觉释师兄,还有多久才走完这条山岭?”
觉释和尚道:“我也不敢肯定,看来山路已改向下,快走完的了,觉尘,你走得太疲倦了?”
觉尘道:“我从来没有走过这一段路,据说可以快些,但危险性却大些!”
觉释合什道:“幸得佛祖保佑,总算没有遇到甚么危险!”
觉尘忽然停了步,举首仰望。
觉释也不期然仰首望天。
“天上有很多苍鹰!”觉释道。
觉尘道:“这些并非苍鹰,而是食尸鹫!”
“食尸鹫?”
“天上出现这些鹫鸟的时候,附近一定有腐尸!”
“腐尸?这么多鹫鸟,看来有很多腐尸!”
“这段山岭,行人不多,怎会有腐尸?”
两人互望了一眼,心下有些寒意,不过,既然已走了一大段路,甚至快要下山,当然再没有走回头的理由。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了一些脚步声。
这些脚步声其实离他们非常远,不适,二人武功有些造诣,远处的脚步声也不能瞒过他们。
觉尘道:“有人来了!”
“你猜是甚么人?”
“两个,有些武功根底!”
“我猜如果我们在这里等,大约一炷香时间,这两个人应该赶到这里!”
“为甚么我们一直没有发觉后面有人?”
“也许他们并非与我们同路,而是从另一条路下来,再过这一边山岭。”
觉释看看天色,道:“我们也赶了大半天路,坐下来吃些干粮,喝些水。”
觉尘并没有异议。
两人找了一处较为荫凉的地方坐了下来,掏出干粮,也掏出了水袋。
果然,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那山路上,便看到两个人影出现。
“师兄,你果然好耳力!”觉尘道。
两人越走越近,竟然是两个道士。
两个道士,也是边走边仰头望天,也是谈论天上不断盘旋的食尸鹫。
突然,两个道士停了下来。
原来是发现了两个和尚。
觉释站了起来,合什道:“在下是少林寺觉释和尚,这是我师弟觉尘和尚。”
两个道士呆了一呆。
其中一人道:“在下是武当的非安道士,这位是小道师弟非逸!”
佛道本是来自一家,虽然少林与武当近这些年来并没有甚么往还。
不过,那些只是最上层门户之见,一般的少林寺和尚与武当山道士,并没有甚么不和。
觉尘合什道:“非安道长,非逸道长,两位安好!”
非逸也上前,道:“觉释大师,觉尘大师,两位安好!你们可也是赶路?”
觉释道:“正是,你们也察觉到天上的食尸鹫鸟?”
非安道:“是,有食尸鹫出现,前面定有腐尸,这么多鹫鸟出现,前面的腐尸定是不少!”
觉释道:“两位道长可要吃些干粮?”
非逸道:“多谢两位大师,咱们要赶路了!”
觉释道:“既是如此,咱们一齐起行,前面若有甚么事情发生,倒可以互相照应!”
于是,四人同上路。
行不了一会,转过了一个小山坳,四人不约而同猛地一嗅,也几乎同时按着了鼻子。
觉释道:“好臭!”
非安也道:“是尸臭!”
觉尘道:“是前面山坡!”
非逸道:“你们看,食尸鹫鸟也伏在附近。”
四人为了安全,分散的上山坡,四人都懂轻功,快步而上,来到坡上,已看到了几具腐尸。
那中人欲呕的气味正来自这些尸体。
前面是十多具,左右排列,看来这些人生前可能被人追杀,但终于逃不过厄运。
觉释拾起了一些碎石,往前一掷,那些伏在尸身上的食尸鹫,都飞了起来。
四人再走近一些。
非安道:“那边还有,也是十多具!”
非逸也拾起一把石子,掷了出去,前面有更多的食尸鹫飞了起来。
非逸道:“前面有两具,不,再前面是五具        ……一共……一共是二十七个……”
那些食尸鹫虽然被他们赶走,但美食当前,他们仍在半空盘旋,恋栈不去。
觉泽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死在这里?难道发生了一次大劫杀?”
非安叫了起来,声音充满了恐惧。
三人连忙上前。
觉尘问道:“发现了甚么?”
非安道:“你们看……”
他指着其中一具腐尸,面目已是模糊,但头顶之上,有清清楚楚的三个窟窿!
非逸看着另一具腐尸,也道:“这人也有!”
接着,四人分别走过其他尸体旁边,也发现每个尸体头顶上不是有两个窟窿,便有三个窟窿。
“这两个没有……不,他们头顶没有洞,但太阳穴却有一个!”
四人迅速离开这些尸体,那些食尸鹫又再飞了下来,享受牠们的美食。
他们四人都看过不少打斗场面,可是,从来也没有看过如此恐怖的场面。
他们喘着气,按捺着心中的恐惧。
“究竟这地方发生了甚么事?”非安忍住问道。
觉释道:“这班人遇到了杀人高手!”
觉尘道:“高手可能不只一个,他们都有共同本领,只用一指,或者两指,便可贯穿人的天灵盖……”
说到这里,四人顿时停了下来。
“金银双指?”
“贯灵神功?”
四人都静了下来,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他们的心跳声音。
“走!”
不知是谁说的,四人一同急往山坡走下去,直到再没有甚么臭味的地方,他们才停了下来。
觉释道:“我以为那种武功只是有人恶意相传,用来吓人的!”
觉尘道:“天下间竟有如此阴毒的功夫!”
非安道:“据我所知,这种阴毒武功应该早已失传,而今不但证明有这种武功,而且有人练成了!”
非逸道:“那二十几个人是祭品?”
觉释道:“非安、非逸两位道长,看来这‘贯灵神功’出现,江湖又再不安了,你们回武当山,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向贵掌门人详述一番!”
非安合什道:“我想两位大师也会回去告诉少林住持大师,看来一场武林浩劫正展开了!”
四人来到山下,本来可以投住华丽客栈的,但他们都非常心急,希望可以早日回去,把这事亲告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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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
非安与非逸两位道长已返回武当山。
当他们接近玉虚宫的时候,已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玉虚宫是一个非常恬静的地方,不过,这时是黄昏时候,很多同门师兄弟应该在附近工作的。
可是,玉虚宫附近没有一个人影。
非安道:“发生了甚么事?”
非逸道:“难道……”
两人直奔玉虚宫。
玉虚宫大殿上渺无一人。
他们直奔内殿。
非安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叫道:“师傅,我们回来了!”
非逸也想叫,但这时他们已来到内殿,殿内却是挤满了人,几乎是武当山上所有的道士都齐集在这里。
他们听到了非安的声音都转了过来。
当中一个老道士站了起来,道:“你们回来了,来得正好!快来见过真人!”
两人上前,想不到武当当今掌门人紫玉真人也在大殿之内,非安与非逸立时跪了下来。
紫玉真人道:“你们都辛苦了!起来!”
两人又向师溥道:“师傅!”
紫玉真人道:“枯柏,你把事情稍后才告诉他们!”
枯柏道长是非安与非逸的师传,两人立时走近师傅,并站在他的身旁。
紫玉真人道:“这件事,我们讨论至此,自今天开始,每人紧守岗位,枯松,枯柏,你们负责这件事,再有发现,立时来告知。”
紫玉真人首先离开了玉虚宫。
其余道士亦慢慢离开。
这时,内殿只余枯松、枯柏道长、非安、非逸四人,他们二人一直站在枯柏身旁。
非安、非逸二人本来有很多说话要禀告师父,由于一来到玉虚宫便发生了掌门人会见玉虚宫内所有大小道士,因此他们无法多说一句。
枯松道长见他们站立不安,道:“你们不用心急,等你们两位师兄回来,再从长计议!”
枯柏道:“非尘与非垢送紫玉真人回去之后,我们会带你们到现场一看,到时还有很多工作要你们做!”
话未说完,两个道士已进入了内殿。
非安、非逸同道:“非尘师兄、非垢师兄!”
非尘与非垢拱手同道:“两位师弟,路上可辛苦了!”
枯松道:“咱们再去现场,枯柏师弟,你可以一边走一边告诉他们发生了甚么事!”
枯柏道:“好极!师兄请!”
一行六人从玉虚宫内殿,一直向听涛轩而去。
枯柏向非安与非逸道:“你们可见过一鹤师叔?”
非安道:“一鹤师叔?他一向料理藏经楼?”
枯柏道:“正是,他今早已骑鹤西去!”
非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他去了那里?”
非安道:“师弟,师傅的意思是一鹤师叔仙去了!”
“死了?”非安实在不敢相信,又道:“怎会?”
枯柏道:“他死在听涛轩内,那是他的修道起居之处,本来是个非常清幽的地方,而今……”
枯松接口道:“师弟,你不用描述,让他们亲眼看看!”
非安道:“一鹤师叔是如何……”
枯柏道:“被人打死!”
“打死?”非逸又再一次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非尘道:“是的,一鹤师叔可以说是武当山上数一数二的武功高手,但他的确是被人打死的!”
非垢道:“一鹤师叔身上伤痕无数,衣衫被撕破!”
枯松道:“当我到现场之时,相信他断气不久,他双眼睁大,充满恐惧!”
非逸又道:“恐惧?一鹤师叔修为那么高,他还有甚么会觉得恐惧?”
非尘道:“师傅并没有说错,师兄也没有说错,我们却不明白,有甚么事情可以令一鹤师叔恐惧!”
非垢道:“不过,他表情的确是非常害怕惊惧!’
这时,他们已来到了听涛轩。
离藏经楼不太远,一鹤师叔一向负责藏经楼的事,无论是道友来借经阅读,把经书交还,甚至藏经楼中清洁这么微小的事情,一切都由一鹤师叔管理。
一道长是个文韬武略皆有修为的道长。不过,他有点怪睥气,不喜与其他师兄弟交往,甚至连掌门人紫玉真人,他也不大理睬。
这一点怪睥气,离群独处的性格,对一个普通凡俗之人是一个缺点,对于一个在山上修道之人来说,却可以说是一个优点。
他不理凡尘世俗之事,专心他自己的修为。
听涛轩是一座相当精致的小楼,小楼后面是一面直削的峭壁,峭壁之上却古木参天。
风起的时候,树木摇动回响,有如惊涛拍岸,相信听涛轩这个优雅名字也由此而来。
枯松快走了两步,来到听涛轩门口,门是掩上,他并没有立刻把门推开,回身对非安、非逸道:“两位师侄,你们可要有心理预备,门一推开,你们所见的可能会令你们立时不安!”
非安与非逸也同时合什,道:“知道了。”
两人看了师伯枯松,枯松也合什,口中念念有词。
非安道:“师伯,我准备好了!”
非逸也道:师伯,可以推开门了!”
枯松把门推开,他立时也合什,却不言语。
非安与非逸立时呆了。
面前应该是一个大厅,但如今已是面目全非,三边墙壁破烂不堪,并溅满了血渍,血渍已变成瘀红色,甚至是瘀黑色。
当中躺着一人,那人脸朝里面,因此,在进门之处,他们看不到那人面目。
不过,可以看到一鹤道长那件青色道袍已被撕得非常破烂。一鹤道长的手臂胳膊、大腿小腿都露了出来,而上面满布了爪痕!
爪痕极深,他们虽然离尸体也算远,但也看到被抓过的伤口竟然深可见骨!
这景象实在吓人,非安与非逸二人看见被人打伤至死的尸首也非第一次,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尸首。
二人呆着,真有立时想呕吐的感觉,不过,他们却能控制得住。
枯松道:“师侄,没事?”
非安道:“还勉强可以!”
非逸道:“甚么人有本领可以把一鹤师叔打得如此?”
枯柏道:“你这问题可要再多问一次!”
非逸并不明白枯柏师传的意思,不过,在这气氛之下他并没有追问。
枯松道:“我们进去,你们小心,尽量不要弄坏或碰到现场的东西,因为这里所有的东西也可能是线索,让我们可以留待缉凶!”
枯柏也接口道:“更不要接触那些血渍,因为血色这么快便变黑,大有可能有毒!”
他们小心跟着枯松、枯柏入内。
枯松绕过了一鹤道长的尸体,非安、非逸跟着他,这时,他们可以看到一鹤道长的脸孔。
他们立时不敢再看。
非逸道:“甚么人有本领可以把一鹋师叔打得如此?”
非逸问完了这一句,才明白刚才师傅那句话的意思,他并不是故意再多问一次,而是不能不问。
一鹤道长本来是个童颜鹤发之人,他的年纪已是不少,但脸上皱纹并不多。
可是,而今这张睑已不像一张脸,血肉模糊,双眼突出,眼球仍是晶亮,充满恐惧!
这时,非安已忍不住要呕吐出来,他慌忙奔出门外,不过,到了门外他并没有呕出来。
枯松道:“师弟,我们今早来看,只觉场面恐怖可怕,使我们思维紊乱,第二次带掌门人紫玉真人来看,而今是第三次来,你可有甚么看法?”
枯柏道:“来杀一鹤师弟的人武功高强已不在话下,这人擅长使爪,爪中可能涂有剧毒!”
枯松道:“这人掌力也不差,单看他一掌击中一鹤师弟的脸,能使他眼球突了出来,而脸上其他部份血肉模糊,这一下功夫也不易!”
非尘道:“我却发觉有一件奇事……”
众人都侧耳聆听。
非I道:“这人武功厉害已不用怀疑,否则,他怎有能力打倒一鹤师叔?不过,这人内力修为却不高!”
非垢道:“师兄这话怎说?”
非尘道:“一鹤师叔的脸孔被人打得那么恐怖,因此我不愿多看一眼,但我却发现血肉模糊之下,一鹤师叔的额头处,并无任何裂痕!”
非垢道:“我没有注意到。”
枯柏道:“没错。”他上前,再小心细看那不忍一看的脸孔。
枯柏道:“师侄所言不虚!”
非尘道:“一掌可以把一鹤师叔的睑打个稀巴烂,却没有震碎或震裂头骨,这表示那一掌刚劲力量充足,但却没有内力,假若内力充盈,头骨一定碎裂!”
众人都同意他的说法。
枯松道:“假若割开内脏更可以证明这话,他身上伤痕累累,假若内脏无损的话……”
枯柏道:“那实在不可思议!”
非安道:“为甚么?”
“自古练功的人都明白,练武与练功到老一场空。一个武功可以把一鹤师弟打得如此体无完肤的人,没有内功你说是否不可思议?”
非安、非逸二人已渐渐习惯这个可怕的情景。
非安道:“师伯师傅可曾发觉,这个凶徒轻功也是非常厉害!”
非逸道:“师兄如何得知?”
非安道:“你看,这室内并不大,当时打斗激烈的场面可以想象得到,但你们可曾看到凶徒一个鞋印,或者一个脚印?”
“没有!”
他们再看清楚,果然没有留下任何一个脚印。
“可以在这一场如此激烈打斗之中不留一个脚印,这人轻功之高实在也是匪夷所思!”
一鹤道长尸身前面,三丈开外的地方,本是一幅墙,但而今墙已开了一个大洞。
墙身是用红砖所砌,看来这个大洞是凶徒杀人之后,撞开墙壁而逃。
非尘、非垢从这个墙洞穿出外面,这个墙洞很大,两人同时穿过也没有问题。
枯松道:“凶徒身体庞大,身高应该有七尺以上!”
枯柏也表示同意,道:“并且腰大十围!”
忽然,非尘与非垢伸首进来,叫道:“两位师弟,快来看看!”
非安与非逸立时从墙洞出去。
外面是一片草地,却有两个大脚印。
非尘道:“非安师弟,你不介意我说,你认为这凶徒轻功极佳的说法,有修改必要?”
非逸看了,道:“对,这一双……看来像鞋印,又像赤脚的脚印,深入泥土之内,似乎又不是一个深懂轻功的人所留下!”
枯松与枯柏也走了出来。
他们看了这一双大印,也奇怪不已。
外面的空气比室内清新很多,他们仰首望去,只见前面是一幅峭壁,足有百丈之高,峭壁之上有非常浓密的树木。
一阵风吹来,令人心旷神怡,并带来一阵一阵树涛的声音,身心舒畅。
枯柏道:“从这里逃走,没有轻功如何上这百丈峭壁?”
枯松道:“既有轻功,又怎会留下这一双大脚印?实在使人糊涂丨”
非安道:“也许,这正是凶徒故意留下这使人扑朔迷离的线索!”
众人再度入了精舍之内。
枯松道:“不知是否这里面有尸体的关系,这里面的空气也觉沉重,压人胸口!”
枯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那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
他从头上发髻处抽出了一枝银针,他把银针一头醮在一些仍未干的血之内。
那银针一接触血立时变了黑色。
枯柏道:“血内有毒!”
枯松也小心看看银针,道:“对,有毒,而且是剧毒!小心!”
枯柏道:“我会小心收藏,让懂得毒药的同行硏究一下!”
枯松道:“这件凶案,紫玉真人已全权交给我们负责,你们再看看,看看还有甚么线索留下,迟些我叫人收拾这里!”
