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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武侠作家阳朔作品集之火拼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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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2-12 21:40: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注:本人校对仅是个人爱好,本作品仅供侠友学习交流之用,严禁一切商业途径使用,如有侵权,请联系本人删除,谢谢!




火并佳人.png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1:15 | 显示全部楼层
  火拼佳人
  作者:阳朔
  作品简介:欲海难填,一个毒妇一条毒计搅动天下武林大乱,多少英雄侠士舍命死拼,喋血黄沙;多少佳人丽女香消玉殒,倍受催残。为破解这重重谜团挽救武林厄运,魔道新秀冷云飞遵师命出道下山。谁知这美貌冷傲的少男中了别人圈套,不辩真伪善恶,大肆杀戮,使武林乱上加乱……请看: 一场场生死搏击! 一幕幕情色爱欲! 一次次奇迹险遇! 一回回春宵缠绵!
  第一章 美男出道
  顶峰上人,一代魔侠,鹤发童颜,超凡脱俗。
  此时他卓立山巅,如古树苍松,一派仙风道骨。
  空中响起衣袂飘飞之声,上人知有人施展轻功而来,遂缓缓转身,定睛一看,果然见七个老者飘落身畔。
  展颜一笑,道:“龙行云,虎行风。
  诸位驾临,果然不同凡响。”
  闻言,七老者中有人应声道:“居山占顶峰,处世争上人。
  你老兄威风还不减当年呀!”
  说话的人年逾古稀,神情威猛,身着灰袍,皓首苍苍。
  顶峰上人认出此老乃是昆仑派掌门青松道长,北五省侠义门领袖。
  正欲开口,旁边一位身披袈裟的胖大和尚附声道:“你老兄久居山野,远避红尘,却也乐得清闲逍遥。
  倒比我们这出家人还优哉游哉!阿弥陀佛,贫僧自愧弗如!”
  说话者乃少林派掌门明远大师。
  顶峰上人闻言笑道:“久居山林地,人闲心不闲。
  诸位一同驾临敝处,恐怕非游山玩水亦非找老朽叙旧吧。”
  话音刚落,旁边一位黑袍道人朗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情才敲月下门。我们一齐来天鹤山是求助你老兄来了。”
  顶峰上人对黑袍道人笑道:“北崇少林,南尊武当。仁兄虚空子能说出‘求助’二字,老朽却闻所未闻。莫非武林中真的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么!”
  虚空子道:“正是。此事虽不至惊天动地,但亦震惊了整座武林。”
  顶峰上人神色一肃,道:“究竟出了何事?竟使诸位亦束手无策?”
  青松道长正色道:“老兄,你知道武林中能令我们七大门派为难的事情并不多。而今我们一同至此,实乃有一件为难之事要求助你老兄。”
  顶峰上人道:“尔等皆为侠义道,老朽被人称为魔道微尘,自知力乏艺寡,恐负众望。”
  旁边有人朗声道:“我们尚未说明事由,老兄就告封了门,看来是不想帮助我等了。”
  顶峰上人一看说话的人是峨眉派掌门清鹤真人,遂道:
  “非是老朽不愿效力,实恐心有余而力不足。老朽清野惯了,功夫亦未长进,诸位不能为,老朽恐也难为之。”
  青松道长笑道:“你老兄过于谦虚了,我等亦非求你与人厮杀,而是想求你舍徒出道。”
  明远大师附声道:“久闻你老兄有一门高徒粉麒麟冷云飞,年轻有为,武功卓绝,且为人冷傲。我等想这为难之事若有他出道,必迎刃而解。”
  顶峰上人沉吟道:“尔等七派之中人才济济高手如云,诸位怎么独独选中了冷云飞?”
  青松道长笑道:“只因遍观中土武林美貌男子只有令徒为最,且冷傲不羁亦非别者所能及。”
  顶峰上人道:“但不知武林又生何变故?不妨细述,老朽亦会斟酌。”
  青松道长道:“说来亦很简单。数月来江湖上突然冒出了几个奇美女子,游走八方,招蜂引蝶。
  “最为注目的是在泰山竟有两位绝色美女公然设‘招亲擂台’,声称擂台上若有连续一月不败者二女愿以身相嫁。
  “擂台设后武林中人趋之若鹜,刀剑相拼。到我等来此之日止,正宗七大门派已有七十二名高手命丧擂台,其他门派亦有伤亡。我们百般秘查,尚解不开二美女之谜……”
  顶峰上人截口道:“诸位何不登擂台一试身手。得到二女何愁摸不出来龙去脉?”
  青松道长说道:“说得轻巧。我们这些老东西一出面,武林岂非乱了套!再说登擂台以武夺美,又怎是我们这等年纪所能为之。
  “贻笑江湖,更有何颜见徒儿徒孙与本派众生?是以,我们想请令徒冷云飞出道江湖探清二美女之来路,进而解开那几个游荡江湖招惹是非的美女之谜……”
  顶峰上人思忖道:“世道不兴,妖女作怪。昔妲己宠纣而亡商,西施献媚而灭吴。今美女落江湖兴风作浪,必非吉兆。
  “宜早除之为上策。吾徒冷云飞好在学艺圆满,承蒙诸位抬爱受大任于斯身。但独木不林,孤掌难鸣,诸派还应派人暗助,如何?”
  青松道长道:“派人暗助,确是明理。请唤令徒至此,我们一一告诉他各派欲出之人。它日也好彼此照应。”
  顶峰上人颔首,遂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啸音浑雄,响入云霄。
  俄顶,远方有一啸音回应。
  啸音落后须臾,半空一朵白云悠悠飘来,渐近始见是一个白衣少年施展轻功掠至。
  到山峰上白衣少年翩然落下,视七掌门若不见,独扑身跪在顶峰上人面前施礼道:
  “徒儿冷云飞拜见恩师。”
  声音清朗,举止飘逸。
  果真是个粉面如花身若玉树的俊美佳男。
  七掌门见了无不暗中叹服:
  这小子果然是人中尤物,世之奇男。
  粉麒麟名副其实!
  顶峰上人冷面如霜,道:“徒儿长身。快去拜见正宗七派掌门。”
  冷云飞挺身而起,望了一眼旁边卓立的七大掌门,莞尔一笑,若桃花吐蕊,似祥云乍殿,道:“拜见七位前辈!”说着,鞠了一躬。
  并无丝毫傲态,亦无半点轻狂。
  举止倜傥,言辞谦恭。
  青松道长见了,捻髯而笑,道:“小子果然是人中麒麟。你可知我们让尊师唤你来此有何事么?”
  冷云飞含笑摇首,道:“晚辈愿闻其详。”
  青松道长道:“简言之,近期江湖上有几个来路不明的妖女作乱,我们请尊师让你出道探明妖女真相,以定对策。大任受于斯身,汝可有信心否?”
  冷云飞双睛一亮,异彩迸放,朗声道:
  “晚生受艺于恩师,自任恩师驱使。晚辈虽非侠义道,但以武行侠、惩恶扬善却是吾平生之愿。承蒙前辈们给我这一机会,敢不效力么!”
  明远大师一旁笑道:“阿弥陀佛!果然后生可畏!冷云飞,你下山第一站要去泰山,那里有二美女设‘招亲擂台’。那是你探明众妖女真相的起点。”
  话落转身对其他掌门道:“各位不妨把各派协助冷云飞的人选告诉他,届时亦好有个照应,免得自相残杀。本派要派出的好手是铁头僧慧通。”
  明远大师言毕,虚空子接道:“武林中都知‘奇僧怪道’这一名号。既然少林选派出了奇僧慧通,我们武当就派出怪道如空。铁头僧、红眉道历来是形影不离的。”
  清鹤真人附声道:“峨眉派选派出‘鬼影神力’关旭和班松。”
  崆峒派云霞居士笑道:“我们崆峒派出‘追魂手’郦大千。”
  点苍派的掌门不空禅师紧接着道:“点苍派出‘鬼脸神雕’杜瑞秋。”
  泰山派的令明长老道:“泰山派出‘飞虹双剑’唐玉玉和史红绫。他们派男的,我们派女的。”
  青松道长笑道:“好,各派都选派出了顶尖好手协助冷云飞,不愁妖女不除。我们昆仑派出‘铁面少侠’戈童。”
  转对一旁的顶峰上人道:“老兄听见没有?我等并不是让令徒孤军奋战。”
  顶峰上人微微颔首,对冷云飞道:“你可记住适才诸师叔伯所说的人物?”
  冷云飞朗声道:“徒儿铭记于心。”
  顶峰上人道:“还有你的两位师兄,金麒麟叶星明和铁麒麟杨俊。他们得知你下山亦会暗中相助的。”
  略作沉吟,脸显难舍之色道:“你自幼在为师身边,今朝就要离师下山,为师亦无何好东西赠予你。
  “那把‘异光剑’你带在身边吧。谨记切勿滥杀无辜,得饶人处且饶人。”
  七掌门听到“异光剑”三个字,皆露惊愕之色。
  他们都知道,昔年剑圣九洲灵作剑谱,列出十大名剑,其中“异光剑”排在第二。
  尚在乾坤剑、天残剑之上
  。可见其神威无朋。
  冷云飞即刻躬身施礼,感动道:“徒儿自幼失去父母,承蒙恩师收养。得从一沿街乞讨的孤儿成为一名武士,对恩师大德弟子没齿不忘。
  “必谨遵师训,仗剑江湖,行侠仗义,以报师恩。”
  顶峰上人点了点头。
  转对青松道长道:“诸位是在敝处小住还是各自归山?若小住等待消息,有山泉解渴,野果充饥。若归山静修,届时老朽会飞鸽传信相邀。”
  青松道长笑道:“来往路途遥遥,又聚之不易,我等便在此暂住。待令徒查探出眉目好作商议。”
  冷云飞道:“适才前辈们所言的列位高手如何得讯?”
  青松道长道:“他们皆浪迹江湖。届时碰上你只要提一提也就行了。”
  冷云飞微微颔首。
  心下思忖:他们都是武林中成名高手,我刚刚出道,只提一提,他们会买我的账么?
  转对顶峰上人道:“师父,弟子何时动身下山赶赴泰山?”
  顶峰上人道:“事不宜迟,明晨动身。今晚咱们一同吃顿团圆饭。再让他们告诉你一些武林人物。”
  冷云飞举目天际,夕阳欲落,已近酉牌时分。
  明天便出道江湖了,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呢?
  是铁马冰河,还是柳暗花明……
  狂风大作。
  大团大团的乌云在凝聚。
  雷声隆隆。
  天阴沉沉的,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在荥阳郡去往泰山的官道上,有两个年轻女子正急急赶路。
  二女身穿紫衣,背负长剑,金穗随风飘荡,越发显出二女的勃勃英姿。
  一搭眼,就可看出是武林中人。
  只见她们急急地往前奔,不时地抬头望望天上的乌云。
  眼看乌云压得越来越低,看来是逃不掉一场暴淋了。
  果然,一个厉闪撕开浓厚的云层,接着一个炸雷震耳欲聋地响过。
  旋即大雨倾盆而下,天地间骤然一片迷茫。
  二女被风雨吞没了,犹如怒潮中的二叶扁舟,飘来荡去。
  雷在轰鸣,风在呼啸,雨越下越大。
  满天珠帘落,遍地雨水流,无处躲,无处避。
  蓦地,隐隐约约前面现出一个三岔路口。
  路口出现一座古刹孤单的身影,在大雨中静静伫立,任风吹雨打。
  二女欣喜万分,急急奔到近前,展身掠进了古刹。
  古刹虽破旧不堪,却能遮风挡雨。
  二女通身湿透,秀发散乱。
  雨水从脸上身上滴落到地上。
  她俩相视一眼,不由哑然失笑,其中一个腮上有颗美人痣的对另一个有着一双好看丹凤眼的笑道:
  “玉玉,真该咱们倒霉。早晨上路时天还晴朗朗的,这会儿却下起这么大的雨来。看咱俩这狼狈样儿……
  丹凤眼姑娘一边擦拭着脸上的雨水,一边应声道:
  “看来要耽误些路程了。这雨可别总下个不停呀!”
  说着向四下看了看,又道:“红绫,咱们寻些柴禾烧一堆火吧。这里僻静,也不会来人,正好烤烤湿衣。”
  原来这两位年轻女子正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飞虹双剑”唐玉玉和史红绫。
  两个人清晨离开荥阳郡赶赴泰山,想去“招亲擂台”处看热闹。
  不料,途中遇雨,不得不躲进这古刹暂避。
  史红绫听了,欣然道:“我也正想烤烤湿衣,被雨一淋,浑身冰冷。”
  说着话,两个人动手在古刹内寻了些破木板条和零碎木块,堆在古刹的地上。
  刚刚把柴禾堆放好,还没等点燃,就听刹外一阵脚步声响,闯进来两个人。
  进得古刹,其中一人嚷道:“好大的雨,这鬼天气……”
  说着,一眼看见古刹中的“飞虹双剑”,缄了口,满眼狐疑地打量起二女来。
  二女也在打量后闯进的这两个人。
  见其中一个是黑衣少年,目如朗星,身材适中,只是面罩寒霜,腰间悬剑。
  另一个是中年人,身穿蓝衫,头戴遮阳帽,帽下是一张精瘦的脸庞和一双鼓鱼眼,目光如剑,令人不敢逼视。
  唐玉玉和史红绫看罢二人,互视一眼,并不作声。
  唐玉玉伸手从怀中贴身处取出火折,正想晃燃点火,一旁那个中年人笑道:
  “这古刹阴气森森,若有火烤倒是不错。”
  黑衣少年瞟了二女一眼,显出不屑之色,对中年人道:
  “郦兄,要烤火你不会自己燃一堆么?”
  中年人笑道:“我想她们也不会介意你烤她们的火……”
  唐玉玉笑道:“说得是。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不一样么!”
  说着,晃着火折子点燃了柴禾。
  登时,古刹内烧起了一堆木火,火光照映古刹立时明亮温暖了许多,把那冷风阴气驱散得荡然无存。
  古刹外依然大雨如注,雷声不绝,而古刹内却很安静。
  见木火烧起来了,二女便凑近火堆烤火。
  中年人也凑近火堆,一边烤火,一边对二女笑道:“敢问二位姑娘芳名雅姓?”
  玉玉答道:“小女唐玉玉,她是我师妹史红绫。”
  史红绫问道:“阁下高名大姓?”
  中年人笑道:“区区郦大千。”
  他又转对一旁独立的黑衣少年介绍道,“这位是昆仑派的戈童。”
  史红绫瞥了戈童一眼,笑道:“原来是崆峒派的追魂手和铁面少侠至此,真是幸会。以前只闻其名未见其面,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遂转对戈童道:“咱们都是侠义道,阁下大可不必显出不屑神态。看阁下衣裳也湿了,来烤烤火吧。”
  戈童慢慢地走近火堆,蹲下身,道:“原来是‘飞虹双剑’,久仰!”
  话音刚落,古刹外有人高声骂道:“他奶奶的!这该死的大雨!”
  随着骂声,一个高大的身形闯进古刹。
  一边擦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仍骂不绝口:“这可恶的大雨,耽误了老子多少事!”
  蓦然看见火堆,一怔,道:“怎么,几位也是被这该死的大雨赶进来的!”
  戈童站起身,瞟了这人一眼。
  见他身材高大,体壮如牛,一张黑脸密密匝匝满是胡茬子。
  衣裳都贴在身上,体廓毕现,腰间挂着一对恶虎钢抓。
  遂道:“朋友,说话礼貌些,我们是躲到这里避雨,不是牲口被雨赶进来。”
  黑脸大汉似乎并不介意戈童的抢白,哈哈大笑道:
  “反正都一样,何必去斟酌一个字眼。”
  嘴里说着,便走近火堆伸手烤火。
  戈童对这莽汉显出不屑的神态,离开火堆站到一旁。
  身形刚站定,遂微微一怔,只见古刹门口竟不知何时早站着一个黑衣人,头上的遮阳帽压得很低,面朝刹外,似正观赏外面的风雨。
  只见他双手背在身后,腰间悬着一把佩刀,虽看不见他的脸孔,但从背影上看也给人以凛凛煞气。
  此人如何进来,无声无息,古刹中竟无一人觉察。
  火堆旁的人见戈童盯着门口目光有异,遂也都投目细观,皆感惊异。
  那佩恶虎钢抓的壮汉笑道:
  “这位老兄怎么不进来烤一烤火,湿衣服不烤干会生病的。”
  门口伫立的黑衣人闻言,徐徐转身,看了火堆旁几个人一眼,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
  “多谢了!”
  然后迈步走到离火堆不远处一个破蒲团跟前,盘腿坐下,目视前方,一动不动,宛若木雕泥塑。
  不同的是坐下不久便周身热气腾腾,笼罩了整个身体。
  戈童蹙了蹙眉。
  他知道这人是在运功生热,周身一热身上雨水便蒸发而冒热气。
  由此可见,此人内功已达上乘之境,小觑不得。
  想到这里不由又细细打量这人。
  只见他年约三十,眼睛细长,目光烁烁,一看便知内功非凡。
  只是这人脸上罩着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仿佛还透出浓重的煞气。
  此人究竟是谁呢?
  佩带恶虎钢抓的壮汉也好像为黑衣人的声势所震慑,不再言语,兀自烤起火来。
  戈童心中颇不自在。
  郦大千也看见了黑衣人,心中暗暗称奇,这黑衣人和戈童相比更冷傲一筹。
  戈童人称铁面少侠,但面冷心善;而这黑衣人给人的感觉却是冷漠透了。
  他一边看,心下一边搜寻着记忆,遍观江湖还有谁会如此冷傲不可一世……莫非是那个传说中的可怖人物?
  黑衣人似坐进一个蒸笼里,周身还在冒热气。
  火堆旁的几个人兀自烤火,都缄口不言。
  戈童想着如何探一探这黑衣人的来路。
  就在这时,一股微风吹进古刹。
  众人一惊,定睛细看,哪里是风,原来是一个白衣少年掠进古刹,身形之疾,动作之妙,不亚于一股微风吹进。
  一见这掠进的白衣少年,古刹内的人皆惊叹不已:好美的男儿!
  只见他身上背了个包袱,右手握着一把古鞘斑斑的长剑。
  那剑看上去毫不起眼,让人担心里面的剑是不是早生了锈。
  白衣少年掠进古刹,俊目顾盼,见了火堆旁的几个人,双手在胸前抱了抱,朗声道:
  “打扰诸位了。小可只是暂避风雨,雨停即走。”
  郦大千见这白衣少年体态俊逸,出言不俗,知非俗子凡夫,便笑道:
  “公子不必客气,我等亦在此避雨。萍水相逢皆为他乡之客。公子衣裳已湿,快来烤一烤吧。”
  白衣少年闻言,微微一笑,走近火堆,慢慢在郦大千身旁坐下,
  笑道:“借火取暖,不胜感谢。”
  唐玉玉接口笑道:“公子客气了。若非这场大雨我们还不会聚到一起。相见即有缘,不是么!”
  说着,睃了白衣少年一眼,俊面竟显绯红。
  白衣少年潇洒地一笑,道:“亦是小可有幸,得以在此邂逅这么多武林人物。”
  佩恶虎钢抓的壮汉高声道:“小子,你是干什么的?说是书生还拿着剑,说是剑客但一点不像。”
  白衣少年笑道:“小可本是书生,只因自幼爱习武,所以拿把破剑在身,闲时舞一舞,也好强身健体。”
  戈童一旁听了,越发显出不屑一顾的神态。
  他冷哼一声,正想教训白衣少年几句,突然,古刹外传进一阵马蹄声,接着听见一个女子的喊声:“小姐,这儿有座古刹,咱们快进去避一避雨吧。”
  喊声落后,跌跌撞撞闯进三个女子。
  衣衫尽湿,秀发散乱。
  看装束其中两个像小丫环,而中间这位穿绫挂缎,雍荣闲雅的必是大家闺秀无疑了。
  三位女子擦试着脸上的雨水,整理着秀发。
  其中一个鸭蛋脸小丫环嚷道:“小姐,马匹是不是也牵进来?”
  这位贵小姐,年纪也就在二十岁左右,长得端庄俊雅,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皆透出一股高雅不俗的气质。
  她无疑很美,美得令人见了油然生出三分敬意,便是混氓浪子也难生非分之念。
  她听小丫环一说,便望了火堆旁的众人一眼,柔声静气地道:
  “这里已有许多人了,再牵进马匹只恐容不下。再说……”
  一旁的一个小丫环截口急道:“让他们离开这里不就行了。正好这里有火,小姐也好脱下湿衣烤烤。”
  贵小姐道:“那怎么可以,外面雨正大,人毕竟比马要紧。马匹你们不是拴在古刹前的树上了么?只要跑不掉,挨淋却不要紧。”
  一个小丫环乜斜了火堆旁的几个人一眼,冷道:“我看这些乌合之众却不如咱们的马。况且,有这些凡夫俗子在此,小姐怎么烤衣裳……”
  旁边鸭蛋脸小丫环截口道:“赶他们走!”
  说着,不待贵小姐说话,便抢上两步来到火堆前,神气十足地用手一指火堆,道:
  “你们都离开这里,到别处避雨吧。”
  佩恶虎钢抓的壮汉闻言第一个发作了。
  他霍地站起身,怒视着小丫环,吼道:“放屁!凭什么让我们离开!这火是你们烧的?还是这古刹是你们家修的?”
  另一个小丫环冲上来,气咻咻地道:“这火不是我们烧的,这古刹也不是我们家修的。可是我们就让你们离开这里,凭什么?”
  说着,一伸手抽出佩剑,冷道:“就凭这手中之剑!”
  贵小姐一旁急道:“小霜不得乱来。”
  佩恶虎钢抓的壮汉阴恻恻一笑,摘下腰上的一对恶虎钢抓,冷道:“黄毛丫头,本大爷今天便教你怎么尊重别人!”
  郦大千急忙从旁边凑上,笑着阻止了佩恶虎钢抓的壮汉,道:“壮士息怒。”
  转对那丫环小霜笑道:“姑娘也请息怒。有话好说,何必非刀剑相见。”
  旁边的小丫环急道:“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快点离开这里,我们小姐要在这里烤湿衣,我们的马匹还要牵进来。”
  贵小姐阻止道:“小露,不必强人所难,外面正下着雨,他们离开这里又到哪里躲避。”
  戈童冷冷接了一句,道:“这还像句人话!”
  小露一转首,瞪了戈童一眼,怒道:“你怎么骂人?”
  戈童傲然把脸仰起,冷道:“我从来不骂人……”
  小霜把手中剑一转指着戈童,气道:“你说我们不是人?可恶!”
  白衣少年坐在火堆旁微微一笑,似是自言自语地道:“世间无奇不有!竟有人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说
  话时双目依然注视火堆,似乎身边空无一物。
  贵小姐闻言投目白衣少年,略显惊异,脱口道:“这位公子,请问仙乡何处?尊姓高名?”
  白衣少年抬头瞟了贵小姐一眼,莞尔一笑道:“这位小姐,您是在问我么?”
  小露一旁气道:“不问你问谁?”
  白衣少年洒脱一笑,道:“这里这么多人,你怎么单单问我呢?莫非我可以留下来烤火而让其余的人离开么?”
  小霜闻言用手中剑一指白衣少年,冷叱道:“休想!你们一个也不能留在这里,快点离开。否则,可别怪我剑下无情!”
  郦大千毕竟见多识广,他见这两个小丫环如此霸道,便知必有些来头,遂笑道:“小姑娘,你们贵府何处?
  “可否告之一二,我们就是把这古刹让出去,也该知道让给谁了。这要求不高吧?” 小霜瞟了郦大千一眼,冷道:“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是河南天龙庄的,这位就是庄主轩辕天龙的女儿轩辕巧巧。”
  小霜一言出口,火堆旁边的众人都显惊诧之色。
  难怪这两个小丫环如此蛮横,却原来是天龙庄的!
  郦大千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佩恶虎钢抓的壮汉悄悄地把手中恶虎钢抓挂在腰上。
  戈童皱了皱眉,把目光投向门外。
  古刹外面还在下着雨,风好像小了一些。
  他转首对郦大千道:“风小了,雨好像也不如原来大了。咱们走吧。”
  郦大千点了点头,应声道:“反正衣裳也湿了……”
  说完,两个人默默地走出古刹,消失在大雨中。
  唐玉玉和史红绫见郦大千和戈童离去,两人互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遂站起身,不约而同望了火堆旁稳坐不动的白衣少年一眼,然后,一同转身走出古刹,踪影不见了。 小霜对旁边佩带恶虎钢抓的壮汉冷道:“你还愣什么”
  壮汉迟疑了一下,对轩辕巧巧道:“麻烦姑娘回庄后,转告轩辕庄主,就说‘白道四大天王’中的辣手无常邹景胜问候他老人家人。”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古刹外传进骂声:“这该死的雨,怎么还下……”
  小露一眼看见白衣少年还稳坐不动,遂气道:“你怎么还赖在这里?”
  白衣少年一指旁边盘腿而坐的黑衣人,道:“那里还有一位,你们是想赶走我,留他陪你们么?”
  小霜闻言,转身走到黑衣人面前,冷道:“你是聋子还是瞎子!”
  黑衣人冷面如冰,一字一吐地道:“江湖上还从未有一个人敢说我段青焰是聋子瞎子!”
  小霜一怔,惊道:“你就是江湖冷煞星,人称‘闻名丧胆’的段青焰!?”
  “闻名丧胆”段青焰缓缓站起身,直视着小霜道:“还有第二个段青焰么?”
  小露一旁插进来,冷道:“是段青焰又怎么样?你不想离开这古刹么?要知道天龙庄天下无敌……”
  段青焰冷道:“看在轩辕天龙的面上……我段某可以离开这里。”
  说完,望了轩辕巧巧一眼,身形一飘,掠出古刹……
  古刹外雨仍然在下,出去的人势必还要挨淋……
  见段青焰也离开了古刹,小霜和小露越发蛮横了,蛮横中还含有几分得意。
  两个人目光落在火堆旁稳坐不动的白衣少年身上。
  小霍冷道:“喂,该轮到你了……”
  白衣少年笑道:“应该说只剩下我了。”
  小露道:“你不想走?”
  白衣少年道:“我自然想走,谁愿意在这里呆一辈子?只是外面雨一停我就走。我乃一介书生,禁不住雨淋,不比适才出去的那些武林人……”
  小霜气道:“我们小姐衣裳都湿了,要烤湿衣,……你却赖在这里不走,莫非是不怕我们天龙庄了?”
  白衣少年笑道:“天底下谁不怕天龙庄?谁不知道天龙庄庄主轩辕天龙是‘黑道三巨擘’之首,人称活菩萨。”
  小霜说道:“既然你知道,怎么还不离开。你没见‘白道四大天王’中的辣手无常和江湖冷煞星都离开了么!”
  白衣少年狡黠一笑,道:“他们走不走管我何事?腿长在自己身上,我不想走就不走。
  “你们说了,火不是你们烧的,古刹也不是你们家修的,你们能呆,为什么我不能呆?”
  小霜大怒,用剑一指白衣少年,狠狠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本姑娘一剑就可以杀了你!”
  白衣少年笑道:“小可不但想活,还想比别人活得舒服些。所以,舍了避雨之处去挨淋,我才不干呢!”
  小霍冷道:“那为了争避雨之处而掉了脑袋,你肯干么?”
  白衣少年笑道:“小可肯干。至少脑袋掉了可以不计较挨淋不挨淋了,也可以不用为世上那些狗仗人势、胡作非为的人感到羞耻了。”
  一道剑光划过,小霜手中剑砍向白衣少年的脖颈、白衣少年抓起身旁古鞘斑斑的长剑往上一迎,笑道:“慢着下手!”
  小霜一剑砍在古剑鞘上,只震得右臂一麻,撒手扔了剑。她冷斥道:“你骗人!你根本不是书生!”
  旁边的轩辕巧巧走到小霜身旁,看了小霜一眼,嗔怨道:“死丫头,就你逞能,招事生非。”
  小霜弯腰拾起剑,悻悻地瞪了白衣少年一眼。
  轩辕巧巧这时注视着白衣少年,嫣然一笑道:“公子真是与众不同……”
  白衣少年微然一笑道:“你的这小丫环剑上力道也不弱。”
  轩辕巧巧笑道:“公子怎么王顾左右而言他,我是说你这个人与众不同……”
  白衣少年狡黠一笑,道:“是指我不怕你们天龙庄么?其实小可乃一介书生,并不知武林中事,不知便不惧。”
  小露一旁恨道:“你少和我们小姐嬉皮笑脸的!”
  轩辕巧巧阻止了小露,不让她继续说下去,转对白衣少年又道:
  “公子总说是自己是书生,而依小女看来,你一定是刚刚出道江湖的武士。可否把你的雅名及师承相告一二?”
  白衣少年笑道:“然后你们天龙庄好找我算账。因为我胆敢顶撞小姐,胆敢不让出火堆而离开古刹,对么?”
  说着,话锋一转,正色道:“殊不知,我最恨的就是世上那些恃强凌弱、胡作非为的人。
  “我自幼受尽了别人的欺凌,在你们这样大家闺秀、名门富贵眼中我一个孤儿甚至不如一条狗。所以我曾暗中发誓绝不向富贵豪强低头!”
  “臭小子摆什么横!”小霍怒叱一声,又挥剑欲上,被轩辕巧巧伸手拦止,她忿忿地推剑入鞘,朝白衣少年冷声道:“便是现在你也不如我们天龙庄的一条狗!”
  一句话激怒了白衣少年。
  他霍然而起,玉面罩霜,美目含威,冷冷一笑,道:“你想过没有,说话太随便要付出代价的。”
  话未说完,小霜的脸颊上早挨了一个嘴巴。
  她竟不知白衣少年是如何出手的。
  一摸火辣辣的香腮,心头怒火顿起,正想发作,轩辕巧巧嗔怒地扫了她一眼,道:“小霜,不得胡来。”
  白衣少年见了,笑容又回到了脸上,对轩辕巧巧笑道:“小姐,你不介意我替你管教一下你的丫环吧。”
  轩辕巧巧瞥了白衣少年一眼,漠然道:“阁下若与天龙庄有过节,不妨直对本姑娘,像她一个奴婢何劳阁下动手!”
  白衣少年傲然一笑,道:“小可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骂了人,该打的就是她,与小姐和天龙庄不相干!”
  轩辕巧巧正欲开口,旁边蓦地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
  “说得对!冤有头,债有主。谁滋事生非谁承担后果!”
  话音一落,在小霜身旁现出一个紫衣人,虎目剑眉,风姿俊朗。
  他直视着白衣少年,目光炯炯,含着深深的敌意。
  轩辕巧巧回首瞥见,俊面绯然一红,脱口喜道:“英杰哥,你怎么来了?”
  紫衣人收回逼视白衣少年的目光,投到轩辕巧巧的脸上,柔声道:“庄主对你们去泰山放心不下,恐途中遇上麻烦,遣我暗中护卫。”
  说着,抬眼对白衣少年冷道:“朋友,你适才出手打了天龙庄的丫环,就等于打了天龙庄的脸,在下身为天龙庄的武师对此不能视如无睹。请报名亮号!”
  白衣少年微微点了点头,笑道:“今日小可真是荣幸。避雨古刹,想不到竟见到了这么多平素江湖人想见都见不到的武林顶尖人物。
  “什么侠义道上的‘飞虹双剑’、‘铁面少侠’、‘追魂手’、什么白道上的辣手无常,还有江湖冷煞星闻名丧胆。
  “现在又来了你这个名声赫赫的‘一刀九州寒’顾英杰。”
  “一刀九州寒”顾英杰闻言一怔,道:“你怎么认出是在下?而我对你却一无所知。”
  白衣少年傲然道:“小可不是与你套近乎。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我既然敢打天龙庄的丫环,我便不怕天龙庄的人找麻烦!”
  顾英杰下意识地右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声色俱厉地道:“朋友,你到底是哪个道上的,顾某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轩辕巧巧不待白衣少年开口,遂急对顾英杰道:
  “英杰哥,何必与他动这么大的肝火。”
  说着,转对白衣少年道:“这位公子,你也请息雷霆之怒。小霜无理得罪了公子,挨打是她咎由自取。
  “公子与天龙庄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这般紧紧张张又何苦呢!”
  白衣少年笑道:“还是轩辕小姐通情达理,小可还是那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因小时被人欺负够了,长大再不想让人欺负!”
  说完,兀自坐下,拣起一根木棍去拨动火堆上的柴禾,一副旁若无人的神态。
  顾英杰和轩辕巧巧互视一眼,都微微蹙了蹙眉。
  轩辕巧巧沉吟道:“这位公子,我们可以作出让步,离开这里。只是你能否告诉我们你的名号,也算相见有缘。”
  白衣少年抬起头,瞥了轩辕巧巧和顾英杰一眼,傲然一笑道:“小可冷云飞,家师赐号粉麒麟。我下山要赶赴泰山去参加‘招亲擂台’。”
  顾英杰微微一怔,脱口道:“阁下是青支府马仁堂保镖铁麒麟杨俊的师弟?”
  冷云飞微微一笑,道:“不错。我大师兄是飞马镖局的金麒麟叶星明。”
  轩辕巧巧一旁道:“我们也要到泰山去看‘招亲擂台’,咱们同路呀!”
  冷云飞轻轻地摇了摇头,微笑道:“我这个人喜欢独来独往,从来不愿与人同路。”
  说着,望了庙外一眼,见风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遂弯腰拿起包袱背在身上,抓起地上的古鞘斑斑的长剑,朝顾英杰和轩辕巧巧抱拳当胸,笑道:
  “还是我离开这里吧。”
  又转对小霜狡黠一笑道:“小霜姑娘,请记住打你一个嘴巴的叫冷云飞,你可以天天诅咒我。”
  说完,身形一飘掠出古刹,似一缕清风转眼便无影无踪。
  古刹内剩下了愕然而立的轩辕巧巧等四个人。
  雨后的夕阳从云朵后面露出脸来,看着大地上湿漉漉的一切。
  冷云飞沿一条山路,踏着泥泞的路面往前走。
  路两旁树林密密,枝叶上水珠晶莹欲滴。
  正行间,面前出现一条山溪拦住去路。
  由于刚刚下过暴雨,溪水骤涨,致使快要漫过横在上面的一架独木小桥。
  湍急的溪水打着旋向下游流去。
  冷云飞轻轻提气,跃上了溪水面上的独木小桥,脚下轻点,向对岸奔去。
  殊知刚到中间不由猝然一怔,不知何时对面也奔来一人,飘身掠上独木小桥,眨眼间来到面前,两个人在小桥中间相遇,都不由地站住了。
  一根独木小桥,两人相对而立,根本无法错身通过。
  除了有一人返身退回,就得有一人下桥落水。
  对面来的人首先发作了。
  他瞪了冷云飞一眼,不高兴地道:“小子,找麻烦哪!你没见我要过桥么?”
  冷云飞闻言,微然一笑,道:“老前辈,你应该说句公道话。分明是小可先上的桥。”说着,定睛打量着这个蛮不讲理的老者。
  这老者看上去已年逾古稀,花白的乱发很随意地挽了个发髻盘在头顶,用一根竹簪别着。
  身材瘦削,一袭青衫显得松松大大。
  腰间佩着一把乌鞘长剑,面如古铜,三绺长髯飘洒胸前。
  一双黑亮的明眸,闪烁着精光,含着嗔怪直视着冷云飞。
  这时,老者听冷云飞说是他先上的桥,便气咻咻地道:
  “便算是你先上的桥,而我眼力不济,你又能怪我么!\
  ]古来礼让三贤,我年纪比你大,也该我先过桥。你快返身回去,待我过去后你再过桥。”
  听他口气如此强硬,冷云飞心中颇不自在。
  他皱了皱眉,“老前辈,其实让你先过桥并没什么,让老尊贤,天经地义。而你若倚老卖老,这话可就难说了。”
  他嘴里说着,心下暗忖:
  自己幼年受尽他人凌辱,想不到长大成人,刚刚下山出道便受人欺负。
  前番在破庙遇上天龙庄的人,硬要赶走自己,抢占火堆:
  这次又有人……言念及此,一股无名火起,恨不能立时发作。
  青衫老者瞥了冷云飞一眼,冷然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是谁,你肯不肯让我先过?”
  冷云飞暗忖道:“管你是谁,倚老卖老欺负人便是不行。
  遂道:“老前辈是哪路神仙,小可不想探求,只是希望前辈别如此傲慢,不知道有那句俗话么,顺着好吃,横着难咽。”
  青衫老者闻言勃然变色,怒道:“冷云飞你小子混球!”
  说完,一伸手从腰间抽出佩剑……
  冷云飞心下一怔:这老者居然认识自己。
  他抽剑莫非要与自己比武么?
  心下思忖,早作好了迎战的准备。
  不料,青衫老者并不是要与他比武,而是把剑往面前一横,左手用手指一弹剑身,铮然而鸣,仰首高吟道:
  “劝君今夜须沉醉,前朝莫话明朝事。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吟间不时用指弹剑而鸣。
  吟毕,直视冷云飞,漠然道:“小子,你该猜出老夫是谁了吧。”
  冷云飞略作思忖,想起下山前七派掌门向他介绍的江湖上的一些奇人异士,遂道:
  “前辈莫非是‘光尘三老’中的千杯不醉李逍遥?”
  青衫老者闻言,遂一改冷傲之色,仰面狂笑道:
  “小子,到底给你认出老夫了。哈哈!”
  笑毕,复又对冷云飞道:“适才老夫吟的这首词你可知是何人所作?说对了老夫便许你先过桥去,说不对你要吃我三剑!”
  冷云飞在山上习武时,顶峰上人也曾教他读书识字。
  他偏爱唐诗宋词,曾背记下许多名篇佳句。
  略一思考,遂答道:“莫不是唐代韦庄的那首《菩萨蛮》。”
  李逍遥言道:“小子,猜得不错。你先过桥吧。”
  冷云飞笑道:“前辈,还是你先过桥吧。长者为尊,何况‘风尘三老’在江湖享誉甚高,晚辈理该敬重。”
  李逍遥用手指一弹剑身,锵然剑鸣。
  他笑道:“小子,你还不赖。强者面前不低头,尊者面前不失礼。看来顶峰上人的心血没白费,正宗七派掌门也选对了人。”
  冷云飞愕然失色:七派掌门选派自己出道查探妖女作乱内幕,是极为秘密的事情,如何被这李逍遥知道?
  遂道:“前辈怎么知道的消息?”
  李逍遥笑道:“弹剑戏风尘,人醉心不醉。”
  说着,又弹剑吟道:“人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
  蓦然止住,正色对冷云飞道:“小子,你这次去泰山要多加小心,那里龙虎云集,神妖显现。
  “据老夫所知,江湖共有九名妖女作乱,这九名妖女皆狐媚风骚、艳绝尘世。是以在最终查明之前,你要用心提防一切美貌女子,不能捉蛇反遭蛇咬。”
  冷云飞急道:“前辈是说有九个妖女祸乱江湖?那在泰山设擂招亲者可是九个妖女之中的?”
  李逍遥摇首道:“老夫只知道有九个妖女祸乱江湖,至于别的就一无所知了。”
  说着,以指弹剑又吟道:“若知人间荣辱事,且待樽前白头时。”
  吟毕,对冷云飞道:“独木架两端,你我走半边。你若不能从我头顶掠过,我便一掌打你落水。免得在妖女面前丢你师父的脸。”
  冷云飞微微一笑,道:“小可献丑了。”
  说完,轻身提气,身形似一片树叶飘过李逍遥头顶,又稳稳落在独木桥上,回首对李逍遥道:“前辈,不能久陪,小可有事先走了。”
  李逍遥转首笑道:“有事会老夫找你的,谁让我答应你师父说暗中帮助你哩!”
  冷云飞闻言一怔:
  师父竟让“风尘三老”暗助自己,下山时师父怎么没对自己说!
  正欲探问究竟,李逍遥已扬长而去,远远地传来弹剑高吟之声: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
  冷云飞复展身向前。
  跃过了独木桥,继续择路前行,心下里思忖着李逍遥的告诫,不禁感到肩上的压力。
  若真如他所说,有九个妖女祸乱江湖,那要何年何月才能查个水落石出,而七派掌门尚在山中静候消息……
  不知不觉时,夕阳沉落,西天一片晚霞似火。
  冷云飞见了,心中焦急。
  想着该在入夜前寻到一家客栈,而目光所及,都是山野树木,前不着村,后不见店。遂施展轻功,向前疾掠,希望在天黑之前能觅得一处安身之所。
  毕竟轻功赶路快,正疾奔,面前隐隐约约出现一片村落。近前方看清是个小集镇,依山面湖,风景幽雅,倒是个不错的所在。
  冷云飞在镇外稳住身形,调息片刻,这才缓步沿街走进镇来。
  举目四顾,街道两旁买卖店铺,客栈酒肆,一应俱全。
  街上往来行人虽不繁稠,亦不稀落。
  其间也有几个佩刀挂剑的武林人,皆行色匆匆,似无心他顾。
  冷云飞在一家高大的酒楼前停住脚步,仰面一看楼上的匾额。
  只见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侠义楼。
  遂心下思忖:正好饥肠辘辘,不妨在这里饱餐一顿,再觅一住处,暂栖一夜次日再动身。
  正迟疑间,酒楼门旁早迎出来一位年轻的店伙,满脸堆笑,把他让进酒楼。
  绕过楼下便餐厅堂,径直请进楼上雅室,让冷云飞在一张清洁临窗的桌旁落了坐,笑道:
  “公子,你看需要吃点什么,本酒楼菜肴齐全,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里鲜,应有尽有。保您满意。”
  冷云飞知道凡进雅室进餐者大部分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人,所食之物也自然珍稀。
  遂拣好菜点了两道,要了上等好酒“龙凤春”二两,店伙兴高采烈地张罗去了。
  冷云飞呷了口店伙满上的香茶,游目四顾,不由一怔。
  见雅室内坐了五六个食客。
  最为惹人注目的是室中间一张大圆桌旁坐着的一位富贵公子,身穿大红衣褂,油头粉面,二目若星,腰系玉佩,手摇折扇,神气十足,不可一世。
  在红衣公子身旁,一左一右端坐着两个千娇百媚、花枝招展的艳丽女子,皆穿绸挂缎,打扮得珠光宝气,雍容华贵。
  二女对红衣公子媚笑连声搔首弄姿。
  三个人卿卿我我,甜甜蜜蜜,仿佛置身私宫秘室,视周围食客如无物。
  再看桌面上,满满一大桌佳肴美味。
  而三个人仿佛只顾沉浸在温柔乡里,珍馐美味只吃了一点点。
  冷云飞收回目光,无意中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定睛一看,认出此人是曾在古刹避雨遇见过的“白道四大天王”中的辣手无常邹景胜。
  此刻,辣手无常一双眼睛正盯着红衣公子身旁的两个艳美女子,痴呆呆,眼睛都直了。
  自己面前的两碟小菜和几个馒头竟然忘了吃。
  不时地还莫名其妙地咧嘴笑一笑,似受了那三个人调情嬉笑的感染一般。
  冷云飞低头呷了口茶,这时店伙端上了酒菜,他便不再理会其他,兀自斟上一杯酒,吃喝起来。
  他正埋头吃喝,楼梯踏板一阵暴响,紧接着有人高声喊道:
  “小二!小二!快给我们哥俩来两壶‘龙凤春’,再来几道好菜!”
  冷云飞抬眼看去见有两个穿着讲究、举止粗野的年轻人,正急躁躁地大呼小叫。
  高声喊喝的这位,一脚踏在凳子上,一手叉腰,横眉怒目,摆出一副唯我独尊、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
  此人脸颊上有一颗黑痣,黑痣上有一撮毛。
  另外一个站在这“一撮毛”身边,倒背双手,腆着肚子,睁着一双斗鸡眼逐个打量雅室内的食客、两颗大龅牙龇在嘴外,摇头晃脑,仿佛有一肚子怨气正欲找人发泄。
  “一撮毛”喊过,店伙急忙迎上去,满脸赔笑道:
  “葛爷,原来是您二位驾临,招待欠周,恕罪恕罪。”
  “一撮毛”斜了店伙一眼,冷道:
  “快去安排,少说屁话。照前天我们和公子吃过的再来一桌。”
  店伙诺诺连声,正要离去,被一旁的‘大龅牙’伸手拦住,用手一指定室中间大圆桌旁的红衣公子,道:“他们什么来头?”
  店伙瞥了红衣公子一眼,惶惑地摇了摇头,道:
  “小的不知,也没问。只知道他们有的是银子……”
  “大龅牙”乜斜了正和两位艳丽女子说笑的红衣公子一眼,对店伙冷然道:
  “去让他们到别的桌吃去,那大圆桌该让给我们哥俩儿。前天和公子来这儿我们占的就是那张桌子,怎么,今天公子不来,你们就慢待我们么?”
  “这……”店伙脸显为难之色。
  “一撮毛”把眼一瞪,冷喝道:“这什么!快去把掌柜金丝猴叫来,让他出面……”
  话音未落,一旁有人笑道:“葛爷,何事惹得二位如此不快?”
  话音一落,一个身材瘦小、猴头猴脸的中年人凑近前来,满脸堆笑,毕恭毕敬。
  “大龅牙”见了这中年人,遂一指那红衣公子,道:
  “金掌柜,我们哥俩儿想占那张大圆桌,你让这小子带那两个骚货滚一边儿去!” 那金掌柜还没开口,大圆桌旁的红衣公子早按捺不住,霍然而起,怒道:
  “朋友,萍水相逢,同室进餐,因何出口不逊!”
  “一撮毛”阴恻恻一笑,走近两步,阴阳怪气地道:
  “小子,你是哪路神仙,来到我们的地盘也不通报一声,在这里摆什么阔!”
  红衣公子也不示弱,冷笑道:“本公子花钱吃饭,难道还用向你禀报?摆阔不摆阔那是本公子的事,二位岂非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一旁的一个艳丽女子,瞟了一眼怒目横眉的“一撮毛”和“大金牙”,丹唇一撅,娇哼一声,道:“公子,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山野村夫,粗鄙庸俗,讨厌!”
  “大龅牙”闻言登时火起,粗野地骂了一句,抢步上前,双手抓住桌沿,用力一掀,整张大圆桌被他掀翻,桌上杯盘碗碟应声落地,菜汤酒一应什物抛得遍地皆是。
  顿时娇呼声起,原来是那两个艳丽女子身上溅上了汤菜秽物,雅室内立时大乱。
  红衣公子身上也溅上了菜汤,他顿时勃然大怒,抢上一步,用手一指“大龅牙”忿然道:“你也欺人太甚!”
  “大龅牙”冷冷一笑,道:“小子,本大爷高兴这么做!快滚蛋,这里也是你摆阔的地方!”
  红衣公子怒道:“你们还讲不不讲理!你们这样胡作非为……”
  “啪”的一声,“一撮毛”一巴掌打在红衣公子的脸上,冷哼一声道:“这就是理!”
  红衣公子挨了打,也像是真的怒了,扑上去挥拳要打“一撮毛”,谁知他拳还没击到,“大龅牙”斜侧里一脚踢出,红衣公子躲避不及被一脚踢倒在地,坐在盘碟之中,浑身污秽不堪,狼狈之极。
  身旁两位艳丽女子大呼小叫,急忙伸手搀扶,也弄得浑身脏兮兮,花容失色可怜巴巴,与适才席间情景迥然有别,判若两人。
  “一撮毛”和“大龅牙”见红衣公子和两位丽女竟都不会武功、越发有恃无恐。
  两人邪笑着又欺上前去。红衣公子刚刚被二丽女搀起,“大龅牙”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狞笑道:“小子,说!你是哪个山上的山贼野兽?”
  红衣公子气得脸色铁青,冷道:“本公子是山东青云府的。在下乃马仁堂之子马志鹏。你们今天欺负到我的头上,哼……”
  一旁冷眼静观的冷云飞不由一怔:都说青云府的花花公子马志鹏不学无术,是个酒囊饭袋的纨绔子弟。
  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居然连两个无赖都对付不了,可见确实窝囊透顶!
  “大龅牙”闻听面前这位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马志鹏,不由得意地一笑,道:“难怪你这么有钱,原来是巨富马仁堂的宝贝儿子!”
  说着,左右开弓又是两个嘴巴,冷道:
  “怎么样?舒服不舒服!快把你身上的银子都拿出来!我们哥俩这两天正手头紧,今天却碰上了你这位财神爷!”
  马志鹏气得浑身颤抖,只是无力还手。无可奈何,乖乖地从怀中摸出三锭金子递给“大龅牙”。
  “大龅牙”伸手接过,这才松了抓着他衣领的手,邪笑道:“多谢马公子!”
  马志鹏摸了摸发肿的脸颊,对“大龅牙”道:“我们可以走了吧。”
  “大龅牙”正欲开口,一旁凝视着两位丽女的“一撮毛”接口道:
  “马公子,你可以走了,只是得把这两位小姐留下陪我们喝几杯!”
  两位丽女闻言,立时娇呼出声,齐向马志鹏身边靠过来。
  “一撮毛”抢上一步,抻出胳膊把她俩和马志鹏隔开,奸笑着向一位丽女的胸前伸出碌山之爪……
  “啪”的一声脆响。
  “一撮毛”惨叫一声,脸上重重地挨了一掌,打得他原地转了两圈。
  他手捂脸颊,哭丧着脸一看,打自己的是一个壮汉,腰间佩着恶虎钢抓,怒目横眉,似一尊发怒的金刚。
  他要骂出的话不由强咽了下去,冷道:“朋友,你是哪个道儿上的?可知道本大爷是谁!”
  佩恶虎钢抓的壮汉冷冷一笑,骂道:“你奶奶的小混球!在下乃‘白道四大天王’中的辣手无常!”
  “一撮毛”闻言眼珠一翻,阴阳怪气地道:“四大天王算个屁!我们公子……”
  话未说完,辣手无常早把一个馒头塞进他的嘴里,同时手指疾挥点了“一撮毛”的肩井穴使他双臂如废。
  “一撮毛”嘴里塞着馒头,说不出话,双臂又不能动,气得使劲摇头。
  一旁的“大龅牙”见了,朝辣手无常前胸一拳袭出,嘴里骂道:
  “他妈的!你敢欺负我们哥们儿!”
  辣手无常闪身避开“大龅牙”捣心一拳,就势一个“金丝缠腕”抓住“大龅牙”手腕,往怀中一带,疾迅地点了他的两处肩井穴。
  同时抓过自己桌上的馒头,塞进他的嘴里,遂哈哈一笑道:“还不快滚!”
  “一撮毛”和“大龅牙”无可奈何,知道碰上了横主,遂悻悻地下楼而去。
  嘴里塞着馒头无法取下,口不能言,双臂又不能动。丑态百出,令人忍俊不止。
  见辣手无常轻而易举制服了这两个无赖,马志鹏和二位丽女一齐近前施礼称谢。
  辣手无常见二位丽女对自己恭敬有加,笑不拢嘴,心中好不惬意。
  这时,金掌柜早让店伙整理好了大圆桌,地上的秽物汤菜也全都清扫干净。
  马志鹏让辣手无常在首位落座,重新让店伙上菜布酒,要设宴感谢辣手无常。
  两位丽女左右相陪,称谢不已。
  少顷,酒菜端上,马志鹏让两位丽女亲自给辣手无常斟酒。
  两位丽女口称辣手无常是大英雄真豪杰,殷勤备至。
  辣手无常春风满面,一边喝酒一边对马志鹏道:
  “马公子,青云府离此很远,、你们怎么来到这里了?”
  马志鹏笑道:“我们是去泰山看‘招亲擂台’的,正路过这里。不料,这两个无赖……”
  说着,一指身旁的一个稍胖的丽女介绍说:“这位是小桃红。”
  又指另一个丽女道:“这位是四季香。她们都是我的相好。”
  辣手无常闻言,朝两位丽女笑道:“两位姑娘貌若天仙,真让人嫉妒马公子……只是在下不理解,马公子因何不习武?”
  马志鹏想起适才所受之欺辱,脸略略一红道:“只是我怕吃苦……人生就这么几十年,何不舒舒服服地享受。”
  话音未落,一旁的金掌柜来到桌旁,压低声音道:“不瞒诸位,在下有实言相告。请速用餐,然后快些离开这里。只因诸位不知道,适才那两个无赖不会善罢甘休。”
  辣手无常截口道:“不善罢甘休又能怎样?待他们再来滋事生非,看在下不宰了他们!”
  小桃红和四季香闻言,齐声称赞,又是频频劝酒,又是给辣手无常往碗中夹菜,使辣手无常飘飘欲仙,如坠五里雾中。
  金掌柜急道:“只是诸位不知他俩的主子是谁。他俩本是葛公子葛占魁的贴身随从。
  “那葛占魁人称玩命太岁,是这方圆百里人人闻名惧怕的小霸王。要是那玩命太岁寻上门来,可就不不得了!”
  辣手无常不屑地冷哼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傲慢地道:
  “管他什么霸王!遍观江湖,我们白道四大天王惧怕过谁!今夜我们偏不走,倒要等着那玩命太岁来会一会!”
  马志鹏一旁恭声道:“有邹英雄在,我们就放心了。待用餐完毕,咱们就寻家客栈栖身。”
  辣手无常闻言把胸脯一拍,大声道:“你们放心,有我辣手无常,包你们今夜高枕无忧。明天你们上路,他们也寻不见你们。”
  一番话只说得马志鹏和两个丽女心花怒放,遂劝酒更殷勤,言态更恭敬。
  始终独坐一旁的冷云飞目睹了这一切,不禁微微一笑,觉得再无必要看下去。
  酒足饭饱之后,遂结了账。
  然后拿起放在桌上的古鞘斑斑长剑,起身离座,出了雅室,走出了侠义楼。
  外面夜幕降临,他觉得自己该去寻家客栈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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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1: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销魂妙尼
  入夜。
  睡在客栈中的冷云飞被窗外一阵吵闹声惊醒。
  他一跃下床,伸手抓过床畔的长剑,凑到窗前向外看。
  借皎洁的月光,他见客栈的庭院里站着七八个人,个个手执兵器,凶神恶煞正大呼小叫地喊着让花花公子马志鹏出来受死。
  喊得最欢的是在酒楼惹是生非的“一撮毛”和“大龅牙”。
  在两个人中间背着双手,一言不发的是个铁衣公子,相貌威猛,体态魁伟,一看就不是个凡夫俗子。
  在锦衣公子身后,站着一个穿黑衣的彪形大汉,双手托着两把光芒夺目的大刀。
  显然那双刀是锦衣公子的兵器。
  冷云飞见了不由暗忖:一定是花花公子马志鹏带着两个相好与辣手无常也投宿到这家客栈了,“一撮毛”和“大龅牙”回去后带人寻了来。
  看来一场风波是在所难免了。
  想到这里,他悄悄出了屋,来到屋外檐下站定。
  游目四顾,见另外也有许多宿客或打开窗子探出头或出屋站到檐下,纷纷投目庭院,皆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时,只见正房屋门一开,打里面走出来客栈掌柜,一个忠厚老实的中年人。
  见了那位傲然卓立的锦衣公子,忙不迭快走几步,到了近前躬身施礼,恭声道:
  “原来是葛爷驾临,小的不知,有失远迎,望乞恕罪,快请,陋室屈尊,小的好沏茶孝敬。”
  锦衣公子冷哼一声,并不言语。
  一旁的“一撮毛”冷声道:“胡掌柜,花花公子马志鹏和辣手无常可住在你们店里?”
  胡掌柜急忙诺诺连声道:“在在,他们可能还没睡下……”
  话音未落,旁边厢房一间屋门被人一脚踹开,旋即传出一个粗野的骂声:
  “奶奶的!是谁在外面大呼小叫!找某辣手无常甚事?”
  声到人现,辣手无常手里拎着一对恶虎钢抓,虎步生风走出屋来。
  后面跟随着花花公子马志鹏,还有他的两个相好小桃红、四季香。
  两个丽女一见庭院中的阵势,便吓得花容失色拥在一起,面带惊恐地打量着这些挂刀佩剑的强人。
  也许马志鹏有辣手无常撑腰,神态还算自然。
  “一撮毛”和“大龅牙”见到辣手无常像是大白天遇上了鬼,急忙凑近锦衣公子。“大龅牙”急道:“公子,就是他,自称白道四大天王。他后面的就是花花公子。”
  锦衣公子微微颔首,傲气十足地道:
  “葛明,葛亮,你俩闪到一旁,待本公子问个明白。”
  奴随主姓。原来“一撮毛”叫葛明,“大龅牙”叫葛亮。
  两个人闻言悄悄退到一旁。
  锦衣公子抬眼瞟了辣手无常一眼,双掌胸前抱了抱,展颜一笑道:
  “本公子葛占魁幸会辣手无常阁下。”
  辣手无常并未还礼,上下打量了几眼葛占魁,粗声大声地道:
  “你找在下何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在下还等着与马公子叙谈。”
  葛占魁阴阴一笑道:“辣手无常,你在侠义楼打了本公子的两个随从,使他俩丢人现眼。打奴震主,本公子不能不过问吧。”
  辣手无常哈哈一笑,道:“过问又怎么样?你的这两个随从胡作非为,欺辱良善,在下不过是替你管都管教他们!”
  葛占魁冷道:“辣手无常,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公子的随从有过失,本公子自然会管教,还用得你狗拿耗子么!
  “你们白道四大天王在别人眼中或许还算个人物,而在本公子眼里与草芥何异!” 态度蛮横,言辞尖刻。
  辣手无常脸上再也挂不住,正想挥恶虎钢抓扑上厮杀,转念一想,这小子在江湖上名头并不亮,而听口气却好像大有来头。
  否则,凭自己的名头他岂敢如此傲慢。心念及此,强压下一股无名怒火,恨恨道:
  “小子,口气不小呀!在下今天便让你开开眼界,看我们四大天王的名头是如何混来的!
  “现在你说出你的师承和老爹名姓,若与我们有交情,在下尚可网开一面,否则,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旁边的“一撮毛”葛明闻言,抢口道:“说出我们公子的名号吓死你……”
  葛占魁回道截口道:“不许多嘴!”
  转对辣手无常道:“本公子师承与家父何许人并不重要。本公子混迹江湖凭的是自身功夫,今日本公子倒要领教几招你这辣手无常的辣手绝技。”
  辣手无常冷冷一笑,道:“也好!你小子执意要斗一斗,在下就成全你。”
  葛占魁转身从身后彪形大汉手中接过双刀,斜了辣手无常一眼,冷道:
  “你要小心了!”
  一见葛占魁执刀在手,辣手无常神色一肃,脱口道:“龙凤刀?”
  葛占魁阴阴一笑道:“亏你还识得!”话音未落,冷叱一声,双刀并举,游走欺进。
  一刀“丹凤朝阳”袭上盘,一刀“游龙潜底”攻下盘,刀出劲风生,寒光耀眼明,果然不同凡响,先声夺人。
  辣手无常不敢怠慢,双手恶虎钢抓一摆,右手钢抓“恶虎登山”迎向上盘袭来的一刀,左手钢抓“猛虎扑兔”格向下盘攻进的一刀。
  出抓力道雄浑,凌厉威猛,颇有大家风范。
  葛占魁也丝毫不敢托大,抽刀变式,再翻攻入。
  但见双刀飞舞,寒光烁烁。
  辣手无常恶虎钢抓守中见攻,拆招破式,迅猛异常。
  两个刀来抓往,闪转腾挪,厮杀一处。
  股股劲气锐风逼迫得旁边观战的人不由连连后退。
  两位丽女小桃红、四季香,越发惊骇不已,她们凑近马志鹏,执手相依,娇躯微颤。
  马志鹏目不转睛看着二人酣战,嘴里赞叹道:“邹英雄真了不起!我要有他这两下子该多好!”
  说着,脱口扬声道:“邹英雄,加把劲,打败他!”
  小桃约和四季香也齐声娇喊:
  “邹英雄,加把劲!你要打败他,我们再为你摆酒庆贺!”
