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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秦红《过关刀》【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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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2-23 22:04: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孤鶴 于 2025-3-1 06:2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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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宵小老人遭横死



夜,黑沉沉的,静悄悄的,远近峦山,如龙盘虎踞,阵阵微风,使树枝张牙舞爪,荧荧鬼火,在枯秃的梧桐树上开花……
这裏,是金陵城外东南方,靠近汤山脚下的一片广袤的坟墓地。
夜翼笼罩下的坟墓,看起来相当可怕的,那高高低低的坟墓,那片片竖立的墓碑,就像一座城中的屋宇,密密麻麻,有高楼大厦,有低矮的落户,眞个是一片鬼世界!
鬼世界,也和人世界一样有贫富之分;有人说人生最公平的就是死,因爲古往今来没有一人能逃过一死,但是人死了後却仍然有不公平的现象,富人死了,住的依然是高楼大厦,穷人死了,仍得困居低矮破屋。
不过,好在穷鬼和穷人一样,也能享受到一样好处,这就是不怕被宵小光顾,可以死得安宁。
就如这天晚上,又有两个宵小前来侵犯「富鬼」的安宁了!
这两个宵小,是一老一少,老的年在五旬开外,獐头鼠目,身材瘦小;少的年约十八、九岁,也是獐头鼠目,身材瘦细,一看卽是父子。
他们穿的是黑布衣裤,老的肩荷一把锄头,少的肩掛一只麻袋,两人一路鬼鬼祟祟弯腰蛇行进入坟场,走到某一处,少年像似见了鬼一般,陡地刹住脚步,两眼大瞪,脸色一片苍白!
老人跟着住足,面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低声问道:「森儿,你是怎麽了?」
被称爲「森儿」的少年擧手一指前面坟场,抖动着两片嘴唇,语声发颤道:「爹,那是……甚麽东西呀?」
他指的是一团鬼火!
老人在明白儿子所指之物後,不禁失笑了起来,伸手拍拍儿子的肩头,说道:「别怕,森儿,那就是爹常常跟你说起的鬼火。」
少年大大吸了一口气,不胜骇异地道:「哦,原来那就是鬼火……」
老人耸耸肩,嘿嘿轻笑道:「当年,爹像你一样,头一次见到这鬼火时,也吓得魂不附体,但是,你多来几次,就会明白鬼火是一点儿也不怕的,它绝对不会伤害人!」
少年脸上仍有惊疑之色,问道:「旣是鬼变的火,爲何不伤人?」
老人捻着一小撮山羊鬚,沉吟道:「这个……爹也说不上来,反正爹进出坟地已有千百次,见到的鬼火也不计其数,它就从来不曾伤害过爹的一根汗毛。」
语声一顿,含笑又道:「爹再告诉你,这世上绝对没有鬼,有的只是死人的白骨,人死了後,先是腐烂,然後变成一堆白骨,如此而已!你把这道理想通了,就不会害怕了!」
少年点了点头,但面上仍有畏惧之色。
老人轻咳一声道:「幹我们这一行的,脑中尤其不能有一点鬼的念头,要是老担心有鬼出现,那就幹不成了。」
少年道:「可是……孩儿总觉……总觉得有鬼呢!」
老人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你想想看,要是有鬼,你爹幹了几十年的盗墓贼,怎麽还能活到今天呢?」
这话,倒是说得极有道理。
原来,老人确是个盗墓贼,他偸窃死人财物已积有几十年的经验,今夜带儿子出来见习,是希望儿子克绍箕裘,子承父业,他最後这句话,确是铁一般的事实,因此少年听了胆气顿壮,把头一点,毅然道:「好,孩儿不怕了,我们过去!」
於是,父子俩复擧步前进,在高低不平的丛冢中曲曲折折的走了一程,最後来到了一座美仑美奂的新坟之前。
这座新坟,墓高寻丈,墓前立着两尊石翁仲,台阶和围墙泥土未乾,坟上的碧绿草坪,也可看出新铺上去的痕迹,显见死人才下葬不久。
高大的墓碑上,镌刻的是「亡妻甄贾谷兰之墓」八个大字!
老人把锄头放下,一指新坟,说道:「就是这一座!」
少年趋近墓台,看了看墓碑上的字,问道:「这女人是谁?」
老人道:「不知道,爹只知她是金陵人,家中富有,随身埋葬的财物一定很可观。」
少年道:「是日间下葬的吧?」
老人点头道:「不错。」
少年摆头四望一眼,又道:「爲何没有人在看守?」
老人摇头道:「谁知道,不过要是有人在看守,我们还偸得成麽?」
他笑了笑,接着说道:「记住,以後你单独出来幹这勾当时,要记住一个原则,卽是偸女不偸男,因爲女人身上佩戴的饰物多,而且较爲贵重。」
少年点头道:「是的,爹。」
老人道:「其次是偸新不偸旧,因爲旧的坟墓不容易挖掘,而且饰物大都腐坏了。」
少年又点头道:「是的,爹。」
老人转头四下张望一遍,然後道:「现在,你坐到一旁去把风,一面注意着爹怎样挖掘。」
少年退後数步,在近处一座坟墓边坐下,距离新坟墓约两丈,可以看见父亲的每一动作,同时又可观察到大半坟场的风吹草动。
老人微微一笑,随卽走上两步,双手搭上墓碑上方,似是打算先将墓碑扳倒下来。
这时,少年好像发现了甚麽情况,忽然惊声道:「爹,你看这边!」
老人吃了一惊,慌忙缩手蹲下身子,低声急问道:「有人来了?」
少年摇摇头,手指右方道:「你看那边,一团鬼火好大啊!」
老人有点光火,眼睛一瞪道:「呸!你管它大不大,早就告诉你不要理它,你怎麽都不听话?」
少年神色略现惶恐,期期艾艾道:「那……那些鬼火,就好像……好像鬼的眼睛在闪动……」
老人轻叱道:「瞎说!」
少年嘟嘟嘴,不敢再说下去了。
老人挺身站起,又伸手搭上墓碑,用力扳了几下,却未能将它扳倒下来,他於是拿起锄头,似是打算用锄头将墓碑敲下,但才擧起锄头,忽又改变了主意,放下锄头道:「过来,帮爹把这墓碑扳下来!」
少年起身走过去,父子俩一齐把手搭上墓碑,然後同时用力往下扳,只扳了两下便将墓碑扳倒。
他们把墓碑抬去一边放下,老人接着拿起锄头,对着坟头一锄一锄掘了起来。
新堆成的坟墓,泥土较松,容易挖掘,不消片刻工夫,棺材的头部已显露出来了!
老人扒开棺前的土块,放下锄头,随由怀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厚背小刀,说道:「挖开了坟墓,就用这把小刀挖下棺头这块木板,你看」
他一边敎导,一边开始用小刀切入棺头那块木板,动作十分熟练。
少年道:「何不乾脆的把棺材挖出来,打开棺盖?」
老人道:「那太费事,而且不容易使坟墓恢复原状,爹这一生盗过这许多座坟墓,所以从未失风被捕,就在偸得了东西後,能够使坟碑恢复原状,没有被死人的家属看出来。」
少年发出疑问道:「不打开棺盖,如何能够拿到死人身上的东西呢?」
老人道:「你看好了。」
他不停的用那厚背小刀割切棺头木板,约莫顿饭工夫,终於将整块木板割切下来了。
拿开木板,死人的头部,赫然呈现在眼前!
少年很是害怕,不觉後退了几步。
老人神色十分从容,他站直了身子,擧袖拭去头额上的汗水,咧嘴笑道:「看见没有?就是这样,不论那一门功夫,都是熟能生巧,当年爹头一次幹这勾当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切下这块木板,後来手法渐渐熟练,如今只需两刻时就行了。」
言下,十分得意。
少年点点头,面露惊佩之色道:「是的,爹,你眞了不起!」
老人笑道:「要注意的是:千万不能弄出很大的声音,夜裏平静,声音容易传远,万一被过路人听了去,那就乖乖不得了啦。」
少年眼睛直直的瞪望着死人的头部,道:「这死人……还没发臭……」
老人道:「不错,这样更好。」
他说着又由怀中摸出一条绳子,那条绳子的两端都打着圈套,一端是活圈套,一端是死圈套,他把死圈套套上自己的脖子,说道:「现在注意看着,就是这样」
一面说,一面蹲下,把另一端的活圈套套上死人的脖子,後退了数步,将棺中的死屍拖出,然後站了起来。
於是,死屍便跟着他站立起来,身子一转,正好与他面对面而立!
少年的脸色一阵苍白,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不觉又连连後退。
死人,不是老媪,不是中年老妇女,也不像是年轻的少妇,看来,竟是个年仅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而且,容貌美极了!
她有一张吹弹得破的玉脸,一双弯弯黛眉和长长的睫毛,小樱唇玲珑可爱,再加上一副婀娜的身材和一身华丽的服饰,简直美得像个仙女。
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嫺雅的微笑,如果不是看见她由棺中被拖出来,谁也看不出她是一个已经死了的姑娘。
但是,这个美若天仙的死屍,给予少年的感受,仍是恐怖的,因爲她毕竟是个死人。
老人却毫无惧色,他只对死人的年纪之轻感到意外,啧啧称奇道:「嘿嘿,敢情是个刚出嫁不久的少奶奶,而且,人又长得这麽的俏,死得眞可惜啊!」
少年颤声道:「爹,她……她好像是个……未出嫁的闺女呢!」
老人一指地上的墓碑,笑道:「你看,墓碑上写得明明白白,她的夫家姓甄,娘家姓贾,名叫谷兰!」
少年感到浑身在发抖,便道:「爹,你把她……把她放下吧!」
老人道:「不,正要她这样站着!」
少年问道:「爲甚麽要她站着?」
老人道:「让她这样站着,剥起衣裳来较爲方便,而且不会弄髒衣裳。」
少年不知想到了甚麽,面色一红道:「爹要剥光她全身衣裳麽?」
老人道:「不,不剥亵衣亵衣不値钱。」
他一边说一边开始动手取下女屍头上的饰物,有银簪、玉钗、金步摇、金耳环等,一一的纳入怀中。
其次,是女屍双腕上的一对金手镯,那是所有饰物中最贵重的东西,每只手钢重约一两。
少年远远伫视,当他看到父亲托起女屍的右手,要剥下那只金手钢时,他彷彿看见那女屍的眼皮眨动了一下,不禁骇了一大跳,失声惊叫道:「啊哎!」
仓皇後退数步,一交跌坐地上。
老人浑身震动了一下,只道有人来了,忙的蹲下身子,一面摆头搜望,一面低声问道:「有人来了麽?」
少年牙齿抖得「格格」响,指着女屍道:「不!不!是她……是她的眼睛……」
老人面露错愕之色,看了一眼倒在自己身前的女屍,道:「她的眼睛怎麽了?」
少年战战兢兢地道:「她的眼睛,好像……好像动了一下!」
老人大爲光火,駡道:「笨蛋!没种的东西!你这不是活见了鬼?死人的眼睛还会动?呸!你若是没胆量,就给我站远一点,莫再惹我生气!」
他怒冲冲的扶着女屍站起,继续动手脱剥女屍手腕上的金手锅,很快便把两只金手镯剥下,纳入怀中。
然後,他开始要脱女屍的衣裳了。
就在这时,少年又见女屍的眼皮眨动了一下,由於这次看得一眞二切,因之不觉又脱口骇叫起来,急喊道:「快逃!爹,她的眼睛又动了!」
老人只顾脱剥女屍的衣裳,没去注意女屍的眼睛是否眞的在动,但他根本不信这世上有鬼,也就根本不信死人的眼睛会动,他气得七窍生烟,掉头怒瞪儿子一眼,狠狠地道:「娘的,老子囘头再跟你——」
只说到这裏,底下便是一声窒息的,长长的,震骇欲绝的惨叫!
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他的脖子,被女屍的一双纤纤玉手扼住了!
女屍的一对眼睛,这时睁得大大的,发射出两道寒熠熠的光芒!
少年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我的妈!」跳起身来掉头便逃,一边跑一边惊叫:「有鬼!有鬼!有鬼!」
他没命的向前飞奔,不敢再囘头看一眼,一路跌跌撞撞的奔出坟场,顺着坟场外的一条小路向前逃奔。
但是,才奔出十几步,他像又发现了甚麽,陡地刹住脚步,一脸惊恐万状,两眼发直的瞪望着前面的小路上。
原来,前面的小路上,此刻正有一条黑影,朝他冉冉飘飞过来!
他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个男人,可是他已吓坏了,以爲又是一个鬼,慌忙转身往後跑,仍是边跑边叫:「有鬼!有鬼!有鬼」
蓦地,他的後衣领被人一把抓住,只听一个低沉而有力的声音道:「鬼在那裏?」
少年几乎要吓昏过去,浑身直哆嗦,骇声大叫道:「有鬼!有鬼!救命啊!救命啊!」
抓住他後衣领的,是一个年约二十叁、四岁的靑年;他猛可将少年的身子拉转过来,接着右掌一扬,劈拍两声,重重的掴了少年两记耳光,沉声道:「我说鬼在那裏?」
他的面貌,长得十分英俊,但不修边幅,看上去有一股粗猿、豪爽、精力充沛的气槪。
他的打扮,亦颇奇特,头戴一顶范阳毡笠,上撒一把红缨,身穿一袭黄缎征衫,腰跨一口单刀,显然是个遊侠人物。
少年挨了两记耳光後,神智突然淸醒了,因爲他知道对方如是一个厉鬼,绝不会客气的只赏他两记耳光,因之他如遇救星似的,一把将黄衫青年搂抱住,上气不接下气地:「有鬼!在那一边!在坟场上!她扼死了我爹」
黄衫靑年擧目眺望坟场一眼,笑了笑道:「胡说八道的吧?」
少年急声道:「不!是眞的!我爹把她从棺中拖出来,正要脱她衣裳时,她突然出手扼住了我参的脖子!」
黄衫靑年面色一变,冷冷道:「你们父子是盗墓贼?」
少年遽逢惊变,心智丧失,已经不知道隐瞒,闻言点头答道:「是的,我爹幹了几十年的盗墓贼都没出事,想不到我今夜头一次出来,就……就碰上了鬼!」
黄衫靑年本来亦是个不信鬼邪之人,但这时见少年说得眞实,不由面露惊讶道:「是甚麽样子的鬼?」
少年正色地说道:「是个女鬼,很标緻的一个女鬼!」
黄衫靑年立刻拉着少年向坟场走去,说道:「走,咱们过去瞧瞧。」
少年挣脱了手,瑟缩後退,叫道:「不!我不敢去!」
黄衫靑年笑道:「你不想去救你爹?」
少年迟疑了一下,才点头道:「好,我们去去瞧瞧。」
他领着黄衫靑年战战兢兢的囘到坟场上,在距离那座「甄贾谷兰」的坟墓约十丈之处,就停脚不敢再进,指着躺在地上的父亲道:「你看,那就是我爹!他……他已被女鬼扼死了!」
黄衫靑年拔出单刀,擧步走到坟墓前,四下打量了一番,再蹲身看看坟下空棺,道:「女鬼不见啦!」
少年一阵毛骨悚然,急忙奔到黄衫靑年的身边站住,惶声道:「那……一定是跑了!一定是跑了!」
黄衫靑年转身趋近老人的屍体前,仔细察看老人的颈部,见老人的颈上果有一片瘀血的扼痕,不禁吃惊地道:「果然是被扼死的!噫,这世上当眞有鬼不成?」
他挺身起立,擧步登上一座坟头上,纵目四瞩,但见昏暗的夜色下,只有一座一座高低不平的坟墓,此外一片寂静,那有一点女鬼的踪迹?
X X X
旭日东昇。
活人的世界,又开始活跃起来了。
黄衫靑年走入了金陵城中。
繁华的金陵城,起早的人也还不少,街上紧闭的店舖门面,已在陆续啓开,卖早点的,以及挑菜入城叫卖的,呼声此起彼落。
偶尔,也有一二辆马车飞驰而过,扰乱了早晨的淸新宁静。
黄衫靑年踽踽独行,走过一条大街,看见街角上有一摊卖早点的,於是走过去,在一张空凳上坐下来。
卖早点的老人立刻给他端上一大碗热腾腾的豆汁,满脸堆笑道:「公子,还来点甚麽?」
黄衫靑年看了看摊子上的食物,道:「来两个油饼。」
卖早点的老人很快又替他送上两个刚出锅的油饼,笑嘻嘻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黄衫靑年一笑道:「不是。」
卖早点的老人露出一个老气横秋的表情,说道:「老汉一看就知道!」
黄衫靑年微微一笑道:「有一件事情,不悉老丈知情否?」
卖早点的老人问道:「甚麽事?」
黄衫靑年道:「前两天,本城有个富家少妇出葬,老丈可知是何人?」
卖早点的老人神色一楞,反问道:「她是什麽人?」
黄衫靑年道:「在下若是知情,就不须向你老打听了对了,在下只知她夫家姓甄,娘家姓贾,名叫谷兰。」
卖早点的老人道:「甄贾谷兰?」
黄衫靑年道:「正是。」
卖早点的老人摇摇头道:「没听说过!」
黄衫靑年道:「那麽,再向你老打听一个人——无敌神刀尙大农,你老知道麽?」
卖早点的老人立刻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提起无敌神刀尙大农的大名,大江南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本城『金陵武馆』就是他开设的,说到『金陵武馆』四个字,嘿!那可是一块响噹噹的招牌,有许多喜欢舞棍弄棒的子弟,都不远千里跑来拜他爲师哩!」
黄衫靑年喝了一口豆汁,淡淡问道:「无敌神刀尙大农这个人,爲人如何?」
卖早点的老人一翘大拇指道:「很好!人家虽是鼎鼎有名的武师,对上对下却是一团和气,而且慷慨大方,是一位很够义气的人物!」
黄衫靑年又问道:「那家『金陵武馆』坐落於哪条街上?」
卖早点的老人擧手一指街尾道:「就在街尾那边,一直走过去卽可看到。」
话声一顿,接着笑问道:「公子莫非也是想前来拜尙大农爲师的?」
黄衫靑年点头笑道:「你老猜对了。」
卖早点的老人道:「很好,跟随尙大农练武,只要你肯下苦功,一定有出息,将来!一嗨,请坐,来一碗豆汁麽?」
因见来了一位客人,是以话说到一半,就招呼那客人去了。
黄衫靑年吃下两个油饼,喝光一碗豆汁,付过了钱,卽起身往街尾走来。
行约数百步,已然来到了「金陵武馆」的墙门外。
这座金陵武馆,占地甚广,墙长叁十丈,墙门内便是练武场,有二十多丈宽濶,对面则是一栋楼阁式的大客厅,气派极是不凡。
此刻,练武场上已有许多靑少年在练功夫,有的在舞棍弄棒,有的在耍石担石锁,有的在挥掌切砖练掌力,就只看不见练单刀的!