众人又再看了一会,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便一起离开听涛轩回到枯松所住的枯柏观内。
在途中,枯松遇到一些在山上工作的佣工,他吩咐其中几人往收殓一鹤道长的尸体,又吩咐了另一些道土,设置一个灵堂,为一鹤道长做拜祭之事。
松柏观这座道观是枯松和枯柏师兄弟两人清修之所,枯柏的两个弟子非尘与非垢,枯柏的两个弟子非安与非逸分别住在观内的西翼。
本来,非安与非逸回来,便应立刻回来这里,但发生了这件事之后,他们而今才可回来安歇。
枯松与枯柏二人来到观内的松柏堂,又谈起这件可怕的凶案。
过了不久,非尘、非垢、非安、非逸亦来,一起加入了谈论。
非安道:“师父,谈论武当的当今武功,一鹤师叔应该列入第几?”
枯柏道:“当今在武当山上,武功最高的当然是咱们的掌门人紫玉真人,如果以他为首,以我的估计,一鹤师弟应该列入第四。”
枯松道:“这十多年来,他日夕在藏经阁内,看过不少武当典籍,他大槪学会了一些并非一般武当派弟子所能学到的武功,因此,依我估计,他应该列在第三,或者甚至第二之内。”
枯柏也表示同一意。
非尘道:“我知道师叔与师父二人的武功在掌门紫玉真人武功之下,我大胆说一句,师父与师叔的武功应该是列入第二……”
非尘不敢说下去。
枯松道:“你想说甚么,不妨说下去。”
非尘见师父与师叔并没有骂他大胆乱说,便续道:“而今江湖之上,有甚么人可以打倒你们?”
“甚么人可以打倒我们?这实在难说,有道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枯柏道。
枯松也表示同意。
非尘道:“如果以一些旁门左道来比较,那实在难以猜测,但如果单以在武当山上来说,只有紫玉真人,咱们掌门人可以打倒师叔与师父。”
两人也同意。
非尘又道:“我所说的打倒,只是可以把你们击倒,甚至可以致命,但可否像一鹤师叔那样,被打得体无完肤,不似人形?”
枯松道:“我看这个不可能,因为高手过招,只是一招两招之间的差别,而这一差别,可以击中对方最弱的地方,对手便死。”
枯柏补充道:“还有,高手过招不单以招式取胜,很多时候,也以内力争雄,我的意思是一掌可以把敌人击至内脏粉碎,但外表却完整无缺。”
非尘道:“我正要指出这一点,一鹤师叔的武功已可列入第二,如果咱们掌门人去打他,这当然是个大大的假设,理论上是可以打死他,但万万不能打得他而今这个样子。”
枯松与枯柏都同时点首,表示同意。
非垢已明白他师兄之意,道:“袭击一鹤师叔这一个人,武功岂非在咱们掌门人之上?”
非尘道:“当今可以比得上咱们掌门人紫玉真人的已是不多。”
沾松滇:“少林的明慧禅师是其中一个。”
枯柏道:“峨嵋派的清妙师太是另一位。”
非尘道:“还有吗?”
枯柏道:“五岳呢?”
枯松道:“五岳派中华山的掌门人武功最高。”
“岳来飞?”
“对,五岳派曾在十年前在华山论武,推选五岳掌门人,结果是岳来飞当选,因此,他而今既是华山派的掌门人,也是五岳派的掌门人。”
非尘道:“单是这三位当世高人可以把一鹤师叔打死,不一定可以把他打得如此。”
“对!”
非尘道:“那么,打死一鹤师叔会是一个武功高至甚么地步的人?”
非垢道:“要在当今找出这样一个人,也实在非常难,难到几乎找不到。”
这时,非安与非逸互望了一眼,正想说话。
外面有小道士进来,禀告道:“收拾一鹤师伯的几个佣工发生了事。!”
枯松问道:“发生甚么事?”
小道士道:“几个佣工都晕迷了。”
“晕迷了?”枯柏道。
“中毒?”枯松问道。
小道士道:“据说有人沾过尸体上的血。”
枯松站了起来,道:“去看看!”
众人由小道士带领来到听涛轩,这时,听涛轩内已没有人,小道士又带他们到了一个道堂。
道堂已改为灵堂。
当中放了一副棺木,看来一鹤道长已收殓其中,灵堂外面聚满了佣工以及一些观中道士。
灵堂旁有偏堂。
众人入到偏堂之内,只见四个佣工躺在地上,旁边的人围着,不知所措。
枯松与枯柏来到,众人让开。
那四个佣工,脸呈黑色,其中一人手臂肿大起来,枯松掀起他的衣袖,见他臂上有一个伤口。伤口并不大,但有血渗出。
枯松非常小心看了又看,道:“果然是中毒!”他立时在那人手臂之上点了几个穴道。
然后又再在那人胸前点了另外几个穴道。
枯柏也上前,为另外三个佣工点了胸前大穴,目的在阻止毒气攻心。
枯松道:“看来中毒相当严重,你们快离开,叫药师观的青牛道长来。”
青牛道长是药师观的住持,武当山上下,有人染病都去找他。
青牛道长很快便来到,他立时,为四人诊治,看完之后,他双眉紧
枯松道:“中了甚么毒?”
青牛道长道:“我不知道。”
连药师观的青牛道长也不知道中了甚么毒,那么,这种毒看来是世间罕有,青牛道长大半生精硏毒药,他并不是用毒药来害人,而是想找出所有毒药的解药,以济天下苍生。
枯柏道:“青牛,你也不知,谁会知道?”
青牛道:“不过,暂时这四人的毒并没有发作,他们不会死,可是,再不能让人接触他们,他们是……”
枯松道:“他们可能是接触过一鹤道长尸身上的血,毒可能是……”
青牛道:“我正在硏究一鹤道长所中的毒,看来,这毒是会传染,为了安全计,先把这四人隔离。”
枯松立时吩咐所有人离去。
武当山上的道士虽是入道之人,但与普通人一样,任何人都害怕死亡,一听到要隔离,没有人敢再接近那四个佣工。
青牛道:“我不敢开方子,只敢用金针替他们针灸,希望可以减轻他们体内的毒蔓延。”
枯柏道:“你自己也要小心。”
青牛道:“多谢两位关心,这里有几个徒儿帮忙,你们不用担心。”
众人又回到松柏观。
可是,当他们席未暇暖,又有小道士奔来,叫道:“青牛道长也中了毒。”
众人听了,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小道士道:“青牛道长并不严重,不过,他吩咐我回来请示,可否立时烧了一鹤道长的尸体?”
枯松道:“青牛有这样的要求,一定有特别的发现,我们再去看看。”
众人又再回到灵堂处。
青牛道长在那四个佣工隔壁外面打坐,看来是利用内功把毒迫出。
枯松问道:“青牛,怎么样?”
青牛道:“暂时没甚么,不过,我想把一鹤道长尸体烧了,免得毒素散播出来。”
“既然你认为这样,我立刻吩咐人去做。”
青牛又道:“连听涛轩也烧。”
枯松道:“你害怕那些血毒会继续传播?”
“是的,干了的血迹可能随风飞扬,假若真带有毒素,可能遗害整个武当山。”
“好,立刻烧掉。”
枯松一边吩咐人去烧一鹤道长的遗体,又一边叫人去把听涛轩烧了,另外一方面,也着人把这件事禀告给掌门人紫玉真人。
这一番扰攘震动了整个武当山上下人等。
当枯松与枯柏领着弟子回到听涛轩已是深夜,众人倦极,纷纷各自睡去。
翌日一早起来,枯松与枯柏才把整件事禀告给掌门人紫玉真人知道,他对二人决定没有异议。
当他们两人回现松柏观,只见道堂之内四个师兄弟非尘、非垢、非安、非逸正在热烈讨论着。
枯松与枯柏入内,四人才停了下来。
枯松道:“你们正说甚么?”
非尘道:“两位师弟谈及道中经葱岭所见骇人之事。”
“骇人之事?”枯柏道:“为甚么一直不见你们禀告给为师听?”
非安道:“我们一回到山上,便发生了一鹤师叔之事,一直没有机会与师父详谈。”
枯松道:“究竟甚么事,再说一遍。”
非安与非尘把在葱岭上所见之尸体,每个尸体头顶上都有一个洞或两个洞,甚至三个洞的情形叙述了一遍。
枯松听了,却没有表示惊奇,但脸孔十分严肃。
枯柏道:“师兄,十年前曾经出现过的武功又再出现了!”
非安与非逸问道:“甚么武功?”
“‘金银双指’!”
“‘贯灵神功!””
非尘与非垢同道:“是两个人,两种武功?”
枯松与枯柏同时点头。
枯松道:“这种狠毒武功十年前出现过一次,之后没有人再用这种武功杀人,江湖上的人都以为当年的‘金银双指’已死。”
枯柏道:“假若当年的‘金银双指’未死,到而今,他们都应在七十岁以上。”
“七十岁的老人还用这种阴毒武功?”
枯松道:“非安、非逸,你们再说一遍,那些尸体头顶上的洞是怎样的?”
非安道:“有几个尸体只有一个洞。”
非逸道:“另外有几个尸体平排两个洞。”
非安道:“还有,有一两个尸体是左右太阳穴有洞。”
枯松望了枯柏一眼,道:“看来这种所谓神功有变化,与以前有些不同。”
枯柏道:“可能已是更上一层楼。”
枯松道:“你的意思是,‘贯灵神功’变得更为厉害,而使用‘贯灵神功’的‘金银双指’,亦已换了其
人?”
枯柏点了点头。
忽然,非尘道:“两位师弟在途中所见的杀戮与我们武当山上一鹤师叔遇害,两件是否有所关连?”
非安与非逸从来没有想过这问题。
枯松与枯柏一脸茫然,异口同声道:“怎会?”
非尘道:“也许我太敏感!”
非垢道:“说出来亦无妨!”
非尘道:“刚才我们讨论过,可以打败一鹤师叔的人,现存于江湖之上,名门正派的人其实并不太多,那么,不是名门正派,便是一些懂得狠毒、阴毒武功之人。”
非垢道:“‘贯灵神功’以指杀人,一指、或是两指,戳破敌人的天灵盖……指力之厉害已非旁人所能想象,不过,对于武功相伯仲的敌人,不能以指直戳敌人,于是将指变爪……”
众人听了,开始明白。
因为一鹤道人武功厉害,凶徒用指法奈何他不得,便改用爪,抓得一鹤道人满身鲜血,满痕深可见骨。
非尘见大家默然,道:“我只是猜想,我可能太敏感了!”
枯松道:“那些中了‘贯灵神功’的人有没有同时中毒?”
非安与非逸想了一下,同道:“没有!”
“你们怎知道?又怎能肯定?”
非安道:“当时我们经过之时,尸体已腐,发出阵阵难闻的气味,引来了食尸鹫,牠们争相抢吃,并没有食尸鹫中毒,那证明尸体无毒!”
枯柏道:“那么,‘贯灵神功’与咱们一鹤道长的事应无关系,因为一鹤道长不单是被指爪所伤而死,而且爪中有毒,而这种毒之厉害,稍为沾染的人——那四个佣工,甚至青牛道长也中毒!”
枯松道:“看来这神功的出现与一鹤道长的遇害暂无直接关系,不过,武当山上已渗入了外来高手,已是不争的事实!”
枯柏道:“明天早课,我们会同掌门人,一起向山上所有弟子宣布,一切小心为上,好好,保护武当山!”
枯松叹道:“唉!最难明还有一点,一鹤道长归道入山已四十多十年来未踏足山下,为人沉默寡言,半生都在藏经楼内,只懂看书练功的道士,怎会惹上如此可怕杀身之祸?”
枯松道长提出这一个疑点才是案中关键所在,凶徒为甚么要杀一鹤道长?动机何在?
×                           ×                            ×
看官,武当一鹤道长之死,是否有似曾相识之感?
你们当然不觉陌生。
因为少林寺刑法院的觉光和尚之死,几乎与一鹤道长一模一样!
可惜的是,当时武当与少林并没有甚么交往,而且通讯工具设施并不发达,两个武林大派都不知对方发生了类似的杀人事件。
事实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两大门派为了保护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都不让弟子与人谈起。
如果江湖的人都知道,天下武功的泰山北斗,少林与武当被人袭而全无反击之力,那时,天下江湖人都会人心惶偟!
不过,“贯灵神功”“金银双指”的事却在江湖上已传得很厉害。
有更多的人被一指戳破天灵盖,死于非命。
其中很多是一些著名的贪官污吏,平日捜括民脂民青,因此,“贯灵神功”“金银双指”的出现,在平民百姓来说,反而是有吐了一口乌气的感觉。
当然,朝廷也开始为这件事头痛。
不过,另一件使人人心惶惶的事却又开始了。

第三章 五派大夫 皆中五毒

华山山脚处的“神农庙”向来是香火鼎盛的庙宇。
五岳附近的平民百姓不单是来拜神农庙,而且过来看病取药。在神农庙看病,不费分文,看病之后拿药要付些钱,不过,与一般的药店比较,所付的钱当然有天壤之别。
所谓“五岳”,是包括了华山、衡山、恒山、泰山与及嵩山,这五岳有五个门派。
这五个门派,在各自为政的日子,在江湖之上,并没有甚么地位。
但自从五岳联合起来,声势自是太大不同,在江湖上,虽不算显赫一时,但亦渐受人尊重。
这一切都多得当今华山派掌门人岳来飞。
岳来飞既是华山派掌门人,也是五岳的总掌门人,五岳以前明争暗斗,但自从举行了“华山论武”之
后,五岳中人明白互相欧斗践踏,只会让江湖中人耻笑,永远没有江湖地位。
能够把这个道理向五岳的四个掌门人解释清楚,当然是华山派的掌门人岳来飞。
岳来飞武功文才,在“华山论武”中脱颖而出,最难得的是他并不骄傲,他尊重其他四门派的掌门人,并且事事与他们磋商,进退与共。
结果,五岳派在当今江湖之上已有一定的地位。
这间“神农庙”也是五岳掌门人共同建造的,每一门派,都提供了大夫、金钱,神农庙才可以长期赠医施药,惠及附近贫黎百姓。神农庙的建设已是日见规模。近年更在庙的后面建了一间神农阁。
神农庙是一般百姓前来拜神,有些来看病之地;但神农阁却是五岳五派的江湖弟子聚脚的好地方,当然,其他门派的江湖朋友,也在欢迎之列。
神农庙之所以能建成,也还有另一个原因。
原来这五派地处山区,所谓近山吃山,五派中有很多弟子对于歧黄医理之术非常感到兴趣,常常上山采药,造福人群。
所谓物以类聚,五派的郞中大夫采药回来之后,都在神农阁内歇脚,同行相聚,自然是多谈采药之事,渐渐,成立了一个“神农阁聚首”的约会。
但是,这个约会并不是任人参加,而是每年定了一日,每派派一个大夫前来,把一年之内研究所得医理,供诸同好,既可互相增进医术,也可联络感情。
歧黄医理,并非一蹴即至的学问,需要多年学习,更重要的是要那位大夫醉心医药,才可以。
因此,近几年来,每派都同时派同一个大夫前来,他们渐渐成为了好友,也成为了五派之间一个互通讯息的好桥梁,使五派更趋团结友好。
今日,正是五派大夫聚首于神农阁的好日子。
神农阁的仆佣早已准备了美酒佳肴,并且暂时不让其他人进入神农阁。
最早到来的是嵩山派的池玉林,他生得肥肥胖胖,像个员外,倒不像大夫,看他走路时有些蹒跚,其实他武功不弱,对于歧黄医理,更是不弱。
神农阁的负责人名叫小克子,自从有神农庙,便有他的存在,当年他还是做庙祝的小厮,但而今他既是神农庙的庙祝,也是神农阁的负责人。
人人都叫他小克子,其实他已有四十多岁,但名字这事很奇怪,人们叫惯以后,就是到了小克子一百岁,人人仍然会叫他为小克子。
小克子见池玉林来,立时上前欢迎,道:“池大夫,想不到这么快便是一年了!”
池大夫道:“小克子,你去年答应过我,今年一定要开了神农阁内最老那坛……”
小克子接口道:“那坛神农百花酒!”
“对,是神农百花酒,今次我一定要无醉不归!”
小克子道:“我早已准备好了!”
池大夫已找了一个临窗的座位,从神农阁这边望下去,只见上山的人络绎不绝,他们都是附近的百姓。
小克子道:“你要不要先来一杯?”
池大夫咽了一下口涎,道:“本来是想的,可是,独乐不如众乐,我还是等他们来齐才一起喝!”
小克子道:“池大夫依然是那么重友情!”
池大夫道:“小克子,今年来神农庙的人多吗?”
“越来越多!”
“那是一件好事!”池大夫道。
小克子道:“并不一定!”
池大夫道:“为何你会如此说?”
“多人来神农庙,那是多人有病!”
池大夫听了,也觉有理。
小克子随即又道:“神农庙多人前来,自然是香火鼎盛,神农庙内大夫救人无数,那自然又是一件好事!”
池大夫听了这小克子的能言善辩,倒也觉得所言有理,做大夫的人,总有这一个矛盾,既想有多些人来求医,但却又不想有太多人生病。
池大夫往窗外一看,道:“小克子,你看谁来了?”
小克子来到窗边,道:“是华山派的乐思蜀大夫!”