  辣手无常一听旁边的花花公子和两位丽女为自己鼓劲打气,越发精神抖擞,功力倍增。
  但见一对恶虎钢抓,神出鬼没,招招不离葛占魁的要害。
  四大天王,果然名不虚传!
  葛占魁闻得一旁花花公子和两位丽妇大呼小叫,心中好不气恼。
  暗忖:不用你们叫唤!
  待我胜了这辣手无常,让你们哭都找不着调儿。
  心神一移,出刀格外稍慢,露出一个破绽。
  辣手无常见缝插针,右手恶虎钢抓迅疾袭至。
  一声惊呼,葛占魁疾身暴退,掠出圈外。
  他低头一看,左肋衣裳被抓破,肉绽血涌,幸而伤之不重。
  一咬牙关,弃了双刀,长吸一口气,双掌平拳胸前,掌心顿然冒出缕缕劲气。
  紧接着一声暴喝,疾身欺上,双手电进,抓向辣手无常。
  辣手无常抬眼一见,蓦地一惊,脱口喊了声:“五行追拿手!”抽身疾退,同时双手恶虎钢抓外封而出,葛占魁双掌直抓而入。
  一声惊呼,辣手无常的恶虎钢抓被葛占魁抓住,他魂惊魄散,撒手弃钢抓,掠身暴退。
  举目再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葛占魁手中的恶虎钢抓已被他抓揉成一个钢团。
  武林奇学魔功秘技“五行追命手”果然抓石如粉,摧金毁玉。
  葛占魁见辣手无常败退一旁,弃了被抓成一团的恶虎钢抓,收功纳气,恢复原状,朝辣手无常阴恻恻一笑,道:“白道四大天王,不过尔尔!”
  辣手无常惊魂甫定,心有余悸,微喟道:
  “公子原来是葛老前辈的后人,怎么不早说。”
  马志鹏在一旁莫名其妙,脱口道:“葛老前辈是谁?”
  辣手无常下意识地吐了下舌头,自语道:“我的天!”
  辣手无常又道:“马公子,在下学艺不精,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自身尚难保全,更无力保护你等了。天高水远,咱们来日再会。”
  说完转对葛占魁躬身一礼,恭声道:“葛公子,在下不知你是葛老前辈之后人,多有得罪,乞谅!
  “在下告辞了,并请问候葛老前辈,就说邹景胜愿他老人家延年益寿,福寿绵绵!后会有期!”
  说完,身形一飘踩上西厢房,乘着月色扬长而去……
  葛占魁见辣手无常飘然离去,嘴角浮上一抹得意的微笑。
  他凝视着面前不远的马志鹏和两位丽女,一字一吐地道:
  “马公子,很遗憾是不是?辣手无常没能战败我,你们也不能摆酒庆贺了。”
  马志鹏脸色煞白,声音颤抖道:“葛公子,我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们不过是路过宝地……”
  葛占魁邪笑一声道:“马公子知道这小镇是什么名么?这小镇便是缚虎镇,我们缚虎庄就在镇东五里处,想不想去坐坐?”
  马志鹏陪着苦笑道:“天色已晚,不便打扰。来日……”
  葛占魁截口道:“今日事今日了,还有什么来日!你花花公子不会武,本公子也不强迫你。咱们不妨赌一局如何?”
  马志鹏惊惧道:“赌?赌什么?”
  这时葛占魁左肋的伤口已被一撮毛葛明包扎好了,还散了金创药粉。
  他听马志鹏问自己赌什么,便冷道:“自然不是赌钱。”转对一旁噤若寒蝉的胡掌柜道:“店内可有余室借我与马公子一赌之用?”
  胡掌柜忙不迭地赔笑道:“有,有。请到正房,宽敞明亮。”
  葛占魁又傲然道:“店中可有骰子?”
  胡掌柜道:“有,有,不知公子可心不可心?”
  葛占魁微微颔首,转对马志鹏道:“请马公子到正房,咱们赌一局。”
  说完,径直背着双手先自走向正房。
  身后一撮毛葛明、大龅牙葛亮紧紧跟随。
  胡掌柜见了忙不迭小跑着赶到葛占魁前头,替他打开正房门扉。
  马志鹏皱了皱眉,只好领着两位丽女硬着头皮跟进屋去。
  庭院里剩下葛占魁带来的几个彪形大汉,见葛占魁等人进了正房,几个彪形大汉便都走到房门口,左右站立,把住房门。
  站在东西厢房檐下的宿客识相的便返回屋去,好事的还站在那里,从窗子探头观看的也都缩回头。
  冷云飞瞥了正房一眼,见灯火通明,窗前人影幢幢,心下暗忖:
  葛占魁绝不会给马志鹏好果子吃,最终倒霉的肯定还是这位花花公子。
  二师哥杨俊在青云府干事,今天这件事让自己遇上,看在二师哥的面上也该救援一下这位花花公子……
  这时,正房里赌局还没开始。
  但见室中央摆放了一张八仙桌,一面坐着玩命太岁葛占魁,对面坐着花花公子马志鹏。
  葛占魁身后站着葛明、葛亮两个随从。
  马志鹏身后站着小桃红、四季香两位相好,在八仙桌上放着一个大碗,碗内是胡掌柜刚刚放进去的两粒骰子。
  葛占魁见胡掌柜把骰子放进了大碗,遂抬眼对面前的马志鹏冷笑道:
  “马公子,你在侠义楼摆阔,让我的这两个随从受了委屈,事情由你引起,所以本公子要为他俩出口气。
  “今日咱们赌一局,若本公子赢了,你就亲自砍去你身后这两位姑娘的右手,若马公子你赢了,本公子就亲自砍去我身后这两个随从的右手。
  “不管谁输谁赢,今日事今日了,以后还是江湖朋友,彼此都不再找麻烦!怎么样?”
  葛占魁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骇然色变。
  马志鹏本能地转首去看身后的小桃红和四季香,凄然道:“你们……?”
  小桃红微喟道:“公子,覆巢之下岂能有完卵。只要你心里有我们……”
  说着,眼圈一红,纤手掩口,幽幽而叹。
  四季香附声叹道:“也该有此劫数,不论怎样我们姐妹也认了……”
  说完,握住小桃红的一只手,两人心照不宣,皆显忧戚之色。
  马志鹏转首看了葛占魁一眼,颤声道:“葛公子,本公子同意。只是怎么个赌法?”
  葛占魁伸手从大碗中拿出一粒骰子。
  举到眼前,对马志鹏道:“咱们只用一粒骰子赌。”
  说着,手指用力将手中的骰子捻碎,遂将手中骨屑擦净,又一指大碗中仅剩的一粒骰子道:
  “让胡掌柜把这粒骰子拿起扔进大碗里,看露在上面的点数是单是双。所押的数和显在上面的点数相同算赢,不相同算输。”
  马志鹏点了点头,似已会意。
  葛占魁瞥了胡掌柜一眼,道:“胡掌柜,准备扔骰子吧。”
  胡掌柜闻言急忙伸手从大碗中拿起骰子,握在掌中,看着葛占魁等他发话。
  葛占魁瞥了马志鹏一眼,阴阴一笑,道:“马公子,你押单押双?”
  马志鹏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盯着八仙桌上的大碗,沉吟良久,终于从牙缝里艰难挤出两个字道:“押双!”
  葛占魁轻松一笑,道:“那本公子就押单。有言在先,骰子显二、四、六点你赢,显一、三、五点我赢。”
  说着,朝旁边的胡掌柜一挥手,道:“扔骰子!”
  胡掌柜闻言,双手合起把骰子在胸前摇了摇,然后一撒手扔进了大碗……
  马志鹏霍然站起,投目大碗。葛占魁也起身注目大碗。
  室内所有的人都凑近投目碗中。
  大碗中的骰子在滴溜溜地滚动……
  骰子终于停住了。显在上面的点数是三,单数,葛占魁赢了!
  马志鹏一屁股瘫坐在太师椅上。
  身后响起了小桃红和四季香抑制不住的抽泣声……
  葛占魁眉飞色舞,高声道:“马公子,我赢了……”
  话刚出口,一旁有人截口道:“葛公子,你看错点了,赢的该是马公子。”
  葛占魁一惊,复投目大碗,定睛一看,碗中骰子显在上面的点数竟变成了六。
  马志鹏一眼瞥见,大声道:“六点是双数,赢的是我!”
  葛占魁转首一看旁边说话者,原来是个白衣少年,相貌俊美,举止潇洒,手里握着一把连鞘古剑。
  他悻悻道:“朋友,适才骰子显点分明是三,现在变成了六,一定是人作了手脚。”
  嘴里说着,心下暗忖:这屋门口已有自己的人把守,这个白衣少年怎么进来的?
  自己竟毫无觉察。
  白衣少年闻言微微一笑,道:“葛公子,马公子他们三人不会武功,落入你的手里无异鱼儿落网,鸟儿进笼,你可以任意处置他们,何必还要赌。
  “所谓的赌不过是你为欺辱他们找借口,似乎这样才合乎江湖规矩。”
  葛占魁勃然怒道:“请教朋友高名雅姓,仙乡何处?”
  白衣少年朗声道:“小可冷云飞,浪迹江湖无根无所。”
  葛占魁冷哼一声,道:“无名之辈。本公子的事也是你能管的?莫非你还强过白道四大天王中的辣手无常?”
  冷云飞傲然一笑,道:“天下事天下人管。小可见了谁欺负人就生气。这位马公子那日在侠义楼进餐,小可有幸也在侧,事情起因皆在你的随从身上,他们滋事生非,欺辱良善。
  “马公子三位一再忍让,而他们却有恃无恐,变本加厉。当时若非辣手无常出面救援,小可亦会挺身而出!葛公子,现在骰子点数分明,你还不认输么?”
  葛占魁冷笑道:“阁下看来真要插手这件事了。你的雕虫小技岂能骗得了本公子。你不过是用指风使骰子翻了一下,把三变成六。
  “识相的快点滚开,别在本公子面前充英雄,否则你休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冷云飞瞟了葛占魁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花花公子马志鹏,道:
  “葛公子,小可并不是在你面前充英雄,而是路见不平事,仗义救急危。这年头谁都可以欺凌人,唯独不能让小可遇上。
  “适才葛公子不也是用指风定住了碗内的骰子,使其成为单点么,小可所为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葛占魁暴怒道:“阁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公子耐性有限,你滚不滚!”说话间,暗动功力,准备袭出“五行追命手。”
  马志鹏脸显不安之色,对冷云飞道:“这位兄弟,你还是走吧,别让我们连累了你,那位辣手无常邹英雄尚且败在他的手下……”
  冷云飞凛然一笑,道:“马公子,小可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趁小可还没败之前,你们快离开这里吧。”
  马志鹏感激道:“我们不走。阁下与我们素昧平生,怎好让你替我们承担劫难……” 葛占魁一旁冷冷一笑,怒道:“尔等谁也别想走!”
  话出口,双掌已挥出,两股劲风袭向冷云飞前胸。
  冷云飞神色一凛,右手握剑往外一划,左手轻描淡写迎击一掌。
  同时向后退了一步,威然道:“葛公子怎么不施‘五行追命手’绝技,而用这普通的内气掌,莫非是试探小可的功力么?”
  话音未落,葛占魁绕过八仙桌,抢上一步暴喝一声,双掌登时劲气缕缕,劈面抓向冷云飞。
  冷云飞右手依然握着古鞘斑斑的长剑,见葛占魁真地使出了“五行追命手”,便右手电出,用带鞘的剑头去击葛占魁双眼,同时左手疾挥,同葛占魁下腹拍出一掌。
  不守反攻,以攻为守。
  迫使葛占魁抽掌护睛,同时分出一掌格击袭向下腹的一掌。
  两掌相交,各退三步。
  葛占魁惊叫道:“‘天罡掌?’难怪你明知本公子能施‘五行追命手’还敢管闲事!”
  冷云飞凛然一笑,道:“不错。恩师当初告诉小可,能与‘天罡掌’抗衡的奇功有三种,而其中不包括‘五行追命手’。”
  葛占魁傲慢一笑,道:“较量奇功绝技,也许你能稍胜在下,而若比试刀剑你未必是本公子的对手!”
  说着,朝身后的葛明、葛亮喊道:“拿过我的龙凤刀来!”
  葛明双手托着前番被葛占魁弃于地上的龙凤双刀,递给葛占魁。
  葛占魁接刀在手,上下双刀一分,朝冷云飞冷道:“出剑吧!”
  冷云飞傲然道:“小可除了想杀人从不出剑!”
  葛占魁瞟了一眼冷云飞手里古鞘斑斑的长剑,嘲讽道:“就你这把破剑,该不是剑锈在鞘内抽不出了吧。”
  冷云飞冷道:“只是小可并不想要你的命。我临下山时恩师有言在先,剑不可轻出,出剑必伤人。
  “小可与公子无仇无怨,不过想求公子放过马公子等,怎好真的刀剑相拼!”
  葛明阴阴一笑,道:“少吹牛皮!我们公子龙凤双刀纵横武林,你小子是怕落败呢,还是怕我们老爷扒你的皮!”
  冷云飞神色一肃,冷叱道:“你们别依势欺人,抬出来葛老歪小可就怕了么!”
  正如千杯不醉李逍遥所言,冷云飞的性格是:
  尊者面前不失礼、强者面前不低头。
  葛明想抬出“黑道三巨擘”中的葛老歪震慑他,反而激怒了他。
  他自幼是孤儿,流落街头,受尽饥寒交迫,也受尽了强势豪门的欺凌,幼小的心灵早埋下了对强势的仇恨与敌意,埋下了同情弱小寒贫的侠义之恨!
  葛占魁冷冷道:“怕与不怕是你的事,既然阁下不肯出剑,那本公子就得罪了!”话出口,刀挥出。两道寒光,袭向了冷云飞。
  冷云飞手中剑鞘疾挥,格挡击砸,与葛占魁厮斗一起。
  没过十招,冷云飞手中剑鞘点中了葛占魁的右腕。
  葛占魁惊叫一声,右手刀应声落地。
  他怒从心头起,恶由胆边生,厉啸一声,左手刀脱手飞出,与此同时,右手一扬发出了暗藏指间的一枚毒针,袭向冷云飞下腹。
  毒针蓝芒晶莹,通体浸有剧毒,见血封喉,仙药无救。
  冷云飞见葛占魁手中刀脱手飞出,又见他挥了下手,知刀后必有暗器,急忙用右手剑鞘将飞来的刀格开,同时身形电转,避开那枚毒针。他心下大怒,旋身一掌袭出……
  葛占魁出其不意,被冷云飞一掌拍中前胸,惨叫一声翻身跌倒,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冷云飞收招敛气,朝地上的葛占魁傲然道:“葛公子,你好阴毒!小可无心伤你,你却有意要我的命。赏你一掌,权作警告!”
  转对旁边的花花公子马志鹏道:“马公子,你们还不远走高飞,等着葛老歪来送死么!那时小可也怕救不了你们了!”
  马志鹏闻言,浑身一颤。
  连同两女向冷云飞躬身施礼,千恩万谢。
  然后仓惶惶夺门而出,兀自逃得不知去向……
  冷云飞没有走,傲然地瞥了一眼被葛明、葛亮搀扶起来的玩命太岁葛占魁,道:
  “葛公子,你可以回去禀告葛老歪,就说我冷云飞在这里等着他来杀我!”
  葛占魁恨得咬牙切齿,气道:“冷云飞,我不用家父复仇。待本公子伤好后一定寻你报这一掌之仇!”
  葛明一旁阴阳怪气地道:“小子,你必是知道我家老爷不在庄内才敢这么说。有种的就到我们庄内等上十天半月,待我家老爷回来再决一死战!”
  冷云飞冷笑道:“遗憾的是小可还有事要办,只能后会有期了。”
  说完,瞟了葛占魁一眼,转身大摇大摆走出门去。
  屋外夜风送爽,月光如水。
  他长舒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客房取了包袱背在身上,然后手里拿着古剑走出了客栈,离开缚虎镇,择路前行,径奔泰山……
  盛夏酷暑,时值中午,天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辣手无常一边擦试着脸上的汗珠,一边咒骂着这死热的天气。
  他拐下了山路,转入道旁的一片林子,想在荫凉下歇息片刻再继续赶路。
  他要赶赴之处是山东泰安府。
  几天前,泰安府的“白道四大天王”之首毒手神捕司马霜,飞鸽传信到荆门州让辣手无常即刻去泰安议事。
  同时也告诉他,“白道四大天王”的另两位——望影而逃聂世烽和追命鬼曹星已到达泰安聚齐。
  所以辣手无常才离开荆门州急急赶奔山东。
  谁料路上多事:
  避雨古刹巧遇天龙庄的人仗势欺人.
  进餐侠义楼见不平惩治了玩命太岁的随从.
  投宿客栈又与找上门来的玩命太岁打了一仗,丢了一对恶虎钢抓,幸好身无伤损,连夜逃出缚虎镇择路而来。
  一路上心中颇不是滋味。
  他刚刚坐进荫凉里,便听不远处传来流水之声。
  此刻他浑身正燥热不堪,口亦干渴难耐,不由心中一喜,忙站起身,循着水声奔来。
  穿过一片树林,又绕过一座乱石岗。
  面前现出一条清澈的山溪,水流淙淙,溪边绿树婆娑,鸟儿啭鸣,令人神清气爽、惬意畅怀。
  辣手无常急忙忙蹲在水边,手捧溪水喝了个饱。
  然后站起身,正想脱了衣裳跳下去洗个痛快。
  谁知,手刚摸到衣扣,无意间望见水中有一模模糊糊的女子面影。
  他一怔,疑是眼花,揉了揉眼睛再看,确乎有一张女子的俊脸映在水中。
  溪水流动,俊脸静止。愕然间,身旁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要看清楚何不回过头来。”如莺似燕,甜润悦耳。
  辣手无常被唬得一怔,蓦然转颈,双睛一亮,见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尼姑、身穿灰袍,体态窈窕,风姿绰约。
  尤其是这张俊脸,如三月桃花,白中透粉。
  一双杏眼,春波荡漾,勾人魂魄,两弯柳眉,藏娇含俏。
  瑶鼻如悬,丹唇似樱桃。
  正对他嫣然而笑,说不尽千般妩媚,万种柔情。
  好一个世间娇娃,人中尤物,便是那瑶池仙子、月宫嫦娥又能强她几多!
  辣手无常竟看得痴呆呆,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倒是这妙尼又启朱唇道:“施主可是‘白道四大天王’中的辣手无常么?”
  辣手无常如梦初醒,急笑道:“正是在下。敢问小师傅怎么称呼?”
  妙尼莞尔道:“小女法号慧灵。久闻‘白道四大天王’人人武功卓绝,仪表堂堂。今日得见果不其然。”
  辣手无常环顾四周,并无二人,便疑道:“慧灵师傅只身一人,不害怕么?这荒山野岭不说遇歹人,便是狼蛇虎豹亦能伤人。”
  妙尼慧灵道:“狼蛇虎豹尚能躲避,只是那些心如豺狼的歹人避之不及,适才我正在走路便遇一个人纠缠不放,故此才奔到这里,以图遇吉人救援。”
  辣手无常急道:“他人在何处?光天化日竟敢有非礼之举,实在可恶!”
  话音未落,旁边有人应声道:“辣手无常,你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一本正经。江湖上谁不知道你见了好看女子就眼睛发直!”
  话音传来,一个青衫男士从旁边的树林中走出。’
  这男士相貌平平,身材适中,腰间佩剑。
  他走到两人跟前,对妙尼慧灵狡黠一笑,道:“销魂妙尼,都说你见一个爱一个,这话果真不假。
  “分明是咱俩结伴至此,我告诉了你这个人就是辣手无常,你才过来与他搭讪。
  “怎么,看他是‘四大天王’中的,在江湖上名头比我亮,就想甩了我!
  “我玉面仙猿邢方可不同百胜怪拳肖中义,也不同天狗时玉!”
  辣手无常闻言微微一怔,对妙尼慧灵道:“在下在开封就听朋友说过江湖上有一人见人销魂的妙尼,想不到竟是你!”
  妙尼慧灵刚要开口,一旁的玉面仙猿截口道:“还有第二个么?就是她,男人谁见她谁销魂,而她见了男人也见一个爱一个,只要比原来的强!”
  妙尼慧灵娇嗔道:“玉面仙猿,你住口!不许你在此侮辱我!也就是你纠缠我,我没答应你,你才对我怀恨在心么?像你这样的男人真该千刀万剐!”
  玉面仙猿脸色一红,怒道:“好你个骚尼!当初你和百胜怪拳肖中义在一起时,便对我说过如此之言,还说我若杀了他,你就和我好。
  “结果我杀了他。从他嘴里我知道是他杀了天狗时玉夺到的你。至于时玉杀了谁夺到的你只有天知道。”
  妙尼慧灵气得娇喊一声道:“你造谣!无中生有!”
  说着眼圈一红,委屈地对辣手无常道:“瞧这个无赖!我若再让他纠缠下去,真不想活了!”
  辣手无常一股怒火腾然而起,厉声骂道:
  “玉面仙猿,你这混球!快给我滚,不然我宰了你!”
  玉面仙猿冷冷一笑,右手搭在了剑柄上,道:
  “辣手无常,别充好汉,想夺美么,快动手吧!杀了你,这销魂妙尼还是我的!来吧,怎么不亮出你的恶虎钢抓,是不是在哪儿逛窑子落在谁的床头了。”
  “啪”的一声,辣手无常出其不意一掌拍在玉面仙猿的前胸上,打得玉面仙猿后退三四步,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他一指辣手无常,凄然道:“你……还没开始……”
  辣手无常身形一掠,直欺而上,双掌变拳一招“双雷贯耳”击中玉面仙猿的左右太阳穴,同时喝一声,凌空跃起,一个“窝心脚”踢在玉面仙猿的心口上。
  一声惨叫,玉面仙猿倒在地上,睁着绝望的眼睛看了妙尼慧灵一眼,吃力地吐出两个字:“骚尼……”眼皮一翻,绝气身亡。
  辣手无常见玉面仙猿气绝身亡,朝身旁的妙尼慧灵笑道:
  “慧灵师傅,别生气了,我为你出了气……”
  妙尼慧灵转嗔为喜,嫣然笑道:“小女哪里会生气,遇上了你这么好的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若是能与你结伴浪迹江湖,小女这心也安然多了。只是不知你肯不肯……”说着娇羞地垂下头。
  辣手无常早已按捺不住,伸手搂住妙尼慧灵的香肩,对楚楚动人的慧灵笑道:
  “你这么让人销魂,谁会不肯!”
  说着,手臂一揽,把妙尼慧灵搂在怀里,在她那红润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妙尼慧灵双手钩住他的脖子,慢慢地娇躯瘫软下去。
  辣手无常欲火熊熊,用手一托,便把她的娇躯放在草地上。
  他伏下身,见她半闭着美眸,脸红如醉,娇艳欲滴,嘴唇如花瓣一样鲜艳,他就吻下去,感到她唇的柔软和芬芳。
  她迎合着他的吻,把丁香吞吐到他嘴里乱搅,搅得他性欲高涨,潮水般在周身澎湃。他不再吻她,而是像剥葱一样把她剥光了身子。
  “啪”的一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粒石子,打在身旁的树上。
  一只白兔窜过两个人身旁,跑进不远的草丛。
  飞来的石子和惊恐的兔子惊扰了辣手无常,他抬头四顾,见四周并无一人,遂恼怒地骂了一句:“奶奶的,见鬼!”
  低头再看慧灵美目微闭,粉面绯红,胸脯一起一伏,煞是诱人。
  正想再伏下身去猛干,蓦地一阵脚步声响起,打旁边林中走出一僧一道。
  他急忙长身站起,边穿衣,边朝走近的一僧一道怒目而视。
  心中骂道:这两个混球!坏了老子的美事!
  一僧一道正往前走,平地站起一人,使两个人一怔。
  其中的僧人脱口道:“这儿有人,不是咱们追的兔子!”
  道人一听附声道:“地上还有两个死人。”
  妙尼慧灵闻言,穿了衣服慢慢从地上站起,轻理云鬓,慢启朱唇道:
  “这位道爷,适才我是躺在这里打盹,死人只有一个。”
  一僧一道说话间已走到两人跟前。
  两人皆五十岁左右,僧人着灰僧衣,道人穿蓝道袍。
  僧人光着秃头,满脸络腮胡子似钢针又密又硬,一双黑亮的大眼犹如铜铃;道人的一张白脸上赫然长着两道红眉,一双小眼睛精光闪烁。两个人都赤手空拳。
  赶到跟前,那僧人便粗声大声地道:“二位可看见我们追的兔子?”
  辣手无常心中好不恼火,遂没好气地回敬道:“兔子没看见,狗倒看见两条。”
  一僧一道闻言一怔,觉察到辣手无常的不友好,也品出他的话在骂人。
  那红眉道人遂笑了笑道:“兔子没看见,那会跑到哪里去呢!”
  辣手无常立时发作道:“老道,你敢骂人!”
  道人不软不硬地道:“不是你自己说,兔子没看见么?怎么是骂人呢!贫道乃出家人,岂能出口不逊?”
  辣手无常乜斜了二人一眼,悻悻道:“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兔子,你们因何还不离开?”
  僧人冷冷一笑,道:“阿弥陀佛!施主是怕我们过问你们杀人的事吧。这被杀者分明是峨眉山清鹤真人的徒弟玉面仙猿,二位杀了他意欲何为?”
  妙尼慧灵一旁柔声道:“二位师傅怎么称呼,何方宝刹栖身?”
  僧人冷道:“贫僧慧通,出家少林寺。”
  道人附声道:“贫道如空,静修武当山。”
  辣手无常一听神色立变,脱口道:
  “奇僧怪道!二位是名扬武林的铁头僧和红眉道?”
  铁头僧冷冷一笑,道:“浪得虚名,其实难副。”
  红眉道盯着辣手无常一字一吐地道:“施主高名雅姓,能否告诉我俩玉面仙猿因何被害。我们都是侠义道中人,遇上此事不能不管。”
  辣手无常还没开口,妙尼慧灵便抢口一指辣手无常道:
  “他就是‘白道四大天王’中的辣手无常。就是他见小女貌美起虎狼之心,玉面仙猿正好遇上,路见不平欲救小女子,被他杀死。二位已经看到,小女子已被她……”
  说着掩面抽泣,其情凄切,更招人爱怜。
  辣手无常一惊,脱口道:“不对,分明……”
  铁头僧义愤填膺,截口怒道:“住口!辣手无常,你还想耍赖么!‘白道四大天王’臭名远扬,今日遇上我们,你劫数尽了。”
  红眉道皱了皱眉,对旁边的妙尼慧灵说:
  “他要欺辱你,那因何你还说躺在地上是打盹?”
  慧灵柔声道:“是他用迷香帕先致我昏睡,我醒来时还以为是打盹……”
  辣手无常一旁怒喊道:“断无此事。是她与我投怀送抱……”
  红眉道冷笑道:“想得美!她美若天仙,妙龄年华,会对你投怀送抱?你有什么出奇!”
  慧灵一旁又嘤嘤泣道:“二位爷,小女子也是出家人,本想远避红尘,落个六根清静,谁知道……”
  铁头僧见了越发怒不可遏,对红眉道道:“宰了他!”说着,身形一纵,右拳闪电击出,直捣向辣手无常心窝。
  辣手无常有口难辩,一咬牙挥掌相迎。
  一边与铁头僧厮拼,一边对妙尼慧灵骂不绝声。
  慧灵听了转对红眉道柔声道:“这个辣手无常真乃可恶,他已把小女奸淫,若他不除,小女子此仇怎的得报,又有何颜活存于世上?”
  红眉道闻言,瞟了一眼与铁头僧厮拼的辣手无常,冷哼一声,掠身欺进,加入战圈,铁头僧红眉道合力联手战辣手无常,登时胜负便见分晓。
  辣手无常武功虽然不弱,但也不是奇僧怪道的对手。
  没过十招,被红眉道一掌拍中右肩,身形一摇,尚未拿桩站稳,又被铁头僧一头撞中前胸,身形后退一丈多,仰面跌倒。
  他吃力地挣扎欲起,红眉道厉啸一声,凌空落下,双脚踏在他的前胸上,立时鲜血自口中狂喷而出,一命呜呼!
  慧灵站在一旁见辣手无常一命归西,遂长舒了一口气,连步轻移,婷婷袅袅来到奇僧怪道跟前,盈盈而拜,称谢道:
  “感谢二位除此恶魔,小女今后便可安然无事了。”
  铁头僧摸了摸光光秃头,朝慧灵笑道:“有那么轻松么?杀死一个辣手无常还会有无数个辣手无常找你麻烦。
  “似你一个女尼本该在庵中烧香念经拜佛,怎能只身行走江湖!”
  慧灵凄然道:“小女子便是呆在庵内也时常有人寻上门纠缠。师太嫌我扎眼招风,便将我驱出山门外。
  “我无处栖身,只能四处流浪,我不会武功,若二位能许我跟随左右,小女感恩不尽。”
  铁头僧和红眉道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言以对。少顷,红眉道说道:
  “我们浪迹天涯,短不了挨饿受冻,适才只因腹中饥饿才掷石子打只野兔想烧了充饥,谁知却碰上了你们!”
  铁头僧附声道:“再说你一个妙龄尼姑伴在我们左右,人言可畏,好说不好听。坏了我们在江湖的名声事小,也耽误了你的青春。
  “不如你还俗尘世觅个中意的郎君,夫爱子孝,岂不快哉!”
  慧灵幽幽叹道:“那毕竟是以后的事。只是眼前还请二位保护我离开这里。”
  红眉道惊道:“莫非这附近还有人要加害于你?”
  慧灵一指不远的树端,颤声道:“适才你们与辣手无常厮拼时我就看见那树上有人,像是白衣公子,他身法很快,想必就潜在附近。
  “若我没猜错肯定是几天前就一直跟踪我的那个人。”
  铁头僧一听,冷道:“待我去寻寻,若真对你不怀好意,贫僧就送他上路!”
  铁头僧正要展身掠出,一旁树端早飘然落下一个白衣少年。
  手中拿着古鞘斑斑的长剑,身上背着包袱。
  容貌俊美,举止飘逸。
  铁头僧一见现身的白衣少年,转对慧灵道:“一直跟踪你的可是此人?”
  慧灵一见这俊美无朋的少年,初是一怔,继而双眸异彩迸射,流露出无比惊喜和难以名状的愉悦。
  听铁头僧一问,便摇头道:“不是这个人。似这般举止斯文,仪表不俗之人,怎会是那粗鄙下流之辈。”
  白衣少年上下打量了几眼慧灵,傲然一笑道:“销魂妙尼,真是人见人销魂。”
  转对奇僧怪道笑道:“二位能仗义把她从辣手无常手中救出,小可深表谢意。只因小可一直对她艳慕不已,现在要正式向她求婚,二位能成全小可么?”
  铁头僧摸了摸秃头,嗫嚅道:“我俩算什么?你要向她求婚只管问她,她若同意不怕即刻与你走,与我俩有何相干呢!”
  白衣少年闻言转对慧灵,莞尔笑道:“慧灵师傅,你的不幸遭遇小可已经听见了。若不嫌小可才疏学浅,小可愿与你终身相伴!
  “小可对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你若不答应,我将痛苦终生!”
  慧灵嫣然笑道:“这位公子确实仪表非凡,尚斯文有礼,举止超俗绝尘。只是小女担心你将来会因我受害,你不怕么?”
  白衣少年朗声道:“小可自幼出身武林世家,十八般武艺精通,虽不能说艺盖武林,而对付那些混氓浪子还绰绰有余。”
  旁边的奇僧怪道见这白衣少年和妙尼慧灵一个深情款款,一个芳心可可,觉得伫立旁边大煞风景,便识趣地飘身离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妙尼慧灵见奇僧怪道扬长而去,复对白衣少年嫣然道:“可是,我还没请教阁下的名号,怎么能答应嫁给你!”
  白衣少年狡转黠一笑,道:“小可说过要娶你么?”
  妙尼慧灵一怔,脱口道:“可是你分明说向我求婚呀!”
  白衣少年朗声道:“有奇僧怪道在侧,小可不这样说,又怎样说?若你还说我对你心怀不轨,他们必然还要联手杀了小可!
  “嘴是你自己的,你什么都可以说,可以颠倒是非,混淆黑白。令人是非不分,善恶不辨。”
  妙尼慧灵一听,粉面一变,旋即嫣然笑道:“公子,难道一切你都看见了?”
  白衣公子微微颔首,道:“不知你意在何为?短短时光竟有两个人被人所害。他们皆是武林响当当的人物。”
  妙尼慧灵幽幽而叹道:“我要报复世间那些对女人不怀好意的男人……让他们自相残杀。”
  白衣少年一怔,惊道:“于是你就见一个爱一个,让爱你的男人们互相争风吃醋,刀剑相残。”
  慧灵闻言,朝白衣少年抛了个媚眼,柔声道:
  “如果早遇上公子,小女便不会那样了。”
  白衣少年展颜笑道:“我说过,你真是人见人爱……”
  慧灵截口柔声道:“公子,这么说,你是喜欢我了?”
  说着纤手曼妙地一拉腰间的袍带,灰袍似着了魔一般,滑下丰腴的娇躯,赫然一尊玉塑冰雕展现在溪水边的草地上。
  艳红的胸围子、粉红的亵裤,异常鲜艳。
  最为显眼的雪白粉颈上垂着一个玲珑剔透,小巧别致的胸盒。
  白衣少年见慧灵玉体毕现,娇躯展露,脸略略一红,移开目光,道:
  “销魂妙尼,小可不会上你的当。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对我不怀好意。
  “你一贯是借刀杀人,而今听我揭破你的隐私,你要亲自杀了我!免得我把所见所闻透露江湖。”
  销魂妙尼笑容敛起,像只斗败的鸡,立时萎然不堪,黯然地弯腰拾起灰袍穿在身上。
  她幽幽而叹道:“公子,你是第一个在我身体面前不动情的人。你想杀了我么?” 白衣少年傲然一笑道:“鱼咬钩的时候,看见的是香饵。一旦知道香饵里有钩,谁还会去咬呢!
  “小可还不想杀你,不是没理由,是想给你一次痛改前非,重新作人的机会。但愿今后小可能听到销魂妙尼隐迹江湖的消息。”
  说完,白衣少年转身欲走,又被销魂妙尼叫住,柔声道:
  “公子,多谢你挽救了我,我从此便会退隐江湖,安心佛事,苦伴青灯。请问公子尊姓大名,在菩萨面前我好为你祈祷,永世不忘公子大恩大德。”
  白衣少年略作思忖,朗声道:“小可冷云飞,恩师赐号粉麒麟。请你放心,小可不会将今日之事外传。”
  说完,身形一展,飘然而去。
  剩下销魂妙尼喃喃自语:“粉麒麟冷云飞,好陌生的名号……”
  冷云飞离开了销魂妙尼,钻出密林,沿山路往前走。
  眼前不时晃动着销魂妙尼俏丽的面影,心中暗暗犯疑:
  这个销魂妙尼手段毒辣阴险可怖,四处施展媚术陷害男人,她果真是对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报复么?抑或另有他图。
  多亏自己欲到溪边喝水才遇上那触目惊心的情景。
  否则真不知世上竟有如此阴毒妖媚之女。
  蓦地,耳畔又想起千杯不醉李逍遥的话,心下一颤:
  这个销魂妙尼会不会是祸乱江湖的九个妖女中人?
  如是那样,她所言退隐江湖,寄心佛事,不过是欺骗自己而已。
  其目的是探问到自己真名实号,日后伺机报复。
  想到此,心中稍感不安,此女妖媚绝尘,又用借刀杀人之法,若不早除,必为江湖大患。
  不管她是否身列九女之内,其罪亦不容恕!
  一边想一边走,不觉间金乌西坠。
  驻足四顾,尽是茂密树林,面前不远有一条山道,蜿蜒崎岖,道旁站着一个樵夫,身旁放着一担柴禾,正擦拭满脸汗珠,似在暂歇。
  他急步走近,笑着施礼道:“樵夫大哥,借问一声,到泰山还有多远的路程?”
  樵夫闻言上下打量了几眼冷云飞,笑道:“公子看来是初涉江湖吧。”
  冷云飞笑道:“自幼在山上习武,江湖经历有限,孤陋寡闻。”
  樵夫道:“想必公子亦没到泰山来过吧?”
  冷云飞摇首道:“只曾耳闻,泰山乃东岳。心中敬慕已久,却未亲临。”
  嘴里说着,心中油然而生不悦:这樵夫忒也啰嗦,只是说明距离方向也就行了,偏问三道四,若不见他是山野村夫,自己早拂袖而去。
  樵夫笑道:“不瞒公子,你已进泰山了。只是不知何故公子走错了路,绕到山后来。”
  冷云飞心中一喜,脱口道:“这里就是泰山么?传说泰山乃东海之滨,擎天之柱,有拔地通天之势,而小可却只见密林巨树。”
  樵夫笑道:“古语道,一叶遮目不见泰山。公子只因迷路而近山前,所以难览全貌。”
  冷云飞心下暗忖:必是因自己口渴急于觅水,急身飞掠,竟走错了进山之路。
  遂笑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今日小可虽进泰山,却不识泰山,可笑之至。”
  樵夫敛笑道:“公子也是幸遇到我,否则任你在山中乱闯,白费精力,亦难有所获。”
  冷云飞道:“还请樵夫大哥费心指点,小可来此有急事待办。”
  樵夫道:“不知公子欲往何处?是想游‘五松亭’观赏汉武帝刘彻种植的汉柏,还是去‘经石峪’欣赏那些天然的书法杰作……”
  冷云飞截口道:“小可并非来此游山玩水,而是到‘招亲擂台’,去看天下群雄龙争虎斗。不知那‘招亲擂台’设在何处?”
  樵夫笑道:“又是到‘招亲擂台’的。不瞒公子说,你是我碰上的第十七个去‘招亲擂台’的人了。
  “那擂台处我没去过,但听说设在西山脚下。公子沿前面这条山路往前走,遇路往西拐,一般脚程明晨日出时便可到达了。”
  冷云飞闻言,再次谢过樵夫,抖擞精神,上路前行。
  身后传来樵夫的叹息声:“‘招亲擂台’,唉,造孽呀……”
  冷云飞下意识地驻足回首,惊异道:“何出此言?莫非你知道这其中因由?”
  樵夫摇摇头,叹道:“我不瞒公子,实话相告于你,听碰上的人说,那里死了许多人,伤残者更是不计其数。
  “可是前去之人还是不断……有些人并不是为了美色,而是为了比武争雄。”
  冷云飞默默颔首,复转身向前走去。
  心中暗忖:这樵夫确系何人?倒有几分像武林隐士……
  星移斗转。东方刚刚透出鱼肚白,冷云飞便来到了泰山西山脚下。
  他钻出树林,抬眼望去,见前面不远处有几间木屋,依山而立,屋顶上铺着成捆的蒿草,木屋前面的空地上横躺竖卧着许多人,似酣睡未醒。
  在木屋旁边的山坡上,赫然搭起一个平台,平台旁的树枝上挂着一面红旗,旗上绣着四个白字:招亲擂台。红旗在晨风中猎猎飘动。
  冷云飞见了,知道人们都在歇息,便找了一个避风处远远地坐下。
  闭目打盹,养精畜锐。
  天渐渐亮了,歇息一夜的群雄开始骚动起来。
  聚集在这里的人们,有刚到还没有上台打擂的武林高手,有已经败下阵来还没离去的武士,也有单单是为了看热闹的好事之徒。
  只有冷云飞的目的与众人不同:
  他要摧毁招亲擂台,查明设擂招亲的二美女来龙去脉。
  而他所面对的对手自然不止二美女,确切地说是聚集这里的天下群雄。
  因为群雄不会让他轻而易举地掳走二美女,更不容许他无端对二美女犯难……
  一阵响亮的铜锣声惊醒了闭目打盹的冷云飞。
  他睁眼四顾,见天光大亮,再举目一看“招亲擂台”,视线已被密匝匝的人群挡住。
  他微喟一声,自身上拿下包袱,取出咸菜和大饼吃了起来。这时,擂台那边传来喊声:
  “各位英雄听真,现在让二位小姐出台。”
  话音刚落,人群中一阵骚动。
  想必是那两位设擂招亲的美女亮相了。
  少顷,又听见喊声:“下面请霸擂十七天的擂主索命三郎楚天风楚英雄出台。”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有人小声议论:“就是这小子,霸擂十七天连杀九条好汉,真了不起。”
  又有人惊道:“听说他是东瀛忍者之徒,擅长忍者刀术,集残忍、凶猛、狠辣于一身。”
  冷云飞这时已吃完大饼,复将剩下的放进包袱,系在身上,抓起身旁的古鞘长剑,长身而起。
  他来到人群跟前,抬头从人头缝隙往台上看去,见一个紫衣劲装武士正傲立台中,五官看不甚清楚。
  台边放着两条木凳,木凳上端坐着两个中年人,二人均穿灰衣,容貌也看不清楚。
  在紫衣武士身后,靠台后隐隐约约看见两位女子,衣装鲜艳,五官容貌却无法看清,冷云飞心中暗忖:
  这两位女子必是那设擂招亲的美女无疑了,而台侧坐着的两个灰衣人又是何许人?
  想到这里,便凑近向旁一个麻脸武士,低声道:
  “兄弟,小可初来乍到,请问那台侧端坐的两个灰衣人何许人也?”
  麻脸武士转首瞟了冷云飞一眼,惊异道:“小子,你是男是女?”
  冷云飞笑道:“和你们一样。怎么?”
  麻脸武士笑道:“是男的怎么长了张女人脸?像你这么美的男子还用比武么,往台上一站,那两个美人就跟你走了。”
  冷云飞用手中剑鞘一点麻脸武士下腹,厉声道:“老实点,小心老子宰了你!”
  麻脸武士疼得一咧嘴,急忙道:“别着,朋友,我不过开个玩笑。告诉你说,那两个灰衣人就是令江湖中人切齿憎恨的‘绿林三只虎’中的飞天虎云大鹏和坐地虎顾猛通。
  “那两个美人设擂招亲就他们带领手下山兵野贼给看场子,往外抬死人。朋友,你出手真重,弄得我还疼呢。”
  冷云飞刚要开口,就听台上的紫衣劲装武士朗声道:
  “台下诸位武林朋友,在下楚天风承蒙诸位抬爱,现已霸擂十七天,今天是第十八天,现在比武开始。有哪位朋友上台和在下切磋几招,在下举手欢迎!”
  台下一片寂静,没有应声。
  麻脸武士对冷云飞低声道:“喂,你是新来的,怎么不上去呀?”
  冷云飞闻言灵机一动,道:“我想上去可是过不去,怎么办?”
  麻脸武士道:“让他们闪开。没人比武还有什么热门可看。”
  说着,朝前面密密层层的人群喊道:“大家都闪开,这位公子要上台比武,让他过去。”
  喊声一出,众人纷纷回首,看见了丰姿俊朗,潇洒不俗的冷云飞,遂你推我靠,为冷云飞闪出一条路,让他走过去。
  冷云飞朝众人谦和一笑,疾步走过,来到了台下,见台下五尺左右拦着一根藤条,人群皆被藤条拦在外面。
  他站在藤条跟前仰目朝台上看去,这次看清了:
  立在台中的楚天风,年纪也就在二十七八岁的光景,体态魁伟,相貌堂堂,特别是那双眼睛精光闪烁,两道粗眉斜插入鬓。
  在台侧坐着的飞天虎和坐地虎皆虎背熊腰,腰间都佩着剑,相貌威猛,面似冰霜,傲然而坐。
  二人目不斜视,浑身透出凛凛煞气。
  在台后坐着那两个花枝招展的丽女,左首那个穿粉衣,云髻高绾,鸭蛋脸如花似玉,一双美目顾盼生辉,樱唇微启,笑面盈盈。
  右首那个身穿红衣,乌云般的秀发泻在双肩,满月型的面庞上镶嵌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面白如玉,唇红似丹;眉宇间透出些许豪气。
  两女端坐在那里,体态丰盈,风姿绝尘。
  堪称人间绝色,宇内娇娃。
  冷云飞正看得出神,旁边有人碰了碰他,道:“喂,愣什么,你怎么不上去?”
  冷云飞一怔,方看清台上的楚天风正在打量自己,急忙低下头,轻声道:
  “我可没说上去,是那个麻脸武士说的。我一个书生怎敢上台比武,不过是想看看热闹。”
  说着,便蹲下身去。
  侧目一看碰自己的是个蓝衣武士,身背一口雁翎单刀。
  听冷云飞说不上台比武,是来看热闹的书生,蓝衣武士勃然怒道:
  “小子,不上台往前边站干什么!不怕溅身上血么?”
  冷云飞站起身,冷笑道:“阁下也没上去,不也站到前边来了么?”
  蓝衣武士脸一红,回敬道:“谁说我不上去,我只是想等一等,等有人把他战得累了时再上去胜他。”
  冷云飞笑道:“想得倒是不错。但却不知,这样一来一天也上去不了几个人,最终还是成全了台上的人。若是一个接一个地上台不给他以歇息之机,谁也难霸擂十七天。”
  蓝衣武士一愣,脱口道:“此话有理。但谁又肯做那垫脚砖,让别人踩着得胜呢?”
  说着朝身旁一位手执双钩的彪形大汉道:“朋友,你肯做那垫脚砖吗?”
  彪形大汉一怔,高声道:“什么意思?阁下是想让我先上,你后上?”
  蓝衣武士笑道:“我是说我想先上,让你后上,待我把这索命三郎斗得精疲力尽,你再上去宰了他。”
  彪形大汉咧嘴一笑,道:“真的么?阁下这般看得起在下?咱们萍水相逢……”
  蓝衣武士狡黠一笑,道:“萍水相逢皆是他乡客。咱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就是要在天下群雄面前露一手,扬扬名么。
  “你我也未必能连续一个月不败,只是若能战败这索命三郎,在武林也会有些名气。你看呢,朋友!”
  彪形大汉连连点头,赞道:“谁说不是呢,若非有这个机会,天下群雄谁知道我风雨双钩曹虎。”
  蓝衣武士道:“曹老兄,一言为定,我可先上去了,见我不行可接应一把。若曹老兄能在紧要关头援手相救,我杨一刀将感激不尽。”
  风雨双钩曹虎一拍胸脯,高声道:“你上吧,我曹虎一定为朋友两肋插刀!”
  杨一刀闻言,轻舒猿臂,抽出背上的雁翎刀,清啸一声道:
  “台上的楚英雄,在下辽东杨一刀不才,愿领教高招!”
  喊声落,身形一纵,跃上擂台,朝台上的索命三郎抱拳施礼……
  台下的冷云飞已看破了杨一刀的用意,嘴角不由掠过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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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2: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擂台雄风
  台上的楚天风见杨一刀抱拳施礼,便也以礼相还,朗声道:
  “来者即为友。在下以武会友,愿结识天下的英雄好汉。”
  杨一刀向后一撤步,道:“在下本无夺二美之心,此番登台意欲做引玉之砖。还望阁下手下留情。”
  楚天风微然一笑,一伸手抽出腰间的佩刀。
  一见这刀,台下的冷云飞不由一怔。
  此刀狭锋,较一般的刀要长出一尺有余,明晃晃,寒光耀耀,冷气森森。
  正是听恩师提到过的“狭锋明月刀”。
  楚天风执刀在手,朝面前的杨一刀谦和道:“阁下请进招吧。”
  杨一刀闻言,手中雁翎刀一摆,暴喝一声欺身直进,刀行一路风,一招“寒雁惊云”斩向楚天风。
  楚天风气定神清,手中狭锋明月刀往外一格,紧接着一式“迎风大回转”,又连变成“排海推刀式”,两式一招,快疾如电,惊魂骇魄。
  只听一声惊叫,杨一刀在台上凌空跃起,飘落台下,左肋衣襟被刀划开一个口子,幸而未伤肌肤。
  他落在风雨双钩曹虎身畔,惊慌道:“曹老兄,快上吧,在下不是他的对手。”
  一声暴喝响在耳畔,曹虎身形一展跃上擂台,双钩空中一格,锵然而响,高声道:
  “索命三郎,某凤阳曹虎领教你几招。”
  话出口,双钩早已挥出,如两道电光袭向了楚天风。
  钩风劲啸,力道委实不弱。
  楚天风暴喝一声:“来得好!”身形电闪,手中狭锋明月刀回转,格向曹虎双钩,空中一声金铁交鸣,两个人接了一招。
  紧接着,刀来钩往,厮杀一处。
  这一番厮杀倒像是真杀实砍,要比杨一刀战楚天风惊险激烈许多。
  冷云飞偷眼瞥了身旁的杨一刀一眼,见杨一刀面挂笑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两人厮杀,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便知道这杨一刀要比曹虎奸诈狡猾许多。
  他先上去不过是佯败,引出曹虎和楚天风力拼,声称自己做垫脚砖,反而让曹虎做了垫脚砖。
  江湖凶险,人心叵测,可略见一斑。
  果然,曹上手中双钩,挟风带雨,如雷似电,一劲凶猛抢攻,与楚天风战得不分高低。
  二十招过去,仍胜负难分。
  但冷云飞却看出端倪,楚天风进招少守招多,只因初交手不熟悉对方路数,不敢与曹虎以力相拼,因为他还要蓄积功力迎战以后的对手。
  由此可见,这索命三郎实战经验颇丰,他可以根据不同的对手采取不同的应战之术。
  杨一刀出招谨慎,他便抢攻得手,而面对曹虎的抢攻,他却改攻为防,有意消耗对方功力,再欲一举而胜。
  果然,曹虎双钩渐渐慢下来,而楚天风却由守变攻,手中狭锋明月刀奇招频出,凌厉百变,但见刀光烁烁,劲气层层卷向了曹虎。
  曹虎由攻转守,由守变退,渐渐显出力不能支。
  冷云飞转首对杨一刀道:“你快上吧,曹虎败像已露。”
  杨一刀诡秘一笑,道:“他与在下有何相干?他答应过救我,而我却没说过救他。”
  话音未落,旁边有人厉声道:“卑鄙!难道不是你出卖了他!”
  冷云飞抬眼一看,出言斥责的是个灰衣中年人,面如蓝靛,怪眼如星,鹰钩鼻子几乎触及上唇。
  相貌凶恶,体态魁健。腰上挂着一对链子铜锤。看其貌,知其人,绝非寻常之辈。
  杨一刀听见有人骂自己,正要发作,见了此人如凶神恶煞,早软怯了三分。他狡黠一笑,道:
  “英雄骂得好!只是在下相救曹虎,可自知武功平平,适才幸而刀下逃生。
  “怎敢再上台送死!英雄豪爽,不也是在这旁观袖手么?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地看热闹吧……”
  灰衣人冷冷一笑,截口道:“武人不行侠仗义,遇难解危,还习武何用?”
  说罢,抬头一看擂台,见曹虎已被楚天风手中刀逼到台边,再退两步就要掉下……
  遂双手摘下腰间链子双锤,厉喝一声,道:“楚天风,你给我住手!”
  喊声一落,飞身跃上擂台,可是身形刚刚站稳,身畔一声惨叫,曹虎已被楚天风一脚踢落台下,身体重重地摔掉在地上,口吐鲜血,立即昏死过去。
  灰衣人越发暴怒,右手锤一指楚天风厉声道:“楚天风,你好狠辣,因何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在下已喝止你住手,你因何还要将他打落台下?”
  楚天风闻言上下打量了几眼灰衣人,威然一笑道:
  “阁下怎么这样啰嗦,要比武只管动手,要张口教训人你怕是找错了地方!报上名号,楚某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态度蛮横,斯文谦和之态荡然无存。
  灰衣人阴冷一笑,道:“点苍派鬼脸神雕。”
  话刚出口,右手锤一道乌光袭向了楚天风。
  楚天风微微一怔。
  知道这鬼脸神雕是江湖上有名的烈火金刚,性如烈火,专爱打抱不平。
  手中链子双锤,力大锤猛。
  非寻常庸手可比。
  遂抖擞精神,不敢托大,手中狭锋明月刀施展出忍者刀术,格扫劈斩,与鬼脸神雕厮搏一处。
  这一番厮杀更为精彩,更为惊心动魄。台下群雄纷纷赞叹不已,两个可谓是棋逢对手,不相上下。
  冷云飞见鬼脸神雕与楚天风交上了手,心下思忖,这鬼脸神雕乃点苍派的高手,下山前点苍派的掌门不空禅师指明让他协助自己,想不到在此遇上了。
  无意间瞥见台下的曹虎依然躺在那里,无人理睬,负责收尸抬死人的山兵喽啰见曹虎没断气,便也懒得去理。
  他遂钻过藤条,到了曹虎身前,蹲下身,一试鼻息,还有一丝微气尚存,遂从怀中口袋里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丸红色丹药放进曹虎口中,用指一点喉结,丹药下肚。
  他收好玉瓶,退回藤条外,继续仰面看台上楚天风和鬼脸神雕酣斗。
  他知道那丹药是师傅炼制的增功助气、医伤驱毒的仙丹妙药,只此一粒曹虎便可转危为安。
  果不其然,少顷,曹虎呻吟一声醒来,挣扎着要坐起。
  杨一刀见了急忙奔过去,双手扶起了曹虎关切地道:
  “曹老兄,怎么样,伤得重么?”
  曹虎一见杨一刀,遂感激道:“多谢阁下救了我,若无阁下的仙药,曹某必魂游地府了。”
  杨一刀笑道:“解危救难,理所当然……”
  说着,搀扶着曹虎站到一旁,俨然一对患难好友,一同向台上看去。
  台上厮杀正酣,鬼脸神雕这时双锤舞动,连结双锤的链子,哗哗直响,如疾风骤雨,向楚天风连续不断地攻击。
  样子略显急躁。
  楚天风看上去却很沉稳,手中刀接招破式仍然凌厉凶猛,只是守招多,攻招少。
  其实鬼脸神雕也不容他反击。
  冷云飞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如此打下去若鬼脸神雕不能在十招内取胜,就难免重蹈曹虎的覆辙。
  但鬼脸神雕毕竟不是曹虎,他是点苍派高手,江湖是赫赫有名的烈火金刚,他要一鼓作气,将楚天风打落台下。
  所以,抢占有利方位,出招越发猛烈。此刻,他已将楚天风逼到了台边,只差三步,便会失足落下。
  台下一片欢呼,群雄期待着有人能击败霸擂十七天的楚天风。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鬼脸神雕将楚天风逼得离台边只剩一步的时候,蓦地楚天风凌空而起,但见空中刀光一闪,紧接着响起鬼脸神雕的一声惨叫,右臂被一刀斩落,顿时鲜血如注。
  他弃了链子锤,用左手捂住伤口,血依然从指缝间涌出,疼得他浑身颤抖,紧咬牙关,他吃力地对傲立一旁的楚天风道:
  “好一招‘忍无可忍’,阁下竟会这忍者刀术中无上绝招。”
  楚天风一怔,遂一举手中狭锋明月刀,厉声道:“鬼脸神雕,你竟认得在下这一招,但也该知道在下刀下留情,否则斩落的该是你的脑袋。”
  鬼脸神雕正欲开口,台下有人冷喝一声,道:“楚天风,勿欺人太甚!”
  话声未落,一条人影飘身跃上擂台,稳稳站定,朝鬼脸神雕道:“杜兄,快下台去包扎一下,待在下斗他一斗。”
  来者是个身穿蓝衫、腰间悬剑的中年人,一双鼓鱼眼,闪着精光。
  鬼脸神雕见了蓝衫中年人,微喟道:“郦兄,多加小心。”说完,拾起台上的链子和一条断臂跃下台去。
  一见这蓝衫中年人,一旁的楚天风急忙抱拳道:“原来是追魂手郦兄至此,楚某有礼了。”
  蓝衫中年人正是追魂手郦大千,崆峒派顶尖好手。
  他见楚天风抱拳施礼,遂也抱拳当胸,微笑道:“阁下刀法精湛,堪称一绝。在下本无心挑战,只是阁下刀伤吾友,在下岂能坐视不管?”
  台下的冷云飞看得真切,认也这个郦大千曾和自己在古庙中避雨时相遇,也是七派选出协助自己的高手之一。
  再转首去看下台的鬼脸神雕,正有一个冷面少年为他包扎断臂,再细看那冷面少年也似曾相识。
  这时间,台上的郦大千和楚天风已经交上了手。
  刀剑闪烁,流光道道。
  但不难看出,若刀剑泛泛相斗,郦大千断难取胜。
  而郦大千目透精光,必是内功卓绝,又号称追魂手,也许身怀异功神技也未可知。
  果然,待两方斗得激烈时,楚天风一声清啸,欲凌空而起,施出那无上绝顶杀招“忍无可忍”,蓦地见郦大千左手一扬,掌心内袭出一道乌光,锵然一声,狭锋明月刀被那乌光击中,坠落地上,楚天风惊退八尺,骇然失色。
  郦大千正欲挥剑踏中宫欺近楚天风,却猝地惊叫一声,右手剑锵然坠地,左手一捂右腕到列缺大穴,惊道:“你竟施暗器?”
  低头看时列缺穴上赫然被射进一枚金针。
  楚天风冷笑一声,抢步拾刀,狞笑道:“追魂手,你死到临头了。”
  说着,便要扑上一刀砍下……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飞掠而至,身形未至手中剑早已递出,劲风缕缕,袭向楚天风紫宫、常、中庭三穴。
  楚天风只好弃了郦大千,身形暴退,避开袭来的剑气,怒斥一声道:
  “何人大胆!先报名号!”
  来人身形稳落在郦大千身畔,朝郦大千道:“伤在何处?”
  郦大千凄然道:“列缺大穴吃了一金针。”
  来人乃是一冷面少年,闻言瞥了郦大千受伤的右腕一眼,道:
  “速下去除针医治,晚了右手必废。列缺乃致残之穴,大意不得。”
  郦大千微喟一声,左手拾起地上的剑,转身跳下擂台。
  楚天风见郦大千跳下擂,悻悻地瞥了冷面少年一眼,道:
  “原来尔等是一条道儿上的。”
  冷面少年傲然道:“不错。我们都是侠义道中人,在下乃昆仑派戈童。前三天被你刀斩两段的金海沧龙万顺昌是我师兄。”
  台下的冷云飞方自想起,这冷面少年曾和郦大千一同在古庙中避过雨。
  原来他就是昆仑派的高手铁面少侠戈童。
  楚天风闻言微然笑道:“原来是戈少侠,想必你并非是为夺美,而是为复仇而来了?”
  戈童冷冷一笑,道:“不错。我正是为复仇而来。自这‘招亲擂台’设立那天起,我们昆仑派已有十二人在此伤亡,而有四个人都是败在你的刀下,这笔账不能不算。
  “在下也绝不惧怕成为伤亡的第十三个人。”
  楚天风把手中刀一横,朗声道:“戈少侠,那么楚某就成全你。进招吧。”
  “得罪了!”戈童傲喝一声,手中剑一挥,分心便刺,出剑之快疾如电光石火,骇人听闻。
  楚天风一怔,急抬刀外封,就势欺身而上。
  两个人又刀光剑影地厮杀一处。
  见戈童和楚天风又激战一处,冷云飞心中暗暗吃惊。
  这个索命三郎果然是了不得,连战了四个人依然精力不减,还是那么凶猛凌厉。
  要知道今日迎战的对手除了杨一刀和曹虎名不见经传,后来这三位都是侠义道上数得着的人物。
  但是明眼人、练家子一看就知道:戈童虽然剑法精绝,力道也颇劲,但楚天风的忍者刀术传自海外异帮,怪异多变,凶猛狠辣,且杀招霸道,令人防不胜防,几乎每一招都能置人于死地。
  是以,戈童要凭剑术取胜,谈何容易。
  戈童心里亦不托底,他知道鬼脸神雕和郦大千手中剑坠地,情形危急时才挺身而出,对于能否战胜楚天风,心中并无信心。
  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上了擂台,在天下群雄的睽睽众目之下,亦应全力以赴,纵然一死,亦要成全侠名。
  楚天风迎战戈童也不敢有丝毫托大,因为人的名,树的影,戈童毕竟是昆仑派数得着的顶尖好手,也是江湖上叫得响的铁面少侠,稍有疏忽,他这十七天的战绩便会付诸流水,前功尽弃。
  他想不能恋战,要尽快取胜,因为耗费功力过巨,便无法再应战下面的人了。
  心念至此便暗暗运功,欲施绝招一举取胜。
  戈童也知道楚天风刀中绝技,鬼惧神惊,难以匹敌,遂留意提防。
  但他没有料到,楚天风在不应发射暗器时,竟发射了暗器,一枚金针又准确无误地射进了他执剑的右腕列缺大穴,手中剑锵然坠地,他惊叫一声,身形疾退,避开楚天风劈来的一刀……
  冷云飞看出了端倪,发暗器的不是楚天风而是另外有人……
  那又会是谁?