黄衫靑年跨过墙门站立不动,静静的看着那些靑少年练武,面上渐渐浮起一丝喜色,喃喃自语道:「强将之下无弱兵,此言果然不错……」
「喂!你是何人?」
一个耍石担的靑年发现黄衫靑年擧止奇异,立卽」个箭步跳了过来。
这个靑年,浑身肌肉坚实,手提两百斤重的石担,居然轻若无物,只是模样儿有点憨气!
黄衫靑年神色平静如故,注目打量他一番,微笑道;「你力气不错啊!」
靑年眼睛一瞪道:「你是谁?」
他见黄衫靑年腰掛单刀,知是武林中人,故心生警戒,态度上也就难免流露出了一些敌意。
黄衫靑年摘下头上的范阳毡笠,轻轻搧动着,笑道:「力气虽然不错,但身手尙差,若肯虚心苦练,或能有些成就。」
靑年听了大爲光火,喝道:「呸!你是甚麽东西,也敢来批评我?」
黄衫少年道:「看样子,你师父无敌神刀尙大农把你宠坏了,所以你才这麽不知天高地厚,出口就伤人,该打!该打!」
靑年更怒,暴跳如雷地吼道:「好小子,竟敢跑到我们金陵武馆来撒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啦!」
这一嚷,那许多正在场上练武的靑少年立时停止练武,一齐围聚过来。
一人问道:「小蛮牛,怎麽囘事?」
被暱称爲「小蛮牛」的靑年振臂一指黄衫靑年,气喘喘道:「就是这小子!这小子吃了熊心豹胆,竟跑来我们金陵武馆批评这批评那,分明是不把我们金陵武馆放在眼裏!哼哼哼!」
那人转头打量黄衫靑年,冷冷问道:「阁下尊姓大名?前来敝馆有何贵幹?」
黄衫靑年含笑道:「我姓楚,名云彪,找你们师父无敌神刀尙大农来的。」
小蛮牛一听之下,知道对方是登门较量来的,登时气往上冲,大吼一声道:「要见我师父,先得让我小蛮牛掂掂份量!」
话声中,突然把提在手中的百担一擧,脱手向楚云彪抛了过去。
两百斤重的百担,在他一抛之下,去势甚疾,其所含蓄的力道,自是可想而知。
围聚在小蛮牛身边的那些靑少年面色一变,急喝道:「快躲开!」
但是楚云彪却视若无覩,巍立不动,面上也毫无惊惧之色,他容得石担掷到身前之际,才一抬右手,用手上的范阳毡笠的边缘,轻轻向石担的把柄上拂去。
刹那间,怪事出现了。
只见那一副原是挟雷霆万钧之势而去的石担,在他那顶范阳毡笠轻轻一拂之下,竟然倒飞而起,有如一片枯叶,一直飞出叁、四丈开外,才堕落於练武场上!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黄衫靑年楚云彪的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功夫,顿时把在场的靑少年吓呆了。
小蛮牛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楚云彪笑了笑,缓缓道:「现在我可以见见你们师父无敌神刀尙大农了吧?」
其中一个靑年立时转身向裏面奔去。
不多久,一个中年人,快步的由大厅中走出来了!
这个中年人,年约四旬,浓眉虎目,身材魁梧,神态粗独豪迈,却又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慑人气慨。
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两边太阳穴微微凸出,步履稳健有力,显然是一位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不用说,这人必然就是名震大江南北的无敌神刀尙大农了!
他快步经过练武场,来到楚云彪面前,面露惊喜的看看楚云彪一眼,张开一双猿臂大叫道:「小楚!当眞是你呀!」
楚云彪拱手一揖,含笑说道:「师哥!别来无恙?」
无敌神刀尙大农如风似的跑上去,一把抱住楚云彪,哈哈大笑道:「好傢伙,愚兄早就料到你会来看我,今天你果然来了!」
他接着双手捧起楚云彪的面孔,左看右看,大笑不止,欢悦之情,逾於言表!
这种情形,又把他的一羣门下看傻了。
他们原都以爲楚云彪是找碴儿来的,可万料不到竟然不是,原来无敌神刀尙大农和楚云彪竟是一对师兄弟!
这一来,小蛮牛可大感难堪了,他满脸露出尴尬之色,恨不得一头钻入地下去。
无敌神刀尙大农仍在拉手,拍肩,热情洋溢的笑道:「几年不见,想不到你已是大人了!哈哈!听说你下山不久就轰动了武林,闯出了『无影刀』的美号,是不是?眞有种!总算没辜负师父他老人家对你的一番苦心栽培!」
楚云彪只是微笑着,没有说话。
无敌神刀尙大农忽然转对衆门下说道:「这位是爲师的师弟,无影刀楚云彪,你们该喊他楚师叔,都过来拜见拜见!」
说毕,站去一旁。
衆门徒因见楚云彪的年纪与自己相差不多,论辈份却是自己的师叔,不免有些难爲情,但一想到人家刚才露出的那一手,又觉得望尘莫及,故没有人敢表示不满,纷纷上前拜见。
只有小蛮牛进退维谷,尴尬极了。
无敌神刀尙大农面色一沉,喝道:「小蛮牛,刚才就是你得罪楚师叔的麽?」
小蛮牛涨红了脸,期期艾艾道:「是……是这样的,弟子曾请……请敎他的大名,可是他不理,还……批评弟子……」
无敌神刀尙大农怒叱道:「浑蛋,你楚师叔难道不够资格批评你麽?」
小蛮牛一脸委屈地道:「弟子若知他是楚师叔,自然不敢吭气了。」

 楼主| 发表于 2025-2-25 10:20: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宇内三奇踪迹杳



无敌神刀尙大农浓眉一扬,又斥责道:「就算不知他是谁,听见他的批评,你也应该虚心接受!为师不止一次告诫你们,练武之人要虚怀若谷,不得争强好胜,你都听到那里去了?」
小蛮牛低下了头。
尙大农沉哼一声道:「现在你已知道他是谁了,还不赶快上前陪罪?」
小蛮牛惶然一哦,连忙上前拜倒,道:「师叔,我……我向您陪不是了!大家都喊我小蛮牛,可能有些道理,我是太粗鲁了一点……」
楚云彪一把将他扶起,笑道:「不怪你,不怪你。」
尙大农朗声一笑,拉起楚云彪向客厅走去,豪爽地道:「走,咱们到里面去谈!」
师兄弟手牵手进入厅上坐下,尙大农亲自捧一杯热茶递给楚云彪,问道:「师父他老人家最近可好?」
楚云彪面上陡露忧色,答道:「小弟亦不知师父近况,他老人家好像是失踪了!」
尙大农神色一变道:「失踪了?」
楚云彪点了点头道:「小弟下山已一年多,寻思久不见他老人家的尊颜,就特地转囘天目山探望,但是却发现他老人家不在洞中,而且洞中器具散乱一地,看那情形,似是师父曾在洞中与人发生一场恶斗。」
尙大农虎然站起,惊问道:「你是甚么时候囘山发现的?」
楚云彪道:「大约是三个多月前。」
尙大农脸上现出责备之色,道:「怎么到现在才来告诉我?」
楚云彪道:「小弟看出情形有异,就立刻赶去百丈峯谒见『抓痒老人』;师哥您知道师父和『抓痒老人』是莫逆之交,他们时常来往谈心奕棋,可是小弟去到百丈峯『抓痒老人』的那间草庐时,又发现『抓痒老人』已人去屋空,而屋中的情形,亦是一片零乱!」
尙大农一对精眸渐渐迸射出锐利的冷芒,沉声问道:「你有没有再去莫干山找『酒虫饶衞公』问问?」
楚云彪点头道:「有的,结果情形亦是相同,酒虫饶衞公也不见了。」
尙大农浓眉紧皱,沉吟道:「这就怪了,宇内三奇竟同时神秘失踪,这到底是怎么囘事呢?」
楚云彪道:「后来小弟又到几处师父可能去的地方打听,他们都说没见到师父的形踪,因此小弟就赶来师哥这儿。」
尙大农满面严肃地道:「奇怪,愚兄虽然不常出门,但是武林中发生的事,愚兄都可获知,何以师父他们宇内三奇失踪的消息,却没有传到这儿来呢?」
楚云彪道:「这是因为小弟虽然到处找寻师父,但并未向人说明师父失踪之故。」
尙大农讶然道:「你为何要隐瞒此事?」
楚云彪道:「师哥应该明白,宇内三奇失踪的消息若然传开,武林将会发生何种事情!」
尙大农点点头道:「唔,不错,在眞相未明之前,最好暂时不要声张,以免邪恶之辈乘机兴风作浪。」
楚云彪道:「小弟此番之来,即是要和师哥商量一个寻找师父的办法,师哥可有甚么高见?」
尙大农负手来囘踱步,沉思良久之后,才道:「愚兄离开师父已经十多年,对师父及『抓痒老人申屠杰』,『酒虫饶衞公』的近况不太了解,师弟可知他们三老曾经同时和某些人结下梁子?」
楚云彪摇头道:「没有,师父和他们两位惩治过的歹辈自然不在少数,但小弟从未听过师父提到他们三人曾经同时与人结仇。」
尙大农道:「当今武林,武功在宇内三奇之上的,白道方面似乎只有一位活枯佛;黑道方面,能与宇内三奇分庭抗礼的似乎也只有『八臂魔君边无界』、『玉面魔女』宜雪兰、『假圣人杜敬堂』、『僵尸婆孙二娘』四人……」
楚云彪道:「活枯佛不去说他,八臂魔君、玉面魔女、假圣人、僵尸婆这四人,与师父他们三位一向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并无任何深仇大恨,似乎不致于联合去杀害师父他们三人吧?」
尙大农抿了抿嘴唇道:「话虽如此,但除了这四人之外,还有谁能使师父他们三人失踪呢?」
楚云彪道:「这四人中,只有八臂魔君常居九宫山万花宫,其余三人行踪飘忽不定,要想找到他们,只怕不容易。」
尙大农毅然道:「那就先去九宫山万花宫踩探一下,咱们兄弟一道去!」
他说到这里,向楚云彪一招手道:「来,到屋内去,愚兄介绍你嫂子和你见见面。」
楚云彪欣然而起,随着他往屋中走去,一面问道:「师哥有几个孩子?」
尙大农道:「只有一个男的,今年才三岁。」
两人来到屋中庭院,只见一个小男孩朝尙大农飞奔过来,大叫道:「爹!爹!我要吃糖!」
尙大农蹲下身子,张臂将小孩抱住,笑道:「别胡闹,你娘呢?」
小孩道:「在房子里。」
尙大农一指楚云彪道:「这位是爹的兄弟,你叫他一声叔叔。」
小孩颇有父风,很大方的向楚云彪行了一礼,叫道:「叔叔。」
楚云彪含笑道:「好乖,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道:「我叫尙一龙!」
尙大农道:「去叫你娘出来,说有人来了。」
尙一龙吵嚷着道:「不,不,我要吃糖!我要吃糖!」
尙大农恼笑道:「不行,老是吃糖,会蛀牙的,快去!快去!」
尙一龙不依,叫道:「我不怕蛀牙!」
正吵闹间,忽听院中有个妇人的声音道:「一龙,你又想挨打了?」
随着话声,一个年约三十出头,姿色淸丽的妇人由回廊转出,姗姗走了出来。
尙大农起立笑道:「师弟,她就是你嫂子!」
楚云彪连忙迎上两步,拱手一揖道:「小弟云彪,拜见嫂子。」
那妇人望望丈夫尙大农,面有错愕之色,喃喃道:「这是……」
尙大农道:「这位便是我的师弟,我时常跟妳说起的楚云彪。」
那妇人「噢」了一声,立时检衽一福道:「原来是云彪叔,几时来的?」
楚云彪恭谨地道:「小弟刚到。」
那妇人笑道:「大农常常提到你,他说云彪叔聪明绝世,将来必能出人头地,今日见到云彪叔,果觉大农之言不虚。」
楚云彪笑了笑道:「嫂子夸奖了,小弟愚钝得很。」
那妇人问道:「吃过饭了没有?」
楚云彪道:「吃过了,小弟昨夜走了一晚上的路,饥肠辘辘,刚才入城,就在街上吃了。」
那妇人道:「既然来到金陵,怎不到这儿来吃饭?」
楚云彪笑道:「小弟怕来得太早………」
尙大农道:「美凤,妳替我打点一下,明早我要和云彪师弟出门。」
那妇人一怔道:「何处去?」
尙大农道:「九宫山万花宫。」
那妇人吃惊道:「找八臂魔君边无界么?」
尙大农道:「正是。」
那妇人问道:「何事要找八臂魔君边无界?」
尙大农便将恩师「刀痴百里发」及「抓痒老人」、「酒虫」三人同时神秘失踪之事说出,最后道:「当今之世,能使宇内三奇失踪之人,只有八臂魔君、玉面魔女、假圣人、僵尸婆四人,而这四人中,只有八臂魔君居有定所,所以要和云彪师弟决定去九宫山万花宫踩探一下。」
那妇人颔首道:「此事刻不容缓,何不立刻动身呢?」
楚云彪一听此言,心中大是敬佩,暗道:「这位嫂子深明大义,眞是难得!」
尙大农道:「我已好多年未曾出门,今番远行馆中有许多事情要交代,明日再走不迟。」
话声一顿,又道:「妳先去厨下吩咐一桌酒席,好为云彪师弟洗尘。」
那妇人应了一声,抱起儿子尙一龙,转入院内去了。
楚云彪目送她身形消失于院中后,才转对尙大农笑道:「师哥这位贤内助,很有江湖人的义气,她练过功夫吧?」
尙大农道:「练过一些,愚兄和她便是在江湖上结识的。」
楚云彪忽然想起昨夜在城外坟场所遇之事,便道:「师哥,您相信这世上有鬼么?」
尙大农颇觉他的问题来得太突兀,不由一呆道:「你问这干么?」
楚云彪耸肩一笑道:「昨夜小弟在距此四十余里的一处坟场上遇见一桩怪事……」
当下,便将所见情形说了一遍。
尙大农大为惊奇,脱口惊诧道:「竟有这等事么?」
楚云彪道:「小弟曾仔细察看过,那棺中女尸确已不见,而那个盗墓贼的颈部,也确有紫靑扼痕,而且,那少年的确是被吓坏了,看样子不似是假的。」
尙大农啧啧称奇道:「怪事!怪事!你说那女尸的姓名叫什么?」
楚云彪道:「甄贾谷兰,据那少年说,她年仅十七八岁长得十分娇美。」
尙大农又问道:「他说那女尸是金陵城中的人么?」
楚云彪点头道:「正是。」
尙大农沉吟道:「愚兄常听人说,死人的尸体在下葬之前,如被黑猫跳过,便会变为僵尸,只怕那女尸之变为厉鬼,便是这种情形……」
楚云彪微笑道:「师哥也相信那种传说么?」
尙大农道:「除此而外,还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呢?」
楚云彪道:「人死不能复生,那女尸之突然扼死盗墓贼,只有两种解释:一是诚如师哥所说,她下葬前被黑猫跳过,因此变成僵尸;一是她根本没有死——」
尙大农立刻摇头道:「不可能!即使她没有死,而她的家人误以为她死了,把她抬去埋葬,但是人是要呼吸空气的,岂有被埋入地下而仍能不死之理?」
楚云彪道:「小弟的意思是说:她可能是伪死的!」
尙大农又摇头道:「伪死也不能不呼吸呀!」
楚云彪道:「小弟以前好像听师父说过,武林中一种内功心法于行功入定后,就像死了一般,又譬如西域的瑜伽术,据说把人埋入地下数个月仍可不死,所以,小弟认为那女尸可能是伪死的成份居多。」
尙大农惊讶道:「可是,就算她是伪死的,事后也必须有人将她挖出,她才能活命呀!」
楚云彪道:「如果她练成了那门伪死的功夫,其他武功,想必亦极不俗,要自己破棺而出,似乎不难!」
尙大农耸然动容,道:「这事当眞透着蹊跷,待派愚兄几个门徒出去探听看看。」
说毕,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未几,只见他含笑转囘,说道:「愚兄已经派人出去打听了,相信必能够查出那女尸是谁家的亡妻。」
楚云彪道:「师哥若是有事情要交代,不必再来陪伴小弟了。」
尙大农道:「好,愚兄带你到房里去歇歇。」
他领着楚云彪进入一间厢房,命一仆人过来侍候,自己随即处理事务去了。
楚云彪命仆人端来一盆水,擦洗一番,即和衣上床躺下,闭目假寐。
也许是赶路疲倦之故,不知不觉间,竟眞的睡着了。
他一直睡到听见有人喊叫,才豁然惊醒,睁目一看,见师哥尙大农站在床前,不由窘笑一声,翻身坐起道:「什么时候了?」
尙大农含笑道:「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楚云彪摩了一把脸,起立笑道:「一连赶了数十天的路,不觉为睡虫所袭……」
尙大农道:「吃饭去吧!」
两人来到饭堂,已见堂上摆着一桌丰盛的酒菜,旁边立着三个靑年在恭候,尙大农为楚云彪介绍了他们三人的姓名,然后道:「这三人资质还不太坏,是愚兄较满意的门徒,我命他们来陪席,师弟以后有空,可得指导他们几手才好。」
楚云彪谦逊一番,五人才敍礼落座,擧杯畅飮起来。
彼此敬过酒后,楚云彪一边吃菜一边问道:「师哥派出打听女尸之人囘来没有?」
尙大农道:「还没有,大槪快囘来了。」
一言方毕,忽见有四个靑年来到饭堂外,蜘躇不前,似是有事想进入禀报。
尙大农一见色喜道:「囘来了!囘来了!」
他接着向那四个靑年招了招手道:「你们都进来吧!」
那四个靑年这才鱼贯而入,恭恭敬敬的向尙大农和楚云彪行礼,然后一排垂手肃立,其中一人恭声道:「师父,关于女尸之事,弟子等已打听淸楚了。」