小克,子道:“池大夫,你坐着,我迎他上来!”
小克子一口气跑了下去,不一会已迎着华山派的乐思蜀大夫上来。
乐思蜀大夫是这次聚会中年纪最大,换句话说,也是资格最高的大夫。
池大夫早已来到门口,迎道:“乐大夫,一路辛苦了,辛苦了!”
乐思蜀道:“池兄早到,请恕老夫来迟!”
“你不算迟,其实是我心急来早了,乐大夫,贵派掌门人岳先生可好!”
“托赖托赖,岳掌门也要我向贵派掌门人高耸先生问安!”
“托贵派鸿福,高掌门很好!”
两人寒暄一番,小克子已准备了香茗小食,并为二人摆下了棋盘。
原来池玉林与乐思蜀平生最好下棋。
有了棋盘,二人也不用小克子招呼。
不一会,小克子已迎了一人进来。
小克子本想叫二人,但这人却作了一个噤声手势,示意小克子离去,小克子只好悄悄离开。
那人一直看着二人下棋。
池玉林与乐思蜀也实在留神专注,竟然不知有人在旁观看。
忽然,那旁观者道:“此一着真差!”
池玉林道:“怎差?”
那旁观者却并没有解释。
过了一会,到乐思蜀下棋,他迟疑不决,那旁观者捡了他的棋子替他下了一步。
这一步正是池玉林日夕盼望对手下的,立时高兴叫道:“此着才是最差——将!”
乐思蜀看了又看,竟然是输棋!
“不算!不算!”乐思蜀道。
池玉林道:“怎能不算?”
“那不是我走的!怎能算!”
乐思蜀这时才抬起头来望着这个旁观者,池玉林也同时望着那旁观者。
二人竟然同时开口道:“旁观者不得……”
二人竟然同时停了下来,呆了一刻,同时大笑起来,笑声震耳。
池玉林与乐思蜀同道:“怎会是你?”
“当然是我!两位大夫好!”
池玉林道:“蒋化大夫,恒山派的蒋化大夫,依然是这么,不化!”
乐思蜀道:“蒋化蒋化,你何,时才化?”
蒋化道:“我当然还是不化,而且永远不化,否则我能替人治病?我若不是来这一招顺手推舟,池大夫你怎能胜这一仗?我又怎能停止你们对弈下去?”
池玉林与乐思蜀也笑了起来。
蒋化又道:“敝派掌门人委托在下,向贵派高先生、岳先生问安!”
两人谢了,同时也向恒山派掌门人兆晚风问好。
这时,外面有人道:“泰山派来巫山云也向三位大夫,三位大夫的贵派掌门人问好!”
另一人道:“我也照办煮碗!”
三人听了,立时出来,迎接最迟来的两人。
前面的一位是泰山派的巫山云大夫,后面的一个是衡山派的品茗大夫。
这两位大夫一高一矮,一个脸孔严肃,一个却是一脸笑意。
高而严肃的是泰山派大夫巫山云,矮而滑稽的是衡山派的品茗大夫,虽然,他们外表不同,却是一双十分要好的朋友,这次还结伴而来。
这时,小克子已摆开了饭菜,并请众人入座。
池玉林看了一遭,似乎找不到他心目中所要的东西。
小克子非常机伶,道:“池大夫,我想这一餐还是未能开那坛神农百花酒!”
“为甚么?”
“如果开了,你们还能把这年来所硏究的歧黄医理心得公诸同好吗?当你们下午开完了这一次的‘大夫聚会’,晚餐之时你们就算不喝,我也要遂一灌醉!”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也都认为小克子说得十分有理。五大夫来神农,目的是把自己一年以来所精硏心得互相切磋硏究,以便日后为更多人治病,多救百姓。
不过,这一餐午餐五位大夫也吃得十分开怀,一来是聚旧,二来小克子预备的菜合每位大夫口胃。
午饭之后,五位大夫立时又严肃起来,开始发表每个人这一年来的心得。
小克子知道这个时刻是神农阁一年一次大夫聚会的重要时刻,他早已吩咐手下,阻止一切闲杂人等接近神农阁。
当五位大夫正在谈得兴浓之际,突然,外面传来一阵人声,打破了神农阁的宁静。
“你不能入内!”是小克子的声音。
“今日是神农阁聚义,五岳内最好的大夫都来了,我怎能不来?”
话刚说完,神农阁的露台栏杆上坐了一人。
楼梯那边是小克子的脚步声,小克子没有甚么武功,不能学这人一跃而上了露台。
五位大夫同时望了过来。
坐在露台栏杆上的那人是个中年男子,浓眉,双目炯炯有神,他虽身穿儒服,但看他身手,却是个彪悍的汉子,而且声如洪钟。
华山派乐思蜀大夫年纪最大,虽然他并不是其余四位大夫所推举出来,但以资格而论,也可以代表四人。
乐思蜀是个大夫,一派医者风范,拱手道:“请问阁下来闯神农阁,所为何事?”
那人仍端坐在拦杆之上,一脸傲然之色,道:“就是来找你们五人!”
这人无礼,令众人反感。
乐思蜀仍道:“找我们五人?各位大夫,你们可认识这位……”
四位大夫都摇了摇头。
那人道:“我还没有说完,我是来找你们五人挑战!”
“挑战?”五位大夫异口同声问。
那人大笑道:“我不单来挑战你们五位大夫,还来挑战五岳五大门派!”
乐思蜀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仍然按捺着,平心静气地道:“挑战我们五人,没有甚么大不了,伹说到挑战五岳五大门派,那未免……”
那人道:“好极,我先向你们五位大夫挑战!”
蒋化实在忍耐不住,道:“你凭甚么来挑战我们?”
“你们五位大夫精于医理?”
乐思蜀道:“对于这一点,我想我们五人,也无需谦虚了!”
“好极,这才是快人快语,你们都来看……”那人指着下面神农庙处。
五位大夫都来到露台。
依他所指,下面果然有一大群人,都是来神农庙拜神,或是来找大夫看病。
那人道:“下面大约有五十个人!你看他们而今仍然很好,但再过一盏茶的时刻,他们都会倒下!”
五位大夫往下望去,人群熙熙攘攘。
那人续道:“不论男女老少,一盏茶之后都会倒下,你们相信吗?”
品茗道:“他们来神农庙,至少一半有病,倒下来也不是一件甚么大事!”
那人道:“他们倒下并非因病。”
“那为了甚么?”蒋化问道。
“中毒!”
“中毒?”五人齐问,又往下望,下面的人仍然是来来往往,并无甚么异样。
那人道:“五十个人分别中了五种不同的毒!”
“是你下毒?”
那人并不回答,只道:“黄昏时分我会再来!”
“你下了甚么毒?”
那人已一跃而下,失了影踪。
一时之间,众人都忙乱起来。
乐思蜀道:“各位,看来这人并不是来捣乱,而是真的向我们五人挑战,他下了五种毒,每种毒将有十个人中毒,他挑战我们,要解他下的五毒!”
巫山云道:“这人究竟是谁?”
池玉林道:“为甚么我们没先问他一下?”
品茗道:“他的说话果然应验了!”
五人下望,下面开始有人倒下。
乐思蜀道:“快下去看看!”
五人走出了神农阁,见到小克子,乐思蜀问道:“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小克子道:“我不知道,他一来便嚷着要找你们五位大夫,我也无法挡住他!”
他跟着五位大夫来到神农庙。
本来是香烟缭绕,一片详和的神农庙此时也变得混乱起来。
当五位大夫下来的时候,只见有几个人相继倒下,但而今五位大夫来到,已有差不多二十人倒下。
他们都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有些人叫嚷起来,有些惊恐起来,也有些较为镇定,互相扶持。
神农庙内有些当值的大夫、佣工也跑了出来,问道:“发生了甚么事?”
“这边有人呕吐!”
“这里有人抽筋呀!”
“这边有人发冷呀!”
一时之间,倒下的人更多,忙乱的情形更甚。
小克子道:“不用怕,不用怕,我们这里有五岳内最好的大夫!”
乐思蜀道:“各位,请镇定一点,这些人都中了毒,我们五人连同庙内的大夫都会尽力为各人解毒!”
众人听了,更加紧张,尤其是陪同来看病的人更是惊叫起来。
乐思蜀又道:“假若你到现在仍没有晕倒,请立刻站在一旁,否则误了病人!”
那些病人家属无奈散开,有些十分紧张,有些甚至在哭哭啼啼。
乐思蜀道:“各位,我们先把病人跟据病征分类,然后每人负责其中一类!”
四位大夫同意。
连同神农庙的当值大夫,很快便把那些昏倒了的病人分了五类,每类有十人!
那个来挑战的人,并没有夸大,这些人中了五种不同的毒,每类刚好不多不少是十人。
小克子已把没有中毒的人带离了神农庙的大堂,好让出有足够的地方让病人分别躺下。
乐思蜀道:“各位当值的大夫,请你们立时出外买药,买那些一般解毒的……”
他一连说了几种药材的名称与份量,当值的大夫共有三个,他们立时去外面买药,其他佣工也为他们预备火炉,因为要熬五十个人用的药,他们索性用大木桶。
乐思蜀道:“各位,救人要紧,你们先选你认为最擅长医治的一类,立时开始解毒!”
池玉林道:“我为那些呕吐的解毒!”
蒋化道:“我为那些发热的。”
巫山云道:“我为那些发冷的。”
品茗道:“我为那些抽筋的。”
乐思蜀道:“好极,我会为这些剩下腹痛如绞的。”
五位大夫都是经验最丰富的大夫,平生所见病例极多,临危不乱。
第一个步骤,在未肯定每人所中的是甚么毒之前,他们都用了不同的方法,止住了毒性攻心。
五位大夫,各施各法。
有人用点穴的方法,有人用针一灸,有人用推拿,各适其式。
扰攘了一会,情形似乎有些好转。
第二个步骤,他们为病人把脉,看能否在他们的脉搏中找出毒药的端倪,然后对症下药。
这一连串的工作实在非常艰巨,不过,却可以先验证每位大夫的功力。
五位大夫都明白,这不单是他们治病解毒的大考验,其实也是人生一大考验。
转眼之间已过了一个时辰。
五位大夫似乎都可以暂时控制了各人中毒的情形,当值的大夫,也为他们熬好了一些乐思蜀所吩咐的药,让众病人所用。
可是,所熬出来的药并不太适合,因为这些都是一般用药,那个下毒的人,当然不会下些一解即可的毒药。
五位大夫开始为自己的病人断症。
他们各自开出了药方,吩咐当值的神农庙大夫为他们买药煎药,在未有解药之前,他们都用尽了他们的方法阻止毒性的发作。
无论经验如何丰富的大夫,为病人治病,讲究望、闻、问、切,最重要还是病人提供了本身病况与感受,大夫才可以对症下药,可是,如今这些中毒的病人无法提供住何病况,大夫只有作猜谜式的诊治,任何有起死回生的本领也是难以尽情发挥。
渐渐,有些病人脸部开始发黑,呼吸缓慢。
这些都是中毒危殆的先兆。
在外面的病人家属,虽然不能入内观看,但他们用了不同的方法来偷看,各人又发表了不同意见,
以讹传讹,众人也哄动起来。
乐思蜀看看各人,都似乎无法可施,而病人的表面情况更加危险。
如果再拖下去,死人似乎是免不了!
所谓医者父母心,有谁想看到病人无助而殁?
乐思蜀不愧是个经验最为丰富的大夫,他知道这样各自为政下去,只会使病人中毒更深。
乐思蜀道:“各位,我们再用针刺的方法止住了病人中毒,然后共同来商议!”
众人立时取出金针为病人针灸。
因为人数多,这一番扰攘也费了大半个时辰。
这时,众人已感到有些疲累,乐思蜀聚集了众人在一起,道:“各位,那人所下的毒当然不是普通毒,如果我们再用普通一般的解毒方法只会无功,败下阵来!”
众人也同意。
乐思蜀道:“而今最严重的是这一批抽筋的,品大夫,你认为如何?”
品茗道:“是的,请恕在下无……”
乐思蜀道:“品大夫,而今不是谦虚的时候,咱们也不应再有门户之见,解救病人才是当务之急!”
品茗道:“对,我这批病人所中之毒,主要在肠胃……”
他首先提出了他自己诊断的见解。
然后,每个大夫也为这批病人再看,发表自己独特的见解,这样,五位大夫会诊,各人发挥了本身优越之处,取长补短,共开处方。
这样做法居然有些效用。
这批抽搐的病人服了新药,暂时病况缓和。
五位大夫会诊之方法似乎又颇为有效,于是,他们又为另外一批病人诊治。
不过,会诊方法需要时间,而那些中毒病人每人所中的毒份量不同,因此,中毒较深的已支持不住。
转眼之间,已有二十多人几乎是一半病人已陷于昏迷,随时面临死亡的威胁。
外面的家属大约也知道了情况,更加混乱起来,有些人甚至要冲进来。
小克子与神农庙内工作人员、当值大夫也无法控制,一时之间乱作一团。
乐思蜀叫道:“你们稍安毋躁,我们已尽了力。”
那些人怎会听他。
尤其是有人发现其中有十来个病人已死,他们嚎哭,惨叫、哀号……       
这实在是一个惨绝人寰的境地。
五位大夫极其沮丧,他们的脸变成死灰色。
乐思蜀实在不能忍受下去,叫道:“你们若不信我们,那么,你们把你们的亲属带回家去吧!”
人到危乱便成无知。
假若他们清醒一点,明白这里有五岳内最好的大夫,他们也解不了毒,带病人回家,其实那是带死尸回家一样,可惜,他们都太关心自己亲人。
有人开始抱起病人离开。
其余的人,一见有人带头,也盲目的抱起自己的亲人,一边咒骂着五位大夫,一面离开。
过不了一刻,大堂之内只余下了廿多人,可是,他们已不是病人,而是死人。
他们的家属在嚎哭、惨叫。
其中有一两个竟然扑向五位大夫,怒叫道:“你把命还给我们。”
小克子见这情形,连忙与他手下佣工拉开了那些疯狂了的家属。
小克子对五位大夫道:“你们暂上神农阁休息,这里的事由我打发好了。”
五位大夫看到这情形,一切都是无能为力,乐思蜀只好点了点头,与其余的人回到神农阁。
五位当今最好的大夫,眼巴巴的让几十人在眼前中毒而死,这种打击比用刀割他们的肉、用剑刺他们的心还要厉害得多。
人生实在无奈。
乐思蜀首先叹了一口气:“唉!”
其余四人,也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外面仍然传来病人家属痛哭的声音,小克子与其他佣工拼命为他们解释。
其中有些家属出言不逊,语气诋讥,五位大夫只能诈作没有听见。
可是,那些话实在使人难堪。
“不懂医病,为甚么不早通知我们,让我们及早请过另外一些高明的大夫?”
“我们真怀疑他们是否为了面子,串同欺骗我们病人的家属。”
“这五岳派的大夫根本是不学无术之辈。”
“拆了这神农庙。”
“摧毁这神农庙。”
蒋化首先忍耐不住,叫道:“你这班……这班……正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品茗平日滑稽,但听到这些怨言也实在无法忍耐,想与蒋化一起冲出去。
乐思蜀阻着二人,道:“他们没有完全说错。”
两人停了下来,面面相觑。
池玉林道:“我们的确束手无策!”
巫山云道:“我们连一个也救活不了,我们真的不学无术,我们配称五岳的大夫吗?”
乐思蜀做了这么多年大夫,从来没有经过这种场面,他也实在不知如何应付。
忽然,露台传来了声音:“各位大夫,辛苦了!”
众人往露台处一望,赫然见到今日来挑战的那人,坐在栏杆之上。
五人奔了出去,指着那人大骂。
“你杀了五十人。”
“你这无良冷血的凶手。”
“你这恶魔,无端取了五十人的生命。”
“你是人么?你是冷血的凶手。”
五位大夫实在愤怒之极,你一言,我一语,指着这人大骂。
那人并没有发怒,仍然好整以暇地坐在栏杆之上。
乐思蜀本来最好修养,也是年纪最大一个,这时,看着这人,也无法按捺脾气,便要冲向那人。
池玉林一手把他拉住。
那人道:“五位大夫,你们号称五岳最好的大夫,你们有没有好好检讨过?杀人的并不是我,是你们。”
“是我们?下毒的是你。”
那人道:“天下到处皆是毒,人们不小心中了毒,来求你们诊治解毒,你们不知他们中了甚么毒,不知如何为他们解毒,那么,你们便说老天爷是凶手,难道老天爷便是罪人?”