  后台的二美如果暗助楚天风倒也可能,但方位不对。
  而台侧的飞天虎和坐地虎二人始终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好像手从来都不曾抬过一下……而台下的人却断不可能如此准确地把一枚金针射中台上正厮拼的人的列缺大穴。
  戈童手中剑落地,神色一黯,朝楚天风冷道:
  “阁下果然武功卓绝,暗器发得也精,在也认输。”
  楚天风展颜一笑,道:“少侠勿虑,那金针上无毒,取出即可。”
  戈童悻悻地哼了一声,用左手拾起地上的剑,满面惭愧地跳下擂台,对身旁的郦大千和失去一臂的鬼脸神雕道:
  “咱们走。找一个能战败他的人。”
  说完,三人离开人群,扬长而去。
  一旁的曹虎见了,对杨一刀道:“看来咱们是捡了条命,像他们这三个武林成名人物都受了伤,咱们……唉,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杨一刀笑道:“看来要在武林中成名也并非易事。你我这一生充其量只能成为江湖混混了。”
  曹虎叹道:“那也总比死了强……”
  两人正说话间,擂台上又跃上了一位武士。
  但见此人二十六七岁的光景,身穿紫衣,虎背熊腰,手中执着一对短戟。
  由于面对台上的楚天风,是以五官相貌无法看见。
  从影上看,冷云飞觉得此人十分眼熟。
  待这紫衣武士转过身时,才看清了他的相貌,一见那又粗又长的双眉和眉心的黑痣,他认出这正是自己的大师兄金麒麟叶星明。
  大师兄在河南开封府飞马镖局当镖头,想不到也来到泰山比武招亲。
  说比武招亲,倒不如说以武夺美更确切。
  但不管怎样,大师兄的出现对自己摧毁擂台势必是个阻力,而自己要犯难二美,大师兄会反对么?
  心念及此,冷云飞蓦地觉得事情会很棘手。
  这时,金麒麟已经向楚天风报了名号。
  楚天风一改傲慢蛮横之态,赔笑对金麒麟叶星明道:
  “想不到叶镖头也来凑热闹,幸会幸会。”
  叶星明朗声道:“在下并非是来凑热闹,只是耳闻阁下刀法精异,已霸擂十七天,特来拜访。心欲领教几招,不知阁下能否给这个面子。”
  楚天风笑道:“叶镖头过谦了。在下霸擂并不只是由于武功,也是所迎战的很少高手名宿,否则不知败过几次了。”
  叶星明冷冷一笑道:“纵然是遇上了高手名宿阁下亦不会败,只因有一发射暗器的好手在旁相助于阁下……”
  声音并不大,但很多人都已听到。
  登时,台上台下一阵骚动。楚天风立时勃然变色,厉声道:
  “叶镖头,说话要有根据,不要血口喷人!在下以武会友,岂能靠他人暗助取胜!”
  话音未落座在台侧的飞天虎和坐地虎皆霍然站起,对叶星明怒目而视。
  飞天虎云大鹏冷哼一声道:“叶镖头,你走南闯北,护镖走险,也算在江湖上有些名气。今日来到这招亲擂台,我等对你俱以礼相待,你因何出言不逊,损我等名声?”
  坐地虎顾猛通悻悻地接口道:
  “你说有人在旁暗助这索命三郎,指的不是我们兄弟吧?”
  叶星明见飞天虎和坐地虎声势咄咄逼人,索命三郎楚天风怒容满面,遂微微一笑,转对台下群雄朗声道:
  “天下诸位英雄好汉听真,在下适才揭露楚天风依赖旁人暗助而取胜,他竟不承认,现在在下就出示证据,望群雄定睛目睹。以证真伪。”
  说完,抢上一步来到坐地虎顾猛通身前,用手中短戟一指顾猛通的右脚,道:
  “阁下请脱下鞋来。”
  一言同口,顾猛通立时大惊,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一手握住剑把,对面前的叶星明怒道:“叶镖头别欺人太甚,‘绿林三只虎’可不是善男信女!”
  飞天虎云大鹏略显惊诧,对顾猛通道:“二弟,怎么回事?你当真……”
  叶星明冷道:“云大寨主,你也蒙在鼓里了。实言相告,正是这位顾猛通与索命三郎楚天风暗中商议,让楚天风登台比武,他暗中援手。
  “如遇强敌,他便一踩装在鞋内的发射机关,发射金针致伤对方,助楚天风取胜。待楚天风霸擂三十天,得到二美之日,便将其中一美许给顾猛通……
  “遗憾的是在下早已注意到了他的鞋子。今天他又发射金针连伤追魂手和铁面少侠,更使在下证实判断无误……”
  云大鹏闻言立时面罩寒霜,对顾猛通道:“老二,他所言可属实么?”
  顾猛通蓦地抽出佩剑,冷道:“是又怎样?待我先宰了这好事之徒,看他掉了脑袋还能说甚!”
  云大鹏一伸手制止道:“不可乱来!”
  顾猛通一怔,一时不知所措,索命三郎楚天风一旁怒道:
  “顾猛通,你行事不秘,让人看出破绽,今日让楚某如何下台……”
  台上乱成一团,擂台下立时一片哗然。
  云大鹏沉吟少倾,蓦地挥掌拍向身旁的叶星明,同时对顾猛通和索三朗急道:
  “先除了这小子再说!”
  叶星明早提防着飞天虎和坐地虎狗急跳墙忽然偷袭,遂见飞天虎挥掌拍下,急后退一步,举右手短戟封迎而出。
  谁知,云大鹏掌到中途急停在空中,并不拍下,见叶星明短戟迎出,变掌为爪,抓向戟端。
  与此同时,索命三郎楚天风手中狭锋明月刀一式“推风横斩”扫向叶星明腰际,坐地虎顾猛通手中剑一招“银蛇吐信”刺向叶星明左肋。
  三下合击,皆快逾电光石火,且招辣心狠。
  立时,叶星明险象环生,危在瞬间。
  一声清啸响彻山野,一条如烟似幻的人影飘过眼前,云大鹏的“黑鹰爪”停在胸前,楚天风和顾猛通的刀剑皆走空。
  面前的叶星明端端地在瞬间摆脱了三人的联手合击,此时正站在台侧朝三人冷笑。
  云大鹏转首,盯着叶星明的眼睛,一字一吐地道:“想不到顶峰上人这个老魔真的将‘游身术’传授给你了!
  “据说习会了‘游身术’可在刀林剑丛中游走自如,难怪我们伤你不着。此番登台汝究竟何为?”
  叶星明朗声道:“在下以武会友,并非逞一时豪气,与诸位过不去。只是想公平地比武,为败在楚天风刀下的朋友讨一个公道。”
  话音刚落,台后有人喜道:“公子所言极是。以武会友,凭武功取胜,似这位楚壮士虽连胜多人亦胜之不武,贻笑江湖,实非我们姐妹之所愿。”
  声音甜美悦耳,如莺声燕语。
  叶星明转首一看,说话者乃粉衣丽女,美目顾盼,笑面盈盈。不由展颜一笑,道:
  “姑娘晓理明义,委实难得。以愚之意,二位设擂招亲,欲择优而嫁,定不会喜欢欺世盗名的虚浮之辈吧。”
  粉衣丽女正欲开口,一旁的楚天风早已羞愧满面,对叶星明悻悻道:
  “叶镖头,别得理不让人,便是不靠旁人暗助,在下手中刀也足可笑傲江湖,不信你可敢与我过上三招五式?”
  顾猛通附声道:“对,别在这儿大言不惭地海吹神聊,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单靠那邪功‘游身术’就能唬住谁么!”
  云大鹏闻言瞟了顾猛通一眼,漠然道:“老二,你且回山去吧。你丢了我们‘绿林三只虎’的脸,尚有何颜在此大呼小叫。”
  顾猛通一怔,立时满面通红,转对楚天风道:“索命三郎,也该你我命运不济,致使美事成空,在下连累了阁下,深感愧疚,后会有期!”
  说着将手中剑入鞘,抱了抱拳,然后纵身从台侧跳下,扬长而去。
  云大鹏见顾猛通离去,便向台前走了几步,对台下纷纷议论、交头接耳的群雄高声道:
  “诸位英雄,诸位朋友,在下云大鹏深感愧对群豪。今日出了这等不光彩之事,望大家见谅。顾猛通现已离去,若诸位不弃,比武招亲继续进行。”
  话音未落,台下的曹虎高声喊道:“云大鹏,你们‘绿林三只虎’在江湖上名头一直很亮,想不到竟做出这等不体面的事见笑江湖。
  “快点让楚天风滚下擂台吧,别人模狗样地站在台上丢人现眼了。”
  云大鹏朗声道:“这位壮士此言差矣,顾猛通串通楚天风谋取比武获胜,在下已将他驱下擂台。
  “至于这位索命三郎,他霸擂至今,连胜多人亦并非全仗顾猛通暗助,现下若有人能将他战败,他自然下台而去。更不必担心谁会暗助于他了。”
  杨一刀扬声喊道:“那就让他和叶镖头比一比吧。也让他尝一尝失败的滋味!”
  云大鹏闻言,转首对叶星明道:“叶镖头适才不是想以武会友么?楚天风依然无人战败,若阁下能战胜他,理所当然由阁下霸擂挑战。若阁下失手,那么也无可奈何于他矣!”
  楚天风闻言朝叶星明冷冷一笑,道:“叶镖头,你识破顾猛通暗中相助并赶走他,你不也正是为了战胜在下么?”
  话落,遂转对坐在台后的两位丽女笑道:
  “二位姑娘,请相信在下手中之刀。你们欲选择武功优胜无敌者,在下不会令你们失望的。”
  红衣丽女漠然道:“楚壮士既然自信手中刀无敌于天下,何必与顾寨主有约在先求于臂助?”
  叶星明截口道:“也许是他为了万无一失而采取的上上之策吧。但不管怎样,遇上在下该算是他的不幸。”
  说着,见云大鹏又坐回台侧的木凳,转对楚天风道:
  “阁下执意要和在下比武,在下只好奉陪,但有言在先:你曾和青云府的花花公子马志鹏,三星霸王剑古寒良结拜为异姓兄弟,合称‘桃园三友’。
  “而在下与古寒良颇有交情,另外吾师弟铁麒麟杨俊又在青云府做事。看在古寒良与马志鹏的面上今日在下欲让你体面地下台离开这里。
  “话已言明,阁下要较量就请出手吧。”
  楚天风手中狭锋明月刀下沉了三寸,沉吟道:
  “原来是这样。叶镖头既然说和我大哥马志鹏和我二哥古寒良有交情,那在下又怎好与你交手?山高水长,再聚有期。江湖奔波,义字当先。在下认输告辞!”
  说完,转对云大鹏朗声道:“云大寨主,多日承蒙关照,在下深表谢意。今遇我二位义兄之友,权作谦让。”
  说完,手中狭锋明月刀入鞘,飘身跃下擂台,混进人群不见了。
  走得也还算体面,但他心中深知:便是真地交手厮杀,也未必能取胜。
  只因叶星明的“游身术”如烟似幻,他和飞天虎、坐地虎三人合击,尚不能伤其丝毫,一人独斗还会讨得几多便宜!
  识时务者为俊杰,若真地在擂台上栽了跟头,以后便无颜闯荡江湖了。
  叶星明见楚天风果然十分仗义地离去,心中很高兴,转首对云大鹏道:
  “云大寨主,楚天风让擂台于在下,在下亦不能离去空场,在此权当引玉之砖,以招更高的英杰登台,若何?”
  云大鹏赔笑道:“理应如此。叶镖头不必谦让了。今日便开始算一天。霸擂期满,自然会博得二美芳心大悦,佳期有望,艳运圆满。”
  又转对台下扬声道:“台下诸位英雄,今有叶镖头以胜楚天风成为霸擂台主迎接诸位挑战,何人欲比武招亲,请上台一试高下。”
  台下又是一阵骚动,但很快又平息了下来。
  人们看见,有一个白衣少年已经抖身飘上了擂台,飘上擂台的白衣少年正是粉麒麟冷云飞。
  冷云飞没有料到大师兄能够出面夺美,更没有想到他会取代楚天风霸擂向群雄挑战。
  他见大师兄出现在台上,只认为他是为伸张正义要惩治楚天风,没想到他竟为二美而来。
  大师兄叶星明和二师兄杨俊已下天鹤山出道江湖多年,其间变故,冷云飞无从知道。
  而今他不得不出面要与大师兄说明来意,以求大师兄臂助查明二美设擂招亲真相。
  因为要等有人战败大师兄再出面,不知要过多少天,况且大师兄习会了师父的独门绝技“游身术”,便是不还手,也非庸手所能战胜。
  重要的是正宗七派掌门在天鹤山还立等回音……
  叶星明一见冷云飞飘身上了擂台,不由一惊,愕然道:
  “师弟,你怎么下山了?莫非师父也来了这里?”
  台后端坐着的两位丽女也看见了冷云飞,立时为其美貌吸引,定定注视,面透欣喜之色。
  冷云飞瞥了台后的二美一眼,对面前的叶星明躬身施礼,谦恭地道:
  “小弟冷云飞拜见师哥。”
  叶星明急切地道:“师弟,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是不是师父也下山了?”
  冷云飞摇了摇头,朗声道:“师父未曾下山。只是他老人家让我赶来泰山查明这‘招亲擂台’真相回禀。不期在此遇上师哥,莫非师哥也要以武夺美么?”
  叶星明微微一笑,显得轻松许多,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师哥现已大龄尚未婚配,欲得一知音相伴同闯江湖,亦不失一件韵事。”
  冷云飞皱了皱眉,道:“师哥之举可征得师父同意?”
  叶星明嗫嚅道:“正想事成后禀告师父,我想师父亦不会不允。但不知师父要查明这‘招亲擂台’什么真相?”
  冷云飞转首瞟了台后的两位丽女一眼,道:
  “查明她们来历和设擂招亲的真正意图!”
  话音未落,台后的粉衣丽女接口笑道:
  “这位公子,何必要盘查。我们老实地告诉公子不就行了么?”
  冷云飞转首看着二女,微笑道:
  “如此最好,大家都不伤和气。小可也省却了不少麻烦。”
  粉衣丽女尚未开口,一旁的飞天虎云大鹏截口冷道:“是何处来的毛头小子到这里滋事生非,不知道这场子是我云某人亮的么!”
  说着,迈步走到冷云飞身前,上下打量着他。
  冷云飞朝云大鹏点了点头,微笑道:
  “云大寨主应该听见了我和师哥的谈话,怎么还明知故问?
  “在下也正要请教云大寨主,可曾听说近期江湖上有几个妖女作乱,使武林劫祸频生?武林中人心惶惶,无有宁日。”
  云大鹏冷道:“原来你也是顶峰上人的徒弟。今日你们兄弟是不是诚心要砸我的场子?这两位姑娘请我云大鹏看场,我就得尽其职责。
  “二位究竟要何为,不妨直来直去,不必绕圈子!”
  粉衣丽女一旁道:“云大寨主,你且容这位公子把话说完。我等来历与设擂招亲的意图亦没什么好隐瞒的,让天下群豪尽知又有何妨。”
  说着,对冷云飞嫣然一笑,道:“这位公子,我们可以实言相告。小女东方玉倩,这位是我的师妹铁英兰。
  “我等皆来自关外长白黑水派。羡慕中原武林群雄,意欲攀结为友。更喜江湖侠士英雄,这才设擂招亲,想以身相侍天下武功最高者。
  “一则终身有托;二则以寄仰慕追思之情。不知如此回答,公子满意不?”
  声音婉转动听,吐气如兰。
  言谈间美目顾盼,楚楚动人。
  冷云飞似不为所动,依然恬静如故,微微一笑,道:
  “可是,二位姑娘想到没有,如此设擂比武,天下武林震惊,群雄云聚,刀剑相搏。有多少无辜武士为逞一时豪气而伤亡于刀剑之下。
  “如此下去,岂不使武林元气伤损,江湖祸乱无穷么?”
  粉衣丽女东方玉倩莞尔笑道:“依公子之见,我们这样做是不应该了?那伤亡的众武士皆是为我们所害了?”
  一旁的红衣丽女铁英兰附声道:“不知此事关公子何事?谁能战胜天下群雄在此霸擂一个月,我们就以身相许,那些寻常庸手不自量力,偶有伤亡也是难免。”
  云大鹏也道:“若公子有意于两位姑娘,亦可登台比武,何必假借盘查而对她们犯难。这样只怕我们容得而来到这里的群雄也容不得吧。”
  冷云飞朗声道:“师命难违。况且小可也是受人之托。据说江湖上现有九名美女作乱,敢问两位姑娘是否身列九女之中?”
  单刀直入,一语道破。两位丽女东方玉倩和铁英兰互视一眼,略显惊诧之色。
  东方玉倩正色道:“公子何出此言!我们还是第一次听到江湖上有九名美女作乱。
  “我们姐妹相貌与武功皆平平,欲身列九美之中,亦是可望而不可即,倘若公子强说我等为九美中人,敢问可有真凭实据!”
  冷云飞冷冷道:“证据虽没有,可你们在此招摇惑众,危害武林,我只好毁了这场子再说。”
  一言喊出,台下顿时哗然。
  人们不明真相,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猛地。人群中有一人把手往空中一举,大声道:
  “不能答应!”说完,挤过人群来到台下,身形一纵跃上擂台。他站到台上朝冷云飞冷冷一笑,道:“朋友,是你想毁场子犯难二美么?”
  冷云飞上下打量了来人两眼,见此人身高顶丈,膀阔腰细;身穿黑色武士劲装,斜挂镖囊,腰间悬着一把短刀。
  粗眉入鬓,大眼如漆,古铜色的脸上有几颗麻子。
  看上去果然豪气荡荡,非比寻常。遂淡淡地应声道:
  “请教英雄高名雅号,不知小可所为与汝何干。”
  黑衣武士尚未开口,叶星明一旁道:“师弟,你自然不认识。这位便是镖伤洞庭三恶人,刀斩北岭五怪僧的震天镖薛世统。”
  冷云飞闻言抱了抱拳,对震天镖薛世统道:“失敬。原来是薛英雄至此。”
  薛世统傲慢地哼了一声,冷道:“小老弟,想夺美就登台比武,还说什么毁场子。莫非这台下的群雄就没有一个是阁下的对手么!”
  冷云飞正色道:“小可毁了这‘招亲擂台’,查明二美之真相,使天下群雄免得自相残杀,实乃平息武林祸乱之举,何错之有!”
  薛世统冷道:“朋友自信能毁了这场子么?你若犯难二美,便是与台下群雄为敌。首先薛某这一关也别想过去!”
  说着,手握刀把冷目注视冷云飞。
  叶星明担心地望着冷云飞,道:“师弟,若惹起众怒,唯恐师兄我亦无法帮你……”
  冷云飞瞥了叶星明一眼,凛然道:
  “师哥,小弟奉师命下山,焉能半途而废。况且七派掌门还在山上立等回音。纵然天下群雄皆以吾为敌,刀剑相逼小弟也要毁了这场子,带二美回山复命。”
  声音清朗,落地有声。
  云大鹏愕然道:“你还要掠走二美?”
  薛世统冷冷一笑,对云大鹏道:“云大寨主,请和叶镖头退向一旁,薛某倒要领教这位小老弟的几手高招。”
  云大鹏把手中剑入鞘,对薛世统抱拳称谢道:“但愿薛英雄能旗开得胜,以慰群雄之心。”
  说完便退到台侧坐在木凳上。
  叶星明望了冷云飞一眼,见冷云飞并不看他。
  兀自叹息一声,欲言又止,也走到台侧,坐在云大鹏身旁。
  薛世统见二人退到一旁,遂沉缓有力地抽出腰间短刀。
  朝面前依然手执古剑、身背包袱的冷云飞冷言道:
  “小老弟,请出剑吧。看在你师兄叶镖头的面上我不会伤你,只是想让你知道知道武林中人外有人,刚刚出道不要太目空一切!”
  冷云飞冷冷一笑,道:“阁下是武林中成名人物,自然有资格说这番话。但小可也有言在先:小可若非想置对手于死地,便不会出剑相搏。
  “阁下既然不想伤小可,那我更不该出剑了。请进招吧。”
  薛世统冷冷一笑,手中刀一举喊了声:“得罪了,”接着踏中宫抢上一步,刀光一闪,一式“白鹤展翅”袭向冷云飞肩颈。
  “短刀颇具力道,亦快迅惊人。但更快迅更惊人的是他又袭出了三道白光。显然那是他发射的银镖。
  “发镖是他的看家本领,拿手好戏,自然有独到之处,令人无暇细看。而他的身手虽绝,冷云飞更胜他一筹。
  “但见白色身影凌空一旋,便又落回原地,而地上赫然坠落了三枚银镖和一把短刀。面前站着惊骇失色的薛世统,正用一双惶惑的黑眼盯着冷云飞。
  冷云飞依然那么潇潇洒洒的,他瞥了薛世统一眼,朗声道:
  “阁下刀中加镖的功夫果然不同凡响,小可险些着了道!”
  薛世统微喟一声,近前拾起地上的银镖和短刀,刀入鞘,镖入囊。
  转对右侧的叶星明道:“叶镖头,想不到……”
  话未说完,便叹息一声从台角跳下台去,羞愧满面,悄悄离去。
  叶星明对台上傲然卓立的冷云飞道:
  “师弟,你习会了师父的魔功绝技‘霸王旋’?”
  冷云飞微微颔首道:“小弟露一手,也好让他们知道我非江湖混混,亦非无事生非的武林庸手。”
  话音未落,台下一条青影飘起,轻盈似一朵悠云,飘落台上,显现身形。
  原来是一个身着一领青衫的俊尼。
  她手执佛尘,高宣佛号,自称冰雪一枝梅寒玉。
  冷云飞见这俊尼寒玉举止飘逸,身手也颇俊,遂心中暗忖:
  这尼姑年龄不大,功夫看来却不一般,只看上台这一着凌波虚渡便知内功卓绝。
  遂留意提防,启齿道:“寒玉师傅,不知登台欲何为?”
  冰雪一枝梅寒玉冷冷一笑,道:“适才败在阁下面前的薛世统乃是贫尼师兄,贫尼欲为师兄讨回这个面子。
  “贫尼有言在先,不杀人不动手,你若死了可别怪贫尼心狠手辣!”
  冷云飞傲然道:“出家人六根清净,宜远避红尘恩怨,不想寒玉师傅却……”
  寒玉冷叱一声道:“住口!红尘恩怨无止无休。贫尼虽为出家人,但庙静心不静,习艺学武,为的就是了却人间是非恩怨。
  “费话少说,快些出剑。贫尼出手,意欲以命相拼,非是你死即是我亡!”
  冷云飞正俗开口,叶星明一旁霍然而起道:
  “寒玉师傅,你怕是冒名顶替,无端寻仇吧。据在下所知,薛世统只有一个师弟叫九地恶龙葛光先,却没听说他有什么师妹!
  “而据说冰雪一枝梅寒玉乃一位风尘侠尼,年逾三十,也没有你这般年轻。”
  寒玉闻言立时色变,怒道:“叶镖头,你休得多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武林有两个冰雪一枝梅寒玉,我乃是其中之一!”
  说完转对冷云飞道:“以命相拼你还不出剑吗?”
  冷云飞微微一笑道:“小可该出剑时自然会出剑的!”
  寒玉阴阴一笑,道:“只怕届时你悔之不及。”
  话出口,手中拂尘已挥出,抖出丝丝缕缕的劲气袭向冷云飞胸前各穴。果然是内功较量,力道不弱。
  冷云飞气定神清,见寒玉抖拂尘劲气袭至,遂清啸一声,单掌面前一划,一股掌风暴起将袭近的劲气挡回,接着抢步欺上,手中剑鞘点向寒玉胸前。
  哪知寒玉不退尚进,以胸迎着冷云飞的剑鞘,手中拂尘蓦地横扫……
  “呀”地一声清啸,冷云飞身形电退。
  低头一看,右臂衣袖破裂,右臂上赫然被拂尘扫中,皮绽血流,疼痛难忍。
  他心中惊异,分明觉得自己剑鞘点中对方,因何对方安然无恙?
  遂用衣袖缠住右臂,将剑交到左手。
  抬头对一旁冷目而视的寒玉道:“寒玉师傅,想不到你护身内功如此霸气……”
  寒玉阴冷一笑,道:“你已受伤,理该认输下擂台去,何以还大言不惭地站着不走!”
  冷云飞冷笑道:“小可和你一样,并非为美色而来,自可不必遵守擂台规矩。你不是说若动手就要置对手于死地么?小可也愿以命相陪,若何!”
  说着,暗动功力,气行四腰八脉。欲施“天罡掌”一掌击毙对方,以报伤臂之仇。
  寒玉自然不知冷云飞心中已含杀机,闻言冷道:“既然你自己想死,贫尼便成全你吧!”
  说着,手中拂尘又抖出劲气袭上,与此同时,左手偷偷取出三枚银针,欲一同袭出,致毙对手。
  两个人同怀杀敌之念,亦皆有伤敌之备。
  但狭路相遇勇者胜,高手临阵强者存。
  结果是不言自明:一声清啸响彻山野,冷云飞袭出了摄魂夺魄的“天罡掌”。
  惨叫声震荡耳鼓,寒玉扑身栽倒在擂台上,大口大口地吐血……
  冷云飞愕然:自己的天罡掌下竟有未亡之人!
  是自己念其女流未尽全力,还是其护身内功卓绝!
  他移步近前,注视着地上脸色惨白吐血不止的寒玉,冷言道:
  “你若想死,小可还可帮你一下……”
  寒玉惨凄凄地道:“英雄饶命!贫尼有眼无珠,多有冒犯。不瞒英雄,我乃妙尼慧灵改扮诈称寒玉,欲试英雄武功虚实……前次山中见面后心存爱慕,难以忘怀……”
  冷云飞闻言怦然心动:
  原来是销魂妙尼!
  遂道:“想不到你护身内功倒很管用。”
  销魂妙尼吃力道:“实乃因我内身穿着‘软鳞甲’……否则公子占中我胸前的剑鞘足以令我致伤……”
  冷云飞微喟一声,探手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丸红色丹药递给地上奄奄一息的销魂妙尼,道:“但愿你能从此隐迹山林……”
  销魂妙尼忙不迭地吞下了药丸,稍作调息便挣扎着站起,步履踉跄地走下擂台,头也不回,钻进了人群……
  擂台下一片死寂,群豪都注视着台上的冷云飞,再无人上台迎战。
  因为台下都是练家子,都看出了冷云飞非一般庸手。
  普天下能够与“天罡掌”抗衡的武功屈指可数,能够在“霸王旋”面前立于不败之地者也属凤毛麟角……
  云大鹏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瞥了端坐台后的东方玉倩和铁英兰一眼,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遂起身离座,来到二美身前,赔笑道:“两位姑娘,适才这位冷云飞公子及其师兄叶星明的身手你们也目睹了。
  “依本寨主之意,欲从中为媒将二位荐给他俩为妻,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东方玉倩和铁英兰闻言,似乎正中下怀,两个人蓦地红了脸。
  铁英兰赧然道:“只怕这位冷公子不肯……”
  云大鹏闻言,复转身来到叶星明身畔,低声道:“叶镖头,恭喜贺喜!二美已中意你与你师弟,欲结百年之好,不知意下如何?”
  叶星明喜道:“那天下群雄?”
  云大鹏笑道:“有钱难买乐意!人家二美相中了你们师兄弟,别人又能说什么,况且何人又是你等对手?”
  叶星明闻言喜不自胜,投目二美,心中好不惬意。
  遂起身来到冷云飞身前,低声耳语道:“师弟,适才云大鹏传话,二美已钟情你我,欲结百年之好。你是小师弟你先挑,剩下的是大哥的……”
  冷云飞一怔,转首瞥了台后二美一眼。
  二美见了,越发脸色绯红,俱垂下头去,模样更加娇楚动人,美艳绝尘。
  他微微一笑,道:“师兄,假如我不同意呢?”
  叶星明一怔,急道:“师弟,你……!”
  冷云飞冷道:“我要带她俩回山交给正宗七派掌门……如何处置听任他们。或许从她俩身上还可查询出祸乱江湖的其他妖女真相……”
  叶星明正色道:“要是我不许你将她俩带走呢?”
  冷云飞蹙了蹙眉,沉吟道:“莫非师兄你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么?”
  叶星明道:“待为兄与云大鹏他们商议一下……”
  说着,回到台侧,将冷云飞之意说一遍,请云大鹏与二美言明。
  云大鹏听罢冷笑道:“这样唯恐不妥。只怕你叶镖头的武功不能令二美满意吧。”
  叶星明登时红了脸,道:“那只好让我师弟将她俩带回天鹤山交给正宗七大门派了。”
  云大鹏道:“此事也忒棘手,待我与二美再作商议。”
  说完,移步来到二美身畔,笑道:“二位姑娘,适才你们的心意本寨主已为你转达。
  “只是这粉麒麟冷云飞不肯,他执意要带你们去见正宗七派掌门,说还想从你们身上查询出别的祸乱江湖的妖女真相。
  “而他的大师兄不想让他带走你俩,他要带你们远走他乡……不知你等可愿意与他……”
  东方玉倩闻言急道:“现在已别无选择,这个冷云飞武功超群,无人能敌,却不如先应下这叶星明,作权宜之计。”
  铁英兰瞥了冷云飞一眼,低声道“看样子若无他师兄在场,咱们今日却难脱他手!”
  云大鹏会意,转身回到叶星明身畔,笑道:
  “叶镖头,真羡慕你呀!二美居然愿意与你远走他乡。”
  叶星明正待开口,一旁的冷云飞冷冷地截口道:
  “她们不过是求暂且脱身。师兄,不知你心下明白否?”
  叶星明扬声道:“师弟,你可以回山复命了。这里的事你休要再管,为兄自会好自为之。”
  冷云飞蹙了蹙眉,沉声道:“师兄,我改变主意了。既然她俩不是真心追随于你,也不必为她们担过而受师父责怪,还是让我带她们回山吧!
  “若有人阻拦我便杀了她们,提着她们的人头回山复命,亦无不可。”
  叶星明一怔,嗔怨道:“冷云飞,莫非你不想给师哥这个面子了?”
  冷云飞道:“她们既然无情于你,还有这个必要么?”
  叶星明怒道:“你是说她们是钟情于你么?”
  冷云飞急道:“师哥,别误解,我并非此意……”
  叶星明冷哼一声,蓦地抽出背上双戟,对冷云飞道:“你是逼我与你动手!今日咱们也比试一番,你若胜了人你带走,我要胜了人怎么办你就别管了!”
  冷云飞没有回答,站在那里动也没动。
  想不到事情会僵到这种地步,莫非真地要和师兄交手才能解决么?
  他转首环视,看见了幸灾乐祸得意洋洋的云大鹏和美目顾盼的二美。
  他们一定得意非凡,他们知道自己不会胜了大师兄,那样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一股莫名的怒火升上心头,浓浓的杀机在冷云飞的美目中涌现。
  蓦地,一声清啸响起,他身形飘起,掠向了台后端坐着的二美,手中剑鞘迅疾挥出……
  惊叫声和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铁英兰被冷云飞飞出的剑鞘击中左肋,倒在地上。
  疾身扑上挥剑保护东方玉倩的云大鹏被冷云飞手中剑刺中前胸,倒在血泊中,鲜血涌出,奄奄一息……
  冷云飞并不住手,手中剑一颤,刺向了奔过去救护铁英兰的东方玉倩。
  然而,一条人影掠至,叶星明挥双戟截住了他,嘴里气咻咻地道:
  “师弟,你疯了么!”
  冷云飞收回了剑,再见东方玉倩背着铁英兰已跃身下擂台。
  台下人群登时大乱,群雄纷纷四散开去。
  他急忙拾起甩出的剑鞘,将剑入鞘,拿在手里,奔到台边。
  正想跃下尾随追去,叶星明飞身掠至,再一次横戟拦住去路,并冷言道:
  “冷云飞,你到底想干什么!云大鹏已死在你的剑下,‘招亲擂台’也毁在你的手中,何苦还要赶尽杀绝!”
  冷云飞回首一瞥云大鹏,果然僵直不动了。
  再看台下越发混乱了,二美混进杂乱四散的人群里,踪影不见。
  他悻悻地瞥了叶星明一眼,冷言道:“我要找到她俩,一定提着她们的人头回山复命!否则正宗七大门派掌门会笑话我们天鹤山……”
  叶星明急道:“师弟,你到何处去找她们?”
  冷云飞答道:“人过留影,雁过留声。何况她们是两个月貌花容的丽女!我不信找不到!”
  说完,飘身跃下擂台。
  台上剩下了手执双戟木然而立的金麒麟叶星明。
  他眼望西天,仰面叹道:“但愿他找不到她俩……”
  冷云飞没有找到东方玉倩和铁英兰,但却在两天后追踪觅迹到了二女的去处:
  泰安府。
  第二天傍晚,他来到了泰安府,落脚在泰安府内最大的一家客栈:
  昌源客栈。
  昌源客栈是二层楼,楼上是客房,楼下则是餐厅,冷云飞直到餐厅,一边吃着晚饭,一边思忖着该怎样探听到二女地落脚之处。
  不知不觉之中杯干盘净。
  吃罢了晚饭,心中依然没有好办法可施。
  正想回房歇息,突听客栈庭院一阵喧闹声起,室内食客不知发生了什么俱纷纷奔出,到庭院探看究竟。
  冷云飞亦随之奔出。
  到了庭院,举止向吵闹处望去,见庭院内灯笼杆下站着几个人,正面红耳赤地大呼小叫。
  目光所及不由一怔。他认出其中有两个人正是在泰山“招亲擂台”下遇见过的风雨双钩曹虎和杨一刀。
  再一看两人对面,站着一位红衣披肩长发的丽女,腰间悬剑,足踏蛮靴。
  两道蛾眉藏怒,一双凤目含威。
  身材丰盈,举止婀娜,正用手指着曹虎和杨一刀说着什么。
  遂挤过面前的两个食客来到近前,截口道:“这不是辽东杨一刀和凤阳曹虎么?”
  红衣丽女闻言缄了口,转睛瞥了冷云飞一眼,登时一怔,脱口道:
  “你是谁?也是这两个盗马贼一伙的么?”
  近前看分明。冷云飞更加感到这红衣丽女不但容貌俊美,尚有一种令人遐思绯想的魅力。
  只是她正在发怒,在美艳中便透出些许的冷傲,越发显得不比寻常,独具韵度。
  听她启齿发问,遂微微一笑,道:“姑娘何出此言,小可只是与这二位仁兄有过一面之雅,更不知他们何时成了盗马贼了?”
  曹虎一旁急辩道:“小老弟,别听她信口雌黄。我们根本没有看见她的马……”
  红衣丽女截口怒道:“住口!我的大宛追风马分明拴在马厩内,待我去牵时却不翼而飞。而你俩神色鬼祟正急着离栈而去,一定是你们的同伙盗了去!”
  冷云飞笑道:“俗话说‘捉贼要赃’,他们没有牵着你的马,你怎好说他们盗去了呢?简直是岂有此理!”
  红衣丽女凤目一瞪,怒道:“这位公子,既然你与他俩只一面之雅,可见并无深交。你怎知他们不会盗我的马?若非是同伙你何以会帮他们说话呢?
  “不管怎样,今日我的马便朝他们要定了,如不还我宝马,他们就别想活着走出这昌源客栈!”
  曹虎和杨一刀脸上俱显忿忿之色,正欲发作,蓦地大门口有人冷冷地道:“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声音似一股阴风,闻之令人毛骨悚然,不由从心里升起一股冷意。
  庭院众人纷纷投目望去,见大门口早立着三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皆穿黑色武士劲装。
  中间为首的这位身材颀长,白面无须,一双小眼睛精光烁烁,透着孤傲冷酷。
  右首是位虬髯大汉,神情威猛,眉宇间藏含着残忍凶暴。
  左首是位疲惫的中年人,面色蜡黄,形容倦怠,初看平淡无奇,细看则整个地给人以一种摄人魂魄的寒意。
  这寒意是从他腰上那怪模怪样的兵器上发出的。
  就在众人端详这三个人时,他们已经迈步来到了红衣丽女和曹虎、杨一刀面前。
  为首的大汉望了红衣丽女一眼,冷道:“是你丢了马?”
  红衣丽女颔首道:“不错。你等何人?”口气并不弱,丝毫也不为对方气势所震慑畏怯。
  为首大汉阴阴一笑,还未开口,旁边早凑上来一位掌柜模样的小个子,躬身施礼道:
  “原来是三位爷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说着,回首对红衣丽女恭声道:“姑娘您不认识,这三位便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白道四大天王’中的三位。”
  冷云飞闻言忍俊不止,微微笑道:“人人敬仰?小可头一次听到江湖上还有人人敬仰的人物。”
  为首的大汉瞥了冷云飞一眼,又对红衣丽女冷道:“你的马可是红色?”
  红衣丽女道:“不错。莫非你等见过了?”
  旁边的虬髯大汉接口道:“见过。让鬼火猴孙百方骑跑了。”
  杨一刀闻言,便如释重负,得意一笑,对红衣丽女道:“姑娘听见了吧?还说我们是盗马贼不!”
  红衣丽女一怔,正欲开口。虬髯大汉朝杨一刀冷道:
  “你们不是盗马贼,亦是孙百方的同伙!一定是你们给他通风报信,才得以让他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驰马逃脱!”
  为首的大汉见杨一刀目瞪口呆,遂冷冷一笑,道:
  “别害怕,只要你们告诉我们鬼火猴逃到哪里去了,待我们擒获了,追回八宝鸳鸯瓶,就饶你等不死!‘白道四大天王’历来一诺千金,从不食言!”
  曹虎一旁急道:“你说什么?我们没听明白。我俩没看见什么大宛追风马,更不认识什么鬼火猴。
  “只是要离店时被这位姑娘拦住,硬说我们盗了她的马……这一切从何说起呀!”
  “啪”地一声,曹虎的脸上重重地挨了一个嘴巴。
  出手的是那瘦瘦的中年人,他打完了曹虎并不去看对方,而是去注视自己的手,好像看看是否弄脏了自己的手。
  为首的大汉瞥了曹虎一眼,冷言道:“快说实话,我们耐性有限。”
  红衣丽女一旁附声道:“你们和那盗马贼是不是一伙?”
  为首大汉转头冷叱道:“姑娘,请别在这里大呼小叫。你的马看管不严,给鬼火猴提供了方便,使他驰马逃脱,你也逃不出干系,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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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2: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追觅芳踪
  红衣丽女闻言冷冷一笑,道:“阁下,难道我丢了马还有错?”
  虬髯大汉冷道:“若是你不丢马,孙百方会逃走么?”
  遂转对曹虎和杨一刀阴阴一笑道:“说,鬼火猴到底逃往何处?不说实话,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庭院里看热闹的店客已经大半躲回到了屋里。
  剩下的几个人也远远地站到了屋檐下。
  只有冷云飞和那个掌柜模样的小个子还留在曹虎和杨一刀身旁。
  天已经黑下来,杆上的灯笼亮了,淡红的光晕映着庭院里几个人神情各异的脸庞。
  冷云飞双臂抱在胸前,看得饶有兴趣。他的剑和包袱都放在客房里。
  曹虎和杨一刀一脸苦相,似是百口难辩,又像是满腹屈辱。
  红衣丽女依然俊面罩寒霜。冷目而视,不知心中有何主意。
  沉默少倾,突然杨一刀微喟一声,用手一指曹虎,道:
  “三位天王,我说。那马是他和鬼火猴偷的,我负责打眼放哨,至于鬼火猴逃往何处该告诉他的,我可不知道。”
  曹虎一惊,转首望着杨一刀,怔了片刻,急辩道:“你……杨兄,你说什么?!”
  为首大汉冷冷地道:“他说什么我们已经听见了,该轮到你说了!?
  曹虎急得面红耳赤,大声道:“我……我说什么,没有的事!他……”
  转对杨一刀怒道:“你放屁!若不看在你曾救我一命,我,我他妈的杀了你!”
  杨一刀并不理睬曹虎朝他大喊大叫,遂朝为首的大汉献媚讨好地一笑,道:
  “先前我帮他们盗马算是有过,现在我把实情相告亦算有功,将功补过,请阁下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为首大汉微微颔首,道:“你且站到一旁。”
  又对曹虎道:“你的同伙都说了,你还有何话讲,再不从实说来,只怕悔之不及!”
  曹虎把头一昂,气咻咻地辩道:“让我说什么,本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杨一刀,他……”
  话未说完,惨哼一声弯下腰去。
  原来是瘦瘦的中年人起脚踢中了他的腹部。
  那人阴声怪声地道:“小子,你还想尝尝气血倒流的滋味么!”
  曹虎疼得脸上沁出汗珠,吃力地道:“我他妈的什么也不知道!”
  说着,挺直腰,伸手去抓背上的风雨双钩。
  可是手还没有摸到双钩,那瘦瘦的中年人便冷哼一声,一掌拍出,击中曹虎的前胸,把他打得后退四五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手指面前的为首大汉,怒道:
  “你们欺人太甚,大爷和你们拼了!”
  话落他抽出风雨双钩,想扑上拼命。
  突然,一旁人影一闪,冷云飞掠身拦住了曹虎,朗声道:“这样岂不白白送死!”
  曹虎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血迹,喘息道:“士可杀不可辱!我……”
  冷云飞沉声道:“告诉我,你们可真的盗了那马,帮助了鬼火猴么?”
  曹虎委屈地大声道:“他奶奶的!什么狗屁鸟马,我们连看也没看见,那个鬼火猴我还是平生第一次听说……我敢对天誓,要说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说着,眼中含泪,屈辱难抑。
  冷云飞蹙了蹙眉,转首直盯着杨一刀,朗声道:
  “阁下怎么这样不仗义,为保自身而不惜出卖朋友,历来为江湖人所不齿!你前番在‘招亲擂台’之所为,小可已看在眼里记在心头。果然是奸诈之徒!”
  杨一刀羞愧满面,急辩道:“公子何出此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冷云飞冷冷一笑,截口道:“人可为己,但不可损伤他人。损人而利己者,无异禽兽。”
  为首大汉一旁阴冷一笑,道:“年轻人,你是哪条道上的朋友?请报名号!”
  冷云飞瞥了为首的大汉一眼,傲然道:“冷云飞,恩师赐号粉麒麟。”
  杨一刀一旁凑近为首大汉道:“就是他毁了泰山的‘招亲擂台’,正四处追杀设擂招亲的两位美女!”
  为首大汉微微颔首,冷道:“年轻人,你知道我们是谁么?”
  冷云飞胸前一抱拳,说了声:“请教!”
  为首大汉扬声道:“毒手惊天下、神捕美名扬。在下毒手神捕司马霜。”
  虬髯大汉也高声道:“在下望影而逃聂世烽。”
  瘦瘦的中年人瞟了冷云飞一眼,阴阳怪气地道:“曹星,人称追命鬼。”
  冷云飞淡淡地道:“还有一位使恶虎钢爪的辣手无常邹景胜。可惜他已经死了。”
  毒手神捕司马霜冷冷道:“我们已经知道了。四弟在从荆门州赶来泰安府途中为奇僧怪道所害。此仇我们一定要报!”
  又对冷云飞厉声道:“年轻人,你站出来是要打抱不平喽!”
  冷云飞漠然道:“不过是想让事情公道一些,别便宜了歹人,也别冤枉了无辜!
  “这位曹虎兄没盗马亦不认识什么鬼火猴,你们何以如此加害于他!
  “这位杨老兄心怀奸诈,只顾自保不惜陷害朋友,委实该诛!”
  聂世烽阴恻恻一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等的不是了?年青人,你可知鬼火猴这案子事关重大,他偷走了青云府巨富马仁堂祖传八宝鸳鸯瓶。
  “马仁堂专门求助‘白道四大天王’帮助找寻。他老人家昨天才离开泰安府回家。我们费尽心机,四处追踪查访,才证实是鬼火猴所为。
  “后得知他竟藏匿在这昌源客栈。我们只想一捕而获,不意竟让他逃走了。若非有同伙暗助,他怎能知我们要来此?
  “又怎能盗马逃走?我们已接下这桩买卖,抓不住鬼火猴,如何向青云府的马仁堂交代!?”
  话音未落,一旁的红衣丽女突道:“找人夺宝那是你们的事,小女只是要找回失去的宝马,恕不奉陪,后会有期。”说完,瞥了冷云飞一眼,转身欲走。
  追命鬼轻身一掠,拦住红衣丽女的去路,正欲发难,司马霜沉声道:
  “让她走吧。只是要留下名号,日后以便查询。”
  红衣丽女回首漠然道:“冷凤凰。初涉江湖还未混得上字号。”
  说完,轻盈举步,扬长而去。
  司马霜见红衣丽女冷凤凰离去,朝冷云飞阴阴一笑,道:“看在公子的面上我们放走了一个人,而剩下这两个人我们要带回去继续追查鬼火猴的去处,公子不介意吧?”
  冷云飞漠然道:“你们放走的女子小可并不认识,还不像这二位尚有一面之雅。这个人情恕小可不领!
  “若给小可面子可以放这位曹虎兄一马,你们带走这位杨兄回去严加审问,或许能有所获。”
  司马霜正欲开口,聂世烽冷道:“凭什么?年轻人,凭你长相漂亮么?你若敢与在下对一掌,这个面子我们可以给你!”
  冷云飞凛然一笑,道:“此话当真?”
  司马霜冷道:“‘白道四大天王’一言九鼎,怎有戏语!公子尚能在天下群雄面前毁掉‘招亲擂台’,身手亦非等闲,我们正好一睹为快。”
  冷云飞淡淡地道:“请出掌吧。”
  话音刚落,顿觉身后劲风暴起,知有人偷袭,急忙身形凌空一旋,挥掌迎出……
  “扑”地一声闷响,有人失声惊叫道:“霸王旋!他是顶峰老魔的徒弟!”
  失声惊叫者乃是追命鬼曹星。
  聂世烽和司马霜脸色微变。聂世烽冷笑道:“公子果然非一般庸手,尚接下了我三弟这一‘钟馗夺命掌’。既然有他代劳,在下也就不出手了。”
  冷云飞朗声道:“那你等可同意放过这位曹虎兄了?”
  司马霜悻悻地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聂世烽和追命鬼两人瞥了冷云飞一眼,连头也不回尾随离去。
  庭院的灯笼杆下剩下了冷云飞和曹虎、杨一刀,还有那个掌柜模样的小个子。
  夜风拂来,微含凉意,灯笼在风中轻轻晃动。
  冷云飞望了曹虎一眼,朗声道:“你们不回家,怎么来到了这里?”
  曹虎望了杨一刀一眼,忿忿地道:“都是他,硬要拉着我追踪二美,方来到这里。”
  冷云飞急道:“可见到二美了么?她们现在何处?”
  杨一刀献媚一笑,道:“那两位丽女昨天还住在这昌源客栈。后来遇见了青云府的马仁堂和他的保镖,便带着一同去青云府了。
  “只因那马仁堂的保镖英武不凡,我俩也未敢造次……”
  冷云飞瞟了杨一刀一眼,冷道:“你走吧。但愿别让小可再遇见你!”
  杨一刀尴尬一笑,灰溜溜地走出大门,转首对曹虎道:
  “曹虎兄弟,要不要和我一同走?”
  曹虎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气恨地骂道:“去你妈的吧!”
  冷云飞忍俊不禁,不由掩口而笑……
  接下来,曹虎又对冷云飞千恩万谢,方辞别回凤阳去了。
  冷云飞回到客房歇息一夜。
  翌日晨,吃罢早饭,向店小二问明了去青云府的路途,便背包拿剑,上路急行。
  青云府距泰安府只有一天的路程,冷云飞心急脚快,薄暮时分便来到了青云府。
  举目望去,好大的一片庄院,绿树掩映中屋宇层层。
  近前只见门楼高大气派,红砖碧瓦,朱漆大门上嵌有金黄的门钉。
  门前有四个拴马桩,两尊坐着的石狮,栩栩如生。
  门上首横额之上有三个金灿灿的大字:青云府。
  冷云飞见了心中暗忖:都道这青云府巨富马仁堂,乃山东一首富,单这门楼就这般阔气,庄院之内如何奢华富贵,便可想而知了。
  他正想上门敲门,突然“吱呀”一声响,大门旁的一个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
  但见前面的老者身穿锦衫,满头银丝飘逸,正转身对跟出的彪形大汉抱拳笑道:
  “葛老弟留步,山高水远,咱们后会有期。”
  彪形大汉以礼相还,道:“烦请袁老前辈向江老太爷请安,就说葛光先问候他了。”
  锦衫老者颔首应允,然后扬长而去。
  彪形大汉正欲转身门进,一眼瞥见东张西望的冷云飞,遂沉下脸道:
  “你看什么?找谁么?
  冷云飞道:“在下求见马公子。”
  彪形大汉上下打量了几眼冷云飞,冷道:“请教阁下名号。”
  冷云飞朗声道:“粉麒麟冷云飞。烦请您回禀马公子,他与小可曾有一面之雅。”
  彪形大汉思忖道:“你先在这等一等,待某让人回禀公子一声,他若见你,你便进来,若不见,你只好走了。
  “因为近来府中丢了八宝鸳鸯瓶,老太爷心绪一直不佳,曾责怪过公子江湖朋友太多,每天门庭若市,应接不暇。
  “其中难免有末流小人与浪得虚名之辈。所以公子接客开始谨慎了。”
  冷云飞微微一笑,道:“请您禀报一声,若马公子不见,小可即刻离去。”
  彪形大汉闻言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门去。
  有顷,便听门里一阵脚步声响,接着两扇朱漆大门大开,门内现出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位贵公子,大红衣褂,油头粉面,正是青云府的贵公子马志鹏。
  在他身旁卓立着两个人,左首这位体态魁伟,相貌堂堂,腰悬狭锋明月刀,正是索命三郎楚天风,曾经在泰山“招亲擂台”霸擂十八天的就是他。
  右首是位黑衣公子,身材适中,脸颊瘦削,一双凤目有些吊眼梢,腰间佩剑,黑衣冷面,凤目传神,气质独特,让人看一眼就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冷云飞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并不抢先答话,而马志鹏一见门外的冷云飞,便惊喜地叫了一声:“恩公!果然是你驾到!”说着抢上几步来到过前,仆身便拜。
  冷云飞出乎意料,急忙用双手一托,挽住未跪下来的马志鹏,笑道:
  “马公子,如此大礼折杀小可矣!”
  马志鹏就势站起,一把握住冷云飞的手,感动道:
  “恩公,我花花公子再薄情寡义,对救命恩人焉能慢怠。那日在缚虎镇遇玩命太岁葛占魁无端欺辱,若非恩公臂助,岂有我马志鹏的今日?
  “真是苍天有眼,今日送恩公上门,我定要厚厚补报。”
  说着,转对一旁满脸惊异的彪形大汉道:“葛统领,快去安排厨下杀猪宰羊,大摆宴席。再告诉所有家人,说我恩公至此,让他们皆出席相陪。”
  彪形大汉不敢怠慢,应声而去。
  冷云飞望着彪形大汉离去的身影,对马志鹏道:
  “此人自称葛光先,是不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震天镖薛世统的师弟?”
  马志鹏道:“正是。他便是九地恶龙葛光先,现在我们府上当护院统领,负责全府安全防卫诸事。”
  说着,对冷云飞道:“恩公,快请到客厅一叙。”
  冷云飞笑道:“马公子,请别这样称呼,只是称我小弟好了。一口一个恩公,我委实愧不敢当。”
  说着,和马志鹏携手进门,沿甬道往院里走。
  一边走马志鹏已将身旁二人向冷云飞做了介绍。
  除了那个楚天风外,另外的黑衣公子正是三星霸王剑古寒良。
  三人乃是异姓兄弟,曾结拜为“桃园三友”。
  马志鹏为长,古寒良为次,楚天风是老三,故称索命三郎。
  冷云飞听了心中称奇:古寒良和楚天风俱是武林中名声赫赫的人物,而马志鹏却真的是个花花公子,武功竟一点不会。
  心中思忖着,游目观赏院中景致,但见四周松柏挺拔,修篁摇曳。
  甬道旁有两个大花坛,鲜花争奇斗艳,花香扑鼻。
  蝴蝶翩跹花间,俊鸟啭鸣树上,盎然成趣。如诗如画。
  绕过花坛,穿过竹林,曲径通幽,面前现出一排房舍,画栋雕梁,如至仙阁。
  未至门前,屋中早迎出两名素衣碧裙少女,盈盈含笑,恭立门侧,纤手一引,做了个“请”势。
  让进了冷云飞和身后的马志鹏、古寒良、楚天风。
  一走进客厅,微感淡香袅袅。
  室内陈设豪华,窗明几净,不染微尘。
  脚下绒毡绣着花鸟,鲜艳夺目。
  四壁厢俱是软椅,椅前摆放着精致的茶桌。
  墙壁上挂悬着几幅丹青字画。
  冷云飞微微留意,见那字乃名家真迹,那画亦为传世精品。
  接下来分宾主落座,早有门侧恭迎少女近前,给四个人斟上香茗,方悄然退出。
  临走时还点燃了厅内四支明烛,立时满室生辉。
  冷云飞呷了口香茗,对身畔的马志鹏笑道:“马公子身处温柔富贵乡,难怪不习武功。换了小可也会这般舒适享受的。”
  马志鹏笑道:“虽然我不会武功,但我却极愿意结交武林朋友。比如我的这两位兄弟与我相交莫逆,情同手足。
  “那天我受葛占魁那小子的欺辱之事让他俩知道后,还一直想替我复仇雪耻。”
  楚天风一旁笑道:“若非赶上府中丢了八宝鸳鸯瓶,我们哥俩也早就去把那小子的人头取了来!”
  冷云飞闻言微微一笑。
  心道:葛占魁的人头是好取的么!姑且不说他爹葛老歪乃是人闻人怕的黑道巨擘,单是他本人的武功也相当霸气。
  但这话又不好说出,遂道:“八宝鸳鸯瓶还没寻到么?不是说老太爷已委托‘白道四大天王’查询了么?而据‘白道四大天王’说,偷八宝鸳鸯瓶者乃是鬼火猴孙百方。”
  马志鹏微喟道:“家父是找过‘白道四大天王’并说要是他们能找回八宝鸳鸯瓶,便赠以重金为谢。
  “家父刚从泰安府回来,也听说那八宝鸳鸯瓶让鬼火猴偷了去,‘白道四大天王’正全力追捕,其实即便是追回了那瓶子,我们也注定要破费一大笔钱。
  “这不,我的这两位兄弟听说我这里出了事便急急赶来,他们要出去擒拿那鬼火猴,而我担心他们和‘白道四大天王’再发生冲突,坏了追捕大事。
  “故此才没让他俩出去,因为‘白道四大天王’是家父托人找的,我们从旁一插手老爷子会生气的。”
  冷云飞灵机一动,笑道:“小可也刚好从泰安来,听说令尊从泰安昌源客栈带回两位美女,而这两位美女正是在泰山投擂招亲的那两位,不知可有此事?”
  马志鹏闻言笑道:“原来恩公是因此登门。不瞒我说,听手下人讲家父从泰安回来时确实带回两个美人,想来一定还在家父那里。
  “若你有兴趣一会儿开宴,让家父喊她们为你陪酒就是了。”
  冷云飞正欲开口,楚天风一旁惊愕道:“大哥,这事我怎么不知道?莫非泰山的‘招亲擂台’让人给毁了?”
  转对冷云飞道:“在下将擂主之位让给了令师兄叶镖头,他又败在何人手下呢?”
  冷云飞微怔,道:“你当时没在场么?”
  楚天风道:“我下了台便离开了。后听说青云府出了事便赶到这里来了。正好碰见我二哥从沧州也赶来这里。”
  冷云飞闻言望了一眼古寒良,古寒良一直缄默不语。
  他正想承认是自己毁了“招亲擂台”,突听门口脚步声响,九地恶龙葛光先出现在客厅门口,恭声道:“禀告公子,餐厅酒宴已备好。”
  马志鹏闻言转首对冷云飞道:“咱们先吃饭吧,席间不妨开杯畅言。”
  冷云飞颔首。马志鹏便起身离座,对门口的葛光先道:
  “老太爷及我母亲他们可通知了么?”
  葛光先点头道:“均已通知。我还让人接来了公子的相好小桃红、四季香。”
  马志鹏笑道:“葛统领,你真会办事。”
  冷云飞和古寒良、楚天风这时也离座起身。
  马志鹏与冷云飞在先出了客厅,由葛光先引领几个人径奔餐厅而来。
  餐厅距客厅不远,绕过一座别致的小楼,便来到餐厅。
  马志鹏告诉冷云飞那小楼是府里女眷的住处,他母亲和妹妹及丫环们都住在其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冷云飞暗忖:倘若二美真的在府中,也必栖身楼内。
  说话间,几个人走进了餐厅。
  但见厅内明烛耀耀,香气袅袅。
  宽阔的厅内摆放着四张大圆桌,桌上皆摆满佳肴珍馐,有红有绿有黄有白,菜色鲜艳。
  冷云飞略略一瞥,不下三十道菜,可谓丰盛已极。
  在每张圆桌旁都放着一坛酒,虽然未开盖,仍可闻到淡淡酒香。
  马志鹏将冷云飞引到一张主桌前,指着正位让冷云飞落座,冷云飞推辞道:
  “还是把正位留给老太爷吧。”
  话音未落,门口有人喊道:“老太爷到!”喊声一落,众人皆投目门口,见有一身穿锦衫手挂拐杖的皓首老人走进屋来。
  老人慈面善目,大耳垂轮,满头银发,鬓髯如雪。
  在老人身旁紧跟着一位紫衣公子。
  一走进屋,便双手拄拐杖站定,举目环视道:“鹏儿,听说救你性命的恩公驾临,可来了么?”
  马志鹏急步上前,躬身施礼道:“回禀父亲,恩公已至此。”说完,转首一指冷云飞,道:“这位就是,他叫粉麒麟冷云飞。”
  冷云飞紧走两步,躬身一礼,道:“拜见老前辈。小可路见不平,援手解危。实出偶然,所称恩公愧不敢受。”
  马仁堂尚未开口,他身旁的紫衣公子脱口喜道:“师弟,怎么会是你!”
  冷云飞早认出马仁堂身旁的紫衣公子是二师兄铁麒麟杨俊,闻言笑道:
  “二师兄,你一向可好?”
  杨俊微微颔首,转对马仁堂恭声道:“咱们在泰安府昌源客栈遇上的那个杨一刀和曹虎,老太爷可还记得么?”
  马仁堂略作思忖道:“就是要欺负两个女子的那两个人么?”