尙大农急问道:「是谁家的亡妇?」
那靑年摇头道:「她不是金陵城中的人!」
尙大农目光一凝,哦了一声道:「不然,是那地方的人?」
那靑年道:「弟子等走遍全城,打听的结果是:这半月来城中死了六个人,而这六个人都是老人,没有一个是名叫甄贾谷兰的。」
尙大农道:「问过法师没有?」
那靑年点头道:「问过了,三家道坛的法师也说没有这样一个少妇死了。」
尙大农皱眉道:「这就怪了,那盗墓贼的儿子说死者是本城之人啊!」
那靑年道:「弟子等一想女尸可能是居住城外之人,就去棺材店打听」
尙大农点头道:「不错,不论是城里城外,都得去棺材店买棺材,他们怎么说?」
那靑年道:「本城共有四家棺材店,弟子等分头査询的结果是:东城门的一家半月来只卖出一口,死者是老婆子,南城门那家也卖出一口,死者是老人,西城门那家卖出两口,死者亦是老人,北城门那家——嘿,出了一桩怪事!」
尙大农和楚云彪神色一振,齐声问道:「什么怪事?」
那靑年道:「弟子便是负责査询北城门那一家棺材店的,一走到店门口,只见店门只开一半,里面乱哄哄的,而且有人在啼哭」
尙大农惊诧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靑年凝容道:「店主人死了,是昨夜被他妻子扼死的!」
尙大农惊噢一声道:「她怎么扼死了自己的丈夫?」
那靑年摇头道:「不知道!据说他们夫妻一向很恩爱,街坊邻居谁也不敢相信她竟会扼死自己的丈夫,而且……弟子到那店门口不久,便见两个公差押出那女人,那女人披头散发,一路喊寃枉,说她没有扼死丈夫……」
尙大农追问道:「之后呢?」
那靑年道:「那女人被押走之后,弟子便进入店中问一个学徒,那学徒也说不出他师娘为何要扼死他师父,问到他们半月来卖出几口棺材时,那学徒答称卖出三口。」
楚云彪接口道:「三口没错么?」
那靑年点头道:「是的,没错!」
楚云彪道:「你刚才说全城死了六个人,东城门那家卖出一口,南城门那家卖出一口,西城门那家卖出两口,而北城门那家既是卖出三口,不是多出一口了?」
那靑年道:「正是,弟子就问他前来买棺材的三家丧家的姓名住处,他却只能说出二家,另外一家,他却说不上来,他只知道那一口棺材是在半夜里卖出去的,那时他在睡觉,不知买主是谁!」
楚云彪问道:「你有没有问他,那口棺材是几天前卖出的?」
那靑年答道:「有的,他说是在五天前卖出的?」
楚云彪道:「也许死者是城外之人……」
那靑年道:「如是城外之人,也一定会到城里来请法师做道场,但三家道坛的法师均称这半月来城外无人死亡。」
楚云彪沉思有顷,道:「也许死者的家属未请法师做道场,故法师们不知道。」
那靑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
尙大农道:「你们吃过饭,再分头到城外去打听,天黑之前囘报下去吧!」
四个靑年躬身应是,退了下去。
尙大农擧杯劝酒,一面笑道:「看样子,的确有些邪门!」
楚云彪喝了一口酒,道:「正是,小弟敢说那棺材店的主人并非被他的妻子扼死的!」
尙大农讶笑道:「那么,是被那个女鬼扼死的了?」
楚云彪道:「不是她,便是她的家属!」
尙大农道:「目的何在?」
楚云彪道:「假定她是人而非鬼,昨夜她扼死那盗墓贼后,因见小弟前往察看,为了不使她伪死的秘密外泄,或者不愿人查出她的家世,她或她的家属便去扼死那卖棺材的人。」
微微一顿,又道:「两者之间,小弟猜想八成是她亲自动手的。」
尙大农道:「如果她不愿有人知道她伪死的秘密,她还得杀死两个人……」
楚云彪微笑道:「不错,一个是那盗墓贼的儿子,一个是小弟!」
尙大农笑道:「师弟可要小心提防才好!」
楚云彪毫无惧色,淡然一笑道:「小弟倒很希望她来;若非想去寻找师父的下落,她不来找小弟,小弟也会去找她!」
尙大农道:「依师弟之见,她伪死而让人把她埋入地下,目的何在呢?」
楚云彪皱了皱眉,道:「这个问题,小弟也想不通……」
尙大农正要说什么,一眼瞥见饭堂门口走来一个丫鬟,见那丫鬟探头进入饭堂四下张望,便问道:「小梅,妳找什么?」
那被称为「小梅」的丫鬟答道:「婢子在找一龙,刚刚还见他在厅上玩耍,谁知道一转眼就不见了。」
尙大农道:「他不在这儿。」
小梅「哦」了一声,转到别处寻找去了。
一会之后,只听庭院中响起了一片呼唤一龙的声音,旋见尙大农的妻子走入饭堂,向尙大农问道:「大农,你看见一龙没有?」
尙大农道:「没有啊!」
那妇人颦眉道:「这可奇怪,他躲到那里去了呢?」
尙大农道:「每个房间都找过了?」
那妇人道:「找过了。」
尙大农道:「那一定是跑到街上去了。」
那妇人道:「没有,他们都说没有责他出去过。」
尙大农神色渐呈不安,沉声道:「快叫他们仔细找找看吧!」
那妇人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不久,呼唤尙一龙的声音,此起彼落,似有许多人帮着寻找,又过了一会后,那妇人满脸忧急的囘到饭堂,说道:「妾身命人到街上找过了,也不见一龙的影子,会不会是……会不会是被人拐跑了呢?」
尙大农面色一变,霍然站立起来道:「不至于吧!」
楚云彪亦觉以师兄的名气,是没有人敢于拐跑他的儿子的,但是他心中却有一股不妙的感觉,当即起身道:「咱们都出去找找看,也许他偸偸溜到街上而跑远了。」
尙大农道:「这条街上的居民都认得一龙,若有人看见他,一定会抱他囘来。」
他目露精芒闪动了几下,随即转对陪客的三个门徒吩咐道:「你们三人,另外再叫一个,速去四面城门守住,注意出城的行人车辆,快去!」
那三个门徒齐声应是,领命急急出堂而去。
尙大农随后步出饭堂,一直来到前面练武场,召集众门徒道:「你们都到街上去找,若有发现,即刻来报!」
众门徒领命走了后,楚云彪道:「小弟也出去找找!」
说着,擧步欲去。
尙大浓一把拉住他,道:「不必,有他们出去寻找就够了,咱们就在庭院中找找看,说不定那小把戏躲在哪个角落里睡着了。」
于是,楚云彪便和他们夫妻俩,以及未出去的门徒仆婢等,仔细的在这庭院四处搜寻起来。
这次大家找得很澈底,搜寻每间房屋所可能躲藏小孩的每个角落,但是找遍了整座金陵武馆的每一寸土地,终于证明尙一龙确实不在屋中!
尙大农的妻子,忧心如焚,不禁掩面痛哭了起来。
楚云彪问道:「师哥在这金陵开设武馆,可曾得罪了人?」
尙大农摇头道:「没有。」
楚云彪道:「武林人物呢?」
尙大农又摇头道:「也没有。」
楚云彪又问道:「一龙是不是经常跑到街上去的?」
尙大农道:「很少自己跑出去,只有一次,那是半年之前,他乘人不注意,偸偸溜了出去,但很快就被邻居发现,把他抱囘来。」
楚云彪沉思道:「如非被歹徒抱走,应该不至丢掉才是……」
尙大农连连皱眉,面呈凝重道:「就怕被歹徒拐走。」
楚云彪道:「师哥的名气,大江南北妇孺皆知,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尙大农苦笑道:「师弟此言差矣!愚兄的名气虽有一些,但如一龙是在街上被人拐走的,那人怎会知道一龙就是愚兄的儿子?」
楚云彪正要再开口,一眼瞥见一个门徒神色惶惶的由外奔入,便道:「看,有消息来了!」
尙大农神色一振,连忙迎上那门徒问道:「怎么样?」
那门徒喘着气道:「弟子在西城门那边探到消息,只不知那孩子是不是一龙……」
尙大农急问道:「什么消息?」
那门徒道:「在西城门下卖水菓的一个老人说,约莫半个时辰前,他看见有个老婆子抱着一个小孩出城去,因那小孩一路啼哭,好像不愿让那老婆子抱着,所以引起了他的注意。」
尙大农面色变道:「那卖水菓的老人可曾指出那小孩穿的什么衣服?」
那门徒道:「这一点弟子也问了,他说记不淸楚,只记得那小孩长的很淸秀。」
尙大农立刻转对楚云彪说道:「师弟,愚兄追上去瞧瞧,你在馆内等着,若还有更确实的消息,就替愚兄作个决定。」
楚云彪道:「好的,师哥快去。」
尙大农拔步便向馆外奔去。
楚云彪转向尙大农的妻子安慰道:「嫂子莫太悲伤,吉人自有天相,小弟相信一龙就会平安囘来的。」
那妇人飮泣不止,道:「我们夫妻只得那孩子,若有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楚云彪道:「不会这么严重的,嫂子且请囘房去歇歇吧!」
那妇人道:「不,我要在此等候,一直到一龙囘来!」
楚云彪无奈,只得站在一旁陪伴。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天色渐黑,出去寻找的人陆续囘来,都道没有找到尙一龙。
那妇人放声大哭道:「一龙!我的儿啊!你究竟跑到何处去了?」
楚云彪轻叹一声,搓着手道:「嫂子,不要哭了,他们在城里找不到一龙,足见一龙是被那老婆子抱去不错,如今大农师哥已然追去,猜想一定能追上那老婆子抱一龙囘来的。」
那妇人哭哭啼啼道:「去了大半天还不见囘来,多半是把人追丢了!天哪!这叫我怎么活下去?这叫我怎么活下去?」
她猜的没错,这天晚上,一直到深夜,算算尙大农追出已四、五个时辰,仍不见尙大农囘馆,显然如非追丢了人,便是有了意外!
楚云彪决定追上去察看究竟,便向那妇人道:「嫂子,大农师哥脚力甚隹,既然到现在还不囘馆,只怕有什么意外,小弟追上去看看如何?」
那妇人已哭得泪干声嘶,闻言沙声道:「好的,你快去!你快去!」
楚云彪拱手一揖,大步往外走来。,
刚要跨出墙门,忽见有个门徒扶携着一个中年瞎子走进墙门,看那中年瞎子似是本地之人,不由神色一愕,住足问道:「什么事?」
那门徒一见楚云彪迎面走到,连忙行了一礼道:「囘云彪师叔,这人是在本城替人揑脚的潘瞎子,他说有个人要他带话来,是有关一龙之事。」
尙大农的妻子一听之下,立即奔跑过来,急急的问道:「快说!快说!我儿子在那里?」
那门徒伸手拍拍中年瞎子的肩膀,说道:「潘瞎子,这位是我们师母,你说话吧!」
中年瞎子淸了淸喉咙,说道:「刚才;小人在居之安客栈替人揑脚出来,忽然有个人一把拉小人,说:『瞎子,你要不要赚一两银子?』——」
尙大农的妻子忽然揷口问道:「那人是个什么样子?」
潘瞎子呆了呆,道:「这个……这个小人怎么知道?」
尙大农的妻子这才想起对方是个瞎子,不由脸色一红,现出几分尴尬道:「多大年纪,听得出来么?」
潘瞎子道:「听声音,似是五十出头之人,嗓门低沉有力,听了叫人害怕……」
楚云彪道:「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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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5 10:21: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英雄被困煤矿洞



潘瞎子眨了眨一对雾翳眼睛,缓缓道:「小人一听有一两银子可赚,就问他是不是要揑脚,他说不是,而是要小人带口信到金陵武馆来;听了他这话,小人就注意起来,因为今天小人也听到尙馆主的公子失踪的消息,当下就问他要带什么话给尙馆主?嘿!那人的胆子倒也不小,竟说尙公子是他掳去的,说他打算向尙馆主勒索一万两银子!咳咳,小人起初只道他在开玩笑,但是他说得很正经,而且当眞给了小人一两银子!」
说到此,掏出一两银子递给大家看。
尙大农的妻子又急急问道:「快说!他要你带什么话来?」
潘瞎子道:「他要尙馆主即刻带一万两白银去马鞍山赎回尙公子,后天中午如不见去,便要将尙公子处死。」
尙大农的妻子颤声道:「是那座马鞍山?」
潘瞎子道:「江宁西北那座马鞍山;他说尙馆主去到山下,便可见到他的指示。」
话声一顿,又道:「还有他特别警告不许带人前去,如不依他之言,亦将处死尙公子。」
尙大农的妻子又急得哭了起来,道:「大农到现在还不回来,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楚云彪问道:「那人是不是指定要尙馆主亲自送银子去?」
潘瞎子道:「听口气,好像是的。」
楚云彪道:「他说一定要在后天中午送到马鞍山么?」
潘瞎子点头道:「正是。」
楚云彪道:「还有没有说到别的事?」
潘瞎子道:「没有,倒是小人提醒他说:『你既只限定尙馆主一人送去,可知一万两银子有多大多重,尙馆主一人如何带得去呢?』他听了似觉有理,就说可折算为二十斤黄金,二十斤黄金就不愁带不动了。」
楚云彪掏出一块碎银塞到潘瞎子的手里,说道:「多谢你带话来,这点银子给你喝茶。」
潘瞎子一怔道:「不不,小人怎好拿你们的银子?」
嘴里虽是这样说,却把银子揑得很紧。
楚云彪道:「不必客气,敝馆还有一事要求于你,希望你不要把这事传扬出去,好么?」
潘瞎子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
楚云彪道:「好,你请回去吧!」
潘瞎子连声称谢,转身摸索而去。
尙大农的妻子目送潘瞎子走出墙门后,立刻回望楚云彪焦躁地道:「云彪叔,你看这怎么办?大农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而对方又限定后天中午就得把赎金送去,马鞍山距此也有一天路程,非得赶快出发不可——」
楚云彪揷口道:「嫂子不用着急,小弟愿意代替大农师哥把赎金送去!」
尙大农的妻子道:「云彪叔肯代替大农送去固然甚好,就怕对方不肯……」
楚云彪冷笑道:「那人的目的既在于一万两银子,由谁带去不是都一样?」
尙大农的妻子颦眉发愁道:「只怕不是这么简单,对方应知你师哥是何许人,他既敢做出这种事,可能是针对你师哥而设下的阴谋,换言之,那人只怕是企图杀害你师哥!」
楚云彪道:「若然如此,由小弟前去更好!」
尙大农的妻子道:「要是对方一见去的不是你师哥,不肯现身相见呢?」
楚云彪默思片刻,微微一笑道:「小弟曾从『抓痒老人申屠杰』学得一门『千面术』,只要身材相若,便能扮成任何人——小弟跟师哥的身材差不多,可以化装做师哥的模样去!」
尙大农的妻子道:「好是好,但万一云彪叔遭遇意外,你师哥责怪下来——」
楚云彪又打岔道:「嫂子不必为小弟担忧,小弟会谨愼应付的。」
尙大农的妻子想了想,说道:「我看这样吧,我先去准备赎金,云彪叔则亦去化装,到天亮时,如你师哥回来,就由他前去,否则便请云彪叔跑一趟,如何?」
楚云彪点头道:「如此亦佳。」
于是,尙大农的妻子入内准备赎金,楚云彪则回房改变面貌;他想起需要师哥的一套衣服,便命仆人去找尙大农的妻子,取一套尙大农的衣服,自己随即取出了化装用物,在房中一台铜镜前坐了下来。
不久,天破晓了。
他开门走出,尙大农的妻子适时提着一只沉甸甸的包袱走来;她一眼瞥见业已假扮成丈夫模样的楚云彪,神色略略一呆,脱口说道:「哦,可眞像啊!」
楚云彪笑了笑道:「还没有师哥的消息吧?」
尙大农的妻子道:「可不是,眞不知他追到那里去了。」
楚云彪道:「师哥必是认定那老婆子会武功,故一路追赶下去。」
尙大农的妻子道:「如今只好仰仗云彪叔了,你一切要小心,非有绝对把握,不要和他动手,我不在乎这二十斤黄金,只求一龙平安归来。」
楚云彪道:「小弟明白,嫂子请放心好了。」
尙大农的妻子把包着二十斤黄金的包袱交给他,问道:「你还没吃饭吧?」
楚云彪道:「不要紧,小弟可在路上吃。」
尙大农的妻子道:「也好,我已叫人备了一匹马,、云彪叔可骑马前去,此刻动身,日落之前大槪可赶到马鞍山吧?」
楚云彪点头道:「是,如无意外,明日天黑之前小弟便会带着一龙回来,届时如不见小弟返回,便表示事情有了变化,那时师哥若已回馆,再请他赶去看看。」
语毕,擧步往外走来。
来到练武场上,只见已有一个门徒牵着一匹马等候在场上,楚云彪把包袱措好,一跃上马,向尙大农的妻子抱拳一礼,随即一抖缰索,驰出了金陵武馆……
夕阳西下,鬼的世界又将来临了。
楚云彪来到了马鞍山下。
他在一条颇为宽大的山路前勒住坐骑,擧目四下打量着,暗忖道:「这是进入马鞍山的正路,由此上山应该不错……」
四下很静,静得可以嗅出一股诡谲的味道!