众大夫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那人接着道:“你们是大夫,学富五车,济世为怀,你们医治不好求医的人,解不了中毒的人,你们才是凶手,你们才是罪人。”
王大夫听了,觉得这人所说之话表面听来有道理,但其实是把问题的关键扭曲了。
他们都不是能言善辩的人,一时之间,明知他在花言巧语,强词夺理,却也无奈他何。
那人又道:“除非……除非你们不敢称为自己是大夫,那我也怪不得你们,不过,你们不只称自己为大夫,而且称自己为五岳中最好的丈夫,更相聚于此,谈论救人治病的心得,你们救了甚么人?有甚么治病心得?眼前已是最佳的证明,你们害了五十条人命。”
这话实在气坏了五位大夫。
蒋化听到了这里,再无法忍受,向栏杆之处冲了出去。
那人身手极佳,一个闪身已改坐栏杆的另一边,而蒋化这一冲,几乎自己也冲了下去,不过,那人
不知用了甚么手法,竟然把他衣领抽起,稍一用力,又把他送回到原来的地方。
那人更大模大样笑了起来,道:“说不过人,却来打人,你们究竟是不是大夫?是不是个读书人?”
众人无言以对。
那人又道:“你们看看,下面通往神农庙一带,这一路上陆陆续续死了多少人?”
那些中毒的人被家属带走,但他们无法捱到回家已纷纷死在路上,从这神农阁上面望下去,一路上断断续续是死人,这场面实在叫人心痛。
那人道:“五位大夫,五位五岳中最好的大夫,你们丢了自己的面子不重要,你们丢了五岳派的面子,叫你们的掌门人将来怎样再在江湖上立足?怎样再见江湖朋友?”
乐思蜀听到这里,才觉得这人开始说到了话题。
乐思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按住了激动的情绪,道:“你来挑战五岳派?”
那人似乎太过得意忘形,泄露了一些口风,不过,他却道:“不,我来此挑战你们的医术。”
乐思蜀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道:“我说了出来,你们也不知道。”
“你这人大言不惭,连自己姓名也不敢说,这也难怪,你害死五十条人命,你不怕他们来寻仇?”
乐思蜀此时清醒得多,这人喜作强词夺理,扭曲事实,他也利用这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怕?”那人大笑起来。
“你笑掩饰不了甚么?”乐思蜀道。
那人想了一下,道:“其实让你们知道我是谁也好,而且也有必要,否则,你们死了,也不知如何向阎罗王告状。”
这人话里又似乎有话。
众人已来不及分析,因为那人已道:“我姓腾,单名一个飞字。”
“腾飞?”
五位大夫听了这个名字,立时不断在脑海之中思索,不过,没有一个大夫可以想出这人是谁。
腾飞道:“我早已说过,你们不会知道我是谁,不过,今后你们都会记得的了。”他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乐思蜀似乎有些站得不稳,摇摇欲坠,不过,他仍然支持得住,站直了身体。
蒋化道:“乐大夫,你没有甚么?”
乐思蜀道:“没有甚么,也许是疲劳一点。”
五人整个下午不停的救人,乐思蜀年纪最大,有些支持不住也不是奇怪的事。
蒋化拿了一张椅子过来,道:“乐大夫,你好好坐一会。”
乐思蜀道:“不用!”
腾飞道:“蒋大夫,你不要自恃年轻力壮,你也支持不住了。”
蒋化正想反斥其非,一阵晕眩,他也几乎倒了,幸好在旁的品茗扶了他一把。
品茗轻声道:“怎么了?”
腾飞大笑道:“你们勉强支持着,也支持不了,听着,你们五人身上已中了毒。”
五位大夫听了,心中一凛。
乐思蜀立时感到自己站立不稳并非体力透支,而是轻微中毒的感觉。
蒋化也有同样的感觉。
池玉林、巫山云与品茗本来没有甚么特别的感觉,但听了腾飞这句话,顿时也有点摇晃不定的感觉。
腾飞道:“如果我是你们任何一个,我也会立时坐下,屏息静气,意守丹田,让毒性暂缓。”
五位大夫本想不理会腾飞,不过,他们都是大夫,深明中毒之假若仍然死撑下去,毒性一发,实在是无可收拾。
乐思蜀因为有椅子在旁,其余四人索性慢慢的坐在地上打坐起来。
腾飞道:“对,你们毕竟是头脑清醒的大夫,你们小心听着,你们五人身上所中的毒,本来十分简单,我下了五种毒,你们身上本应也中了一种毒。”
乐思蜀道:“本应?”
腾飞道:“对,本应是一种,但你们自作聪明,五人会诊,因此,你们接触过五种不同的中毒者,因此,而今你们身上中的毒是五毒的大混合。”
五人听了,心中暗惊。
腾飞道:“如果要解每一种毒,我极有把握,不过,五毒大混合,我……”
乐思蜀道:“腾飞,你究竟威胁我们甚么?”
“我不是说过,是挑战你们的医术。”
蒋化道:“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快说!”
乐思蜀道:“咱们五人死了,对你有甚么好处?”
腾飞道:“乐大夫,你又何必这么快便相信自己一定被我毒死?我走了之后,你们仍可以请求五岳掌门为你们解毒。”
五位大夫不知如何是好,难道真的不顾尊严,恳求他放下解药?
不,士可杀,不可辱。
当然,他们最不甘心的是,不知道这腾飞这样陷害他们五人,目的是甚么。
腾飞看看五人表情,心知他们深深不忿,也知他们为了尊严,死撑下去。
腾飞又道:“我真的要走了,不过,我临走之前,还有一个忠告——如果五岳的掌门救不了你们,你们大可广告天下,甚至可以找少林、武当、峨嵋……以他们之力,你们大可有救。”
他说完这番话,一个转身竟然跃下了神农阁。
品茗想追出去,但站起来便觉晕眩,只得坐回原来的位置。
乐思蜀道:“品兄,不用追了,还是好好屏息,暂时止住毒性蔓延。”
其余三人都是有心无力。
下面传来一阵叫声,是小克子连叫了几声,看来他为了阻止腾飞,不顾一切,但结果当然是头破血流,其他的佣工更是不堪一击。
所有人眼巴巴的看着这个杀人凶手扬长而去。
现场中留下了小克子与一众的受伤佣工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因为几位大夫行动不便,没有人可以救助他们。
过了一会,小克子按着头上的伤口来到神农阁,叫道:“各位大夫,你们怎么了?”
乐思蜀道:“我们五人均中了毒!”
“中毒?”
没有人再回答他。
小克子道:“连你们也中了毒,我们……”
乐思蜀道:“快通知五岳各大掌门,请他们尽快来!”
小克子道:“好!”他立时离开
神农阁,往写字条,利用信鸽通知五岳的掌门人。
神农庙是五派共同建造的,平日五大门派均有人来,但很少有五派掌门同来,以小克子记忆,除了在十年之前,神农庙开光之时,五派掌门才同时出席。
十年人事几番新,当年五派掌门距今日的五派掌门再见,已经过了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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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派的掌门人岳来飞,一收到飞鸽传书,便连夜赶来,到达神农庙之时,天刚正亮。
岳来飞一夜乘马赶路,马不停蹄,脸上并没有疲倦的神色。
岳来飞一到,小克子便带他上神农阁。
小克子道:“岳掌门一路辛苦了!”
岳来飞道:“也没有甚么!你字条上写得那么严重,我一收到,立刻赶来。”
小克子道:“相信其余四位掌门也很快便到!”
“其余四位?你把他们也请来了?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昨日是五位大夫聚会神农阁之日,他们……他们会有甚么事发生?”
小克子实在不知如何说起,欠身道:“五位大夫中毒,看来性命危在旦夕!”
“甚么?”岳来飞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他看到小克子脸上神情严肃,而且小克子自己的头也受了伤,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五位大夫在神农阁上……”小克子一边引路,小克子一边约略的加以解释。
岳来飞听到有五十人被毒死,神情大为紧张。
神农阁上五位大夫各自睡在一,角,他们所发出的呼吸声音相当沉重。
岳来飞首先来到乐思蜀的身旁,轻声道:“乐老,你怎么了,发生了甚么事?”
乐思蜀是华山派的人,直属岳来飞,岳来飞向来对他十分器重。
乐思蜀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道:“岳掌门,你来了!”他想起来行礼,但他实在无力挺身起来。
岳来飞道:“乐老,你不用起来!”他把了乐思蜀的脉门,发觉他脉息紊乱而柔弱。
他二话不说,在乐思蜀胸前点了几处要穴道:“乐老,不用忙,好好调息一下再说!”
岳来飞立时来到离乐思蜀不远的池玉林,也为他把脉,并且点穴,池玉林的情况,似乎比乐思蜀更为严重,岳来飞再为其余三位大夫点了胸前大穴,让毒性攻心缓慢了下来。
过了一会,外面又传来马蹄声,嵩山的掌门人高耸来到,也立时上了神农阁,接着,恒山的掌门人兆晚风,泰山的掌门人花满山,衡山的掌门人贺恩也陆续到来。
五位掌门人平日没有甚么机会聚首一堂,可惜,这一次聚会却是心情沉重。
小克子已把当日的情形一一详加描述。
五位大夫被岳来飞点穴,暂把攻心毒气减弱,他们心口翳闷减少,也可以开口说话。
岳来飞道:“腾飞?我没有听过江湖上有此人!”
高耸道:“此人下毒手法厉害——分别下五种毒,在一个下午杀死了五十人,已是厉害,竟然利用五位大夫仁心仁术,让他们五毒兼中,实在是处心积累的穷凶极恶!我们一定要把这人抓起来。”
兆晚风道:“我想,抓这人之事,五岳联手,他全无幸免之理,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救人!”
花满山道:“我看过五位大夫,他们中毒颇深,如果拖延下去,性命堪虞!”
贺恩道:“我也有同感,岳掌门,你意下如何?”
岳来飞道:“看来用药替他作解毒已无可能,因为用药之道,五位大夫的能力胜我们不知多少,他们法,我们也不用想了……而今唯一的方法是用我们的功力为他们把毒迫出。”
兆晚风道:“对,我也认为唯有此法,不过,我有一个担心!”
众人齐问:“甚么?”
“那个叫腾飞的人故意下毒,毒死五十人并不是他的目的,使五位大夫中毒也并非他的目的。”
“那他是为了……”岳来飞问道。
兆晚风道:“为了我们五人!”
岳来飞道:“他要杀死我们五个掌门?”
花满山道:“兆掌门所说,极为有理,不过,如果他要杀我们,何不逐一来杀,让我们聚在一起,他以一敌五,怎么也不化算!”
兆晚风道:“我也想过这一点,不过,假若我们各自用内功为五位大夫迫出体内毒之时,假若他突然出现,而我们运功疗毒是最弱的时刻,那他……”
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岳来飞道:“兆掌门这个顾虑也是非常实在,不过,为了救五位大夫,我们也要冒这个险!”
贸恩道:“在下倒有,一个提议,为了不让腾飞诡计得逞,我们分成两组,两人一组,先为两位大夫迫出体内之毒,而剩下一位掌门负责保卫咱们!”
岳来飞道:“好办法!”
贺恩道:“我与花掌门成一组,先替华山的乐大夫迫出体内毒!”
花满山点头同意。
高耸道:“那我与兆掌门合力,先为蒋大夫迫毒!”
兆晚风道:“不,池大夫年纪比蒋化大,先为池大夫迫毒!”
岳来飞道:“那么,我便负起保护各位的责任!”
他们依照分组,先为乐思蜀与池玉林迫毒,两位掌门以掌抵着中毒者背后,同时发功,迫出中毒者体内毒素,他们全神贯注,悉力以赴。
这一刻,实在是他们最脆弱的一刻,假若腾飞来犯,他们无法反抗,如果反抗,不但便中毒者毒性反回体内,而发功的两位掌门也会因突然停止发功,伤及自己的五脏六腑。
可是,当池玉林与乐思蜀体内毒性被迫出一部份,四位掌门又分别为蒋化与巫山云发功,只见他们头上冒出白烟,两位中毒者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好。
腾飞并没有来犯。
岳来飞见众掌门极为疲倦,道:“让我来为品大夫迫出体内之毒,你们为我防守好了!”
众掌门也没有异议。
腾飞依然没有来犯。
经过这一番扰攘,众人都感到异常的疲倦,他们虽然贵为掌门,但都是惯于江湖生活,不拘小节,各自在这神农阁上休息。
小克子是个非常机灵的主管,他早已准备了食物,让他们醒来,好好的吃一顿。
嵩山派的掌门人高耸是第一个醒来。
他自然最关心他的下属大夫池玉林,而池玉林睡的地方与他相距不远。
高耸移近,只觉池玉林气息均匀,看来已是没有甚么问题,不过,脸色并没有一般人那么好。
他忍不住摸摸池玉林的额头。
“咦?”高耸只觉池大夫额头有如寒冰!
岳来飞也被这一声喟叹惊醒,道:“高掌门,池大夫怎么了?”
高耸没有回答,往乐思蜀那边去,并实时摸乐大夫的前额,也惊道:“咦?”
岳来飞见他表情如此怪异,也上前来,轻摸乐大夫的额头,他也忍不住的发生喟叹,因为乐大夫的额头也冷若寒冰。
岳来飞似是自言自语道:“怎会如此?”
其余三个掌门也醒了过来,听了岳来飞、高耸所说,也摸摸身旁的其余大夫。
兆晚风道:“毒性未退!”
花满山道:“似有增加!”
贺恩道:“怎会又再中毒?”
五位掌门见多识广,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形,他们昨夜的一顿劳累,似乎是泡了汤。
以他们的武功内力来说,这根本是件没有道理之事,毒性在体内蔓延,被迫出体外,只会减少,怎会增加?
这时,乐思蜀醒了过来,道:“各位掌门……”他自己也觉得声音变得低沉,有气无力,他稍一移动,更觉体虚气弱。
“怎么?乐大夫?”众人同问。
其余四位大夫都醒了过来,同样也有这种虚浮散涣的感觉。
乐思蜀道:“我们体内的毒……似乎并没有散去!”他顿了一顿,问道:“也许,我年纪较大……”
池玉林接口道:“不,我仍然觉得身上有毒,并不比各位掌门用内功迫出毒素之前少!”
贺恩问道:“你们三位呢?”
其余三位也似是倦极,不欲多言。
岳来飞道:“怎会如此?难道……”
乐思蜀道:“我明白了!”
众人都望着他。
乐思蜀道:“各位,腾飞临离开这里之前,曾说过一番话,你们可记得?”
四位大夫都点头。
乐思蜀道:“他说过,我们身上所中之毒是五种毒相混合,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解毒!”
池玉林道:“我们起初还以为他在吓唬我们!”
蒋化道:“不是吓唬,是事实,五种毒素混合之后会不断在我们体内变化,掌门为我们迫出了一些毒素,但体内残余的毒素仍有变化作用,这一变,身体内的毒素便又增多,而且性质又已不同。”
他们都是大夫,当然明白身体结构与变化,虽然他们从未接触过这样的毒,但这个体内变化的理论,他们是懂得的。
岳来飞道:“那么,我们再来一次!”
乐思蜀道:“不,不用了!”
“为甚么?”
乐思蜀道:“这样下去,一次又一次,全耗尽你们功力,而我们身体内仍然有新的毒出现!”
池玉林道:“难道这又是腾飞的另一个奸计?”
“你是指耗尽我们的内力?”
池玉林点了点头,众人似亦明白。
池玉林又道:“腾飞明知五位掌门都到了,而且用心用力为咱们迫出体内之毒,这个时刻,本应是他来攻的最好时刻,他竟不来,换句话说,他知道不用心急,还有更佳的时刻!”
品茗有气无力,也接口道:“对,掌门人多次为我们迫出体内毒之后……”
岳来飞听了他们这番话,接口道:“腾飞心目中有一个大阴谋——他要控制我们五派!”
各人越想越像。
岳来飞道:“他是为了甚么?”
众人议论纷纷。
岳来飞道:“我们这样议论下去毫无结果,因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我们要先救五位大夫!”
乐思蜀道:“不,岳掌门,我们明知腾飞有这个大阴谋,还要让他奸计得逞?”
其余大夫也不愿消耗各人功力。
岳来飞道:“乐大夫,除了用内力迫毒之外,你经验丰富,可有其他方法袪毒?”
乐思蜀道:“当然是服食解药!”
岳来飞道:“解药在腾飞处!”
池玉林道:“未必,可能连他也没有,因为这是五毒混合,而又在人体内经过变化!”
岳来飞道:“我想到―个办法,不过,有些危险!”
高耸道:“岳掌门,快说出来!”
岳来飞道:“放血!”
巫山云听了,道:“我也想过……对我们三个年纪较轻的可以一试!”
他所谓的三人,包括他自己,还有蒋化与品茗。
池玉林道:“我也不怕!”
乐思蜀年纪最大,也道:“看来而今这是唯一的办法,好极,我们向来有一句话说:死马当成活马医!来!先医我这死马……”
乐思蜀道:“掌门,当你们为我们放血,千万别把血倒掉!”
池玉林道:“对,那些毒血可能是我们找出解药的来源!”
岳来飞似还有犹豫,道:“单是放血,我想并不一定能把毒素尽去,只不过是减轻而已,最重要的还是吃药,把毒素化解后完全驱出体内!”
“药?”池玉林道。
“对,为甚么我们一直没有想到?要去我们身上的毒,最直接的当然是解药,但也有其他药,譬如天山的雪莲。”乐思蜀本来是满有希望的语调,忽然变作了哑然失笑的语气。
“对,天山雪莲!”花满山道。
兆晚风道:“如果能双管齐下,既放毒血出体外,再服天山雪莲,那么……”
说到这里,他也明白乐思蜀为甚么会变成哑然失笑。因为山天雪莲是天下解毒至宝,不要说是而今去采,就算让他们采到,也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何况天山雪莲是天下神物,那会这么容易采到。
岳来飞道:“我有办法!”
