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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秦红《千里不留行》,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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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10-28 14:22 编辑

   秦红(1936 - 2023.6.20),本名黄振芳,台湾彰化人。1936年生,其父从事灯笼业,家境小康,早年曾受日本教育至小学二年级,三年级后举家迁至台北始接受华文教育。小学毕业后到台湾烟酒公卖局工作。1963年参加大美出版社“武侠说革新运动”特别征文大赛,以《无双剑》成名,成为专业武侠作家,直至五十岁左右停笔,未再从事其他职业。秦红武侠创作量虽不多,但在质方面却明显地有着属于他自己的独特风格。其武侠作品对于结构、布局颇用心力,有一种难得的喜剧效果与幽默讽刺性。文章随情节发展而止于当止,并不刻意求长,人物亦不刻意求多,线头亦少有流于繁琐之病,但也因此而偶有格局偏狭之议。笔名秦红亦是采台语谐音,为“很红”之意,重要作品如《九龙灯》、《傀儡侠》等皆甚受读者喜爱,名重一时。
今天开始连载他的《千里不留行》,首发于武侠世界杂志788-798期。 一代大儒侠年南瀛之子年书剑体弱多病,隐居在五指山下,他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富甲一方,打造了黄金屋和独轮黄金车,日子过得那是个潇洒。这一日怪侠欧阳善不远万里前来找他,告诉他的父亲去世了,最近却被传出变成僵尸,四处害人。  随后年书剑协同他的仆人年长寿和年长福随欧阳善前往仙霞,探查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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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红《千里不留行》
  (武侠世界杂志788-798期连载)

  第一章 独轮游四海 书剑论天下
  五峰如指翠相连,撑起炎荒半壁天。
  夜盥银河摘星斗,朝探碧落弄云烟。
  雨余玉笋空中现,月出明珠掌上悬。
  岂是巨灵伸一擘,遥从海外数中原
  这是古人丘文庄所写的五指山诗,此山在今海南岛之上,旧名黎母山,系火山遗迹,五峰臓立如指,常隐在云雾之中,山多森林,所藏金银铜铁极丰,黎人环居其下,而黎母之巅,极高且险,据桂海虞衡志称李:“虽生黎亦不能至”。可见山之险峻!
  写“五指山”这首诗的丘文庄,据说少时即是一个聪明绝世目空一切的神童,曾因此诗而惊动天下,但因口气太大,触怒了中原读书人,后来就有一位才子挖空心思想出“中原人物知多少,数到如今手未收”来驳他,不过仍然掩盖不了这首诗所显露的锋芒。
  长久以来,五指山仍旧屹立于岛上,如巨擘撑天,遥从海外数中原。
  居住在这里的人,大都是生黎和熟黎,汉人极少,但在山之北面,一处森林蔽天的山腰上,却建有一座即使在中原也难得一见的庄院,庄主是个汉人!
  这座庄院占地不大,甚至还可说很小,但整个庄院的建筑极具匠心,华丽如宫殿,当中的一间书房更是举世无双,竟是用金砖金瓦金柱建造而成的黄金屋!
  它坐落在庄之正中,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金光!
  庄主是个青年。
  他姓年名书剑,今年三十岁,是个文弱书生,一年之中,几乎有半年躺在病榻上。
  但是他却是一个大财主,拥有一座日产数斤黄金的金矿,靠他过活的黎人数约五百,本地人视他如神仙,对他敬畏有加,因为自从他到了这五指山不久,不论是生黎或熟黎,生活都有了极大的改善。
  他只动动脑筋和嘴巴,所有的黎人便获益无穷,脱离了茹毛饮血的时代。
  他是个“动口不动手”的人,因为他体弱多病,平日连走路都没力气,出入以车代步。
  车是独轮车,金制的独轮车!
  替他推车的,是两个学生兄弟,他们是黎人,年已四十,很有趣的是身材和面貌完全一样,叫人分不出谁是老大谁是老二。
  他因不喜欢他们的本名,就替他们改名换姓为:
  年长寿
  年长福
  这两个挛生兄弟对他忠心耿耿,成了他的左右手,除了轮流替他推车之外,还替他做任何事情,包括与人打斗在内。
  他手无缚鸡之力,却有满腹惊人武学,曾有一次,由粤境来了五个绿林人物欲觑觎他的财产,但在他的临场口授指挥下,年长寿和年长福没几个照面就将那五个歹徒摆平了。
  所以,他虽然体弱多病,在黎人的心目中,却是个武林高手!
  其实,不仅在岛上,即在中原,他年书剑也是一个名头响亮的人物。
  这因为他有个了不起的父亲——大儒侠年南瀛。在中原武林,提起“大儒侠年南瀛”这个人,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乃是宇内有数的武学大宗师之一,一跺脚可使天地变色,武功之高,据说不在统治武林的“武林三公”之下。
  这一点没有一人敢不信,因为“武林三公”中的“片瓦老人赵公鸿”即是“大儒侠年南瀛”的师兄,两人年轻时,是同拜一个师父的师兄弟。
  年书剑的武学,即是从其父学来的,他像牢记诗书一样牢记下其父的一身武功,虽然他从没练过,但与人“论剑”时,从未落败。
  三年前,其父突然一病不起,他于安葬了父亲之后,便远走南方,来到这岛上隐居下来。
  隐居的理由有二:
  一是体弱多病,必须静养。
  一是其父生前在江湖上树敌太多,他既不能“起而与人动手过招”,只好隐迹以避敌。
  就这样,他凭其过人的聪明才智,不但在岛上建立了雄厚的根基,而且过了两年多的平安日子。
  这天-----
  初春的一天上午,他静极思动,便命年长寿和年长福推出独轮车,载着他出了庄园,在山径上“踏青”。
  两年前,由于他在山上发现了一座金矿,现在他已经是富可敌国的大财主,但是他出入只喜欢乘坐独轮车,而不喜欢骑马或乘轿,因此便用千金黄金打造出现在这辆绝无仅有的独轮车。
  起初,年长寿和年长福抱怨独轮车太重,推起来十分吃力,但推了数月之后,他们已由抱怨而转为喜悦,因为他们都发觉自己的臂力比以前大得多,现在他们只要轻轻推出一掌就可以使人跌出四五丈远!
  这也是年书剑的心意,他知道自己不会很快就死,必须培养两个强有力的助手,以备将来替自己解决各种各样困难。
  现在-----
  独轮车慢慢的在山径上转动着,倚坐在车上的年书剑,悠然欣赏着山上的景色,但忽然间,他发出一声惊咦,随即抬手示意停车,说道:“停,有客远从中原来矣!”
  年长寿和年长福也看到了那位客人,两兄弟睑上不禁流露出万分惊讶之神色。
  那位客人还在下面的山径上,正在顺着环山的小径上来,他是个身高体大的老人,年纪约在六十五岁左右,嘴上留着两撒胡子,鼻上架着一副玳瑁眼镜,头戴瓜皮帽,身着长袍马褂,肩上荷着一支长有三尺余的旱烟管!
  这样的打扮,即使在中原也很少见,但使年长寿和年长福目瞪口呆的却不是这人的打扮异于常人,而是他胯下那头牛!
  那是一条木牛!
  一条用木头制成的木牛!
  它大小与真牛相同,有牛头牛身牛足和牛尾巴,走起路来简直和真牛一样!
  一条木制的假牛居然会带着人行走,这对年长寿和年长福来说,真是做梦也不曾想到的怪事。
  发现两兄弟惊得发呆,年书剑笑了起来,说道:“他是我父亲的好朋友,中原武林鼎鼎大名的『怪侠欧阳善』……”
  年长寿举手指着“怪侠欧阳善”胯下的那条木牛,不胜骇异的惊声叫道:“那条牛……”
  年书剑含笑道:“那是木牛,是我于十年前根据三国诸葛亮发明的木牛流马方式,制出来送给他老人家的。”
  年长福有些不相信,惊问道:“真是老爷您制造的?”
  年书剑点头道:“是的,那是宇内仅有的一条木牛,他老人家骑着它行走江湖已近十载……”
  他的申请严肃下来,接着轻叹一声道:“此次他老人家远涉万里来到此处找我,必有重大的事情----长福!”
  “小的在!”
  “你先回庄准备茶点待客!”
  “是。”
  年长福应了一声,转身疾去。
  这时,在下面山径上的“怪侠欧阳善”已看见了上面山径上的年书剑,只见他举起长旱烟挥了挥,向年书剑打招呼,年书剑也举臂挥舞,表示欢迎之意。
     不一会,一片“几几吱吱”的声音响近——怪侠欧阳善已骑着木牛到了。
    年书剑老远便起身迎接,拱手道:“善叔,欢迎你驾临五指山来。”
  怪侠欧阳善走到近处,扳动机关停住木牛,那对藏在玳瑁眼镜后面的眼睛往上翻,瞪视着他笑嘻嘻道:“书剑,你最近气色好看多了。”
  年书剑笑道:“哦?”