他微微一笑,没有犹豫,立即驰骑踏上山路,不疾不徐的朝山中驰来。
行约一箭之地,便见路旁的一面岩壁上有人写着如下六个字:「顺此山路上山」。
字,入壁三分,分明是用大力金刚指写成的!
楚云彪暗暗吸了一口气,又忖道:「这绝不是普通的绑票勒索,师哥今番是惹上武林高手了!」
他的这种推断,是十分合理的,因为一个能用大力金刚指在岩壁上写字的人,是不屑于干出这种绑票的下流勾当的。
也就是说:对方绑架尙一龙的目的,绝不在于二十斤黄金,而在于无敌神刀尙大农!对方打算干掉无敌神刀尙大农。而现在,楚云彪正以无敌神刀尙大农的面貌上山而来,楚云彪知道自己可能做了师哥的替死鬼。
但是他并不害怕,他十分敬爱师哥尙大农,即使眞的替师哥而死,他也不后悔。
他顺着山路蜿蜒而上,山路愈来愈狭窄,愈来愈偏僻幽静。
天色愈来愈黯淡了!
约莫行了一,二里路,只见一面岩壁上,又有人用大力金刚指写着「右转,上山径」五个字。
山路的右边,是一条环绕山腰的羊肠小径,异常崎呕险仄。
楚云彪翻身下马,牵着马走上羊肠小径。
他的神态十分鎮静,毫无畏惧迟疑之色,但是他的内心是紧张的,踏上了羊肠小径,他就开始全神贯注,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随时准备应变。
走过了一大段小径,平安无事。
绕过了一座山弯,也是平安无事。
忽然,眼界大宽。
对面七,八丈外,有一座山洞!
山洞的洞口,很大很圆,中间支撑着木柱,任何人一看即知那不是天然山洞,而是一座煤矿的入口。
洞外一片荒凉,看上去是一座废弃了的煤矿。
楚云彪住足略略四顾一眼,才又牵着坐骑向那座煤矿的洞口走去。
这时,天已黑下来了。
他走到洞口,一眼就看到洞口左侧的山壁上,又有人在那上面写下文字。
「放下赎金,入洞找人,尙一龙在洞中百丈深之处!」
楚云彪不禁发出一声冷笑,喃喃说道:「放下赎金?入洞找人?哼!如果一龙不在洞中,我岂非人财两空?」
他突然抬头扬声道:「把人带出来,我就给銭,否则休想!」
声落不久,蓦闻一道暗器破空的啸音,疾响而至!
「飕!」的一声,一支羽箭,射落到他跟前,是从对面二十丈外的一座山岭的密林中射过来的。
箭杆上,绑着一小卷白笺!
楚云彪冷哼一声,弯身拔起羽箭,解下箭杆上的白笺,展开一看,只见白笺上用炭笔写着如下数十个潦草的字:「尙一龙已两天未食,且洞中毒蛇极多,要想救他性命,最好赶快进去!」
一个三岁小孩,果眞两天未吃东西,那的确是极其严重之事,而果眞洞中还有毒蛇,那确是非火速入内抢救不可的了!
问题是:尙一龙当眞在洞中么?
楚云彪很不相信,他把白笺往地上一扔,又大声道:「那么,我要把赎金一起带入洞中,等救出我儿子,再放下赎金!」
说毕,提下挂在马鞍上的二十斤黄金,擧步往洞内走入。
「飕!」
又有一支箭射到洞前。
楚云彪刹住了脚步,慢慢转回身子,拔起羽箭,解下箭上白笺。
「如你将赎金带入洞中,便表示无意付款,这样我们将不让你出!」
这倒是一手绝招!
楚云彪不得不认眞考虑起来。
他仍然不相信尙一龙在洞内,也不相信对方的目的只在二十斤黄金,但是他此行的目的既然在于解救尙一龙,就不能不相信对方的话,就不能不冒险进入一看;他打算找到尙一龙时,再把赎金放下,而对方要他先放下赎金再行入洞,自然也有其道理,他们怕他救得尙一龙后便不肯交出赎金。
他想了一阵,觉得别无选择的余地,于是步出洞外,把赎金放下,说道:「好,我把黄金放在这里,但是你们须知我尙大农的为人,要是我在洞内找不到我儿子,我们之间将永远没个完!」说完,一掠入洞。
洞中颇为宽大,但有许多地方都支着木柱,洞顶上的木板均已腐朽,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楚云彪奔入洞中二,三丈深,便在一处转角的洞壁下隐伏下来。
他有勇气为尙一龙冒险,却不愿白白送死,所以他要先看看对方的行动,假如对方拿了赎金就走,没有其他加害自己的意图,便表示对方的目的确在金钱,而尙一龙也一定在洞内,假如对方有堵塞困死自己的行动,便表示对方的目的在杀人,那时自己还来得及冲出去。
是以,他静静的蹲伏不动,一眼不瞬的注视着放在洞口的那包黄金。
等着等着,约莫过了顿饭工夫之久,蓦见一条人影由洞口上方疾飘而落,探手抓起地上那包赎金,随即纵身疾起,飞掠而去。
出现,消失,一眨眼而已!
但是楚云彪仍然看出对方是个身材魁梧的幪面人,他在对方出现的那一刹那间,眞想扑出追击,但转而一想,他忍了下来,因为他见对方抓着赎金便跑,并无困死自己的意图,先前的疑虑顿时一扫而光,认定对方的目的确然只在得到赎金,既然如此,尙一龙一定在洞中不错,自己应该先入洞将他救出才是。
一念至此,立即起身向洞中走去。
行入数十步,眼前已是漆黑一团,甚么也看不见了。
他取出火折子和带在身上的几张纸,将纸揉成纸棒,点燃起来,复擧步行入。
,煤矿的洞道,弯弯曲曲,忽大忽小,处处立着支柱,蜘蛛网四处密布,极是肮脏难行。
深入约三十多丈,就在手中一条纸棒将要烧完之际,楚云彪突然发现对面五六尺外的洞道上,有一样极不合理的现象,心头不禁大大一震!
所谓不合理的现象,即是五六尺外的那段洞道上,密布着一大片旧的蜘蛛网!
它像一面巨大的八卦,恰恰挂在洞道中央,将整个洞道堵住,而从网上沾满灰尘的情形看,可知它张挂在洞道上至少已有半年之久!
这就是使楚云彪大吃一惊的原因,因为这面旧的蜘蛛网已说明了尙一龙绝不可能在百丈深的洞穴中,试想对方果眞把尙一龙掳入这座煤矿的洞穴内,那么眼前这面蜘蛛网就一定会有破损,但眼前这面蜘蛛网却是完好无损的。
楚云彪一刻也不曾迟疑,转身便跑,疾如鼠窜般的往洞外奔来。
这时,他手上的纸棒已经烧完,为了避免撞上洞道上的支柱,他只好一边跑一边晃亮火折子,一面则在心中祈祷,祈求上天多给他一点时间,好让他平安的逃出洞穴,因为他预料即将有不利于自己的事故发生!
果然,他料中了。
就在他奔到距离洞口约仅十一,二丈之际,蓦闻洞口处响起「轰!」的一声震天巨响,洞道上起了一阵颤动,接着是一股怒涛般的,挟带着硝烟味道的暴风,向他直卷过来!
啊,对方用火药炸塌了洞口!
楚云彪条然刹住脚步,面色一片死灰,整个人都为之呆住了。
一阵石土崩塌的声响,持续的响了约一盏茶工夫,才渐渐静止下来。
然后,楚云彪感觉到有阵阵风沙扑面而至,他晃亮火折子一照,看到的只是一片白濛濛的浓烟,此外甚么也看不见!
「完了,想不到我楚云彪今沃竟注定要绝命于此……」
他浑身僵硬的倚壁呆立着,一颗心往下直沉,有万念俱灰之感。
不过,他只呆立了片刻,随即擧步继续向洞口走去,他要切实的察着一下洞口的崩塌情形,看有没有一隙可逃生之路。
向前走了二,三丈,已碰上了一堆散乱的土石,他又晃亮火折子一看,但见洞道已然消失,眼前是一大块大块的巨石和碎土堵住去路!
看到崩塌的情形,他就知道逃生无望了,因为他估计被土石堵死的洞道至少有八丈长,而一个被困在洞道中的人,是无法淸除堆积在长达八丈的洞道上的土石的!
怎么办呢?」
唉!唯一的办法,就是坐着等死了!
他在身前一颗巨石上坐下,脑海中思緖纷至沓来,他想到了自己过去二十多年来的际遇,其间有悲欢离合,有平淡有绚丽,有値得回忆的欢乐,也有许多痛苦的痕迹,而一切的一切,今后都将不复存在了。
今后,武林中将再也看不到「无影刀楚云彪」的踪迹,并且没有一人知道「无影刀楚云彪」死在这座煤矿的洞道中,师父不知道,师哥也不知道,只有自己一人知道……
而自己,也快要不知道了!
不错,死亡虽然会带给人恐惧,但是死了后就甚么也不知道,不论任何切身的大事,死了后也都与自己无关了!
楚云彪胡思乱想至此,不禁哑然失笑,喃喃自语道:「问题在于:我会在甚么时候死去呢?这座煤矿似乎十分宽广,我不可能立刻窒息而死,而如是饿死,那可要等待七,八天之久……等待七,八天,那太不好过了,我不如现在就自行结束性命,免得饱受死亡的恐惧和挨饿的痛苦!」
自语至此,右手不自觉往腰上探去,握住了刀柄!
「不!我不能自杀,我应该还有一线生机,当师哥久等不见我回去时,他一定会赶来马鞍山找寻,说不定他会发现这座煤矿洞口的崩塌情形,而推测出我被困洞中,那时他自然会全力进行施救!」
一想到这一点,他的精神顿时振奋了起来,当即挺身起立,复向洞内走入。
他希望能找到两样东西,一是木柴,一是水;木柴,可以用来燃焼照明,水则可以止渴,延续性命!
洞道上的木柴倒是不少,他很快就收集了一大堆,但是却找不到一点水,他一直深入到一百多丈的洞道中,看看洞道仍无尽头,心中颇为惊奇,暗忖道:「这座煤矿到底有多深?对面会不会另有出口?也罢,我反正是等死,何不走到尽头去瞧个究竟?」
主意一定,于是,连忙晃亮火折子,续向洞内直进。
父走了数丈,忽然发现近前的洞道上,横着一条长约三尺的白白的东西!
那是蛇么?
他连忙停住了脚步,一晃手中的火折子,想看个淸楚,那知火折子一亮时,却发现那条白白的东西不见了。
唔,必是刚脱皮的蛇,牠见到火光吓跑了,跑得眞快啊!
思忖方过,火光亦熄了。
而火光一熄,他顿时吓了一大跳,退步失声道:「噫!甚么玩意儿?」
原来,那条白白的东西,又在原处出现了!
他急忙又晃亮火折子,定睛一瞧,却又发现那条白白的东西再度消失不见。
而当火光熄灭时,赫然又见「牠」横躺在原地之上!
鬼?
楚云彪倒抽了一口冷气,慌忙倒退三步,右腕一翻,撒出了单刀。
只见那条白白的怪物,依然一动不动!
楚云彪横刀护胸,惊愕的瞪视着那怪物良久,见牠始终不动一下,于是,慢慢蹲下身子,伸手在地上摸索着,摸到一块碎石,当即运劲对准那怪物打去。
「拍!」的一声,碎石正中那怪物的身上,可是那怪物仍然纹风不动!
楚云彪浑身一阵毛发竖立,不觉又退了几步。
他本是不相信鬼怪的,但是前天夜里在坟场上所见到的事情,动摇了他的信念,他开始觉得这世上可能眞有妖魔鬼怪了。
嘿,我是快要死的人了,还怕甚么妖魔鬼怪,上去瞧个究竟吧!
他一想到自己是快要死的人,胆气顿壮,立即抬脚向前跨去。
走上七,八步,在怪物之前停住,俯身运目细视之下,他神色陡地一楞,然后脸上渐渐浮现一抹讶笑,最后则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你道他看见了什么?
说来令人难信,原来地上的「怪物」既非毒蛇,亦非鬼怪,而是一道月光!
一道由洞顶上投射下来的月光!
这实在是他睡觉都不敢梦想之事,在这样深的煤矿洞穴中,居然还有月光能够投射进来!
他不禁纵声大笑,笑自己受了「愚弄」,也庆幸自己获得一线生机。
是的,既然有这么一道月光投入洞道,就表示洞顶上有一道裂口,而即使裂口不很大,只要顺着裂口往上挖,最后总可挖出去的!
眞是天无绝人之路!
他大笑了一阵后,才仰头运目上望,隐约看出头顶上的一大段人工「洞顶」已经没有了,那显然是以前挖煤崩塌下来的,它现在的样子,颇像一段峡谷,斜直而上,愈高愈狭窄,直达山顶。
洞道至上面的裂口,高约五丈,而人若往上攀登,可达到三丈高之处,也就是说,他只须挖大两丈长的裂口,就可脱困了。
楚云彪高兴极了,立即在就近的洞道上收集了一些木柴,动手生起火来。
未几,木柴熊熊燃烧起来了。
火光,照亮了一大段洞道,也使上面的裂口看得更淸楚,楚云彪把单刀咬在嘴上,随即手脚并用,往上攀登,只一眨眼工夫,便已攀到三丈高的裂口上,而再上面的裂口,已变得十分狭窄,宽仅数寸,不挖是钻不上去了。
他找了两条可以垫足的岩磴,稳住身躯,便开始用单刀往上挖钻。
但只挖了两下,他就皱眉,因为情形不如他想像之易,裂口两边的狭壁,都是很坚硬的岩石,一刃刺出,只能挖下一小片岩石。
而狭壁长达两丈,要挖宽两丈长的狭壁,少说也要费时三日!
楚云彪颇为沮丧,但是一想到这是唯一的逃生之路,也就打起精神,很卖力的挖钻起来。
一口气挖钻了两个时辰,才挖宽了一尺多高,这时他感到既疲困又口渴,只得飘身跳下,在洞道上躺下来。
他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火堆已经熄灭,而投入洞道的一线「曙光」较前白亮,显然已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他自地上一跃而起,再度爬上狭壁,挥刀挖钻起来……
第三天午后,他已挖钻到一丈六、七尺高的地方,距离山顶,只有三尺余,已是探手可及。
这时,饥饿再加上体力的消耗,已使他疲倦不堪,他几乎已无力擧刀,但是求生的欲望,支持着他继续向上挖,不停的向上挖……
忽然,他高兴的叫了一声!
因为,他挖到泥土了!
过去的三天中,他挖钻的尽是坚硬的岩石,而现在,他终于挖到了泥土,这种情形,给他的感受,犹如在沙漠上遇到绿洲!
他顿时精神大振,体力也顿时恢复了不少,手中的单刀也不觉得沉重了。
只一杆烟光景,他就已挖通到山顶了!