众人听了,精神为之一振,岳来飞向来是个稳重的掌门人,他当然不会乱说。
岳来飞道:“以我所知,而今拥有天山雪莲只有三个人!”
“谁?”
“少林掌门明慧禅师,武当掌门紫玉真人,峨嵋掌门清妙师太!”岳来飞道。
高耸道:“咱们五岳派与当今三大门派并没有甚么交情,不要说是求他们把天山雪莲给我们,就算要见见他们也不容易!”
岳来飞知道高耸所言不虚。
乐思蜀道:“咦,我们似乎还忽略了一些东西!”
“忽略甚么?”
乐思蜀道:“腾飞岂不是也说过,假若你们没法子解毒,大可广告天下,甚至可以找少林、武当、峨嵋……以他们之力,你们大可有救!”
池玉林道:“对,腾飞是如此说过!”
品茗也接口道:“是的,他说这话之时,好像是随口而说,其实是内有玄机!”
蒋化道:“为甚么我们一直不以为意?”
乐思蜀道:“那是因为我们自己太相信自己!”
岳来飞道:“既是如此,我打算这样安排,高兄,咱们两人上道,往少林、武当、峨嵋,希望他们能施援手。”
嵩山掌门高耸没有反对。
岳来飞道:“非兄花兄与贺兄,你们三人在这里,为五位大夫放血,并且保护他们!”
恒山掌门兆晚风、泰山掌门花满山与衡山掌门贺恩也没有异议。
岳来飞道:“并请各位掌门通知山上弟子,小心门户,咱们速去速回!”
小克子一直侍候在旁,道:“各位掌门不用担心,至于通知各门派弟子,这事包在我身上!”
岳来飞道:“还有一点,假若腾飞再来,待之如上宾,让我们回来之时再作打算!”
众人都明白岳来飞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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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来飞与高耸立时出发。
他们决定先赴少林。
在路途上,他们虽然骑了快马,但也听到江湖上不少沸沸扬扬的消息。
最令二人注意的,当然是“金银双指,贯灵神功”的出现。
岳来飞与高耸虽然年纪不大,但在武林传闻之中,他们也听过这种失传的武功。
开始之时,他们还以为只是江湖上好事之徒搞风搞雨,以讹传讹。
直到他们到达少林寺的前两天,他们决定抄一条捷径,可以提早一日到达少林寺,所谓救人如救火,早一日抵达也可以早一日回五岳。
为了赶路,虽然上山他们仍骑马而上,明知再上高些,岩石极多,马不能行。不过,他们仍决定尽量利用马匹,直到马不能行再弃马徒步。
那夜,月明风清,正是赶路的好时刻。
他们所骑马都是上等佳驷,上山也是健步如飞,徐风扑面,越跑越快。
突然,岳来飞所骑那匹马停了下来,岳来飞拍拍马颈,道:“这么快便累了?”
高耸那匹也停了下来,那马嘶叫了一声,竟然人立起来。
马是有灵性的动物,前面山路没有甚么障碍,怎会不肯前去,人立狂嘶?
高耸道:“小心!”
岳来飞见自己这匹马较为镇定,便用双腿夹住,叫牠前进。
那知道,那匹马行了两步便停了下来,再赶牠行,马匹竟然退后。
高耸道:“我们下马上前看看!”
两人下了马,正打算把马匹击好,看过究竟之后,再来解马上路。
那知道,两匹马突然一冲,甩去了二人缰绳,便往山下跑回去。
岳来飞与高耸极为诧异,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小心翼翼前去。
前面是一个小树林,一阵微风吹来,带来一阵非常难闻的气味,两人掩着鼻子。
小树林之内有一块空地。
月光之下,竟是一堆一堆的白骨!
两人不敢妄动,走近树木处,以树木作掩护,小心再看一遍,发觉至少有二十副人骸骨,发出阵阵尸臭之味。
既然还有尸臭,应该是死了不久。
既是死了不久,又怎会是白骨?
他们掩着鼻子看了一会,仍然看不到附近有甚么,于是,大着胆子从树后走了出来。
原来这些死尸并非完全白骨,那些骨头之上还附有肉,不过,是经过野兽的啮噬才会留下白骨。
岳来飞道:“难道他们遇到了猛兽?”
“遇到了猛兽,几十个人也没有理由死在猛兽之口!”高耸道。
忽然,岳来飞叫道:“高兄,你看!”
岳来飞指着一个骷髅。
骷髅仍有头发,但脸上已无肉,只剩下面骨,非常恐怖,虽然两人都是武林高手,也不想直望。
“顶上有一个洞!”岳来飞道。
高耸看了,转看不远之处另一个头颅,竟然也一样,在头的正中有一个完完整整的洞。
岳来飞道:“这个也是!”
他们一连看了五个,都是顶上有一洞。
高耸移远一些,道:“这里有两个,似乎有些不同,有两个洞!”
岳来飞走近一看,又再有发现,道:“这边二个都是左右太阳穴有洞!”
两人亘望了一眼,同声道:“‘金银双指’?”
顿了一顿,又道:“‘贯灵神功’!”
岳来飞与高耸倶是武林中人,能攀上掌门之位,都是经历过不少风霜,看过无数的杀人场面。
可是,他们实在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场面,而且死状是那么恐怖。
两人此时不禁为之心寒,他们不自觉的靠近,看看四周没有甚么异动,才勉强镇定下来。
“江湖传闻的‘金银双指’,并不是以讹传讹,而且不断以‘贯灵神功’来杀人!”高耸道。
岳来飞道:“这些人已死,尸体被野兽咬噬,气味难闻,其实也不会吓怕我们的坐骑!”
“是的!”
这时,又一阵狂风吹来,这一下他们立时想呕吐,因为这臭味比尸臭还要难闻。
两人同时扑上前去。
只见十多棵树后躺着两只老虎!
两条大虫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而臭味竟是从牠们身上传来。
看来,两条大虫已死!
岳来飞用脚一蹴,一颗石子飞了出去,射在其中一条大虫身上。
那大虫没有反应。
岳来飞道:“两条大虫都死了!”
高耸道:“看来是两只老虎闻到血腥,来吃人尸,但又怎会死?”
岳来飞掩着鼻子上前一看,竟然速掩着鼻子的手也松了开来,叫道:“也是被指插死的!”
高耸走近,只见两只吊睛白额虎额头之上有一个洞,刚好是一只手指那么大!
以手指杀人,功力之高已是匪夷所思,竟然可以用手指杀虎,实在骇人听闻!
不要说老虎头骨比人硬,单说猛虎扑来,以指来迎,那份功力实在难以置信。
高耸再看老虎身上其他部位并无伤痕,那么,致命的地方是那天灵处一指!
“‘金银双指’的功力似乎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岳来飞槪叹着。
高耸道:“怪不得我们那两匹马不是嗅到尸臭害怕,而是嗅到了老虎味才不顾一切逃走!”
岳来飞道:“事情实在不简单,快走!”
两人不再多言,抄过这条捷径,直赴少林寺。
他们一派掌门求见,知客僧不敢怠慢,接了二人拜帖,立时人内通传。
出来迎接二人的是悟因与了因两位大师。
岳来飞知道这两位大师地位仅次于掌门明慧禅师,顿时也觉得少林寺并非外传那么高傲。
悟因道:“敝派掌门明慧禅师因为坐关,暂时不能见两位掌门!”
岳来飞道:“原来如此,在下与高掌门能见二人大师,一瞻风采,已属难能可贵!”
了因道:“两位掌门何必客气,既然这么急急到来,自是有要事,何不开门见山?”
岳来飞道:“咱们五岳派五个大夫中了一种剧毒,性命危在旦夕!”
高耸接口道:“在下同来,为求少林,以我佛慈悲为怀,捐出天山雪莲为五位大夫解毒!”
了因道:“五位大夫中了甚么毒?”
岳来飞把事情述了一遍。
悟因听到腾飞之名,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
高耸道:“悟因大师阅历广博,可知腾飞这一个人?”
悟因并没有直接回答高耸,却问了因道:“师弟,你可记得腾飞?”
了因道:“记得,他是万毒王五个弟子之一。”
“咦?”悟因似乎想到一些甚么。
了因道:“师兄,你想到甚么?”
悟因道:“觉光师父之死,身上有毒,为甚么我们一直没有想到是万毒王之毒?”
了因道:“万毒王已死近廿年,他怎会下毒?”
“还有他五个弟子?”
“据说他五个弟子因为在万毒王死后互相倾轧,想成为万毒王,互相下毒而死。”
“难道腾飞是没有死的唯一一个?”
“那么,他变成了万毒王了。”
岳来飞与高耸二人听着两位大师之言,虽然可以知道腾飞的可能来历,但不明白,为甚么他们二人在这一瞬间把话题扯得那么远。
悟因也发觉怠慢了两位客人,合什道:“两位掌门,对不起,老衲无端扯开了话题,其实咱们少林寺可能也受过了腾飞之毒,而不自觉。”
了因道:“这事由寺中觉光师侄之死开始。”
了因也把事情述了一遍。
岳来飞与高耸听了才恍然而悟,明白他们提起腾飞,才想到觉光之死。
当中,了因也提及觉光是被爪抓到遍体鳞伤,加上剧毒而死,在不知不觉之间,因为爪而提及“金银手指”,“贯灵神功”之事。
岳来飞道:“咱们在上少林寺途中,在一段山路之上,看过‘金银双指’杀人后所留尸骨。”
高耸道:“最令人害怕的是,他们的指力可以一指杀虎,实在是无法想象。”
两位大师听了,也喟然慨叹。
了因道:“看来贵派大夫被毒,腾飞出现,少林寺觉光师侄被爪抓死,‘金银双指’出现,其间似乎有所连系。”
悟因道:“师弟,咱们不用理会这些狂人出现是否有所关连,不过,肯定一点,他们都是有所为而来,而且是针对咱们这些大门派。”
了因道:“正是,五岳五大夫中毒之事,咱们当然不能袖手,不过……”
岳来飞与高耸,本来听得十分高兴,但听到了“不过”二字,心头又冷了一截。
悟因续道:“天山雪莲是神物,可治一切毒,不过,咱们手上只有六颗。”
“六颗?大槪也可以暂救五位大夫,而且,我们也打算上武当山,甚至上峨嵋山。”高耸道。
了因道:“对,武当、峨嵋也有天山雪莲,只要他们也肯捐出。”
悟因道:“救人要紧,师弟,倒不如这样,老衲带了雪莲到神农阁,你与两位掌门同赴武当,希望他们看在咱们少林寺的面上……”
岳来飞与高耸听了,实在喜出望外。
想不到两位大师不单不拘门户之见,还肯助他们一臂之力,实在出乎意料之外。
两人谢了又谢。
了因道:“金银双指,贯灵神功与万毒王腾飞这些妖孽出现江湖之上,是江湖浩劫之先兆,假若咱们也不关心出力,恐怕日后会悔之迟矣。”
岳来飞与高耸在少林寺留了一夜。
翌日,悟因携了天山雪莲向神农阁而去,岳来飞早已以飞鸽传书,告知神农阁上的同仁。
了因也与二人一同赴武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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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上,玉虚宫的早晨特别显得宁静。
掌门人紫玉真人刚做完了功课,与两个徒弟枯松枯柏谈论着刚死去的一鹤道长。
紫玉真人道:“一鹤之死,你们可有头绪?”
枯松道:“没有,看来要找出他真正的死因,咱们也不能再坐在武当山,一定要下山去打探一下。”
枯柏也附和道:“对,掌门,我也有这个想法。”
这时,有个小道士来报:“掌门,外面有位少林寺了因大师求见。”
紫玉真人听了,道:“奇怪,咱们与少林寺已有几十年没有交往,了因怎会一人上武当山?”
小道士道:“了因大师并非一人而来,身旁有两位俗家子弟,但并没有报上姓名。”
紫玉真人道:“枯松、枯柏,你们两人出迎,看看少林寺发生了甚么大事。”
枯松与枯柏随着小道士来到了玉虚宫前。
了因大师一见枯松与枯柏,便,合什道:“两位可是枯松道长、枯柏道长?久违,久违!”
枯松与枯柏也合什道:“了因大师,久违了!”
“在下枯松。”
“在下枯柏。”
了因道:“一别廿年,两位依然老当益壮。”
枯松道:“大师也是老而弥坚,请问……”他望着岳来飞与高耸。
“在下岳来飞,华山派掌门人。”
“在下高耸,嵩山派掌门人。”
枯柏道:“岳掌门,听说你既是华山派掌门人,亦是五岳推举为五岳派掌门人。”
岳来飞拱手道:“在下无德无能。”
枯松道:“岳掌门太客气,了因大师与五岳派向无渊源,与咱们武当……”
了因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倒不如先听听岳掌门的话,两位道长便明白。”
枯柏道:“那么,三位先请入内。”
三人随着枯松、枯柏来到玉虚宫内的一个小偏厅,小道士早已奉上香茗。
岳来飞心急,把神农阁的事情先说了一遍。
说到“腾飞”这个名字,两人反应也大。
了因道:“两位道长也记得腾飞?”
枯松道:“腾飞?这名字有些印象,但最深刻的印象还是他们师父万毒王。”
枯柏也接口道:“听说腾飞是万毒王五个弟子之一,而他们早已互相倾轧,中毒而死。”
岳来飞道:“五岳派五个大夫精通医理,竟然被人下毒,除了万毒王,或者与万毒王有关的人物可以下毒之外,还可能有谁?”
枯松、枯柏也表同意点头。
高耸道:“咱们此次上武当山,目的在请求贵派仗义送出天山雪莲,以解五位大夫之毒。”
枯松与枯柏听了,并没有说话。
了因道:“两位掌门人,刚上过少林寺,咱们少林寺掌门明慧禅师,为了武林公义,也为了拯救五位大夫,已决定把六粒天山雪莲献出。”
枯松道:“这个……”
岳来飞听了,有些担心。
枯柏道:“师兄,这件事事关重大,请与掌门人商量一下。”
枯松同意道:“请你们等一下。”
枯柏道:“三位,请勿见怪!”
了因道:“原来紫玉真人也在宫内,咱们也应该往问真人安好。”
枯柏道:“敝掌门人已很少见客人。”
了因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枯柏道长,老衲上山之时,未到玉虚宫之前,看到山上有丧事。”
枯松叹了口气,道:“是的,山上的一鹤师弟最近骑鹤西去。”
了因合什道:“阿弥陀佛!”
岳来飞与高耸也合什,表示哀悼。
了因道:“咦,怎会这么凑巧?”
“凑巧?”枯柏不明所以。
了因道:“道长请原谅老衲,少林寺上最近也有一位弟子觉光已登极乐。”
枯柏道:“觉光?论字排辈,觉字派的僧人年纪应该不大。”
了因道:“说来惭愧,觉光并非因病而死,而是被凶徒谋杀。”
枯柏道:“谋杀?谁人敢上少林寺干这勾当?”
了因道:“老衲也不敢肯定,觉光是被人用爪抓死,而且……”
枯柏并没有等待了因再说下去,接口道:“中了血毒而死?”
了因觉得奇怪,道:“道长如何得知?”
枯柏道:“一鹤师弟也是如此死去。”
三人听了,都觉得异常惊诧。
岳来飞道:“看来这两件事必有关系。”
高耸道:“道长可曾听过‘金银双指’、‘贯灵神功’之事?”
枯柏道:“有,近日有弟子从外面回来,说过这种很毒武功又现江湖。”
了因便把这种狠毒武功与万毒王弟子腾飞,以及五岳五位大夫中毒之事详述之外,并加以分析。
枯柏听了,想了一会才道:“这三件事表面看来无关,但事情发生的时间极有关连,其中脉络咱们暂时无法想出来。三位请坐,枯柏还是与师兄、掌门人谈谈这事,再与三位共商。”
祜柏入内,过了一盏茶工夫,与师兄枯松及掌门人紫玉真人一起出来。
三人见了紫玉真人立时起立。
紫玉真人道:“枯柏已把事情述了一遍,老道认为与一鹤之事没有关连,但‘贯灵神功’、万毒王等出现武林,并非好事,为了武林道义,武当山当然也会献出六粒天山雪莲。”
三人立时谢过紫玉真人。
了因道:“真人,咱们少林寺明慧禅师与真人所言实同出一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紫玉真人道:“老道与明慧俱非英雄,不过,转眼又是几十年了,老道也真想见见这位老英雄。”
了因道:“定有机缘!”
紫玉真人向岳来飞与高耸道:“两位掌门不惜千里来求少林与武当,为救五位大夫,实在令人感动,须知大夫救人命,造福百姓黎民,他们救人一命已是胜过七级浮屠,五位大夫怎能不救呢?”
了因点头道:“真人语重深长,晚辈自当谨遵。”
岳来飞道:“多谢真人教诲。”
髙耸道:“多谢真人指示。”
紫玉真人道:“咱们少林武当久未合作,而今有了这个玄机,也是天意,了因,其实咱们还不应漏了师太。”
了因道:“师太?真人是指峨嵋派?”