  怪侠欧阳善笑道:“怪不得你喜欢住在这儿,敢情这儿的气候很适合你。”
  年书剑笑了笑,转对年长寿,一指怪侠欧阳善道:“这是我的父执,怪侠欧阳善!”
  年长寿连忙上前长拜。
  怪侠欧阳善打量年长寿一眼,问道:“他是?……”
  年书剑道:“他是本地人,叫年长寿,是小侄收的左右手,小侄替他取个绰号叫『左铁卫』,另外一个『右铁卫年长福』刚刚回庄去了。”
  怪侠欧阳善点头“哦”了一声,探手入怀掏出一个烟丝袋,慢条斯理的塞上一把烟丝,点火,吸了几下,然后吐出一大口烟云,惬意地道:“嘿,走了数个月?今天.终于到了地头——书剑,你是不是发了横财了?”
  年书剑笑道:“善叔怎知?”
  怪侠欧阳善用长烟旱指指他的独轮车,道:“要是我老眼不花,那是金子打造的。”
  年书剑道:“不错,小侄在山中开了一座金矿,每日可产五六斤金子。”
  怪侠欧阳善叹道:“你这小子算会享受,比我老人家还会享受!”
  年书剑笑道:“善叔要的话,小侄可以打造一条金牛送给你。”
  笹侠欧阳善摇摇头道:“我不要,我喜欢木制的,而且这条木牛跟随我多年,我可不想在佗年老力衰的时候抛弃它!”
  年书剑问道:“它没出毛病吧?”
  怪侠欧阳善道:“没有,只不过,一路走一路呻吟,以致我老人家每到一处地方,那些地痞流氓?一听声音就先脚底抹油!”
  年书剑笑着一躬身,道:“善叔,此处非说话之所,咱们到里面去谈吧。”
  怪侠欧阳善点点头。
  年书剑于是坐上独轮车,领着怪侠欧阳善往庄院行去,到了庄院门口,年长福已在门口恭候,怪侠欧阳善一见到年长福,神色一怔,托托眼镜再仔细打量他一眼,接着转望推车的年长寿,叫道:“哎啊!我老人家的眼睛越来越不行了,怎么看到的是同一张面孔?”
  年书剑笑着向他解释他们是一对挛生兄弟,然后命年长福上前拜见,怪侠欧阳善这才恍然道:“啊,敢情是挛生兄弟,——嘿嘿,你这小子不论干甚么都喜欢标新立异,与众不同!”
  他下了木牛,一面抽烟一面望着庄内的建筑,又摇头叹息道:“唉,我老人家在江湖上混了大半辈子,现在连一间破草房都还没有.,而你小子……”
  年书剑没答腔,向他彬彬有礼的一摆手,笑道:“善叔里面请!”
  于是,怪侠欧阳善跟着他来到庄中的黄金屋,看见黄金屋,老人家又吓呆了,睁大眼睛,叫嚷道:“我的天,这是甚么呀?”
  年书剑笑道:“善叔,别只顾自己碗里满,常怨他家井底深。”
  怪侠欧阳善眨眨眼道:“甚么话?”
  年书剑道:“小侄有的不过是这些,你老有的是整个天下!”
  怪侠欧阳善听到这话,似有所悟,正经的长叹一声道:“不错,你自小天赋异禀,才智当世无双,只可惜体质嬴弱,故虽有猛志逸四海之心,却无弹剑江湖之力?不过……你要『独善其身』也用不着如此穷奢极欲呀!”
  年书剑道:“小侄建造此屋,是取『书中自有黄金屋』之意,别无他心。”
  怪侠欧阳善道:“你在这儿读书?”
  年书剑道:“是的,先父以『书剑』二字为小侄之名,是希望小侄允文允武,而今小侄学剑不成,只好多用功读书。”
  怪侠欧阳善叹道:“你虽学剑不成,但这恐怕也得离开这间黄金屋而投入莽莽江湖了!”
  年书剑一怔道:“怎么说?”
  怪侠欧阳善敲掉烟灰,举步走入黄金屋,道:“到里面去谈吧!”
  非常有趣的是:黄金屋中的一切家具和饰物也都是金制的,金制的桌椅,金制的书架,金制的茶杯茶壶和金制的花瓶!只有两样东西不是金制的,一样是书,一样是花。
  老人在金椅上坐下,用过年长福奉上的茶点之后,烟瘾又发作,又掏出烟丝装上,点火吮吸起来。
  烟云在屋中绕缭着。
  可是老人迟迟不开口,像已忘记了。
    年书剑等了一会,见他不开口,忍不住问道:“善叔,刚才你说……”
  怪侠欧阳善“嗯”了一声道:“你已准备好了么?”
  年书剑道:“准备甚么?”
  怪侠欧阳善缓缓道:“我带来的是个坏消息,所以你心里该准备准备。”
  年书剑自父亲逝世之后,已是孑然一身,没有甚么感情深厚的亲戚,因此一听之下,立刻想到了师伯“片瓦老人赵公鸿”,心想必是师伯或“三公会”出事了,当下凝了凝神道:“三公会出了事?”
  三公会也者,是当今武林代表最高权威的一个组织,是被天下武林同道所承认的最高联盟,主其事者即是“武林三公”,亦即是释儒道三教的代表人物,代表佛教的是“百忍上人”,代表儒教的是“片瓦老人赵公鸿”,代表道教的是“无边子”,这三位代表三教的最高人物,联合组成了三公会,形成三司会审,以至公无私的态度,受理武林中发生的各种案件,排解恩怨,批判是非,己历时十余载,深受正派人士之拥戴,也为邪派人物所深恶痛絶。
  怪侠欧阳善摇摇头道:“不是,三公会若出了事,你也无能为力。”
  年书剑又猜忖,问道:“或者是我师伯……”
  怪侠欧阳善道:“也不是,你师伯活得很硬朗。”
  年书剑道:“那么?”
  怪侠欧阳善道:“有人向三公会递了状子,控吿令尊!”
  年书剑几乎失笑起来道:“先父生前无人吿他,怎的死后三年才有人吿他?”
  怪侠欧阳善道:“更怪的是:提出控诉者多达十人!”
  年书剑问道:“所控何罪?”
  怪侠欧阳善道:“杀人。”
  年书剑不禁冷笑道:“只见活人受罪,那有死鬼带枷,先父亡已三年,现在才来告他……”
  怪侠欧阳善摇手打断他的话,说道:“不,他们控吿令尊杀人,是去年四月至九月间发生的事。”
  年书剑一呆道:“甚么意思?”
  怪侠欧阳善道:“也就是说:令尊在去年四月至九月间杀了人!”
  年书剑站了起来,一脸啼笑皆非地道:“这不是开玩笑么?”
  怪侠欧阳善摇头道:“一点也不,根据我老人家深入调査所得,令尊确实在那半年内杀了十个人!”
  年书剑仔细的端详他好一会,确定他不是在说笑话,不觉冲口而出说道:“先父果真在去年杀了人,那除非是他变成了厉鬼!”
  怪侠欧阳善说道:“不是厉鬼,是僵尸!”
  年书剑大吃一惊道:“甚么?”
   “你父死后尸体未烂,变成僵尸四出害人!”
  “胡说!”
  “别跟我发脾气,这样的事情,我老人家本来也不相信……”
  “善叔亲眼看见了?”
  “没有,不过,我曾详细盘问过被害者的家属,其中有些人识得你父亲,他们一口咬定,他们所见到的僵尸,是你父亲不错。”
  “他们故意说谎诬害先父!”
  “起初,我老人家也以为是如此?后来经我老人家暗中察访,发现他们都是正派和安分守己的人,以前对令尊,十分崇敬。”
  “被害者都是甚么身份的人?”
  “其中―个是武林中人,其余均是散居仙霞岭附近的善良百姓,距离令昙坟墓近者一二里,远者七八里,发生时间均在夜里。”
  年书剑好像被人打败,颓然跌回椅子,脸色苍白,全身瘫痪,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仙霞岭原是他的老家,他曾在那里度过了童年,后来才迁居太湖,三年前他父亲病亡,他遵守“叶落归根”的传统观念,将父亲的遗体运回仙霞岭安葬,散居在仙霞岭附近的百姓当然认识他们父子,那些人也确实都是善良的居民,他们絶无凭空诬陷父亲之理!
  所以,他知道怪侠欧阳善所说的一切不是假的,至少那些被害者的家属没有说谎!
  因此他大为悲伤了。
  父亲竟变为僵尸!
  这是多么可怕和失面子的事啊!
    他像患了疟疾,浑身阵阵发冷,过了良久之后,才悲叹一声道:“他们怎么会去三公会控吿?”