他先将单刀抛出,然后爬出狭壁,而上身刚刚爬出狭壁,一双脚尙在狭壁中时,他就精疲力尽的卧倒下去。
XX XX XX
又三天后
楚云彪回到了金陵武馆。
当他跨过金陵武馆的大门,被正在练武场上舞棍弄棒的几个靑年发现时,那几个靑年好像见到一个死去又复活过来的人,一下间都惊呆住了。
楚云彪朝他们点头笑了笑,擧步走进场中,开口问道:「令师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
一个门徒扔下武器,飞也似的奔入馆内,通报去了。
须臾,无敌神刀尙大农带着一脸惊喜之色,疾步而出,迎上楚云彪,一把握住楚云彪的双臂,惊喜而激动地道:「彪弟,你终于回来了,可把愚兄急坏了,你到底遇上了什么意外?」
楚云彪虽然险些死在马鞍山的煤矿中,但是今天平安回到金陵武馆,他心中最关切的,仍是尙一龙的安危,也即是说,他对自己的遭遇已不放在心上,只觉未能救回尙一龙感到莫大的惭愧,所以看见师哥对自己的关怀,他不觉垂头苦笑道:「师哥,小弟无能,未能救回一龙……」
尙大农摇撼了他一下,欢悦地道:「不,一龙已经平安回来啦!」
楚云彪神色一呆,继之又惊又喜的叫道:「眞的?是谁送他回来的?」
尙大农咧嘴笑道:「是愚兄!」
楚云彪又是一呆,睁大眼睛道:「哦——是师哥您!」
尙大农点头笑道:「正是,那天愚兄追出金陵城后,一路打听追赶,第二天黄昏,终于在丹阳湖边追上那老婆子,把一龙救了回来,可是回到馆中,却听说你带着二十斤黄金赶往马鞍山去了,愚兄一听就知那是有人乘机行骗,立即动身赶去,希望把你找回来,但是赶到马鞍山时,找遍了整个马鞍山区,却见不到你的一点踪迹——」
楚云彪揷口问道:「师哥赶到马鞍山时,是什么时候?」
尙大农道:「是你由此出发的第二天上午,那时你到达马鞍山应该有一天一夜了。」
他说到这里,拉着楚云彪向厅上走去,说道:「来,咱们到里面去谈!」
师兄弟刚在厅上落坐,尙大农的妻子,已抱着尙一龙入厅,楚云彪连忙起立施礼,满面惭愧的说道:「嫂子,小弟糊涂,那二十斤黄金,被人骗走了。」
尙大农的妻子紧紧抱着儿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靥道:「不妨,只要一龙和云彪叔平安归来,损失一些钱财,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楚云彪含恨道:「对方乘机谋财害命,眞是穷凶极悪,小弟二疋要设法找到他!」
尙大农问道:「那人是谁?」
楚云彪摇头道:「不知道,小弟只见到他一眼,他身材很高大,身手十分不俗……」
当下,就将自己抵达马鞍山的一切遭遇,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尙大农愈听愈惊,神色连变,听到楚云彪终于脱出煤矿时,不禁长长透了一口气,沉掌一拍身边茶几,霍然起立道:「如此看来,那人不仅要骗取二十斤黄金,同时也想要我的命了?」
楚云彪点头道:「不错,否则他不会预先在洞口上布置火药。」
尙大农面部抽搐不止,又惊又怒道:「这眞是怪事,愚兄这些年来自觉未曾与人结怨,何以竟有人要谋害我的性命?」
楚云彪道:「师哥不妨仔细回想一下,武林中能够用大力金刚指在石壁上写字的人并不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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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5 17:41: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酆都赴约探娇花



尙大农皱眉思索了一会,摇摇头道:「愚兄眞的想不出是谁!」
楚云彪道:「小弟认为那人既然身怀一流绝技,决不肯自甘下流做那行骗勾当,他的目的,确确实实是想杀害师哥,而他与师哥若无仇恨,是不致于下此毒手的。」
尙大农道:「可是,愚兄确实是未曾与人结仇呀!」
楚云彪咬着嘴唇,重新沉思道:「这就叫人猜不透了……」
尙大农道:「还有一件事也叫人猜不透,即是那个抱去一龙的老婆子……」
楚云彪注目问道:「她怎样?」
尙大农面呈严肃道:「她是一个武林高手!」
楚云彪轻轻一啊道:「既是武林人物,她掳去一龙,必非单纯的想拐卖孩子——师哥有没有和她交谈过?」
尙大农摇头道:「没有,愚兄发现她时,她正在喂一龙吃东西,愚兄悄悄掩到她身后,一龙先看到我,他喊了一声爹,那老婆子吃了一惊,立刻就要揽起一龙,愚兄打出一掌将她迫退,她见无法再劫持一龙,纵身便走,落荒逸去,瞧她身法和速度,确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楚云彪道:「师哥何不截住她问个明白?」
尙大农道:「当时愚兄见一龙无恙,十分高兴,也就无心计较其他,而且她逃得很快,愚兄若带着一龙追赶,不一定追得上。」
楚云彪皱紧剑眉道:「奇怪,莫非那老婆子和马鞍山出现的那人是同谋?」
尙大农摇摇头道:「如是同谋,那人应该知道愚兄不可能去马鞍山,他也就不会在马鞍山设下那陷阱了!」
楚云彪忽然心头一动,目露奇光道:「他们如是同谋,那么他们想杀害的,可能反是小弟了!」
尙大农一怔道:「是么?」
楚云彪点头道:「是的,他们先掳去一龙,故意在城门引人注意,引诱师哥追去,另一个则随后托潘瞎子带口信来,要师哥带赎金前往马鞍山救回一龙,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们料到小弟一定会冒充师哥前去,所以,他们的目的可能是要收拾小弟之命。」
尙大农讶笑道:「果眞如此,那么愚兄要反过来问你了——你可曾与人结仇?」
楚云彪笑道:「小弟行道武林一年余,管的闲事确然不少,得罪的黑道朋友,自然有一些,不过,就记忆所及,似乎不曾得罪过这样的两个武林高手。」
尙大农道:「也许你得罪的是他们的门下或儿子,他们要出面为门下或儿子报仇。」
楚云彪道:「若是如此,他们大可直接来找小弟解决,以那人能运出大力金刚指在岩石上写字的功力来看,那人的身手实在不在小弟之下啊!」
尙大农点点头道:「不错,由此可知他们两人如是同谋,他们想杀害的绝不是你!」
楚云彪道:「如果他们与那夜在坟场上复活的『女鬼』有关系,那么,他们便有杀害小弟的理由了!」
尙大农面色微变道:「你这样想?」
楚云彪含笑道:「不无可能!那甄贾谷兰的伪死,必有重大的目的,她和她的同路人如不愿秘密外泄,就得设法除去小弟。」
尙大农道:「如所料不差,他们要杀的不止你一人了。」
楚云彪微微一笑道:「是的,还有师哥您!」
尙大农笑道:「此外,还有愚兄的一百多个门下,他们现在都已知道那『女鬼』扼杀盗墓贼之事了。」
楚云彪道:「这不是说笑话,师哥最好防着些儿。」
尙大农歛去笑容,点点头道:「当然,去把她找出来!」
楚云彪问道:「师哥有何妙策?」
尙大农闪动着精眸,缓缓道:「她虽然扼死了卖棺材的人,但,还有一个人也许知道她的身家来历……」
楚云彪问道:「谁?」
尙大农道:「造墓之人!」
楚云彪豁然道:「不错,咱们立刻去找那造墓之人问一问!」
尙大农道:「师弟刚脱险回来,且歇一歇再去吧!」
楚云彪起立道:「不,小弟很好,用不着歇息,倒是这把单刀……」
他拔出悬在腰上的单刀,指着刀尖上弯曲的部份,笑道:「小弟用这把单刀挖钻岩石,把刀尖弄坏了,应该换一把。」
尙大农道:「愚兄去取一把给你。」
他转入屋中,捧出一把看模样甚是名贵的单刀,递给楚云彪说道:「你看称不称手。」
楚云彪双手接过,按卡拔出一看,但见刀长三尺,刀身明亮耀眼,透着一片蓝光,刀口锋利无比,不禁赞道:「这是一口宝刀啊!」
尙大农微笑道:「不错,是一口吹发立断的宝刀!」
楚云彪手抚宝刀,感慨地道:「师父他老人家的『斩魂十八式』天下无出其右,可是他老人家一生所使用的刀,却都是极之平凡之物。」
尙大农道:「只要刀法奇绝,自不必讲究刀之好坏。」
楚云彪问道:「师哥,你这把宝刀是那里得来的?」
尙大农道:「去年有一个老人拿来求售的,索价千两银子,愚兄见是一口罕见宝刀,就把它买了下来。」
楚云彪道:「有无取名?」
尙大农道:「没有,愚兄曾请敎那卖刀老人,他笑着说:『刀就是刀,何必命名?』这话倒是不错。」
楚云彪道:「师哥要把这把宝刀送给小弟使用么?」
尙大农点头笑道:「是的,愚兄和师父他老人家一样,用凡刀用惯了,不喜欢使用宝刀!」
楚云彪笑道:「既如此,小弟生受了。」
他解下旧刀鞘,把宝刀佩上,接着把弄坏的单刀归入鞘中,捧给尙大农笑道:「这一把,还请师哥替小弟收好。」
尙大农接了过去,讶笑道:「此刀已坏,还留着它干么?」
楚云彪道:「小弟如非靠着这把刀,此刻只怕已困死于煤矿中,所以它是小弟的救命恩物,不能丢弃。」
尙大农哈哈笑道:「师弟对使用过的刀如此有情,应该改个绰号才是!」
楚云彪呆了呆道:「改什么绰号?」
尙大农道:「师父他老人家因爱刀而称『刀痴』,你爱刀之心不在他老人家之下,故可改绰号为『小刀痴』!」
楚云彪粲然道:「小弟虽然爱刀,却也对刀深怀戒惧……」
尙大农微笑道:「何以故?」
楚云彪道:「因为小弟可以用刀杀人,人亦可用刀杀我!」
尙大农又哈哈笑道:「对,不论任何兵器,都是一种可怕的凶器!」
楚云彪道:「咱们走吧!」
尙大农点头说了声好,把旧刀交给妻子,嘱她妥为收藏,便与楚云彪走出武馆。
楚云彪问道:「师哥可知谁是建造『甄贾谷兰』的坟墓之人?」
尙大农道:「本城造墓之人共有两个,咱们逐一去问问。」
他领着楚云彪走过一条大街,然后转入一条小巷,来到了一座草棚之前。
草棚内,摆着许多大小不等的墓碑和石翁仲,一个赤着胳膊的中年人,正在埋头雕刻一面墓碑的花纹,锤声叮叮,十分悦耳。
尙大农住足含笑招呼道:「老石,你的生意不错啊!」
那中年人头一抬,见是尙大农,连忙起身陪笑道:「原来是尙馆主,您好!」
尙大农含笑道:「你很忙吧?」
那中年人连连摇头道:「那里,最近生意十分淸淡,闲着无聊,刻几面墓碑消遣消遣罢了。」
尙大农笑道:「一城之人,大槪只有你和西大街的老周愁人不死!」
那中年人有些不好意思,咧口憨笑道:「那里,那里……」
尙大农道:「那天你做的那座坟墓十分不错,功夫很细。」
那中年人茫然地问道:「尙馆主说的,是哪一座?」
尙大农道:「甄贾谷兰那一座。」
那中年人想了想,摇头道:「尙馆主弄错了,在下没有做过名叫甄贾谷兰的坟墓。」
尙大农一哦道:「眞的没有?」
那中年人笑道:「没有!」
尙大农道:「那么,一定是老周做的了。」
那中年人道:「大槪是吧!」
尙大农点点头,道:「好,不打扰你了。」
他向楚云彪一招手,擧步朝巷外走去。
那中年人忽然笑声道:「尙馆主若是想找老周做坟墓,他……」
尙大农应声道:「怎么样?」
那中年人笑道:「他不能替人做坟墓了!」
尙大农停下了脚步,回头讶然说道:「为了什么?」
那中年人道:「他死了!」
尙大农愕然道:「怎么死的?」
那中年人道:「吊死的!」
尙大农和楚云彪对望一眼,转回草棚前,问道:「你不是说笑话吧?」
那中年人正色道:「是眞的,他在三天前忽然吊死在房中!」
尙大农吃惊道:「是自己吊死的么?」
那中年人哑笑一下,说道:「当然是自己吊死的!」
尙大农道:「他为什么要自尽?」
那中年人摇头道:「没有一人知道,包括他的妻儿在内!」
尙大农道:「怪事!」
那中年人道:「可不是,无病无痛,日子又过得去,他老婆待他亦不错,不知道为了何故,竟上吊了。」
尙大农转望楚云彪问道:「要不要去看看?」
楚云彪默忖有顷,点点头道:「嗯,去看看也好!」
于是,师兄弟俩走出了小巷,迳向西大街走了过去。
路上,尙大农说道:「他姓周,叫赐福,年纪比刚才那个老石大些,因做工精细,请他造墓的人较多……」
楚云彪道:「师哥认为他是自尽的么?」
尙大农道:「多半不是,他的死,很可能与那卖棺材的相同——是被那『女鬼』扼死的!」
楚云彪道:「小弟亦是这样想,而且小弟相信那『女鬼』必是本城之人!」
尙大农耸容道:「何以见得?」
楚云彪道:「如果那卖棺材的,和造墓的周赐福,不认识『女鬼』的家属,他们就不必杀人灭口了。」
尙大农点头道:「唔,有道理,可是……愚兄在此城居住十多年,从未听过哪一户人家是武林世家……」
楚云彪道:「这并不能证明城中没有武林世家,有许多人总是喜欢深藏不露的。」
两人边行边谈,不觉已到西大街周赐福的家门口,只见屋外放着一口棺材,几个披蔴戴孝的人和几个法师正在忙上忙下,似是准备出殖了。
楚云彪却步道:「他们正要出殡,这个时候来查问,只怕不大妥当吧?」
尙大农道:「不妨,愚兄认识他的大儿子周有得,咱们找周有得问一问。」
他走入那几个披蔴戴孝的人中,找到了周有得,便带他来到楚云彪面前,一指楚云彪道:「这是我师弟,无影刀楚云彪。」
周有得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他向楚云彪拱一拱手,旋即回对尙大农问道:「尙馆主,你有何贵干?」
尙大农道:「听说令尊寻了短见,那是怎么一回事?」
周有得感伤的摇了摇头道:「直到现在,在下也还不明白家父为何要自寻短见,简直是毫无道理的!」
尙大农道:「我也觉得很奇怪,令尊为人老实,一向不飮不赌,日子很过得去,实在没有寻短见之理……」
周有得道:「正是,死前几天也没有一点异状,那晚睡觉之前,他还向我娘说过几天后要去找我伯父玩哩!」
尙大农道:「唔,会不会是替人造墓出了什么差错?」
周有得面露迷惘道:「那怎么会?」
尙大农问道:「令尊这几月,替人造了几座坟墓?」
周有得道:「记得是三座,我通常在『八仙酒楼』睡觉,三五天才回来一次,不大淸楚。」
尙大农道:「三座坟墓中,有没有一座名叫『甄贾谷兰』的?」
周有得不假思索的点头道:「有的,有一天在下由酒楼回来,正见家父在雕刻『甄贾谷兰』的墓碑。」
尙大农和楚云彪对望一眼,面上现出一丝兴奋之色,追问道:「死者的家属是谁?」
周有得摇头道:「不知道,在下从不过问家父的事情——尙馆主问这个干么?」
尙大农不答,再问道:「令堂知不知道?」
周有得又摇头道:「我娘也不可能知道,她除了洗衣烧饭之外,从来不管家父之事。」
尙大农点了点头,这才解释道:「我这位师弟,前些天路经城外坟墓,偶然发现『甄贾谷兰』的坟墓被盗墓贼光顾了,因不知『甄贾谷兰』的家属是谁,故想来探问一下,以便通知其家属,前去处理。」
周有得「啊」了一声,状甚吃惊。
尙大农接着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知道就算了,千万不要宣扬出去,免得惹来无谓的麻烦。」
周有得道:「改天在下问问看,如知『甄贾谷兰』的家属是谁,立刻去通知他们。」
尙大农道:「不,还是先去告诉我的好,令尊是造墓之人,如由你去通知他们,只怕会使他们生疑。」
周有得道:「尙馆主说得是,若有消息,在下就先去报告尙馆主便了。」
尙大农说道:「好,不打扰你了,你忙你的去吧!」
周有得拱手而去。
尙大农随与楚云彪回头走,并肩缓缓而行,尙大农轻哼一声道:「看来眞不容易找呢!」
楚云彪道:「他们是有计划的行动,自然不容易查出来。」
尙大农道:「明天我下令全体门下深入调查,非得将他们查出来不可!」
楚云彪问道:「九宫山之行,何时动身?」
尙大农沉吟了一下,反问道:「你看何时动身的好?」
楚云彪道:「小弟认为寻找师父的下落,是当务之急,不应迟延……」
尙大农道:「是的,不过去九宫山万花宫踩探,并不一定能找出师父的下落,说师父为『八臂魔君边无界』,『玉面魔女宜雪兰』,『假圣人杜敬堂』,『僵尸婆孙二娘』四人所害,只是咱们猜测之词罢了。」
楚云彪道:「但是在目前,却是唯一的寻人之路。」
尙大农点一点头道:「那么,咱们明天动身便了,有关『女鬼』之事,可以暂时搁下,以后再说吧!」
楚云彪忽然问道:「师哥交友广不广?」
尙大农道:「黑白两道认识几个人,只是没有什么深交什么事?」
楚云彪道:「小弟下山一年余,经常听人提起『螳螂派』和『金盾帮』,似乎这两个帮派的势力十分强大,但是小弟从未遇见过这两个帮派的人,也不知这两个帮派的总坛设立何处?首领是谁?师哥知道么?」
尙大农面色一动道:「不错,愚兄也常听人提及『螳螂派』与『金盾帮』的一些事情,但对这两个帮派的详细情形也不大了解,只知道『螳螂派』的掌门人叫『螳螂王』,『金盾帮』的帮主叫『金盾老人』,至于他们究竟姓甚名谁,却是打听不出来。」
楚云彪道:「这两个人的武功如何?」
尙大农道:「听说很高,但高到何种程度却不知道,好像两人都很神秘,不常在人前出现。」
楚云彪道:「小弟听到的消息是:螳螂派和金盾帮的人,并不比一般帮派的人多,但个个都是一流高手,因此,声势异常强大,隐隐有领袖武林之势。」
尙大农道:「正是,可惜愚兄不曾会过这两个帮派的人,无法对证传言是否属实。」
楚云彪道:「听说螳螂派的人武功家数独具一格,出手就像一只螳螂,迅捷无伦,纵跳如飞,而金盾帮的人,武器是一把单刀和一面金色盾牌,刀法据说十分诡奇,只是轻功远不及螳螂派之人,但因有金盾护身,故螳螂派的人亦讨不了好处。」
尙大农道:「愚兄亦是听人这样说过,但不知道他们的刀法,较之我们的『斩魂十八式』何者为优?」
楚云彪道:「但愿有一天能有机会见识见识他们的刀法,但小弟在想,师父和『抓痒老人申屠杰』,『酒虫饶衞公』的神秘失踪,不知与这两个帮派有无关系?」
尙大农摇摇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
楚云彪道:「去九宫山之后,如不能找出师傅的下落,咱们就全力寻访螳螂派和金盾帮的人,深入查探一番,您看如何?」
尙大农道:「好的!」
他忽然停住脚步,一指街上一家酒楼笑道:「师弟你看,那就是『八仙酒楼』,是金陵城首屈一指的酒楼,咱们上去喝几盅如何?」
楚云彪欣然道:「好,小弟也好久没上酒楼吃东西了!」
于是,两人擧步朝八仙酒楼走去。
他们买醉回到金陵武馆时,天已黑下来了。
尙大农召集全体门徒,说出明天将与师弟楚云彪前往九宫山之事,又交代了一些庶务之后,便与楚云彪进入屋内,各自回房就寝。
翌晨,尙大农与楚云彪同在饭堂进膳,两人的行囊都已带在身边,准备吃过早膳后即刻动身……就在吃饭的时候,尙大农的一个门徒,突然神色惊慌的奔入饭堂,上气不接下气的叫嚷道:「师傅!小蛮牛他他不知为了何故,竟竟然上吊了!」
尙大农骇然一震,猛地站起道:「当眞!」
那门徒气急败坏地道:「眞的!眞的!他吊死在后……后面柴房内!」
尙大农如风也似的冲出饭堂,朝院后奔去。
楚云彪及一羣闻讯而至的门徒紧跟在尙大农身后,一行人转眼奔到院后靠近厨房的一间柴房,蜂涌进入一看,登时个个毛髪竖立,面色苍白!