紫玉真人道:“当然,想当年……”他突然笑了起来,道:“老道真是老了,不过,当年咱们三大门派也曾连手,况且峨嵋山上亦有天山雪莲,何不请她也献出来?”
岳来飞听了十分高兴,道:“多谢真人。”
紫玉真人道:“了因,你们是送佛送到西,咱们送医也送到西,老道已飞鸽传书至峨嵋山,清妙师太也是个明理之人,想她也必应承,献出雪莲,既可救五位大夫,也可造福武林。”
了因道:“既然如此,咱们便齐上峨嵋山。”
枯柏道:“请三位在玉虚宫内用过午膳,咱们便立刻上路。”
那日下午,枯松、枯柏与了因、岳来飞、高耸别过了紫玉真人,往山下去。

第四章 联手对敌 铲除祸患

神农阁上,五位大夫脸色目趋枯槁,三位掌门见了,却无法帮忙,正在忧虑不安。
忽地,站在露台上的小克子叫道:“有个人影正飞奔而来。”
三位掌门听了,立时来到露台,他们却十分担心,害怕此时腾飞出现。
过了一会,那身影渐明。
小克子道:“是个和尚!”
兆晚风道:“这和尚使的是‘一苇渡江’这种绝顶轻功,难道是少林寺来的人?”
花满山道:“对,既然少林寺有人来,那么,岳掌门与高掌门此行定有收获了!”
贺恩道:“小克子,还不准备欢迎!”
小克子领命,下到神农庙时,那和尚已到。
悟因道:“少林悟因,欲拜见五岳三位掌门!”
小克子道:“果然是少林寺大师悟因,请!”
悟因随着小克子来到神农阁。
众掌门与悟因寒暄一番,悟因道:“请恕老衲心急,还是先看看五位大夫!”
五位大夫已安置在神农阁上较为隐蔽之处,免他们当风受寒。
悟因一看众大夫脸色,只见一层黑气,再为他们把脉,立时便道:“果是奇毒!”
“大师可有……”
“当然带来了天山雪莲,不过,天山雪莲虽可以解天下之毒,不过,还要其他药材同服!”
小克子道:“没有问题,咱们神农庙内有百药供应,请大师写下药方!”
悟因立时写下了一条方子,并把六颗天山雪蓬拿出来,吩咐小克子为五位大夫煎药。
悟因忙了一会,便与三位掌门谈了起来,道:“老衲师弟与贵派两位掌门上了武当山,如果紫玉真人也肯献出天山雪莲,五位大夫一定有救!”
兆晚风道:“请问武当山上,有多少雪莲?”
悟因道:“应该是六粒!”
花满山道:“那一共是十二粒,他们五位大夫,每人可以有二粒……”
悟因道:“本来,天山雪莲可解天下毒,每人一粒,已经足够,不过,而今他们所中并非普通毒,不知道一粒是否足够,有二粒,肯定没有问题!”
贺恩道:“那好极了,咱们,五岳派真不知怎样感激少林与武当!”
悟因道:“无论那一个门派,本是同一脉,又何必分彼此?老衲只是担心了因师弟……你们也不用担心!”
三位掌门听了悟因的话,知道武当并不一定会献出天山雪莲,不过,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他们不再说天山雪莲,转说腾飞之事,又谈及贯灵神功出现江湖,弄得江湖人心惶惶。
五位大夫吃过了天山雪莲的解药,立时脸色转好,并且可以坐起来与悟因大师谈话。
当然,五位大夫感激少林寺,也感谢悟因大师千里而来,助他们出生天。
悟因翌日再看他们,发觉他们身上中之毒已去部份,但并不是完全尽去,他有些担心。
不过,五位大夫吃过一些稀粥,开始有些气力,他们各自调功运息,看来情况转向好。
转眼又过了两天,悟因又为五位大夫疗治,发觉他们身上已减少的毒素,似乎又有增多,而且,五位大夫脸上本已退减的黑气又再重现。
悟因道:“五位大夫身上所中奇毒,一定要连续服天山雪莲,否则,吃了一粒,又停了下来,三两天内,天山雪莲的功效便失。”
众人听了,十分心急,都希望武当山立时派人前来,使五位大夫有救,否则,少林寺所献出的六粒天山雪莲也白费了!
正在担心之际,小克子又来报了一个喜讯,道:“有一大群人上神农庙了!”
众人立时出了露台。
果然,山路之上,有一群人飞奔上山。
悟因一看,道:“老衲师弟来了,还有……还有你们两位掌门,之外,还有两个老道!”
兆晚风道:“可是武当山的道长?”
悟因道:“不单有道长,还有道姑!”
巫山云一看,道:“对,还有两位师太……她们……可能来自峨嵋山。”
贺恩接道“对,是峨嵋山的玄素与雪素两位师太,她们怎会同来?”
悟因道:“看来师弟不单说服了武当山的紫玉真人,还到峨嵋山,也使清妙师太献出天山雪莲了!”
众人听了,实在是大喜过望。
过了一刻,岳来飞与高耸领着少林寺的了因大师、武当山的枯松与枯柏道长,还有两位——果然是峨嵋山的玄素与雪素两位师太。
众人都想问及事情经过。
了因道:“师兄,五位大夫服了天山雪莲之后有何反应?”
悟因道:“开始有些起色,不过,过了两天,药性弱了,又有黑气上脸!”
枯松道:“那么,快些多服一次天山雪莲!”
枯柏道:“老道还携了武当山上的‘风霜雪露’,这种露水非常难得,与天山雪莲一同煎服,会事半功倍!”
小克子接了药方,为五位大夫煎药,更为三大门派的客人准备了丰盛的斋菜。
席上,众人问起两位峨嵋山来的师太玄素与雪素。
雪素道:“贫尼掌门清妙师太,接到武当掌门紫玉真人飞鸽传书之后,立时决定派贫尼与师妹下山,家师认为既然有人需要,自当献出。”
了因道:“清妙师太果然是深明大义之人!”
玄素道:“了因大师、悟因大师,清妙师太向两位问好之外,还向明慧禅师问安!”
了因道:“谢谢,清妙师太实在客气,也请两位师太回山之时,向清妙师太问安!”
玄素又道:“枯松与枯柏两位道兄,其实咱们已想上武当山!”
枯松道:“何事?”
玄素道:“据贫尼一些门人听闻,一鹤道兄已然骑鹤西归了!”
枯松道:“是的!”
雪素也道:“了因、悟因两位大师,听说少林寺的觉光师傅已登极乐?”
悟因与了因,同时合什,也同念佛。
悟因道:“是的,是三个月前的事!”
祜松道:“一鹤师弟是两个月前之事!”
雪素道:“咱们却是一个月之前!”
众人听了,都大为诧异,同声问道:“峨嵋也有人被爪抓死了?”
雪素道:“正是。”
岳来飞道:“谁?”
“雪姑!”
高耸道:“雪姑以前也在江湖走动?”
雪素道:“是的,雪姑带艺投身峨嵋山,她在江湖走动之时已有‘女金刚’之称!”
高耸道:“对,听说她练就铜皮铁骨、金刚不坏之身,外家功夫非常厉害!”
玄素道:“雪姑投身峨嵋山后,苦练内功,因此,在峨嵋山上来说,她武功虽不及掌门清妙师太,但比起咱们二人高出很多!”
枯松道:“雪姑武功既高,而且外家功夫厉害,怎被人抓死?”
雪素道:“问题正是……”
了因道:“爪痕深入骨内?”
枯柏道:“血有剧毒?”
雪素与玄素一连点了两次头。
悟因道:“雪姑在峨嵋山上负责甚么?”
玄素道:“她浊自一人留守藏经阁已有十年以上了!”
了因道:“那么,咱们少林、武当与峨嵋山三大门派都有一个弟子相信都是被同一凶徒所杀,这凶徒武功厉害,擅长爪功,爪内并且有毒!”
悟因道:“咱们三派均有天山雪莲,但根本没有机会使用,三人已去!”
玄素道:“不单人已去,稍为沾过尸血的也立即毒发死亡!”
了因与枯松道:“咱们也是!”
岳来飞道:“江湖上最近又出现的‘金银双指’、‘贯灵神功’与三人之死,有无关系?”
了因道:“指功厉害,一指杀人,若指变爪,也非没有可能!”
枯柏道:“贫道也是如此想!”
玄素道:“咱们掌门也是如此想!”
岳来飞与高耸互望了一眼,他们这时才明白三大门派之所以这么容易与五岳合作的因由。
岳来飞道:“三派去世的子弟与五岳五位大夫所中之毒又有甚么关系?”
了因道:“老柄只觉得有关,但却无从说起!”
枯柏也道:“是的,老道也有同感。”
玄素道:“贫尼也是如此想法,而今归纳起来,近日‘贯灵神功’出现,万毒王弟子腾飞出现,五岳五位大夫中毒,三派弟子被爪死兼中毒,其间应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惜咱们还是无法找到其中关键!”
岳来飞道:“如果腾飞再出现,我想整件事情应该有一个明朗的显示!”
众人也表同意。
不过,腾飞在三天之后仍未出现。
五位大夫吃过第二服的天山雪莲已有很大起色。
峨嵋山也带来了六粒天山雪莲,为了使五位大夫身上恶毒全清,他们吃了第三服解药。
一共是十八粒天山雪莲,五位大夫每人吃了三颗,而今三大门派手上各人还有一粒。
天山雪莲果是神物,五位大夫吃了第三服药之后,果然药到病除。
五人竟可以与众掌门一起用饭,真有死后回生的感觉,五位大夫当然一一谢了五派的掌门,以及少林两位大师武当二位道长和峨嵋两位师太。
这一刻,众人谈笑甚欢,与当日五位大夫中毒,腾飞出现,那紧张的情形,实在有天壤之别。
高耸忽然奔入,叫道:“各位,又有人来神农庙!”
“是谁?”
“看来是腾飞!”
众人听了,大为紧张。
岳来飞道:“各位小心,腾飞对于咱们行动应该是了如指掌,但他知这里有三大门派高手在,敢胆单人匹马前来,他自然有所恃!”
正说话间,那人已近,果是腾飞!
腾飞似乎有些气色败坏,不过,他仍然力图镇静,来到神农阁下,一跃上了露台。
腾飞见了众人济济一堂,并无异色,道:“在下腾飞,见过三大门派高手!”
众人望着腾飞,不发一言。
腾飞笑道:“在下是来探病……”他慢慢行入厅内,众人后退。
他一直来到酒席之前,并一边看一边道:“好菜式,好菜式!”
他在酒席转了一圈。
最后,索性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大模斯样道:“各位,多我一双筷子也不多吧?呀,五位大夫都复原了,恭喜恭喜!”
众人不理他继续吃喝,腾飞居然也毫不客气的吃起来。
众人实在不知道腾飞要弄些甚么花样。
岳来飞道:“腾飞,咱们开门见山,你想怎样?”
“其实今日我来,有两个目的,第一:我来看五位大夫,假若他们仍未复原,那么,我还可以提供一些解药!而今,五位大夫好了,有天山雪莲之药,当然有些不同,不过……”
腾飞是话里有因。
“第二:其实我此来是求各位保护!”
“保护?”
众人实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岳来飞道:“腾飞,你不来五岳捣乱已是邀天之幸,怎说要咱们保护阁下?”
腾飞笑道:“真的,我要各位好好保护!”
岳来飞怒道:“当日只有五位文质彬的大夫在,让你放肆,而今我们五岳掌门俱在,不由得你再撒野!”
这时,五位掌门已分别窜出,把腾飞围在当中。
腾飞对于五个掌门似毫不在意。
五位大夫中毒之后,身体受尽折磨,见腾飞而今来到说这些反话,心中自是气愤,不禁怒道:“杀了这厮!杀……”
岳来飞先上,腾飞见招拆招,并没有攻击,接着其余四位掌门也同上。
他们各施浑身解数,猛攻腾飞。
腾飞武功并不见如何精妙,不过,他轻功极好,在五位掌门人当中左穿右插,有如穿花蝴蝶,一时之间,五位掌门人也奈何他不得!
在座的少林、武当、峨嵋三派高手暂时只是观战,并没有半点表示。
他们看见腾飞出招与拆招,手法俱非上乘,当然,这人武功在江湖上亦非庸手,不过,只要五位掌门再齐心攻上,发出绝招,定然可以把腾飞攻下来。
因此,他们都作了暂时的座上客。
忽然,外面又传来一阵叫声。
小克子奔了上来,但来不及说话,只是望着外面露台,双手发抖。
腾飞猛退。
五位掌门也向后一退,往露台处一望。
露台处早已站了两人,那两人一男一女,身穿白色衣裳,在微风里,衣袂飘扬,看来真是一对神仙中人。
小克子叫道:“这两人一上山,便用指功杀了咱们几个守卫!”
腾飞道:“两位贤伉俪,别来无恙乎?”
从小克子那一句话,加上腾飞这一句话,在座的人都约略感觉到这双男女定然是近日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金银双指”他们杀人的武功,当然是“贯灵神功”!
那男的道:“备位,在下风玄,这是拙荆萧遥,人称‘金银双指’!”
两人同时以指作了一个招式。
白衣翻飞,加上他们动作劲道十足,虽然他们并非攻击任何人,但在场的人都感到那股迫人的劲力。
萧遥接口道:“咱们夫妻要的只是腾飞一个!其余的人,请离开!”
他们夫妻说话也算斯文,但语气霸道。
岳来飞道:“腾飞是害我五岳五位大夫的大仇人,假若贤伉俪要腾飞,咱们绝不阻止!”
说时,他已离开了。
腾飞道:“岳掌门,慢着!”
岳来飞转过头来,道:“腾飞,你别发你那春秋大梦,咱们五岳中人,那一个会保护你?”
一时之间,众人气愤难奈。
腾飞笑道:“岳掌门,慢着,五岳中人已是我手下败将……”这话说得极其不屑,岳来飞怒极。
他接着道:“今日还有少林的悟因大师、了因大师!”
悟因与了因合什道:“阿弥陀佛!”
腾飞接着又道:“武当的枯松道长、枯柏道长!”
枯松与枯柏也合什道:“善哉!善哉!”
腾飞脸有得色,再道:“峨嵋的玄素师太、雪素师太!”
玄素与雪素师太合什道:“善哉!善哉!”
腾飞再转向风玄、萧遥夫妇,道:“这六位当今武林高手,以这样堂堂的阵容,可以保护我了!”
风玄道:“各位,咱们与腾飞有个人仇恨,咱们只要他一人,其余若有人插手,不管任何门派,任何辈份,咱们一律以天灵盖穿洞相赠!”
悟因道:“请!”
一个简单的字,表明了三大门派的心迹。
腾飞道;“慢着,各位前辈,你们可曾吃过席上的罗汉斋,还有三菇银芽、酥炸芋鱼?”
腾飞所说的都是这一席上的素菜。
峨嵋的玄素与雪素两位师太互望了一眼。
玄素道:“腾飞,你下了毒?”
腾飞道:“师太果然心细如尘!”
众人听了,立时动容。
腾飞道:“五位大夫中过我下的毒,想各位都知道我下毒的手法,而今你们再没有天山雪莲,假若没有我的解药,那么……”
在座每一个人,包括五岳掌门、五位大夫,都吃过席上素菜,换句话说,所有在座的人都中了毒。
悟因虽然心中暗惊,但仍然保持镇定,若无其事,道:“腾飞,你不用吓唬老衲!”
腾飞道:“我吓唬不了你们,如果不信,就让我腾飞先上黄泉,你们慢慢再来陪我!”
风玄听了他们对话,不耐烦道:“我们夫妇不理会你们之间有甚么轇輵,我们只要腾飞一人!”
风玄与萧遥作势欲上。
腾飞道:“老和尚,你一人要死,我也阻止不了,但你没有理由让十几人与你一起去死!”
悟因开始有点犹豫。
但风玄与萧遥两人已攻了上来。
悟因再无选择,以身迎两人。
了因见师兄动手,也不再迟疑,一同上阵。
一时之间,风玄与萧遥使出他们的“贯灵神功”,指劲划破空气,发出震耳啸声。
悟因与了因不愧是当今少林高手,从容以掌对指,一时之间,控制着二人。
如果以一般武功来论,悟因与了因当然在风玄与萧遥二人之上。
但是,风玄与萧遥大半生专练他们的“贯灵神功”,自有他们巧妙之处。
风玄与萧遥一声吆喝,攻势再度加快,二人手指的招式不单变化万端,而且招招狠毒。
悟因与了因虽然武功在他们之上,不过,为了避免受伤,一时之间,只能以守为攻。
风玄与萧遥指法越来越厉害。
悟因与了因并不敢直撄其锋,只要他们指尖稍近二人肌肤,二人已感到那股劲力裂人肌肤,叫人立时起了鸡皮疙瘩。
只要稍有差池便会立时受上。
突然,悟因双手一垂,他的袈裟袍袖都垂了下来,了因见状,也同时垂下双袍袖。
风玄与萧遥当然不理他们使用甚么招式,仍然狂攻,指法越是刚劲,越是精妙。
不过,这一次手指所触,触及两位大师的袈裟之时,却有如打在铁板之上,发出“铿锵”之声。
腾飞这时在上面悠然观战,见悟因与了因使出这一着功夫,便道:“少林绝学,‘铁袈袭’!”