  怪侠欧阳善道:“最初他们请道士做法事,结果那道士也遇害了,于是有人指点他们去向三公会求援,由于『凶手』是令尊,因此三公会不敢不受理……”
  年书剑软弱地道:“三公会采取何种行动?”
  怪侠欧阳善道:“三公经一番会商之后,决定派遣『八卫土』中的四个前往仙霞岭埋伏,结果如何,我老人家不得而知,因为我老人家认为应该把此事吿诉你,就在传说三公会派出四个『卫士』之后,我老人家即首途南来。”
  年书剑没有继续发问,沉默了老半天,才开声喊道:“长书长福!”
  “小的在!”
  左铁卫年长寿,和右铁卫年长福应声而入,一齐向他施礼,道:“老爷有何吩咐?”
  年书剑道:“备车,打点行李,咱们到中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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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二十天后----
  他和怪侠欧阳善已出粤境,进入福建地界,然后顺驿道继续北上。
  他们走得不快,因为他乘坐的是独轮车,怪侠欧阳善骑的是木牛,他们都不愿改乘别的交通工具,这也使得他们一路上很受人注意。
  木牛使人惊奇,金制独轮车使人眼红。但没有人敢动独轮车的脑筋,因为认识他的人虽然不多,认识怪侠欧阳善的人却是不少,在黑道人物的眼光中,怪侠欧阳善是要命阎罗,避之唯恐不及,谁还敢上来招惹呢!
  复行三日,抵达连城。
  年书剑连日坐车劳顿,己感疲乏不堪,因此便向怪侠欧阳善道:“善叔,咱们在这儿歇一天,明日再继续赶路如何?”
  怪侠欧阳善仰头望望天空,说道:“现在才是午牌时分……”
  年书剑道:“小侄累了。”
  怪侠欧阳善点头道:“好吧,咱们先去馆子吃饭,然后去投店。”
  于是,他们在大街上一家酒馆门口停下来。
  每到一处地方,他们的木牛和金制独轮车总会吸引许多人的跟随围观,今天的情形也一样,但他们对此已能习以为常,在酒馆门口停妥了木牛和独轮车后,四人即走入酒馆,登上二楼,拣一个座头围坐下来。
  年书剑一向对饮食不大讲究,不过此番进入中原,每上一家馆子,总是点那最好的酒菜,主要是在慰劳年长寿和年长福,而两兄弟对各地名菜都极欣赏,不但胃口大,而且酒量好,每次都将桌上的酒菜席卷一空,吃得开心极了。
  今天,年书剑照旧点了最可口的酒菜,可是,当酒菜上桌后,他却只吃了一点点,就停着不食,怪侠欧阳善皱了皱眉,道:“你该多吃一点,吃得这样少,是不行的。”
  年书剑道:“小侄不知怎的,食欲总是不振。”
  怪侠欧阳善道:“喝一点酒怎样?”
  年书剑摇头说道:“不行,一喝头就痛。”
  怪侠欧阳善道:“以前有的毛病,现在都还没消失么?”
  年书剑道:“是的,夜睡不宁?每天午后经常头痛欲裂,提不起一点精神,此外心跳,耳鸣,目眩,腰酸腿软,阴虚盗汗,甚么都有!”
  怪侠欧阳善饮了一口酒,说道:“可惜那老儿行踪瓢忽不定……”
  “善叔说谁?”
  “一帖神医。”
  “哦,小侄也听说他医术十分高明,任何疑难杂症到了他手里,都能一帖而好,不知是真是假?”
  “不假,那老儿最近炼制成功一种药丸,能治百病,上次在金陵遇见他,他送我四颗,我吃了后,果有奇效,视力都似恢复了不少。”
  “叫甚么药?”
  “紫金丹。”
  “哦。”
  “下次碰见他时,我向他要一些让你试试,说不定会使你脱胎换骨,毛病尽除的。”
  “哦。”
  “他那种『紫金丹』,主要在宁神固肾,而你的毛病依我看就是败肾所致。”
     年书剑从小至今,不知服过了多少种的药,结果毛病依旧,所以他听了“紫金丹”这种药,心里有些存疑,没有多大兴趣,当下改变话题道:“咱们大概还要走十二天才到得仙霞岭吧?”
  怪侠欧阳善点头道:“差不多。”
  年书剑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善叔,您相信人死后会变成僵尸么?”
  怪侠欧阳善道:“人死不烂是常有的事,至于变为僵尸害人,我也是只听人传说而已,没有亲眼见过,不过令尊这回事,似乎是事实。”
  年书剑黯然道:“先父生前虽然性情刚强不肯随俗,但从未干过一椿违背良心的事,他老人家死后会变为僵尸害人,小侄实在不相信!”
  怪侠欧阳善道:“据说人死变僵尸之后,也就变成另一个人,与生前的他无关,所以你也不必太愧疚自责,我相信没有人会把这笔帐算在你头上的,此次我老人家通知你来,也只不过希望你尽一点为人子的责任而已。”
  年书剑道:“三公会派出四位卫士,不知能不能制伏他?”
  怪侠欧阳善道:“很难说,三公会所礼聘的那八位卫士,均是当今武林第一流的精英,若论他们的身手,天下最邪恶的人物均可手到擒来,不过今番他们要对付的却不是一个人……”
  年书剑道:“一般僵尸,是不是昼卧夜出?”
  怪侠欧阳善道:“是的,它是极阴之物,见不得阳光,故一听鸡啼即遁藏不敢出来。”
  年书剑又问道:“那四卫士如能降伏他,将如何处置他呢?”
  怪侠欧阳善道:“最好的法子是予以焚化以絶后患。”
  他又喝了一口酒,以体恤的眼光望着年书剑说道:“真要那样,你不会反对吧?”
  年书剑摇摇头。
  怪侠欧阳善正要再说话时,忽听楼梯“登登”响,有个貌如瘦猴的老人走上楼来,这老人走上二楼,一眼瞥见怪侠欧阳善,面容一懔,抹头便想下楼开溜——
   “别走,老山猴?来跟我老人家喝一杯!”
  那貌如瘦猴的老人,浑身一震,只得硬着头皮,走到怪侠欧阳善座前,拱手陪笑道:“啊,原来是您老人家在此,嘻嘻嘻!小的无心冒犯,您老请多多包涵!嘻嘻嘻……”
  怪侠欧阳善瞪他一眼道:“你真的不知我老人家在此饮酒?”
  老山猴连连哈腰道:“真的不知,真的不知,小的要是知道——”
  怪侠欧阳善,拿起了放在桌边的长烟旱。
  只这个动作,登时吓坏了老山猴,只见他面色大变,哭丧着脸就要跪下,战战兢兢地道:“不!不!您老请饶恕小的这一回,小的实在是无心的,小的一直没忘记您老的警吿!”
  怪侠欧阳善冷峻地道:“你没看见我老人家的木牛停在门口?”
  老山猴急道:“没有,小的只见到许多人围在那里,只因小的肚子正饿得发慌,所以没注意到。
  怪侠欧阳善一哼,道:“好了,这回饶你,下次再让我老人家见到你,必打不赦!”
  老山猴好像死刑犯获得特赦,大喜的直打拱,道:“谢谢,谢谢,那么小的吿退了。”
  说毕,转身欲去。
  怪侠欧阳善淡淡道:“我老人家还没叫你滚,你居然敢滚?”
  老山猴连忙回身道:“是是,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怪侠欧阳善示意他站好,才对转年书剑笑道:“这家伙外号『老山猴』,扒人钱财的技俩举世无双,偷鶏摸狗的手法更是一絶,前年被我撞见,赏了他五十下烟杆子,警吿他下次再被我见到,非打断他的猴腿不可,不想今天又被我见到了。”
  年书剑笑笑道:“今天他并没有扒人钱财啊!”
  怪侠欧阳善回对老山猴笑问道:“有我有?”
  他的笑寛和蔼亲切,可是看在老山猴眼里却有完全不同的感受,只见他低头敛手敛脚,期期艾艾的答道:“有的,但是不多,今天只做了一次……”
  怪侠欧阳善回对年书剑笑道:“听到没有?”
  年书剑叹道:“没出息!”
  昆侠欧阳善道:“所以每次见到他,我老人家就要整他一下……”
  老山猴发抖起来。
  怪侠欧阳善喝道:“不要发抖!”
  老山猴连忙站直了身子,双脚贴得紧紧的,果然不敢发抖了。
  怪侠欧阳善举箸吃菜,一面说道:“把听到的消息报上来!”
  老山猴惶然道:“甚么?”
  “关于僵尸之事!”
  “哦,是是,关于僵尸害人之事,如今已轰动了整个江湖,您老想必已知那僵尸是『大儒侠年南瀛』变的吧?”
  “从三公会派出四卫士说起!”