一点不错,小蛮牛悬梁自尽了!
一条绳子结在梁上,下端套着小蛮牛的脖子,双脚离地三尺,两眼暴瞪,舌头吐出,死状甚是可旧。
尙大农上前摸摸小蛮牛的身子,发觉他的手脚业已冰凉僵硬,一时悲愤得浑身发起抖来,喃喃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的,就连对小蛮牛尙认识不深的楚云彪,也一眼就看出,小蛮牛绝不是一个会走上自杀之路的人。
大凡以自杀来结束性命之人,大都是性情多愁善感或者是性烈如火之人,而小蛮牛却是一个带着些憨气的粗人,像他这种人,不论遇上任何打击或无法解决的困难,在他的脑中,也绝对生不起自杀的念头的;然而现在,小蛮牛却无缘无故的悬梁自尽了,他真是自杀而死的么?
尙大农一万个不相信,望着楚云彪惨笑一声道:「咱们料对了,他们开始动手了!」
楚云彪默默望着小蛮牛的尸身,良久之后,才开口道:「他们做得不干净……小蛮牛的脚下,应该有一件垫足之物才对……」
尙大农上前抱住小蛮牛的双腿,说道:「把绳子割断吧!」
楚云彪拔出佩刀,割断了上面的绳子,尙大农便把小蛮牛的尸身放倒,解开他颈上的圈套,含悲长叹一声道:「此子原是孤儿,七、八年前,愚兄见他在街上游荡,便把他收留下来,养他敎他,一心寄望他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却不料……」
言未已,热泪滚了下来。
楚云彪忽然瞥见小蛮牛胸怀内露出一角白笺,心头一跳,忙道:「师哥请看,他身上有东西!」
尙大农注目一望,也发现了露出衣外的那一角白笺,当即将它取出,展开一看,只见白笺上写的是两行秀丽的墨字,文曰:
「字令无敌神刀尙大农及无影刀楚云彪知照,限汝二人于下月今日到酆都森罗殿领死,逾期不至,祸延全馆,诛尽不赦!地狱公主甄贾谷兰白」
尙大农读毕白笺上的文字,面色不禁一变,继之浮现一抹深沉的冷笑道:「果然是她!」
楚云彪剑眉紧皱,俊脸,上有愤怒也有愧作,轻轻说道:「小弟不知厉害,引祸入门,连累了师哥,眞是该死!」
尙大农摇头道:「不,这不是你的错!」
楚云彪道:「师哥听过『地狱公主』这四个字么?」
尙大农道:「不曾听过。」
楚云彪道:「她的伪死,必有重大阴谋,只因秘密被小弟发现,因此她便连续杀人,企图灭口,寻段可眞够狠的!」
尙大农抿抿嘴唇道:「事情可能尙不如此单纯,也许师傅等三人的失踪与她有关系!」
楚云彪问道:「师哥打算怎么办?」
尙大农冷冷一笑道:「即使不为小蛮牛报仇,也得去领敎一下!」
楚云彪道:「她文中所说的酆都森罗殿,可是蜀境平都山的部都?」
尙大农道:「不错,那是有名的鬼都。」
楚云彪道:「小弟有个意见……」
尙大农道:「你说吧!」
楚云彪道:「咱们立刻动身前去,但是必须先遣散馆中众门徒,大嫂和一龙也须离开此地。」
尙大农似乎不甚乐意,沉声道:「愚兄开设这金陵武馆十多年,名气可不是骗来的,如今为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狱公主』的一封信,就吓得立刻遣散众人,这件事一旦传到江湖上去,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楚云彪道:「但是明枪易敌暗箭难防,万一咱们未能如期赶到部都,她若再来生事,岂不连累了无辜?何况遣散门徒只是暂时之计,只要咱们能擒住她,予以剪除,谁敢讥笑师哥?」
尙大农一想有理,点头道:「也罢,就依你之言行事。」
他站立起来,转向众门徒说道:「你们赶快为小蛮牛办理后事,但不许把小蛮牛被人杀害的眞相泄漏出去,只伪说他练功不愼,被石担打破头就是了。」
于是,众门徒开始着手办丧事,因小蛮牛年纪尙轻,故未请法师做道场,只抬来一口棺材予以盛殓,再由尙大农亲自去衙门向验尸的团头打过关节,当日下午就抬出郊外掩埋了事。
然后,尙大农开始遣散众门徒,并悄悄把妻儿接去城中一个门徒的家里暂住,只留几个人看守金陵武馆,便于次日淸晨,与楚云彪各乘一骑,离开了金陵城,取道向西前进。
楚云彪道:「此去酆都,大约有三千多里路程吧?」
尙大农道:「正是。」
楚云彪道:「不知能否在一个月之内抵达?」
尙大农道:「如无意外事故发生,大槪可以赶到。」
楚云彪问道:「师哥以前去过酆都没有?」
尙大农道:「十多年前去过一次。」
楚云彪道:「所谓森罗殿,是怎么个情形?」
尙大农道:「它在平都山中,原名部都观,建于唐时,宋改为景德,又名白鹤观,相传是汉王方平阴长生得道之处,那里有座麻姑洞,号『紫府眞仙之居』,不知何时创森罗殿,因误会为阎君洞,以为是地狱之酆都,幽冥之地界。」
楚云彪又问道:「森罗殿情形是甚么様子?」
尙大农道:「看上去像道观的三淸大殿,也有一点阎王殿的样子,但久已断绝香火,罕见人迹,成了一处死气沉沉的地方。」
楚云彪道:「到了地头,咱们可得小心一些,莫中了她的陷阱才好。」
尙大农点点头道:「当然,她一定在森罗殿中布下擒杀咱们的诡计……」
楚云彪道:「掳去一龙的老婆子和引诱小弟去马鞍山的那人,不知是不是她的部下?」
尙大农沉吟道:「目前还很难断定,但不管他们有多少人,咱们兄弟总得领敎领敎!」
楚云彪微微一笑道:「听师傅说,师哥的『斩魂十八式』已练到出神入化之境,火候之深,已不在他老人家之下了?」
尙大农笑道:「绝无此事,金盾帮人的刀法,愚兄没见过,不去说他,当今天下,若论刀法,有两位在愚兄之上。」
楚云彪问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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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5 20:41: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少妇坟扑朔迷离



尙大农含笑缓缓道:「一位是师傅他老人家,另一位便是你!」
楚云彪哑笑一下道:「师哥莫说笑,小弟开始练『斩魂十八式』时,师哥已在武林中博得『无敌神刀』的美誉,小弟无论如何是比不上师哥的。」
尙大农道:「不,愚兄相信你的火候必已超过了我,当初师傅收愚兄为徒时,曾一再表示他要一脉单传,绝不再收二徒,但后来他老人家却又收了你,你知道这是甚么原因么?」
楚云彪发怔道:「甚么原因?」
尙大农道:「因为他老人家发现你的根骨奇佳,资质聪慧远在愚兄之上,因此破例又收了你,故愚兄相信你在『斩魂十八式』上的造诣,必然已超过了愚兄!」
楚云彪摇头笑道:「师哥太高估小弟了。」
尙大农笑道:「愚兄也希望你的造诣超过我,在武林中争得一席崇高地位,这样才不辜负师傅他老人家对你的栽培。」
楚云彪点点头道:「小弟也希望能不辜负他老人家的厚望,只是江湖上险恶重重,小弟阅历尙浅,今后还望师哥多多赐敎。」
尙大农道:「说到江湖阅历,愚兄也是浅得很,因为愚兄不常外出行走……」
楚云彪见他面有「感慨」之色,便乘机问道:「师哥为甚么要开馆授徒?师傅他老人家对师哥的开馆授徒,好像不大愉快呢?」
尙大农轻叹一声道:「愚兄开馆授徒实非得已,因为……咳!一言以蔽之,即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楚云彪笑问道:「此言何解?」
尙大农道:「那年愚兄离开师傅不久,就邂逅了你嫂子夏美凤,我们一见钟情,情投意合,便禀明师傅结为夫妇,不久她便有了身孕,但因有一次与人动手,在剧烈博斗中动了胎气,竟告流产,愚兄觉得不该带着她行走江湖,便决定在金陵定居下来,而为了要生活,只得开馆授徒,赚些束脩过日子,就这样一耽十多年,成了一个凡夫俗子……」
楚云彪道:「这也没有甚么不对啊。」
尙大农苦笑道:「但是年轻时候的一番抱负,却因此抛到脑后了!」
语声微顿,续道:「所以愚兄现在要提醒你注意一下,如果你有着崇尙的抱负,想做些除暴安良的义擧,以后见到美丽的姑娘时,可千万不要动心,因为女人是水做的,她会把你的一切溶化掉!」
楚云彪哈哈大笑起来。
尙大农忽然擧臂一指前方道:「过去不远,便是坟场,那夜你就是在那片坟场上发现『甄贾谷兰』死而复活的吧?」
楚云彪神色一振道:「正是,咱们进去瞧瞧如何?」
尙大农道:「好,去仔细勘察一番,看能不能另有发现!」
于是,两人催骑向前疾驰。
不一会,已驰到坟场边畔,两人在路旁下马,把坐骑拴在一株梧桐树下,即擧步进入坟场。
楚云彪走在前面领路,行了一程,在距离「甄贾谷兰」的假坟约五十丈处,忽见那座坟前站着两个人,不由心头一动,立时伏下身子。
尙大农亦甚机警,跟着伏下,低声问道:「甚么事?」
楚云彪探头窥望,轻轻说道:「有两个人站在甄贾谷兰的坟墓前!」
尙大农面色一变,急问道:「在哪里?」
楚云彪一指那座假坟的方向道:「那边,距此约五十丈处——看见没有?」
尙大农循着他的指示探头望去,果然看见了那两个人,点点头道:「不错,他们好像在观察那座坟墓……」
楚云彪道:「说不定这两人正是甄贾谷兰的部下,咱们掩近瞧个淸楚如何?」
尙大农道:「好,咱们蛇行过去。」
当下,两人展动手脚,藉坟墓掩护身形,像两只壁虎,悄没声响的向前爬过去。
不一会,两人已爬行到距甄贾谷兰的坟墓只有七、八丈之处,就在一座高大的坟菓后面,伏了下来。
这时,已可听到那两个人的谈话了。
只听一个嗓门沉浊的人说道:「要知道里面的情形,只有一个办法……」
另一个细声细气的人接口问道:「韦兄有何高见?」
「挖开来看!」
「嘎,这怎成?」
「有何不可?」
「她父亲知道了岂肯甘休?」
「她父亲不会知道是咱们干的!」
「这可难说。」
「他如何能够知道呢?」
「猜都猜得到!」
「无凭无据,他即使猜到了是咱们干的,也奈何不了咱们,怕他怎的?」
「但是……唔,韦兄当眞确信这座坟墓被人动过么?」
「不错,头一天我就来看过,那时这坟前并无泥土,而现在却有这许多泥土,可见曾有人动过这座坟墓!」
楚云彪听到这里,大感奇怪,因为他淸楚的记得那夜所见到的情形,那夜他所见到的甄贾谷兰之墓已被盗墓贼挖开,而现在,对方两人竟对甄贾谷兰之墓是否被人动过表示怀疑,难道甄贾谷兰的坟墓已「恢复原状」了?
他暗思至此,忍不住探出半个头,向甄贾谷兰的坟墓窥望过去。
一望之下,他眞的楞住了。
一点不错,甄贾谷兰的坟墓,业已「恢复原状」了!
只有墓前,还散着一些泥土,那显然是修复坟墓者的疏忽,他没有将盗墓贼挖出的泥土全部塡回去,或者将泥土移开,打扫干净,因此,被瞧出破绽来。
是谁修复了甄贾谷兰的坟墓的呢?
一定不出甄贾谷兰本人或是她的家属!
而,眼前企图挖开坟墓察看究竟的这两个人又是何来路的?当楚云彪一眼看见甄贾谷兰的坟墓时,也同时看淸了那两人的面貌,只见那嗓门沉浊被称为「韦兄」之人,是个年近五十的彪形大汉,豹头圆目,一脸横肉,模样粗犷强悍,背上揷着一柄金柄单刀。而说话细声细气之人,年约四十出头,身材十分瘦小,面形亦甚瘦削,颧凸腮凹,门牙外露,颇似猴子,背上亦斜揷着一把金柄单刀!
这时,尙大农也探头偸望了两眼,他脸上浮起一片惊奇之色,低声道:「奇怪……」
楚云彪凝气传音问道:「师哥,你认识那两人么?」,尙大农摇摇头,传音答道:「不认识,愚兄感到奇怪的是,据你所说甄贾谷兰的坟墓既然已被盗墓贼挖开,如今怎么又修复了呢?」
楚云彪微哂道:「甄贾谷兰既有意要人知道她已『死』了,自然必须修复坟墓!」
尙大农道:「那么,坟墓是她自己动手修复的了?」
楚云彪道:「不是她,便是她的家属。」
尙大农一指前面那个人,传音又道:「那两人看来是甄贾谷兰的敌对人物。」
楚云彪道:「不错,他们好像要决定挖开坟墓,发现棺中并无甄贾谷兰的尸体时,甄贾谷兰伪死消息传开,这对咱们很有利,可以很容易打听出她是何家媳妇!」
尙大农又探头窥视一眼,道:「你看,他们已在动手挖掘了!」
楚云彪也伸头望了一眼,果见那两人已在挥刀掘坟,当下缩回头,传音笑道:「这两人胆子眞不小,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掘人坟墓!」
尙大农道:「他们的兵器都是单刀,不知是不是金盾帮的人?」
楚云彪道:「应该不是,听说金盾帮的人每人都有一面金色盾牌,而这两人并无盾牌。」
他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一事,便接着又道:「师哥猜想那棺中会有什么东西?」
尙大农一笑道:「冥币!」
楚云彪含笑道:「此外呢?」
尙大农道:「也许还有一些饰物。」
楚云彪又问道:「还有呢?」
尙大农一怔道:「除了冥币和饰物之外,你认为还会有什么东西?」
楚云彪微微一笑,道:「里面可能还有一具尸体?」
尙大农脸色一沉道:「那怎么可能?」
楚云彪道:「小弟说的尸体,不是甄贾谷兰,而是一个老人……」
尙大农恍然道:「盗墓贼?」
楚云彪点头道:「正是,那夜他被甄贾谷兰扼死后,原倒在墓台前,但如果甄贾谷兰于稍后不久转回来修复坟墓,她很可能会顺便把那盗墓贼的尸体放入棺中。」
尙大农不由连连点头道:「晤,这的确很有可能。」
楚云彪笑道:「如小弟猜中了,等下他们打开棺盖一看棺中的甄贾谷兰竟变成一个老人时,必然会大吃一惊。」
尙大农哑笑道:「唉,那时他们的表情一定十分好笑……」
楚云彪又伸头去窥望,只见那两人已将坟头上的泥土挖开,里面的棺材已显露出来了,当下转对尙大农道:「快看,差不多了!」
他们一直以传音交谈,故掘墓两人毫无所觉,此刻那姓韦的彪形大汉已用刀尖刺入棺盖缝隙,正在用力往上扳,发出「吱吱」的刺耳声响。
瘦削汉子亦如法泡制,他一面用刀拔,一面露出暧昧的笑容道:「韦兄,有人说这个甄贾谷兰是天下有数的美人之一……」
彪形大汉哈哈笑道:「不错,而且还是个处女,你老龙若想一亲芳泽,我可以——」
瘦削汉子忙的打岔道:「韦兄莫开玩笑,小弟不作兴奸尸!」
彪形大汉笑道:「只要她的尸体尙未腐烂,尝一尝奸尸之味又有何不可?」
瘦汉子摇头道:「韦兄说得小弟要呕吐了,死人看着都害怕,那里还可亲近!」
两人说到这里,已将棺盖上的铁钉拔起,只须稍一用力,就可将盖棺揭开了。
瘦削汉子道:「咱们只看一眼,若是毫无异状;就得赶快重新埋好。」
彪形大汉笑道:「当然,不过棺中陪葬的饰物一定不少,你不想拿一些么?」
瘦削汉子眼前一亮道:「不错,要是有珍贵的饰物,倒是可以顺手牵羊,取一些去变卖。」
彪形大汉笑道:「既然你不反对,那么先把臭话说在前面,不论得到多少东西,咱们是二一添作五!」
瘦削汉子笑道:「一句话!」
当下两人放下了单刀,同时伸手扳住棺盖边缘,口中喝了一声「起!」登时就将棺盖揭起来了!
楚云彪和尙大农躱在附近坟后,一眼不瞬的注视着,两人认定对方两人揭开棺盖之后,准会惊得跳起来,因为棺中即使是空的,也会使他们大吃一惊。
但是,预料的情形并未发生!
那两人并未惊跳起来!
他们揭去棺盖后,视线已落在棺中,但脸上只升起一丝惊异之色,只见彪形大汉脱口说道:「怪事!」
瘦削汉子亦啧啧称奇道:「是啊!眞怪……」
躱在附近窥视的楚云彪和尙大农看得大惑不解,尙大农神色略一紧张的传音道:「他们到底看见了什么?」
楚云彪眉峯紧皱,传音答道:「谁知道,如果是我,当发现棺中并无尸体时,一定会给吓得吃一大跳」
尙大农道:「而他们竟这样沉得住气,莫非那棺中有……有着甄贾谷兰的尸体!」
楚云彪心头一震,但立刻摇头道:「不可能,她已『命令』咱们去酆都森罗殿领死,按理她已动身赶去森罗殿布置等候才对,怎么会又躺入坟墓中去?」
他们正在惊惑不解间,只见那彪形大汉又开口道:「她好像已死了十多天了吧!」
瘦削汉子两眼紧紧注视着棺中,答道:「嗯,刚好是半个月!」
彪形大汉亦目注棺中沉吟道:「一个死了半个月的人,居然还面目如生,毫无腐烂之象,这眞是罕见之事!」
一听这话,楚云彪和尙大农已知此刻躺在棺中的,确是自称「地狱公主」的甄贾谷兰不错!