  杨俊道:“正是。当时我救下了那两个女子。那杨一刀告诉我说,那两个女子就是在泰山招亲设擂的二美。
  “并说有一个叫粉麒麟冷云飞的白衣公子毁了擂台,他所说的那个冷云飞就是这位,我的师弟。”
  马仁堂双睛一亮,道:“冷公子尚能在天下群雄面前毁得‘招亲擂台’,身手必非寻常。”
  冷云飞谦声道:“前辈过誉,那都是我大师兄叶星明的功劳……”
  转对马志鹏道:“快请令尊入席吧。”
  马志鹏颔首,便引马仁堂坐在正位上,引冷云飞坐在右首,自己坐在左首。
  冷云飞身旁是杨俊,马志鹏下首是古寒良和楚天风。
  刚刚坐定,马志鹏便凑近马仁堂笑道:
  “爹爹,冷公子本是为了那在泰山设过擂的二美而来,听说那两位女子来了咱们府上,能否请来陪他喝几杯,也好让孩儿一睹芳容。”
  马仁堂一怔,道:“鹏儿,前些天你不是说到泰山去了么?怎么没看见那两个女子?”
  马志鹏懊丧地道:“只因途中迷路,在缚虎镇遇上了葛占魁,后来便逃回家来,再没有去……”
  马仁堂回首望了杨俊一眼,道:“那两位女子可还在楼上么?”
  杨俊道:“那个叫铁英兰的已经伤势痊愈。她们今天清晨便离府而去了。”
  马志鹏急道:“她们去往何处?”
  杨俊嗫嚅道:“她俩和三位小姐住在一起……”
  话音未落,门口有人喊道:“夫人到!”
  喊声一落,便听有人嗔道:“别大喊大叫的!我到就我到,还喊什么!”
  冷云飞闻声望去,见门口走进一位穿绸挂缎、珠光宝气的老妇人。
  年逾花甲,却还涂脂抹粉。
  身旁跟随着一位丫环模样的少女。
  一见这少女,冷云飞蓦地一怔:好俊美的小丫环!
  但见她一领素衫裹住窕窈玉体,满头秀发绾成两个云髻。
  明眸清澈如秋水,俊面美艳似芙蓉。
  尤其是那丹唇两旁各有一个甜甜的酒窝,衬托着一口皓齿,使满脸笑意盎然,天真烂漫。
  冷云飞正看得出神,只觉肘边有人碰自己,低头见了,方知二师兄提自己。
  忽觉失态,不禁赧然。
  这时,老妇人径直向桌边走来,道:“鹏儿,到底来了什么样的高朋贵客,还要老娘我来陪宴!”
  马志鹏急忙起身离座,让老妇人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一指马仁堂身旁的冷云飞道:
  “就是这位冷公子,他曾救过孩儿的性命。”
  老妇人抬眼瞥了冷云飞一眼,笑道:“哟,这位公子长相好俊呀!原来是我儿的救命恩人。这么说我陪宴却是应该的。”
  那位素衣俊美的丫环便站在老妇人身后,也正拿眼去瞟冷云飞,瞟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马志鹏见古寒良、楚天风都移了一位,让出老妇人身旁的位子,便又坐下。对马仁堂道:“父亲,妹妹她们……?”
  杨俊瞟了门口一眼,道:“来了。”
  门口果然一阵喧闹。
  涌进几个艳装女子,俱浓装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
  冷云飞游目瞥见,皆没有一个姿色及得上老妇人身后站着的丫环,便也懒得细看。一瞥之下,觉得有两个女子甚是眼熟。
  这时马志鹏喊那几个女子过来见礼。
  一阵香风拂来,几个女子来到桌前,先是向马仁堂夫妇见礼请安,接着又向冷云飞施礼问候。
  冷云飞以礼相还,便算是认识了。
  方记起其中觉得面熟的两位艳女乃是曾经在缚虎镇见过的马志鹏的相好小桃红和四季香。
  而另外三个丽女乃是马志鹏的妹妹“马家三秀”马灵玉、马灵春、马灵珠。
  又有马灵玉告诉马仁堂,她们的母亲,马仁堂偏房侍妾葛梅花因身体不适,故不能来陪宴。
  冷云飞听后方知道,马仁堂共有一妻一妾,妻乃是这个老妇人,为他生了个儿子马志鹏,妾乃是那个葛梅花,为他生下了三个月貌花容的女儿。
  众女子参见礼毕,便到邻桌坐了。
  这时,老妇人对身后的小丫环道:“甜儿,你也和她们去一同进餐吧。”
  小丫环甜儿应了一声,便莲步轻移来到邻桌,先向桌旁几个女子施了礼,柔声道:
  “见过几位姐姐了。”说着,在空位上坐下。
  小桃红和四季香互视一眼。小桃红对甜儿莞尔一笑,道:“甜儿,你近来怎么这样高兴,怕是遇上了什么喜事吧。”
  杨俊碰了一下身旁正注目邻桌的冷云飞,笑道:
  “师弟,你还在找那东方玉倩和铁英兰么?适才马公子不是问过三位小姐了,她们也不知二女去往何处了。还是先喝酒吧。”
  冷云飞脸一红,又觉失态,掩饰地一笑,道:
  “小可下山以来还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美艳女子。”又对马志鹏笑道:“那天在缚虎镇你真的要赌输了,这里只怕就要有两个断手美女了。”
  马志鹏笑道:“所以小桃红和四季香对你一直感激呢!要不要让她们过来陪你呀!”
  冷云飞连连摆手,笑道:“不可,不可。”
  马志鹏微微一笑,转对马仁堂道:“父亲,人已到齐,咱们开席吧。剩下的两桌让下人也一同进餐。”
  马仁堂微微颔首,转对门口恭立的葛光先道:“你去安排一下,让总管他们也一同进餐吧。”
  葛光先应了一声,喜滋滋地奔出门去。
  马志鹏这时朝旁边不远垂手恭立的两个白衣妙女道:“斟酒!”
  两位白衣少女便开启酒坛,为每人斟了一杯酒,立时酒香四溢。
  马仁堂先擎杯道:“这第一杯为冷公子光临敝处接风洗尘!”说完,率先饮进,余者相随也喝净了杯中酒。
  冷云飞只因没有见到二美东方玉倩和铁英兰,心中怅然,又不知二女逃往何处,越发忧虑。
  但马仁堂父子盛情招待,频频劝酒,亦难推却;加之美酒醇香,佳馐适口,所以每杯必饮,倒也畅怀。
  酒过三巡,邻桌的几个艳丽女子过来殷勤敬酒。
  说些溢美之辞,使冷云飞飘飘然,心中甚悦,每杯必饮,最后竟醉意朦胧……
  怎么离开酒桌、走出餐厅的,冷云飞已不知道。
  待他觉得口渴,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雅床上,衣服没有脱,床头小柜上放着他的包袱和那把古鞘斑斑的长剑。
  月光如水透进室内,屋内一切依稀可辨。
  冷云飞坐起身,见自己身边躺着合衣而卧的杨俊,睡得正酣。
  口渴难耐,他下了床,穿上鞋子,想寻些水喝,可是室内竟没有一滴水,连盛水器皿也没有。
  他没有惊动二师兄,想到室外寻水井解渴,遂悄悄出了屋,回手把门掩上。
  四处一望,月明风清、淡淡的花香拂来,沁人肺腑。
  冷云飞醉意全消,头脑清醒了许多。
  忽一转念,甚感不妥,夜静更深,自己在府中乱走,知道的是寻水井解渴,不知道的会作何想?
  想到这里,便欲回身进室唤醒二师兄杨俊。
  就在这时,无意一瞥,见房前树间掠过一条人影,光芒一闪,看见那人右手上反握着一把剑。
  心中一惊,运功双眸,定睛细看,那黑影穿过花树正施展身形直奔小楼掠去……
  深夜侵入非贼即盗。
  冷云飞不及细想,身形一抖,随后追来。
  前面黑影轻功甚是平平,冷云飞很容易地便追到近前。
  黑影并未觉察,兀自前奔。
  绕过两幢房舍,来到小楼下面。
  冷云飞也追到近前,藏身楼下的一棵花树后,偷眼看着那黑影。
  黑影从腰间掏出一团丝绳,把绳头的五指钢钩抡了抡,扔向小楼的阳台栏杆。
  “啪”的一声轻响,五指钢钩搭住了栏杆,那黑影四处望了望,便把手中剑用嘴叨住,双手捋着丝绳攀上了阳台,迅速地收起丝绳挂在腰上。
  然后一手执剑,悄悄贴近一扇窗子,用手轻轻一推,窗子应声而开,黑影一掠飘进屋去,剑光一闪刺向床上的女子。
  床上的女子似早有警觉,向旁一滚,使黑影刺下的剑刺空,接着霍地跳下床,跃到一旁,惊惧道:
  “谁?”
  黑影一剑未刺中床上的女子,微微一怔,见问亦不答话,抢步欺上又是一剑刺出。
  床上跳下的女子惊叫一声,急忙闪开避开,回身一掌切向黑影执剑的右腕。
  黑影迅疾收剑后退,惊道:“你会武?”
  话音未落,蓦然室内的红烛被人点亮,两人赫然暴露在明亮的烛光里。
  烛光里,床上跃下的女子立在那里,上身赤裸,只戴着蓝色素花胸围子,双乳隆起,引人遐思。
  下穿蓝色亵裤,挽着裤脚,露出两段雪白光洁的小腿,赤着双足。
  而侵入室内的黑影则通身黑色夜行衣,脸上罩着蒙面巾,手中执剑,二目精光烁烁。
  两个人置身烛光里,几乎不约而同向红烛烛旁望去,因为点亮红烛的是第三者。
  两个人都丝毫没有发觉这个人是如何掠进屋来的。
  红烛旁站着一个白衣少年。
  从床上跃下的女子见了这个白衣少年,惊异地道:“是冷公子!你……”
  白衣少年正是冷云飞,此时他正望着女子的前胸出神。
  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在女子的雪白粉颈上垂着一个小巧别致玲珑剔透的胸盒。
  这个胸盒与前番见过的销魂妙尼慧灵颈上的胸盒一模一样。
  目光离开了女子的胸前,移到了脸上,认出这个女子正是马老妇人的贴身丫环甜儿。
  只见她虽遇惊变,甜美俏丽依旧。遂沉声道:“你怎么不和老夫人在一起?”
  甜儿柔声道:“夫人喝醉了,就睡在隔壁屋里。”
  说着转对黑衣蒙面人道:“你因何要杀我,我与你无冤无仇。现在有冷公子在此,你是杀不成了。”
  黑衣蒙面人冷言道:“在下亦是受人之托。今天算你走运!”
  说完冷哼一声,瞥了冷云飞一眼,身形一掠便想夺窗逃走。
  谁知身形刚到窗口便被窗外的人一掌击回,“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他飞身跃起,抖剑刺向窗口出现的人影,窗口的人影把手一挥,一道剑虹划过,铮然一声,两剑相格,嗡嗡作响。
  黑衣人剑上力道稍弱被逼退两步,窗口人影飞身进了屋,手中剑一指黑衣人凛然道:
  “若想活命,快放下剑!”
  黑衣蒙面人厉啸一声,又挥剑攻上,谁知他身后的冷云飞在背后虚空一掌击出,一股劲风袭向了黑衣人。
  一声惨叫,黑衣人一个前失扑倒在地上,正想翻身“鲤鱼打挺”跳起,面前人影一闪,欺到近前,一脚踏住前胸,手中剑抵在了咽喉上,冷道:“还想逃么?”
  冷云飞已猜出来者是谁,一看果然是二师兄杨俊。
  遂道:“二哥,看他是谁!”
  杨俊闻言手中剑一颤,挑去黑衣人的蒙面巾,顿然惊叫道:“怎么是你!”
  冷云飞定睛一看,黑衣人竟是青云府的护院统领九地恶龙葛光先,一时心中大惑不解。
  杨俊这时拿下踩在葛光先胸上的脚,冷言道:
  “葛统领,请解释一下,因何要暗杀甜儿?”
  葛光先狼狈之极,懊丧地从地上站起来,道:
  “说也无妨。是小桃红和四季香让我干的,她们说这个贱丫环甜儿迷住了公子马志鹏,致使马公子疏远了她俩……”
  甜儿这时已经穿好了衣裳,闻言急辩道:
  “胡说,怎是我迷上了公子,本是公子对小女心存非分之念。只因他是主我是奴,我才没应允,而他惧怕夫人怪罪,也心有顾忌……”
  杨俊皱了皱眉,对葛光先道:“你知道夫人对甜儿宠爱非常,杀了她会有你的好么?”
  葛光先颓丧地叹道:“也是我色迷心窍,那小桃红和四季香答应事成后和我共度良宵,还会以重金为酬。”
  杨俊转对甜儿道:“你本是一奴,应该安分守己,怎么能勾引公子?不知道公子乃老爷的掌上明珠么?老爷会同意公子与你婚配吗?”
  甜儿面带委屈,正欲辩驳,杨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冷冷道:
  “今日之事若非我们兄弟赶上,必铸大错。你们说怎么办?”
  甜儿急道:“他们是有意谋害,我方自想起今晚宴席后那小桃红和四季香缠着我要到我房里喝茶。
  “原来她们趁机打开了窗闩,以便夜间放他侵入,这不是有意的吗?我一定要禀告夫人。”
  杨俊冷言道:“禀告夫人又会怎么样?你乃一奴,勾引公子情理难容,夫人再宠爱你,老爷那一关能过得去么!”
  甜儿一怔,登时哑然。气得粉面绯红,明眸泪珠晶莹欲滴。
  杨俊又道:“便是你张扬出去,老爷也不能将葛统领怎样,因为他姐姐葛梅花毕竟是老爷侍妾。
  “他是老爷的内弟,也是马家三秀的舅舅,老爷会狠心惩治他么,结果倒霉的还是你!”
  甜儿闻言,以手掩面流下泪来,轻声饮泣,香肩颤动,楚楚可怜,越发动人。
  杨俊转首对葛光先说道:“我看这事就不要张扬了,好在只有我和我师弟知情。你可以转告小桃红和四季香,就说吓唬了一下甜儿,她答应再不理公子了。”
  葛光先闻言大喜过望,急忙施礼道:“多谢杨老弟周全。”
  转对掩面饮泣的甜儿低声下气地道:“甜儿姑娘,你若不张扬出去,我可以给你一对金镯外加一副玉耳坠,如何?”
  甜儿闻言,破涕为笑,道:“你可要说话算数!”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马老夫人的声音:“甜儿,你在折腾什么,深更半夜还不睡觉。”
  甜儿一惊,急忙一指敞开着的窗户,示意三个人快些离去,又趄门外应声道:
  “夫人,你睡醒了?我房里跑进来一只老鼠……”
  说着,便开了门迎了出去……
  杨俊和冷云飞、葛光先跃下了小楼。
  三个人在楼下分开,葛光先兀自回自己住处了,杨俊和冷云飞也回到原来的寝房。
  进了寝房,两人复合衣躺在床上,也不亮灯。
  月光射进室内,亦不觉得黑。
  沉默少顷冷云飞轻声道:“二哥,你说这事真的这么就平息了么?”
  杨俊微喟道:“难说。小桃红和四季香两个骚狐狸迟早要算计甜儿,葛光先不干,她们还会找别人干!
  “她们一心想成为马志鹏的妻子,好享受马家的家财巨富。”
  冷云飞惊道:“她俩到底是什么人?”
  杨俊道:“本是洛阳一家妓院的红妓,马志鹏一次去洛阳带回来的,在府外买房子养着。
  “名则是相好的,实则无异夫妻,只因马仁堂不允才没明媒正娶。”
  冷云飞又道:“那甜儿什么来路?此女颇不寻常呀!”
  杨俊笑道:“师弟,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想当第二个唐伯虎呀?告诉你,那甜儿本是老夫人一家远方亲戚介绍来的,自幼父母双亡,孤单一身,甚堪同情。
  “听说马志鹏的结义兄弟古寒良托马志鹏问过老夫人要娶甜儿为妾,而老夫人没有答应,不知是真是假……师弟,你若对她有意。
  “我倒可以在马仁堂面前说一说,今天席间马仁堂对你很赏识,又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他或许能答应……”
  冷云飞淡淡一笑,道:“多谢二哥一番美意,只是小弟现在已无心其他。
  “因为奉师命下山查询泰山设擂招亲的真相,至今已多日仍无眉目,而正宗七派掌门还在山上等回音。
  “小弟心中委实寝食难安,还有何心拈花惹草?”
  杨俊笑道:“今日席间人多耳杂,我未曾对你明言,其实东方玉倩和铁英兰的去处只有我知道。”
  冷云飞挺身坐起,急切地道:“你知道?”
  杨俊微微一笑,道:“正是我让她们早些离开这里的,因为马志鹏这个花花公子见女人就想弄到手,我担心他知道后二女脱身不得,遂背着马仁堂放走了二女……”
  冷云飞急忙问道:“她们到底去往何处了?”
  杨俊道:“宁阳的四海庄。我让她俩去四海庄找庄主圣手神剑萧秋寒萧大侠以求栖身之所。”
  冷云飞笑道:“听说萧秋寒是侠义道上一位人皆敬仰的大侠,二女在他那里栖身,他自然全力保护。二哥,你倒为小弟选择了一位难斗的对手。”
  说着,起身下床,走到床头小柜旁拿过包袱背在身上,又抓起了自己的长剑,朝依然躺在床上的杨俊道:
  “二哥,事不宜迟,我要即刻动身去四海庄,明日烦转告马仁堂父子,就说我有急事先走了。薄礼之处,尚望海涵。”
  杨俊一听冷云飞要即刻动身去四海庄,便急忙跳下床,依恋地道:
  “师弟,咱们好不容易见一面,你怎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能再待一天么?”
  冷云飞摇首道:“情急势迫,身不由己。为全师命,只好薄兄弟之谊了。二哥,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向杨俊一抱拳,转身走出房门,身形一抖,飘然离去……
  一辆双马的带篷马车急驰在官道上。
  辚辚车声传出很远。驭车的是个黑面壮汉,手执马鞭,全神贯注。
  马车篷的布帘垂着,使人无法看见车内坐着的人。
  在马车后面,紧紧跟随着三匹健马。
  马上端坐着一男两女。
  男的身穿紫衣,腰间佩刀。
  两位女子皆丫环装束,腰间悬剑。
  三人俱英姿勃勃,超俗拔群。
  其时正值午牌,日升中天,阳光灿灿。
  官道两旁古树参天,马车穿行在树阴里,虽是夏日亦不觉很热。
  而置身于密不透风的车篷内,情景却不同。
  是以,车帘时而被掀起,以便车内也享受几分清凉。
  骑在马上,自然要比坐在车内清爽。车后健马上的三个人,边纵骑奔驰,边说笑着,甚是惬意。
  很快,马车行至一处三岔路口。
  顿时慢下来,接着便又停下。
  车后的马上之人不知出了何变故,遂纵马绕到车前,一看才知,马车被人拦住了。
  拦住马车的人是个白衣少年,身上背着包袱,若非手里拿着一把古鞘斑斑的长剑,俨然一个俊秀斯文的书生。
  骑在健马上的紫衣人见了这白衣少年,微微一怔,脱口道:
  “这位公子不是粉麒麟冷云飞么?”你拦住我家小姐的马车意欲何为?”
  白衣少年正是粉麒麟冷云飞。他听紫衣人问自己,也略显惊异道:
  “怎么会是你们?我正想去宁阳四海庄,不知该走哪条路,遇上马车想拦住问津一下,想不到竟是你们!”
  紫衣人尚未开口,身旁马上丫环模样的女子娇嗔道:
  “真是冤家路窄!你还记得打过我一个嘴巴么?”
  紫衣人回首制止那女子道:“小霜,不得无礼。”
  转对冷云飞笑道:“我们正好从四海庄来,但不知阁下去四海庄何干?”
  说话的紫衣人赫然是一刀九州寒顾英杰,而他身旁马上的两位女子也正是天龙庄庄主轩猿天龙的女儿轩猿巧巧和贴身丫环小霜和小露。
  冷云飞听顾英杰说从四海庄来,便笑道:“你们不是说到泰山看‘招亲擂台’么?怎么又到四海庄去了?”
  顾英杰朗声道:“只因我们去晚了一步,那‘招亲擂台’让人给毁了。天下群雄云散,擂主和二位美女亦不知去向。
  “我们念来山东一趟不易便到四海庄来看望我表哥萧秋寒,逗留了几日。眼下正欲返回天龙庄。”
  冷云飞瞥了一眼垂下的车篷布帘,笑道:“不用说,车内坐着的一定是轩辕小姐了。只是她因何不骑马呢?大热天车内必闷热难耐。”
  顾英杰笑道:“只因小姐她在四海庄偶染微恙,我表哥才遣一辆马车相送。怎么,阁下还与我家小姐有话想说么”
  冷云飞急忙摇首道:“不,既然小姐染恙在身,小可便不打扰了,以免影响小姐歇息。”
  说完,转对旁边的丫环小霜笑道:“小霜姑娘,小可曾打过你一嘴巴,待日后再理论吧。现下小可有急事,先走了。”
  说着向顾英杰抱了抱拳,说了声:“后会有期”,遂绕过马车,向宁阳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奔去。
  小霜花容含威,嗔怨地喃喃道:“便宜了你!臭小子!”
  小露一旁笑道:“人家走远听不见了你才敢骂,适才在面前怎么不骂呢?”
  小霜正欲还嘴,顾英杰沉声道:“别吵了。”转对车夫道:“还不快赶车启程。快些到家小姐也免得旅途劳苦。”
  马车又启动,拐向奔河南的官道。
  顾英杰转首瞥了一眼渐渐远去的冷云飞背影,嘴角掠过一抹微笑,然后摧动坐骑,跟随马车驰去……
  冷云飞离开顾英杰等人,便沿路向宁阳疾奔。
  黄昏时,来到一个集镇外。
  问津一位路人方知这集镇便是宁阳。
  再问四海庄在何处,路人向南一指,告诉他,穿过镇南的那片树林就是,距宁阳郡有二里之遥。
  冷云飞谢过路人,择道向四海庄奔来。
  四海庄掩映在一片繁花绿树之中,几幢红砖房舍坐落有致,四周是花树、篱笆和修竹围成的院墙,显得生机盎然。
  别具一格,庄门也极为别致,一个用竹子圈制而成的月亮门,上面爬满了喇叭花,花艳叶绿,从远处看恰似花门一般。
  月亮门旁立着一块半人高的青石,上面刻着三个大字:四海庄。
  冷云飞来到近前,举目向院里望去,但见丛丛花树摇曳,一条甬道伸向花丛深处。
  稍作迟疑,便迈步进了庄门。
  沿甬道往里走,刚穿过花树,还没走到红木房前,便听有声音喊起:
  “来客了!来客了!”
  冷云飞一怔,循声望去,便见屋檐下吊着一个鸟笼,笼内一只黑色八哥鸟正在欢叫。
  八哥鸟叫声未落,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从屋里走出一位红袄碧裙的少女,见了冷云飞微微一怔,遂轻启朱唇道:
  “公子来四海庄有事么?”
  声音甜润,远胜八哥,更似百灵。
  冷云飞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可至此是专程拜见萧大侠的。”
  碧裙少女道:“你是主人的朋友么?主人正在书房读书,待小女领你前去吧。”
  冷云飞欣然应允,便跟随碧裙少女绕过红木房舍,往后院走。他一边走一边笑道:
  “姑娘,你连小可的名号也不问便带我去拜见萧大侠,主人不会介意吧?”
  碧裙少女柔声道:“主人关照过,凡进庄的客人均不许我们盘问名号,只是问询一下来庄事故。
  “若是求助银两接济的,便赠予银两,若是找主人有事的可以直接领到主人处。”
  说话间,来到一幢房前。碧裙少女走到门外,柔声道:“禀告主人,有客人求见。”
  话音刚落,屋门便开了。门口出现一位中年汉子,身穿儒衫,形容瘦削,修眉朗目,赤面黑须。
  见了这中年汉子,冷云飞急忙躬身施礼,朗声道:“小可冷云飞拜见萧大侠。”
  门口的中年人正是萧秋寒。见冷云飞施礼,便抱了抱拳,笑道:
  “区区萧秋寒。公子快请进。”
  碧裙少女见了,遂转身离去。
  冷云飞迈步进了萧秋寒的书房。
  但见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一张书案靠窗而置,案旁有两把竹椅,案上摆放着文心四宝。
  冷云飞在案旁的竹椅上坐了,萧秋寒亲自为他斟了碗茶,放在书案上,然后也在另一把竹椅上坐下,对冷云飞微微一笑,道:
  “公子好相貌,不知是书生还是剑客?屈尊敝庄莫非有什么事么?”
  冷云飞朗声道:“小可不是书生亦非剑客,书生应博古通今,吟诗作赋。剑客当仗剑走江湖,除恶扬善。
  “小可论文只是略识一二,论武亦稍会皮毛。今日到贵庄,实不相瞒乃是来找人的。”
  萧秋寒笑道:“是不是寻找在泰山曾经设擂招亲的那两位女子,一名东方玉倩,一名铁英兰?”
  冷云飞微微颔首,道:“正是,不知二女可还在贵庄?”
  萧秋寒道:“公子若昨天来还会看见她俩,只是今天早晨她俩已经随我表弟顾英杰到河南天龙庄去了。
  “二女和那位轩辕小姐一见如故,甚谈得来,又因我这里每天客人来往不断,恐不安全……听说有人正在追杀她们……
  “我挽留不住,便遣一辆马车相送。但不知公子怎知二女在此?”
  冷云飞心中懊悔不及。
  来时路上曾遇上送二女的马车,若查看一下车篷内的人便会发现了,而自己却疏忽了,乃至失之交臂。
  闻言便怅然道:“是青云府马仁堂的保镖杨俊告诉我的,小可与他乃是师兄弟……”
  萧秋寒微微一怔,道:“公子亦是天鹤山顶峰上人的徒弟?”
  冷云飞微微颔首。
  萧秋寒道:“既然公子来晚一步找不到那两位女子,今夜便住在敝庄吧。想来公子也许还未吃晚饭。”
  冷云飞推辞道:“小可不想叨扰了……”
  萧秋寒笑道:“公子何必太心急,想那二女在天龙庄必住些日子,你明晨再上路赴河南也不迟。莫不是公子看不起区区么?”
  冷云飞见萧秋寒诚意挽留,加之饥肠辘辘十分倦怠,便感盛情难却,笑道:
  “如此说来,小可只好尊敬不如从命了……”
  萧秋寒笑道:“这就对了。四海之内皆朋友么!”
  冷云飞笑道:“现在咱们成了朋友,可来时我还认为你会是我最难斗的劲敌。
  “因为二女若在此,我想带走她们,凭你的侠名一定会全力保护的,那时我们定会拼个昏天黑地的……”
  萧秋寒笑道:“也许会的,但处事需分真伪,待人应辨善恶。
  “我早听说侠义道朋友在泰山‘招亲擂台’上伤亡惨重。
  “是以,对那两个女子并无好感,否则也不会让她们去天龙庄……
  “因为我与轩辕天龙素来冰火不相容,便是我表弟顾英杰投靠了天龙庄,我也一直疏远他。”
  冷云飞闻言欣喜道:“原来是这样……不瞒萧大侠,小可此番下山正是受正宗七派掌门之重,要查明二女设擂真相,进而追查出其他祸乱江湖妖女……”
  萧秋寒喜道:“单凭此,今晚我一定要敬你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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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2: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萍踪圣女
  晨雾弥漫,晓风轻拂。
  销魂妙尼慧灵走出栖身的山洞,仰面看了看天。
  雾漫漫,笼罩山峦树木。
  她向前走了几步,把手中拂尘放在一棵苍松下的岩石上,然后舒展四肢,闪转腾跃,打了一套莲花掌。
  练掌完毕,复又拿起拂尘,微微抖动着喃喃自语道:
  “总算伤势痊愈了,可以离开这里了。”
  说完她迈步拐向一旁的一条羊肠小道。
  穿过一片树林,面前便现出一道山溪,水流淙淙,甚是清澈。
  她蹲在溪边,纤手捧水先喝了两口,复又以水净面,方自站起,辨别了一下方向,择路下山。
  旭日初升,晨雾渐渐散去。
  销魂妙尼记不清在山洞中栖身几日了。
  那天在“招亲擂台”上挨了冷云飞一“天罡掌”,险些丧命,待吞下冷云飞给的丹药后,方能步履踉跄,勉勉强强地下了擂台。
  她一头钻进山里,选择了这山洞栖身养伤。
  身上所带干粮吃没了便在山中采野果饮清泉度日。
  今天伤势痊愈,心花怒放,方离洞下山,重踏江湖路。
  她不知道冷云飞已然毁了“招亲擂台”,遂仍然来到了泰山脚下,欲找到冷云飞,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续情。
  她并不因中了一掌而恨冷云飞,反而心中春情萌动,爱意浓浓。
  冷云飞容貌俊美,武功卓绝,不啻为武林中一株玉树奇葩,焉能将他放过?
  但等来到泰山下“招亲擂台”处,举目一看,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山脚下空空荡荡,连死去的人的尸首也荡然无存。
  是有人好心予以埋葬了,抑或是被野兽残食得不剩。
  她不愿多想,转身欲离开。
  可是人去音容杳,该举步何方?
  冷云飞会到何处去呢?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地传来,她抬眼望去,见一匹红马如一团流动的火焰飘来。
  她急闪身路旁,想让那马驰过。
  孰知那马奔到近前,却被马上的人勒住,人字而立,昂首一声长嘶如凤鸣龙吟。
  马上人勒住坐骑,朝路旁的销魂妙尼一笑,道:
  “慧灵师傅,你果然在此,让我找得好苦!”
  说罢甩镫离鞍下了马,牵着缰绳笑嘻嘻地站到她面前。
  销魂妙尼定眼一看,只见面前之人,身穿黄衫,身材瘦削,猴头猴脸,一双小黄眼珠滴溜溜乱转,显得异常的灵活。
  蓦地记起,遂道:“阁下莫不是鬼火猴孙百方么?你从哪里弄得这匹马,非是宝马也是良驹呀!”
  黄衫人大喜道:“对呀,我正是孙百方。你说这马好么?我还有更好的东西哩!只是你可还记得咱们的约定么!”
  销魂妙尼心中想着该如何才能找到冷云飞,便觉得这鬼火猴很不顺眼,只想摆脱他,便轻描淡写地道:
  “什么约定,贫尼可记不得了。而你那更好的东西我也未必希罕。”
  鬼火猴一怔,急道:“你怎么忘了呢?在一家酒楼我请你吃大菜全席时……”
  销魂妙尼恍然大悟,嫣然一笑,道:
  “记起来了,你要席后与我春霄共度,得一刻销魂。我说只爱武功高强的人,似你这般武功平平相貌平平者欲度春宵,需一刻千金……”
  鬼火猴急忙截口道:“对呀!我鬼火猴自知武功和相貌平平,所以才想办法去弄钱想和你鸳鸯枕上度春宵,尝尝销魂的滋味呀!”
  销魂妙尼向鬼火猴飞了个媚眼,笑道:“可是那天我也不过是酒后信口说说,你倒还当真了。便算是真的,你可有千金么?”
  鬼火猴闻言,将手中马缰扔在马背上,然后解开胸前的蝴蝶结,从身上拿下一个黄绸包袱,往销魂妙尼面前一亮,嘿嘿一笑道:
  “这就是我所说的最好东西。价值连城,罕世珍宝。”
  销魂妙尼双睛一亮,脱口道:“什么珍宝?”
  鬼火猴得意地道:“山东首富马仁堂祖传珍宝八宝鸳鸯瓶。有了它可以换得马仁堂全部家财巨富,卖了它金银会堆成山。
  “怎么样,你若答应陪我一夜,这八宝鸳鸯瓶就是你的了。”
  销魂妙尼笑道:“遗憾的是贫尼只对武功高强的男人钟情,更愿意看男人互相厮杀,而对珠宝金银却不感兴趣。
  “你让我看看是什么宝贝,别拿什么破物件唬人。”
  鬼火猴嘿嘿一笑,一手托包,一手在包上拍了拍,道:
  “这盒子都是白玉所制,还会有假么!那八宝鸳鸯瓶昨晚上我还玩过,里面装上清水,便可看见有两只鸳鸯在水中游动,还有一朵荷花,煞是好看。
  “不妨咱们现在就找个有水处,让我试给你看。若喜欢你就答应我,不喜欢就算我霉气,白费力空忙一场。如何?”
  销魂妙尼闻言暗忖:
  听他说来,这八宝鸳鸯瓶果然是罕世珍宝,若得到手作为礼物送给冷云飞,他自然会很高兴。
  心念及此,便道:“虽然我不喜财宝,但前番与你说过的话也不好收回。况且念你弄到这珍宝也必费许多心机,冒许多惊险,便答应陪你一夜……”
  鬼火猴闻言喜不自胜,把手中包袱往销魂妙尼手中一递,急不可待地道:
  “拿着,咱们现在就进山,选个山洞……”
  销魂妙尼接过黄绸包袱,只觉沉甸甸的,摸一摸,硬硬的,扒开一角看看,果然是一个白玉盒子。
  抬眼朝鬼火猴妩媚一笑,道:“看你猴急的样子,要吃人似的。这大白天……”
  鬼火猴急切地道:“白天晚上还不一样?时间也差不多,完了我好趁夜黑人静逃出山东去。
  “只因白道三大天王正四处追捕我。那三个王八蛋咬得挺紧,使我寝食不安……”
  说完,转身拿过马缰,欲牵马上山,见销魂妙尼还迟迟疑疑站着不动,遂急道:
  “走呀,这么值钱的宝贝,你只陪我一天,还觉得不合算么!其实何止是一刻千金,快够上万金了……”
  话音未落,身旁不远的树上有人截口道:“鬼火猴,请等一等。”
  声落人现,树上飘然跃下一人。
  黑色武士劲装,斜挎镖囊,腰悬短刀。
  那人一边走近,一边朝鬼火猴笑道:“孙老弟真不愧百变神偷,居然能妙手得到马仁堂的祖传珍宝,佩服佩服!”
  鬼火猴见了来人,微微一怔,嘿嘿一笑道:“原来是震天镖薛兄,我还以为是白道三大天王呢,吓了我一大跳。
  “你让我等一等作什么,莫非也想出千金买一刻销魂?”
  震天镖薛世统微微颔首,笑道:“在下也想让这销魂妙尼陪一夜,你我之间正想让她作出选择。”
  话落转对销魂妙尼嘿嘿一笑,道:“如果你答应我,我会送你一件比八宝鸳鸯瓶更贵重的东西。怎么样?”
  销魂妙尼嫣然一笑,柔声浪气地道:“真的么,那是什么东西呀?”
  震天镖薛世统一字一吐地道:“鬼火猴的人头。他能得到八宝鸳鸯瓶,他的人头自然比这宝瓶贵重了。”
  话音未落,身后鬼火猴一声惨叫,用手捂着前胸,凄楚地道:
  “薛世统,你不仗义……”
  说着松了马缰,一头栽倒马下,胸前鲜血流出指缝。
  销魂妙尼投目一看,原来鬼火猴胸前刺进一枚银镖。
  震天镖如何发镖的,她竟没看见,心中不由暗暗称奇。
  知这震天镖名不虚传。
  震天镖并不回首看鬼火猴,仍然注视着面前的销魂妙尼,笑道:
  “要不要我把他脑袋割下来?”
  销魂妙尼妩媚一笑,道:“罢了。让他一个无头尸到阴曹地府也够可怜。薛英雄镖不虚发,手法也俊,贫尼敬佩之至。”
  说着,抛了个媚眼,甜甜一笑,道:“贫尼遇上薛英雄深感荣幸。”
  薛世统被销魂妙尼说得飘飘然起来,得意一笑,伸手摸了摸销魂妙尼的脸颊,邪笑道:“比鬼火猴怎样?我可是杀人不眨眼。”
  销魂妙尼后退一步,故作娇羞地道:“薛英雄,我就喜欢像你这样的男人……”
  说着,把手中黄绸包袱背上身上。
  薛世统抢上一步,伸手去搂销魂妙尼,嘴里邪笑道:
  “你真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妖精……”
  销魂妙尼佯装羞怯地一闪避开,媚声道:“呀,你急什么,这里不合适呢……”
  薛世统欲火升腾,满脸涨得通红,闻言急道:“咱们换个地方,到那边小树林如何?”
  说着,转身奔过去牵过那匹红马,对销魂妙尼道:
  “我早就相中了这匹马,正是它引我来此的。想不到竟巧遇上了你这迷人的小妖精。江湖中都传说销魂妙尼是人间尤物,真是不假。”
  说着,低头瞟了一眼地上的鬼火猴,见他双睛紧闭,已气绝身亡。
  遂牵马在前,销魂妙尼随后,两个人来到一旁的小树林外。
  震天镖笑着等后面的销魂妙尼走近,道:
  “这里好幽静,躺在草地上也一定很舒服……”
  销魂妙尼来到他身畔,嫣然道:“这树林不会有人来么?”
  震天镖笑道:“来的也都是死人。在我震天镖的镖下还会有活人?”
  销魂妙尼笑道:“吹牛也不看看对像,我就知道你的镖下曾有过活人。”
  震天镖一怔,道:“谁?”
  销魂妙尼笑道:“粉麒麟冷云飞。”
  震天镖一惊,脱口道:“你去过‘招亲擂台’?”
  销魂妙尼道:“诈称冰雪一枝梅寒玉的就是我……”
  震天镖微微一笑,道:“那次我不过是手下留情,让了冷云飞一场,只因我和他爹有一面之交……”
  销魂妙尼惊异道:“你认识他爹?”
  震天镖得意一笑,傲然道:“岂止认识。冷云飞这小子小时我还教过他武功……哼,不信等日后见到他,我制服他给你看。”
  说完,牵马便往树林里走,刚走几步,倏地站住,惊愕地望着林中卓立着的一个白衣少年。
  他目瞪口呆,宛如大白天见到了鬼。
  销魂妙尼抬头瞥见,也微微一怔,脱口道:“冷云飞?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冷云飞冷冷地盯着震天镖,一字一吐地道:“本来我想一走了之,可是现在小可改变主意了。”
  震天镖惊惧失色,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
  冷云飞冷傲地道:“杀了你们!”
  销魂妙尼立时花容失色,急道:“是他杀了鬼火猴,与我无关。”
  冷云飞瞥了销魂妙尼一眼,冷言道:“我只希望你能归隐山林,改恶从善,不想你又入江湖招惹是非,挑拨杀戮。”
  震天镖见冷云飞双眼正看着销魂妙尼,便探手镖囊,取出三枚银镖藏在手中,佯装转身去看销魂妙尼,一转身之际,三枚银镖脱手飞出,袭向冷云飞。
  一枚袭咽喉,一枚袭心窝,一枚袭下腹,俱是致命部位。
  冷云飞似早有防备,冷哼一声,身形奇奥一旋,闪过三枚银镖,遂往前一掠,手中剑鞘离剑飞出,端端击中震天镖前胸。
  震天镖一捂胸脯,刚想抽身逃走,面前一派异光大展,剑虹凌空,颈上人头已被冷云飞一剑斩落,尸身倒下,血流遍地。
  冷云飞拾起剑鞘,推剑入鞘,一指旁边吓得浑身发抖的销魂妙尼,冷声道:
  “小可出道江湖还是第一次出剑杀人,只因这震天镖意在伤我,心毒手辣,可恨之极!”
  销魂妙尼强自镇静,颤声道:“公子不但武功卓绝,而且为人嫉恶如仇,刚直不阿,令小女仰慕不已。小女本想归隐山林,绝迹江湖,怎奈有一心愿未了……”
  冷云飞一怔,冷道:“是何心愿?”
  销魂妙尼凄然道:“多次承蒙公子教诲,才使小女幡然悔悟,欲改恶从善,公子对小女重生再造之恩,如天高地厚。
  “小女恨无能以报,便想以身相许,了却心愿。这才出来寻觅公子,不意遇上鬼火猴和震天镖二人欺辱……”
  说着,垂下头去,以手掩面,嘤嘤而泣。
  冷云飞蹙了蹙眉,沉声道:“你当真觉得小可有恩于你?当真想加以补报么?”
  销魂妙尼急忙颔首,柔声道:“若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冷云飞朗声道:“若是这样,小可不图你以身相报,只想问你几句话,还望你据实回答。如何?”
  销魂妙尼道:“知无不言。公子请问吧。”
  冷云飞道:“你真的是尼姑么?还是心有所图加以改扮?你的俗家名字叫什么?”
  销魂妙尼一怔,嗫嚅道:“小女俗家名字叫令狐姬。未曾正式出家,乃是假扮……”
  冷云飞双睛异彩迸射,急道:“你可是九美中人?”
  销魂妙尼浑身一颤,望了冷云飞一眼,欲言又止。
  垂下头去。思忖片刻。
  蓦地抬头,香颊珠泪晶莹,深情地注视着冷云飞,柔声道:
  “冷公子,你可喜欢我么?小女对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若公子也喜欢我,小女纵然万死,其心未悔。”
  冷云飞心中一动:她不承认,必有难言之隐。
  若是动强,恐难以令她启齿。遂微微一笑道:
  “我若不喜欢你,怎会三番五次劝你改恶从善……”
  销魂妙尼欣然道:“有你这话小女足矣。不瞒公子,小女确是九美中人。但不知公子何处得知江湖上有九美?”
  冷云飞朗声道:“乃风尘三老中的千杯不醉李逍遥所言。”
  销魂妙尼面带困惑,自语道:“他又从何处听说呢?”
  冷云飞朗声道:“令狐姬,你既然承认自己是九美中人,不妨告诉我,其他八美都是谁?有何标记?
  “你等同入江湖所为何事?九美之中你排列第几?”
  销魂妙尼嫣然一笑,道:“你问我这些,我只能告诉你其一,那就是我在九美中排为老三。”
  三美令狐姬,终于查询到了一位。
  冷云飞微微颔首,一字一吐地道:“别的你不知道么?抑或不想告诉小可?”
  销魂妙尼正欲回答,树端有人高声道:“小子,你还问起没完了,老夫早等得不耐烦了,该留几个问题由我来问。”
  话音未落,从树端飘然落下一个白胡子老翁。
  此人身穿布褂,脚踏草鞋,头戴竹笠,乍看活脱脱一个老农夫,但一见老翁的双眼,练家子不言自明,便知老翁是隐世武林高人。
  因无上乘的内功修为,绝没有这一双精光暴射的眼睛。
  白胡子老翁落下地,站到冷云飞面前。笑呵呵地道:
  “小子,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在没话找话?”
  冷云飞知道这老翁非寻常山野村夫,遂抱拳当胸,朗声道:
  “小可冷云飞拜见老丈!”
  白胡子老翁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地道:“知道,知道,你师父不就是顶峰上人萧森么?那老家伙身体还好吧。”
  冷云飞闻言大吃一惊,师父名叫萧森,这是连自己也不知道的,怎么这白胡子老翁却一张嘴就说出了。
  正惊异,便听白胡子老翁道:“小子,老夫也正想打听一下九美的来头,这丫头我领走了。你的问题以后再问吧。”
  说着转对销魂妙尼令狐姬笑道:“丫头,你愿不愿意跟老夫走啊?”
  销魂妙尼微微摇首,道:“小女还不知老前辈尊名雅号,跟你走岂不唐突?”
  白胡子老翁哈哈大笑道:“这倒难住我老汉了。我叫什么名连我自己也忘记了,更谈不上什么号了,只记得姓燕,人们都称我燕老乐!因为我老汉从不知愁……”
  销魂妙尼眼珠一转,瞥了冷云飞一眼,对白胡子老翁燕老乐道:
  “我想跟你老去,只怕他不让,他可是厉害得很,你不见震天镖的脑袋都让他斩落了么?我好怕……”
  燕老乐瞥了地上震天镖的尸首一眼,呵呵笑道:“死了好,死了好,人要死了没烦恼。夏天不怕热,冬天不用穿棉袄。
  “没钱不用愁,没吃的也不用讨。安安稳稳睡大觉,丢了没人找。死了好。死了好……”
  销魂妙尼听了忍俊不止,笑着截口道:“既然死了这么好,你怎么不死呢?”
  燕老乐缄了口,看着销魂妙尼,转笑为忧,叹道:
  “人们都说我老汉无愁无忧,而我也有一件愁事,就是死不了。跳河淹不死,进火堆烧不死,吃饭噎不死,天冷冻不死。
  “上吊吊不死,我一直想请人把我杀死,可谁也不干。”
  转对冷云飞哈哈笑道:“小子,你能成全我么?我见你那把剑怪特殊的,还闪着异光,或许能杀死我。”
  冷云飞蹙了蹙眉,淡淡笑道:“前辈,看得出您老是一位风尘异士,隐世高人。小可不敢不让您把她带走,但需让小可把话问完,因为这关系到整座武林安危。”
  燕老乐哈哈一笑,道:“我就是不让你问完话,就是要带走她,就是要惹你发火。因为一发火你就会动剑,若是杀了我那才是我求之不得的。哈哈!小子。”
  说完,一伸手握住销魂妙尼的手,拉着向树林外一边走,一边道:
  “咱们走,我那里有肉有酒,出家人清苦……”
  冷云飞见燕老乐真的要带走销魂妙尼,心中焦急,绝不能放过销魂妙尼,从她口中可以探听出其他美女的下落,她若离去,再觅也难,追查九美则无异大海捞针。
  心念及此,身形一飘,掠到前面,手中剑鞘一横拦住两人去路,朗声道:
  “燕前辈,莫非您真的逼小可出剑么?”
  燕老乐哈哈一笑,道:“老夫早就盼你出剑了,你还拿着破剑鞘晃什么,快抽出剑砍我的脖子呀!”
  一派异光大展,冷云飞出剑了。
  只见空中一道剑虹划过,异光奇剑劈向了燕老乐。
  但是,剑竟劈空了,面前的燕老乐不见了。
  冷云飞大惊,凭自己出剑落剑的速度,竟有人能脱身,简直是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耳畔响起燕老乐的笑声:
  “小子,我还有话想问这丫头,今天不想死,待我想死时,再来找你。不过,今日你砍了我一剑,我日后一定向萧森说你一百句坏话!”
  冷云飞抬眼看时,燕老乐拉着销魂妙尼已飘出三四丈远。
  他牙关一咬,又纵身飘起,掠向前去,堪堪追上。
  燕老乐回首见了,便止住身形,松了销魂妙尼的手,对追到近前的冷云飞笑道:
  “小子,你也想跟老夫去吃肉喝酒么?”
  冷云飞稳住身形,朗声道:“前辈,我不是不让你把她带走,你有所不知,她对小可很重要……”
  燕老乐闻言哈哈大笑,道:“小子,你一定是看上她了,她是你的心肝,眼珠子……”
  他正说到这里,蓦地缄了口,仔细地听了听,道:“箫音?这死丫头怎么来了?”
  冷云飞凝神细听。
  果然有一缕悠悠箫音袅袅飘来,初闻却不觉怎样,进而则感到心中一阵骚乱,气血浮动,似乎这箫音有一种摄人魂魄的魔力。
  冷云飞遂急运功定稳心神,抗拒那幽幽箫声。
  销魂妙尼心神已被那箫声所扣,一时间显得六神无主,不觉手舞足蹈,似是沉醉其间。
  她的定力与内功俱不及冷云飞和燕老乐,为箫音所惑,亦不为怪。
  燕老乐见状,急出手点中销魂妙尼的晕穴,免得她真元受损。
  销魂妙尼呻吟一声倒了下去……箫音倏然而绝。
  一道白影轻盈若云从山上悠悠飘下,端端地落在三个人身畔不远处。
  冷云飞心中惊异,举目一看,不远处婷婷袅袅站着一位雪白云裳的丽女。
  面罩粉纱,长垂数尺,满头秀发乌云相仿,披散双肩,右手握着一管玉箫。
  好似瑶台仙姝,更像阆苑奇葩。
  燕老乐似早就熟识这云裳丽女,便先拍解了销魂妙尼的晕穴,使其醒来。
  这才瞟了云裳丽女一眼,笑道:“丫头,你怎么来了?莫非知道老夫在此么?”
  云裳丽女闻言,出声道:“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么?”
  声音不大,但入耳却清晰异常。似珠落玉盘,既悦耳又动听。
  燕老乐哈哈笑道:“你自然能来,遍天下哪里你不能去得?只是老夫不知你来此为了何事。”
  销魂妙尼这时已苏醒站起,惊异地望着面前这个神秘圣洁的云裳丽女,一脸困惑。
  云裳丽女道:“你为何事我就为何事。”
  听口气这云裳丽女并不把燕老乐放在眼里。
  燕老乐一怔,道:“你也想带走这丫头,打听九美的事么?”
  云丽女道:“难道你不是为了她身上背着的八宝鸳鸯瓶么?”
  燕老乐闻闻言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是为这而来。”
  说着,转对销魂妙尼道:“丫头,把你身上的破瓶子给她,反正那东西也不是你的。”
  销魂妙尼一怔,瞥了冷云飞一眼,解下身上的包袱,抢上一步,往冷云飞面前一递,柔声道:
  “我原想把这东西作为礼物送给你,以表谢意。现在有人欲得之,你看着办吧。”
  冷云飞没有接销魂妙尼递到面前的包袱,而是朗声道:
  “鬼火猴临死时送给你了,该给谁自然由你决定。”
  销魂妙尼急道:“我便送给你了。”
  说将黄绸包袱放在冷云飞脚下,闪身退到一旁。
  冷云飞瞥了燕老乐一眼,淡淡地道:“老前辈,咱们谈谈条件如何,我把这瓶子给你们,你让我把话问完,然后再带走这销魂妙尼,如何?”
  燕老乐笑道:“你小子倒会借花献佛呀!”
  说着转对云裳丽女道:“你不是为八宝鸳鸯瓶而来么,那就拿着东西先走吧,这里的事你就别管了,如何?”
  云裳丽女似乎没听见燕老乐的话,她双目注视着冷云飞,道:
  “你就是那个粉麒麟冷云飞吧?可有何事需要我帮忙么?”
  冷云飞正欲开口,身后倏地一声马嘶,急回身一看,见销魂妙尼已经骑上了树林边的红马,那马嘶鸣一声,向前奔出……
  他转对云裳丽女急道:“烦请缠住燕老前辈,使他不要跟来……”
  话刚出口,人已经疾身掠出,向着那红马追去……
  地上,在云裳丽女和燕老乐中间,剩下了那个黄绸包袱。
  两个人都知道包内是罕世珍宝,八宝鸳鸯瓶……
  红马在向前疾驰。
  这红马乃是冷凤凰的宝马,名为大宛追风马,脚力自然追风逐电,迅疾无朋。
  冷云飞在疾身飞追。
  他的轻功得顶峰上人真传,自然追光逐影,速疾惊人。
  山道上,一马一人开始了追逐。鸟兽为之惊,路人为之骇。
  甚至连那山风也为之动容惊嗟。
  销魂妙尼意在摆脱冷云飞,马疾还用拂尘抽。
  宝马不用鞭策,哪里受得了。
  四蹄抖开,宛如凌空飞腾,行空天马。
  冷云飞志在必得,一腔热血涌心头。
  神功显威力,拼命狠追。恰似云中游龙,奔野草鹿。
  距离越来越近,堪堪地就要追上了。
  冷云飞心中窃喜,正欲飞出剑鞘将销魂妙尼击落马下,蓦地,路旁有人一声吼,两条人影冲上,劈面截住了冷云飞。
  两个人同时挥掌袭出。
  强劲的掌风迫使冷云飞停住。
  他收功敛气,微微喘息着定睛去看截住自己的这两个人,原来是一僧一道。
  僧乃是少林铁头僧慧通,道正是武当红眉道如空。
  奇僧怪道联手相截,谁还走得脱!
  “阿弥陀佛!施主是为美人玩命了!”铁头僧打了个揖手。
  “善哉善哉!公子怒容满面,眼含杀机。必对那妙尼心存恶念。”红眉道一旁附声道。
  冷云飞调息已毕,瞥了面前奇僧怪道一眼,遥望那红马踪影不见,强抑心中火气,朗声道:“二位挺身截住小可便是救援那销魂妙尼,但却不知已贻误武林大事。”
  一句话说得奇僧怪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铁头僧大声道:
  “此话怎讲?我等路见不平挺身相救,莫非还有错么?”
  冷云飞沉声道:“二位知所救者何人?”
  红眉道笑道:“不是销魂妙尼慧灵么?当初我们曾杀了辣手无常救过她。”
  冷云飞朗声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名为妙尼慧灵,实则是祸乱江湖的九美中的三美令狐姬。
  “小可受命下山正是为了查明祸乱武林众妖女真相。
  “两位的恩师连同其他正宗五派掌门还在天鹤山立等小可回音,叮嘱小可二位届时会援手相助,想不到今日竟帮了倒忙!”
  奇僧怪道闻言,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冷云飞又朗声道:“小可下山以来,先到泰山毁了‘招亲擂台’,欲从设擂招亲的两位女子身上下手,查询出其他妖女。
  “不意二女逃走,小可觅迹寻踪,由泰山追到泰安府,由泰安府追到青云府,又由青云府追到四海庄,后得知二女逃到河南天龙庄了,这才离开四海庄欲去河南。
  “不意路过这里,巧遇上销魂妙尼挑拨鬼火猴和震天镖厮杀,本想一走了之,怎奈震天镖出言辱我,我才杀了他,引出了世外异人燕老乐和一个云裳丽女。
  “正说话间,无意让这销魂妙尼驰马逃脱……若非二位拦截,小可必要擒住她,查问其他妖女真相。
  “最主要的是想问明那设擂招亲的二女是否为九美中人,好回山回禀恩师和七派掌门。这回却好,给销魂妙尼逃脱了,再要找到必难如登天。”
  听了冷云飞一番话,红眉道蹙了蹙眉,道:
  “公子所言倒像是真的,但空口无凭,我们岂能相信?”
  冷云飞冷道:“小可也没让你们强信,只是说明事由令你们知晓。是真是假待见到二位恩师自然明了。”
  说完,转身原路走回。
  并不再理睬站在原地呆呆发怔的奇僧怪道。
  他要回去找燕老乐和那位云裳丽女,因为八宝鸳鸯瓶还留在那里,不能让他们白捡了便宜。
  若得到八宝鸳鸯瓶送回青云府还是一份人情,二师兄杨俊面上也风光。
  一边沿山道前行,冷云飞一边暗自思忖:
  那云裳丽女会不会因为八宝鸳鸯瓶和燕老乐动手厮搏,她会是燕老乐的对手么?
  想到这里,莫名其妙地为那云裳丽女担起心来。
  想施展轻功,提一提丹田气,觉得功力不济,只因适才疾奔真元巨损。
  只好慢慢走来,心中好不焦急。
  正前行,面前蓦然飘来一朵洁白的云朵。
  定睛细看,哪里的云朵,赫然是那位云裳丽女。
  不由驻足待其近前,朗声道:“你怎么也来了?那燕老前辈呢?”
  冷云飞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云掌丽女,称姑娘却俗气,称仙姑又显恭维,称尊驾之类的话又嫌过于客套。
  而以“你”相称也觉不合适,似乎见面自来熟,过分亲近。
  云裳丽女似不介意,见了冷云飞稳往飘飞的身形,道:“我是来找人送这八宝鸳鸯瓶的,那燕老头吃了我一箫回山了。”
  也是以“你”相称,口吻轻松随便,一下子使两人间心的距离拉近了。
  冷云飞一怔,脱口道:“你们果然交手了?我正担心……”
  忽觉失言,接道:“担心宝瓶有失。”云裳丽女在粉纱后面轻轻一笑,道:
  “我不是给你送来了么?该放心了吧。”
  冷云飞不敢正视云裳丽女那摄魂夺魄、魅力无穷的美眸,移开目光道:
  “你不是专为宝瓶而来么?你我素昧平生,大可携宝瓶一走了之……况且,这宝瓶亦非小可之物。”
  云裳丽女依然直视着冷云飞俊美的面庞,闻言道:“可是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冷云飞一怔,脱口道:“改变了主意?”
  云裳丽女道:“从看见你第一眼开始,我就不想要这宝瓶了。”
  冷云飞心头蓦地一动,惑然道:“为什么?”
  云裳丽女道:“因为我发现你比这宝瓶更可爱……所以,我想要你!”
  太阳已然悬上头顶,参天的巨树投下一片荫凉。
  树上一只小松鼠正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机警四顾。
  蓦地似受了惊扰,又窜到了另一棵树上……
  冷云飞收回仰视的目光,瞥了面前的云裳丽女一眼,莞尔一笑,道:
  “可惜我不是那八宝鸳鸯瓶,谁想要就要……”
  云裳丽女道:“我要你自然不是作为摆设,也不是作为礼物,而是要你做我的丈夫……”
  声音较前变得柔和了,越发悦耳,且有一种诱人的魅力。
  冷云飞依然脸上带着不卑不亢的笑意,朗声道:
  “你怎么不问我,愿不愿意要你做妻子呢?”
  云裳丽女轻声一笑,道:“这很简单。因为我只能选择男人,而不能让男人选择我。”
  冷云飞道:“凭什么?”
  云裳丽女凛然道:“凭我的美貌与武功!因为我曾经发过誓:
  只有我的丈夫才能看见我的容貌。
  而我一旦选择了可以作我丈夫的男人,他若不同意,我就杀了他,一个不同意杀一个,十个不同意就杀十个……你是我选择的第一个。”
  冷云飞不易觉察地蹙了蹙眉,沉声道:“你真的这么自信……”
  云裳丽女道:“是的,我很自信。我自信天下没有一个女人能及得上我的美貌,我更自信天下没有任何一人能敌得上我的武功!”
  冷云飞道:“我很幸运能第一个被你选中。但幸运对一个男人却不一定是件好事……你的选择和一个骑手选择一匹骏马好像没太大的区别。
  “遗憾的是,我生来就不喜欢受别人驾驭。”
  说完,看也不看云裳丽女一眼,转身便走。
  一朵洁白的云飘过头顶。
  云裳丽女拦住了冷云飞的去路,手中玉箫一指,凛然道:
  “你已经知道,我是发过誓的……”
  冷云飞瞥了面前的云裳丽女一眼,傲然道:
  “你在我背后出手不是更易成功么!可见你并不是真心想杀我……”
  云裳丽女道:“我杀人无所谓易与难。只是想给你一个还手的机会……”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生死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
  吟声发自头顶,伴着嗡嗡剑鸣。
  云裳丽女瞥了头顶古树一眼,凛然地截口道:
  “谁在吟词,若不现身,休怪我出手无情。”
  话音未落,自古树上翩然跃下一青衫老者,身材瘦削,三绺长髯飘洒胸前。
  手中拿着一把长剑,身形落地,用手指一弹剑身,铮铮作响,开口吟道:
  “栖身古树上,无意惹人嫌。天地容我静,人为名利忙。”
  吟毕,瞟了云裳丽女一眼,微然笑道:“圣女,你让老夫现身莫非有事么?”
  云裳丽女闻言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青衫老者笑道:“据老夫所知美貌和武功集于一身,可夸傲天下者只有一人,那就是断魂箫萍踪圣女。”
  云裳丽女道:“不错,我是萍踪圣女。我也听说江湖中有一个千杯不醉李逍遥,为人豪放不羁,常弹剑高歌,笑戏风尘,想必就是你了?”
  青衫老者颔首道:“老夫不过一江湖混混,岂能与圣女同日而语。”
  转对一旁的冷云飞嘿嘿一笑,道:“小子,你好造化,竟然能得到圣女垂青……”
  冷云飞漠然道:“李前辈,待小可死去时,恐怕你不会再说我造化了吧。”
  李逍遥摇了摇首,道:“死并不难,但不可轻易言死;生也不易,切勿苟且偷生。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遂又转对萍踪圣女,道:“人间奇女应如是,横箫问情第一人。圣女武功盖世,艳绝尘寰,情有独钟,谁会不肯?”
  萍踪圣女道:“此言差矣,我选择了这冷云飞,他就不肯。因我有誓在先,所以想杀了他……”
  李逍遥道:“情之微妙,在于有志相同,有道相合。发于心灵深处,流露于眉目之中,似圣女这般逞霸问情,当然令人难以接受。
  “若圣女不弃,我老夫尚与冷公子有一面之雅,与其师亦素有交情,欲作你们的月老红媒,如何?”