  “是的,据说四卫士赶到仙霞岭时,当地居民又有四人遇害,都被活活扼死的,那四卫士一到仙霞岭,立刻展开侦査搜索,每天晚上则分头埋伏于坟场的四边,但一连几个晚上都没发现那僵尸,到了第六天早上,当四卫士在指定地点会合时,却有一人未到——”
  “谁?”
  “乾坤双絶剑龙化风。”
  “他怎样?”
  “当另外的三位卫士找到他时,他已死在一个坟坑中,是被扼死的!”
    年书剑面色发白了。
  怪侠欧阳善神色如常,淡淡问道:“现场有无搏斗痕迹?”
  老山猴道:“这个小的不知道。”
  怪侠欧阳善道:“后来呢?”
  老山猴道:“四卫士四去其一之后,余三人仍线续加紧搜索,晚上仍分头埋伏,但每人身上都带了信炮,约定一旦发现僵尸,即发放信炮通知另外两人,那知结果还是没用,过了两天,又死了一个铁扇秀士平中原!”
  “也是被扼死的?”
  “正是!”
  “说下去!”
  “这一来,剩下的两位卫士不敢再行动了,据说已返回三公会去啦!”
  “还有没有别的?”
  “有的,境在江湖上流传着一种谣言,说大儒侠年南瀛可能没有死——”
  年书剑一拍桌子,气愤的喝道:“胡说!”
  老山猴吓了一跳,愕然道:“你这位年青朋友贵姓大名?小的说的都是听来的,胡说的可不是我呀!”
  年书剑满脸愤慨地道:“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先父亡故时,是我亲手入殓的!谁敢说先父伪死,我就跟他拼了!”
  老山猴大惊道:“啊,你……你莫非就是年大侠的公子年书剑?”
  怪侠欧阳善点头道:“不错,他就是年书剑,不过我老人家警吿你,出了这家酒馆,你若敢泄露一个字,我老人家就要割下你的舌头!”
  老山猴忙道:“是是,小的不敢,小的守口如瓶就是了。”
  怪侠欧阳善冷冷说道:“你还听到甚么?”
  老山猴呑了一口睡沬,道:“还有,听说有人打算在白天掘开年大侠的坟墓,把年大侠的尸体拖出来烧掉!”
  年书剑脱口道:“在真相未明之前,谁敢动我父亲坟墓,我必杀他!”
  老山猴不敢答腔。
  怪侠欧阳善沉思有顷,冷然道:“好了,你滚,但要记住我老人家的话!”
  老山猴似乎巴不得赶快离开他,听了忙应一声“是”,深深一拱手,转身拔步便走。
  但走到楼梯口,忽然想到了甚么事,又转回阴笑道:“欧阳大侠,小的想到一件事,不知您老要不要听?”
  怪侠欧阳善道:“说!”
    老山猴顿了顿,才道:“小的在想,年大侠为人正直,死后那会变为僵尸害人,此事可能是被人作了祟!”
  怪侠欧阳善道:“作祟?”
    老山猴道:“是的,您老应该还记得,十多年前,武林中曾经出现了一个会邪术的人,他叫----”   
    怪侠欧阳善目光一盛,说道:“僵尸王?”
  老山猴点头道:“不错!”
  怪侠欧阳善目中精芒很快收敛,又淡淡说道:“不可能,僵尸王后来被三公围剿,跌落万丈深坑死了。”
  老山猴道:“但并没人发现他的尸体呀!”
  怪侠欧阳善道:“跌落万丈深坑,必死无生。”
  老山猴道:“就算僵尸王已死,但他有四个徒弟还经常出没于江湖上。”
  昆侠欧阳善道:“那是跳梁小丑,不足为害。”
    他接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你滚吧!”
  老山猴不敢再说,再拜而去。
    怪侠欧阳善看着他下楼后,神情转变严肃,轻轻说道:“三公会所礼聘的八卫士,个个都是身怀奇技的絶顶高手,如今竟折了两个……”
  年书剑忧心如焚,道:“这是否表示僵尸非人力所能与抗?”
  怪侠欧阳善点点头。
  年书剑道:“这怎么办呢?”
  怪侠欧阳善沉思有顷,说道:“看样子,我老人家得去僵尸谷走亠趟……”
  年书剑知道“僵尸谷”乃是一代巨魔“僵尸王”当年盘踞之处,但听他说要去“僵尸谷”,不禁一怔,道:“去僵尸谷何为?”
  怪侠欧阳善道:“那老山猴的猜测很值得重视,也许令尊的变成僵尸是『僵尸王』或其门下搅的鬼。”
  年书剑道:“善叔也认为『僵尸王』还在世?”
  怪侠欧阳善道:“当年三公将『僵尸王』打落万丈深坑时,因忖度他必难活命,故未下去察看,按说在那种情况之下,是非死不可的,不过世上的事,常有出人意外的事情发生……”
  他停顿一下,继续道:“还有,他的四个门徒也确实值得重视,刚才我老人家说他们是跳梁小丑,其实他们一点也不是跳梁小丑哩!”
  “小侄倒没听说『僵尸王』还有四个门徒,他们叫甚么名号?”
  “树腹尸皮昌,石头尸米永福,青竹尸牟抚天,花尸梅香香。”
  “花尸梅香香是女的?”
  “是的,容貌絶世,就是皮肤白得可怕。”
  “他们都会邪术?”
  “有其师必有其徒!”
  “小侄记忆所及,先父与他们师徒似无过节……”
  “僵尸王师徒向来无恶不做,不一定与他们有过节他们才作祟。”
  “僵尸谷在何处?”
  “勾漏山中。”
  “善叔决定去么?”
  “是的,如果令尊之变为理尸,确是僵尸王师徒所作祟,那么,解铃还需系铃人!”
  “小侄……”
  “你不必去,由我老人家一人去就行了。”
  “那么小侄在仙霞岭故居相候?”
  “好?你就在仙霞岭等我,迟则二月,我必赶去仙霞岭与你会晤,你到了仙霞岭后,白天不妨在附近找一找,但入夜之后,千万不要进入坟地,懂么?”?
  “好的。”
  “长福长寿能够保护你吧?”
  “可以。”
  “那么,等下吃过饭后,你们就去投店,我老人家这就动身!”
  “善叔何不歇一天,明早再走?”
    “不,我老人家最是闲不住……”
  他离席站起,拿起长旱烟敲敲桌子,叮咛道:“此去仙霞尚有干里之遥,你们路上须多加小心,宁可招摇过市,莫走偏荒小径。”
  年书剑起身答道:“是的,小侄自会小心,善叔也请珍重。”
  左右二铁卫也起身相送,怪侠欧阳善说走就走,长烟旱往肩上一荷,就摇摇摆摆的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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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  ※  ※
  次日,年书剑乘坐独轮车继续北上。
    车出连城不久,眼前已是一片广无人烟的荒郊,年长寿记着怪侠欧阳善的叮咛,这时不大放心的说道:“老爷,那位欧阳老前辈叮嘱我们『宁可招摇过市,莫走偏荒小径』,而现在……”
  年书剑笑道:“但这条路是通驿大道,不是荒凉小径呀!”
  年长寿道:“可是,看起来荒凉得可怕。”
    年书剑道:“不要担心?这种地方不会有-----”
    谁知底下的话还没出口,蓦间路边草丛“刷!”的一响,跳出了三个彪形大汉来!
  年长福大吃一惊,叫道:“不好,强徒来了!”
    叫声中,急急刹住车子。
  那三个彪形大汉手中各握一把钢刀,模样甚是凶悍可怕,他们一跳到了路上,拦住了去路,居中一个举起钢刀一指年书剑,喝道:“那小子,要命的快把那辆独轮车留下来!”
  年书剑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故不大害怕,笑了笑道:“三位要小可这辆独轮车干么?”
  居中那大汉粗声粗气的说道:“那是金子打造的,老子看得出来!”
  年书剑含笑道:“阁下好眼光!”
  那大汉得意的笑道:“要是老子没看错,它大约有一千斤!”
  年书剑道:“对了,不多不少,正是一千斤!”
  那大汉挥舞钢刀吓唬道:“留下独轮车快滚,不然,老子一刀砍下你的脑袋瓜子!”
  年书剑微微一笑道:“三位要动这辆独轮车的主意之前,似乎应该先摸摸小可的底子……”
  那大汉冷笑一声,道:“老子早已摸清楚了!”
  年书剑道:“阁下是说,已知道小可是谁了么?”
  那大汉粗暴地道:“老子管你是谁,老子只知那位『怪侠欧阳善』已不在你身边,这就够了!”
  年书剑道:“你们跟踪几天了?”
  那大汉道:“三天!”
  年书剑道:“好辛苦!”
  那大汉怒瞪一眼道:“少废话,你是要命还是要独轮车?”
  年书剑道:“钱财,身外之物也,小可当然以性命为重。”
  那大汉喝道:“那就快滚!”