尙大农神色大变!
楚云彪更是惊骇万分!
他做梦也没想到甄贾谷兰又回到墓中来了,昨夜她还去金陵武馆弄死小蛮牛,留字「命令」他和尙大农赴部都森罗殿领死,何以隔不了多久的时间,又回到墓中来了?
是她自行「掩埋」的么?
不,她可以自动躺在棺中,却无法自行掩埋,她一定有同党,她的同党在她躺入棺中后,就推土为她掩埋,但是她为什么又要回到墓中?难道她不须事先赶到部都森罗殿布置,难道弄死小蛮牛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同党用她的名义去进行的?
楚云彪眞想冲过去一看究竟!
这时,只见那瘦削汉子吃惊的又道:「小弟听过有些人死后埋入地下久经不烂的情形,但这种事情偏就发生在此女身上,却也太巧合了!」
彪形大汉仍是一眼不眨的瞪视着棺内,矍然道:「你瞧她会不会变成僵尸?」
瘦削汉子道:「这倒不会,据说不腐烂的尸体经人打开棺木后,不久就会腐烂了。」
彪形大汉听了惊色稍退,笑了笑道:「今天如非亲眼看见,我可不相信她已死了半个月之久,你瞧她一脸安详,就像正在甜睡之中!」
瘦削汉子赞叹道:「她眞美啊!」
彪形大汉笑道:「哈哈!你老龙当眞心动不成?既是如此,我可到附近去避一避,让你——」
瘦削汉子忙的摇头道:「别胡说了,小弟只说她长得很美,并无别的意思。」
彪形大汉道:「我只对她的饰物感到兴趣,你瞧她身上的饰物当眞不少呢!」
瘦削汉子道:「拿去变卖,够咱们赌几天——来,咱们快动手吧!」
于是,两人俯身下去,将甄贾谷兰身上的饰物一件一件取上来。
楚云彪看得暗暗冷笑,忖道:「这两个家伙分明不是盗墓贼,假如他们察看过后立刻盖上棺盖,或许可以无事,而现在他们既然见财起意,只怕要步上那盗墓贼的后尘了!」
思忖方了,异变已生!
「啊——」
彪形大汉和瘦削汉子突然发出一声惨厉的,震骇欲绝的惨叫!
这两声惨叫,来得突然,停得也快,声音十分短促,就好像刚刚惊叫出口,就被人扼住了咽喉似的。
楚云彪和尙大农霍地站起身子,擧目望去。
一点不错,那两个汉子是被人扼住脖子了!
那是从棺中伸出来的两只纤纤玉手,右手抓住了彪形大汉的颈部,左手抓住了瘦削汉子的颈部,抓得很紧,很紧!
两个汉子的脸上,都呈现着无比恐惧之色,双目暴瞪,嘴唇大张,脸色由苍白渐渐变为紫黑。
怪的是,两人都无反抗能力,就好像两只被人抓住颈部的笨鹅,动弹不得。
一会之后,两人已是死相毕露!
旋见那两只纤纤玉手一松,彪形大汉和瘦削汉子便颓然倒下,滚落坟边。
而棺中的甄贾谷兰并未马上跟着坐起身子,她慢慢的缩回双手,依然躺着不动!
楚云彪心头扑扑直跳,他简直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事情是眞的。
刚才,他一眼就看出彪形大汉和瘦削汉子并非武林中的三脚猫,他确信他们两人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可是他们在被甄贾谷兰的手抓住颈部后,竟然毫无挣扎之力,这如解释他们因受惊而失去反抗能力是说不通的,只能解释甄贾谷兰的掌力太强!
那样一双纤细白皙的玉手,竟能在弹指之间取人性命,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莫非眞是一个女鬼?
楚云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但是他的好奇心盖过了恐惧,他轻轻的撤出佩刀,转对尙大农传音道:「师哥,咱们过去看个究竟吧?」
尙大农点了点头,也轻轻的拔出单刀,与楚云彪同时擧步向甄贾谷兰的坟墓掩行过去。
只要走到她的坟墓旁,就可看到她的容貌了,也可以知道她究竟是女鬼还是活人了!
那知两人才向前走上四、五步,蓦闻身后「呼!呼!」二响,传来了暗器破空之声!
楚云彪和尙大农悚然一惊,两人同时分左右斜身一掠,再错步旋身,挥刀磕出。
「当!当!」二响之下,两枚丧门钉,弹飞落地!
擧目一望,两兄弟不禁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气!
在他们面前三丈之处,赫然巍立着六个怪人!
这六个怪人,年纪由四旬到六旬不等,但是一律穿着无袖的靑衣和短到膝盖以上的裤子,而且全都长发披肩,赤着一双脚,看模样,像是从深山跑出来的野人!
他们一排横立着,神色阴沉,杀气腾腾!
尙大农别脸望了师弟楚云彪一眼,见楚云彪也是一脸迷惑之色,心知他也不知道对方六人的来历,当下抱刀一拱手道:「六位朋友尊姓大名?因何发出暗器袭击我兄弟二人?」
那六怪人沉脸不答,突然一飘身,分左右散开,很快的将尙大农和楚云彪困在核心,摆出了围攻的阵势。
尙大农笑道:「慢来!慢来!大家先把话说淸楚,在下尙大农,匪号无敌神刀;身边这个是在下的师弟,无影刀楚云彪;我们兄弟眼拙认不得诸位,希望诸位先报个万儿,让我兄弟拜识拜识,然后如果有动武的理由,再动手也不迟!」
六怪人听若未闻,仍是一声不响,游步慢慢向他们迫过来。
楚云彪忽然开声道:「诸位莫非是来自南方的『滇池六残』?」
六怪人依然不答话,一味向前迫来。
尙大农面色一变道:「不错,这六人必是又聋又哑的『滇池六残』!」
滇池六残,生长于云南滇池,却扬名于中原武林!
他们是同胞兄弟,老大刁鹏、老二刁鸿、老三刁鹤、老四刁鹰、老五刁鹤、老六刁鸣;由于六兄弟又聋又哑,因此无人知悉他们的师承来历,仅知他们武功高强,性情暴戾,动不动就要杀人。
而眼前的这六个怪人,从他们的面貌和年纪上看,分明正是滇池六残不错!
楚云彪眉心直打结,挫腰沉步,全神戒备着,一面说道:「师哥,这六人如是滇池六残,咱们兄弟今天只怕难免一场苦战了!」
尙大农满面凝重地道:「据说他们掌法奇异,身灵如猴,你可得小心应付。」
楚云彪道:「是——来啦!」
一闪身,刀出如电,朝已向自己纵扑过来的「一怪」的腰部横斩过去!
他号称「无影刀」,出手之快,自是可想而知;但是此刻朝他纵扑过来的这一个(以年龄揣测,应是老三刁鹤),却对他攻出的一刀没有一点应付困难的现象,只见他空中一式鹤子翻身,刚好使楚云彪的一刀走空,由他的脚下挥过,而他的纵扑之势,却毫不停顿,双掌张如鹰爪,向楚云彪直扑而至!
一瞬间,双掌已然抓到了楚云彪的面前!
楚云彪心头一凛,疾忙一伏身,反手一刀,改取对方的双脚。
这时,这个可能是老三刁鹤的怪人,身子仍在空中,但是距地面已不及四尺,他已无法再在空中施展身法躱避,然而眼看楚云彪的一刀即将砍中他的一双赤脚之际,蓦见他右掌一沉,只听「拍!」的一声,居然拍中了楚云彪的刀身,一股雄浑的力道,震得楚云彪的手中刀沉下一尺余,险险脱手掉落地上!
而紧接着,老三刁鹤已乘隙再拍出一掌,直取楚云彪的头上百会穴!
楚云彪心头发毛,叫得一声「好厉害!」猛可一旋身,左脚一抬,反向对方跨下踢去。
这一脚,踢得十分漂亮,老三刁鹤显然未曾料到,是以闪避稍迟,登时被踢中屁股,砰然声中,摔了个四脚朝天!
但是他背部才一着地,立即倒翻而起,又像一头猛虎,向楚云彪扑上去。
与此同时,两个年纪最大的怪人——老大刁鹏和老二刁鸿——双臂一张,疾如鹰隼电扑而至,加入围攻起楚云彪来了!
而其余三个怪人老四刁鹰、老五刁鹤、老六刁鸣——也一齐发动,攻上了尙大农。
刹那间,双方展开了一场恶斗。
尙大农是享誉武林十多年的刀法大家,手中一柄单刀,曾经击败过无数武林高手,可是现在以一敌三,却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这,并非显示他技艺平平,而是因为对手的武功高强之故——滇池六残,确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呢!
楚云彪在「斩魂十八式」上面的造诣,确实不在他师哥尙大农之下,自从下山行道以来,还未曾败过一阵,但今天,遇上了这滇池六残的为首三人,却也一开始就被迫得险象环生,他勉强迎战了数十招后,已知这一仗有败无胜,若不趁早脱身,只有死路一条,当下大声叫喊道:「师哥!还要打下去么?」
尙大农没有回答,他已被老四刁鹰、老五刁鹤、老六刁鸣围攻得连招架都来不及,没有工夫回答了。
楚云彪心中十分着急,猛扬三刀迫开刁鹏、刁鸿、刁鹤之后,纵身脱出战圈,又大声道:「师哥,咱们用不着跟这些哑巴拼命,走吧!」
尙大农仍是无暇作答!一柄单刀飞舞得密不透风,拼命抗拒着三残的攻势。
看样子,他是走不脱了。
楚云彪不愿独自逃命,因之又陷入刁鹏、刁鸿、刁鹤的围攻,再度陷入苦战。
滇池六残确实名不虚传,不但掌法怪异绝伦,身法也灵捷无比,纵跳翻飞,如猴似鸟,始终把尙大农和楚云彪紧紧困在核心!
双方又激战了数十招,尙大农忽被老五刁鹤一掌拍中臀部,登时向前仆倒。
老四刁鹰「哇!」的怪叫一声,乘机猛进,一掌对准尙大农的背心灵台穴劈下。
楚云彪看在眼里,心头大骇,急叫道:「师哥快躱!」
尙大农将身一滚,手中单刀顺势向上撩出,正好迎上刁鹰的手掌,但眼看就要得手之际,老六刁鸣,突然斜刺里一脚踢到,正中刀身,解了刁鹰之危。
而这时,刁鹤双掌齐出,以雷霆万钧之势,拍向尙大农的腹部。
尙大农长啸一声,双脚一缩一蹬,身形突如脱弓怒矢,低窜出数尺,间不容发的避开了刁鹤凌厉的攻势,继之一翻身,跳上一座坟头。
身法之灵活,亦不在滇池六残之下!
楚云彪一见大喜急道:「师哥,咱们走吧!」
话声中,上身向前一倾,单刀平刺而出,攻向老大刁鹏,左掌拍向左边的老二刁鸿,右脚倒踢身后的老三刁鹤,一下同时攻击三人!
他是想迫开三残,打开一条逃路,岂知弄巧成拙,刁鹏和刁鸿虽被他迫得停顿了一下,但身后的刁鹤却一把扣住他踢到的右脚。
这一扣,扣得他全身冒出了冷汗。
但是,他的反应却也敏捷异常,只见他大喝一声,上身猛的折回,一刀直向刁鹤的心窝刺去。
生死关头,他这一刀刺得奇快无比,几乎是刁鹤刚刚扣中他的右脚之际,他的刀尖已逼近刁鹤的心窝前!
刁鹤面色一变,只好松手暴退。
楚云彪情知刁鹏刁鸿必会乘机攻击,故立时一伏身形,手中单刀盲目的环扫而出。
虽是盲目出手,却刚好破解了刁鹏刁鸿的两招掌法!
于是,他再度获得脱困之机,当即抓住机会顿足疾起,一冲两丈七八,再一折身,势如殖星般的泻向正在围攻尙大农的三残,舌绽春雷大吼一声,一刀对准刁鹰的头上猛劈下去。
刁鹰见他来势凌厉,不敢出手抢攻,斜身滑步,避了开去。
楚云彪一泻落地,又一刀砍向刁鸣双足,同时急喝道:「师哥快走!」
尙大农得到帮助,压力大减之下,自然不再迟疑,立时一提眞气,疾纵而起,往外飞掠出去。
楚云彪亦随后掠起,如掠空之箭。
刁鹏「哇哇」大叫,突然一扬手,打出三支丧门钉,接着发足疾追。
三支丧门钉,一齐奔向楚云彪的背心!
楚云彪听到身后传来暗器破空之声,连忙反手挥出单刀,正好将三支丧门钉全部打掉,当然他不敢停下再战,脚下未敢稍停,飞也似的朝坟场外奔逃。
刁鹏追出了数丈之后,忽然停步不再追击,转身向随后赶到的五人打着手势,似是要他们放弃追敌……
由于滇池六残意外的放弃追击,尙大农和楚云彪因此得以安全逃离坟场,乘上原拴在坟场边的两匹坐骑,向西疾驰。
两兄弟奔驰一程,回头不见滇池六残追来,楚云彪才松了一口气,道:「好险,差点死在他们的手里!」
尙大农频频回头张望,道:「奇怪,他们怎么不追上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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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5 20:42: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疏星冷月人失色



楚云彪道:「这不很好么?」
尙大农也笑道:「愚兄也不想他们追上来,只是觉得奇怪罢了。」
楚云彪道:「滇池六残果然厉害,咱们若继续跟他们打下去,必死无疑!」
尙大农道:「他们成名武林已有二十多年,确是罕见的一流高手,不过若是一对一,咱们兄弟似乎可以获胜。」
楚云彪道:「小弟听说他们很少以多为胜,今天不知怎么搞的,一上来就联手攻击咱们,好像下定决心要杀死咱们似的,眞是没来由。」
尙大农道:「愚兄亦深感不解,如说他们是那甄贾谷兰的人,为甚么不去攻击破坏坟墓的那两个汉子,却反来攻击咱们兄弟?」
楚云彪道:「正是,如说他们奉命要杀死咱们,又何必留柬要咱们去部都森罗殿领死?」
尙大农道:「是啊!」
楚云彪道:「前面是个村鎮,咱们到鎮上去歇歇如何?」
尙大农道:「好,咱们必须把一切事情好好的硏究一下,以决定行止。」
两兄弟一边交谈一边飞驰,转眼进入鎮上,看见街上有一家饭馆,于是下马走了进去。
拣好座头,相对坐下,楚云彪喝了一口堂侩端上来的茶,望望拴在外面的坐骑,说道:「不知他们会不会随后追来?」
尙大农道:「大槪不会。」
他向堂僧点了几样酒菜,接着吩咐道:「外面那两匹马,替我们牵去后面刷洗一番,等下一并算账!」
堂僧应是退下。
不久,就将那两匹马牵到后面去了。
楚云彪笑道:「这下可以放心吃饭了!」
尙大农「唔」了一声,面呈严肃道:「咱们且硏究一下,你认为那甄贾谷兰既然『命令』咱们赴部都森罗殿领死,为何又要进入坟墓中伪死?」
楚云彪道:「她的目的,想必是要使某一方面的认定她确已死亡。」
尙大农道:「但是这样一来,她怎能先咱们赶到部都森罗殿呢?」
楚云彪道:「也许她并未打算亲自去部都森罗殿等候咱们,而要她的同党下手取咱们性命。」
尙大农道:「若是如此,那滇池六残是不是她的同党呢?」
楚云彪沉思了半晌,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尙大农迷惑地道:「怎么说?」
楚云彪道:「若说滇池六残是她的同党,那么刚才他们所以现身攻击咱们,最大的原因,必是要阻止咱们走近甄贾谷兰的坟墓。换言之,他们不愿咱们看到甄贾谷兰的面貌!」
尙大农点点头,注目问道:「假如他们不是甄贾谷兰的同党,那么他们攻击咱们的理由又是甚么?」
楚云彪道:「那就是他们误会咱们兄弟是甄贾谷兰的同党之故!」
尙大农道:「两者之间,你认为何者较对?」
楚云彪道:「前者!」
尙大农点了点头道:「不错。那韦、龙二人在破坏甄贾谷兰的坟墓时,咱们只躱在附近偸看,他们应该想到,假如咱们是甄贾谷兰的同党,岂肯看着韦、龙二人破坏坟墓而不现身阻止……」
楚云彪点头道:「正是,所以小弟相信他们滇池六残必是甄贾谷兰的同党!」
尙大农道:「可惜咱们都不认识韦、龙二人,不然就可知道甄贾谷兰是谁家媳妇了!」
说话之间,堂僧已将酒菜端上来,两人等堂僧走开后,便擧著吃起来。楚云彪一边吃一边摇头道:「那甄贾谷兰的身份也是一个谜。若照墓碑上的刻字来看,她分明是人家的妻子。可是刚才那韦姓大汉所说的一句话,师哥听到没有?」
尙大农道:「有的。他说甄贾谷兰还是一个处女!」
楚云彪道:「是啊!她既是一个姓甄男人的亡妻,怎么可能还是一个处女呢?」
尙大农苦笑了笑,道:「这件事,确是令人百思不解……」
楚云彪道:「她既然有意要使某一方面的人认定她已死亡,就不会用假的姓名,是不?」
尙大农一点头道:「当然!」
楚云彪道:「那么可以确定她的丈夫姓甄不错。师哥可知武林中有姓甄之人?」
尙大农摇头道:「愚兄不知。」
楚云彪皱眉一叹道:「如今咱们还要不要前往部都森罗殿?」
尙大农道:「经过刚才那番波折,愚兄也不知道该不该去了。」
楚云彪道:「小弟有一种感觉。觉得她要咱们去部都森罗殿,可能是一种骗局……」
尙大农目光一凝道:「怎说是一种骗局?」
楚云彪道:「她命咱们去森罗殿领死,说起来有些不通。因为她若只想收拾咱们性命。应该就在金陵下手,这样才能达到杀人灭口的目的,而如今她却要咱们远迢迢的赶三千多里路去部都受死,难道她不怕咱们在路上泄露她伪死的秘密么?」
尙大农沉吟道:「唔!有道理……」
楚云彪道:「所以,咱们不如再转回坟场看看,如滇池六残已经离去,如甄贾谷兰尙在该处,咱们就叫她出来,跟她谈个明白。」
尙大农想了想,摇了摇头,道:「这只怕没有用……」
楚云彪道:「师哥有何见解?」
尙大农道:「刚才滇池六残现身攻击咱们,如是要阻止咱们见到甄贾谷兰,那么他们此刻必然还在坟场上。」
楚云彪道:「他们不可能永远都守在那里不走吧?」
尙大农道:「当然!不过万一又被他们发觉,怕又难脱身了。」
楚云彪道:「咱们可以易容前去!」
尙大农「唔」了一声,没有立刻表示可否。
楚云彪道:「总而言之,甄贾谷兰既然尙在此地,咱们没有跋涉长途前往酆都找她的必要!」
尙大农点点头道:「也罢,吃过饭后,咱们就转回去瞧瞧,但用不着易容。愚兄对易容最不感兴趣。」
楚云彪感到不解,但未追问原因。当下低头默默的吃食起来。
XX XX XX
半个时辰后,他们回到了坟场上。
这才是未牌时分,温煦的阳光普照坟场,四下看来甚是宁静。
两兄弟在坟场上蹲伏窥视了一阵。楚云彪低声道:「看不见他们,大槪已经走了!」
尙大农道:「还是小心为妙。」
楚云彪道:「是。如发现他们还在那里,咱们就悄悄退回,不要再跟他们动手,跟哑吧打架最没意思,有理也说不淸。」
尙大农微微一笑,当先展动手脚,向坟场中匍匐前进;楚云彪随后跟着。两人爬过几丈坟地,就停下来窥望凝听。确定滇池六残未隐伏在近处,才又向前匍匐爬去。
不久,距离甄贾谷兰的坟墓已近了。
两兄弟同时抬头望去,只见那座坟墓的情形与先前无异。坟头开裂着,韦、龙两个汉子的尸体仍倒在原来的地方。而滇池六残不见踪影。
由于相距还有十来丈远,故无法看出甄贾谷兰是否尙在棺中。
楚云彪低声说道:「看样子,他们确然已离开了。」
尙大农挺身起立,游目四望,忽然面色一变,道:「咦!那是……」
楚云彪一惊道:「师哥发现了甚么?」
尙大农擧手一指右方道:「你看那边!」
楚云彪站起一望,只见右方五丈开外的一座坟墓倒着一个人,那个人面朝地上俯卧着,但从其形态和衣着上看,显然正是滇池六残中的一个,而且,他的头部血肉模糊。看样子死了,不禁大为惊奇道:「噫!他被人打死了!」
尙大农又振臂一指左方,失声道:「看,那边也倒着一个!」
一点不错,左方三丈外的一个土坑中,也倒着一具尸体。那人也是滇池八残之一。仰面朝天的躺着。但脸上亦是血肉模糊,看不出他是老几!