  萍踪圣女道:“再好不过,你自信能劝他应允么?”
  李逍遥瞥了冷云飞一眼,笑道:“说不定他内心早已首肯,只是在你凛然雌威之下不好开口罢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萍踪圣女也投目望了冷云飞一眼,见他依然傲面如旧,似不为所动,便对李逍遥道:
  “我便等你的回话了。以十日为限,要么他答应我,要么我杀了他。你这月老要好自劝他……”
  说完,把手中黄绸包袱放在地上,转身欲走。
  李逍遥急道:“圣女,十日之后我们何处找你回话?”
  萍踪圣女回首道:“我萍踪不定,四海飘泊,你们怎能找得到我,届时我自然会找你们……”
  说完,身形一展,飘然而起,云裳冉冉凌空而去……
  李逍遥见萍踪圣女飘然离去,回首对冷云飞嘿嘿一笑,道:
  “你小子还不快谢过老夫!”
  冷云飞道:“谢你成了月老,牵上一根红线了?”
  李逍遥道:“谢我救了你一命,使你在萍踪圣女箫下逃生。”
  冷云飞道:“你说我若不肯,她真能杀我么?”
  李逍遥道:“下山时你师父未曾与你说过江湖中几位异人奇士么?难怪你不知,这萍踪圣女,可是从来说得出做得到……”
  冷云飞蹙了蹙眉,道:“那十日以后也是个麻烦呀……”
  李逍遥惊道:“莫非你真的不同意?那就难办了!遍天下萍踪圣女想杀谁,还没听说有谁逃掉的!不是长他人威风,就是尊师下山也救不了你……”
  冷云飞冷冷一笑,道:“不是还有十日之期么,待我十日内查明九美真相禀告了师父,师命已完,虽死无憾!”
  李逍遥道:“你可知道,在泰山设擂招亲的二女已逃到天龙庄了。听说轩辕天龙还想为她俩重设招亲摆台,地点就在天龙庄,不知是真是假。
  “另外,老夫查明那销魂妙尼本九美中人排为老三……”
  冷云飞喜道:“正是,小可也知道了。我即刻赶赴河南天龙庄,查明那东方玉倩和铁英兰是否为九美中人。”
  李逍遥惊异道:“你欲只身前往天龙庄么?”
  冷云飞颔首道:“正欲只身前往。”
  李逍遥笑道:“果然初生牛犊不畏虎。你可知道天龙庄这三个字,武林中人提起都头疼,不啻为虎穴龙潭。你只身涉险,恐怕尚未见到二女,而自身早没了性命。”
  冷云飞皱了皱眉,正欲开口,一眼瞥见地上的黄绸包袱,双睛一亮道:“我去青云府找我二师兄杨俊,让他与我同去。”
  李逍遥微微颔首,笑道:“这还差不多!两个人多少有个照应。”
  说着见冷云飞把黄绸包袱背在身上,欲上路离去,又道:“你别忘了萍踪圣女,还是好好想想答应了好吧。不然老夫就没喜酒喝了。”
  说完,不待冷云飞回答,转身便走,边走边弹剑高吟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声渐远,人已无影。
  金乌西坠。
  冷云飞看了看天,辨了辨方向,抖搂精神,重新上路前行。
  他要二进青云府邀请二师兄杨俊同赴天龙庄……
  一个红缎子包袱放到了桌案上。
  桌案旁,青云府巨富马仁堂的妻子马老夫人瞥了一眼红缎子包袱,抬眼对桌旁放包的黑衣人淡淡地道:
  “得手了?”
  黑衣人不语,动手把桌案上的红缎子包袱打开。
  马老夫人及她身畔站立的甜儿俱倒吸一口冷气。
  红缎子包袱中赫然是三颗血淋淋的人头。
  马老夫人沉声道:“我只让你杀小桃红和四季香,怎么连葛先生也杀了?”
  黑衣人冷面如冰,一字一顿地道:
  “他正在和二女睡觉,不杀了他便不能杀死二女。”
  马老夫人忿忿道:“也好,死一个少一个。”
  黑衣人冷道:“银子呢?”
  马老夫人转首对身旁的甜儿道:“把银票给他。”
  甜儿向黑衣人递上银票。
  黑衣人没有接,而是森然道:“多少?”
  马老夫人沉声道:“一颗人头一千两。咱们事先说好了的。”
  黑衣人接过银票,瞟了一眼,转身离去。
  一股凛然的冷风,使烛火摇摇。
  马老夫人望了望黑衣人离去的门口,道:“闻名丧胆,果然名不虚传。”
  说着,起身对甜儿道:“包好人头,我这就去找老头子!……”
  甜儿把红缎包袱包好,递到马老夫人面前道:
  “夫人,已近二更天了,不能等到天亮再去么?要不要我陪你一同去?”
  马老夫人接过包袱拎在手里,道:“不用,你看屋吧。”
  说完,走出屋,径直下楼,奔马仁堂的寝房走来。
  夜风送爽,花香阵阵。
  天上一轮皓月,光华如水。
  马老夫人来到马仁堂寝房外,见屋内还亮着灯,稍作迟疑,便上前敲门,高声道:
  “老头子,睡了没有?”
  话音未落,屋门开了。
  门口出现了英武脱俗的杨俊,看见马老夫人,恭声道:
  “老爷问夫人深夜至此,有何要事?”
  马老夫人冷道:“是不是葛梅花在这儿?”
  杨俊道:“葛夫人不在。老爷正在看书。”
  马老夫人闻言,道:“我有要事找老头子。”
  杨俊闻言闪身门旁,让马老夫人进了屋。
  寝房分里外两间屋,外屋是杨俊住,里屋是马仁堂住。
  马老夫人径直奔进里屋,见马仁堂正仰靠在床头看书。
  见她进来,便抬眼道:“这么晚了,有事不好明天再说么?”
  杨俊也跟进屋来,站在门口,朗声道:“夫人说有要事。”
  马仁堂一怔,看着马老夫人道:“是何要事?”
  马老夫人把手中红缎包袱放在靠墙的桌案上,一屁股坐在桌旁的软椅上,气咻咻地道:
  “老头子,我来告诉你一声,我找人把小桃红和四季香杀了。葛统领在两女处鬼混也陪了命!三个人的脑袋就在这包里。”
  马仁堂慢慢地放下书,伸了一下懒腰,慢吞吞地道: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那神态和管家告诉他丢了几件衣裳似乎没什么区别。
  马才夫人道:“老头子,你别不往心里去,这两个女人是鹏儿的相好,鹏儿要知道我找人杀了她俩,还不得向我要人?所以,我想……”
  马仁堂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截口道:
  “你别说了,不说我心里也清楚。你是听了甜儿的话,说那天夜里二女让葛统领去杀过她,因二女怀疑她勾引鹏儿心生嫉恨。
  “所以才迁怒二女想杀了她俩,再把甜儿许给鹏儿为妻。
  “甜儿是你的人,日后鹏儿接我掌管了家业,她不会对你冷落,更不会靠向葛梅花。是不是?”
  马老夫人微微一怔,心事被人一语道破,只觉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垂下头,喃喃道:
  “我是怕鹏儿娶了别人被影响坏了……”
  马仁堂道:“可是,我要明白地告诉你,我不同意鹏儿和甜儿的事。一主一奴婚配,成何体统!”
  马老夫人急道:“可是听说鹏儿很喜欢甜儿,为了鹏儿……”
  马仁堂不耐烦地截口道:“你回去吧,我要歇息了。明天还想去一趟泰安府找司马霸他们打听一下八宝鸳鸯瓶的事……”
  马老夫人急忙道:“老头子,你可不能糊涂了。鹏儿没了相好,你再不同意他和甜儿……他要一气之下有个马高镫短,……
  “咱们就这一个儿子,这一大片家业日后就会拱手外人了!”
  马仁堂微微一怔,思忖道:“我明天早上和鹏儿谈谈,看他是不是真地喜欢甜儿。”转对门口的杨俊道:“送夫人回楼。顺便将那人头埋了。”
  翌日清晨,吃罢早餐,马仁堂便让杨俊把花花公子马志鹏找到了书房。
  他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品着香茗,见马志鹏和杨俊一前一后走进来,便放下手里的茶碗,对马志鹏道:“鹏儿,这些天你都在干些什么?读书习字了没有?”
  马志鹏大大咧咧一笑,道:“禀告父亲,孩儿书也读了,字也习了。我还记住了两句诗经,不信背给你听。”
  说着故作斯文之态,摇头晃脑地吟道:“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马仁堂沉下脸,一字一吐地道:“窈窕淑女,窈窕淑女,你心里还有什么?”
  马志鹏见父亲生了气,赔笑道:“父亲,孩儿还背会了一首词,您要不要听?”
  马仁堂道:“你还能有心背词,什么词?”
  马志鹏道:“蝶恋花呀。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
  吟到这里,止住,问马仁堂道:“对不对?父亲。”
  马仁堂道:“好像对吧,接着背。”
  马志鹏又吟道:“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马仁堂待马志鹏吟毕,道:“为伊消得人憔悴。为谁消得憔悴了?还说终不悔呢!?
  马志鹏嘻嘻一笑道:“美人呗!美人就是花,男人就是蝶。蝶恋花,也就是男人恋女人啦。”
  马仁堂闻言立时怒形于色,斥道“美人,美人,告诉你,你恋的美人死了。”
  马志鹏一怔,正色道:“谁?谁死了?”
  马仁堂道:“还有谁?你在府外养着的两个女人。她俩勾结葛光先谋害甜儿,后被你母亲找人杀了。
  “你母亲说你喜欢甜儿,要我答应给你们完婚。我今天找你来就为这事。”
  马志鹏惊道:“葛光先这个王八蛋,我早觉得他有占二女之意……”
  马仁堂截口道:“你也不用恨他了。他也连同二女一同被杀了,你只是告诉我,可真心喜欢甜儿么,真的想娶她为妻么?”
  马志鹏懊丧地道:“我是喜欢甜儿的美貌,可我却不想娶她为妻,也不曾对她薄礼。”
  马仁堂一怔,急道:“可是那小桃红和四季香却怎么说她迷住了你,而疏远了她俩,不然怎会勾结葛光先要杀甜儿……”
  马志鹏道:“我所以不对甜儿薄礼,也不想要她为妻,是因为我知道有一个人比我还爱她,而她爱这个人……”
  马仁堂一怔,脱口道:“谁?”
  马志鹏道:“我义弟古寒良。”
  门口的杨俊将目光投向窗外,心中不觉怅然若失:难怪这花花公子一向对甜儿以礼相待并不轻薄……”
  马仁堂这时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你并不想和甜儿成婚。这正是为父所愿。不然,你们一主一奴,成何体统?这回你母亲也不会怪我了……”
  马志鹏神情黯然道:“父亲,若无别事孩儿走了。我要去问母亲是谁杀了小桃红和四季香。正好我的两位义弟还在府上,我要为她俩报仇。”
  马仁堂道:“你等一下,我还有话说。前几天野狼山下江家堡的江员外托老剑客袁桐来提媒,欲把江家千金江佩媛许配给你为妻。
  “为父答应他这几天回话。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答应下这门亲事。听袁老剑客说,那江佩媛容貌俊秀,品性贤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况且,江员外家资巨富,与咱们也可谓门当户对。”
  马志鹏静静地听完,怔了片刻,道:“父亲,孩儿还不想结婚……”
  马仁堂闻言立时色变,斥道:“不想结婚,只想在外面胡混么!这事由不得你,婚姻大事,当遵父母之命!我明天就备下聘礼,让人回话,答应这门亲事。”
  马志鹏垂下头,思忖片刻,复又对马仁堂道:“父亲,要孩儿答应这门亲事也可,只是有一件事父亲要答应孩儿,否则,孩儿誓死不从!?
  马仁堂道:“你说吧。”
  马志鹏道:“就是甜儿和我义弟古寒良的事,我曾问过母亲,她不肯答应……”
  马仁堂截口道:“她原想把甜儿嫁给你,自然不会答应了。”
  马志鹏道:“所以请父亲劝说母亲成全甜儿和古寒良。若此事成就,孩儿便同意与那江家小姐成亲……”
  马仁堂道:“这事你放心吧,我说了就算,把甜儿许配给古寒良。原来我还想把甜儿许配给杨俊,而强扭的瓜不甜,只有委屈杨俊了。”
  说着,看了看杨俊,道:“你放心,我还会为你物色一个强似甜儿的姑娘……”
  杨俊洒脱地一笑,道:“姻缘本是命中注定的,不然怎能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呢。”
  马志鹏道:“既然父亲这么说,孩儿自听任父亲安排……”
  马仁堂喜道:“这就好。我让人送聘礼时一并告知江家,七月初七,就为你们完婚。七夕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是个好日子……”
  话音未落,门首有人禀告道:“回禀老爷:门外有个叫冷云飞的求见,说是为老爷送八宝鸳鸯瓶来了。”
  马仁堂霍然站起,急道:“再说一遍。”
  门外之人又扬声重复道:“门外有个叫冷云飞的求见,说是来送八宝鸳鸯瓶的。”
  马仁堂一挥手,兴高采烈地道:“快请!”说完,率先出屋,领着杨俊和马志鹏迎出大门外,请进来粉麒麟冷云飞。
  至客厅,分宾主落座,有侍女斟上香茗,摆上果品。
  马仁堂对冷云飞微微一笑,道:“那日公子有急事连夜离府,杨俊已然与我说了。正为来不及补报公子而心中惭愧,不意公子二次登门,这次可一定得给老夫个表达心意的机会呀!”
  冷云飞展颜一笑,道:“小可那天有急事去四海庄,后欲去河南,不意途中遇上鬼火猴和人厮杀,丧命丢了这宝瓶。
  “小可有幸捡到,想到这宝瓶乃前辈祖上遗下珍宝,应物归原主,便上门送至。”
  说着,解下身上黄绸包袱,放在面前的茶桌上。将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白玉盒,道:“小可亦未打开验看,不知可是此物否。”
  马仁堂看见茶桌上的白玉盒,双睛异彩迸射,脱口道:“丝毫不差,正是此物。”
  说完离座近前,双手捧起,笑不拢嘴地道:“宝瓶失而复得,我总算不愧祖宗了。”
  说着,开启白玉盒,而当他投目一看时,脸上的笑容僵死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懊丧……”
  白玉盒里装着的不是八宝鸳鸯瓶,而是一块青石。
  冷云飞见了也蓦地一惊,脱口道:“这是让谁给换了?”
  马仁堂颓靡不振地坐在了软椅上,长叹道:“唉!我以为……”
  冷云飞脸上觉得有些挂不住,朗声道:“前辈,都是小可一时疏忽,当时未启开验看清楚。”
  马志鹏一旁道:“是谁杀了鬼火猴?这包袱还经过别人的手么?”
  冷云飞道:“杀鬼火猴的是震天镖薛世统……而他已死了。这包袱经过销魂妙尼的手,而她始终在我跟前,就是想换也没机会。
  “后来……这包袱在我追销魂妙尼时放在地上,当时在场的两个人,一是燕老乐,另一个是萍踪圣女。也正是萍踪圣女把这包袱还给我的,莫非是她……”
  马志鹏截口道:“是那个武功和美貌集于一身,夸傲四海无人堪及的断魂箫萍踪圣女么?”
  冷云飞一怔,惊异地道:“你怎么知道?”
  马志鹏道:“曾听我义弟古寒良说过。他师父就死在萍踪圣女的断魂箫下……”
  冷云飞微微颔首,对神情颓然的马仁堂道:
  “前辈不必忧愁,既然小可无意介入这件事,便会尽力做到底。一定查个水落石出,争取宝瓶完璧归赵。”
  马仁堂酸楚地道:“怎么能劳驾公子,今日公子送来这东西,不管真假,足见公子一片心意……”
  冷云飞截口道:“如前辈不认为小可是有意戏弄,小可便深感慰藉了。我想,如果不是鬼火猴事先将宝瓶拿出,必是萍踪圣女和燕老乐作了手脚。
  “所以,我想找这两个人追问宝瓶下落……因鬼火猴已死,没办法再令他开口。”
  马仁堂感激地道:“那真是有劳公子了。不过,听适才鹏儿说,那萍踪圣女很厉害,公子……?”
  冷云飞瞥了杨俊一眼,笑道:“若是我二师兄能和我一同去,成功的把握就会更大……”
  马仁堂面露难色,道:“可我身边却少不了人……”
  马志鹏接口道:“正好我的那两位义弟还在府上,让他俩替杨俊兄作几天临时保镖,待杨兄回来,我再让他俩去杀那个杀害小桃红和四季香的凶手……”
  杨俊截口笑道:“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凶手是谁,你还会让他俩去么?”
  马志鹏一怔,道:“谁?”
  杨俊道:“甜儿告诉我,那人是江湖冷煞星闻名丧胆段青焰。”
  马仁堂悻悻地瞥了马志鹏一眼,斥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死了两个女人还要去报什么仇,自家丢了东西怎么不精心地张罗寻找!”
  转对身旁的杨俊道:“明天你就和冷公子离府去吧。走时在府中备两匹快马。我相信你们不会令我失望。
  “我也不再指望白道三大天王了,宝瓶的失而复得我只寄希望于你们了!请放心,找到宝瓶后……”
  杨俊截口道:“老爷别说了。我们蒙老爷看重委以重托,定会全力以赴。”
  冷云飞附声笑道:“事不宜迟,我们想今天晚上就动身……”
  嘴里说着,心下暗忖:萍踪圣女给我十日为限,我如何耽搁得起。
  寻找八宝鸳鸯瓶见你的鬼去吧,那鬼火猴一定是死前就将宝瓶藏匿别处了,为的是白道三大天王若捕获他时不好杀了他,因杀了他便断了找宝瓶的线索……竟谁知震天镖不谙内情,镖杀鬼火猴,真的杀人灭口,使八宝鸳鸯瓶石沉大海。而凭萍踪圣女的身份,她断不会不择手段贪图八宝鸳鸯瓶……
  正思忖,便听马仁堂道:“冷公子,七月初七是我儿志鹏与江家小姐燕尔之期,不管宝瓶找到否,你和杨俊都应归来捧场……”
  冷云飞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心说:七月初七距今尚有月余,说不定那时我已然成了萍踪圣女的箫下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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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3: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少女情怀
  一声声悲凉的马嘶,回荡在山谷。
  几只岩鹰在山谷上空盘旋,不时发出凄厉的鸣叫。
  时而它们俯冲下来,撕吃着地上的死尸,然而站在死尸旁的白马的嘶鸣,又几次惊扰了这些岩鹰。
  死尸共有三十几具,横七竖八地躺在山谷里。
  山谷是一条狭长的山路,两旁悬崖峭壁,上面长着稀疏的蒿草和古藤。
  在死尸中还有一辆带篷的马车,马已经死了,车子翻向一旁,上面插着的黄色黑边旗子也倒在地上,旗上仍可看清四个字:飞马骠局。
  就在这车子旁,站着嘶鸣的白马。
  白马蹄边趴着一个浑身血污的紫衣人,手里握着一双短戟,正吃力地抬头望着对面不远处的一个躺着的黑衣人,目光充满了忿恨和无奈。
  黑衣人也正注视着紫衣人,身旁放着一把折断的剑,颈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目光充满绝望,充满了哀怨。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不语不动,似都在养精蓄锐,又在无可奈何地等待着死神的光顾。
  只是他们两败俱伤,精竭力尽,谁也不能再发起攻击了。
  这两个人是三十几具死尸中仅存下来的,但看上去和死尸无异,只不过是尚有一息微气没断而已。
  这两个人就是金麒麟叶星明和坐地虎顾猛通。
  今日清晨,叶星明押着镖车,带领四名镖手,送镖之后从济南返回开封府,路经这恶虎岭,被在恶虎岭上占山为王的二寨主顾猛通带领五十山兵截住。
  与顾猛通一同下山的还有他的好友,素以马上功夫笑傲江湖的独脚大盗跃马十三刀刁飞熊。
  两人带兵下山,只想抢劫镖车,不意叶星明押的是空车,镖银已送到济南了。
  顾猛通见到叶星明,想起前番在泰山“招亲擂台”结的梁子,遂依仗身旁有跃马十三刀刁飞熊和手下的山兵,横剑问罪。
  叶星明被逼无奈只得和四个镖手奋起应敌。
  一时间,刀光霍霍,剑影森森,双方在山谷里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混战。
  结果,跃马十三刀死在叶星明的双戟之下,而他也受了伤。
  手下的四个镖手与车夫无一幸免,皆奋战而死。
  最后,叶星明连杀十八个山兵,余者惊恐万状四散奔逃。
  顾猛通与叶星明以命相拼,两个人双双倒在地上。
  顾猛通和刁飞熊的马已跑得无影无踪,而叶星明的白马颇通人性,站在主人身旁长声嘶鸣,不肯离去。
  此刻,叶星明和顾猛通四目相对,皆感到了死神的恐怖。
  顾猛通伤势严重,回天无力,已然奄奄一息。
  叶星明虽也受伤,但却不致命,只是力战多人,真元巨耗,一时难以行动,且伤口流血不止,时间一长性命也难保。
  顾猛通的眼光越来越黯然,最后终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叶星明心蓦地一颤,想到自己若不离开这里,纵然不流血过多而死,也会被山中野兽吃掉,他望了望身旁的白马,吃力地爬近,用手抓住垂在地上的马缰,拉了拉,那马似会意,便趴下身来。
  叶星明拼尽全力爬上马背,横趴在马鞍上,一手握着双戟,另一手拉了拉马缰。
  白马便挺身而起,驮着他向山谷外走去。
  血依然在流,点点滴滴洒在山路上。刚刚走出山谷叶星明便昏厥了过去……
  一缕淡淡的幽香扑人鼻端,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人在耳边柔声呼唤。
  叶星明苏醒过来,睁开眼睛,见自己正躺在路旁的草地上,身畔蹲着一位女子,一双亮晶晶的明眸闪着关切焦急的光芒,眉秀如远山,眉宇间透出一股倔强,身着淡绿素雅的衣褂,头绾两个抓髻。在她身旁放着一个药篓。
  见叶星明醒来,女子欣喜一笑,站起身,道:“菩萨保佑,你总算醒了。”
  叶星明吃力地用双手撑地坐起身,道:“我不是在马上么?”
  女子淡淡一笑,道:“你从马上摔了下来,恰巧我从林里出来看见,便给你吃了一丸药。你身上的伤口我也敷上了药粉,止住了血。你死不了啦。”
  叶星明感激地道:“敢问姑娘芳名,你这救命之恩,在下日后必当补报。”
  女子淡淡地道:“我乃一山野村姑,不过是见危施救,可不图什么补报。但告诉你名字也无妨。
  “我叫灵芝,家住山后不完的缚虎镇,我和老爹开了个药铺,老爹诊脉看病,我卖药,余暇时就进山采药。
  “你伤势未好,元气不足,如不嫌弃就到我家里,再让老爹配几味药给你吃。一看便知你是武林人,这样闯荡有多危险……”
  叶星明颔首道:“那就讨扰了。”说着,吃力地站起来。
  身上觉得比先前轻松了许多,许是灵芝姑娘的药发挥了效力。
  灵芝见他站起,便将白马牵到近前,搀扶着他上了白马,然后,背起药篓兀自在前引路。
  叶星明强支伤体,伏在马鞍上,信马由缰在后跟随。
  果然,出了山林,面前便现出一处集镇。
  灵芝回眸一笑,指了指那集镇道:“那就是缚虎镇。”
  叶星明点了点头。
  少顷,二人来到镇外。两个人正想沿街而行,突然身旁一阵马蹿声响,从路旁林中窜出两匹马。
  马上是两个穿戴不俗、神气十足的年轻人。
  两匹马从二人身旁掠过,其中一个年轻的回首瞥了灵芝一眼,马跑出几步又勒住,圈马回来,上下打量了几眼灵芝,邪笑道:
  “好俊的妞子!”
  另一匹马也圈回来,马上之人瞟了灵芝一眼,附声道:“好像在哪儿见过?”
  叶星明看见这两个人流气十足的样子,心中早生三分怒,低声问灵芝道:
  “他俩是谁?待我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学会尊重人。”
  灵芝慌道:“千万别惹他们。他们是镇东缚虎庄玩命太岁葛占魁的两个随从。常到镇子里滋事生非,人们都敢怒不敢言。你伤还没好……”
  叶星明悻悻哼了一声,转首对面前的两个人冷道:
  “好狗不拦路。二位拦住我们莫非有事么?”
  面前两人正是缚虎庄玩命太岁的贴身随从一撮毛葛明和大龅牙葛亮,闻言,葛明朝叶星明嘿嘿一笑道:
  “朋友浑身血污,一副败像,在哪儿倒了霉,却到这里来耍威风!”
  一旁的葛亮狐假虎威地附声道:“不知道这是葛家的地盘么?看你也是个江湖客,不会不知道‘黑道三巨擘’中的葛老歪吧。那就是我们的老爷子!”
  叶星明眼中锋芒徐退,低头对灵芝道:“咱们走,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灵芝正待举步,葛明一催马来到近前,挡住她的去路,手中马鞭碰了碰灵芝的脸颊,轻佻地道:
  “告诉大爷我,你是谁家的,叫什么名字?今晚上大爷我去给你送银子……”
  葛亮邪邪一笑,道:“还有我……”
  叶星明怒不可遏,一催马来到近前,冷斥道:“休得无理,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竟欺辱良家女子,罪不容恕!”
  葛明闻言,勃然大怒,手中马鞭一抡,抽向叶星明,同时破口骂道:
  “少放你妈的臭屁!”
  叶星明见葛明马鞭打来,将马往旁一带想避开,孰知眼前一黑,脑袋一阵昏眩,避之不及马鞭打在肩上。
  他气忿交织,一头从马上栽掉地上,又昏厥了过去。
  葛明得意洋洋地咧嘴一笑,道:“原来是个熊包!”转对一旁的灵芝嘿嘿一笑道:“你怎么不告诉我是谁家的?”
  灵芝冷冷地瞪了葛明一眼,气忿地哼了一声,便奔到叶星明身旁,蹲下身,探手怀下掏出一个瓷瓶,正想倒出里面的药丸给叶星明吃下。
  谁知,从背后猛地伸过一只手,将药瓶夺了过去。
  有人冷笑道:“你还想救他?”
  灵芝忿然起身回首,见身后站着满面邪笑的葛明,手里拿着药瓶,正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葛亮这时也跳下马,凑到葛明身边,对灵芝阴阴一笑,道:
  “看你心疼的样子,怕是这小子是你的野汉子吧!你要是答应和大爷我亲个嘴儿,我们就把药瓶还给你!”
  灵芝羞恨交集,满面绯红,怒目而视,不置一言。
  葛明邪笑道:“说得对!答应亲个嘴儿就给你这药瓶,让你救活这野汉子。不然,嘿嘿,他死了,你也好不了!”
  说着,一步三摇欺上前来,伸手便去搂灵芝……
  灵芝本能地后退躲避,可是身后的葛亮早张开双臂等在那里。
  一前一后,两条色狼眼睛里闪绿光欺上来。
  灵芝转身欲躲开这两个恶魔,可是葛亮已经从她背后紧紧地搂抱住了她,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并笑着伸出脖子凑上亲她樱唇,她只能摇头晃脑地奋力摆脱……
  葛亮在灵芝身后拼力搂抱,见葛明凑上去亲嘴,喊道:
  “亲到没有?”
  话音未落,只觉面前闪过一道剑光,再一看葛明已成了一个无头尸。
  不由骇然大惊,双手一松,转身便跑,可是刚刚跑出两步,只觉颈后一凉,脑袋也被人一剑斩落。
  无头尸依然前冲了两步,方栽倒在地,鲜血自断颈处涌出,触目惊心。
  灵芝惊魂甫定,定睛一看,见挥剑连斩葛明葛亮的是个灰衣人,中等身材,剑眉虎目。此时他手中剑早已入鞘,正走向旁边的一匹黄骠马。
  灵芝急道:“好汉留步!”
  灰衣人驻足回首,望了灵芝一眼,朗声道:“姑娘有事么?”
  灵芝急切地道:“请教好汉大名,今日援手相救,小女不胜感激。”
  灰衣人微微一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理所当然,有什么好感激的!”
  说完,转首跃上黄骠马,双脚磕镫,似一股旋风,疾然而去……
  灵芝眼望那黄骠马远去,兀自轻喟一声,方自来到葛明无头尸旁,从地上捡起那个药瓶,正想奔过去给叶星明吃药,一看叶星明,便不由一怔。
  原来叶星明早已苏醒过来,正挣扎着想站起,遂疾奔到近前,双手相搀道:
  “你没事了么?”
  这时葛明和葛亮的两匹马已经被白马踢咬得逃走了。
  白马正在低着头吃路旁的青草……
  叶星明见自己的白马胜利了,嘴角掠过一抹微笑,转对灵芝道:
  “咱们快把这两个人拖进路旁的树林,一旦让人发现会以为咱俩杀的。”
  说完,两个人急急忙忙将葛明葛亮的尸体和人头拖进树林,用些蒿草掩盖了。
  然后才走出树林,叶星明复上了白马,跟随灵芝急急忙忙奔进镇里……
  他俩自以为无人知道,但这一切都未逃过树上一个人的眼睛……
  暮色苍茫。
  叶星明躺在灵芝家的木床上,身旁坐着灵芝的老爹。
  这是一位身材瘦削,双目炯炯有神的老郎中曹化。
  此刻他正在给叶星明把脉诊病。
  有顷,老郎中拿开把脉的手,对叶星明道:“壮士受的伤虽不是致命处,但因流血过多,真元巨耗。
  “外伤口处则需用天麻2钱,南星3钱,丁香少许,白芷、防风、猪牙皂、各1钱研末使麻油若干调匀后,敷于患处,即奏肤功,但不可入口。”
  说完,转首对身旁站着的灵芝道:“可记住了么?”
  灵芝微微颔首,道:“那内伤怎么治?”
  老郎中又道:“你且莫急,待我一一说于你听。
  “可取山药6钱,嵩山参7钱,黑豆10钱,黄芪4钱,鲜生地12钱,大枣10枚,山药同放砂锅内煎煮一个时辰,煎至一小碗,一次服下。
  “能补血养气,活血通络,利通关节,升提中气。”
  灵芝听完,欣然道:“爹,我这就去煎药。”说完,便奔出屋去。
  老郎中见灵芝出了屋,便也起身离座道:
  “壮士,你且好自休养,待老夫去把外敷的药研好端来。”
  叶星明感激地道;“真是打扰了,你们如此厚待委实令在下不安。”
  老郎中笑道:“壮士忒客气了,救死扶伤乃是医道人的天职。况且你与小女机缘相投,我们更应尽力使壮士康复。”说完,便转身出门,兀自忙碌去了。
  屋内只剩下了躺在床上的叶明星。
  有顷,一股浓浓的药味扑进屋来,想必灵芝已经煎好了药。
  果然,一阵脚步声响,走进来手端药碗的灵芝。
  但见她脸上汗津津的,亦不顾得擦拭。她把药碗放在床旁的桌上,又搀扶着叶星明坐起,复把药碗递到他手里,笑道:
  “喝吧,我爹开的药方准保药到伤好。”
  叶星明感激地一笑,道:“要是我伤好了便再没人敢欺负你了。”
  灵芝一怔,抬头瞥了叶星明一眼,垂下头娇羞地道:
  “你伤好了不是也得走么?谁再欺负我你又如何帮我?”
  叶星明心弦微颤,只觉自己说走了嘴,急忙道:
  “我是说,如果我没受伤,今天那两个小子就不会欺负你了。也用不着别人援手相助了。”
  灵芝又是一怔,抬眼道:“那个杀人的灰衣人出剑真快,我还没看清楚,葛明的人头就被斩落了。你也是武林中人,知道那灰衣人是谁么?”
  “四快游侠。”
  灵芝一惊,脱口道:“四快游侠?”
  叶星明颔首道:“只因他快人快语,心怀坦荡,加上快剑快马,所以人们才送了他这一绰号。
  “他也许不知道那两个人是缚虎庄葛老歪家中人,否则出剑也会有所顾忌……”
  灵芝笑道:“你不是说他快人快语么,怎么会有顾忌?”
  叶星明道:“这或许也是他的弱点,若葛老歪知道是他所为一定会找他麻烦,好在我们不说别人也不会知道。”
  灵芝正欲再说什么,一眼看见叶星明手里的药碗,笑道:
  “快喝药吧,都凉了。”
  叶星明闻言,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然后把药碗递给灵芝,笑道:
  “多谢你了!”
  灵芝在叶星明专注的目光里,觉得很难为情,她分明觉得叶星明那双眼睛里似乎隐含着什么,那是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丝丝缕缕的情愫;那是一颗心寻找另一颗心相撞相鸣时发出的袅袅颤音。
  灵芝正欲说话,身后响起一声咳嗽。
  回首一看,老郎中手里端着一个大瓷碗走进屋来,对灵芝道:
  “芝儿,外伤所用的敷药我已研好,并用麻油调匀了,你为他敷涂在伤口上吧。”
  灵芝娇羞地低声道:“爹,人家女孩家……”
  老郎中哈哈笑道:“对,对。男女授受不亲,……看爹老糊涂了。那你去院子里收拾些柴禾烧火做饭吧,待我为他敷完药,咱们一同吃饭……”
  灵芝答应了一声,瞥了叶星明一眼,跑出屋去。
  老郎中把药碗放在桌上,先点燃了一盏油灯,然后开始动手为叶星明身上的各处伤口敷药……
  月上柳梢头。
  灵芝在厨下忙忙碌碌生火煮饭……
  灵芝的饭还没有煮熟,老郎中已然为叶星明敷完了药,他手拿空药碗,对叶星明道:
  “壮士,你且静静地息养片刻,药力发作……”
  “爹!”门外传来灵芝惊骇失声的一声喊叫。
  “啪!”老郎中手中药碗失手落地,摔碎了。
  叶星明一惊,下意识地挺身坐起。
  老郎中早已奔出门去,一见灵芝正呆立在门口,满面惊恐地注视着院子里。
  投目一看,也蓦地一怔:院子里卓立着四个黑衣人,双手均背在身后,定定地站着一动不动。
  月光下好像四个黑衣恶鬼,透出神秘、肃杀,恐怖。
  老郎中惊魂甫定,颤声道:“你们是人是鬼?”
  话音刚落,院中四个黑衣人已到门前站定,中间有人阴冷幽寒地道:
  “是鬼!我们是索命恶鬼!”
  老郎中怯怯地道:“老夫及小女治病救人,并不欠谁的命。”
  依然是阴冷幽寒的声音道:“曹老头,你是不欠谁的命,而你的女儿欠!本公子的两个随从正是因她而死!本公子就要索走她的命去抵偿!”
  老郎中哑然,转首对身旁的灵芝道:“可有此事?怎么不告诉为父?”
  灵芝怯怯地道:“怕你老不高兴……其实是那两个人欺辱我,而惹杀身之祸。”
  转对院子里的四个黑衣人道:“你们怎么知道那两个人因我而死?”
  阴冷幽寒的声音道:“我们自然知道。还知道你救回一个武林中人名叫叶星明,此人是开封飞开镖局的镖头!他也许还在这里养伤!”
  老郎中对灵芝道:“他们来者不善,你一定知道他们是谁……”
  灵芝低声道:“他们不是鬼,是人。说话的是镇东缚虎庄玩命太岁葛占魁,被人杀死的是他的随从葛明葛亮。不知是谁看见了他的两个随从被杀……”
  话音未落,四个黑衣人中有人嘿嘿一笑,道:
  “姑娘不必困惑不解,是在下到缚席庄送的信儿。我叫杨一刀,在泰山“招亲擂台”处见过叶星明。
  “总想投奔缚虎庄恨无寸功,这次碰上有人杀了葛公子的两位随从,便前去报信儿,算是一份见面薄礼!”
  玩命太岁葛占魁依然阴冷地道:“你们不会不认识那个骑黄骠马的灰衣人。告诉本公子,他是谁?”
  灵芝思忖道:“我们也不认识……”
  玩命太岁森然道:“不认识会对你们援手相救?
  “你不认识那个叶星明必然认识,他护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把他交出来,否则,我就先杀了你们,再放一把火烧了这房子!”
  灵芝正欲开口,身后响起叶星明的声音:
  “葛占魁,休得撒野!一人做事一人当!与他们父女无关!”
  玩命太岁葛占魁阴冷道:“好个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可愿意告诉我们那灰衣人是谁么?若告诉我们,可以饶你们三人不死。否则,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们!”
  叶星明道:“在下可以告诉你们并且还可以带你们去找那个灰衣人!”
  说着,步履踉跄地走出房门。
  灵芝急切地一把拉住叶星明的胳膊,道:“你不能走,你的伤……”
  叶星明截口道:“灵芝姑娘,我不能连累了你们……”
  说着,挣脱了灵芝的手,转对面前的四个黑衣人道:“跟在下来吧,我这就带你们去找!?
  说完,兀自向院外走去,脚步蹒跚,步履艰难。
  四个黑衣人尾随在后,一同出了院子,径向镇外走来。
  月光如水洒向大地,一切都笼罩在皎洁的清辉中,远山隐隐,近树层层。
  几个人走在路上,惊扰了宿鸟,鸣叫着飞向远方。
  叶星明走到了镇外,在一个三岔路口停住了脚步,回首待跟上来的玩命太岁等人走近,道:“到了。”
  玩命太岁冷冷道:“到了哪里?那灰衣人何在?”
  叶星明道:“地狱之门。”
  玩命太岁一怔,阴恻恻道:“你耍我们?”
  叶星明道:“在下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连累他人遭祸殃。你们现在就动手杀了我吧。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出那个人是谁!”
  玩命太岁闻言勃然大怒,吼道:“成全了他!”
  话音一落,身旁一个黑衣人抽剑掠出,正欲刺向叶星明,被一旁的杨一刀伸手拦止道:“且慢。”
  玩命太岁一愣神,对杨一刀厉声道:“怎么?”
  杨一刀献媚一笑,道:“公子,咱们是中了这小子调虎离山之计了。他引咱们来到镇外,是想让那老郎中和那丫头逃走。
  “咱们就这样杀了他再回头也必找不到那老郎中父女,不如放长线钓大鱼,暂且留着他……”
  玩命太岁截口道:“对,让他引出那老郎中和那丫头,一起宰了!他反正也受了伤……”
  转对叶星明冷冷一笑,道:“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你带我们来到这地狱之门,我却不让你进去。走吧,带我们回药铺去……”
  突然,远处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在夜静更深中,蹄声听来尤为清晰,也令人颇感怪异。
  玩命太岁闻声一惊,脱口道:“是不是那个灰衣人来了?他不是骑一匹黄骠马么?”
  叶星明冷道:“公子不必草木皆兵,你应该分辨出这蹄声不是一匹马,至少有两到三匹马。”
  话音未落,由北面旋风般奔驰过来两匹马,蹄声渐近,待到了跟前时,前面马上之人瞥了他们几人一眼,不由一怔,猛地勒住坐骑。
  那马跑得正野,人字而立,发出一声长嘶,声音传出很远。
  马上之人上下打量着叶星明,忽然道:“阁下可是开封府的叶星明么?”
  话音未落,后面的也已到近前,马上人勒住坐骑,游目一扫,并不说话,飘然下马。
  叶星明见了骤然奔到的这两个人,双睛一亮,并不回答那马上之人的问话,而是转对玩命太岁,冷道:“葛公子,在下来了帮手了,现在该轮到你们下地狱了。”
  玩命太岁阴冷地一笑,道:“什么样的帮手呢?听阁下的口气倒很自信!”
  前头奔至的人也跳下马,瞟了玩命太岁一眼,冷道:
  “帮手不怎么样!但对付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却绰绰有余!”
  说话的青年,身穿紫衣,腰间悬剑,容貌清秀,英武不俗。
  玩命太岁冷傲地道:“请教阁下的名号!看到底有多亮!?
  紫衣人尚未开口,旁边马后绕过另一个驰马而至的人,朝玩命太岁朗声道:
  “号亮未必功夫真。江湖中浪得虚名者多如牛毛!葛公子,咱们可是曾有过一面之雅,你忘记了么?”
  说话的是个白衣少年,身上背着包袱,剑不是悬在腰上,而是拿在手里。
  玩命太岁一见这白衣少年,悻悻地脱口道:“我记得你!你曾打过我一掌,我伤好后正欲找你复仇,想不到你竟送上门来,真是冤家路窄!”
  说完,一指身旁的两个人说道:“看见没有,这两位就是威震江南的‘霹雳双剑’,便是本公子不出手,他们取你人头也易如反掌!?
  话落,他转对那两个黑衣人,一指白衣少年,冷言道:
  “他就是我曾经说过的冷云飞,曾经打过本公子一掌!今日新账旧账一齐算,来个彻底了断。地狱门前,看到底鹿死谁手!”
  那白衣少年正是粉麒麟冷云飞,而前面的紫衣人也正是他相约而来的二师兄铁麒麟杨俊。
  两个人几天前离开青云府,驰马赶赴天龙庄,昼夜兼程,不意在此遇上大师兄金麒麟叶星明。
  叶星明认出是两位师弟自天而降,自然欣喜若狂。
  而现在一听玩命太岁身后的两个黑衣人竟是威震江南的“霹雳双剑”马彪强和战秋成,心中亦是一颤:
  江南有两大剑派,一是无量剑派,分东宗和西宗。
  现在主事剑派的是西宗堂主萧冰寒。
  此人乃四海庄圣手神剑萧秋寒之胞兄。
  另一大剑派是无极剑派,剑主乃无极宫宫主西门玉雪。
  而这“霹雳双剑”便是无量剑派东宗门下弟子,剑法精绝,在江南一度名头很亮。
  冷云飞初涉江湖,自然不知“霹雳双剑”的底细。
  他听玩命太岁说完,傲然一笑,用手一指玩命太岁身旁的杨一刀,道:
  “葛公子,你怎么不说这里还有一位天下无敌、百战百胜的大英雄杨一刀!?
  玩命太岁一怔,瞥了杨一刀一眼,道:
  “你也认识这位辽东高手?他刚刚投到我们缚虎庄……”
  杨一刀截口对冷云飞道:“冷云飞,上次交手你胜了我半招,今天在下一定也要胜你半招!让公子见识一下某家祖传刀法!”
  冷云飞一听忍俊不住,笑道:“你若能胜小可半招,葛公子更会视你如上宾了!因为像你这样的高手委实得之不易。”
  旁边的“霹雳双剑”马彪强和战秋成听了皆信以为真,以为杨一刀定是辽东有名的高手名宿,不好让他先出手,遂一齐抽出剑来。
  马彪强对玩命太岁恭声道:“公子,你和杨兄闪到一旁,待我们哥俩先向这位冷公子讨教几招,权且当引玉之砖。”
  冷云飞一见要动手厮拼了,便暗示叶星明将自己和杨俊的两匹马牵到一旁。
  然后转对二师兄杨梭道:“二哥,我还要迎战那位大名鼎鼎的辽东高手杨一刀,这‘霹雳双剑’还是你来迎战吧。看样子大哥伤势未好,自然上不得场。”
  杨俊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听说‘霹雳双剑’威震江南,总欲会一会,今日终于有机会!”
  说着,沉缓有力地抽出佩剑,朝面前的“霹雳双剑”凛然一笑,道:
  “二位是联手齐上,抑或是单打独斗?”
  马彪强冷冷一笑,道:“阁下也太小觑我们‘霹雳双剑’了。若联手齐上,胜之亦不武。在下便与你单打独斗,若败了再由我兄弟上!如何?”
  杨俊沉声道:“悉听尊便。”
  话音未落,青光流动,锐风顿起。马彪强手中剑势发动了。
  只见青钢剑颤出朵朵剑花,罩向了杨俊。果然先声夺人,出手不凡。
  杨俊面对罩来的锐风剑气,兀自不动,右手秋水长剑直竖胸前,左手捏着剑诀,双眼瞬也不瞬地注视着马彪强舞剑攻近,乃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的上乘招法。
  但见青光大展,剑气横空。
  马彪强已踏中宫欺上,手中剑业已临身,杨俊清叱一声,沉气发力,一式“推窗送月”,出剑格挡,耳畔一声金铁交鸣,两剑相击,铮铮作响。
  马彪强后退一步,立即定桩横剑,封出杨俊随身攻进的一剑。
  两个人一来一往酣斗一处,一个是魔门高徒,似下山猛虎;一个是剑派名家,如出海蛟龙。
  这一番搏杀,果然不同凡响,惊魂动魄。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然过了三十几招,但仍然不分胜负。
  在旁观战的战秋成略显不安,跃跃欲试。
  玩命太岁表情冷漠,一言不发。
  杨一刀俨然一个局外人,看得津津有味。
  冷云飞一旁气定神闲,看着两个人酣斗,心中暗忖:
  师父当初是怎么教二师兄的武功?
  这套“风云连环剑”何以缺少“逆风大回旋”与“游身疾风扫”两式绝顶杀招?
  若有这两式杀招破解马彪强这套“天魔剑法”,定易如反掌。
  转念又想:也许是师父怕二师兄出江湖,年轻气盛,逞勇好斗,乱杀无辜,是以留下两式杀招未传。
  而师父对自己却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这该算是对自己偏宠,也该算是对自己寄予厚望。
  不然,大师兄所学自己皆会,而自己会的却是二人之所未学……
  思忖间,蓦然耳畔隐隐响起雷鸣霹雳之声,知是马彪强已经开始在剑上贯注内功。定神一看,果然马彪强剑射异光,劲气缕缕。
  一声冷哼,马彪强又挥剑直进,青光再一次划过,他喊了声:“着!”
  杨俊清啸一声,身形奇奥地游走,疾退一旁,手中剑怀中抱月,定桩收势!
  马彪强木然而立,手中剑在刺向前方未收回,但脖颈赫然已经有一道剑痕,鲜血正慢慢流出。
  少顷,惨哼一声,撒手弃剑,身形倒在地。
  冷云飞心中一喜:“游身疾风扫”!师父并非未传,而是二师兄没有早施这式杀招。他是见对方行霹雳剑术,欲置自己于死地,方施杀招。
  身畔一声怒吼,战秋成早已舞剑凌空袭向了杨俊。
  剑鸣铮铮,劲气荡荡,凌空袭来,锐势慑人,一看便知战秋成出剑便施杀招,心狼剑辣。
  杨俊眼中也涌起杀机,手中剑依然施“推窗送月”封格战秋成无比凌厉的一招杀手,变被动为主动,紧接着逆风而强攻,身形凌空一个回旋,剑光如虹里传出战秋成的一声惨叫。
  杨俊飘身一旁,手中剑潇洒地推剑入鞘。
  战秋成身形一头栽倒,脖颈处依然现出一道剑痕……
  “逆风大回旋”,绝顶杀招。比那式“游身疾风扫”更胜一筹,干净利索,鬼惧神惊。
  冷云飞见二师兄连杀二人,旗开得胜,喜形于色,转首瞥了玩命太岁葛占魁一眼,朗声道:“下面该轮到二位了。想怎么个死法?”
  杨一刀早吓得面如土灰,颤声急道:“不想死。求几位铙命……”
  葛占魁一怔,脱口道:“杨兄,你不是辽东高手名宿么?且还和他交过手……”
  杨一刀一面苦相,嗫嗫道:“说是说,可要真的动手……”
  一道森寒逼人的刀光划过,杨一刀惨叫一声,脑袋被应声斩落。
  他身形栽倒,鲜血涌流……
  葛占魁厌恶地瞥了杨一刀死尸一眼,忿然道:“江湖混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冷云飞傲然道:“葛公子意思是说,若没有杨一刀说可以胜小可,你和‘霹雳双剑’三人战我们两个或许可以侥幸取胜,是不是?”
  玩命太岁冷冷一笑,道:“现在你们可以两个战我一个了。”
  冷云飞凛然道:“小可不信葛公子的功夫能有何惊人的长进。无非是手中龙凤刀加之‘五行追命手’而已。”
  玩命太岁已经领教过冷云飞的厉害,遂色厉内荏地道:
  “别忘了家父可是江湖上人人惧怕的黑道巨擘!”
  冷云飞不听则可,一听顿然火起,冷道:
  “葛老歪么?倘若公子是想抬出他来保命那就大错而特错了。我一向喜欢战雄斗霸,斩鬼除魔。杀鸡连厨娘都会,而打虎却非英豪不可!”
  葛占魁恼羞成怒,一声厉啸,挥双手龙凤刀抢身欺上,两道寒光袭向冷云飞。
  冷云飞身形疾闪,避开龙凤刀,右手电挥,甩出剑鞘,击中了玩命太岁葛占魁的左肩,趁他一怔之机,凌空而起,只见空中异光划过,遂响起葛占魁的一声惨叫和龙凤刀坠地之声。
  冷云飞飘下身落地,再看葛占魁双手自腕处已被齐齐斩断,两只秃臂鲜血淋淋,惨不忍睹。他朗声道:
  “小可留你一命,回去禀告葛老歪,说伤你的是粉麒麟冷云飞。若杀了你,葛老歪便不会知道你是死在小可剑下!”
  玩命太岁疼痛得浑身颤抖,咬牙切齿道:“冷云飞,士可杀不可辱!我便是死,也要变成恶鬼找你复仇!”
  说完,身形一掠,一头撞在路旁的树上,立刻脑浆迸裂而死。
  冷云飞一见,脱口道:“想不到这玩命太岁还真有骨气!”
  杨俊一旁接口道:“也省却了咱们不少麻烦!”说着话,两个人走到路旁马前,对站在那里的叶星明双双施礼。
  叶星明见两位师弟果然武功超群,心中欢喜,道:
  “真是苍天有眼,让二位贤弟在愚兄危难之际赶到,救吾脱离地狱之门。”
  杨俊笑道:“不知大哥何以至此?又因何和缚虎庄的人结下过节?”
  话音未落,旁边林中有人应声道:“皆是由小女引起。”
  循声望去,树林里走出了牵着白马的灵芝,一双铁戟赫然挂在马鞍上,来到近前,朝叶星明嫣然一笑,道:
  “你引他们出镇,我便牵了这白马带了你的短戟尾随跟来。因为我和老爹都明白你是调虎离山,欲让我们趁机逃走。
  “而我爹他执意不走,让我牵马逃走,最好能救你一同逃走。我隐身树林,见你危急正无计可施,这两位英雄便来了……”
  叶星明上前接过灵芝递过的马缰,笑道:“你该知道了吧,他俩乃是在下师弟,一个叫杨俊,一个叫冷云飞。”
  又转对杨俊和冷云飞,指着灵芝道:
  “她是灵芝姑娘,我送镖去济南返回,途经恶虎岭遇顾猛通和刁飞熊带人劫镖,一场混战后,身受重伤。正是她救了我,带我回镇。
  “途中遇这玩命太岁的两个随从欺辱,我无力回天,幸好四快游侠至此,杀了那两个家伙,然后策马离去。
  “谁知,这一切被杨一刀所见,告诉了玩命太岁,遂入夜带人找上药铺寻仇并查问杀人的游侠下落,我方自带他们来此。若非二位贤弟赶至,愚兄早已身首异处了。”
  杨俊和冷云飞齐向灵芝姑娘抱拳施礼。”
  杨俊朗声道:“灵芝姑娘,我们杀了人,葛老歪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又会受连累,不如一同逃走。”
  冷云飞附声道:“不说葛老歪,官府也会查找凶手法办。我们走了一身干净,而你和令尊却难脱罪责。”
  灵芝思忖道:“说得是……只是我爹他不忍舍弃一片家业。我……”
  叶星明急切地道:“你和我走吧,到开封去,我会好自照顾你的!至于令尊在镇上不是有些名望么?官府也不会把他怎样,况且这些又不关他的事!”
  灵芝黯然道:“只是我有些舍不得他老人家,虽然他并非我亲生父亲,但多年朝夕相处亦情深似海……”
  叶星明一怔,道:“原来那老郎中是你义父?”
  灵芝微微颔首,复抬头注视着叶星明,忧戚戚地道:“小女孑然一身,孤身入江湖,只恐……”
  叶星明急切地道:“姑娘放心,在下可以对天发誓,若不能好自待你,天打雷劈!”
  灵芝急忙以手去掩叶星明的嘴,手到中途瞥杨俊和冷云飞在侧,遂缩回手,赧然一笑,垂下头,娇羞地道:“那咱们走吧。”
  叶星明闻言心花怒放,仿佛伤好大半,笑道:“好!上马。”
  说着,扶灵芝姑娘上了白马,转对杨俊和冷云飞笑道:“二位贤弟,只顾说话,倒忘了问你们去往何处?”
  杨俊正欲开口,冷云飞抢着笑道:“不瞒大哥,我们是受青云府马仁堂之托四处寻找他丢失的八宝鸳鸯瓶,纵马驰骋并无定处。”
  叶星明道:“你们看见没有,这三岔路口一条通往山东,也就是你们来时的路。
  “另一条是去河南开封,还有一条就是进缚虎镇,穿镇而过径直去往河南天龙庄。
  “这缚虎镇乃是河南山东两省交界处。你们要不要随我们去开封?”
  冷云飞笑道:“大哥,我们很想到开封游玩,只是这次不行。你且带灵芝姑娘走吧,日后见面总有机会。”
  叶星明闻言,笑道:“那就在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日后你们看见恩师就说我问候他老人家了。”
  说完,扳鞍上镫。上了白马,一骑二乘,策马远去。
  冷云飞见叶星明纵马远去,不无艳羡地笑道:
  “骏马美女,清风明月,大哥好不惬意,真羡煞人也!”
  杨俊笑道:“师弟,你因何不告诉大哥咱们去天龙庄?”
  冷云飞诡秘地一笑,道:“大哥一向反对我犯难那东方玉倩和铁英兰。这次,身旁有了个月貌花容的灵芝姑娘,但愿他不再阻拦我……”
  说着话,两个人各自飞身上马,乘着月色,向着天龙庄跃马疾奔而去……
  “招亲擂台”果然又重新设立了。
  地点是在天龙庄外。
  投擂招亲的两位美女依然是那两位自称来关外的东方玉倩和铁英兰。
  擂台没有人看场子,更没有人滋事生非,秩序井色,异常平静。
  只因大凡来到这里的人都知道:“招亲擂台”的幕后人是轩辕天龙。
  江湖中提起轩辕天龙,没有人不怕。
  擂台上已经霸擂八天的是轩辕锋。
  按最新规定:霸擂十天无人战败者,可以娶二美为妻。
  谁规定的?
  轩辕天龙。
  知道轩辕天龙的人,也都知道他有三个儿子:
  轩辕锋、轩辕彪、轩辕一狐。
  轩辕锋霸擂八天没遇上敌手。
  只因凡是想迎战轩辕锋的人,必然先想到轩辕天龙。
  聪明的人,都不会为美色而不惜脑袋,更不会为弄不到手的美色而情愿丧命。
  今天是第九天。
  霸擂十天为限,第九天是关键。
  此刻,站在台上的轩辕锋心中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霸擂八天共战败十七个江湖客。
  这十七个人中有九人是事先安排好捧场的,因为他们想到了人们畏惧天龙庄,可能无人登台比武,造成冷场的局面。
  而除这九人之外的另八个人,现在均都成了天龙庄的座上客。
  原来他们比武并非为了夺美,而是作为求见轩辕天龙,取悦他进而投靠天龙庄的一种方式。
  不言而喻,他战胜十七人是怎样的轻而易举,而台下不知情者还认为他武功如何出神入化,匪夷所思。
  日头当空,已进午牌。半天又过去了,没有一人登台。
  台下集聚了四五百人,都或坐或立,静默着。
  轩辕锋回首瞥了一眼端坐在后台,两把伞下的东方玉倩和铁英兰,展颜一笑,道:
  “二位小姐,时至正午,咱们也该吃午饭了,尚无人登台,只好等到下午了。”
  东方玉倩莞尔一笑,道:“那就烦请大公子告知台下群雄一声,比武未时继续。”
  轩辕锋闻言,转身环视了一眼台下,傲然道:“诸位朋友,还有谁肯上台与在下比武,若无人上台,在下便与二位小姐回庄吃午饭了。待到未时……”
  “等一等!”台下有人截声断喝。
  轩辕锋闻声一怔,抬眼循声望去见人群中走出一个紫衣人,腰下佩剑,英武不凡。
  他来到台下,飘身跃上。
  一见飘身跃上擂台的紫衣人,台后伞下东方玉倩和铁英兰俱双睛一亮。
  轩辕锋朝站到台上的紫衣人抱了抱拳,笑道:“请教阁下名号?”
  紫衣人抱拳还礼,朗声道:“铁麒麟杨俊。”
  台后的铁英兰脱口道:“果然是他。”
  东方玉倩低声道:“他真的是为咱们而来么?”
  铁英兰幽幽而叹,喃喃道:“但愿……”
  台上的轩辕锋听完杨俊所报的名号,心中微颤,漠然道:
  “阁下可是那前番在泰山毁了‘招亲擂台’的粉麒麟之二师兄?”
  杨俊微微颔首,道:“正是在下。”
  说着便仔细地打量着轩辕锋。
  见他有二十七八岁的光景,体态魁伟;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彪悍之气,一身黑色劲装,腰悬长剑。
  站在那里,透出一股凛然豪气。
  轩辕锋又道:“令师弟毁了泰山的‘招亲擂台’,阁下此来该不会是为了毁这天龙庄的‘招亲擂台’吧!”
  言辞尖锐,带着明显的挑衅口吻。
  杨俊展颜一笑,道:“大公子倒不如直说在下是为毁擂台而来。其实,我师弟与在下虽是一师之徒,却不可同日而语。
  “在下前来本欲以武夺美,只因前番与此二女有一面之雅,深感二女乃平生难遇知己,欲仗手中三尺之剑,逞能一搏,纵不能成功,也不枉为七尺男儿!”
  吐字如珠,落地有声。不管杨俊出言是不是真的发自腑肺,但在台后二女听来,却十分受用。
  只因二女逃离泰山至泰安府,后至青云府,又转奔四海庄,这期间结识了杨俊,曾受过杨俊的不少帮助。
  特别是铁英兰那时被冷云飞剑鞘击伤还未好,危难之际受人帮助,更是铭心刻骨,难以忘怀。
  听了杨俊这几句话,不由感动得眼圈一红,似欲垂泪……
  轩辕锋听罢,又是一种心情:这个杨俊看来不是投靠我们天龙庄的,是真心实意为二女而来,所以一旦交手必然全力以赴,志在必得。
  纵然不是为了毁“招亲擂台”,至少眼下对自己不利。
  心念及此,对杨俊朗声道:“阁下自信能胜得我轩辕锋么?若栽到台上,日后还有何颜闯荡江湖?”
  杨俊微然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但在下自信有志者事竟成。若武功不敌而落败,除了抱怨艳运不佳,却不会感到无地自容。
  “况且在下也深知,纵然侥幸胜了大公子,还有以后的十天之期,面对高手如云,能否最后成功委实难料;能否活着离开这天龙庄更是难说。”
  轩辕锋冷冷一笑,沉声道:“阁下倒是个明白人!”
  说着,沉缓有力地抽出腰间长剑,又道:“阁下请出剑吧。”
  杨俊闻言,也抽出了腰间佩剑。
  两个人执剑在手,真的要生死搏斗了。
  台后的二美见了,脸色微变。
  特别是铁英兰,竟莫名其妙地为杨俊担起心来。
  蓦地仿佛云层中悠悠地飘来一个苍老而严厉的声音:
  你们要时刻记住此次下山的真正目的,切不可真正感情用事!
  心弦巨颤,又幽幽而叹,索性闭上一双美目:
  杀吧,管他们谁胜谁负!