  年书剑下车站起,向年长寿笑道:“长寿,把包袱拿起来,咱们走吧!”
  年长寿愕然道:“老爷,您……”
  年书剑面容一沉道:“不要多言,人家跟踪三天多辛苦,应该把独轮车奉送才是。”
  年长福诧异的嚷道:“可是,这三个兔崽子,小的可以轻易的打发呀!”
  年书剑道:“胡说,我要你对付的是武林高手,岂是兔崽子---- 快把包袱拿起来!”
  年长寿和年长福不敢再说,很不情愿的拿起放在车上另一边的两只包袱。
  那大汉眨眨眼,问道:“那两个包袱,包的是何物?”
  年书剑道:“我们主仆三人的衣服和百两黄金,三百多两银子。”
  那大汉听得红了眼,道:“那百两黄金和三百两银子也要留下来!”
  年书剑连声应是,转对年长寿道:“长寿,把那包包着金银的放下。”
  年长寿皱紧眉头,很不高兴地道:“老爷,您常说以前在中原行走的时候,怎样的惩治奸恶之徒,如今看来——”
  年书剑喝道:“住口,我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得多言!”
  年长寿嘟嘟嘴,又很不情愿的放下包袱。
  年书剑便朝那三个强徒一揖道:“好了,所有值钱的都已留下,小可等可以走吧?”
  那大汉让开了路,挥挥钢刀道:“快滚!”
  年书剑似怕年长寿和年长福忿而出手,当下左手拉起年长寿,右手拉起年长福,说声“走啊!”就从三强徒身边走了过去。
  一直向路上行去,看样子,真是心甘情愿要把独轮车及一包金银送给三强徒似的!
  那三个大汉看着他们主仆走出数十步后,掩不住心中的高兴,一声欢呼,奔上独轮车,便要把车推走。
  但忽然间,只听其中一人惊叫道:“咦,老大,这是甚么?”
  “啊,我的天,原来他是……快逃!快逃!”
  三个人好像见了鬼,丢下独轮车和包袱,抱头鼠窜,转眼就跑得没了影子!
    年长寿和年长福看到这种情形,不禁目瞪口呆起来。
  年书剑却似已在意料之中,笑笑道:“好了,去把车子推回来吧!”
    年长福一脸迷惑,道:“这是怎縻回事?”
  年书剑笑道:“去把车子推回来?我再吿诉你们!”
  年长福拔步奔去,疾疾将独轮车推回去,笑嘻嘻道:“那三个兔崽子一定是见了鬼!”
  年书剑道:“不,他们见到的是这个。”
  他指着刻在车上的十个字。
  那金制轮框上,刻着的是:
  独轮游四海
  书剑论天下
  年长寿和年长福有些明白了,前者笑道:“这是老爷您的……”
  年书剑点头笑道:“是的,以前在中原,我坐的是木制独轮车,那车上也刻着这十个字,这十个字,早已脍炙人口,无人不知!”
  年长福笑道:“一看到这十个字,就知道老爷您是谁了,是么?”
  年书剑又点头笑道:“正是!”
    年长寿问道:“大家知不知道老爷您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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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3: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金车招觊觎  妙计虐山猴

  年书剑道:“知道。”
  年长寿道:“那为何如此怕您? ”
  年书剑道:“原因有二,一是先父威震天下,一是那时跟随我的两个家仆身手也十分了得,像你们兄弟一样成为我强有力的左右手。”
  年长寿道:“他们两个,身手比我们兄弟高么?”
  年书剑道:“是的,略高一筹,不过力气没有你们兄弟大。”
  年长寿听了脸上才露笑容,道:“后来他们怎么离开了老爷您?”
  年书剑道:“家父一死,我决定远走南方隐居,便把他们遣走了。”
  年长寿道:“如果是我,我絶不离开老爷您。”
  年书剑微笑道:“为甚么?”
  年长寿道:“因为跟随老爷您很有意思,您不论碰到甚么事,只要动动脑筋和嘴巴,就可迎刃而解,使小的佩服得五体投地。”
  年书剑笑道:“长寿,这两年你没白读书,说起话来竟能把成语运用自如。”
  年长寿开心的笑了。
  年书剑接着道:“不过,我可不如你想象的那么能干,碰到老奸巨滑之辈,我也一样一筹莫展……”
  他举手一指他们兄弟身后,又道:“例如眼前来的这一个!”
  年长寿和年长福掉头一看,不禁面色变道:“咦,是他……”
  来者,老山猴是也!
  他是从路边的草丛下冒出来的,看情形也是事先在此埋伏的。
  他笑嘻嘻的走出草丛,来到了年书剑主仆三人之前,拱手说道:“年公子你早啊!”
  年书剑没有回礼,对着二铁卫苦笑道:“这个人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明知我是年书剑而仍敢前来冒犯!”
  老山猴笑道:“是的,年公子,今日你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啦!”
  年长寿一板脸,跨前一步道:“老山猴,你来干么?”
  老山猴挥挥手道:“让开,老夫要同你家老爷说几句话!”
  年长寿已看出他来意不善,当然不肯让开,怒道:“哼,你好像只怕『怪侠欧阳善』而不怕我们老爷,可是我吿诉你,我们老爷只怕比欧阳善难对付哩!”
  老山猴又挥手道:“少噜苏,站开一些!”
  年长寿身形一挫,便要跟他干上,年书剑连忙喝止道:“长寿,别忙,先听听他要干甚么。”
  年长寿“哼”了一声,收势站开,但也只站开一二尺,仍紧紧护卫着主人。
  年书剑望着老山猴,怡然一笑道:“老山猴,你的声名,我以前也略有耳闻,据说你除了扒钱的技术高人一等之外,亦善趋炎附势逢迎拍吹,今天你来,可是打算要求我收容你?”
  老山猴发出很像猴子的“呷呷”怪笑道:“正好相反,老夫将对你不利!”
  年书剑笑道:“你也看上了我的独轮车?”
  老山猴说道:“不,老夫看上了你的人!”
  年书剑尖哦一声道:“有趣,你莫非有个很漂亮的女儿?”
  老山猴笑道;“老夫即使有个女儿,你恐怕也无能为力!”
  年书劎道:“这一点?我倒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将令媛带来,我絶不使她失望。”
  老山候一沉脸道:“闻说你年书剑文采风流,当世之佳公子,想不到出口竟是一片脏言!”
  年书剑道:“小可对甚么人说甚么话?因为你太肮脏龌龊,是故小可以脏言敬之。”
  老山猴冷笑道:“你小子这是在自讨苦吃!”
  年书剑仰头冷傲地道:“别人也许可以,你老山猴还不配!”
  老山猴道:“吿诉你小子,老夫今日是为公而来,你若不想吃苦头,就乖乖的俯苜就擒!”
  年书剑道:“何谓为公而来?”
  老山猴道:“三公会已发出缉令,要逮捕你归案!”
  年书剑怔住了,问道:“小可犯了甚么罪?三公会竟要逮捕我?”
  老山猴“哼哼”冷笑道:“为你父亲伪死假装僵尸害人,扰乱武林安宁!”
  年书剑脸色沉了下来,道:“说得清楚一些!”
  老山猴道:“三公会经过一番侦査,断定僵尸害人乃是你们父子搅的鬼,故已发下缉令,任何人若能生擒你们父子归案赏银三千两,并礼聘为三公会之卫土!”
  年书剑听得暗暗心惊,思忖道:“奇怪了?师伯『片瓦老人』并非不知父亲之为人?何以会做此乖谬之决定?”
  他双目一抬,神情严峻地道:“你所说属实?”
  老山猴道:“诏令发下已三月,目前已是人人皆知!”
  年书剑道:“昨天在酒馆,你为何不说?”
  老山猴狡黠的笑道:“老夫惹不起那老怪物?所以先将他骗走呀!”
  年书剑盯视他好半晌,忽的微微一笑道:“老山猴,你原是个偷鸡摸狗的下三滥,今次竟然也想充任三公会卫士么?”
  老山猴道:“三公会已有声明,如不被礼聘为卫士者,可得五千两赏银。”
  年书剑拍拍身侧独轮车笑道:“再来十个五千两,也比不上我这辆独轮车!”
  老山猴冷笑道:“你想贿赂老夫?”
  年书剑道:“不,我只觉奇怪,以你老山猴之素行,岂会舍千斤黄金而取五千两银子之理?”
  老山猴道:“能够捕获你年书剑交给三公会,其价值岂只五千两银子而已!”
  年书剑道:“此外还有别的好处?”
  老山猴点头道:“不错,好处就是老夫将摇身一变而成为举世闻名的人物!”
  年书剑不禁失笑道:“啊,原来你老山猴好利又好名,失敬失敬!”
  老山猴脸色一正道:“现在废话少说?你跟不跟老夫去三公会?”
  年书剑点头笑道:“好,我跟你去?不过有一个条件……”
  老山猴色喜道:“甚么条件?”