悟因与了因心中也不禁喟然:“这小子果然是见多识广!”
这“铁袈装”果然是“贯灵神功”的大克星,因为“贯灵神功”以指插为上,但而今插在铁板之上,实在无所施其精妙之技!
风玄与萧遥俱是久临战阵,知道再战下去,只是枉耗精力,假若这两个大和尚,稍为瞧准一个机会,同时发功,夫妇受伤并不是奇事。
风玄晃了一下,萧遥会意,两人同退。
悟因与了因并没有追上,他们此时双袖亦已软垂下来,两人合什道:“阿弥陀佛!”
风玄道:“腾飞,你可以逃过这一次,但逃不过下一次!”
萧遥也道:“这些和尚、道姑、牛鼻子,保得你一时,也保不了你一世!”
腾飞道:“我正要他们保我一世!”
悟因道:“腾飞,你口出狂言,咱们怎会保你一世?”
腾飞道:“你们已中了我的‘尸蛆’毒,这毒就算是天山雪莲也不能解!”
众人听了,呆立不动。
腾飞道:“中了‘尸蛆’毒的人身体会慢慢衰弱下去,而且会时发时止,发作之时,全身有若被蛆虫所咬,时而像万箭穿心,时而又非常痕痒,像被蜂刺蛇噬!”
众人听了,更加害怕,而且觉得已发作,有人甚至用手猛抓。
腾飞道:“你们不用害怕,只要按时服我的解药,你们也没有甚么!风玄、萧遥,你俩听着,以后这一辈子,你们也不用来追我报仇,我会在少林寺住一两年,再到武当山住三五年,然后再往峨嵋山。这三大门派的高手都会好好的保护我,你想伤我一毛一发也没有可能!”
腾飞说罢,哈哈大笑。
众人听了,只觉大祸临头。
腾飞道:“过去十年,我为了逃避你们两人追杀,已过了不少心惊胆战的日子,直到我想到这个法子,先上五岳,毒了五位大夫,引来三大门派,这样,我可以囊括天下高手悉心保护我了!”
腾飞又哈哈大笑。
这时,众人才明白,腾飞趁五岳大夫在神农阁聚首之日,下了这毒手的原因。
悟因道:“腾飞,老衲实在不明,以你下毒的本领,为甚么不向风玄夫妇二人下毒?”
腾飞道:“我当然想,不过,他们十分机灵,十年来居无定所,日夕追踪我,他们‘贯灵神功’已练成,只要他们一见了我,就要杀我,我绝不能冒险!”
了因道:“说来惭愧,我们这么多人在此被你下毒,而他们……”
腾飞道:“这件事本来我不想讲,但你们既然日后要保护我了,那我告诉你们,让这双夫妇知道我无法毒他们之原因!”
这话连风玄夫妇也感兴趣。
腾飞道:“他们夫妇为练此‘贯灵神功’,并不吃普通食物,他们只是餐风露宿,只吃野果,喝露水,这些东西只有他们高兴时才吃,叫我如何下毒?”
风玄道:“腾飞,我们吃野果喝露水,并非单为练神功,其实也是防你下毒,你下毒的手法,咱们早已领教过了,怎会不防?”
原来风玄夫妇早已知道腾飞下毒之厉害。
萧遥道:“万毒王唯一没死的弟子,叫咱们怎会不怕?”
腾飞笑道:“你们既知之,为何仍要追杀我?”
夫妇竟然没有再说,眼角似含泪水。
悟因道:“你们与这厮有何深仇大恨?”
萧遥虽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但说到这里,本是忍着的泪水也掉了下来。
风玄道:“当年万舂王为练毒,捉了无数婴孩!你们可曾听过?”
岳来飞道:“我们可能出世太迟!”
悟因道:“老衲听过。”
枯松道:“老道也听过,万毒王为养一种毒尸虫,捉了无数男婴!”
枯柏也道:“据说是把婴孩开脑,用婴孩脑髓来喂那些毒尸虫!”
众人听了,忍不住打了一个寒襟。
天下间竟有此狠毒之人,干此无良勾当!
腾飞并没有甚么表示。
萧遥接口道:“腾飞,你可知道,捉住的男婴当中有一个便是我们的孩子!”她说到这里,已忍不住大哭起来。
风玄轻轻拍着妻子。
腾飞道:“你不能怪我们,因为我们只是奉命而行,也不知其中有一个男婴是你们的孩子,假如……”
萧遥怒道:“你还多口!”
她说完这话,怒火又起,便要冲向腾飞,拼个你死我活!
腾飞立时叫道:“快保护我!否则你们三大门派、五岳中人,没有一个可以再活下来!”
这话使了因、悟因、枯松、枯柏、玄素、雪素诸人,无不挺身去护着腾飞。
萧遥无法冲破人墙。
风玄道:“这厮可以逃过今日,也不可能逃过明日,只要咱们一息尚存……”
腾飞道:“你们不用妄想,这三大门派的人一定会好好保护我,直到我百年归老,寿终正寝,我师傅早已死,我的四个师兄也因互相残杀而丢了性命,他们已得了报应,你们又何必这么执着要追杀我,我也并非杀你们孩子的真凶!”
萧遥道:“咱们夫妻发过誓,只要万毒王有一个徒弟一个亲人仍在世上,咱们也不放弃,誓要亲手杀此人为孩子报仇!”
腾飞道:“你们既然如此执着,我也没有甚么话好说,不过,可惜的是,你们武功可能在我之上,头脑精灵却永不在我之上,这样你们注定永远报不了仇。”
风玄与萧遥听了这番话,只有咬牙切齿。
腾飞见状,更得意地道:“对于这事,我只能表示遗憾!”
这话更使风玄与萧遥怒得牙关打颤,发出“咯咯”的声音。
悟因看着众人,道:“让开!”
了因十分奇怪,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也不知悟因这话是何意思。
悟因道:“让开,把这厮交给风玄夫妇!”
风玄与萧遥十分愕然。
最愕然的倒是腾飞!
悟因道:“你们还不上来?”
风玄与萧遥,蓄势待发。
腾飞道:“慢着,悟因你老糊涂了,你老糊涂可以,但你不能以那么多人命作赌注!”
悟因道:“老衲并没有糊涂。腾飞,你的算盘打错了,你本来以为,以少林、武当、峨嵋,甚至五岳派的人命作胁,咱们一定非保护你不可!”
腾飞道:“直到如今,我仍然找不到一个理由,你们可以不保护我!”
悟因道:“你说过你的‘尸蛆’毒非常厉害,可以控制咱们所有的人!”
“你不信?”
“老衲相信!”
“既然相信,还要把我交给风玄?我死了,你们一定活不了!”
悟因道:“般若心经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老衲以为: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众人不明,腾飞也不明所以。
悟因道:“咱们终生要受你控制,那岂不是生不如死!既然要死,也让我们这里所有的人看着你先死在风玄夫妇手下,那不是大快人心吗?”
众人听了,也觉悟因所说有理。
枯松道:“对,既然是要咱们苟活……”
枯柏道:“何不轰轰烈烈的死?”
玄素道:“宁为玉碎……”
雪素道:“不为瓦全!”
很明显,三大门派已有了共同意见。
岳来飞看看其余四位掌门,只见他们默默点头,岳来飞一挺胸瞠,道:“好极,腾飞是咱们眼前活生生的尸蛆,遗害人间,风玄、萧遥,你们也就把他作为‘贯灵神功’的最后祭物!”
风玄似明岳来飞心意,道:“既然三大门派、五岳掌门,成全风玄夫妇为孩子报仇一番心意,那么,我们也报答各位,发誓不再以‘贯灵神功’杀人!”
悟因向岳来飞点头,表示对岳来飞这一招顺水推舟,使得风玄夫妇日后不杀无辜的人,十分嘉许。
这样,众人虽死,也有代价。
而今,轮到腾飞不知所措!
风玄与萧遥眼中再不是含着泪水,而是含着异样的光辉!
悟因道:“风玄,老衲还有一个问题,可否回答之后才动手?”
风玄道:“大师请说!”
悟因道:“少林、武当、峨嵋三大门派,倶有一人在几月前被爪所抓死,环顾江湖,可以用爪抓死这三个人,只有你们夫妇!”
风玄道:“大师,你是否忘了,咱们夫妇用的是指,并非爪!”
“指爪之间,容易变化!”
“不,咱们所练‘贯灵神功”,以指贯天灵盖、太阳穴,从来不会用爪杀人!”
悟因道:“既不用爪,也不下毒?”
风玄道:“当然不会,咱们夫妻的‘贯灵神功’,一指便可置人死地,怎会如这厮般下毒?其实我们夫妻所杀全是大奸大恶之人、贪官污吏,并不滥杀无辜。”
风玄这话并非谎话。
悟因又道:“腾飞,万毒王流传下来的下毒手法,你全学了,而今是试你武功如何?”
腾飞道:“我……我武功当然不弱,不过,大师,假若你今日放我一条生路,我……”
悟因道:“你下毒可以杀人,不会用武杀人?”
腾飞道:“不,我既可下毒,何必要打打杀杀来杀人,我有解药!”
风玄道:“让我先杀这厮!”
萧遥也同时下手,他们都害怕老和尚临时变卦。不过,悟因并没有。
悟因一闪身,了因也同时闪身,两人左右双掌挺出,竟把腾飞送至风玄夫妇跟前。
腾飞自知武功根本不及风玄与萧遥,他见风玄一动,他便游走。
他轻功不弱,但萧遥的轻功却在他之上。
腾飞知道今日实在再无逃出生天的希望,索性定了下来,与风玄夫妇剧斗。
众人看着腾飞落败。
但风玄夫妇二人似要折磨尽他,才让他死去。
腾飞也明白二人心意,奈何武功不及他们,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非常痛苦。
风玄忽道:“萧遥,我便让你一指插死这厮,为孩儿报仇!”
萧遥道:“风哥,你日夕要找这厮,我让你一指插下,出尽平生一口乌气!”
杀人居然互相推让,对腾飞来说,实在是人生一大耻辱。
风玄道:“不,你来!”
萧遥道:“不,你来!”
风玄道:“为甚么咱们忘记了‘左右贯天灵’?”
萧遥道:“对!”
两人迅速在腾飞身畔游走,越走越快,快得在旁看的人也眼花撩乱,何况是腾飞!
突然,“辟”“卜”两声,只见风玄在左边一指插下,萧遥在右边也一指插下。
腾飞左右太阳穴被指贯穿,喷出脑酱,这人果是生命力极强,突然,整个人翻起,七窍喷血!
血水溅在风玄与萧遥二人的手上、臂上。
腾飞落下,死状极惨。
悟因与了因合什道:“阿弥陀佛!”
了因上前把一块布盖在腾飞脸上。不过,当他最后看腾飞一眼之时,竟发觉这人死得好惨,痛苦扭曲的脸竟然也有笑意!他实在不明。
风玄与萧遥呆呆的站着,十多廿年来苦练为子报仇,一朝得尝心愿,并没有狂喜。
突然,萧遥全身抖颤。
萧遥的脸孔由红变白,由白变灰,由灰变黑,没有再说半句话,便已倒下。
风玄大骇,不过,他并没有看到自己,只觉突然心身倶有一种撕裂的感觉,也倒了下去。
众人大惊,不知发生了甚么事。
了因道:“请各人尽快离开这里,风玄夫妇中了剧毒,这个可恶腾飞临死之前自裂心肺,挤出体内有毒的血,溅向二人,目的是同归于尽!”
了因这时才明白,为甚么腾飞死得那么辛苦,脸孔扭曲,仍有笑意!
腾飞这人,可说是千古以来最毒的人!
悟因道:“腾飞这厮可能还有甚么死后毒计,咱们全部撤离神农阁!”
众人离开了神农阁,幸好下面神农庙也有很多地方可以暂时安置众人。
悟因对众人道:“老衲先要在这里谢过各位支持,假若不是如此,不知腾飞这万毒王之后仍要遗害多少人!”
枯松道:“老道明白!”
玄素道:“贫尼也明白!”
悟因道:“不过,老衲相信,腾飞下在咱们身上的毒并非尸蛆,他要控制咱们,当然不能让我们这么快便死去,既有时间,咱们有五岳的大夫,也有各大门派的药师,老衲认为迟早也会找到解药!”
岳来飞道:“腾飞说过,他身上有解药,而今他死了,我们何不搜他身上?”
悟因道:“不,岳掌门,腾飞这人身心俱毒,他可以临死时毒死风玄夫妇,可知这人实在无良,可说是死也不放过人!”
了因道:“老衲认为应把这地方烧了……”他望着五岳掌门人岳来飞。
岳来飞道:“既然有此危险,烧了也不足惜,咱们可以再建一个更宏伟的神农大院,不单容纳五岳大夫,还可以让少林、武当及峨嵋的药师齐来硏究!”
五位大夫大加赞成。
悟因道:“其实,起初老衲以为,风玄夫妇可能是杀觉光、一鹤及雪姑之人,但你们都亲耳听到,风玄夫妇立时否认,既不是他们夫妇下手,也不是腾飞下毒,那么,杀死三人凶手又会是谁?”
枯松道:“大师说得到,咱们有恩于他们夫妇,他们也没理由说谎,而且听他们语气,十分自豪‘贯灵神功’,不会以爪杀人!”
玄素道:“咱们三大门派还要连手找出这一个可怕的凶徒!”
了因道:“咱们有这么多人,一定可以找出!”
这时,小克子进来,道:“有一位道长正上山来!”
“道长?”枯松与枯柏首先出去。
不久,果然是一位道长,他见了枯松、枯柏,便道:“两位师兄!”
枯松道:“青牛,你来这里做甚么?”
这位青牛道长正是武当山上药师观的住持。
青牛道:“小道找到了一个解毒的方法!”
枯柏道:“解毒?解甚么毒?”
青牛道:“五位中毒的大夫可在?”
枯松道:“青牛,你快拜见各位……”枯松为他一一介绍。
青牛看着五位大夫,道:“在下青牛,得知五位大夫中毒之后,悉心硏究,加上武当山上死去的一鹤师兄,小道发现他身上所中之毒,并非一般硫磺硝石之毒,也非植物之毒,而是久未在江湖再现,但古书仍有记载的血毒!”
“血毒?”五位大夫似乎也未十分明白。
青牛道:“你们似乎……你们早服过天山雪莲?”
五位大夫齐点头。
青牛道:“不过,你们似乎仍有毒在身上,天山雪莲可以解去或者减轻硫磺硝石之毒,也可解去值物之毒,但血毒……”
悟因道:“青牛道长,咱们这里十几个人,人人也中了毒!”
青牛道:“怎会?不过,我一进来,立即发觉有些不对劲,你们怎会中毒?”
枯松简单的把腾飞与风玄夫妇之事述了一遍。
青牛道:“万毒王弟子腾飞下毒,我想一定不是普通的硫磺硝石之毒,也不是植物之毒!”
了因道:“不过,他临死之前,并不承认杀死少林、武当与峨嵋山上的人。”
青牛道:“腾飞临死之前,用自己的血喷向风玄夫妇身上,风玄夫妇立时毙命,那很明显,腾飞用自己身上的血下毒——血毒!”
了因道:“如果真是血毒,那又如何?”
“如果是,你们不用怕,早已有解药!”
众人听了,大感兴奋。
青牛道:“你们可否听过以毒攻毒?”
“听过!”
“血毒并非一般毒,只有以毒血才可以治血毒!”青牛道:“不过,这只是古籍上所载,小道并未试过!”
青牛不再说话,一口气奔上了神农阁上。
枯松道:“老道这一个师弟,日夕硏究药物,希望他可以为我们解忧!”
不一会,青牛下来。
他手中多了一个瓦碟子,上面有些瘀红色的粉末,青牛道:“这是腾飞身上焙干了的血粉,如果一个没有中毒的人沾上了这血粉,立时中毒,可能身亡!但如果早中了腾飞的毒,这便是最佳解药!”
顿了一顿,青牛又道:“谁来一试?”
虽然,在场的人都被腾飞说成身染尸毒,但在这段时间之内,根本没有人发作,究竟他们身上是否有毒,或者是腾飞为吓唬他们,大肆吹嘘,因此,没有人敢上前一试。
青牛等了一会,见没有人来试,心中颓然。
这也难怪,青牛所说的一番话只是理论,实际是如何,没有人知道,虽然他自己说得很有把握。
青牛十分失望。
突然,枯松枯柏异口齐声道:“我来!”
两位武当道长,为了支持自己门派的青牛,毅然以身试毒。
青牛见了二人,道:“谢谢两位师兄!”
五岳派内五位大夫之一的乐思蜀道:“慢着!”
青牛道:“甚么事?”
乐思蜀道:“让我探探二位道长脉搏,看看是否中毒,否则……”
青牛道:“对。”
枯松道:“谢谢你,乐大夫!”