  轩辕锋和杨俊开始了搏杀。
  轩辕锋一出剑就心存杀念,是以,剑招怪异、凌厉、凶狠。杀招频施,令人防不胜防。
  杨俊依然施出那套“风云连环剑法”,见招拆招,逢式破式,但是只守不攻。
  他是在摸对方的路数,高手临敌,焉能贸然相袭。
  这样的打法,乍看上去,轩辕锋似乎占了上风,但练家子都知道杨俊乃含而不露,欲趁对方锋芒毕露时一举而胜。
  果然,在两个人酣斗四十余招,时,杨俊看出了对方的破绽,不失时机地施出了“风云连环剑”中绝顶高招,“逆风大回旋”。
  正如台下群雄所希望的那样:轩辕锋败了。
  也是杨俊剑下留情,没有斩下他的脑袋,而是齐刷刷斩断了他的发髻。
  轩辕锋登时威风扫地,满脸颓丧,他怨毒地瞪了杨俊一眼,悻悻地哼了一声,便推剑入鞘,跃下擂台。
  台下群情振奋,一片欢呼。不止是因为杨俊战胜了轩辕锋,难得的是人们看见了不怕天龙庄的人。
  夕阳西下,眼看这一天又要过去了。
  突然,有人又跃到了台上,是个身穿黄衫的银须老者。
  他先是向杨俊抱拳笑道:“恭喜壮士成为霸擂台主。现已天黑日暮,今日便到此为止,明天望壮士再登台。”
  遂转身对台下扬声道:“今日比武招亲到此结束。明天辰时继续,诸位朋友能够来此捧场,老朽代庄主谢过大家。”
  台下一阵骚乱,人们纷纷四散而去。
  黄衫银须老者转首来到台后,对东方玉倩和铁英兰恭声道:
  “请二位小姐回庄歇息吧。”
  二女起身离座,跟随黄衫老者下台回天龙庄。
  边往台下走,铁英兰游目一顿,见杨俊已经下了擂台,正要举步东行,遂轻咳了一声。
  杨俊闻声,蓦然回首,看见走到身畔正要擦身而过的二女,知道她们要跟随黄衫老者进天龙庄,遂展颜一笑,亦不说话,转身欲走。
  忽闻身后有人道:“杨壮士请留步。”
  杨俊回首见叫自己的是黄衫老者,遂道:“请问老丈有事么?”
  黄衫老者面带笑意,道:“杨壮士落脚何处呀?不一同去庄中拜见一下老庄主么?”
  杨俊朗声道:“在下正想投宿在东面三里处的龙恩客栈。因与朋友有约,今日就不拜访老庄主了。请代为转告,并致问候。”
  黄衫老者点了点头,兀自领二女回了天龙庄。
  杨俊见东方玉倩和铁英兰跟随黄衫老者进了庄门,这才举步沿路东来。
  离了天龙庄里许之遥,见前面路旁冷云飞正牵着两匹马等候在那里,疾步走到近前,笑道:“师弟,怎么在这里等我?不是说好台子一散你就在台下接我么?”
  冷云飞莞尔一笑,道:“只因我见你和那黄衫老者说话,有二女在侧,恐他们认出我,心生警觉,方来此等待。”
  说着话,两个人扳鞍上马,驰马东去。
  二人驰出不到三里路,前面三岔路口处出现一家客栈。
  高高的院墙,围着两幢房舍。墙内古树参天。
  栈门正临路边,门首挂着横匾,上写着四个大字:龙恩客栈。
  大门两旁还挂着大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两个人在客栈大门外下了马,正欲牵马走进,忽然从大门里笑容满面迎出一位店伙,伸手拦阻道:“请二位客官止步,你没见那门口立着的牌子么?”
  杨俊和冷云飞闻言一愣,顺店伙手指一看果然门口立着一块木牌,上写两个大字:
  客满。
  两人一见心中焦急,眼看天就要黑了,无店容身,莫非还要蹲一夜露天地不成?
  杨俊看了一眼店伙,赔笑道:“小二哥,能不能给个方便,我们是刚从天龙庄‘招亲擂台’处来,明天还要……”
  店伙嘿嘿一笑,截口道:“知道,知道。我们这客栈早在七八天前就住满了各地来天龙庄‘招亲擂台’的人。
  “你俩一定是今天新到的吧,不然应该知道在我们店没住下的客官都栖身在南边不远的树林里。
  “那些人已经在林中栖身好几天了,你们也到林子里去吧。”
  杨俊蹙了蹙眉,说:“可是明天我们还要登台比武,歇息不好怎么行呢?再说我们所带干粮也所剩不多……”
  店伙闻言,显出为难之色,道:“实在无能为力。”
  话音未落,门里有人大声喊道:“四胖子,在门口啰嗦什么,还不快去侍候客人!”
  那叫四胖子的店伙闻言,急忙对杨俊道:“我们掌柜的来了。你求一求他吧。”
  说完转身奔门去,嘴里喊着:“门外有两位客官缠住了我,硬要住店……”
  四胖子店伙跑得没影了。
  门里又大摇大摆走出来一位掌柜模样的中年人,身穿锦衫,肥头大耳,八字胡,鼓鱼眼,手里摇着一把斯文扇,见了门外的杨俊和冷云飞,微微一怔,道:
  “二位想住店么?”
  杨俊急忙应声道:“正是。敢问阁下可是这客栈掌柜么?”
  中年人傲慢地哼了一声,手中斯文扇一合,指了指门口的木牌,道;
  “没看见那里写着客满么?”
  杨俊正欲开口,这时冷云飞已经将手里两匹马缰拴在路旁一棵小树上,迈步来到中年人面前,淡淡一笑,接口道:
  “我们知道客满,天龙庄有这么大的热闹,各地赶来的人还会少么!只是我们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们是来看热闹的,我们是来夺美的。”
  中年人闻言一怔,道:“你们是来夺美的?是想从天龙庄的大公子轩辕锋手里夺走那位绝色美女?难道你们不怕天龙庄?”
  冷云飞朗声道:“怕我们就不来了。今天我这位师兄胜了轩辕锋,明天开始就是他霸擂了。
  “你若不信可以问问今日去过‘招亲摆台’的人,轩辕锋是不是被一个叫杨俊的人战败了。”
  中年人闻言,双眼一亮,急道:“杨俊?我适才已经听有的客官说了,说有位叫杨俊的英雄战败了轩辕锋,原来就是你们?”
  冷云飞笑道:“不错。为了更好地养精蓄锐,明天迎接天下群雄的挑战,我们今夜要住店,要吃好喝好睡好!”
  中年人展颜一笑,道:“别的不用说了。单凭你们战败了轩辕锋这一点,小店今夜也要接纳你们!没客房,我情愿把自己的寝室让给你们!跟我来吧。”
  说完,转身进门。
  杨俊和冷云飞相视一笑,牵过马匹,尾随那中年掌柜进了院子。
  从里面早迎出一个店小,接过马匹,牵到马厩调喂。
  杨俊和冷云飞依然随中年掌柜,绕过前面一幢房舍,奔后院而来。
  不多时,来到后院一间房前,中年掌柜停住脚,自怀中掏出钥匙开了门锁,转首对身后的杨俊和冷云飞道:“请吧,这是我的寝房。”
  杨俊和冷云飞也不谦让,举步进屋。
  屋里墨然无光。
  中年掌柜跟进屋来,点燃两支明烛,方使室内明亮起来。
  室内很宽敞,窗明几净。
  除了一张宽大的双人床,靠墙还摆放着几把软椅,软椅前是一张矮脚茶桌。
  茶桌上有茶碗茶壶。
  杨俊和冷云飞在软椅上坐了,中年掌柜为二人满了香茶,然后也在两人身边坐下,笑道:
  “实不相瞒,小店这些年来受够了天龙庄的欺辱。今日敝人听说有人战胜了轩辕锋这个王八蛋,我心中就无比痛快!”
  冷云飞略显惊异地道:“可你们这客栈怎么叫龙恩客栈呢,看这名字好像是说你们受了天龙庄的恩惠了。”
  中年掌柜闻言气咻咻地道:“这名字是天龙庄里的老管家耿老万起的,是有那意思。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杨俊想起黄衫银须老者,便道:“那耿老万可是个黄衫银须老者?”
  中年掌柜道:“对。别看他外表慈眉善目,内心却阴险得很。”
  说着,忽然像想起了什么,道:“二位还没吃晚饭吧,待我让厨下端来!”
  说完,朝门外喊道:“山桃子,来一下!”
  门外脆生生有人应了一声,旋即奔进一个身穿紫衣的妙龄侍女,敛眉垂手立在门口,恭声道:“有事么?掌柜。”
  中年掌柜吩咐道:“告诉厨房做一桌酒席端来。”紫衣侍女应声退出。
  中年掌柜转首望了杨俊一眼,笑道:“你就是杨俊吧,真是英武不俗。”
  又看了冷云飞一眼,道:“这位俊美书生是谁?”
  杨俊一旁笑道:“他乃是我师弟冷云飞,人称粉麒麟!”
  中年掌柜闻言霍地站起,上下打量着冷云飞,惊异道:
  “真的么?你就是在泰山面对天下群雄毁了‘招亲擂台’的那个冷云飞?”
  冷云飞淡淡一笑,道:“阁下怎么知道?”
  中年掌柜复又坐下,呷了口茶道:“我经常听住店的武林中人提起一个叫冷云飞的,说他如何霸气,如何俊美,想不到竟是阁下!”
  冷云飞笑道:“其实那些人都以讹传讹,小可武功平平,不值一道。上次毁‘招亲擂台’其实是我大师兄的功劳……”
  杨俊这时笑着问中年掌柜,道:“阁下的尊姓高名,我们还没请教,只顾说话了。看这寝室典雅秀丽,怎么不见女主人呢?”
  中年掌柜闻言道:“什么尊姓高名,在下姓姜名百川。靠祖上遗下的这份家业混碗饭吃。若提起贱内,唉,不提也罢!”
  说着神色黯然,面露凄楚。
  杨俊和冷云飞互视一眼,冷云飞正欲说话,门外一阵脚步声响,有人道:
  “掌柜,厨下酒席已备好,问何时端来?”
  问话的正是那妙龄侍女山桃子。
  姜百川听了,吩咐道:“摆上桌椅,令厨下马上端来。”
  侍女山桃子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屋,少顷搬进来餐桌和木椅。
  复又离去,让厨房端上了酒菜,满满摆了一桌。
  美酒醇香,菜肴丰盛。
  姜百川请冷云飞和杨俊入席。
  两个人也不客气,正好饥肠辘辘,便在姜百种的殷勤劝酒下,开怀畅饮,饱餐了一顿。
  餐毕,早在侍女山桃子将用膳一应什物收拾干净,又为软椅上的三人斟了茶,方自退出。
  姜百川满面红光,已有三分醉意。
  从他嘴里得知,他妻子原本是天龙庄一个侍女,后经耿老万介绍许配给他为妻。
  谁知婚后不贞,与天龙庄大公子轩辕锋投桃报李,勾搭成奸。
  此事让姜百川知道后,严厉拷妻盘问,方知妻子早在天龙庄为侍女时就遭轩辕锋玷污,婚后不贞,乃是藕断丝连。
  遂一气之下将妻子赶出门去,其妻无颜他往,于树林自缢身亡。
  听姜百川说完,杨俊懊悔不迭。
  不该提及其妻,引起这凄楚往情。
  遂好言宽慰姜百川一番,姜百川才起身离屋,到别室住宿,把这寝室真的让给了杨俊和冷云飞。
  窗外梆声响过,天近二更。
  杨俊解下腰上佩剑,立在床头,对冷云飞道:“咱们歇息吧。”
  冷云飞把自己的剑和身上包袱,皆放在软椅上。
  然后闩好门,走到窗前,验看一番,拉上窗帘又让杨俊先上了床,自己吹灭明烛,也合衣在杨俊身旁躺下
  。两人把两条红绸锦被放在一旁,只枕着那鸳鸯暖枕。
  身下的绣花床罩也没拿下,免得弄脏了那洁净缎褥。
  连日奔波,已使两个人精疲力尽。加之适才又喝了点酒,甚是催眠。
  是以,头一落枕,两个人便步入梦乡……
  不知是过了多长时间,骤然响起了急促敲门声。
  冷云飞和杨俊几乎同时被惊醒。
  杨俊抓过自己的剑,蓦地抽出,立在门口。
  冷云飞则迅疾地取出火折,点亮明烛。
  然后,抓起包袱背在身上,伸手抓起长剑,对杨俊道:“开门吧。”
  杨俊一手执剑,一手打开门闩,后退两步把门拉开,一见门外之人,顿然一怔,脱口道:“是你?铁姑娘,这夜静更深……”
  门外站着的赫然是铁英兰。
  她似未听见杨俊的话,转首对身后侍女山桃子道:“多谢你领我至此,你回去吧。”
  侍女山桃子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铁英兰身开一掠进了屋,反手把门关上,对面前执剑面立的杨俊急道:
  “杨公子,我是来告诉你,明天你千万不要登台,天龙庄已定下毒计要陷害你!最好你们现在就离此逃走,小女来时被他们发觉,很快就会追至。”
  杨俊急道:“姑娘你?”
  铁英兰幽幽叹道:“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杨俊又道:“你也跟我们一同逃走吧,我们可以保护你!”
  铁英兰满面踌躇,迟疑不决。
  杨俊急切切道:“你还信不过我们?”
  铁英兰瞟了一旁冷目静观的冷云飞一眼,嗫嚅道:“杨公子,你若能带我走最好。”
  杨俊正欲开口,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喊道:
  “到这屋看看,怎么还亮着灯。”
  紧接着,便有人“啪啪”拍门,喊道:“开门!快点开门!”
  铁英兰低声道:“他们追来了……”
  杨俊把手中剑一横,正欲冲出,被身旁的冷云飞一把拉住,用手一指床下,示意他和铁英兰躲到下面去。
  情急势迫,两人也不及多想滚身钻到双人床下,床帷子垂地,把二人遮挡其内,严严实实。
  屋门一声响,被人推开了。门口有人冷喝一声道:“你怎么不开门?”
  冷云飞的声音回答:“我睡得死。”
  又有人冷道:“睡觉怎么还点着明烛?”
  冷云飞回答:“睡前喝醉了酒,忘了熄。”
  有人沉声冷道:“你是谁?干什么的?”
  冷云飞回答:“一介书生。姜百川是我亲戚,因为店中客满才让我睡在他的寝室,他出去打牌尚未回来。”
  有人道:“走吧,那丫头不会在这儿。”
  话音未落,屋里有人走出。
  接着屋门被关上。
  室内恢复了寂静。
  杨俊和铁英兰在床下,知道来人已经离去,杨俊便轻声道:
  “师弟,他们走了么?我们……”
  冷云飞急忙凑到床帷子低声道:“你们千万别出来,他们在别处找不到也许还会返回来。他们人很多……”
  杨俊微喟一声,不言语了。
  淡淡的幽香混合着脂粉味又扑人鼻端,黑暗中他分明觉得面前有一双亮亮的明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心中一阵冲动,搂过她的脸便亲,她开始还想闪避,渐而就迎合他,两人吻到一处了。
  吻着他只觉胯下东西坚挺昂立起来,便往她腿间顶去,怎奈彼此都未除衣,隔靴搔痒,难以痛快。
  他们想脱衣,可床下狭窄不能起身,只有这样吻着,彼此用手摸弄,心中火烧火燎,只盼这时光长久些。
  冷云飞早已吹灭了明烛,合衣躺在床上。
  他心中一阵快意:
  二师兄和那铁英兰在床下,一定别有趣味!
  隐隐约约,床下传出低低的异样的声音。
  他蹑手蹑脚下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让一缕淡淡的清辉射进室来,又机警地临窗向外望了望,一片宁静,许是追踪的人已经走了。
  略略心安,凑近床帷子低声道:“二哥,出来吧……”
  说完,闪身一旁,端坐在软椅上。
  端起残茶呷了一口,定睛细看,从床下钻出的二人是何模样。
  杨俊和铁英兰钻出床下,长身站起。
  杨俊对冷云飞笑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铁英兰坐在床畔,轻理云鬓,一言不发。
  冷云飞微微一笑,道:“怎么是馊主意?若不躲起来免不了一场厮杀。好在天龙庄追来的那些人中没人识得我……”
  杨俊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冷云飞道:“很简单,如果这位铁姑娘愿意,咱俩把她领回天鹤山,交给师父及正宗七大掌门。算是你助小弟完成了恩师所受使命!?
  铁英兰一惊,霍然站起,颤声道:“冷公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以如此……”
  杨俊一旁低声劝慰道:“兰妹勿着急,待我想一想办法……”
  冷云飞心弦一颤:兰妹?
  床下呆了一会儿,竟连称呼都变了,莫非二师兄已动了心猿意马?
  铁英兰复又坐下。
  杨俊对冷云飞道:“师弟,实不相瞒,为兄与兰妹两情相悦。今她冒险来此,亦是为了使我不被陷害。
  “此情此意,非亲临者而不能感其深。是以,师弟能否看为兄面上放她一马。”
  冷云飞蹙了蹙眉,沉声道:“二哥,并非小弟绝情,只因师命难违……”
  杨俊急道:“难道你就忍心拆散我们么?若你苦于无法向恩师交代,我可以从此与兰妹隐迹江湖,再不露面。”
  说着,转对铁英兰柔声道:“你肯么?兰妹?”
  铁英兰微微颔首,娇羞地道:“小女已然作出了背叛,更不愿意再露面江湖……”
  冷云飞思忖道:“二哥,小弟可以成全你们,让你们一同隐迹江湖,同时也保证不向任何人提及你们。但有几句话需要问问铁姑娘。”
  杨俊笑道:“兰妹自然会知无不言……”
  冷云飞转对铁英兰,一字一吐地道:“首先请告诉我,你是不是九美中人?”
  见铁英兰浑身一颤,接口道:“铁姑娘不必紧张。九美入江湖已然不是秘密。销魂妙尼已然承认她是九美中的三美令狐姬。”
  铁英兰柔声细语地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也是九美中人,名列第八。”
  八美铁英兰。
  冷云飞心中默默记住。
  又朗声道:“你能告诉我除了三美令狐姬以外那七美都是谁么?她们都有何标记?你们九美同入江湖所为何事?”
  铁英兰抬眼注视着冷云飞,冷道:“我自然知道,但是不能告诉你,就像令狐姬不能告诉你一样。在她嘴里得不到的在我这里你同样得不到。
  “我们都曾发过毒誓,比死还可怖的毒誓。所以只能伤害自己,却无权伤害别人。”
  冷云飞漠然一笑,道:“你自然也不会说出九美入江湖的目的了?”
  铁英兰冷道:“自然不会。”
  冷云飞微微颔首,喃喃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说出……”
  杨俊一旁道:“师弟,还有什么话要问么,不问我们该走了。”
  冷云飞摇摇头,道:“没有了。这些也足以令恩师和七派掌门大吃一惊了,事实远比他们想象的可怕。你们走吧,骑走我的马,我天亮就动身回天鹤山……”
  杨俊和铁英兰闻言,谢过冷云飞,携手出屋,飘然而去。
  室内剩下了形单影孤的冷云飞,兀自发出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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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3: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欲海红颜
  “娇女出,江湖乱。昔日真豪杰,哀哉为鬼雄。正心有志除九美,侠义必遵密杀令。”
  这道密杀令是写在一方白色绢帕上,此刻就放在苍松下的岩石上。
  晨风拂来,微微掀动。
  岩石旁围坐着顶峰上人和正宗七派掌门,还有粉麒麟冷云飞,皆神色凝重。
  昨夜子时冷云飞归回天鹤山,将一番下山经历如实禀告了顶峰上人和七派掌门。
  谈及九美,委实令七派掌门吃惊非小。
  感到事态严重,猜测武林中正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风暴。
  上上之策,便是即刻诛杀九美,灭劫运灾难于未然。
  诛杀九美,各派若同举兵戈,将会使整座武林大乱,天下皆惊。
  最后一致商定,决意下一道密杀令,由冷云飞带之独自暗中秘密追杀九美。
  此刻,昆仑派掌门、北五省侠义门领袖青松道长,瞥了一眼放在岩石上的绢帕,沉声道:
  “现在,密杀令已然草成,将由冷云飞带之再入江湖,独自完成密杀九美之任。诸位兄台归去,万勿将此讯传告本派弟子,以防事泄。
  “此次密杀九美,当由冷云飞独自执行,各派原派出暗助的弟子不变,并要专告之以明其责。”
  说完,转首对顶峰上人道:“老兄尚有何补言?此密杀令由令徒独当重任,一人执行,以汝之意,尚相宜乎?”
  顶峰上人收回远眺目光,瞥了一眼七派掌门,把目光落在冷云飞脸上,漠然道:
  “徒儿,适才青松道长之言汝已听到,诛杀九美事关武林之安危,江湖之宁静。将此大任授于斯身,也是对汝之信任与抬爱。
  “为师在此当着诸位掌门的面,只对你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纵然入刀山进火海,历万死之劫,也要将九美诛绝。
  “不管任何人庇护,不管任何种情势,你都要义无反顾!九美诛尽之时,乃是江湖风平浪静之日,为师在山上拭目以待,如有一个妖女不除,汝亦不要回山见吾!”
  冷云飞激情潮湃,立时长身而起,朗声道:
  “恩师之训,徒儿铭记于怀。请恩师放心,徒儿此番下山追杀九美,纵然身遭九死,亦定不辱天鹤山之名。
  “在九美人头落地之时,亦是徒儿归山复命之时。”
  顶峰上人亦长身而立,冷然道:“徒儿,你再回山带给为师的礼物,最好是九美的九颗人头!”
  送转对青松道沉声道:“待小徒献九美人头于此,老朽届时会飞鸽相邀诸位驾临天鹤山一贺,也算不负诸位相托之苦心矣!”
  正宗七派掌门纷纷起身而立,神色肃穆。
  明远大师沉声道:“阿弥陀佛!杀人割头,忒也残暴。届时不妨献出可以证明九美身份的物件,亦便足矣!不知老衲之言妥否?”
  青松道长附声道:“此言然也。”
  转对顶峰上人道,“老兄亦不用怕我等信不过,若我等信不过,亦不来求助令徒矣!”
  顶峰上人转首对冷云飞漠然道:“徒儿,汝以为然否?”
  冷云飞略作思忖,沉声道:“以徒儿之见。美人头多的是,割几个以假作真,以图复命亦不难,而若得到可证明九美身份的物件,却非找到九美其人不可。
  “杀之难,寻之更难。若见其人徒儿焉有不杀之理。是以,献九美人头与献九美身上物件是一样的。
  “若恩师和各掌门前辈尚虑徒儿届时心生慈念,手下留情,徒儿现在就盟誓,以明心迹……”
  青松道长连忙摆手阻止,道:“小子多虑也!我等所以选中了你,首先是相中了你的冷酷与美貌,而武功次之。我们相信你会不辱使命!”
  说完,转对顶峰上人施礼道:“事已至此,我等此番来天鹤山心愿已偿,在此别过。叨扰数日,不胜感念,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各掌门亦纷纷见礼,礼毕,皆飘身而起,各自辞别回山……
  冷云飞见正宗七派掌门俱飘身离去,便走近岩石,拿起那方绢帕迭起,贴身揣好,抬眼对顶峰上人恭声道:“师父,徒儿亦想今日辞别下山,不知师父尚有何教诲?”
  顶峰上人回眸看着冷云飞,微喟道:
  “徒儿,为师实则舍不得你走,只因七派掌门与为师私情甚笃,早年为师浪迹江湖也曾得到过他们的不少帮助。
  “他们求到为师,实难推托。加之为师也想让你入江湖闯荡一番,增长见识,磨练武功,日后方能成就大事,你生来性傲,嫉恶如仇,为师自信你能下得杀手。
  “其实武功对一个武人并非首为重要,重要的是有克敌制胜的头脑。勇者可敌百人,智者可胜千旅万兵。强者临阵,高手对敌,贵在用心。
  “要注重摧毁对方的意志,则武功如废。九美同落江湖,必有所图,欲为何事,务必查清。不可诛一无辜,不可恕一有罪!切记!”
  冷云飞躬身施礼,道:“恩师明训徒儿深记于心。”
  顶峰上人又道:“收拾一下,下山去吧。”
  说完,转过身去,面对千峰万壑,兀自一声浩叹,吟道: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获秋……”
  蹄声得得,一匹红马不疾不除从北面官道上奔来。
  到了十字路口,马上的青衣尼姑勒马收缰向道旁的茶棚望了望,一拨马头,奔到近前。
  她灵活地扳鞍下马,在棚前的拴马栏上拴了马。
  见那里早拴着三匹健马,青衣尼姑微微一怔,又见其中的两匹马上挂着兵器。
  她转身走进茶棚在一张茶桌后坐了,早有一个店伙笑嘻嘻地凑上来,道:
  “小师傅,天热难耐,喝碗茶吧,去暑添爽,生津止渴。”
  青衣尼姑微微颔首。
  店伙见了急忙为她斟了碗茶,然后退到一旁。
  青衣尼姑呷了口茶,游目四顾不觉一怔,见茶棚里已坐着几位茶客,正都用惊异的目光在看她。
  一瞥之下,便见其中有三个人是武林中人,其余的几位有一个樵夫和两个商贾,还有一个斯文气十足的玉面书生。
  而这三个武林中人,一个是瘦瘦的中年人,面色蜡黄,穿着黑绸衫,腰上挂着一件怪模怪样的兵器。
  另外两位是一高一矮的年轻人,高的壮大魁梧,如半截黑塔相仿,黑面钢髯,煞是威猛;矮的病小灵活,一双小眼睛闪着诡秘难测的亮光。
  二人皆穿着灰衣褂,身上没佩兵器,也许棚外挂有兵器的那两匹马便是这两个人的。
  青衣尼姑收回目光,兀自低头品茗。
  耳畔响起茶客的窃窃私语:“咦!这么俊美的尼姑我还头回见到呢!若是被皇上选进宫,准保六宫粉黛无颜色矣!”
  “是真的呀,让人一见就掉了三分魂,好迷人,好风骚呀!”
  青衣尼姑连眼皮也没抬,佯装未闻,似懒得理会。
  喝完了茶,扔了些碎银在茶桌上,遂起身离桌,走出茶棚,来到拴马栏前,解下自己的红马。
  正要扳鞍骑上,一抬头,见马前不知何时早站着一个人。
  正是那位坐在茶棚喝茶的瘦瘦的中年人。
  那人对她诡秘一笑,启齿道:“慧灵师傅,你知道在下在此等你么?”
  青衣尼姑浑身一颤,睃了面前中年人一眼,嫣然道:“这位施主,你认错人了。”
  瘦瘦的中年人微微摇首,不阴不阳地道:“在下没有认错。你是慧灵师傅,而江湖中人更愿意叫你销魂妙尼。”
  青衣尼姑闻言,莞尔一笑,向瘦瘦的中年人抛了个媚眼,浪声浪气地道:
  “你又是哪路神仙?怎么认识贫尼?又怎么知道我要路过此地?等我干什么?”
  瘦瘦的中年人阴恻恻一笑,道:“在下不是神仙是鬼,在这儿等你是想向你要一件东西。”
  这青衣尼姑果真是销魂妙尼慧灵。
  她见瘦瘦的中年人神态阴森,便知此人非良善之辈,况且那人浑身透出一种摄人魂魄的煞气,令人不寒而栗,她预感遇上了劲敌,闻言,遂笑道:
  “施主笑话了。贫尼两袖清风,别无长物。一匹坐马乃友人之物,一把拂尘为师太所赠,你想朝贫尼要什么东西?”
  说话之声故意提高,意在让茶棚中的所有人听到。
  果然声音惊动了那几位茶客,纷纷投目过来。
  瘦瘦的中年人冷冷一笑,道:“销魂妙尼,别和在下装聋作哑,还想让在下点破么!
  “在泰安府昌源客栈鬼火猴孙百方留给店掌柜一个包袱,并嘱其若他十天内不回来取,那包袱中的东西就归店掌柜了。
  “十天之后,店掌柜不见鬼火猴回来取包袱,便将包袱打开,令他惊愕的是包袱中赫然是那个马仁堂失窃的八宝鸳鸯瓶。
  “店掌柜知道黑白两道许多人都在寻找这宝瓶,私自藏匿,恐有杀身之祸,便想交给‘白道四大天王’。
  “谁知,意外被当夜投宿该店的你发现这一秘密,遂向店掌柜大施媚术,把他弄得神魂颠倒。
  “之后,店掌柜拱手把宝瓶献给你,你遂连夜驰马逃离泰安府……遗憾的是,那店掌柜事后越想越害怕,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白道三大天王……”
  销魂妙尼脸上的媚笑僵死了,轻轻地倒吸一口冷气,截口道:
  “贫尼知道阁下是谁了。真的是鬼,一个杀人如麻的追命鬼!”
  瘦瘦的中年人嘿嘿一笑,道:“你说对了。在下就是白道三大天王中的追命鬼曹星。
  “鬼火猴这小子也忒鬼精鬼灵,他知道把宝瓶带在身上,我们抓住他会宰了他,所以只带一个空盒子,而将宝瓶留在客栈。
  “这样找不到宝瓶,我们即使抓住他也得留下活口,但不知他带一个空盒子又想干什么?”
  销魂妙尼冷道:“这个鬼火猴!亏得我没上他的当,那次若答应了他,还真被他耍了!
  “不瞒你说,鬼火猴偷八宝鸳鸯瓶便是要和我共度春宵,可是他竟想拿空盒子骗我……”
  追命鬼阴阴一笑,道:“原来如此,难怪你知道这八宝鸳鸯瓶……可是你不该在得到宝瓶后对店掌柜说自己要北上出关。
  “我们知道你不可能说出自己的真正去向,所以便猜你一定是南下,果然在下没有白等。也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销魂妙尼蹙了蹙眉,展颜一笑道:
  “阁下果然要索回宝瓶么?会不会还要治贫尼的罪?”
  追命鬼冷道:“只要你交出八宝鸳鸯瓶,在下保证不治罪于你!”
  销魂妙尼抛了个媚眼,嫣然道:“贫尼把宝瓶给阁下,阁下不也得归还给马仁堂么!无非能得到些赏钱而已。
  “若阁下不执意逼取,贫尼情愿为阁下献出青春……别忘了,春宵一刻值千金,难道阁下就不想么?”
  说着,美目漾春波,香腮藏媚笑,煞是诱人,委实娇艳无比。
  追命鬼悻悻一笑,冷道:“狐狸精!你真是个狐狸精!现在我才知道那些男人为什么会拜倒在你的裙下!
  “可叹你今日遇上了在下。也是你倒霉有此一劫!老实告诉你:在下幼年因练功走火入魔,丧失了结体交欢之机能。
  “是以,纵然瑶池仙子临凡,在下亦不会动情!你还是交出八宝鸳鸯瓶;要么就交出你颈上人头!”
  销魂妙尼嘲讽地冷道:“碰上了你这个不是男人的男人,莫非真是我的劫运到了么!”
  嘴里说着话,身形前欺,纤纤玉掌已经拍出。
  宝瓶自然不能拱手于人,人头更是不能让别人轻易拿去。
  追命鬼见销魂妙尼抢先出了手,冷冷一笑,说了声“来得好!”出掌相击。
  电光石火,两个人对了一掌。
  娇声惊呼,销魂妙尼被震退数步,勉强拿桩站住,花容失色。
  右臂酸麻无力,一颗芳心怦怦乱颤,气血浮动,急忙调息。
  她正想去马上取下拂尘,全力相拼,身后响起一声豪迈的大笑,有人道:
  “我们可是男人中的男人,妙尼,若求我们助拳,我们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蓦然回首,身后站着一高一短两个年青人。
  正是茶棚中见过的茶客。
  此时,二人已取下马上挂着的兵器握在手里。
  高个子大汉使的是一对短柄钢斧,矮个子使的是一把虎头拐剑。
  销魂妙尼见了,强颜欢笑,道:“二位施主若能将这追命鬼赶走或杀死,贫尼当感激不尽。二位对贫尼提出任何要求也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彼此心照不宣,一拍即合。男人有所图,女人有所求。
  重赏之下有勇夫,美色面前多英雄。
  高个子彪形大汉暴吼一声,似半空打了个劈雷,双手钢斧齐举正面扑向追命鬼。
  矮个子一声尖厉的清啸,身形幻变成一条鬼影,手中拐剑如银蛇电奔而出,斜侧里刺入……
  追命鬼心中正憋着一股火气:这两个小子委实可恶!不杀之不足以解心头之恨!
  他见一高一矮两个人挥兵器扑上,急忙摘下腰上怪模怪样的钢制鬼爪,双手各执一把,沉声冷哼,发招格封……
  锵然一声金铁交鸣,右手鬼爪和高个子的钢斧相击铮铮作响,震耳欲聋。
  追命鬼只觉右臂一麻,手中鬼爪险些被震脱手,心中大骇:这大汉力大无穷!
  骇然间,左手鬼爪已知矮个子拐剑相格一处,声音轻微,如碰无物。
  微怔时,左腕一麻,情知不妙,掠身暴退,低头一看,左腕已被矮个子拐剑扫中,剑痕触目,血涌如注,急将左手鬼爪交于右手,抬眼睛面前洋洋得意的两人冷声道:
  “尔等是哪条道上的?不识得在下么?”
  矮个子闻言,阴阴一笑,道:“阁下不是自报家门,是‘白道四大天王’中的老三追命鬼曹星么”
  追命鬼冷道:“既然知道尔等还敢坏在下的事?”
  矮个子冷笑道:“正因为知道我们才出手的!实不相瞒,阁下定然听说过‘神力鬼影’这名号吧。”
  追命鬼蹙了蹙眉,微喟道:“在下败得不冤……”
  说完,他把钢制鬼抓挂在腰上,撕下一条衣布包扎了一下伤口,牵了自己的马,扳鞍骑上对销魂妙尼悻悻地道:“狐狸精!早晚我们要杀了你!”
  又转对高个子和矮个子两人道:“二位也别得意,只要不死就不算最后失败!”说完,纵马奔上官道,扬长而去。
  销魂妙尼见追命鬼离去,略略不安,对面前的高个子和矮个子道:
  “二位自称‘神力鬼影’,可是峨眉派的神力班松和鬼影关旭么?”
  高个子和矮个子相视一眼,面带困惑,矮个子关旭疑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销魂妙尼嫣然一笑道:“你们的名字响遍江湖,贫尼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关旭诡秘一笑,道:“妙尼不但容貌绝美,说话也这般中听。今日相遇算是我们兄弟福甚幸甚!”
  班松一旁附声道:“妙尼不是说赶走了追命鬼,我们哥俩有什么要求都答应么?……”
  销魂妙尼嫣然一笑,截口道:“阁下别说了。你们的眼睛都在喷火,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只是这里不合适,人多眼杂……”
  关旭微微一笑,道:“咱们且上马到东面山上寻个幽雅清静之处,如何?”
  销魂妙尼微微颔首,道:“凡事都依二位了。”
  关旭笑道:“妙尼也不必顾虑,我们只想得到我们欲得到的,别的则不会贪图,特别对金银珠宝,我们哥俩更不感兴趣。”
  班松也道:“金钱珠宝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生在世唯有吃喝玩乐,才算是逍遥自在。”
  销魂妙尼听二人并无图八宝鸳鸯瓶之意,芳心大宽,展颜笑道:“人生本短暂,行乐在及时。既然二位救了贫尼,贫尼自当酬报。”
  关旭和班松闻言,俱到拴马栏前,解下自己的马,乐滋滋地翻身上马,再去看销魂妙尼却站在那里不动,神情木然,目光痴呆,正盯着茶棚看。
  关旭和班松一怔,齐转首向茶棚望去。
  原来吸引销魂妙尼目光的是个身穿白衣的俊美少年。
  正旁若无人地独自品茗。
  这白衣少年显然是刚来不久,大马金刀自己便占了一个茶桌。
  茶桌上放着一个包袱和一把古鞘班班的长剑。
  神力班松和鬼影关旭正在观看,蓦地销魂妙尼转首对两人道:
  “你们能杀了这个白衣公子么?”
  神力鬼影闻言俱是一怔。
  鬼影关旭惑然不解道:“为什么杀他?”
  销魂妙尼道:“他是贫尼的克星,比追命鬼更可怕!真是冤家路窄,今日碰上他,贫尼只恐在劫难逃,虽有心与二位……只怕也没机会了。”
  神力班松道:“他并没有看见咱们,你上马速逃不就行了!”
  销魂妙尼摇了摇首,黯然道:“只恐我还没上马,就被他杀了。”
  闻言,关旭和班松一齐从马上跳下,手执兵器来到销魂妙尼身旁,威风凛凛,俨然两尊护驾天神。
  关旭对销魂妙尼道:“妙尼请放心,救人救到底,何况我们还想让妙尼给我们机会……”
  班松冷冷地瞟了那茶桌旁品茗的白衣少年一眼,对销魂妙尼道:
  “也许他还不知道护卫你者是谁!”
  销魂妙尼没有开口,她已见那白衣少年行动了:
  放下茶碗,在茶碗里潇洒地放进一些碎银,后起身拿过包袱背在身上,在胸前打了蝴蝶结,伸手抓过桌上古剑。
  他抬眼望了望棚外的三个人,举步离棚,走到近前,潇洒地一笑道:
  “你们认为追命鬼真的走了么?”
  关旭一惊,脱口道:“他没有走?”
  白衣少年傲然道:“他只走出了你们的视野。并已经发出了和另外两大白道天王司马霜与聂世烽联络的信号。
  “即刻司马霜和聂世烽就会赶来和追命鬼相会。到那时只怕你们神力鬼影二位也要陪着这狐狸精掉脑袋!”
  关旭闻言阴阴一笑,截声道:“多谢阁下好意提醒,只是我们掉脑袋与否与阁下无关!你休想吓走我们而打妙尼的主意!”
  销魂妙尼向鬼影投去感激的目光,模样越发楚楚动人。
  班松也冷道:“小白脸,你是不是想夺取妙尼身上的八宝鸳鸯瓶?老实说,今日出门你没选好日子,踩的点不正,碰上我们兄弟。
  “现在乖乖离去还不晚,若久了只怕我们想让而手中兵刃不让!”
  白衣少年凛然一笑,道:“阁下说错了。小可觉得今日出门日子最好!好就好在能巧遇这位销魂妙尼,而且她身上还带着宝瓶!
  “是以,不但能得到她的脑袋,还能得到那个宝瓶!一举之劳,有两样收获,何乐而不为!若二位要仗义护美,小可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想让二位看一件东西。”
  说着,白衣少年探手入怀,掏出一方白色帕,抖开往鬼影神力面前一递,傲然道:
  “看清楚了吧。让我告诉你们这位销魂妙尼就是九美中三美令狐姬!”说完,收帕入怀。
  鬼影和神力看罢,面面相觑。
  鬼影关旭沉声道:“请教阁下名号?”
  白衣少年朗声道:“粉麒麟冷云飞。二位适才所见这道密杀令乃北五省侠义道领袖青松道长亲笔所书,并征得正宗几大门派一致赞同,重托小可独自执行!二位不信可回山问明掌门。”
  鬼影蹙了蹙眉,转首注视着销魂妙尼,道:“你真是作乱江湖的妖女?”
  销魂妙尼闻言,微喟道:“贫尼哪里是什么妖女,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六根清静,断绝尘缘,不过是江湖上人视贫尼有几分姿色,无端欺辱,百般陷害,冠妖女之名,以达到他们个人的目的。
  “真是欲之加罪,何患无辞!二位岂可相信他的胡言乱语!”
  班松一旁附声道:“对,我看这小白脸必另有所图。密杀令怎么的?我们峨眉派是侠义道不错,但我们只听掌门号令!
  “倘若侠义道皆暗助这小白脸诛杀九美,至少掌门会通知咱俩。不知者不怪,我们不能撒手不管,况且除魔卫道,救人危难乃侠义道之宗旨!”
  鬼影关旭闻言,嘿嘿一笑,对粉麒麟冷云飞道:“听见了吧。恕难从命!除非我们二人趴下起不来,你别想碰这妙尼一指头!”
  可恶之极!冷云飞心里骂了一句,对鬼影关旭冷漠地道:
  “如果小可不知道二位是谁,也不用这么啰嗦了。
  “其实,小可是想去天龙庄杀那个东方玉倩,而既然在此碰上了这位三美令狐姬,只有先杀了她。
  “二位既然已知小可身份和意图,若再横加阻拦,休怪小可不客气!”
  销魂妙尼浑身一颤,脱口道:“你已知道东方玉倩是九美中人?谁告诉你的?”
  冷云飞闻言一喜,道:“东方玉倩是九美中人么?在下只说要杀她,并没有说她是不是九美中人!听你这么一说,她肯定是了?”
  冷云飞所以再提一句去天龙庄东方玉倩,正是想通过销魂妙尼证实一下。
  因为他想:铁英兰是九美中人,东方玉倩也肯定是。
  销魂妙尼顿觉失言,羞恼满面,蓦地回首对关旭和班松道:
  “看他有多无赖!来,咱们联手杀了他!别让他耽误了咱们的好事!”
  说着,玉掌翻飞,猱身欺上……
  不及多想,鬼影关旭和神力班松齐举兵器同声冷喝,随后扑上,虎头拐剑如怪蟒出洞,两把短斧似二龙戏珠。
  劲风起处,鬼惧神惊,骇人听闻。
  一声惨叫,先自攻上的销魂妙尼身形斜飞而出,倒在自己骑来的那匹红马下。
  前胸被冷云飞手中剑鞘点中。
  冷云飞微微一怔,自己剑鞘刚刚挥出,似中未中,她何以被震飞。
  且她身穿“软鳞甲”也不致重伤,何以惨呼。正惑然间,关旭和班松两人兵器已近身,只得抖身而起,施出“霸王旋”上乘身法,手中剑鞘回旋格开袭进的虎头拐剑和短斧。
  乍一交手,便知这两个人非寻常庸手,特别是神力班松双斧力道雄浑深厚,竟震得右臂微麻。
  遂不敢托大,挥剑鞘全力相搏。
  难题是不能下杀手,这两个人执迷不悟,只能教训一下,若杀了则无法向峨眉派掌门清鹤真人解释,况且待他们明白过来,日后或许还能协助自己。
  是以,手下留情。而关旭和班松则辣手相搏,丝毫无顾忌,恨不能一招将冷云飞毙命,有美女在侧,本要温香满怀,半路却杀出一个程咬金,那分恨恼,也是不言而喻。
  急骤的蹄声蓦地响起。一匹红马已然远去……
  冷云飞和关旭班松几乎同时收招罢手:还打什么,销魂妙尼已然飞马离去。
  原来她早就想逃,是以才诈败退倒马下。
  她也许知道关旭和班松不是冷云飞的敌手,上上之策,还是逃走为宜。
  “奶奶的,这骚狐狸耍了我们!”神力班松气极大骂,奔到马前,飞身骑上,对鬼影急道:“愣什么,快上马去追她!”
  鬼影关旭也掠身上马。
  冷云飞冷冷一笑,道:“你们追也枉然,她骑的乃是宝马良驹!二位还是回山问明掌门,看小可的密杀令是否确有其事!”
  神力鬼影纵马离去。
  不知是追赶销魂妙尼还是回山;抑或是他们只想离开冷云飞……
  冷云飞望着鬼影神力纵马而去的背景,悻悻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完,举步走上销魂妙尼逃走的这条官道,不疾不徐地前奔。
  他知道追之不及,但人过留影,追踪觅迹,不愁找不到她的落脚之处……
  冷云飞本想先舍弃销魂妙尼,让她多活几天,按下山时所想去天龙庄杀东方玉倩。
  铁英兰乃九美中人,东方玉倩无疑也是,适才从销魂妙尼之口,更加证实了他的判断。
  但是意外地发现八宝鸳鸯瓶在销魂妙尼手里,这又使他改变了初衷,决意先杀销魂妙尼,得到八宝鸳鸯瓶,完成自己对马仁堂的承诺。
  万一妙尼有失,八宝鸳鸯瓶再易主,想寻到则无异难于上青天。
  想到此,他尾随跟来,殊不知,自己也正一步步走向困境。
  夕阳西下时,冷云飞走到一座山前,猛然见到了那个他极不想见的人正迎风卓立在官道旁。
  他知道:一旦出现在这个人的视野,想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索性还不如不逃,这样尚显得大方些。
  是以,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前去。正如他意料的那样:
  迎接他的是春天般的热情:
  萍踪圣女正在路边等他。
  “你知道我在等你么?”这是萍踪圣女说的第一句话。
  “如果你在等我,我敢说,销魂妙尼一定在你手里。”冷云飞朗声道:
  “否则,你不会知道我将路过这里。而一旦见到她,你自然不会放过,因为你曾经知道我舍命追过她。”
  “你很聪明,”萍踪圣女道,“甚至超过了我的想象。”
  “但我也深知,在我未回答你的话之前,你不会让我见到她。”冷云飞道:
  “也许还会杀了我。”
  “我在等待你的回答。”萍踪圣女道“别忘了十日已逾;别忘了我的誓言!”
  沉默良久。冷云飞沉声道:“我答应你了,但有一个条件:需在我完成师命,杀了九美之后才能作你的丈夫。”
  说着,他亮出白色绢帕让萍踪圣女看了看,复又揣起,道:
  “这是正宗七派联合草成的密杀令。”
  萍踪圣女轻轻一笑,道:“只杀九个人么?让我来帮你,只需一天就完成了。”
  冷云飞朗声道:“遗憾的是:这九个人眼下我只找到一个,就是销魂妙尼。只有从她嘴里我才能知道另外八美是谁,隐身何处。这也就是我追她之故!”
  萍踪圣女道:“可是她差不多已经死了。吃过我一箫的人,很少还有活命的!”
  “她在何处?快带我去见。”冷云飞急道,“我知道她死不了。”
  销魂妙尼的确没有死,但也奄奄一息。
  是她身穿的“软鳞甲”救了她。此刻她躺在树林里的草地上,身畔几步远的树上拴着那匹红马。
  一个红绸包袱放在脚旁。
  风吹树叶沙沙响,红颜薄命,不尽凄凉。
  也许是回光返照,也是近前的脚步声惊动了她。
  待冷云飞和萍踪圣女急奔到她身畔时她竟微微睁开双眼,目光呆滞地望着蹲下身来的冷云飞,丹唇翕动着,吃力地道:“我知道你会追来……”
  冷云飞急切切地道:“我是来救你的,我有恩师所赠的仙丹妙药……”
  销魂妙尼艰难地一笑,道:“你果然是个好人……”
  说着,微微地抬起左手,伸到冷云飞面前,吃力地道:
  “握一握我的手……我曾经真心爱过你……”
  萍踪圣女想阻止,而已来不及,冷云飞已经双手握住了销魂妙尼的纤纤玉手。
  蓦地,他感到一件东西滑进自己的手里。
  低头一看,竟是曾经见过的挂在销魂妙尼颈上的那个玲珑别致的胸盒。
  销魂妙尼见冷云飞拿到胸盒,吃力地又道:
  “记住,九美每人都有一个和这一模一样的胸盒,她们是……”
  声音断了,头歪向一旁,一双美目合拢。
  一位绝代佳丽,便这样香消玉殒。风凄凄,草凄凄。
  旁边的红马也凄然低嘶……
  冷云飞慢慢放下销魂妙尼的手,徐徐起身,转首对萍踪圣女默然道:
  “你出手太重了……”
  萍踪圣女道:“我出手重?我惊异的是今日出手太轻,否则她将没机会与你说话!”
  冷云飞怅然道:“只因她内穿‘软鳞甲’你出手不重断不会伤她。她死了,寻找另外八美也就断了线索,你我成亲之日也就变得遥遥无期了。”
  萍踪圣女急道:“那怎么办?她不是给你一个胸盒么,并说九美都有一个像这样的胸盒,找到这胸盒我们便找到了九美……”
  冷云飞凄然一笑,道:“可是我们又上何处寻找这胸盒……所以,还请你耐心等待,相信我总有办法找到九美,并杀了她们,然后我就去找你……”
  萍踪圣女冷道:“耐心等待?待我变成了老太婆,你再来找我么?绝不!我要跟随在你身旁闯荡江湖,不是夫妻,至少还是情侣。”
  冷云飞一怔,面显难色道:“只是密杀令只许我独自完成,不许别人插手。师命难违,恕难依从。”
  萍踪圣女闻言悻悻地哼了一声,道:“待我去找你师父,让他收回成命,否则我就杀了他!”
  话出口,人已飘走,似一片洁白的云朵悠悠而去……
  摆脱了萍踪圣女,冷云飞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喃喃地道:
  “找去吧,但愿让恩师一掌劈了你!”
  说完,低头看了看销魂妙尼的尸首,把手中胸盒揣进怀中,自言自语道:
  “杀人割头,忒也残暴,多亏明远大师提醒。否则对一个死人怎么下得了手?
  “人活着有罪,死人便是无辜的。我应该找个地方把她埋了,免得野兽糟践了她的尸体。”
  说到这里,便用手中剑掘了个深坑,将销魂妙尼草草地掩埋了。
  然后,走到那个红绸子包袱前,拿起打开,里面是一个破铁盒子,启开盒子,顿时异光莹莹,耀人眼目,一个绿晶晶的翡翠瓶呈现眼前,微微颔首,关上破铁盒子,又重新包好,放进自己的包袱,背在身上。
  他走到那匹红马前,摸摸了马鬃,怜爱地道:“她死了,只好由我来照顾你了。”
  说完,解开马缰,板鞍上马,策马出林……
  冷云飞刚刚策马出林,便从树端翩然跃下一人,迅急地掠到那个埋有销魂妙尼的土坑前,伏下身开始掘坟。
  这个人是要盗尸,还是想复活销魂妙尼,唯有天知道……
  来到官道上,冷云飞收缰止马。
  他颇费踌躇:如果向北,便是经缚虎镇去山东青云府,如果往南便可去河南天龙庄。
  是先上天龙庄杀东方玉倩还是去青云府杀甜儿。
  东方玉倩无疑是九美中人,而甜儿有和销魂妙尼一模一样的胸盒,显然也是九美中人。
  一拨马头,他向北驰来。
  他要去青云府杀甜儿。理由很简单。
  身上带有八宝鸳鸯瓶……
  傍晚,冷云飞来到了缚虎镇,决意在镇内住宿一夜。
  遂先在侠义楼饱餐一顿,后又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来。
  所以要找僻静的小客栈,是因为在侠义楼吃饭时,意外地遇上了白道三大天王——毒手神捕司马霜,望影而逃聂世烽和追命鬼曹星。
  三个人似对冷云飞懒得理会,匆匆吃完饭,便又匆匆离去。
  甚至没有多看冷云飞一眼,再没有说话。
  冷云飞自然不怕这三大天王,但也不能自找麻烦,为避人眼目,他选择了这家小客栈。
  但侠义楼遇上白道三大天王,毕竟在冷云飞心头留下阴影。
  所以尽管投宿小客栈,他依然全力戒备,留意提防。
  因为身上带有八宝鸳鸯瓶,那毕竟是人人欲得的罕世奇珍。
  冷云飞独占一室,靠近客栈的马厩。并特意告诉马夫将自己的红马拴在最外面,随时准备着乘马离去。
  而躺在客房里,长剑就立在伸手可及之处,那具贵重的包袱放在枕畔。
  一夜间,冷云飞都在全力提防,注意着窗外的风吹草动,几乎未曾入睡。
  待金鸡唱晓,天要亮时,才朦朦胧胧地打了个盹,但即刻被灼热的气浪惊醒。
  一睁眼,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窗外一片火光,火蛇正从门窗处往屋里乱窜。
  浓烟漫漫充满了整个客房。
  他惊叫一声,霍然而起,抓起包袱背在身上,拿起长剑,一脚踹开窗子,疾身跃出屋来。
  身形还没站稳,斜刺里剑光一闪,一股锐风已然近身。
  他知道窗外有人偷袭,下意识地挥剑鞘格开袭来的秋水长剑,抖身掠出丈外,定桩站稳,定睛借火一看,不由骇然一怔:
  见客房已然全部着火,火势升腾,蓝莹莹的火苗透出一股异味火光耀耀,将周围几步远照得通亮。
  房前傲立着白道三大天王。
  司马霜和聂世烽执剑,追命鬼曹星一支右手握着一把钢制鬼爪,腰上还挂着一把,许是左腕受伤,尚不能用。
  三个人正朝惊魂甫定的冷云飞冷笑。
  冷云飞望着白道三大天王,忿忿然道:“尔等因何加害小可!咱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这样做未免太不仗义了吧!”说着瞥了马厩一眼。
  马厩里的马已受惊扰,均振鬃抖尾,欲脱缰而去。
  因为客房火起,也波及马厩,虽还没起火,但灼浪滚滚,热气扑至,委实难耐。
  司马霜阴阴一笑,冷道:“冷云飞,你今日死到临头了!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快点乖乖交出八宝鸳鸯瓶,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冷云飞愕然道:“胡说,八宝鸳鸯瓶怎么会在我手里!”
  追命鬼曹星冷冷地道:“冷云飞,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们发现你骑的红马乃是销魂妙尼的,便断定你杀了销魂妙尼夺下了红马和宝瓶。”
  聂世烽附声吼道:“你休想逃走,你已经中了火中剧毒,逃走无解药也只有一死。快交出宝瓶,我们可以给你解药!”
  火中有剧毒,难怪火苗呈蓝色。
  他默一运气微感不适,知有毒气进体。
  遂运功护住心脉,遂后一声清啸,欺身冲上。
  左手握住剑鞘,右手蓦然抽出剑来,只见异光大展,剑虹横空,剑影袭向了追命鬼曹星。
  曹星早有提防,见冷云飞抽剑扑上,急忙挥右手鬼爪迎击。
  孰知,目光和冷云飞剑上发出的异光一接触,登时眼前一黑,惊呼一声道:
  “异光奇剑!”
  曹星双眼如盲,身形难避,正想抽身暴退,岂料寒气骤至,幽冷的剑刃已经及颈,尚来不及惨叫,一颗人头已被斩落……
  冷云飞全力搏杀追命鬼,却未想到司马霜和聂世烽双剑左右夹击而至。
  正欲飘身施“霸王旋”闪避回击,怎奈毒气及体,功力受滞,闪避稍慢,左肩被司马霜一剑刺中。
  他强忍疼痛,掠身暴退,身形趔趄了一下,险些跌倒。
  但觉头晕目眩,知道体内毒气正扩散,无心再战,一眼看见马厩里自己的红马,一咬牙关,纵身掠起,奔到近前,手起剑落斩断马缰,一纵身形跳上马背,挥掌拍马,红马昂首一声嘶鸣,四蹄凌空,蹿出马厩,旋风般掠出小客栈,不辨方向沿一条官道向前疾驰。
  马背上的冷云飞终于不支,伏在马背上昏迷了过去……
  身后蹄声得得,显然司马霜和聂世烽已经纵骑追来。
  他们知道冷云飞中毒并受了伤自然不会放虎归山,飞马追来,意欲赶尽杀绝夺取八宝鸳鸯瓶,同时也为惨死在冷云飞剑下的追命鬼报仇。
  然而,冷云飞所骑毕竟是一匹宝马,脚力神速,疾驰起来犹如腾云驾雾。
  而司马霜和聂世烽不过临时骑上马厩里的马追赶,相形之下,要逊色得多。
  天已大亮,二人看不见了冷云飞的踪影。
  司马霜和聂世烽勒住马,站在一个三岔路口发怔,他们不知道冷云飞去往何方。
  两个人游目四望,不见一人一骑,低头细辨蹄痕,方看明冷云飞的去向。
  司马霜阴恻恻道:“咱们便在那小子后面跟着,他已中毒,退早会昏厥落马。”
  聂世烽点头赞同。蹄声得得,两个人又不疾不除地尾随追来……
  昏迷马背的冷云飞苏醒了。
  他睁睛四顾见所乘红马已然停下,正低头吃着路旁青草。
  跟前是一座山峰,官道在山脚下绕过。
  山上树木茂盛,郁郁苍苍。因身后并无追骑,心中略安,急忙将手中剑入鞘,挂在马鞍上。
  探手入怀取出药瓶,倒出两丸丹药吞下腹去,复将药瓶揣起来。
  左肩剑伤依然流血不止,半边衣襟被染成红色,冷云飞低头见了,心中暗暗焦急:
  应尽快寻个幽静处躲起医伤,并运功迫出体内之毒,丹药只能保住心脉不受毒侵,却不能解毒。
  白道那两大天王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见自己中毒受伤,定会随后追来。
  也许是自己马快,他们还没有追上。但时间一长就不好说了。
  眼下当务之急是寻个安身之处……
  心念及此,他慢慢地扳鞍下马,手牵马缰拐进旁边的一条小路。
  沿小路径直往山里走去。走出没几步,便浑身不支,复又上马前行。
  行出里许之遥,小路逐渐变窄,且崎岖难行。
  他只好下了马,手牵马缰,走进路边树林。
  他在树林深处将红马拴好,取下自己的长剑拿在手里,一转身钻进旁边的灌木丛,摸索前行了一段路。
  蓦然见前面不远的山凹里冉冉飘出一缕青烟,心中不由暗喜,步履踉跄,迭迭撞撞地奔到近前。
  定睛一看,竟是两间小茅屋,那缕青烟正是从茅屋顶的烟囱里冒出的。
  冷云飞走到茅屋前,正想伸手拉木门,只觉眼前一黑,又昏厥了过去……
  “吱呀”一声门响,茅屋里走出一位猎人装束的中年汉子见了昏厥过去的冷云悦吓了一跳,急忙将他抱进茅屋,平放在脏兮兮铺着兽皮的炕上,见了那依然滴血的伤口,便从墙上一个兽皮囊中掏出几块草药,用嘴嚼碎了给冷云飞涂敷在伤口上,又扯过一件破黑褂子撕下一条布将其包扎好。
  冷云飞身上的包袱早就被解下,放在身旁,那把长剑也放在身旁。
  中年汉子望了望包袱和长剑,自言自语道:“他是书生?还是剑客?”
  说着话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拿起靠墙立着的一柄猎叉,背上弓箭,走出门去。在门外搬一块石头把门顶上,防止野兽进屋。
  接近中午的时候,中年猎人才拎着两只兔子回到茅屋。
  他搬开顶门石头,拉门进屋,见屋里的冷云飞已经醒了过来。
  冷云飞见中年猎人走进屋,便感激地道:“这位兄台,是你救了小可?”说着,双手撑炕,想坐起来。
  中年猎人急忙上前,阻止道:“躺着,躺着。你的伤不轻!”
  冷云飞又躺下身,道:“小可给兄台添麻烦了。敢问这是什么山?”
  中年猎人在墙上挂好弓箭,转首应道:
  “这山名叫野狼山。小兄弟是从哪里来?这伤……”
  冷云飞凄然一笑,道:“不瞒兄台,小可初涉江湖,因为打抱不平遭了仇家暗算,死命逃出至此。
  “若兄台不弃,愿借地栖身,息体养伤。所食所住,必多予银两。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中年独人闻言,哈哈一笑,道:“小老弟,说哪里话!你若愿意不怕长年住这儿,我还求之不得,正好和我作伴!吃的有的是兽肉,喝的有的是泉水。还用着什么银子!”
  冷云飞又道:“请教兄台大名?”
  中年猎人道:“什么大中。我姓马,叫马大壮。你呢?”