  年书剑坐上独轮车道:“你来替我推车!”
  老山猴怒道:“这是甚么意思?”
  年书剑笑道:“总得有人替小可推车呀!”
  老山猴一指年长寿和年长福道:“他们不是人?”
  年书剑道:“他们没有犯罪,不必跟去。”
  老山猴沉声说道:“但他们是你的仆人!”
  年书剑道:“现在我却是你的犯人,你如要我这个犯人,就快来替我推车!”
  老山猴又一指左右二铁卫问道:“他们呢?”
  年书剑道:“他们两人,从现在起已不是我的仆人,要怎样都随他们去。”
  老山猴道:“他们肯让老夫将你带走么?”
  年书剑转对左右二铁卫说道:“长寿长福?我已是三公会的犯人,我们主仆的关系到此结束,你们不得阻止或为难他,知道么?”
  这次,年长寿和年长福倒能心领神会,一齐点头答道:“是,小的不敢。”
  年书剑回对老山猴一笑道:“好了,你可以把我带走啦!”
  老山猴知道他文弱无力,故一点不怕他,当即走近独轮车,抬起了车把,却又皱眉头道:“三公会距此远达几千里路,这辆黄金车又这么重,要推多久才能到达三公会呢?”
  年书剑耸耸肩道:“你若嫌重?丢掉它?小可跟你步行便了。”
  说着,假装欲起。
  老山猴忙道:“不,不必丢掉,丢掉太可惜了,老夫就这么推你走便了。”
  当下,推起独轮车,向前行去。
  年长寿和年长福举步跟去。
  老山猴回头见他们跟来,背脊有些发凉,叫道:“你们跟来干么?”
  年长寿和年长福不答,只是跟着走。
  老山猴回对年书剑抗议道:“小子,他们好像不肯听话,跟上来了!”
  年书剑朗笑道:“他们已不是我的仆人,我无权干涉他们的行动,你不理他们就是啦!”
  说罢,忽然高声歌唱起来:“独轮游四海,书剑论天下,坐有黄金车,仆有老山猴,人生到此复何求。”
  老山猴又羞又气,停住车子道:“小子,你敢开老夫玩笑?”
  年书剑又唱道:“山猴一动怒,脸红脖子粗,嘿嘿哟!山猴一动怒,脸红脖子粗!”
  老山猴气得暴跳如雷,吼道:“你再唱一句,老夫立刻宰了你!”
  年书剑笑唱道:“我死无所谓,五千赏银归谁得呀归谁得?”
  老山猴喝道:“还有这辆黄金车!”
  年书剑再唱道:“黄金车,千斤重,毛手毛脚的猴崽子呀,怎能推得动?推呀推呀推不动?只累得汗如雨,心跳动,到头来落得一场空!”
  老山猴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又开始推车前进……
  道路凸凹不平,车子重逾千斤,对于初拿车把的老山猴,的确不是一件轻松事,他推了十多里路之后,果然累得汗如雨,心跳动,大感吃不消了。
  年书剑发觉速度渐慢,便回头以不胜同情的语气道:“老山猴,我看还是丢掉这辆车子,你我步行前去吧?”
  老山猴咬紧牙关,继续推进。
  年书剑叹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样下去,别说甚么名利双收,只怕行未一半,你老山猴的一把骨头就要撒在路上啦!”
  老山猴不吭一声,挥汗而进。又勉强推了二三里路,来到一处山脚下,他已是手疲腿软,气喘如牛,当下停下车子,往路边一坐,呻吟一声道:“咱们歇一会儿再走……”
  年长寿和年长福也跟着住足,看到老山猴疲倦不堪,两兄弟跃跃欲试。
  年书剑笑道;“长寿长福,你们成天抱怨推车太苦,如今有人代劳,该高兴高兴了吧?”
  年长寿和年长福都不傻,听了这话,心有旁悟,也就打消了乘机收拾老山猴的念头。
  老山猴却对二铁卫之“阴魂不散”感到不耐,突然振作的站起,自怀中摸出两颗黑黑的东西,拿给年书剑看,说道:“小子,你识得此物否?”
  年书剑看了看道:“好像两颗桃核子呀1”
  老山猴冷笑道:“吿诉你,这是老夫的独门暗器,名叫『霹雳神弹』,一打出去,可以把一个人炸得尸骨无存!”
  年书剑笑道:“好极了,你送我一颗,我与你同归于尽。”
  老山猴一指二铁卫,严峻地道:“你快叫他们走开,否则老夫便赏他们一颗『霹雳神弹』!”
  年书剑哈哈笑道:“怎么回事,他们两人使你坐立不安么?”
  老山猴道:“不错!”
  年书剑道:“他们只两个呆头呆脑的黎人,你何必这么忌惮?”
  老山猴大怒道:“少噜苏,快叫他们滚!”
  年书剑笑叹道:“唉,当一个人利令智昏的时候,甚么可笑的傻事都干得出来,你今天擒捕我是因有三公会的诏令,如果为擒我而杀了不相干的人,三公会又岂肯饶你?”
  老山猴沉声道:“老夫为自卫而杀人,三公会絶不会降罪于我!”
  年书剑点跟头道:“有道理,可惜你已没有机会出手了。”
  老山猴一瞪眼道:“你-----”
  他突地住了口,因为他发觉自己果然已没有机会打出“霹雳神弹”了。好像是从地下钻出来的,四周忽然多出了七个老人!
  七个身高不及四尺的矮老人!
  这七个矮老人,年纪最小的也有六十岁,个个长须拂胸,面貌与服装虽各有不同,却有一股共同的气质——阴阳怪气!
  个个脸上都挂满笑容,但都笑得那么阴阳怪气!那么令人毛骨悚然!
  老山猴在发现了这七个矮老人之后,刹那间脸色苍白了失声道:“七矮寇!”
  当中一个身穿红衣的矮老人嘿嘿大笑道:“老猴儿,寇字作何解?”
  老山猴想起对方的忌讳,心头一阵抽紧,慌忙改口道:“错了,是七矮仙!是七矮仙!”
  那红衣矮老人还是不满意,冷笑道:“去你的,我们七人都有自知之明,这辈子死后不下地狱已是叨天之幸,谁还敢希冀成仙?”
  老山猴脸红红道:“是是,应该叫七矮人,应该叫七矮人……”
  年书剑哈哈大笑道:“老山猴,大家都说你善拍马,看起来不应,今天你就拍到马脚上啦!”
  老山猴假装没听见,向七矮人拱手陪笑道:“好多年没见到诸位?今天不期而遇,嘻嘻嘻……真是幸会!真是幸会!”
  嘴里说得亲热,其实心里正在暗骂自己时乖运蹇,为甚么天下这么大而自己竟会在这个时候碰上这七个要命的人物。
  原来,这“七矮人”乃是绿林道上身手高絶而又心黑手辣的大盗,七人因“同病相怜”而结为异姓兄弟,老大叫秦天翔,老二叫楚甘泉,老三齐光昱,老四燕坚,老五韩玄,老六赵开山,老七魏丕明,结合行盗已近三十年,由于武功高强,精灵如鬼,故一直未受过挫折,老山猴碰上这七人,等于碰上老祖宗齐天大圣,那里还敢逞强?
  身穿红衣的矮老人正是老大秦天翔,他听了老山猴的话后,笑眯眯的接口道:“可不是呀!老朋友相见不易,今番咱们得好好把酒长叙,你说如何?”
  老山猴表情生硬的点点头,强笑道:“当然!当然!”
  秦天翔手往山上一撇,含笑作肃客状道:“那么,请啊!”
  他手指方向,刚好有一条蜿蜒上伸的山径。
  老山猴面色大变道:“哪里去?”
  秦天翔笑道:“山上!”
  老山猴惶声道:“干么?”
  秦天翔道:“喝酒!”
  老山猴弯下了腰,连连拱手陪笑道:“秦老大盛意相邀,在下本不该拒絶,无如今天——”
  秦天翔截口冷冷道:“今天谁敢不接受老夫的邀请,老夫就杀谁?”
  老山猴更矮下了半截,虚虚的答道:“是是,在下接受,在下接受。”
  说毕,便欲走上山径。
  秦天翔道:“别忘了推车!”
  老山猴“哦”了一声,只得乖乖的折回车前,也许是紧张过度,当他伸出双手欲抬起车把时,才发觉自己的手里还捏着两颗“霹雳神弹”,这使他心头动了一下!刹时间便想行险求胜——
  但他的心意竟被老二楚甘泉看穿了,只见楚甘泉冷冷一笑道:“老猴儿?千万莫要那两颗小玩意儿,它顶多只能炸死我们两个人!”?