乐思蜀为枯松把脉,而其他几个大夫也为在场的人把脉,看看是否真的中了毒。
乐思蜀闭目宁神,过了一会,似乎有些迟疑,不敢肯定是否中了毒的样子。
枯松道:“乐大夫,你说!”
乐思蜀道:“老夫实在不敢肯定,那可能是毒性暂未发作。”
其他的大夫也有同样的反应。
青牛有点失望,道:“那么……”
这时,悟因与了因同时走到青牛面前,道:“老衲先试!”
青牛见了两位年纪最大的得道高憎要试,反而轮到他有些迟疑。
枯松道:“这两位是少林高僧,悟因大师与了因大师!两位……”
悟因道:“这件事其实可以说由老衲而起,当时,老衲并没有征求各位意见,便独自决定,不理会腾飞是否真正的向我们下毒,而把腾飞交与风玄夫妇!”
了因道:“假若腾飞并无向咱们下毒,或者真的早已下毒,老衲先作试验品,以谢众人支持!”
悟因与了因不愧是少林高僧,做事光明磊落,非常负贵,少林寺,有此江湖地位,并非幸至。
青牛望着自己两位师兄,仍有些迟疑。
悟因突然一出手,把青牛手上瓦碟拿了过来,道:“师弟,我先试了!”
了因见师兄用手指沾了一些血粉放入口内,他也不再迟疑,也用手指沾了血粉,送入口内。
接着,两人盘膝而坐。
在场的人,包括青牛在内都异常紧张。
过了大槪一盏茶工夫,两位并无异状,不过,也没有中毒迹象,青牛大为放心。
忽然,两位高僧同时跃了起来,相互交换一个眼色,便向外面跑去。
青牛道:“你们……”
两人并没回答,众人也是十分诧异,青牛先追了出去,己不见两位高僧。
众人也随着追了出来,不见两位高僧,正议论纷纷,莫衷一是,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先入内,等等老衲!”是悟因的声音。
声音来自茅厕那边。
此时,众人已渐明白。
众人返回神农庙内。
不一会,悟因与了因表情严肃的步入庙内,向青牛合什道:“阿弥陀佛,谢谢道长!”
青牛道:“怎么了?”
两人竟忍不住同声并且异常轻松的道:“好舒服啊!”
一时之间,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乐思蜀上前,再为两位高僧把脉,过了一会,他才肯定道:“两位大师脉搏正常,肯定无毒!”
青听了,肯定了自己那一套“以毒攻毒”的解毒方法有效,众人也纷纷上前,要求服用那些血粉。
青夺道:“不用担心,上面还有很多!”
悟因道:“还好,咱们没有把神农阁烧了!”
了因悄声道:“佩服师兄!”
“佩服甚么?”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
×                           ×                            ×
青牛为众人解毒,扰攘了数天。
众人起初以为只要找到了腾飞或者风玄夫妇,便可以找出抓死三人的凶徒,那知道整件事情似乎与三人毫无关连。
为了此事,少林、武当、峨嵋以及五岳掌门,趁大家仍聚首一堂,各自发表了意见,并且相约,假若日后再有同类事情发生,定然互通消息,誓要把这凶徒成擒。
众人又商议扩建神农庙,把神农阁改建,并且把一年一度的五岳大夫聚会改为欢迎各大门派每年派大夫前来,硏究切磋有关医药之道,少林、武当、峨嵋也成了当然的成员。
青牛道长在这次有极大的功劳,众人一致推举他为下一年聚会的主持人。
最后一夜,小克子为众人预备了丰盛的酒肴,那夜,众人尽欢而散,并打算在翌日早晨各自归去。
翌日清晨,太阳仍未出来,众人都睡得正甜,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众人被这凄厉叫声惊醒来。
有人点起了灯,只见一个人掩着自己的脸向神农庙奔来。
那人一来到庙前便已倒下。
“小克子?”岳来飞叫道。
乐思蜀上前扶起那人,只见那人脸上血痕累累,果然是小克子。
小克子伸手向后,指着山上的丛林,喉中发出“咯咯”的声音,但想说话,却无法发出声音。
悟因道:“凶手仍在附近,追……”他说罢此言,便向丛林处追了上去。
了因立时跟了出去。
其余武当、峨嵋以及五岳五大掌门人也一齐向丛林那边追去。
神农庙后是一大片树林,林木茂密。
悟因一马当先来到丛林前,已看到一个身形极大的黑影正返身入林。
悟因不熟地形,未敢鲁莽追入。
这时,众人亦已赶到。
悟因道:“凶徒在林,小心!”
岳来飞道:“咱们五位掌门对于附近地形较熟,各位可随我们入林!”
兆晚风道:“这树林虽密,但所盖面积并不算大,我们这里共有十一个人,可以把这树林包围!”
岳来飞道:“两位大师请把守这一边!”
“枯松、枯柏两位道长,请把守东面!”
“玄素、雪素两位师太,请把守西面!”
“四位掌门,请随我入林内!”
众人依照了岳来飞的指示,各守其位,四位掌门亦飞身入树林之内。
走入树林不远,他们发觉林木受到大力摧残,很多本来没有路的地方似乎被一庞然巨物走过,并且硬生生推倒了大小树一直往树林深处而去。
他们看见的形势越来越叫人害怕。
岳来飞道:“这并不是‘人’所为,一个人无论武功怎么高,也绝不能如此!”
兆晚风也同意道:“如果此‘人’武功极好,他也不用这样左推右撞,把树林推倒!”
忽然,他们听到了一声嚎叫。
花满山道:“这叫声也并不是人声,是一种巨兽的吼声,小心,小心!”
高耸道:“让我攀上树上,看看有没有那人踪影!”他的轻功不弱,三两下手势已上到大树的一半,可是他并没有继续爬上去,只叫道:“有个大黑影,好大的身形!”
贺恩在另一边也爬上了一棵树,叫道:“我也看到,是只大黑猿呀!”
“大黑猿?”
众人听了,大为震惊,心想:“怎会是只黑猿?”
岳来飞借着他们所指,飞身前去,果然,在不远处,一只大黑猿正站在当中。
这黑猿比一般所见过的黑猿大得多,比一个普通男人还高了半个身子。
岳来飞心想:“庞然大物又如何?”
他飞身上前,想用双腿把牠扫跌。
那知道,黑猿极为机灵,牠双爪挺出,发出了破空的声音,岳来飞虽然没有被牠抓着,但可以感到牠那双爪发出的劲风。
这时,岳来飞更近那黑猿,他一个矮身,力贯双腿,向上一跃,他乘着去势,双掌同时打出。
岳来飞这一双掌,在当今江湖之上,并没有多少人可以硬接,何况他是蓄劲以待。
那猿猴只知有外物来袭,但因从下而来,牠本身非常高大,所以根本不知如何去抵抗。
岳来飞一弹,来到黑猿猴胸前,双掌用上八分功力,打在黑猿胸口之上!
他只觉自己的功力有如泥牛入海,简直不知去了那里,而双掌所触及的黑猿胸口,只觉毛茸茸,温
温暖暖,并无着力之处。
黑猿似乎并非被打痛,而是被吓了一惊,牠把胸口一挺,硬生生把岳来飞弹了开去。
岳来飞像个反弹的皮球,飞上了半空,然后堕下。
那黑猿见有物下堕,双爪左右抓向岳来飞。
岳来飞在半空之中,无从使力,也避无可避,只觉双臂之处痛入心脾!
继而,大腿两边被一排异常尖硬之物直削下去,他狂叫了一声。
岳来飞倒在地上,险些晕了过去!
这时,他只见上面又有一只非常巨大的脚掌正向自己狂踩下来。
他把身一滚。
那脚掌已落在他的身旁,脚掌又再提起,只见刚才所踏之处已有了一个大洞!
假若岳来飞没有避过,他的头可能已压扁!
这时,黑猿又再狂吼,回过身来向另一边攻击,原来贺恩与花满山见黑猿向岳来飞攻击,他们便向黑猿后面攻去。
贺恩与花满山两人身上有匕首,趁着黑猿不防,向着牠背后插去。
黑猿并不知道有人在后面攻来,也没有提防,可是,当牠感到背部痛起来,不自觉的回身,双爪横扫!
贺恩与花满山以为匕首一插黑猿,黑猿将痛极,那知道,匕首所插之处,竟然似插不入,这黑猿皮厚,身上的毛也长,两柄匕首竟然被滑过一旁,并没有插入黑猿身上!
黑猿只觉有物袭来,回身反击,假若牠真的被匕首插入,牠所受痛更大的话,牠那双爪可能直把贺恩与花满山二人拍个正着!
所幸牠并没有受伤,所以牠反击一下,在黑猿来说,实在是轻描淡写,而两人也顺势闪开,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两人迅速退开。
贺恩叫道:“退开,这黑猿连刀也插不入!”
花满山也叫道:“所有人退开!”
高耸与兆晚风本来也打算在另一边攻击这黑猿,听了贺恩与花满山二人警告,又见岳来飞倒地不起,也不敢再攻,而设法走近岳来飞,拉了他开来。
一时之间,没有人再敢近黑猿。
黑猿突然兽性狂发似的双臂胡乱地抓,被牠手臂碰到的树木都被震断,倒了下来。
牠双腿又乱踢,一时间附近成了一块空地!
这黑猿实在厉害,力量之大无可估计!
高耸与兆晚风抬了岳来飞奔出去。
本来在外面守着的六位前辈,闻声也走了过来。
他们上前,见了岳来飞的模样,立时互望了一眼,他们都没有说话,但心中立时明白。
少林的觉光、武当的一鹤、峨嵋的雪姑,他们的死状正是岳来飞而今的模样!
凶徒并非是人,而是这黑猿!
悟因向四位五岳掌门道:“你们先救岳掌门,这黑猿由咱们六个人对付好了!”
六位当今高手博慢慢移向树林当中!
黑猿坐在空地之上,道空地本来是种满了树木,其中有些甚至有几百年的树龄,那些树而今不是被这黑猿踢断了,便是被牠连根拔起!
一阵狂风吹来,他们都闻到,猿猴身上所发出的臭味,那并非体臭,而是腥羯之味。
悟因道:“小心,此猿身上有剧毒!”
黑猿听到声音,本来半闭的双目立时睁大,两道强光,自牠双目射出。
众人见了,也觉心寒。
黑猿双目移动,瞧着眼前六个人。
悟因道:“猿身有毒,咱们不能接触牠身体,附近有巨大树干,咱们各持一株,扫向牠身体!”
众人散开,各自把那些断树抽起,他们都是当今高手,想不到竟要用如此武器对付此一黑猿。
黑猿知道这些人又来攻击,牠站了起来,双手在半空乱抓,双脚又乱跳,发出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
悟因把一株树干,这树干足有尺余直径,打横一扫,树干打在黑猿身上,黑猿狂吼,但树干却断了。
另外五人也各自探出树干,有粗有幼,但最幼的一枝也有半尺直径!
可是,五枝树干打在黑猿身上,同时断了!黑猿所受伤害似乎不大!
不过,黑猿却感痛楚,使牠狂性大发,牠把身体作了一个大回旋,双臂顺势伸出。所有被牠双臂所碰过的,无论是石是木,都立时散开!
六人实在想不到这只黑猿竟是如此厉害!
了因道:“退!”
众人离开了那黑猿,站在较远之处。
枯松道:“此猿不可力敌!”
玄素道:“怪不得雪姑死得如此可怕!”
悟因道:“此猿闯入咱们山上,每处只杀了一人,倒是邀天之幸,假若让牠落入平民百姓之处,实在不可想象!”
了因道:“千万不能让牠再活下去!阿弥陀佛!”
枯柏道:“力敌不可,只能智取!”
枯松道:“可否用弓箭?”
悟因道:“刚才五岳掌门已试过用匕首,说这孽畜刀枪不入!”
玄素道:“咱们只能攻牠死穴!”
“死穴?”
玄素道:“双目!”
云素遣:“对,这孽畜身上唯一最弱的地方是双目!”
枯松道:“怎能近牠双目!”
玄素道:“两位高僧,请使出你们的绝技‘铁袈裟’!”
了因道:“如何?”
玄素道:“咱们要近那孽畜双目,一定要避开牠双爪,两位大师以‘铁袈装’挡着孽畜双爪,咱们四人分从左右,同攻牠双目。”
悟因道:“好极!”
玄素道:“贫尼与雪素攻牠左眼。”
枯松道:“好极,老道与枯柏攻牠右眼。”
悟因与了因也商量如何以‘铁袈裟’挡那孽畜双爪。这时,林中黑猿移动,似乎想走。
众人立时走近黑猿。
黑猿又见六人,立时发出了“呜呜”的叫声,并且双臂乱抓,似是先发制人。
悟因道:“各位,预备好了没有?”
枯松、枯柏、玄素、雪素应道:“好了!”
悟因与了因立时飞身向上,直上那黑猿双目之处,而他们身上已,鼓足全劲,双袖有如铁板垂下。
黑猿双目被遮,牠立时伸出双臂,抓向悟因与了因的身上。但是,牠所抓到的却硬如铁板。
这时,枯松与枯柏已在黑猿右边跃起,并且同时用指攻向黑猿右目!
玄素与雪素亦同时跃起,飞身到黑猿左眼之处,两人也同时用指出击!
双目果然是黑猿的死穴!
六人迅速退开。
黑猿受了极创,不过,只是弄瞎了牠,并不能置牠于死地,只见一牠盲目乱窜,一时之间,丛林之中,山摇地动,突然,黑猿扑向一株参天古木!
这古木有二十个大汉才可围过树身,黑猿的头撞在树干之上,古木猛晃,并没有倒下,而倒下的却是那黑猿!
过了一会,黑猿不再动,众人才慢慢走过去,只见黑猿的头几乎陷入了树干之内,头骨裂开。
六位高手都是归道出家之人,
见了如此惨状,都不禁念了佛号!
悟因道:“怎会出此黑猿?”
了因上前,发现此猿胸前竟有一个“琼”字。他自言自语,道:“琼?是甚么意思?”
玄素道:“琼?是海南岛的简称!”
“海南岛?海南岛有个出名的猴山,难道此猿出自那岛上?”了因道。
祜松道:“听说腾飞下毒,并非一般硫磺硝石,也不是一般植物,青牛道长亦说过,他们下的毒是血毒,血毒当然来自动物——难道便是利用黑猿?”
众人越想越像。
这时,外面已有人来,都是神农庙内佣工。他们见此场面心惊胆跳。
众人回到神农庙内,青牛已为岳来飞医治,他身上的爪痕与当日三位死者身上的爪痕完全一样,而且,众人也明白,三个死者,脸孔都被打得稀巴烂,并非凶徒内力所致,而是被黑猿脚掌所踏。
这时,他们亦明白,为甚么他们发觉凶徒力大无穷,却又无轻功的理由,这黑猿力大,因此,所踏
下的脚印极深,但随即又不再多见脚印,那是因为黑猿跳跃能力极好,逃走之时,只印下一双脚印,便逃去无踪!
青牛检验那只死去的黑猿,道:“这只黑猿并非天生如此庞大,可能是腾飞用了一异常药物,所以才豢养这一只可算是畸型的黑猿!”
悟因道:“不知道腾飞还养有这种黑猿没有?假若再有,又会遗祸人间!”
青牛道:“小道想过,为了培养血毒,当然不会单养这一只,应该还有不少!”
祜松道:“在海南岛?”
青牛道:“大有可能,小道打算南下海南岛,如果真有这一个养猿之地,一定要加以收拾!”
玄素道:“对!不能再让这些孽畜横行!”
雪素道:“咱们应怎样处理那黑猿?”
青牛道:“小道先在牠身上提取血粉,以作未来若有人染上此种血毒,也有解救之药,而且,小道
南下,可能遇上这些黑猿,万一受伤,也有解药!然后,为了避免毒素传染,只有用一把火……”
众人都同意青牛所说。
过了两天,三大门派拜别岳来飞,要回山向掌门复命。
岳来飞身上爪伤还没有好,但中的毒已不成问题,青牛早已把解药让他服过。
小克子脸伤也厉害,幸好青牛也懂疗伤,加上五位大夫悉心治疗,也没有甚么大问题,不过,他连日来做梦,手臂触到了一些毛茸茸之物就惊叫起来。黑猿的可怕深深烙在他心上。
岳来飞与其余四位掌门,决定派人协助青牛道长南下,找寻海南岛上是否有腾飞所豢养的黑猿。
岳来飞道:“青牛道长,这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
青牛道:“小道自会尽力!”
五位掌门为青牛准备了行装,也挑选五个年轻力壮,也愿冒险的青年,陪青牛南下。
众人想起这一只黑猿出现,几乎弄得武林翻天覆地,还使武林中三个人物死去,说起来,实在有一番慨叹。
青牛道:“其实腾飞与风氏夫妇出现,也可以说坏事变好事!咱们当今世上三大门派本来极少来往,而今竟可连手破了这一场猿魔煞!而五岳五位大夫日后更可与少林、武当、峨嵋的大药师合作,神农阁日后发扬光大,造福黎民百姓,实在是民间、武林江湖的一大福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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