  冷云飞答道:“我叫冷云飞。马老兄,你要记住,若是有人进山寻找我,你可千万别说我躲在这里。”
  就这样,冷云飞在猎户马大壮的茅屋里住下来,一住就是十多天。
  在这十余天里,他每天都运动迫毒,加之丹药奏效,以致入体火毒全解。
  左肩剑伤也已痊愈,所以,每天都到山前的小河旁练功舞剑。
  这一天,阳光明媚,和风送爽。
  冷云飞出了茅屋,径直来到山前小河边,那里有一块绿茵茵的草地,正好舞剑练功。
  他在草地上舞了几趟剑,又练了会儿内功。
  然后转身钻进不远的一片密林,牵出藏在密林深处的红马。
  这红马在他进山第三天便被他悄悄转移到这里,每天练功后都牵到小河边饮水。
  冷云飞牵马又来到小河旁,让马饮着水,自己怜爱地撩水洗着马脖子。
  蓦地,从小河上游飘来一件东西,近了方看清是一件绸衣褂。
  他急忙用剑挑起,拿到岸上,暗忖:
  这必是谁家的女子在河边洗衣不慎,让河水冲走了。
  放在岸边,定会有人寻来。
  心念及此,便用剑挑起那衣褂搭在河边一棵小树枝上。
  然后,将饮好水的红马牵离河边,牵进密林藏好,复走出树林,回到河边草地上。
  蓦地,见河边早站着一位蓝衣村姑。
  正手里拿着那搭在树枝上的花绸衣褂惑然四顾。
  见了冷云飞娇怯怯地道:“这位公子,可是你捞起了我的衣裳么?”
  冷云飞微微颔首。
  蓝衣村姑幽幽叹道:“公子是说这衣裳脏了你的手么?”声音异常的轻柔。
  冷云飞闻言一怔:她何以有这想法?
  抬眼定睛细看这村姑,不由一怔,她也就十八、九岁的光景,一身蓝衣已然很旧,但十分清洁。
  身材瘦削单薄,似弱不禁风。
  瓜子脸,尖尖的下颏。两道柳叶眉下,一双饱含幽怨凄楚的亮晶晶明眸。
  面白如玉,不施胭粉;秀发垂肩,不加修饰,樱唇如丹,嘴角挂着淡淡的哀愁。
  站在那里静如月下垂柳,浑然一泓秋水,看了令人心生怜爱。
  冷云飞不由生出一股愿挺身相护,为她遮风挡雨之情。
  冷云飞看罢,微微蹙了蹙眉,道:“姑娘别介意,你这衣裳这么清洁怎么会脏了小可的手?”
  蓝衣村姑幽幽叹道:“其实这衣裳也不是小女子的。小女是为财主家洗衣,以求挣钱糊口。今日若真的失了这衣裳……唉!”
  冷云飞心弦微颤,道:“姑娘家就在附近么?”
  蓝衣村姑敛眉低首道:“小女自幼失去父母,无家无业。暂且在一个远方表舅家栖身,舅母说小女白吃饭,是以才让小女为村里财主家洗衣,挣得些钱以填补生活……”
  “你也是孤儿?”冷云飞情不自禁地道,“和我一样!”
  蓝衣村姑抬眼望了望冷云飞,幽幽叹息一声,道:“小女该回去了。还有些衣裳未洗完,谢谢你帮我捞得这件衣服!”
  说着,深深地给冷云飞鞠了一躬,然后,步履轻盈地沿河向上游走去。
  冷云飞直到那蓝衣村姑的背景在视野中消失才收回目光,微喟道:
  “她也是孤儿……”
  这一天夜里,冷云飞失眠了。
  眼前总是浮现出蓝衣村姑那双幽怨凄楚的明眸和那弱不禁风的身影……
  梦里仿佛还在说:她也是孤儿,我要帮助她。
  翌日,冷云飞没有练功,也没有舞剑。而是乘红马逆河而上,去寻找那位浣衣的蓝衣村姑。
  走出野狼山,他看见了离河岸里许之遥有一大片村落,也看见了河岸一棵垂柳下的蓝色身影。
  他疾马驰近,扳鞍下马,对正埋头浣衣的蓝衣村姑低声道:“姑娘可要小可帮忙?”
  蓝衣村姑回眸看了他一眼,静静地一笑,摇了摇头。
  冷云飞怅然而叹,默默地驰马返回。
  第三天,冷云飞便又驰马来到那棵垂柳下,扳鞍下马走近依然在浣衣的蓝衣村姑,柔声道:
  “姑娘,你一定生活得很苦,我想帮助你。你如果需要银子我可以给你。因为我们都是孤儿,我同情你。”
  蓝衣村姑又是回首静静一笑,柔声道:
  “谢谢公子,可小女不需要你的银子。我有一双手能够做活,不是乞丐贪图施舍!”
  冷云飞哑然,默立良久,又怏怏而回。
  接下来的五天,冷云飞天天驰马到那棵垂柳下,只是再不下马,也再不和蓝衣村姑说话,而只静静地注视着村姑的浣衣侧影,在村姑回首向他静静一笑之后,便拨转马头返回……
  一晃又是三天过去,冷云飞的功力已全部恢复,他要离开野狼山,赶奔青云府了。
  这一天,他和马大壮道了别,驰马逆河而上,依然走着似曾相识的路。
  但心中感觉却迥然不同。就要离开野狼山了,离开这个蓝衣村姑了。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她,该对她说什么呢?
  来到了那棵熟悉的垂柳下,却不见那熟悉的蓝色身影。
  冷云飞微微一怔:蓝衣村姑怎么今日没有来此浣衣!
  自己要离此而去时,她竟没有来……
  遥望那一大片隐约可见的村落,他心头有不尽怅然涌上。不禁喃喃自语道:“我就这样走了么?明天她还会来此浣衣么?若是不见了我,她会怅然若失么?她本受伤害已多,我之不辞而别是不是对她又是一种伤害……”
  红马离开河岸,向那片村落驰来。
  还没有接近村落,便听见村里有阵阵欢喜的喇叭声传出。
  接近村口,喇叭声越发清晰。
  抬眼望去不由一怔:
  但见从村里面徐徐走出二十匹健马,两匹一对,并辔而行。
  十对马后,是四辆华蓬锦帘马车。
  在头一辆马车两旁分别随行四匹骏马,马上皆是彩衣女子,按辔徐行,美目顾盼。
  在四辆华篷锦帘马车后面也是十对健马。
  其中前两对马上骑着吹鼓手。
  马队浩浩荡荡,气派非凡。
  冷云飞驻马路旁,让马队和马车从身旁过去,复又驰马进村。
  一打听路旁看热闹的方知这村落乃是江家堡。
  适才出村的马队和马车是江家堡江员外家送亲到山东青云府。
  马车内是江家千金小姐江佩媛,以及三马车嫁妆。
  冷云飞闻言蓦地记起青云府马仁堂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让自己和二师兄在花花公子马志鹏与江家小姐江佩媛燕尔之期赶回捧场。
  想不到月余之时转眼便至。
  他又问明蓝衣村姑的住处,便驰马径向东来,在村东找到了蓝衣村姑栖身之所。
  茅屋柴扉,寻常百姓家。
  来到近前,冷云飞扳鞍下马,在茅屋前的树上拴了马,举步来到柴扉前,抬手敲门,朗声道:“屋里有人么?”
  话音未落,柴扉开启,门口出现一个满脸刁蛮之气的中年妇人,见了冷云飞,上下打量了几眼,冷道:“公子,敢问你找谁,怕是走错了门吧?”
  冷云飞抱拳施礼,恭声道:“小可欲找在河边浣衣的那位蓝衣村姑,村人指明她住在此间。”
  中年妇人淡淡地道:“你找她干什么?她病了,你走吧。”
  冷云飞一惊,急道:“小可要帮助她,我见她每日浣衣辛劳……”
  中年妇人截声道:“浣衣辛劳?不浣衣她靠什么吃饭,我们还能养一个白吃饭的么!你要帮助她,能给她些银子么?”
  冷云飞道:“小可还可给她金子,只怕她不要……”
  中年妇人闻言双眼一亮,半信半疑道:“有这等事……你且跟我来吧。”
  说着,转身进屋,冷云飞方身随后跟进。
  一进茅屋,冷云飞便蓦地一怔,见炕上果然躺着那蓝衣村姑,脸色苍白,双目中竟闪着泪光。
  她见冷云飞走进,便吃力地坐起身,柔声道:
  “公子,适才你与舅母之言,小女已然听见……”
  冷云飞身畔的中年妇人截声道:“听见了怎么的!我也没说你坏话!你不浣衣挣钱,我们还能白养着你么?”
  冷云飞一旁道:“若是小可肯帮她一些钱,是不是她就可以不去浣衣了?”
  中年妇人转首对冷云飞道:“那是自然了。但公子可要知道,她给财主家浣衣每月可挣一两银子呢!一年十二个月那就十二两呀!”
  冷云飞微微一笑,道:“每年十二两银子小可自信还帮得起。”说着,拿下身上的包袱从里面摸出三锭光灿灿的金子。
  那是前番和杨俊离开青云府马仁堂给二人带的盘缠,想不到没用尽,在此派上了用场。
  他把金子递给中年妇人道:“这点钱先给她治病,待日后小可有机会还会多送点钱给你们填补生活。她和我一样都是孤儿,你们当多疼爱她才是。”
  中年妇人手里拿着金子,笑不拢嘴,与适才判若两人,连声应诺,道:
  “公子说得是,公子说得是……”
  冷云飞转对蓝衣村姑道:“姑娘,你安心养病吧,小可告辞了。”
  说完,转身欲走,被中年妇人拦住,笑道:“这位公子,你怎么这就走了。你来看望我们小静,说什么也得吃了饭再走呀!对了,我还忘记请教公子尊姓大名了。”
  冷云飞笑道:“小可也是个孤儿,没有什么好名字,还是不说的好!”
  中年妇人笑道:“那公子也不想知道我们小静的名字么?还是让我告诉你吧,她叫欧阳小静。我们当家的叫张二炮。
  “若公子日后无暇来此,托人捎钱来便告诉他送到张二炮家就行了。你放心,我们一定善待小静。将来还要给她找个好婆家,让她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中年妇人缄了口,因为她蓦然发现面前的白衣公子已经不翼而飞了。
  遂惊异道;“天啊!这白衣公子该不会是神仙吧!”
  炕上响起蓝衣村姑欧阳小静的嘤嘤泣声,道:
  “舅母,我们与那位公子素不相识,怎么能留人家的钱呀!”
  中年妇人闻言冷哼一声,斥责道:“别在那假正经,你一定是让那位白衣公子勾去了魂。不然,有的哪门子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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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3: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红尘浩劫
  就在花花公子马志鹏和江佩媛结婚这一天,粉麒麟冷云飞赶到了青云府。
  青云府在山东几乎人人皆知,在江湖上名声仅次于河南的天龙庄。
  马仁堂身为一方巨富结交颇广,官员商贾,乡绅财主,江湖侠客,武林中人,几乎都有来往。
  是以,马志鹏新婚之日前来贺喜的宾客如云而至。
  青云府内外更是一片喜庆欢闹,大门张灯二门挂彩。
  庭院内搭篷唱大戏,餐厅里设筵待嘉宾。
  所至宾客形形色色,不尽相同,在招待上亦稍有区别。
  上等贵客俱到雅室高间,余者皆相同款待。
  时至午牌,新郎新娘拜过天地,喜入洞房,贺礼已毕的众宾客俱到餐厅品茗闲话,以候开筵。
  偌大个餐厅,人头攒动,满座高朋。
  文人相聚,谈古论今,各逞风骚。武士相谈,说些个江湖轶事,武林传闻。
  官员商贾,仕绅财主凑到一起,又别有一番谈姿。
  冷云飞坐在一不显眼的角落,不声不响,只是低头品茗,暗中思忖如何杀甜儿。
  他先前虽然来过青云府,但见到他的人并不多,现都忙于应酬,故无人顾及。
  而他又有意避开马仁堂及前番见过自己的马家族人。
  加之,他初涉江湖,所来宾客对他也都不熟悉,是以才得以如此清静,独坐一隅。
  闲坐须臾,喜筵开席。
  与冷云飞同桌的乃是几个落魄书生。
  从穿着上看俱不富足,在谈话中方知,他们曾在幼时与花花公子马志鹏同窗读过书。
  这几个书生见冷云飞貌似书生,又携包执剑像剑客,一脸拒人千里的孤傲,便也不和他搭讪。
  冷云飞只顾埋头吃喝,也懒得理会这几个人。
  酒过三巡,餐厅内一阵骚动,欢笑声起。
  冷云飞抬眼望去,方见马仁堂携新郎马志鹏与新娘江佩媛入餐厅正依次为各桌宾客拜席敬酒,笑语喧哗,人声鼎沸。
  冷云飞见了急忙埋下头,暗自思忖:
  他们必然认出自己,那时便如何是好?
  自己原本想夜深人静潜入府内诛杀甜儿,可那无异鸡鸣狗盗之徒,焉是侠义之士所能为。
  而不暗中杀之又何来高明之法?
  身旁的几个书生齐起座恭立。
  马仁堂及马志鹏和江佩媛已至桌畔。
  冷云飞这才缓缓起身,朝已至身旁的马仁堂抱拳施礼,微笑道:“拜见老前辈。小可因事相缠,方自来迟多有失礼,尚望见谅。”
  又对马志鹏与江佩媛微微颔首,道:“祝福马兄!愿你们恩爱有加和好百年!”
  说话间,留意打量了一下这位大家闺秀江佩嫒。
  但见她年不过双十,体态匀称,举止端庄。轻施脂粉,淡扫娥眉,美目含喜,顾盼流波,丹唇挂笑,妩媚可人。
  着绿披红,发绾彩凤,珠玉点缀。果真是貌美如花,娴静端雅。
  冷云飞的出现着实令马仁堂和马志鹏愕然。
  马仁堂待冷云飞说完,便笑道:“冷公子,你能赶回来捧场亦属不易,何必太谦。但不知杨俊他何故没与你同归?”
  冷云飞略作思忖,微喟道:“二师兄只怕短日很难回来。我们与人夺宝瓶时他受了伤,现下正躲在一僻静处息养。”
  马志鹏双眼一亮,道:“宝瓶可夺到了么?”
  冷云飞微微颔首,道:“小可身无贵物,正想将宝瓶作为兄台的新婚贺礼相献!”说着便欲动手解下身上包袱。
  马仁堂急忙伸手相阻,低声道:“冷公子请随老夫到书房一叙。”转对马志鹏道:“鹏儿,你们好自照顾客人吃好喝好。”
  马志鹏会意,举目环视餐厅一眼,朗声道:“诸位嘉宾贵客,适才家父说了,让大家吃好喝好,他老人家有急事出去一下,望诸位见谅。”
  马仁堂附声道:“老夫失陪了,多有慢怠。”说完,径直走出餐厅,冷云飞亦拿过桌边的长剑,尾随而出。
  身后响起马志鹏的笑声:“来,让在下与贱内继续拜席敬酒。”
  马仁堂引冷云飞来到了自己的书房。
  一进屋,马仁堂便关上了书房门,转首对冷云飞道:“冷公子,只因餐厅人多眼杂,宝瓶怎好显现,我真怕它再番失落了。”
  冷云飞解下自己身上的包袱,放在面前的茶桌上,打开包袱,捧起里面的破铁盒子,往马仁堂面前一递,道:“请前辈相辨,可是此物?”
  马仁堂接过破铁盒子,打开一看,脱口喜道:“这才是真的八宝鸳鸯瓶!”
  说完,小心翼翼地将破铁盒子放在茶桌上,转身对冷云飞恭声道:
  “冷公子,你令我家传世之宝失而复得,让我无愧祖宗,恩莫大焉。请受老夫一拜!”说毕,恭恭敬敬地向冷云飞鞠了一躬。
  冷云飞阻之不及,急忙双手搀扶马仁堂坐在太师椅上,朗声道:
  “小可不过是完成承诺而已。亦是前辈鸿福在先,该此宝不失。”
  马仁堂坐在太师椅上,示意冷云飞在茶桌后落座,沉声道:
  “冷公子,今日你能令我马家祖传珍宝失而复得,我一定重谢于你,你有何求不妨明言,我都会满足你的。”
  冷云飞闻言微微一笑,朗声道:“小可并无所求,况且这宝瓶失而复得亦有我二师兄杨俊一份功。我们答应过前辈,今日之事不过是话归前言。”
  马仁堂一怔,道:“公子虽无所求,而老夫若无表示,岂能心安?老夫愿赏公子黄金一万两,另外若公子不嫌,愿将三女中的长女灵玉许你。
  “你若有大,可让她作小,公子若有小也可让她为婢,终生侍奉公子。不知公子意下如何?”声色诚恳,感人至深。”
  冷云飞稍作思忖,沉声道:“前辈之谢意小可心领神会,只是这金钱美女断不敢受。小可游走江湖行侠仗义,一柄剑足以糊口,金钱予我亦无用。
  “况且卫道除魔经劫历险,亦不知何时身受其害,令爱予我反倒误其青春。若前辈深为不谢而难安,小可倒有一事相求,请前辈相助。”
  马仁堂一怔,急切道:“所求何事,老夫能为之,必鼎力以助。”
  冷云飞朗声道:“只因现下江湖妖女作乱遗祸武林,小可奉师命下山诛杀妖女,以还江湖之安宁。
  “妖女共有九人,皆貌美如花,据小可查实贵府尊夫人之侍婢甜儿便身列九名妖女之列。其潜入贵府必有图谋,可否能将其唤来,待小可问明原由后将其处死,以绝后患。”
  马仁堂听完冷云飞的一番话,愕然良久,皱眉道:“竟有这等事!亏得公子明言……公子放心,老夫可将那甜儿交给公子,是杀是留任凭公子。”
  冷云飞喜道:“多谢前辈相助!妖女早除贵府亦安。事不宜迟,恳请前辈差人将那甜儿唤来此间,便说许我为妻,我带其离去,省得影响了马兄燕尔新婚之喜,如何?”
  马仁堂微微颔首,道:“还是公子想得周到。这样当然最好,只是现在还不行,那甜儿暂时不在府内……”
  冷云飞一惊,急道:“她去往何处了?”
  马仁堂微喟道:“公子莫急,待老夫细说于你。便在昨天晚上府里来了三个武林人,说是来找鹏儿三义弟楚天风复仇,因前番在泰山‘招亲擂台’上,楚天风伤过这三个人。”
  冷云飞心弦微颤,脱口道:“这三个人是谁?”
  马仁堂道:“原来听鹏儿告诉我,说是昆仑派的铁面少侠戈童,点苍派的鬼脸神雕,峨眉派的追魂手郦大千。”
  冷云飞闻言,脸显关切之色,道:“后来怎么样?”
  马仁堂道:“后来楚天风为了不影响鹏儿的婚事,便约这三个人到泰山去厮杀了。临走时古寒良担心楚天风吃亏,也要陪同前往泰山。
  “那甜儿一直暗恋着古寒良,放心不下,便也随之一同前往了。他们昨夜走的,至今尚无音信,委实胜负难料。”
  冷云飞待马仁堂说完,霍然起身,急道:“如此说来,他们也许还在泰山厮拼,也未可知,待小可前去,或许还来得及。”
  说完朝马仁堂抱拳当胸,说了声:“前辈,小可告辞了。”
  话音刚落,早背包执剑掠出门去。
  马仁堂愕然良久,兀自发出一声叹息。
  冷云飞掠出马仁堂的书房,心急脚快,风风火火,径奔到马家的马厩前,牵出自己的红马,七绕八拐,出了青云府大门,这才扳鞍上马。
  辨别了一下路途,向泰山的方向策马奔去。
  然而,那马还没跑出多远,蓦地,路旁树上响起一声哨音,清晰异常,震人耳鼓。
  冷云飞正跃马前奔,哨音一起,胯下红马猛地止步,险些将冷云飞掀下马去。
  他急忙扳住马鞍,不由一怔。再看红马,却不前行,震鬃扬尾,昂首长嘶,似乎是对那哨音的应合。
  冷云飞紧勒缰绳,游目四顾,见路两旁是树林,前面不远是三岔路口。
  哨音发自树上,其人也必隐身树中,遂朗声道:“是哪位朋友?不妨现身说话!”
  声音刚落,自左边不远的一棵树上翩然跃下一个红衣丽女。
  腰间悬剑,足踏蛮靴。一步步向冷云飞走来,美目含怒,体态轻盈,美艳中透出些许冷傲。
  冷云飞端坐马上,看着红衣丽女一步步走近,一字一吐地道:
  “小可方自明白,这红马原来是在呼唤主人。”
  红马见红衣丽女走近,便安静下来,只是低头轻叫,样子甚是欢欣。
  红衣丽女瞥了马上的冷云飞一眼,冷冷一笑,启齿道:
  “原来是你。那天在泰安府昌源客栈我丢了这匹宝马,当时你也在场,我问你是不是盗马贼一伙的,你矢口否认,而现在你竟骑着我的宝马,你还有何话说!”
  冷云飞顽皮一笑,道:“我只是想说,这马不是我偷的,是我捡的。也真是巧,我好不容易捡了匹宝马,竟在这儿遇上了失主。”
  红衣丽女美目一瞪,气道:“是遇上的?你知道为了这匹马我找得好苦。
  “今天我听说青云府花花公子结婚,知道会有许多人前去贺喜,说不定偷我马的人也会再来,遂赶来查看,果然在马厩里发现了我的宝马。
  “只因想到青云府人多眼杂,我若将马牵走必会有人阻拦而生事端,这才暗中留意牵马之人,半路拦截。
  “你不管是偷是捡,还不快把我的宝马还我。尚坐在上面大模模样,是何道理!”
  冷云飞闻言举目向前方望了望,又对红衣少女道:
  “你别害怕,我会把这宝马还给你的,君子不夺他人之爱物。
  “只是在还给你之前我还想借用一下,因为小可有急事要赶赴泰山,人命关天,你还是答应帮小可这个忙吧。”
  红衣丽女闻言嗔怨地道:“怎么?你还想骑走?什么人命关天,乃是你巧言欺骗!快快下马,别惹本姑娘生气!”
  冷云飞闻言皱了皱眉。
  他委实为戈童三人担忧,因为楚天风和古寒良联手,戈童三人很难取胜,救人如救火,岂容耽搁。
  心念及此,亦不去理会身旁的红衣丽女,双脚猛一磕镫,红马下意识地向前窜出,眨眼之间,奔到了三岔路口处,倘若再往旁一拐,便会彻底甩开红衣丽女了。
  就在这时,哨音又起,红马又猛然停住了。
  任冷云飞怎么磕镫只是不走,咴咴嘶鸣,不肯向前。
  冷云飞心中好恼:这个畜生,敢情还通人性。
  正想举掌拍下,蓦地感到身后劲风大起,心中一凛,知有人出手相袭,不得已双脚脱镫跃下马来,避开袭向后心的一剑。
  举目看时,红衣丽女已然飘身落在红马前。
  好俊的一招“凤凰展翼”,人剑合一飘身飞刺,若不下马,真说不定着了她的道儿。
  冷云飞悻悻地哼了一声,冷道:“你出手好狠!为了一匹破马竟想杀了我!”
  红衣丽女已经将红马缰绳抓在手里,正怜爱地抚摸马脸,似和久别的亲人相见,闻言转首道:“你无耻之尤!若非我下狠手,你怎肯将马还我!”
  冷云飞冷冷一笑,道:“小可说过将这马还你了么?”
  红衣丽女神色一肃,道:“你还要怎样?”
  冷云飞向前走了两步,威然道:“我告诉过你,这马是我捡的。有丢就有捡,凡是捡的东西都可以不还,便是还,失主也该感谢,可你竟要伤我!”
  红衣丽女怨嗔道:“如果不是你想逃走,我又怎会伤你?”
  冷云飞道:“我分明说要急着去救人,哪里是想逃走,就算是你的马,也不是救人之后不再还你,你也知道我的名号,我也知道你是谁,还怕赖你的马!”
  红衣丽女一怔,脱口道:“你知道我是谁?”
  冷云飞微微一笑,道:“你不是叫冷凤凰么?在昌源客栈是你亲口说的。”
  红衣丽女道:“你知道了又怎么样?反正别想让我借马给你!”
  说完,便扳鞍认镫要骑上红马。
  冷云飞急道:“冷姑娘,且等一等。”
  红衣丽女冷凤凰回首冷言道:“你还有完没完?这马我偏是不借给你,你要怎样?”
  冷云飞道:“那我只好夺了。待我到泰山救了人再还你,也不过是对你失礼,而三条性命却是要紧!”
  冷凤凰一惊,脱口道:“你自信能夺去我的宝马?若我的马谁都可以轻松夺去,那也等不到今天了。”
  冷云飞正欲欺身上前,就在这时,有一匹黄骠马从南面驰到三岔路口,马上的灰衣人望了冷云飞一眼,冷道:
  “这位姑娘既然不愿借马给你,你谅该知趣而去,何必还如此纠缠不休!”
  冷云飞闻言,投目打量了灰衣人一眼,但见此人腰上悬剑,剑眉虎目,气度不凡。
  便微微一笑,道:“朋友,别骑马不知赶脚的苦。小可没有向你借马,也没有挡住你的去路,我做什么还用你管么!”
  骑黄骠马的灰衣人闻言微微一笑,跳下马手牵马缰,对冷云飞道:
  “这位兄弟,火气还不小。你不妨说说,借马去干什么,若是干正当的事,在下将这匹马借你如何?”
  冷云飞闻言一怔:想不到这灰衣人倒还大方。遂道:
  “实不相瞒,小可要去救人。你既然听见了我要借马,你该听见我因何借马。”
  灰衣人转对旁边的冷凤凰道:“他适才可说是借马去救人么?我分明听他要夺姑娘的马,这才赶来……”
  冷凤凰道:“其实他是说过借我的马要去泰山救人的,可我怎么能相信他的话呢!若非阁下赶来他真的要夺我的马了。”
  灰衣人转对冷云飞道:“请教兄弟尊姓大名?”
  冷云飞瞥了灰衣人一眼,道:“别一口一个兄弟,阁下又能年长小可几岁!”
  灰衣人朗声笑道:“在下二十有八,难道不年长于你!”
  冷云飞道:“小可冷云飞。请教阁下名号。”
  灰衣人一怔,旋即笑道:“你就是武林中传说的那个粉麒麟么?”
  转对冷凤凰道:“也许是姑娘误会了,这位冷公子不是奸诈邪恶之徒,前番泰山的‘招亲擂台’听说就是他毁的,使许多武林义士都免除劫运。”
  冷云飞微微一笑道:“阁下还没有告诉小可名号呢,对自己一字不提,说别人却口若悬河,仁兄,这样不合适吧。你说出是谁,小可也好考虑一下是否借你的马!”
  灰衣人笑道:“在下姓杜名锐,不过一个江湖混混!”
  “四快游侠杜锐!”冷凤凰脱口惊叫。
  冷云飞也暗暗惊异:想不到面前的这灰衣人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四快游侠!
  早听人说过四快游侠杜锐行侠仗义,除魔卫道,救弱济贫,走得正,行的端,在江湖上各道中人都有口皆碑。
  今日得见果然大侠风范,不同凡响。
  前番听大师兄叶星明说过,他在缚虎镇遇难,曾蒙这四快游侠相救过。
  心念及此,遂对杜锐双拳一抱道:“小可有眼无珠,不识兄台驾到!多有得罪,尚望乞谅!”
  杜锐闻言连连摆手,笑道:“不必客套!快告诉我你要去救谁?”
  冷云飞正欲开口,一旁的冷凤凰截口道:
  “杜大侠,小女尚有事要办,先下告辞。我叫冷凤凰,大侠今日为我解了围,此情此义容当后报。”
  说完,扳鞍上马,回首瞥了杜锐一眼,策马离去,红衣红马如同一朵红云飘向天际……
  杜锐目送冷凤凰远去,对冷云飞道:“此女是何门派的?”
  冷云飞摇首道:“对她小可一无所知。”
  杜锐笑道:“兄弟,你适才缠着人家是不是对她有意呀,若是那样的话,今日愚兄可帮了倒忙了。”
  冷云飞脸一红,笑道:“哪里的话。我真是有急事想到泰山要借她的马。
  “因为崆峒派的郦大千、昆仑派的戈童和点苍派的鬼脸神雕约索命三郎楚天风与三星霸王剑古寒良在泰山复仇。
  “我担心他三人会吃亏,是以才想赶去解救,不意途中遇上了这冷凤凰索马……”
  杜锐神色一肃道:“楚天风和古寒良都是宇内顶尖高手,他们三人实难取胜,轻则伤,重则亡。你若骑我的马去也无不可,只是……”
  冷云飞见杜锐面露难色,遂道:“莫非兄台还有事么?”
  杜锐道:“你可知江湖上有一销魂妙尼么?她美艳绝尘,曾使许多武林中人拜在其石榴裙下欲仙欲死。
  “现今她到了江南,不知用的何手段竟使江南两大剑派——无量剑派和无极剑派发生冲突,冰火不相容。
  “我受四海庄圣手神剑萧秋寒之邀要赶到天台山去平息事端,使两派避免惨烈的杀戮。因为无量剑派现在主事的西宗堂主萧冰寒乃是萧秋寒萧大侠之胞兄。”
  冷云飞闻言微微一笑,道:“兄台可是戏语?”
  杜锐正色道:“兄弟何出此言。某以实相告,句句真言。杜某虽快人快语,却从不出虚言戏语!”
  冷云飞亦正色道:“实不相瞒,那作乱江湖的淫尼慧灵早已死了,她又怎么能到江南去引出两大剑派厮杀?”
  杜锐颇感惊诧,道:“此话当真?”
  冷云飞道:“那销魂妙尼之尸首乃小可亲手掩埋。小可正是捡了她遗下的冷凤凰这匹宝马。这里面一定有人故弄玄虚。”
  杜锐道:“可是萧秋寒萧大侠接其兄萧冰寒之书信,分明说销魂妙尼去了东南,或许销魂妙尼遇奇人异士相救死而复生亦未可知。”
  冷云飞不由哑然:销魂妙尼会遇异人相救么?抑或身着软鳞甲本未致命,是为摆脱自己假装死亡?
  遂道:“兄台因何没与萧秋寒萧大侠一同前往江南?”
  杜锐道:“萧大伙已先行一步,只因我知今日是马仁堂之子马志鹏结婚,故赶来致贺。因早年马仁堂对我有赠金接济之恩,我想致贺毕随后追去。
  “因我马快,不难追上萧大侠。可是若将马借予你……”
  冷云飞皱了皱眉,沉声道:“兄台,依小可之意不如你我同乘一骑先赴泰山,好在路途不远,等解救了戈童等人之危,咱们再一同去江南,我倒要看看那销魂妙尼是人是鬼!如何?
  “至于马仁堂处致贺一事,待江南平息了事端,咱们一同前去,我自然会让马仁堂谅解兄台。”
  杜锐思忖道:“这样也好,还是救人要紧,个人私事毕竟不足道。上马吧,事不宜迟。”
  说完话,杜锐和冷云飞骑上了黄骠马,一骑二乘,择路向泰山疾驰而去……
  杜锐和冷云飞策马奔泰山而去。
  二人刚走,从三岔路口旁边的树林里走出了手牵红马的冷凤凰。
  遥望远去的黄骠马,怅然若失地叹息道:“他竟也随那冷云飞去了……”
  冷凤凰并没有真的离开,她跃马驰到远处待看不见两人时,又策马绕回躲进路边的树林。她想待冷云飞和杜锐分手后,单独和杜锐说几句话,说什么呢?
  她没有想,她只想再看到杜锐,只想再说几句话……因为她心里清楚,自己从出道江湖那一天起,就想见到一个人,这个人名声赫赫,不但武功卓绝,而且是江湖各道有口皆碑的大侠,这个人就是杜锐!
  今日路上巧遇上四快游侠杜锐,冷凤凰终于如愿以偿。
  但是虽见到了杜锐,却无法满足那长积心怀的欲望,她还想见杜锐一面,仿佛有很多话要对他说……
  冷凤凰痴痴呆呆驻立良久,才又骑上了自己的宝马。
  信马由缰,尾随着黄骠马跟下来。她甚至希望杜锐和冷云飞在前面遇上麻烦或拦截,那样她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再见到杜锐了……
  然而,冷凤凰失望了。
  杜锐和冷云飞她没有见到,却遇上了两个她不想见到的人物:毒手神捕司马霜和望影而逃聂世烽。
  遇上司马霜和聂世烽的地点是在泰安府内最大的一家客栈:昌源客栈。
  天黑日暮,冷凤凰欲来此投宿,在客栈大门外,遇上了刚从里面走出的司马霜和聂世烽。
  冷凤凰刚想避开,却被拦住了。
  司马霜瞥了冷凤凰身后的红马一眼,阴阴一笑,道:
  “这不是冷姑娘么?你丢的宝马找到了?”
  冷凤凰漠然道:“找到了又怎样?”
  聂世烽一旁冷冷地道:“这骑马的人呢?”
  冷凤凰惑然道:“你们要找骑这马的人?”
  司马霜微微颔首,道:“正是。因为我们要找的八宝鸳鸯瓶就在这骑马的人手里。前番他有幸从我们手中逃走了,想不到竟还没死。”
  冷凤凰越发不解,道:“你们知道骑这马的是谁?”
  司马霜道:“是粉麒麟冷云飞。快说,这匹红马你是怎样从他手上弄回来的?他现在去了何处?”声色俱厉,咄咄逼人。
  冷凤凰傲然道:“我为何要告诉你们?”
  聂世烽冷哼一声,道:“就因为我们想知道!”
  司马霜附声阴恻恻道:“我们不让你领着去找那个冷云飞,也算对你照顾了。别不识相,快说他在何处?”
  冷凤凰闻言心弦一颤,暗忖:他们若能找到冷云飞,也必然找到四快游侠杜锐……
  心念及此,遂淡淡一笑,道:“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那个冷云飞的去处我知道。不过,想让我告诉你们得有个条件,那就是你们在找到冷云飞后,得为我抓获一个人。”
  司马霜一怔,脱口道:“是谁?要讲抓人某毒手神捕手到擒来。”
  冷凤凰一字一吐地道:“这个人叫杜锐,江湖人称四快游侠。”
  司马霜一惊,嗫嚅道:“是他!你为何要抓他?”
  冷凤凰道:“他是我的仇人,我要抓住他亲手杀了他。”
  聂世烽冷道:“那四快游侠浪迹天涯,萍踪不定,我们何处寻得?”
  冷凤凰道:“据本姑娘所知,他现在正和那冷云飞在一起,你们找到冷云飞时,也便找到了他。”
  司马霜沉声道:“也好!你就说出他们现在何处,待我俩前去一同擒来就是了。”
  冷凤凰正欲开口,旁边蓦地响起一声幽寒阴森的冷笑:“几年不见,‘白道四大天王’真出息得很!”
  投目看去,身旁不远不知何时早立着一个黑衣人,遮阳帽低低地压在额头上,整张脸罩在帽子的阴影里,令人难以看清。
  腰上悬着一把佩刀,整个身形都仿佛透着凛凛煞气。
  司马霜望着黑衣人,不阴不阳地道:“是哪阵阴风把你这冷煞星吹来了?”
  黑衣人一字一吐地道:“听说二位在寻找马仁堂丢失的祖传珍宝八宝鸳鸯瓶,可有此事?”
  聂世烽应声道:“我们乃是受马仁堂之托。”
  黑衣人冷冷地道:“你们不必找了。”
  司马霜和聂世烽俱是一惊,司马霜急道:“为什么?莫非那宝瓶马仁堂找到了?”
  黑衣人森然道:“不,是我要插手寻找。因为将那宝瓶找到,马仁堂一定会舍得许多金银。这比干杀人的买卖强得多。”
  遂转对冷凤凰冷冰冰地道:“你要跟我走,告诉我那个手里有八宝鸳鸯瓶的冷云飞在何处,我可以帮助你杀死杜锐!”
  冷凤凰浑身一颤,一股寒意从脚下直贯头顶,急忙颤声道:
  “不可杀死杜锐,我……我只是说要抓住他,我要看见他……”
  黑衣人依然一字一吐地道:“我可以抓住他,亲手交给你处置。可他俩不能,因为他俩加在一起也未必是杜锐的对手!
  冷凤凰心中怦怦直跳,这个黑衣人令她不寒而栗,遂轻声道:
  “阁下是谁,我怎么能相信你?”
  黑衣人森然地吐出三个字“段青焰!”
  省略了令人恐怖的“江湖冷煞星”和“闻名丧胆”,但听来仍令人恐怖,仍令人心生寒意
  冷凤凰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中只有一只念头:
  自己还能活着离开这里么?
  司马霜说话了,声音充满敌意:“看来阁下当真要和我们作对了。”
  段青焰冷冷地道:“你们若放弃八宝鸳鸯瓶,我们依然井水不犯河水!”
  聂世烽阴阴一笑,道:“自然不能放弃,因为已经答应了马仁堂,找不到不好交代。阁下若也想借此发财,咱们可以各干各的。”
  段青焰凛然道:“也好。不过现在段某要带走这个丫头!?
  司马霜冷冷一笑,道:“那样你就可得知冷云飞的下落,抢先一步夺取八宝鸳鸯瓶。我们再傻也不会让你将这丫头带走!”
  段青焰冷道:“可你们并不能为她抓来杜锐,她也不会对你们说出冷云飞的下落!”
  聂世烽截口道:“阁下怎能断言我们抓不来杜锐?”
  冷凤凰听到这里心中稍安:
  他们至少不会杀了自己,因为他们还想从自己口中知道冷云飞的下落。
  她灵机一动,心头涌出一条计策,遂开口道:
  “你们不必再争了,本姑娘绝不会偏向你们哪一边,如果你们谁去将杜锐带到我面前来,我就告诉谁冷云飞的下落。只是有一点不要伤其丝毫。”
  司马霜一怔,脱口道:“你适才不是说那杜锐和冷云飞在一起么,既是在一起,抓住杜锐我们也会看见冷云飞。”
  冷凤凰一惊,旋即掩饰道:“他们先前在一起,说不定现在早分道扬镳了。你们去寻找杜锐吧,只要谁把杜锐带到我面前,我便会帮助谁找到冷云飞。”
  司马霜转首对聂世烽道:“找杜锐难道比找冷云飞容易么?不过是多了个目标罢了。”
  段青焰对冷凤凰冷道:“丫头,我们找到杜锐,又到何处找你!?
  冷凤凰稍作思忖,道:“本姑娘便在这昌源客栈等你们七天。”
  段青焰冷哼一声,转身离去,眨眼间消失在暮色之中。
  聂世烽见段青焰离去,对司马霜道:“大哥,咱们也走吧,事不宜迟。”
  谁知司马霜竟冷冷一笑,身形一晃欺到冷凤凰身后,单掌电奔压在她后心上,厉声道:“说,冷云飞现在何处?不说,我掌劲一吐,你就看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冷凤凰浑身一颤,沉声道:“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除非你们抓到杜锐。而冷云飞的下落除了我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司马霜下意识地收回了单掌:
  冷凤凰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
  他朝聂世烽一挥手,两人悻悻然扬长而去。
  冷凤凰惊出了一身冷汗,眼见二人远去,心中仍狂跳不止:
  江湖凶险,生死乃瞬间之事,人命不如草。
  泪涌眼眶,兀自幽幽而叹……
  冷凤凰一心想见到四快游侠杜锐,不惜借助闻名丧胆段青焰和白道上的两大天王。
  殊不知,就在他们在山东苦苦搜寻之时,四快游侠和粉麒麟冷云飞已离开泰山动身赶奔江南天台山了……
  天台山,山势险峻,分东台和西台两座山峰。
  两峰相距十余里,遥相呼应。两峰间有一山谷名为黑风谷。
  在东台峰上有一道观名为八仙观。昔日坐镇此观的老观主乃是沧海洗一剑的呼风道长。
  在西台峰上有一寺庙,中为云空寺。
  昔日寺院主事方丈乃是云空神剑唤雨禅师。
  沧海洗一剑呼风道长收有三个徒弟:
  萧冰寒、西门玉雪、寒玉。
  云空神剑唤雨禅师只有一个徒弟:左龙堂。
  二十年前,呼风道长和唤雨禅师应蓬莱仙尼之邀前往崂山炼丹,一去不返。
  萧冰寒便成了八仙观新观主,他和两位师妹西门玉雪及寒玉一同创立了无量剑派。
  而云空寺中的左龙堂却甘于寂寞,一直默默习剑,伴暮鼓晨钟,与几个守寺和尚苦度时光。
  光阴荏苒,世事万变。几年之后,寒玉一枝独秀,脱离萧冰寒,自立无量剑派东宗堂堂主。
  萧冰寒为有别寒玉自立无量剑派西宗堂主。
  而西门玉雪也脱离了无量剑派嫁给在云空寺中习剑度日的左龙堂。
  夫妻俩创立了另一大剑派:
  无极剑派,并将云空寺改名无极宫。
  这便是江南两大剑派创立的来龙去脉,而对于其中之变故,江湖上众说纷纭。
  数年来,也曾有许多武林探险猎奇之人前来天台山欲探解两大剑派其中隐秘,结果都徒劳而返。
  这一天黄昏,在东台峰八仙观外又驰来一乘黑骑,驭马的乃是一中年汉子,身着儒衫,赤面黑须,腰间悬着剑。
  黑骑至观门外停住,中年汉子扳鞍下马,牵马至观门口。
  门口守门的两位道士一眼看见这牵马走近的中年汉子便都面露喜色。
  其中一个粗眉大眼的道士抢先道:
  “萧大侠,您终于来了。观主正苦等着您,一天出门眺望了三四回呢!?
  被称为萧大侠的正是四海庄庄主萧秋寒,八仙观观主、无量剑派剑主萧冰寒之胞弟。
  萧秋寒闻言蹙了蹙眉,将手中马缰递给那粗眉大眼的道士,沉声道:
  “观主现在何处?”
  那道士答道:“正在大殿和请来的几位贵客说话,商议明天与无极宫决战之事。”
  萧秋寒闻言神色一肃,疾步走进观门,抬眼望去,大殿迎面而设,殿门口立着四个怀中抱剑、机警戒备的道士。
  他顾不得说话,拾阶而上,正想进殿,被门旁的一个青衫道士出剑拦住,厉声道:
  “施主留步,观主有话,无他的话任何人不得进殿!”
  萧秋寒微微一怔,道:“区区萧秋寒,乃是接到观主之书信匆匆赶至。”
  守门道士一怔,收回剑:恭声道:“小的不知!尚望萧大侠乞谅。”
  萧秋寒淡然一笑,道:“不知不怪。”
  说完,昂然举步走进大殿。只见大殿中点着几盏油灯,灯下的香案旁围坐着几个人。
  为首一人坐在供奉的八仙雕像前,身穿紫色道袍,赤面长髯,双目炯炯有神,正是自己的胞兄萧冰寒。
  萧秋寒一走进来,香案旁的几个人皆一齐投目以视。
  萧冰寒霍然起身,笑道:“兄弟,你总算来了,为兄正在着急呢!”
  说着,一指其他几个人,道:“你可认识我请来的这些贵客么?”
  萧秋寒环视这几个人,见一共有五位,三男二女。
  三男中有一老者和一僧一道,二女皆妙龄俊秀女郎。
  老者丰神俊朗,超凡脱俗。
  僧人灰色僧衣,光着秃头,样子彪悍。
  道人穿蓝道袍,白脸上赫然有两道红眉,神情威猛。
  二位女郎皆穿紫衣,背负长剑,英姿勃勃。
  看罢,萧秋寒笑道:“有幸在此见到这些武林精英,区区深感荣幸。”
  萧冰寒一怔,道:“原来你认识他们?”
  萧秋寒一指那老者,道:“这位不是崆峒掌门云霞居士老前辈么?”
  说着抱拳施礼,道:“区区这厢有礼了。”
  云霞居士起身还礼,笑道:“萧大侠请坐。”
  萧秋寒在云霞居士下首空位上坐了,转首对那一僧一道笑道:
  “‘奇僧怪道’,果然形影不离!?
  铁头僧和红眉道一齐见礼,齐声道:“见过萧大侠。”
  萧秋寒转对那二位英姿女郎笑道:
  “‘飞虹双剑’艺震武林,名传天下,几年不见还是英姿如旧。”
  唐玉玉和史红绫也一齐施礼。唐玉玉笑道:
  “萧大侠侠名远播,有幸今日重逢,可喜可贺。”
  萧冰寒坐下身,捻髯笑道:“贫道还以为你等不认识,想不到都是朋友!见笑了!。”
  萧秋寒闻言,沉声道:“听说兄长要请这几位贵客至此,为了明天与无极宫决战,不知可有此事?”
  萧冰寒微微颔首,气道:“不错。无极宫委实欺人太甚!”
  云霞居士一旁附声道:“萧大侠,令兄约我等至此,也只是说无极宫仗势欺人,请我们主持公道。至于详情尚未来得及说明。”
  萧秋寒道:“道兄,你在信中不是说与无极宫之冲突乃由销魂妙尼引起么?快将详情讲来。”
  铁头僧和红眉道闻言,互视一眼,一同把目光投向萧冰寒。
  萧冰寒微喟道:“亦是道规不严,酿成此祸。
  “几天前本派弟子何二守与江子玉两人到山中采药,遇一俊尼被毒蛇所咬,便将其救下,敷以解毒之药。
  “敷药之际视俊尼肌肤如雪顿生轻薄之念,以语戏之。
  “哪知那俊尼非但不恼,还对二人出言挑逗,让二人背其下山。
  “二人遂轮番背其下山至黑风谷口,遇上了无极剑派两个担水的弟子,见江何二人背一俊尼,遂出言戏弄,那俊尼见了,遂滑下背来,跑到那两个弟子面前说江何二人欺辱了她。
  “那两个弟子便辱骂江何二人坏了道规。
  “江何二人与其争吵起来,后双方大打出手,江何二人将那两个弟子打了一顿,斥责那俊尼后正想回观,不意遇上无极宫左龙堂的徒弟霸海狂龙朱靖。
  “朱靖问明原由便与江子玉和何二守交上了手,江何二人不是朱靖对手,被打得昏死过去,朱靖方带那俊尼和两担水弟子回宫。
  “江何二人苏醒后好不容易回到观来,向贫道述说此事,其后于当夜便含恨而亡。
  “贫道让人埋葬了他们,心怨他俩多事,只当该此厄劫,只想此事不了了之。
  “不料事隔一日后,那朱靖居然带那俊尼来观外叫骂,让我们交出江何二人,说他俩毁了那俊尼青春应受重罚。
  “观内弟子愤愤然,有三个弟子与朱靖评理,竟遭毒手,一亡二伤。
  “贫道闻之出去教训了朱靖,并携之到无极宫找西门玉雪评理,可西门玉雪竟说自己的人是行侠仗义,说我派是欺辱良善!
  “我一气而回,后来才知道那俊尼乃是江湖上名头很亮的销魂妙尼,她正欲还俗和霸海狂龙朱靖结婚。
  “我派无端受辱,还有三个弟子身亡,本派弟子群情义愤,难以遏制,皆欲找无极宫算账。
  “贫道念两处相邻,加之西门玉雪又与吾同门学艺,想息事宁人。
  “怎奈本派弟子复仇心切,有小徒霹雳恶神郑钢携四名弟子夜潜无极宫,欲找朱靖复仇,刺杀那妖尼,不料竟被无极宫抓获,全部杀死,还将人头送回,并说以示警告……
  “是可忍孰不可忍,贫道找西门玉雪辩理,而她竟避而不见,让朱靖出来搪塞。
  “贫道一气之下提出要与他们决战,了却仇怨。
  “而那朱靖却说他们无极宫早有准备,并已请了许多高手名宿助拳,我们若敢不敬,他们就让无量剑派在江湖除名!
  “委实狂妄之极,可恨之至。
  “是以,贫道才约各位来主持公道,以证是非。”
  听罢萧冰寒一番言语,铁头僧和红眉道早义愤填膺,昂然而起。
  铁头僧愤然道:“可恶之极,待我俩去无极宫找西门玉雪,看她到底请了什么样高手名宿,这般大言不惭!”
  红眉道附声道:“仗势欺人,岂能容忍!”
  唐玉玉和史红绫也抖身站起,齐声道:
  “我们与你俩同往。为无量剑派去讨一个公道。”
  萧冰寒起身道:“难得你们侠肝义胆。贫道即刻遣人去下战书,约无极剑派明日午时在黑风谷决战,贫道倒要见识一下他们怎样使我无量剑派除名!”
  话音刚落,萧秋寒急起身出手拦止,沉声道:“道兄,且等一等。依愚弟之见,此事不可决战,冤仇宜解不宜结,还是慢慢言和为上。”
  萧冰寒一怔,转首道:“你还想让我们忍让?过了限则是无能!武林中人必以为我们无量剑派惧怕无极剑派,日后本派弟子怎能在江湖抬头!?
  萧秋寒道:“此话固然不错,但西门玉雪也未必这般不通情理,待愚弟赶赴无极宫劝她交出杀人罪魁朱靖和惹祸之根销魂妙尼。
  “你们将其二人处死,以服本派弟子之心,这样也免得双方刀剑相拼,徒伤无辜。不知道兄尊意如何?”
  云霞居士附声道:“萧大侠此意可取,如此了结尚可免武林之祸乱,否则两派皆请人助战,会波及整座武林,后患无穷矣!望萧观主三思!”
  萧冰寒慢慢坐下,瞥了萧秋寒一眼,沉声道:
  “你去吧。但务必于明天拂晓赶回,西门玉雪若答应,你便将朱靖和那妖尼给我押回;她若不答应,明日午时我派全观弟子全部行动奔袭无极宫,拼他个鱼死网破!?
  萧秋寒凛然道:“道兄放心,愚弟定会好自为之。”
  遂转对“奇僧怪道”和“飞虹双剑”道:“几位请暂且静候,区区去去便回。”
  说完举步出了大殿,奔出八仙观。
  举目四顾,见明月东升,树影朦胧,银辉点点。
  四周偶有野兽吼叫,打破夜晚的静谧。
  他辨别了一下方向,施展轻功身法,掠下东台峰直奔西台峰而去。
  身形急掠,如巨鸟奔林,似猛兽穿山,须臾间,穿过了黑风谷,攀上了西台峰。
  借月光遥望西台峰上,朦朦胧胧立着一庙宇,似巨兽蹲伏其上。
  点点灯光透出,如萤火闪烁,越发增添神秘恐怖之感。
  萧秋寒刚刚来到无极宫正门前。
  蓦地,从门前的巨树上传来一声冷叱,随即抖身跃下四个彪形大汉,俱着黑色武士劲装,头缠白绸,手执青钢剑,月光一照,寒光烁烁,惊人魂魄。
  四武士跃下树来,截住萧秋寒去路。为首大汉粗声大气地喝道:
  “何方好汉,夜半至此有何贵干?”
  萧秋寒微然一笑,道:“区区萧秋寒,欲拜见无极宫主西门玉雪。敢烦哪位能通报一声?”
  四武士闻言一愣。
  为首大汉厉声道:“听说八仙观主有个兄弟叫萧秋寒,可就是阁下么!”
  萧秋寒道:“不错,正是区区。”
  为首大汉向前跨上一步,手中青钢剑一指萧秋寒,喝道:
  “你一定是来谋害我们宫主的,因为萧冰寒那老道早就想吞并我们无极剑派!”
  说罢,手中青钢剑一摆,喊了声:“上”
  喊声甫出,脚下一个滑步,那人挺身进步,同时手中青钢剑横斩过来。
  进步出剑,却也干净利索,颇有大家风度。
  见为首的出剑攻上,另三位武士也齐声喝喊,挥剑扑上,疾猛抢攻。
  霎时间,剑光闪闪,劲气滚动,把萧秋寒罩在剑气青光之中。
  一声清啸,萧秋寒出剑了。剑虹横空,锐气夺人,名满江湖的圣手神剑,果然不同凡响。
  那先自攻上的大汉自以为不含糊,可是青钢剑还没有攻近对方,但觉面前剑光一闪,右腕一麻,青钢剑铮然坠地。
  一怔间,胸前莫名其妙地挨了一脚。他惊叫一声仰面跌倒,还没等站起,又闻惊叫声起,后攻上去的三个武士也都倒卧在他身边,跌跌撞撞,狼狈不堪。
  圣手,乃轻易不取人性命。神剑,奇幻莫测,仿佛有鬼神之感。
  萧秋寒早已收剑入鞘,对地上摔得鼻歪嘴斜四武士道:
  “记住,不要逞强好斗!屈己者能服众,好胜者必遇敌。”
  “好一个屈己者能服众,好胜者必遇敌!”一旁有人朗声称赞,“萧大侠剑出鬼神惊,令人佩服已极!”
  萧秋寒抬眼望去,见无极宫门口卓立着一个白衣人,衣袂飘飘,超俗脱凡。
  遂道:“区区原想无极宫乃好客之所,不意未进宫门竟遭非礼,实令人失望。”
  白衣人走近几步,朝刚刚从地上站起的四武士喝道:
  “你们不识萧大侠么!怎能如此无礼,还不快快离去!”
  四武士挨了训斥,默默的拾起地上的青钢剑,躲到一旁,隐起身形。
  白衣人见四武士离去,这才朝萧秋寒一抱拳,朗声道:
  “在下朱靖拜见萧大侠,迎接来迟,尚望乞谅!”
  萧秋寒闻知面前这位就是左龙堂唯一的一位亲传弟子霸海狂龙朱靖,心头一颤。
  见这朱靖年不过二十,玉面星眸,身材匀称,眉宇间透着凛然豪气,确实一表人才,风华正茂。
  遂道:“区区有要事求见西门宫主,烦请引进。”
  朱靖微微颔首,道:“请大侠随我来吧。”说完,转身在前,引萧秋寒进了无极宫门。
  穿廊房,过甬道,七绕八拐,最后在一片竹林前停住,转首对萧秋寒道:
  “大侠请稍候,待在下去通禀一声。”
  萧秋寒颔首。游目四顾,借月光依稀可见竹林中有三间房屋,屋内透出朦胧灯光,一条甬道从竹林外直通房屋前。
  少顷,房屋处蓦地多了两点灯火,缓缓移向林外。
  近了方看清有两个白衣少女各执一盏灯笼在前引路,身后跟着一个云鬓高挽,着雪白衣裙的中年妇人,妇人身后是朱靖,一行人走出甬道来到了萧秋寒面前。
  两位执灯笼少女两旁一分,让出了那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来到萧秋寒面前,微然一笑,拱手道:
  “西门玉雪久仰萧大侠侠名,迎接来迟,望勿见怪。”
  萧秋寒早年曾见过西门玉雪,那时她还没和左龙堂结婚。
  现见她虽减青春风华,但韵度尤佳,举手投足,雍容典雅,笑貌音容,魅力依存。
  遂还礼道:“夜半打扰,心中愧然。师姊一向可好?”
  西门玉雪和萧秋寒之兄乃是师兄妹,西门玉雪年长于萧秋寒,是以他以师姊相称,以示亲密。
  西门玉雪莞尔道:“萧大侠无事不登三宝殿,咱们还是进屋一叙吧。”
  说完,两侍女挑灯笼引路在前,萧秋寒和西门玉雪、朱靖随后,穿过甬道至房屋,屋门虚掩,侍女恭立两侧,开门让进了萧秋寒。
  萧秋寒举步进屋,但闻屋内阵阵花香扑鼻,令人神清气爽。
  三盏明烛,互相辉映,四壁雪白,不染微尘,靠窗下摆放着几盆鲜花,一架古琴依墙而设。
  琴旁有一书桌,桌旁有两把檀木椅子。
  离书桌不过两尺垂着雪白绸帘,想必是通往里屋之门。
  真是花香不在多,雪雅何须大。
  西门玉雪和朱靖这时也进了雅室。
  萧秋寒在书桌旁的一把檀木椅上坐了,西门玉雪便隔桌坐在另一把檀木椅上。
  两位白衣少女分别端上一盘果品和两杯清茶,然后悄然退出。
  朱靖站在西门玉雪身旁,默然不语。
  西门玉雪呷了口茶,对萧秋寒笑道:
  “这是我栖身之处,一般不在此接客。君不见此处连椅子都不足备么!?
  萧秋寒道:“区区来之贸然,委实唐突。只是情急势迫不好耽误。”
  西门玉雪道:“大侠此来是……”
  萧秋寒道:“我道兄前些天遣人飞马传书予我,说与贵宫发生冲突,让我赶到八仙观议事。
  “今日傍晚我到了八仙观,听道兄说了冲突原委,区区想来此劝解,使双方化干戈为玉帛。”
  西门玉雪依然很平静地道:“但不知令兄对你说了什么?”
  萧秋寒道:“道兄说贵宫杀了他们好几个人,以激起剑派众弟子义愤,要与你们明日决战,以释恩怨。”
  西门玉雪淡淡一笑,道:“大侠怎可听他一面之辞,我们杀他的人亦是被逼无奈!?”
  萧秋寒惑然道:“区区愿闻其详。”
  西门玉雪道:“前几日我们无极剑派有两担水弟子在黑风谷口遇上了无量剑派两个弟子在欺辱一个俊尼,颇感不平,出言阻止。
  “而无量剑派那两个弟子却将我派弟子痛打一顿,还口出不逊,幸好朱靖遇上教训了那两个弟子一番。
  “将那俊尼和本派弟子带回山庄。一问方知那俊尼是在山上遇见无量剑派那两个弟子的,并已遭其奸污,又背下山想带到观中为别人玩乐。
  “朱靖及本派弟子深感义愤,便带那俊尼去八仙观评理,以便让无量剑派惩罚那两个邪恶之徒,为这俊尼出气。
  “不意无量剑派那两个弟子当夜畏罪自杀,其余弟子嫁祸我派,在八仙观外大动干戈,要杀了朱靖处死那俊尼,朱靖万般无奈舍身护那俊尼逃回,厮拼中将无量剑派弟子致伤。
  “后来令道兄便以此为由找上我无极宫,派了我们一身不是。最不该他们竟深夜派人要杀死朱靖和那俊尼。
  “我们忍无可忍,便将其派来之人抓获处死,送回人头以示警戒,告诉他们无极宫并不是好欺负的。
  “事情就是这样,敢问萧大侠,我们出于道义保护一个弱女子何错之有?”
  萧秋寒蹙了蹙眉,沉声道:“听说那女尼是销魂妙尼?朱靖还欲同她结百年之好?”
  西门玉雪道:“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俊尼即销魂妙尼。朱靖见她失去青春痛不欲生,着实同情,便说若她愿意便娶其为妻,以减少其痛苦。”
  萧秋寒又道:“听说你们请了许多高手名宿要将无量剑派除名江湖,这又是怎么回事?”
  西门玉雪道:“那是令兄来我处找辩理,我便让朱靖告诉他,我没什么好与他辩的,让他回去好好想一想,而他却提出和我们决战,以势压人。
  “朱靖回敬他,无极宫不畏强暴,随时准备接受挑战,便是决战也会有许多高手明宿在我们这一面,那时只怕无量剑派就要在江湖除名。”
  萧秋寒呷了口茶,听西门玉雪所言,无极剑派所作所为本无可指责!
  而听道兄所言也似在情在理。
  两者公道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咎在何方?
  也许罪在那个销魂妙尼身上,是她搬弄是非,欲引两派相斗,以乱江湖,作祸武林……
  心念及此,对西门玉雪道:“适才听师姊所言,贵宫委实做得不错,于情于理皆可服天下。而区区道兄所言也不无道理,你们两者谁也没错,那么错就必然出在那个销魂妙尼身上。”
  西门玉雪闻言微微颔首,道:
  “我也想过。这个妙尼江湖上众说纷纭,名声并不好……”
  朱靖截口道:“宫主,你莫错怪了慧灵,她可不是坏人……”
  萧秋寒笑道:“这么说朱公子当真是要娶那慧灵妙尼为妻了。”
  朱靖朗声道:“如能使她减少痛苦并感到幸福我倒愿意。因为我很同情她的不幸遭遇。萧大侠,你若见了她,也会同情她的。”
  萧秋寒微微一笑,道:“好啊,如朱公子这么说,区区倒很想见见这位妙尼。若她真能令我同情,区区便作你们的证婚人,如何?”
  朱靖闻言对西门玉雪道:“请宫主明示。”
  西门玉雪思忖道:“也好,让妙尼见见萧大侠吧。”
  朱靖闻言欣喜地应了一声,奔出门去。
  萧秋寒对西门玉雪道:“师姊,请别一口一个大侠,区区委实承受不起,你可叫我秋寒或萧弟皆可。”
  西门玉雪微喟道:“我不想叫你兄弟,那样会使我想起他……”
  萧秋寒心头一震,沉声道:“是左龙堂左剑主么?”