  老山猴又只得乖乖的把两颗“霹雳神弹”收入怀中抬起车把,推车走上山径。
  坐在车上的年书剑不慌也不忙,始终是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态度,任由老山猴推着上山。
  年长寿和年长福互视一眼,随即举步跟上去。
  秦天翔冷冷道:“你们两个听着,山上的酒不好喝,还是不要跟去吧!”
  年长寿和年长福充耳不闻,一路跟上去。
  秦天翔冷笑道:“好,要死不怕没鬼做,老夫把你们算上就是!”
  于是,他们“七矮寇”随在二铁卫之后,押着独轮车上山。
  山径崎岖不平,较道路更难推数倍,老山猴本已精疲力竭,这时当然更感艰苦,他简直像一条拖破车的老牛,举步维艰,有时推进一尺却反退三尺,弄得狼狈极了。
  秦天翔道:“老猴儿,小心一些,要是有个差错,老夫剥你的皮!”
  老山猴央求道:“秦老大,在下实在已推不动,你叫年书剑这两个仆人上来帮帮忙如何?”
  秦天翔笑道:“要叫你叫,不干老夫之事!”
  老山猴便回对年长寿和年长福请求道:“你们两个快来助我一臂之力吧!”
  年长寿漠然道:“为甚么要助你一臂之力?”
  老山猴道:“要是车子翻下山沟,死的是你们主人呀!”
  年长寿道:“他已不是我们两兄弟的主人了,他是你的俘虏!”
  老山猴听到“俘虏”两字!不禁发出一声苦笑,道:“俘虏?唉唉,现在谁是谁的俘虏,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年长寿仰头不予理睬。
  老山猴无奈,只得倾出吃奶之力路硬撑下去,气喘吁吁,汗如雨下,情景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年书剑却是坐车不知推车苦,居然又朗声吟哦起来:“我本楚狂人,狂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五岳寻山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老山猴恨得牙痒痒,真想把他推下山去。
  但他当然不敢,他很了解“七矮寇”的手段,深知自己若将年书剑推落山下,自己会遭遇到甚么后果。
  行行重行行,独辆车终于上了一块平坦的山顶,秦天翔开声道:“行了?就停在这儿!”
  老山猴放下车把,软倒在地。
  这块平坦的山境,约有十丈寛大,中间凸起一块岩石,石面平滑如镜,好像一张石桌,事实上“七矮寇”也早已把它当作石桌来用,上面摆着不少的酒菜。
  七矮寇此番行动显然计划周密,成竹在胸,当下他们围上“石桌”席地坐下,秦天翔先干了一杯酒,才向老山猴招呼道:“老猴儿,你过来!”
  老山猴挣扎站起,慢慢走过去,战战兢兢的问道:“秦老大有何教诲?”
  秦天翔倒了七杯酒拿到他面前,笑道:“这七杯酒敬你!”
  老山猴觉得喝一杯是正常,一次喝七杯却显然有某种意味,故不敢接受,拱手吶吶地道:“这……这是甚么意思?”
  秦天翔悍笑道:“敬你呀!”
  老山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但……为……为甚么要喝七杯?”
  秦天翔道:“这是我们『七矮人』的作风,当我们要送客时就请他喝七杯!”
  老山猴一听“送客”两字,登时面色大变,双脚抖动起来,道:“秦老大,咱们都是线上人物,而且从来没有过节,你们要人我给人,要车我给车,何必——”
  秦天翔打岔道:“我们人车都要!”
  老山猴忙的点头道:“好好,年书剑和他的黄金车在下一起奉送便是。”
  秦天翔露出一抹冷酷的微笑,缓缓道:“我们要的人不只年书剑一个呀!”
  老山猴急急说道:“当然,当然,诸位絶不能放过他这两个仆人,所谓斩草要除根——”
  秦天翔笑道:“对啊!我们『七矮人』就是这样,每次做买卖,总是做得非常干净!”
  老山猴深深一揖道:“就是这样,这买卖在下整个拱手奉送----在下吿辞。”
  说罢,转身便走。
  秦天翔怪笑一声道:“这七杯酒你不喝?岂非太可惜了?”
  老山猴一面走一面答道:“不喝了,不喝了,谢谢,谢谢……”
  “别走!”
  眼前人影一闪,老七魏丕明已挡在他面前,笑嘻嘻道:“老猴儿?你可是瞧不起我们『七矮人』?”
  老山猴心惊肉跳,忙道:“魏兄言重,在下岂敢瞧不起诸位,实因在下量浅,喝不下那么多……”
  魏丕明笑道:“你怕醉?”
  老山猴点头道:“正是,正是。”
  魏丕明道:“但据老夫所知,凡是临刑之人都不怕醉呀!”
  老山猴头上冒出了冷汗,颤声道:“魏兄别开玩笑,别……别开玩笑!”
  魏丕明诡笑道:“谁跟你开玩笑?”
  老山猴面如土色道:“在下没有对不起诸位的地方,为何要杀我?”
  魏丕明笑得更诡谲,说道:“是你提醒我们的,斩草要除根!”
  老山猴情知已难善了,顿起拼命之心,猛可大喝一声,一招“猴儿摘桃”疾抓而出!
  那知魏丕明早有防备,一见他肩头耸动,立时蹲身一腿横扫出去,喝道:“你敢!”
  “蓬!”的一声,老山猴已如断线纸鸢,直飞到“石桌”前,砰然堕下。
  难怪他对“七矮寇”畏惧万分,敢情“七矮寇”个个身手都强他很多,可将他玩于股掌之上。
  老六赵开山顺手一把将他抓过,重重的把他推坐在自己身边尖声道:“喝!”
  老山猴已不是猴子,而变成了一只猫爪下的老鼠,浑身直发抖,哭了起来道:“你们没有理由杀我!你们没有理由杀我!我甚么都给你们?为甚么还要杀我?”
  赵开山一指“石桌”上的七杯酒,又尖声道:“快给我喝下去!”
  老山猴一面痛哭,一面端起酒来痛饮,居然一口气就把七杯酒全干下了。
  老二楚甘泉笑骂道:“你他妈的老猴儿,谁说你量浅,你比我们会喝呀!”
  老山猴自知死神已降临,嚎啕痛哭不已。
  秦天翔伸手笑道:“把那些『霹雳神弹』掏出来给我,我要!”
  老山猴掏出十颗霹雳神弹放到“石桌”上,哭着道:“你们若是肯饶我一命,我愿将全部财产奉送,我家中还埋有大批的珠宝……”
  秦天翔笑道:“也罢,老夫破例饶你一命,你去吧!”
  老山猴大喜,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爬起身来拔步便向山下奔去。
  奔出十几步,忽听身后的秦天翔长笑一声道:“老猴儿,这东西送给你!”
  老山猴听到脑后劲风袭至,大吃一惊,慌忙斜身避开,同时右手疾招,“啪!”的一声,将秦天翔打来的东西接住了。
  东西一接在手里?他就知道是甚么东西,但是待想扔掉业已太迟——
  “轰!”
  一声爆炸巨响,一团硝烟在他手上迸开,顿时将他整个人呑噬掉了!
  等到硝烟散尽,但见那地上只留下一双血肉模糊的脚,自膝盖以上的身体已不知哪里去了!
  七矮宼哈哈大笑起来。
  年书剑皱了皱眉,摇头叹息道:“唉,他可死得痛快,真教人羡慕!”
  年长寿和年长福已知“七矮寇”的下一步就要轮到主人了,故两兄弟紧紧卫立于车前,准备与“七矮寇”一搏。
  七矮寇倒似忘了他们主仆三人,笑了一阵后,即兴高采烈的饮起酒来。
  年书剑忍不住大声道:“那七矮寇,你们何时请小可喝那七杯酒呀?”
  秦天翔翻翻白眼,道:“你叫我们什么?”
  年书剑道:“七矮寇!”
  秦天翔不悦道:“再说一遍!”
  年书剑笑道:“七矮寇!”
  秦天翔大怒道:“好小子,你莫非吃了熊心豹胆,居然敢称我们为寇?”
  年书剑哈哈笑道:“小可称你们为寇,是在抬举你们呀!”
  秦天翔两眼一瞪道:“你放屁,寇者盗匪也,你骂我们为寇,怎说是在抬举我们?”
  年书劎笑道:“你们本是小毛贼,不配称寇,小可称你们为寇非抬举则何?”
  秦天翔气得怪叫,回对“六矮寇”道:“兄弟们,现在就敬他的酒如何?”
  六矮寇鼓噪道:“敬他!敬他!”
  秦天翔于是斟满七杯酒,然后向年书剑招手道:“小子,你过来吧!”
  年书剑向年长寿打了个手势,年长寿立即大步走过去,伸手自桌上拿过一只海碗,将七杯酒一起倒入碗内,然后端起海碗“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光。
  秦天翔愕然道:“咦,谁叫你喝?”