  西门玉雪摇了摇头,柔声道:“你不知道,别问了……”
  说着眼中掠过一丝忧怨,凄苦。
  萧秋寒哑然。
  知道在西门玉雪心中必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
  两人相对无语甚是尴尬。
  “小冰、小寒,还不为客人斟茶。”西门玉雪高声喊喝。
  门外娇应声起,两位白衣少女慌忙忙进来,为萧秋寒斟满了茶,随后恭立西门玉雪身旁,神色惶恐不安,也许西门玉雪从未这么大声唤过她们。
  西门玉雪瞥了两位侍女一眼,幽叹一声,轻轻挥了挥手。
  两女悄悄退出室去。
  萧秋寒正欲开口,屋外一阵脚步声响,朱靖引一青衣俊尼走进屋来,一指萧秋寒对那俊尼道:“这位就是萧大侠。”
  无须介绍,萧秋寒自然知道这位青衣俊尼就是那个销魂妙尼了!
  遂留意看去,一瞥之下不由一怔:
  好俊美的尼姑!定睛细看,但见这销魂妙尼一张俊脸如三月桃花,双只杏眼,春波荡漾,柳眉藏娇,丹辱冷含俏,果然有说不尽的千般妩媚,万种柔情。
  这时销魂妙尼知道面前这位就是萧秋寒,便双手合什,宣了声佛号,道:
  “贫尼拜见萧大侠。”
  说着,眼圈微红,柔声道:“萧大侠侠名远播,深得江湖中人敬仰,贫尼现今身遭不幸,万望萧大侠替贫尼伸张正义,讨一个公道。”
  说着,躬身施礼,美目珠泪欲滴,声情并茂,楚楚动人。
  萧秋寒道:“慧灵师傅,适才西门宫主和朱公子已将你的不幸说予区区听了,区区一定为你讨这个公道。
  “害人者理当受到惩罚,天经地义。只不过听说欺辱你的两个无量剑派弟子已然死了。”
  销魂妙尼道:“可贫尼听说因此事无量剑派对无极宫不依不饶,这都是贫尼为西门宫主和朱公子带来的不幸。
  “是以,贫尼寝食难安,恳求萧大侠帮助无极宫……贫尼不胜感激,没齿不忘。”
  萧秋寒皱了皱眉:看慧灵妙尼一脸诚恳出语真挚,并不似奸诈虚妄之辈,莫非江湖传闻是对其诋毁?
  自己怎好再盘问她,以勾起她痛苦的不幸一幕……
  朱靖见萧秋寒紧蹙双眉,面露难色,遂道:
  “萧大侠请不必多虑,无量剑派也不一定能将我们如何。”
  萧秋寒微喟道:“你们可知,我今天若不将你俩带回八仙观,明天午时道兄便会引全观弟子来进袭无极宫,那时一切都悔之不及了。”
  西门玉雪一惊,脱口道:“他们真要决战?”
  朱靖也道:“萧大侠要带我俩到八仙观干什么?是不是要为他们死去的弟子复仇?
  萧秋寒微微点头,沉声道:
  “可是现在看事情并不怨你们……区区又怎好带你俩走?”
  朱靖望了销魂妙尼一眼,凛然道:“慧灵师傅,你不必害怕……”
  遂转对萧秋寒道:“萧大侠,如果我朱靖一死可以阻止无量剑派和无极剑派厮杀,那么你就现在把我的脑袋拿回八仙观给萧老观主吧!”
  说着,伸手从腰上抽去佩剑,便想横剑自尽……
  “朱公子!”销魂妙尼惊叫一声,急扑上去双手握住朱靖执剑手腕,声泪俱下地道:
  “你不能死!朱公子,都是贫尼连累了贵剑派,该死的是我……”
  说着,便向朱靖握着的剑锋撞去。
  朱靖急喊一声“慧灵!”撒手弃剑,双手抱住销魂妙尼,含泪道:“慧灵,你不能,你这一生本受伤害已多,你……”
  说着声音哽咽,双手一搂将销魂妙尼抱在胸前。销魂妙尼也抱住了朱靖,嘶声哭喊道:“朱公子,我舍不得让你离去,要死咱们同死吧!”
  朱靖含泪欲滴,颤声道:“我朱靖死是为了师父辛辛劳劳创立的这剑派不致在江湖除名。你死又为什么?”
  销魂妙尼柔声道:“我愿为你而死……”
  “你们都不会死!”萧秋寒面对此情此景,心中豪情激荡。
  他昂然而立,震声道:“你们放心,只要我萧秋寒还活着,就不会令你们受丝毫伤害。”
  他转身对一旁的西门玉雪道:“师姊,区区告辞了,我还要回去劝说道兄,息事宁人,使你我两家化干戈为玉帛!”
  西门玉雪起身感激道:“我们也不愿双方刀剑相见,萧大侠,你就多辛苦了。但话又说回来,若他执意决战,告诉他,西门玉雪一定奉陪到底!”
  萧秋寒抱拳朗声道:“师姊宽怀,区区定鼎力相拦,望静候佳音。”
  转对朱靖和销魂妙尼道:“你们若彼此有意,待事端平息,区区一定做你们的证婚人。”
  说完朗声一笑,人已飘出门去,像一缕轻风,转眼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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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4: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隐世高人
  尽管萧秋寒侠肝义胆,但终未能阻止无量剑派和无极剑派的决战。
  此刻,决战两剑派已在无极宫门外的空地上摆开了阵势。
  无量剑派在东,为首的乃是剑主八仙观观主萧冰寒,身旁左边站着崆峒掌门云霞居士,手执拂尘,气定神闲;云霞居士身旁站着“奇僧怪道”;在萧冰寒的身旁右边站着“飞虹双剑”唐玉玉和史红绫。
  不知何故,竟不见萧秋寒。在这几个人身旁,分两排齐刷刷卓立着无量剑派四十八名弟子,皆怀中抱秋水长剑,剑穗坠地。
  一色青道袍,袍下摆掖在腰间。
  对面不远处是无极剑派,为首的是剑主无极宫宫主西门玉雪,锦帕罩头,雪衣劲装,身旁一左一右是两个白衣少女小冰和小寒,皆手中执剑。
  在小寒身旁卓立着霸海狂龙朱靖和引起事端的销魂妙尼慧灵。
  在他们身后分两排站着三十名无极剑派弟子,皆着黑色武士劲装,头缠白绸,每人怀中俱抱一柄寒光烁烁的青钢剑。
  看上去,他们与无量剑派相比力量要弱一些,但声威不减,且那三十名黑衣弟子俱是彪形大汉,看上去彪悍威猛,力不可挡。
  正是午时。烈日当空,山风轻拂,无边的杀气直冲霄汉。
  列阵已毕,萧冰寒瞥了对面西门玉雪一眼,跨前几步,气昂昂道:
  “西门玉雪,今日你若不交出杀害本派弟子的凶手朱靖和那惹是生非的销魂妙尼,我们无量剑派就血洗无极宫!”
  西门玉雪眼中掠过一丝凄楚,沉声道:“你果然带人前来兴师问罪了。而且还请了外人相助。我问你,萧秋寒因何没来?他不是说可以阻止你我两派刀剑相搏么?”
  萧冰寒冷冷一笑,道:“你问萧秋寒么?他正在八仙观睡觉,不到晚上不会醒。因为他竭力劝阻我与你们决战,贫道给他喝了蒙汗药,哼,待他醒来,无极宫也许早成了一片废墟!”
  西门玉雪淡淡一笑,道:“你现在说这话不觉得早些么?无极宫迟早要成为废墟,但不是今天,更不会是毁在你的手里。”
  萧冰寒傲然道:“那就试一试吧!咱们是群战还是单打独斗?”
  西门玉雪冷道:“你们进袭我无极宫意在复仇,还计较什么打法?群战我们奉陪,单打独斗更不怕你们!”
  萧冰寒闻言,冷冷道:“那好!”转首对身后众人扬声道:“诸位,为本派惨死弟子报仇的时候到了!咱们一起上!”
  说着,蓦地抽出腰间秋水长剑,向空中一举率先奔向西门玉雪……
  西门玉雪见了把牙一咬,也抽剑在手,望着奔上来的萧冰寒,眼中竟闪出泪光……
  眼看萧冰寒就要冲到西门玉雪近前了,倏地半空中一声清啸,一条人影自空而落,端端地挡住了萧冰寒,震声道:“道兄,且慢动手!”
  萧冰寒闻言止住身形,定睛一看,挡在面前的正是自己胞弟萧秋寒。
  正欲开口,半空又飘然落下两人,一个着白衣,一个着灰衣,两人落在萧秋寒身旁,那灰衣人望了萧冰寒一眼,问萧秋寒道:
  “这位可就是萧剑主?”
  萧秋寒颔首,一指灰衣人,对萧冰寒道:“道兄,这位乃是愚弟约来的四快游侠杜锐。”
  又一指身边的白衣少年道:“这位是与杜大侠同来的粉麒麟冷云飞。”
  萧冰寒正欲开口,对面的西门玉雪冷笑道:
  “你们真是志在必得呀,约了这么多人赶来助拳!”
  闻言,杜锐转首瞥了西门玉雪一眼,朗声道:“你怎知我们是来助拳的?”
  又转对萧冰寒道:“萧剑主,你何故让萧大侠误吃蒙汗药?倘若不是我俩及时赶到八仙观使其苏醒,这场决战怎能避免!”
  萧冰寒瞥了杜锐一眼,淡淡地道:“杜大侠,是我兄弟约你到这天台山来的,并非是贫道约你至此,这里不是阁下说话的地方!”
  杜锐一怔,一时语塞。
  萧秋寒脸上挂不住,急道:“道兄,杜大侠也是为武林安危着想。你们两剑派一决战必遗患武林……”
  萧冰寒漠然截口道:“萧秋寒,贫道主意已决,你阻拦也无用!我派弟子决不能白死。这个公道不能不讨!”
  转首对身后不远的云霞居士等人道:“你们诸位本是贫道请来助拳的,若乐意助贫道一臂之力就留下,否则敬听尊便。”
  没人应声,也没人动一下。
  杜锐转首瞥了西门玉雪一眼,朗声道:“谁是那个销魂妙尼?可否容在下一见?”
  销魂妙尼在朱靖身旁应声道:“贫尼即是。不知杜施主有何赐教!”
  杜锐打量了销魂妙尼几眼,转首望了望身旁的冷云飞,低声道:“她是人是鬼?”
  冷云飞正欲开口,萧冰寒一旁截口道:
  “你们能否避到一旁,我们就要决战了,不怕溅身上血么?”
  冷云飞蹙了蹙眉:这老道脾气忒也古怪。遂朗声道:“萧观主,听萧大侠讲,事端皆由这销魂妙尼引起,假如小可将其先杀了,你们两派还决战么?”
  萧冰寒一怔,道:“你要杀了她?要帮我们?”
  冷云飞微微摇首,道:“她在你们这一边我也要杀了她。因为小可正是为杀她而来!”
  萧冰寒道:“公子,你好自信。而你知道他们会阻止你杀这个销魂妙尼!”
  冷云飞傲然道:“小可自信没人能阻止得了!”
  身后响起西门玉雪的一声冷笑,道:
  “年轻人,说话要注意分寸,除非你长了三头六臂。”
  冷云飞缓缓转身,瞥了西门玉雪一眼,淡淡地道:
  “您是西门宫主吧!久仰!小可说话注意分寸与否不妨请你问一问身旁的销魂妙尼,也许她会给你满意的答复!”
  遂转对销魂妙尼微微一笑,朗声道:“能再见到你真不容易!”
  销魂妙尼浑身一颤,脱口道:“本来我已死过一回了。不是阁下亲手挖坑埋葬的我么?”
  西门玉雪惊异地对销魂妙尼道:“你们?”
  不甘寂莫的“奇僧怪道”这时走上前来,铁头僧接口道:
  “他们是老朋友了。就连我们两个也还与她有些交往呢!”
  转对冷云飞道:“冷施主,前番你追杀她,遇我们相救,你说她是祸乱江湖妖女,今日看来果然不是好东西。
  “你今日若想杀她,我们可以帮你,算赔上次的不是!如何?”
  西门玉雪闻言一惊,半信半疑地道:“她是作乱江湖的妖女?”
  销魂妙尼闻言冷冷一笑,道:“哪里来的秃头僧,在此胡说八道。贫尼根本不认识你们,何谈遇救!你们是萧冰寒请来的,杀人自然要找借口!”
  朱靖也在一旁朗声道:“士可杀不可辱,要杀就动手,生死事小,辱名是大!”
  铁头僧闻言瞟了朱靖一眼,冷道:
  “施主是谁?你叫什么阵?要动手某还惧你不成!”
  红眉道附声道:“说得是,‘奇僧怪道’这名头非是别人吓唬出来的!”
  萧冰寒和萧秋寒见这边剑拔弩张要动手厮搏,亦不再争执,投目以视。萧秋寒对“奇僧怪道”笑道:“二位且息雷霆之怒。”
  又转对朱靖道“朱公子,你也莫发龙虎之威。动手相搏,逞强好胜,终非好事。”
  萧冰寒见了,脸挂不悦,对萧秋寒道:“看来有你在,今日之仇无法报了,这般劝解,还怎么杀得起来!”
  冷云飞一旁朗声道:“杀得起来!不管何人劝解和阻止,小可今日都要杀了这销魂妙尼。”
  萧秋寒一怔,转对冷云飞惑然道:“公子当真要在此杀了她?”
  冷云飞颔首道:“寻之不易,岂可放过。”
  他转对销魂妙尼,冷言道:“遇上小可,你只好再死一回了。不过,在你临死之前,能否告诉小可,你是怎样复活的?”
  销魂妙尼淡淡道:“贫尼本来就没死,乃是诈死欲摆脱你的追杀!”
  冷云飞冷笑道:“此次若割下你的脑袋,你想诈死恐怕不成了吧!”
  说着,手中剑鞘电奔袭出,点向销魂妙尼。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冷云飞剑鞘袭出快逾电光石火,但有人比他还快。
  面前剑光一闪,有人挥剑拨开了剑鞘,同时剑锋上滑斩向冷云飞执剑右手。
  冷云飞一惊,右手弃剑疾收而回。
  反眼一看出剑之人正是站在销魂妙尼身旁的白衣公子。
  朱靖收剑入鞘,瞥了冷云飞一眼,嘴然掠过一丝傲笑,投目销魂妙尼关切地道:
  “慧灵,你没事吧?别害怕,我来保护你。”
  冷云飞在众目睽睽之下拾起地上的长剑。
  眼望古鞘斑斑的长剑,喃喃道:“我竟把手中剑弃于地上!”
  抬眼望着销魂妙尼身旁的朱靖,悻悻地道:
  “公子,你是第一个令我弃剑于地者,请教名号?”
  朱靖抬头答道:“霸海狂龙朱靖!”
  冷云飞微微颔首,道:“记住小可的名号粉麒麟冷云飞。”
  朱靖一怔,脱口道:“因何让在下记住你的名号?”
  冷云飞朗声一笑,道:“因为我要砍去你执剑的右臂!记住小可的名号日后你可以找小可复仇!”
  朱靖脸色微变,他听出冷云飞并非戏语,遂缓慢有力地抽出剑来,瞥了冷云飞一眼,朗声道:“请吧。”
  冷云飞闻言朗声道:“朱公子请!”
  朱靖神色一肃,沉气喝了一声:“得罪了!”
  话出口手中剑直刺向冷云飞前胸,剑出不疾不徐。
  冷云飞蓦然一惊:
  这朱靖出手不凡,必经名师亲传。
  要知道出剑迅疾,目标专一,容易闪躲;出剑过慢,容易给对方可乘之机;唯不疾不徐,令对方不知避向何处,才使对方无还手之机。
  这不疾不徐之分寸委实难以把握。
  冷云飞依然没有出剑,而是用剑鞘施出“风云连环剑”中的一式“推窗送月”将朱靖刺来的剑封出。
  要知道他之所以未出剑,是因为异光奇剑一出异光大展,刺人眼目,若斩其臂乃举手之劳,而那样被别人见到乃是以奇兵神器获胜,胜之不武。
  是以,才施出恩师所授这套“风云加环剑”与其泛泛相斗,亦想探知这朱靖到底有何神通。
  朱靖自然非等闲庸手,乃是左龙堂唯一的亲传弟子,剑法奇奥,内力绵绵,更何况他颇通剑道剑理,委实堪称敌手。
  两人闪转腾挪,剑来剑往已斗了十余招,仍胜负难见。
  旁边观战者俱各有所思。
  冷云飞厮搏间不由亦暗暗称奇,这朱靖真堪称剑道名家,剑法严谨,老辣,不同凡响,不施杀招实难获胜。
  心念及此,便一声清啸,身形凌空而起,右手一振,甩出剑鞘,直击向朱靖的前胸。
  朱靖大惊,急挥剑外封剑鞘,岂料冷云飞身形下飘,手中剑迅疾一旋,异光大展中传出朱靖一声惨叫,右臂连同剑一同坠落地上,断臂处血流如注……
  冷云飞飘然落地,拾起剑鞘,收剑入鞘,对面前的朱靖道:“朱公子,得罪了!”
  西门玉雪一旁惊得目瞪口呆:
  这冷云飞小小年纪,竟如此厉害。
  剑法奇奥百变,且使的乃奇兵神器,而这一招飞鞘伤人绝技,大可独步武林!
  不知他是何师承!
  急遣身边小冰去为朱靖包扎好断臂,并搀扶进宫。
  冷云飞见朱靖被扶进无极宫,转首对销魂妙尼冷冷一笑,道:
  “你还想让小可动手么?”
  销魂妙尼冷冷道:“冷云飞,你因何总与贫尼为敌!”
  说着,一弯腰捡起朱靖坠地的青钢剑,一指冷云飞厉声道:
  “来吧,就是死,贫尼岂能束手待毙!”
  冷云飞傲然一笑,身形一晃掠到近前,踏中宫剑鞘直刺向销魂妙尼。
  他曾经和销魂妙尼交过手,知道对方的半斤八两,是以浑浑洒洒轻描淡写。
  销魂妙尼右手执剑胸前,一动不动。
  冷云飞一怔,仿佛见销魂妙尼的剑锋有剑气透出,情知不妙,一声清啸凌空而起,剑鞘下扫,格挡销魂妙尼袭出的凌厉绝伦的一剑!
  同时飘身急退,怎奈销魂妙尼剑招奇诡百变,急退时稍慢,被她一个连步施剑扫中左肋,当下划破白衣,幸好未伤肌肤。
  冷云飞飘身落下,惊得出了一声冷汗!
  销魂妙尼收剑胸前,一脸得意。
  旁边萧冰寒和西门玉雪皆满脸狐疑,盯着销魂妙尼!
  冷云飞低头看了看左肋,见衣裳划破,幸未伤丝毫,心中略安。
  抬眼对销魂妙尼冷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不到数日不见你竟习会了这绝妙的剑法!”
  说着,又疾身一掠,欺身又上,手中剑鞘蓦地离剑飞出,直击向销魂妙尼,同时身形凌空而起连人带剑袭向销魂妙尼。
  销魂妙尼刚刚挥剑把袭来的剑鞘格飞,顿见面前异光烁烁,耀眼生辉,当下大惊,清啸一声,身形后仰,贴地射出丈外,抖身而立,面有土色。
  冷云飞奇袭落空,心中暗惊。
  自己这一招凌空飞刺可谓霸道已极,异光耀耀,剑气如虹,疾迅电奔,能够在此招下脱生者尚属罕见。
  而这销魂妙尼竟逃脱了。
  身法独特,自成一家。
  正疑惑间,耳畔响起西门玉雪的惊呼:“‘贴地流星’!”
  萧冰寒亦盯着销魂妙尼,厉声道:“你是何人?因何会我派绝技秘功?”
  西门玉雪附声道:“适才你刺冷云飞公子那一剑乃是“追魂旋风剑’中的一招‘流星飞旋’。你到底是何人?”
  冷云飞闻言心头一凛:此女不是销魂妙尼!莫非是有人易容假冒?
  销魂妙尼冷冷一笑,对萧冰寒道:“你们说得不错!我也不是什么销魂妙尼!既然你们认出了我的武功,那我就让你们看个清楚!”
  说完,便一把撕下罩在脸上的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一张俊秀的面庞,虽神采大失,但却也风韵犹存。
  一看此女撕下人皮面具,萧冰寒和西门玉雪几乎同时惊叫一声:“寒玉!?
  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想不到假扮销魂妙尼引起两大剑派争斗的竟是萧冰寒和西门玉雪的师妹寒玉。
  萧冰寒眼望寒玉,颤声道:“贫道早就想到可能是你!”
  说完,转首对手下弟子一挥手喊道:“全部回观,各行其是!”
  八仙观众弟子闻言,皆奔下峰去,回八仙观了。
  西门玉雪也向身后众弟子挥手道:“这里没事了,都散去罢。”
  闻言无极剑派众弟子也散去,只剩下西门玉雪和侍女小寒。
  萧冰寒不解道:“你这是为何?”
  寒玉悻悻然启齿道:“为了看见你和她反目成仇,为了看见你们互相猜疑、憎恨、仇杀。”
  西门玉雪冷冷一笑,道:“可是你失败了。而且只怕以后再也没机会。”
  说着,美目中杀机涌现,执剑一步步走向寒玉。
  萧冰寒见了,急道:“玉雪,放她走吧。”
  西门玉雪浑身一颤,蓦地停步,缓缓转首望着萧冰寒,喃喃自语道:
  “是你在叫我么!”
  萧冰寒脸颊剧烈地抽动了一下,浩叹道:“玉雪,是我在叫你!”
  转对寒玉厉声道:“寒玉,你怎么还不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寒玉闻言凄楚地一笑,摇了摇头,流泪泣道:“不,我不走,我哪里也不想去了。
  十多年来我只身四处飘零,受尽人间万苦千辛,为了什么,还不是想有一天能和你团聚?
  可是,你心里还是没有我……我活在这世上也是多余了,我想报复你们,可也报复不成。
  苍天呀,因何这样薄待于我!
  既生我寒玉,为什么还要生她西门玉雪!
  销魂妙尼,我对不起你,不该在你死后还剥下你的面皮……”
  话音未落,手中剑一横,自刎身亡,尸首歪倒在地。
  萧冰寒一惊,急身上前抱起寒玉,摇了摇,嘶声喊道:
  “寒玉,你这是为什么?!”喊着,眼中涌出泪来,以手掩面,痛苦不堪。
  萧秋寒慢慢走到萧冰寒身畔,以手相搀,劝慰道:
  “道兄节哀,尚有许多朋友在侧。有话回去再说吧!”
  说着望了不远处的西门玉雪一眼,道:“师姊,寒玉的后事烦请你照理一下,人死一了百了,恩怨全消……”
  西门玉雪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们走吧……”
  见状,云霞居士、“奇僧怪道”及“飞虹双剑”俱劝慰萧冰寒几句,告辞而去。
  无极宫前只剩下萧冰寒兄弟俩和四快游侠杜锐、粉麒麟冷云飞。
  萧秋寒见西门玉雪虽说让他们离去,而面显依依难舍之意,似有万语千言,便对萧冰寒道:“道兄,师姊似有话对你说,待我们三人先回观,你且留此……”
  萧冰寒挥手截口道:“不必了,她要说什么我知道。”
  转首对西门玉雪叹道:“玉雪,明天到八仙观来,我有事……”
  说完,转身便走。
  萧秋寒望了西门玉雪一眼,和杜锐、冷云飞尾随其后,径直离开了无极宫回到了八仙观。
  傍晚,萧冰寒遣人将萧秋寒和杜锐、冷云飞请到自己寝房,让三人落了坐,便叹道;
  “你们一定觉得今日事出蹊跷吧!”
  萧秋寒道:“道兄,我等亦非外人,你可否将这内中隐秘述说一二。”
  萧冰寒叹道:“说来话长,昔年为兄我和西门玉雪、寒玉同拜在这八仙观老观主呼风道长门下习武。
  “长年在一起耳鬓厮磨,逐渐地产生了感情。我深爱着西门玉雪,而她也爱我。可是我却不知道寒玉也爱我。
  “后来,恩师去了崂山,我便和西门玉雪和寒玉创立了这无量剑派,广收门徒,传艺授传。
  “这时我和西门玉雪之间已经感情成熟,正欲操持结婚。
  “不料,寒玉竟背着我找到西门玉雪,她说我也爱她,并暗中已与她结了一体之缘,她求西门玉雪成全了我。
  “西门玉雪得知后便一气这下脱离无量剑派,离开八仙观到云空寺找到了左龙堂以身相许,两人结成夫妻。创立了无极剑派。
  “我得知后他们已经木已成舟。我找到寒玉严厉地斥责了她,并说宁终身不娶,也不会和她结婚。
  “她听后痛苦异常,不得不分出无量剑派,自立东宗堂,我便自立西宗堂,从此无量剑派便分为东宗和西宗。
  “但寒玉并不在观中住,而是四处飘零,行侠仗义,最后落发为尼,取号冰雪一枝梅。她对我一直旧情不忘,找过我几次,都被我断然回绝了。
  “因为我心中只有西门玉雪,而西门玉雪虽然和左龙堂结婚却一直同床异梦。
  “她当时和左龙堂结婚不过是一气之下想对我报复,等知道我并不爱寒玉,依然对她情有独钟时,越发悔恨莫及,她越发冷落左龙堂。
  “左龙堂最后终于不能忍受,抛下她只身出走,一去不归。而这些年中我也始终未娶……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和西门玉雪会到一起。
  “她思念我,竟为自己的两名侍女起名小冰、小寒。你们听,小冰小寒,合起来不是萧冰寒么!”
  说到这里,萧冰寒浩叹一声,眼中含泪,轻吟道:
  “今古情场,问谁个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诚不散,终成连理。万里何愁南共北,两心那论生与死。笑人间儿女怅缘悭,无情耳……”
  蹄声得得,冷云飞和杜锐并马而行。
  冷云飞所乘是四海庄庄主萧秋寒的黑骑,杜锐所骑仍然是自己那匹追风赶月黄骠马。
  他们所行路途乃是青云府去往泰安府的官道。
  原来昨日傍晚,杜锐和冷云飞从江南天台山八仙观驰马回到了山东青云府。
  行期自然非止一日,当萧秋寒将自己的黑骑赠予冷云飞,说自己要在江南逗留些天,日后只身赶回四海庄,有无坐骑,不甚紧要。
  两人各乘一骑,自然比来时同乘一骑要快疾。
  昨日傍晚到了青云府,为的是前番商议妥的:
  要在江南两大剑派事端平息之后,冷云飞陪杜锐到青云府,为花花公子马志鹏致新婚之贺。
  除此,冷云飞自然还有自己的主意。
  在青云府两人受到了盛情款待,马仁堂父子视二人为上宾,恭敬之情溢于言表。
  杜锐自然说些久违相逢致贺之语,而冷云飞却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那就是前番马仁堂告诉他,甜儿随古寒良、楚天风到泰山迎战昆仑派戈童和崆峒派郦大千及点苍派的鬼脸神雕,使他急不可等,匆匆与杜锐赶到了泰山,结果在泰山四处寻觅,终一无所获。
  冷云飞问马仁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此冷云飞自有苦衷,而马志鹏和楚天风却向冷云飞作了很好辩解。
  事情的经过是:楚天风和古寒良带甜儿的确在马志鹏新婚之日的前夜应约赶到泰山和侠义道上三位侠士决战。
  结果昆仑派戈童和点苍派鬼脸神雕俱受重伤。
  崆峒派郦大千受轻伤,被逼无奈,乘甜儿不备以剑压颈,掳为人质,逼古寒良和楚天风饶恕三人。
  古寒良恐甜儿受伤害,便和楚天风罢手,答应放三人而去。
  郦大千方自放了甜儿,拦一过路马车让拉其三人去泰安府息养医伤,并说伤好后再约古寒良和楚天风,以死相拼。
  古寒良和楚天风见侠义三士去了泰安府,便急着赶回参加马志鹏的新婚之喜,遂带甜儿连夜返回,在次日晚上回到了青云府。
  这天正是冷云飞急身赶到泰山的同日。
  马仁堂见古寒良和楚天风带甜儿安然归来,知道冷云飞此去必扑空,遂遣人叫来甜儿将其不问青红皂白关押起来,以便待冷云飞返回时交其处置。
  孰料,古寒良和楚天风喜宴酒后寻不到甜儿,便去找马志鹏,马志鹏找人查察,知被其父关起来。
  遂找马仁堂寻问,马仁堂方将冷云飞进府追杀甜儿之事一五一十说予马志鹏。
  马志鹏并未说什么,辞父离去。
  当夜找到古寒良和楚天风,将马仁堂之言说于二人。
  三人经过商议,决定连夜救出甜儿和古寒良离开青云府远走高飞。
  当下马志鹏暗中释放了甜儿,备了两匹马让古寒良和甜儿骑了,奔出青云府,扬长而去……
  冷云飞对马志鹏和楚天风这一番解释,心存疑窦,但他不好发作。
  当晚和杜锐在青云府住宿一夜。
  翌日饭毕,两人上马辞别马仁堂诸人,径奔泰安府来。
  冷云飞心意不言自明:欲找到戈童和郦大千还有鬼脸神雕,一则牵挂三人安危,二则也可证明马志鹏和楚天风所言真假!
  青云府至泰安府若步行只有一天的路程,倘乘马半天即至。
  刚逾午牌,冷云飞和杜锐便来到了泰安府,两人下了马,牵着沿街前行。
  冷云飞蹙眉道:“便是戈童他们来此,偌大个地方可去何处寻找?”
  杜锐朗声道:“兄弟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想他们来此总会寻个栖身之处。咱们挨家到客栈去找,还愁寻不见么!”
  冷云飞颔首道:“兄台说得是。那咱们便去泰安最大的一家客栈,昌源客栈寻寻看。”
  说着话,两人牵马穿过一条喧闹的街道,来到了昌源客栈大门外,拴了马,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昌源客栈庭院。
  正待推门进屋,突然从客栈里走出一个掌柜模样的小个子,嘴里自言自语地道:
  “作孽呀,多好的姑娘……”
  抬着看见走到跟前的冷云飞和杜锐,蓦地一惊,细看了看冷云飞,双眼一亮,喜道:
  “阁下是不是叫冷云飞?”
  冷云飞微然一笑,道:“你不是这客栈的掌柜么!前番我在此住宿时遇上白道三个天王欺辱人,你尚说他们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人物,怎么忘了?”
  小个子掌柜闻言大喜道:“这么说你真的是那个粉麒麟冷云飞了?”
  冷云飞笑道:“掌柜的,你怎么了,出了何事?小可真是冷云飞。不信你可以问这位兄台,他是四快游侠,如你所言当真是江湖人人敬佩。”
  小个子掌柜又是一怔。惊道:“这位就是杜大侠?真是么?今日怎么这样凑巧!”
  杜锐笑道:“店家,不知出了什么事?莫非牵连到我们了?”
  小个子掌柜道:“出了大事了。实不相瞒,这事听说正是由二位所引发,唉,人命关天哪!”
  杜锐和冷云飞皆是一怔。冷云飞急道:“快说出了何事?”
  小个子掌柜道:“数日前在小店内住进一位美貌女子,每天寝食不安似有重重心事。
  “小的遣内人前去探寻,那女子说她在等一个叫杜锐的人,还说这杜锐是个大侠,天下一等好人。
  “内人对她说,那个杜锐会来和她相会么?那女子说她已然让人四处寻找了,找到便领来这里与她相会。
  “可是一连七八天过去,她不见那杜锐被人找来。适才不久突然来了白道两大天王毒手神捕和望影而逃。
  “两个人找到那女子,小的怕出事也跟在后面。就听毒手神捕对那女子说,已经打听到杜锐的下落,是去了江南了。
  “他还让那女子说出冷云飞在何处?那女子说不找到杜锐便不告诉他们冷云飞在何处。
  “白道两大天王登时勃然大怒,动手要杀那女子,这时鬼影般闪出一个黑衣人,头戴遮阳帽,佩着刀,阴气森森的。
  “他挡住了白道两大天王,并要带那女子走,双方争执不下,最后决定到外面找个地方决斗,谁胜谁就得到那女子。
  “就这样那女子被他们带走了。他们前脚刚走不一会儿,你们二位就来了,真是该那女子……”
  杜锐截口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走的?”
  小个子掌柜道:“小的留意看了,往西,或许是去河边了。都骑着马走的,二位若不骑马追已恐不及。若是……”
  小个子掌柜缄了口,因为面前的冷云飞和杜锐早已掠出庭院。蹄声骤起,两人飞马向西而去。
  似猛然又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地道:
  “哎呀!忘记告诉他们了:那美艳女子,冷云飞是曾经见过的……”
  小个子掌柜所说的这个美艳女子就是冷凤凰。
  这时,冷凤凰已经跟随白道两大天王和江湖冷煞星闻名丧胆段青焰来到了泰安府西面五里之遥的鲤鱼河畔。
  鲤鱼河畔树木婆娑,河水淙淙,两畔山林郁郁苍苍,倒映水中,如诗如画。
  河边有老翁垂钓,草地有村童牧牛。
  端的一个景色秀丽、风光宜人的地方。
  几个人选择一处河边开阔处下了马。
  江湖冷煞星闻名丧胆段青焰将手中马缰搭在马鞍上,瞥了刚刚下了马的毒手神捕和望影而逃一眼,冷冷地道:“就在这里吧。”
  毒手神捕司马霜和望影而逃聂世烽也都盘了马缰。司马霜闻言颔首道:
  “这河边景色颇佳,谁若丧命在此,便也应无憾了。”
  冷凤凰最后下了自己的宝马,依马而立,望着凶神恶煞般的这三个江湖非凡人物,心中暗忖:杀吧,谁死了都好!
  聂世烽瞟了冷凤凰一眼,阴恻恻地道:
  “你不要打逃走的主意,否则你将追悔不及。”
  他望了望斜对面的段青焰,又道:“敢问阁下想怎么个斗法?”
  段青焰阴森地道:“自然以生死论输赢。段某刀下岂能有不亡之人!”
  司马霜冷言道:“生死定输赢,阁下就自信能敌得过我们联手么?”
  段青焰傲然道:“便是你们‘白道四大天王’今日皆来联手,段某又有何惧,快出剑吧,少些婆婆妈妈!”
  司马霜和聂世烽闻言,互视一眼,齐抽佩剑,兵刀一亮,气氛蓦然紧张。
  仿佛连枝头的小鸟也受了惊吓,扑愣愣展翅远去。
  段青焰见司马霜和聂世烽执剑在手,面罩寒霜,遂说道:
  “进招吧,待段某出刀你们便没机会了!”
  话音未落,旁边有人高声道:“是谁在此大呼小叫,要杀要砍的。惊跑了老夫的鱼你们赔得起吗?”
  循声望去,不远的河边走来一个老翁,肩上扛着根竹竿,他缓步走到跟前,又道:
  “要打架你们换个地方,别坏了这里的景致。”
  那垂钓老翁白胡子根根露肉,布褂草鞋,头顶竹笠。
  衣不惊人,貌不压众,口气却不小。
  敢情这三位名贯江湖,震慑武林的非凡人物在他眼中无异打架斗勇的山野村夫。
  正欲舍命一搏的白道两大天王和江湖冷煞星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一动,心中均在思忖:
  是过去一剑将这垂钓老翁的脑袋砍下来一脚踢进河里,还是先割下他的舌头!
  垂钓老翁见三个人皆不动不语,便哈哈一笑,道:“我老汉并没有难为你们,也没有让你们赔我的鱼,只不过是想让你们换个地方,可你们竟都愣了。哈哈!”
  段青焰阴阴道:“老翁,你快走吧,段某看你活这么大年纪不容易,不想将你的脑袋割下再踢到河里喂鱼。”
  垂钓老翁闻言嘿嘿一笑,道:“这话真受听。我老汉正为死不了犯愁,今日却遇上一位想割我脑袋的人。请教小子名号,老夫死后会感激你的。”
  冷凤凰在一旁很为这多嘴多舌的垂钓老翁担心,闻言急道;“老丈,你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你面前的这位就是有名的江湖冷煞星段青焰,杀了你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垂钓老翁听罢,仰面笑道:“嘿嘿,真是造化。老夫一直想请人把我杀死,可谁也不肯,原来是没找对人。
  “今日遇上冷煞星,看来要如愿以偿了。敢问一声小子,你杀一个人要价多少?
  “老夫身无分文,河边有一篓鲤鱼等老夫死后你拿去吧。”
  说完,又笑呵呵道:“死了好,死了好,人要死了没烦恼……”
  刀光横空,寒气夺人。段青焰一刀斩向垂钓老翁的脖颈……
  冷凤凰下意识一闭眼睛:老翁休矣!
  垂钓老翁嘴里依然半唱半说着:“死了没钱不用愁,没吃的也不用讨,安安稳稳地睡大觉,去了没人找……”
  他见段青焰一刀斩下,似漫不经心,轻描淡写用右手两指一端挟住刀锋。
  遂哈哈一笑,道:“小子,别急。老夫话还没说完,老夫死后你们一定要把这脑袋扔到河里去……”说着,松开两指。
  段青焰身形后退丈余,拿桩站稳,满面惊疑,一字一吐地道:
  “前辈,段某有眼无珠,不识您这隐世真人,尚望乞谅。”
  垂钓老翁哈哈大笑,道:“段青焰,你这一招‘勾魂夺命’倒也够火候了。而你师父若知道你偷了他的勾魂刀在江湖杀人赚钱,他断不会饶你!”
  段青焰冷道:“段某勾魂刀在手,量师父他又能奈我何!”
  垂钓老翁笑道:“好小子!真是个冷煞星!居然连师父都不在话下了……”
  段青焰收刀入鞘,转对白道两大天王,冷道:
  “段某不会放弃八宝鸳鸯瓶,二位好自为之!”说完,疾身掠到了自己黑骑前,飘身骑上,跃马扬长而去……
  司马霜和聂世烽对视一眼。司马霜走到垂钓才老者近前,抱拳施礼道:
  “司马霜这厢有礼了。”
  垂钓老翁哈哈一笑,道:“礼多人不怪。你想说什么?”
  司马霜恭声道:“欲请教前辈尊名雅姓?然后,我们就离开此地,再不打扰。”
  垂钓老翁道:“我老汉怎敢在你们白道天王面前说名道姓,山野村夫,粗鄙不堪,不说也罢。要走你们快走,别耽误了我老汉钓鱼。”
  司马霜正欲再说什么,旁边聂世烽道:
  “咱们走吧。冷煞星匆匆离去,显然那丫头是咱们的了。”
  垂钓老翁闻言一怔,脱口道:“你们说什么?莫不是在此打架争这丫头?”
  冷凤凰见状,遂急忙近前几步,双膝跪在垂钓老翁面前,道:
  “求老前辈救救小女。他们对小女心存歹意,要以决斗相争。”
  垂钓老翁闻言,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丫头别害怕,老夫在这儿他们谁也争不去。”遂转身对司马霜和聂世烽道:“你们俩还想和老夫争么?”
  说着双手扶起冷凤凰。
  司马霜皱了皱了眉,对聂世烽低声道:“咱们也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段青焰这小子他明知道这丫头会向这老翁求救,否则他怎会走?”
  说着话,两个人扳鞍上马,悻悻然策马离去。
  冷凤凰见司马霜和聂世烽策马离去,便奔到自己的红马前,正想扳鞍骑上,那垂钓老翁道:“丫头,先别忙着离去,老夫还有话问你。”
  冷凤凰一怔,转身道:“老前辈请讲。”
  垂钓老翁笑道:“老夫跟你打听个人,销魂妙尼你可认识么?她据说死了,不知可有此事?”
  冷凤凰闻言,微微颔首道:“听说江湖上有这么个奇女子。小女未曾见过,至于是生是死更不知详。”
  话音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两骑飞至,到了近前,马上之人勒马收缰,跃下马背,奔到面前。
  冷凤凰抬眼见了,顿然浑一颤,脱口低声道:“天哪!他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四快游侠杜锐和粉麒麟冷云飞。
  两人听完昌源客栈小个子掌柜话后,跃马追下来,一路未遇一人一骑,到此见到有人欲下马寻问。
  杜锐对冷凤凰抱拳道:“这不是冷姑娘么?在下烦问可见到过白道两大天王和一个黑衣人连同一位女子?是否从此经过?”
  冷凤凰闻言,柔声道:“他们已经走了。”
  杜锐急道:“去了何方?”
  冷凤凰道:“你要追他们么?他们正愁找你不到。”
  冷云飞一旁附声道:“是他们掳了一位女子,我们听昌源客栈的掌柜说后急急追来,欲解救那位女子的。”
  冷凤凰淡然一笑,道:“那位女子已然让人救了。”
  杜锐一怔,道:“是何人所救?现在何处?”
  冷凤凰莞尔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杜锐和冷云飞俱是一怔。
  待冷云飞定眼细看那垂钓老翁时,不由脱口道:“原来是燕老前辈。”
  急忙施礼道:“可还记得小可冷云飞么?”
  垂钓老翁正是笑戏风尘的燕老乐。
  见状,燕老乐哈哈笑道:“小子,你是老夫见过男人中最美的一个,老夫怎么会忘呢?
  “老夫还正想找你问一件事,听说那销魂妙尼死了,你游走江湖,该知道是不是真的?”
  冷云飞笑道:“确是真的,其尸还是小可所埋。”
  燕老乐一怔,道:“那有关九美的事情你打听得如何?”
  冷云飞微微蹙眉,心道:这笑戏风尘,只愁死不了的老翁何以关心九美落江湖之事。
  遂道:“小可亦一无所知。销魂妙尼一死,一切都成了不解之谜。”
  转对冷凤凰笑道:“听小个子店掌柜说,冷姑娘一直在昌源客栈等候与游侠相会,而今日相会竟因何默然不语了?”
  杜锐也急道:“莫非冷姑娘有何难事需在下援手?”
  冷凤凰脸略略一红,道:“那日与二位作别,小女不意在昌源客栈遇上白道两大天王,他们见了小女红马,便查问骑过此马的冷云飞去往何处,说冷云飞身上有从销魂妙尼手中夺来的八宝鸳鸯瓶。
  “小女被他们缠得无法脱身,便说只要找来四快游侠杜锐,就告诉他们冷云飞的下落,因为小女知道杜大侠武功卓绝,救弱济贫,他若赶到不会不救小女……
  “就这样小女被囚于昌源客栈,七日后他们没有找到杜大侠,遂要强逼我说出冷公子去往,段青焰和两天王争起来,方决定来此决斗……
  “小女据实相告,尚望杜大侠莫怪。”
  杜锐如释重负道:“何怪之有?冷姑娘能安然脱身,比什么都好。”
  这时燕老乐一旁笑道:“冷云飞,你小子夺了销魂妙尼的东西,一定是你杀了她。她临死就没有告诉你有关九美落江湖的背景和企图么?”
  冷云飞笑道:“杀她的乃是萍踪圣女,我赶到时不过当了个收尸的,收完尸又收下了她遗下的红马和八宝鸳鸯瓶……”
  话锋一转,道:“前辈不知因何如此对九美这般感兴趣?”
  燕老乐哈哈一笑,道:“男人总对美女感兴趣么!这本不分老和少呀!”
  冷凤凰这时抬眼望着杜锐道:“杜大侠还要去往何方呀?”
  杜锐道:“正欲随冷云兄弟到昌源客栈寻找昆仑派戈童和崆峒派的郦大千,还有点苍派鬼脸神雕,不意节外生枝。
  “这里出事了,我们还要回去找他们。”
  冷凤凰道:“那三位侠士是不是受了伤?我见过他们在昌源客栈只住了一夜,因担心一个叫楚天风的暗害,次日就走了。
  “听说是去缚虎镇,那里有个老郎中曹化医术颇高。现在许是到了缚虎镇吧。”
  杜锐抬眼对冷云飞道:“兄弟,这回清楚了。咱们即刻动身往缚虎镇去吧。”
  冷云飞摇摇头,朗声道:“咱们找戈童三人不过是要证明一下楚天风说的话,看来他所言不假。
  “三人果然已受伤,而甜儿也许真的与古寒良远走高飞了。这样小可必须重新开始,进行下一步。”
  杜锐惑然道:“兄弟欲何为?不妨明言。”
  冷云飞微微一笑,道:“兄台之意愚弟心领神会。只是小可不想再连累兄台,日后若遇难事自然会求助兄台。现下愚弟要一人赴缚虎镇,看过戈童等人后还有另事要为。”
  杜锐朗声笑道:“既然兄弟这么说,为兄就告辞了。我要到光州去一趟,听说光州新近出了一个绰号叫穿心莲的淫贼,惨害良善,无恶不作,不除不足以安一方。”
  冷凤凰急道:“小女师姊也在光州,我正想去看望她。咱们是一路了。
  杜锐笑道:“如此也好,咱们现在就动身吧。”
  两人说完,别过冷云飞和燕老乐,骑上坐马,一同离去。
  冷云飞见二人策马远去,方对身旁燕老乐笑道:
  “燕老前辈,小可有事在身,恕不久陪,后会有期。”
  说完,骑上自己那匹萧秋寒所赠黑骑,疾驰而去。
  鲤鱼河畔重又恢复了宁静。
  燕老乐见冷云飞跃马远去,复来到河边,悠然垂钓……
  车声辚辚,马蹄得得。
  冷云飞乘马护送着一辆带篷马车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
  马车是雇来的,驾车的是个形容瘦削,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
  车内坐着的是和楚天风、古寒良决战时受伤的侠义三士:
  昆仑派铁面少侠戈童,崆峒派追魂手郦大千和点苍派鬼脸神雕杜瑞秋。
  三天前,粉麒麟冷云飞离开泰安府西边的鲤鱼河,跃马赶到了缚虎镇。
  在镇内找到了侠义三士。
  他们正栖身一家小客栈,所受之伤幸得镇上开药铺的老郎中曹化医治,已稍有好转。
  只是无处安身,不得已才栖居这小客栈。
  冷云飞见到三人后,见他们境况窘迫,遂想起自己曾栖身养伤过的野狼山马大壮处,便和三人商议移往野狼山栖身养伤,一则可免得整日提心吊胆,提防仇家趁机加害,二则也可省些花销。
  侠义三士听后,俱首肯应允。冷云飞这才到老郎中曹化的药铺添置了药品,雇辆马车亲自护守着奔野狼山来。
  他的心意是:安顿了侠义三士后,便动身赴天龙庄。
  在青云府没有杀成甜儿,就只好去天龙庄先杀那个东方玉倩。
  甜儿和东方玉倩是眼下他除销魂妙尼和铁英兰外所知道的九美中人。
  这日申牌时分,一车一骑来到了野狼山前。
  面前现出一条小河,河水淙淙,甚是清澈。河边绿草如茵,垂柳婆娑。
  冷云飞策马在前,马车随后,沿河而行,欲择路进山,寻猎户马大壮的茅屋。
  正行间,冷云飞游目所及,不由一怔:见前方不远的河边现出一棵似曾相识的垂柳,垂柳下有一似曾相识的蓝色身影。
  蓦地,脑海中浮现出一双幽怨凄楚的明眸……
  冷云飞情不自禁地脱口道:“是她!”纵马近前,一跃下马,疾步走近,正欲开口,猛然一惊:
  见垂柳下独坐着一位蓝衣村姑,面对小河,一动不动,似乎正想着满腹心事。暗忖:
  她并未浣衣,莫非不是她。
  听得身后声响,蓝衣村姑转过脸来,见身后的冷云飞,双眼一亮,缓缓站起身,眼望冷云飞,樱唇翕动着,两颗晶莹泪珠慢慢滚落腮边……
  冷云飞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的心在震颤颤:她又憔悴许多,莫非伤害又添,目光含幽藏怨,如泣如诉。
  两人相对而视,难置一言。
  两颗心在颤动,目光在默默地交流,在倾诉着内心丝丝缕缕的情愫。
  良久,蓝衣村姑欧阳小静低声道:“莫非小女是与公子在梦中相见?”
  冷云飞微笑道:“非是梦间,姑娘与小可实是故地重逢。”
  车声响在身畔,马车来到了近前。
  冷云飞朗声道:“小可有事进山一趟,姑娘能否在此等小可片刻?”
  欧阳小静微微颔首,道:“公子请便。”
  冷云飞道:“姑娘万勿离去,小可去去便回。”
  说完,又回到马前,扳鞍骑上,引马车向前而去……
  欧阳小静眼望冷云飞策马远去,幽幽而叹,怅然万端,脱口道:
  “他还会回来么?……”
  冷云飞回来了。
  在找到了猎户马大壮,安顾好侠义三士,打发走了马车之后,急不可待的冷云飞回到了河畔。
  他没有骑马,他甚至觉得骑马太慢,恐欧阳小静不耐,遂施展轻功,轻身掠回。
  远远的便看见了停立河边的欧阳小静,近前看见了那望眼欲穿的渴盼,看见了那明眸中流露出的欣慰和喜悦:“公子因何还要回来?”
  冷云飞稳住身形,收功纳气,沉声道:
  “小可要帮助姑娘。你独坐河边,不浣衣,闷闷不乐定是遇上为难之事。”
  欧阳小静喟然道:“也许公子帮不了小女。”
  冷云飞一怔,急切切道:“小可愿尽力而为,姑娘不妨明言。”
  “小女想死。”欧阳小静轻轻柔柔地吐出这四个字。
  “为什么?”冷云飞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
  “因为明天就是小女的新婚之日。”新婚燕尔,乃人生一大乐事。她居然要在新婚之前死去。
  “姑娘一定是不愿结这门亲事。难道除非一死便没有别的解脱之法么!”
  欧阳小静正欲启齿,便在这时,身旁不远响起一声怒喝:
  “死丫头,原来是躲在这里会相好的!”
  怒喝声落,急风快火奔过来一个粗壮汉子,满脸横肉,一身粗蛮。
  近前上下打量了冷云飞几眼,恶声怨气地道:
  “小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和某张二炮过不去!明知道她许配了人,明日就结婚,今天还老辕马上夹板,来这一套!”
  欧阳小静浑身一颤,对粗壮汉子怯声道:“表舅,你冤枉了这位公子……”
  冷云飞知道来的这粗壮汉子张二炮是欧阳小静的表舅,遂淡淡一笑,道:
  “小可与她偶然相识,不过一面之雅。她恐怕连小可名字也不知道,怎谈得上相好。尚望不要误会。”
  张二炮斜愣了冷云飞一眼,冷道:“上次往我家扔钱让给小静医病的可是你么?”
  冷云飞颔首道:“正是小可。那不过是我见她可怜施以援助。”
  张二炮冷冷一笑,道:“平白无故,非亲非友,你会施以援助?这话还是去说给三岁小孩听罢!
  “要我说,你们暗中勾搭必非一日。若不是我出来寻找,说不定你们还会私奔!”
  欧阳小静听到这里,哭喊道:“表舅,你不要说了!小女与这位公子清清白白……你却说出这样话来!”说着以手掩面,饮泣不止。
  张二炮见了,粗暴地上前一把抓住欧阳小静手腕,厉声道:
  “清白就好!快跟我回去,明晨等着管大爷来娶!”说着,强拉硬拉带着欧阳小静便走……
  欧阳小静被张二炮拽得跌跌撞撞,哭道:
  “放开我,表舅。你们不能把小女卖给管瘸子,他五十多岁,凶狠残暴,无恶不作,小女便是一死也不愿意!”
  冷云飞卓立那里,目睹此景,耳闻其声,美目中杀机涌现。
  他蓦地抽出异光奇剑,稍作思忖又悻悻地推剑入鞘,身形一掠,飘至二人身前,拦住去路,手中剑鞘一指张二炮,厉声断喝:“放开她!”
  张二炮见状一愣,冷哼一声道:
  “你管不着!她不回去,明天我们怎么向管大爷交代!闪开!”
  冷云飞身形一闪,手中剑鞘疾迅点出……
  张二炮惨叫一声,被击出三丈以外,扑身跌倒,连声痛叫,爬不起来。
  冷云飞近前一脚踢开点中穴道,冷道:“你回去告诉那姓管的,就说这小静被人劫持了。让他来这里救人。待他来时小可自然有办法向他交代。”
  张二炮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一指冷云飞凶狠狠地道:
  “小子,你等着,我去领管大爷来,让他扒了你的皮!”
  说完,一瘸一拐,狼狈不堪地走了。
  冷云飞见张二炮离去,转对一旁凄凄苦苦的欧阳小静道:
  “小可本想杀了他,念其是姑娘的表舅……”
  欧阳小静急惶惶道:“公子,你还是速速逃走吧。那管瘸子厉害着呢,别因小女连累了公子。你走,我也跳河而死,他们来了……”
  冷云飞朗声一笑,截口道:“小可不走,姑娘也不必死。便在此等他们来,看能怎样!”
  欧阳小静颤声道:“公子有所不知,那管瘸子是江老财主家看守护院的武师爷,手下有二十个如狼似虎的打手,都会武艺。公子一人怎能是他们对手,还是逃走吧……”
  说着,眼中又涌出泪来,模样越发凄楚怜人。
  冷云飞知道欧阳小静所说的江老财主便是江家堡的江员外,花花公子马志鹏的泰山大人,江佩嫒之父,是一方豪富。
  他家一个护院看家的武师竟这样飞扬跋扈,无恶不作,可想这位江员外也必非善人。
  富者不仁,仁者不富。古来一理。
  心念及此,对欧阳小静道:“姑娘,不知你舅家收了那管瘸子多少钱财?”
  欧阳小静轻声道:“听舅母说收聘银三十两,新衣一套。
  管瘸子答应免收一年地租,还可以让表舅进江家当屠夫杀猪。”
  冷云飞闻言心中无名火起:
  委实可恶!财主欺人,贫弱难生!
  纵然救下这小静姑娘还会有多少像她这样的青春女子受害!
  必举正义之剑惩治邪恶之徒,救贫弱济良善,以正公道。
  遂对欧阳小静道:“小静姑娘,咱们别在此等他们来了。
  “小可有幸认识那位江财主的乘龙快婿马志鹏,若到江家说个情,让管瘸子罢此不善之举,断此贪念,也许江老员外看在小可是他女婿朋友的面上会应允。
  “那样便可避免一场刀剑相拼,伤害无辜了。不知姑娘同意与否?”
  欧阳小静喜道:“若是这样自然好,江老员外若给这个人情,管瘸子也不会难为我表舅一家,小女至少还有安身之所……”
  冷云飞道:“那咱们走吧,去找江员外。”
  说完,两个人离了河边,动身向江家堡走来。一路上,两人默然不语,各有所思。
  冷云飞几次偷眼去看欧阳小静,她竟都低头走路似未觉察。
  冷云飞心中暗忖:
  她却怎知小可的打算,此去说好便好,说不好便一把火烧了江家,看你江员外还仗势欺人,作威作福!
  正前行,迎面蹄声骤起,抬眼看时,尘土飞扬,十多匹健马疾驰而来。
  欧阳小静吓得失色,颤声道:“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奔来的健马已到近前。
  十多匹马四方围上,将冷云飞和欧阳小静圈在当中。
  一匹黑马上的张二包一指冷云飞,高声对身旁马上一位锦衣汉子道:
  “管大爷,就是这小子,胆大包天要坏大爷的美事,还打了我!”
  马上的锦衣汉子年近五旬,豹头鹰眼,一脸彪悍威猛,浑身透出粗蛮凶野之气,闻言,瞟了冷云飞一眼,冷喝道:“小白脸,你是男是女?”
  闻言,其他马上几个打手模样的彪形大汉七嘴八舌道:
  “这小子模样怪俊的!怕是女扮男装的,管大爷不妨擒回去验看一番。若是女子一箭双雕,那就是两个新娘子了。哈哈!”
  有人又道:“这小子好怪,像书生还拿着一把破剑,装模作样!”
  锦衣汉子一挥手,喝道:“都别吵吵了,只听你们的了!是男是女听他说!”
  冷云飞冷冷一笑,对锦衣汉子道:“阁下就是管大爷?”
  锦衣汉子在马上胸脯一挺,傲然道:“不敢当大爷。某管海青,少林俗家弟子,人送外号神腿震八方。小白脸,告诉管某,你是什么人,姓甚名谁?”
  冷云飞漠然道:“小可冷云飞,你说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
  一言出口,锦衣汉子管海青浑身一颤,旋即朝马上的几个彪形大汉,喊了声:
  “下马!”
  说着滚鞍下马,朝冷云飞抱拳当胸,扬声道:
  “管某有眼无珠,撞犯了冷公子。望乞恕罪!!”
  已经下了马的几个彪形大汉和张二炮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看管海青这般毕恭毕敬,都知这白衣公子大有来头,适才出口不逊者暗自懊悔不迭。
  欧阳小静脸色微变,显得疑惑不解。
  冷云飞也微微一怔,朗声道:“阁下何必客气。小可有何德能,承阁下这么看重!”
  管海青道:“公子不必太谦。武林中现在不知公子之名者甚少。
  “上次某护送小姐往青云府与马家花花公子成亲,一路上闻公子武功卓绝,侠肝义胆且是武林独一无二的美男子。
  “在马家婚筵席上也曾有人提起过你,说你不畏强暴,摧毁‘招亲擂台’,令天下武林震惊。便是管某来时还听马家三秀称赞公子。”
  冷云飞一怔。脱口道:“马家三秀?可是青云府马仁堂之三位千金么?她们怎么来到了这里?”
  管海青道:“不瞒公子,她们说是追寻你至此。寻你不见,无处容身,念我家员外和她家是亲戚,便暂安身江家。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现在不意让管某碰上了。快请到江宅一叙吧。”
  冷云飞闻言一惊:马仁堂的三位千金竟然出来追寻自己,所为何事呢?
  抬头对管海青道:“小可好说。只是这位小静姑娘怎么办?她并不愿意与阁下结百年之好,欲投河自尽,幸小可遇上救下。阁下这般年纪,如此所为只恐不合适吧。”
  管海青闻言满脸涨红,转脸对身边的张二炮斥道:
  “张二炮,你不是说她同意与我结婚么?怎么她还寻死觅活,这要闹出人命,我管某还有何颜面对众江湖朋友!她既然不同意也就罢了,还不快领回家去。”
  张二炮诺诺连声,迟疑道:“只是所收聘礼我们已经花光了……”
  管海青挥了挥手,宽宏大量地道:“算了,算了。既然冷公子说了,管某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就算借给你们的,啥时充足再还我就是了。”
  张二炮闻言感激道:“管大爷真是看得起我张二炮。”
  转对欧阳小静喝道,“还不过来谢过管大爷!”
  欧阳小静慢慢走过管海青,轻盈地拜了个万福,颤声道:“谢过管大爷!”
  管海青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去吧,去吧。张二炮,你们夫妻要善待于她。看在冷公子面上,别让她受委屈了。”
  张二炮连声应允,领着欧阳小静便走。
  欧阳小静迟迟疑疑,似不情愿。回来瞥了冷云飞一眼,说了声:
  “冷公子,请多保重!”然后,便跟随张二炮回家去了。
  冷云飞微喟一声,对管海青道:“小可也告辞了。”说完,转身便走。
  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惆怅怅,空落落。
  管海青急忙拦住冷云飞,道:“冷公子,马家三秀还在江宅为找不到公子焦虑,你总该前往一见吧。”
  冷云飞不耐其烦地道:“是她们找我也不是我找她们。要见让她们来见小可。”
  冷云飞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向河边走去。
  他想再看一眼那河边似曾相识的垂柳……也许,那样会使自己这失落怅然的心得到些许慰藉。
  身后马蹄声远去,想必管海青带人已跃马回江家堡了。
  他们是不是把见到自己的事去急告马家三秀?
  冷云飞依然前行,他不相想见马家三秀。
  然而,冷云飞却从马家三秀的嘴里知道了一个令他目瞪口呆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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