  年长寿道:“替我家老爷喝的。”
  说着,又伸手到“石桌”上拿起一只鸡腿吃了起来。
  秦天翔一怔道:“别吃我的鸡腿。”
  年长寿一撇嘴道:“别小气,一只鸡腿能值几个钱?”他两三口就将那只鸡腿吃下,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道:“我自己的七杯酒也一起请我喝了如何?”
  秦天翔道:“好,老夫先发你!”
  他再斟满七杯酒,示意年长寿喝下,年长寿本就嗜好杯中物,此际是正中下怀,当下高高兴兴的又将七杯酒喝下,然后眼睛盯上桌上的另一只鸡腿。
  老五韩玄慌忙以手掩住那只鸡腿,嚷道:“这是我的,不准你吃!”
  年长寿轻哼一声道:“难怪你们都长不大,原来都是小气鬼!”
  语毕,做了个“羞与为伍”的手势,即转身走回去。
  秦天翔跳了起来道:“混账,你还想走么!”
  年长寿回头笑道:“别忙,我弟弟快饿死了,你先敬他七杯酒,然后一起来解决!”
  年长福一跳而至,接口笑道:“是啊!快些斟酒来,我饿死啦!”
  秦天翔觉得吃亏,眨贬眼道:“哼哼,老夫凭什么要请你喝酒?”
  年长福道:“你们不打算杀我么?”
  秦天翔道:“要杀!”
  年长福道:“那就不能厚彼薄此,你不请我喝酒,我死后可要变作厉鬼喝你的血!”
  这样的人,真是大出他们七矮寇意料之外,以前每当他们向人敬酒时,被敬之人无不吓得魂飞魄散,战战兢兢的跪地求饶,他们也常以此为乐,没想到今日碰上的这对兄弟不但不怕,而且还非喝不可,全然不把他们七矮宼放在眼里,这可使他们大感脸上挂不住了。
  可是,敬人喝“刑酒”又是他们的传统作风,现在如不给酒喝,不啻示弱于人,他们当然不愿输这口气,因此秦天翔虽觉不合算,也只得再佯作大方的斟满七杯酒。年长福表现得比哥哥更跋扈,见酒斟好,竟大模大样的挤到他的身边坐下,举杯慢慢品尝起来。
  不止喝酒,还吃菜呢!
  秦天翔忿忿不平地道:“喂,老夫只请你喝酒,可没请你吃菜呀!”
  年长福笑道:“我家老爷身价值五千两银子,他那辆独轮车是千斤黄金造的,等下你们如杀了我们兄弟俩,还可得到一只价值不菲的包袱,因此你们想想看,他妈的你们今天要发大财了,却舍不得让我吃几口菜,你到底有良心没有?”
  秦天翔绷着脸,吼道:“你等下就要死了,吃下的东西也消化不掉,何必暴殄天物!”
  年长福又干下第二杯酒,才笑道:“话不是这么说,人要死总得吃饱再死,做饿鬼太难受了。”
  秦天翔真想一掌劈下,恨得牙痒痒道:“好了,少废话,快喝酒!”
  年长福任他催促,仍不改其慢饮细嚼,一直磨了将近一刻时,才端起了最后一杯酒。
  他仍不肯爽爽快快的喝下,而掉头大声道:“老爷,小的要喝最后一杯酒!”
  年书剑含笑道:“我知道。”
  年长福好像得到某种保证,这才举杯就唇,慢慢的喝了下去。
  坐在他身左的老七魏丕明早已等得不耐烦,一见他已喝下第七杯酒,立时暴喝声,就地一拳击出!
  年书剑叫道:“金蝉脱壳!”
  年长福上身一仰,一个筋斗,翻了出去。
  “砰!”
  魏丕明击出的一拳,正中秦天翔的左肩膀,一下子打得秦天翔人仰马翻!
  年长福一个筋斗翻过之后,随即一跳而起,看见秦天翔中拳倒下,笑得打跌道:“老小子,你莫非不长眼睛,怎么打起自己人来了?”
  秦天翔一骨碌翻,怒吼道:“老七,你搞什么鬼!”
  魏丕明又羞又气,结结巴巴地说道:“对不起,老大,你知道?小弟不是有意的!……”
  秦天翔骂道:“毛躁鬼!”
  魏丕明跳起来道:“老大别生气,让小弟来收拾这个家伙!”
  他飘身直进,又一拳击出!
  人小,拳头可不小,而且出拳劲道十足,有一股鋭不可当的气势!
  年书剑叫道:“敲打金钟!”
  年长福挤身错开一步,也一拳斜击而出,打向魏丕明的腰部。
  魏丕明喝声来得好,身形右倾,左脚猛抬,以膝盖撞开了年长福的手腕,跟着右拳再出,打向年长福的左太阳穴,避敌攻敌,均极巧妙。
  年书剑大叫道:“三顾茅庐!”
  年长福躬身作行礼状,猛然右肘斜抬,撞击对方的左胸口。
  一样守中有攻,姿式之潇洒美妙,更在魏丕明之上!
  魏丕明退开一步,避过了年长福的“三顾茅庐”之后,突地纵起身子,凌空飞踢年长福面门。
  年书剑又叫道:“李靖托塔!”
  年长福身形微挫,双掌向上一托,正好托着了魏丕明的双脚,于是顺水推舟,将魏丕明推出老远,“砰”的一屁股跌坐地上。
  如果是比武较技,魏丕明这样已算落败,但他可不甘心服输,跳起来大吼一声,如疯似狂的又向年长福猛扑过去。
  年书剑笑道:“当头棒喝!”
  年长福不退反进,手起一掌,直劈而出!
  “碰!”
  一掌正中魏丕明的头额,魏丕明登时两眼翻白,面露傻笑,双脚一软,萎倒地上。
  六矮宼面色一变,一齐站了起来。
  好像六只遽然受惊的猫儿,陡地耸背竖毛,事实上在这一瞬间,他们的确感到全身寒毛直立,他们当然也听说过年书剑口头指挥仆人击败敌人的事,但总以为被击败的必是三流脚色,根本没想到老七魏丕明会被击败,而且败得一塌糊涂。
  在绿林道上,他们虽不是顶儿尖儿的巨魔枭雄,却也是令人谈“矮”色变的人物,数十年来,他们会过的高手也不算少,可是很少败过,更不曾败得如此之惨。
  当魏丕明被年长福一招“李靖托塔”推飞出去时,他们还以为那是老七的一时失手,而现在年长福一招“当头棒喝”实实在在的打垮了老七之后,他们才知道年书剑的“嘴上谈兵”果然厉害,才大大的吃了一惊。
  年长福似乎还打得不过瘾,拍拍手笑道:“还有哪一个上来呀?”
  老六赵开山一跳而出,怒喝道:“你个狐假虎威的东西,老夫劈了你!”
  话到掌到,一招“力劈华山”飙然袭临年长福的胸口!
  年书剑适时又开了口,叫道:“白鹤亮翅!---左冲天炮!”
  年长福如响斯应,身腰右转,足踩寒鸡步,左臂一抬一曲,倏直条吐,便是一招“左冲天炮”打到了赵开山的右腰上。
  赵开山可不含糊,只见他身形滴溜溜一转,不但让开了年长福的拳头,且巧妙的反到了年长福身后,右掌五指箕张,朝他背心抓下!
  年书剑急道:“倒屣相迎!”
  年长福身子向前一倾,左脚倒踢上去,便闻“砰!”的一声,正好将赵开山的一掌踢开。
  年书剑再叫道:“雁落沙滩,单凤朝阳!”
  年长福前倾的身子蓦地盘转,后之右掌由下而上,拍向赵开山左胸膛,身法轻妙,掌法神奇,真个令人叹为观止!
  赵开山破解不及迫得只好往后倒纵。
  年书剑及时又道:“流星赶月!”
  年长福怪啸一声,身如脱弓之箭,疾蹑而上,一拳追击了过去。
  赵开山已经纵开一丈,但是双脚刚刚落地,忽见年长福的拳头已打到自己鼻头上,不禁大吃一惊,疾忙把头一偏,同队挥掌切击年长福的小腹。
  “二郞担衫!”
  年长福招式立变,旋身挥臂,很巧妙的格开了他的手掌,他自己的左掌反掴到赵开山的右颊前。
  赵开山从来没见过这样古怪的招式,一时大感手脚无措,又只得再往后纵开。
  “流星赶月!”
  年长福又怪啸一声,像刚才那样疾蹑上去,又像刚才那样一拳直击而出。说也奇怪,赵开山避过了第一次的“流星赶月”却避不过第二次的“流星赶月”,肚脐眼上“蓬!”的被击个正着,本是后退的身子登时退得更快,直飞出两丈开外,双脚着地时,仍收势不住,跌地翻了个筋斗!而一个筋斗翻过之后,他已经站不起来,抱腹跪在地上呻吟,脸色一片苍白,好像一个即将临盆的妇人,正在闹阵痛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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