楚云彪惊骇不置,道:「过去看看!」
两兄弟奔到土坑前,发现数尺外的一座坟墓后面倒着两个。同样是额头破裂,脑浆外溢,满脸鲜血,死状甚惨。
楚云彪趋近仔细辨认,终于认出死的四人是老大刁鹏、老四刁鹰、老五刁鹤、老六刁呜。
尙大农神色连变,道:「再找找看!」
他一腾身形,飞上一座高大的坟碑站住,纵目四瞩,立刻又指着远处叫道:「那边又有一个!」
奔前一看一,死的是老二刁鸿!
楚云彪道:「还有一个老三刁鹤,咱们再找找看……」
两兄弟立时分开寻找,纵跳如飞,奔驰于丛冢上。但是,找遍了整个坟场,却未找到老三刁鹤的尸体。
尙大农道:「老三刁鹤必是逃掉了!」
楚云彪道:「师哥,你认为他们是死于何人之手?」
尙大农的眼睛不期然投向甄贾谷兰的坟墓,不胜骇异地道:「难道会是她么?」
楚云彪道:「如果是她,那么咱们先前的猜测是错了。滇池六残不是她的同党。」
尙大农面色有点苍白,喃喃说道:「如果是她,那么滇池六残和韦、龙二姓汉子便是同路人。既然如此,滇池六残在看曳韦、龙二人被甄贾谷兰杀死时,为何不去攻击甄贾谷兰,而反来攻击咱们兄弟?」
楚云彪皱紧眉头道:「正是,他们应该看得出咱们兄弟不是甄贾谷兰的同党……」
尙大农眼睛紧紧注视着甄贾谷兰的坟墓,道:「她在不在棺中?」
原来,他们发现滇池六残被杀之后,口中虽然不言,心中却都已想到下手者可能是甄贾谷兰。而滇池六残的功夫,他们已领敎过了,虽然滇池六残以多取胜。但令他们吃惊的正是这一点——既然滇池六残曾联手攻击他们,自然也会联手攻击甄贾谷兰。可是,现在的情形却是六残死其五,这除了表示甄贾谷兰身怀惊人的盖世武功之外,还有甚么别的解释呢?
因此,他们都对甄贾谷兰怀着一份畏惧,在寻找老三刁鹤的尸体,都不敢靠近甄贾谷兰的坟墓,也因此都不知道甄贾谷兰是否尙在棺中。
尙大农长长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过去瞧瞧吧!」
说毕,擧步朝甄贾谷兰的坟墓走去。
楚云彪拔出单刀,随后而上,低声道:「小心,若见她在棺中,不要走得太近!」
尙大农点一点头,神情紧张,一步一步的踏过去。
两兄弟走到距甄贾谷兰的坟墓约七尺之处,已然看到棺中的情景。
棺中没有人!
尙大农轻吁了一声道:「她不在!」
语气中,竟有欣慰之意。
楚云彪暗觉好笑,忖道:「这位师哥虽然继承了师父的一身武功,胆量却似不大……」
当下,大步走近坟旁,探头望望棺中,说道:「她必是追杀刁鹤去了。」
尙大农道:「咱们走吧!」
楚云彪一怔道:「走?」
尙大农道:「她已不在此地,而且此地死了七个人,咱们如不赶快离开,被人撞见了,只怕难脱嫌疑。」
楚云彪笑了笑道:「小弟的想法,刚好与师哥相反……」
尙大农「噢」了一声,望着楚云彪,等他说下去。楚云彪道:「头一层,她此刻虽不在此地,但小弟确信她还会回来。所以咱们应该留下来等她;其次,咱们在此等候,如被不相干的人撞见,可以不必理会,如是被滇池六残的同党撞见,正好可以由对方嘴里获知甄贾谷兰的身世来历。」
尙大农沉吟道:「可是,你如何向他们解释滇池六残不是咱们杀的?」
楚云彪道:「咱们即使不解释,对方可能也会明白滇池六残不是咱们杀的!」
尙大农不以为然地道:「是么?」
楚云彪肯定的答道:「是的!咱们兄弟用的是刀,而滇池六残是死于掌下。而且对方应知咱们兄弟无力击毙滇池六残。再说老三刁鹤也许已经逃脱,他可以证明谁是杀死他们五个兄弟的人。」
尙大农似觉有理,故未再表示反对,但从神态上看,仍似不大愿意留在坟场上等候。
楚云彪感到眼前这位师哥有些古怪,对某些问题的看法颇失正确。但以为他是因小蛮牛之死而激动而失去冷静之故。当下问道:「师哥是否认为咱们应该去部都森罗殿赴约?」
尙大农微微点着头道:「是的……」
楚云彪诧异道:「为甚么?」
尙大农一笑道:「愚兄也说不上来。只觉咱们似应前往酆都森罗殿一探虚实……」
楚云彪道:「可是,地狱公主甄贾谷兰人在这里呀!」
尙大农耸耸肩,在旁边一座坟墓前坐下来。
楚云彪在另外一座坟墓上坐下,缓缓又道:「小弟此番前来找师哥,原来是要与师哥商议寻找师父的。不意一到金陵就遇上了这许多怪事。现在咱们兄弟显然已卷入一场武林恩怨的漩涡之中,虽然咱们还理不出一个头緖来,但无论如何,小弟认为咱们应该舍远求近,先在此地等一等她。如不见她回来,再前往部都森罗殿不迟。」
尙大农问道:「师弟打算等她到何时?」
楚云彪道:「到明天早上,如不见她回来,咱们再走如何?」
尙大农点头道:「好吧!咱们今夜就在这坟场上捉拿女鬼!」
楚云彪道:「她如要回到坟墓来,必在天黑之后。而且说不定会有同党跟来。」
尙大农道:「不错,她武功再高也无法自行推土掩埋。一定会有人跟来,所以咱们要小心一些,也许与他同来之人一,武功比她更高哩!」
楚云彪道:「等下咱们得躱远一些,如见有人与她同来。不妨等那人走了后,再现身过来与她相见。」
尙大农笑道:「那人离去之前,必将推土为她掩埋,你要如何与她相见?」
楚云彪一指墓碑道:「只要扳开墓碑,就可见到她。那棺头上已被上次那个盗墓贼挖开了。」
尙大农一哦,起身走近甄贾谷兰的坟中空棺,伸头张望,说道:「这具棺木的棺头,已修补好了呢!」
楚云彪道:「没有吧?」
尙大农道:「有的,你过来瞧瞧。」
楚云彪起身过去,双手搭上棺身,低头去看,但是几乎还没看淸甚么的时候,蓦觉后脑「轰!」的一下,好像被甚么笨重的器具击中,登时失去知觉,上半身整个扑入棺中,昏迷不省人事了……
XX XX XX
夜色朦胧。
大地沉寂。
几颗稀疏的星星,在深蓝色的苍穹上眨着眼睛,像是在窥视人世间的一切诡秘;眼前,是一片稀疏的树林,一阵夜风吹来,树叶交头接耳,窃窃私议,也像是在议论或叹息人间的一切诡秘……
这是楚云彪睁开眼睛时,第一眼所看到的情景,他发觉,自己躺倒在一处陌生的树林下,因之,第一个在他脑海中生起的思忖便是:「我怎么会躺在这嚷?」
然后,他想坐起来。
可是,身子刚刚一动,立刻就有一朽明晃晃的刀搁到他颈旁,锋利的刀口轻轻抵着他的颈部,接着是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别动!」
刀,是从他头部后面伸过来的!
楚云彪顿时不敢动弹,他尽量把眼睛望上翻,但,仍看不见对方,当下,只好开口问道:「你是谁?」
来人冷冷说道:「别问我是谁,现在是我要问你!」
楚云彪道:「你不能让我坐起来么?」
来人道:「不能!」
楚云彪斜目一瞥抵在自己颈部的刀,笑了笑道:「这是我的刀啊!」
来人道:「如果你不老老实实躺着,你的刀一样可以割断你的脖子!」
楚云彪道:「是,有道理,现在有话就请开始问吧!」
来人道:「你是无影刀楚云彪?」
楚云彪道:「是。」
来人语气渐渐转为温和,说道:「我见过你一次,你在武林中的名气颇为不小。」
楚云彪一笑道:「多谢夸奖,阁下在甚么地方见过在下?」
来人道:「你不必追问,总之我曾见过你,记得你是无影刀楚云彪就是了。」
楚云彪道:「请继续问下去。」
来人问道:「你为何被人埋在甄贾谷兰的坟墓中?」
楚云彪神色大大一愕,失声道:「你说甚么?我被人……埋在甄贾谷兰的坟墓中?」
来人微诧道:「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楚云彪不胜惊骇困惑地道:「我一点都不知道!我只记得……只记得和我师哥站在甄贾谷兰的坟墓旁观看棺中情形,忽然被人击中,以后的事情,我就甚么都不知道了。」
来人一唔道:「当眞是这样么?」
楚云彪道:「不错。」
来人问道:「你师哥是谁?」
楚云彪道:「金陵武馆的主持人——无敌神刀尙大农。」
来人轻「啊」一声道:「原来你和无敌神刀尙大农是师兄弟……」
楚云彪反问道:「阁下没见到我师哥么?」
来人道:「没有。」
楚云彪道:「那么,他必是追击那袭击我的人去了,可是……我怎么会被人埋入甄贾谷兰的坟墓中呢?」
来人道:「如你所言皆实,你便是被偸袭你的那人埋入的!」
楚云彪道:「但我师哥为何不见了!」
来人道:「他可能也遭了毒手被埋在别处。」
楚云彪心头好像被刀子刺了一下,语声微颤道:「是……只怕是如此……」
他想到自己被敌人击昏之前,丝毫未察觉有人欺到身后,这表示偸袭自己之人武功十分高明,而师哥若是同时被对方击昏,对方必会把他的身体一起投入甄贾谷兰的棺中,但既然没有,便可証明师哥未同时遭受偸袭,但则师哥一定会与对方动上手,而师哥如是获胜,对方就不可能有机会掩埋自己了,除非敌人不止一个……
所以,他觉得师哥遇害的成份最大!
那么,偸袭者是谁呢?
甄贾谷兰?
抑或现在这人?
他不觉又尽力把眼睛往上翻,想看后面那人的面貌,一面又问道:「现在告诉我,你是何人?」
来人声调一沉道:「我是救你的人!」
楚云彪道:「贵姓大名?」
来人道:「我的姓名,你不必知道。」
楚云彪道:「你怎样救出我的?」
来人道:「我掘开坟墓,发现你躺在棺中,就将你拖出,后来发现你尙有一丝气息,便动手施救,你的命很大,若再是迟缓一些时候,可就回生乏术了。」
楚云彪问道:「你为何掘坟?」
来人默然不答。
楚云彪听他不回答,顿时猜出七,八分,道:「你是甄贾谷兰的人?」
来人冷然道:「不错。」
楚云彪道:「这就难怪你要掘开坟墓了。」
来人一字一字道:「关于甄贾谷兰的事,你们师兄弟知道多少?」
楚云彪道:「可以说到现在还一无所知。」
来人道:「既一无所知,怎会跑到这儿来?」
楚云彪道:「我们不得不来,因为我们不愿跋涉二千多里的长路。」
来人道:「这话甚么意思?」
楚云彪道:「你们的地狱公主甄贾谷兰留柬要我们师兄弟在一月之内前往部都森罗殿领死,可是她人却还在这里,可见那是一种骗局,我们兄弟可不愿上当受骗!」
来人似是听糊涂了,失笑一声道:「嘿,你到底在说甚么呀?」
楚云彪轻哼道:「你不知道?」
来人道:「莫明其妙!」
楚云彪道:「你可以去问你们的地狱公主。」
来人笑道:「不必,甄贾谷兰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我不知道的,她没有留柬要你们去部都森罗殿领死,她也没有『地狱公主』这个绰号!」
楚云彪又是一阵大愕,睁大两眼,惊疑万分的叫道:「当眞?」
来人道:「一点不假,如果她要取你们师兄弟的性命,刚才她就不会放过你了!」
话声一顿,继道:「老实告诉你,刚才我原打算一掌劈死你,后来还是她阻止我的,她说你被人活埋在她的坟墓中,必有一段隐情,故要我救醒你,带你来此问个明白。」
楚云彪觉得自己的一条命正操在对方手里,对方实无扯谎的必要,故相信对方所言不是虚假,也因此大为震惊,叫道:「这就怪了!难道有人冒充甄贾谷兰不成?」
来人道:「你把一切说给我听听!」
楚云彪道:「你让我坐起来如何?」
来人道:「不!」
楚云彪心知对方必有某种原因不愿让人看到他的面貌,当下轻叹一声道:「好,我把一切经过告诉你,事情是这样的,数日前的一个深夜里,我由此经过,欲入城找我师兄尙大农,就在经过坟墓边之际,突然看见一个少年由坟场中奔出,神色惊慌,一路频频颤呼有鬼……」
他一口气说到进入坟场看到甄贾谷兰的空棺及盗墓贼的尸体时,才停顿下来。
来人追问道:「之后呢?」
楚云彪道:「由于在下本身有事,故没有兴趣去追究女鬼是眞是假,帮着那少年掩埋他父亲的尸体之后,即离开坟场,继续赶路,天亮之后,赶到金陵武馆,见到了我师哥……」
来人揷口问道:「你就和你师哥谈起女鬼杀死盗墓贼之事?」
楚云彪道:「是的,没有人警告我不可以谈,是不是呢?」
「说下去!」
「我们兄弟断定女鬼必是假的,换言之,我们知道甄贾谷兰是伪死,因此我师哥便派门下出去查访,结果得不到甚么线索,因为那卖棺材的人被你们杀死了。」
「之后呢?」
「因为事不干己,故我们没有继续深入调查,但就在那天中午,我们金陵武馆发生了一件怪事,我师哥的一个三岁儿子被人抱走了。经四出寻找打听,据说有人看见一个老婆子抱着一个小孩匆匆忙忙出城而去,我师哥立即追出,岂知到了那天晚上,忽然来了一个瞎子,他姓潘,是专在城中替人揑脚的,他说有人要他带口信到金陵武馆来……」
他有条不紊的敍述着,一直说到自己由马鞍山的煤矿中脱险归来,才又告一段落。
来人听了颇为惊奇,道:「是倒是有些离奇古怪,那抱走尙一龙的老婆子和引诱你去马鞍山之人,是不是同党?」
楚云彪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来人道:「废话!」
楚云彪道:「不是废话,当时我们兄弟硏究的结论是:如那老婆子与那人是同党,那么他们要杀害的就不是我师哥,而是我了。」
「怎么说?」
「他们想杀死我,却又怕杀不了我,因此就施出诡计,先叫老婆子抱走尙一龙,引诱我师哥离开金陵武馆,然后再遣人来说尙一龙在马鞍山,要我师哥立刻带赎金去救人,在那种情形之下,他们料到我一定会冒充我师哥前去,也料到我为了救尙一龙,必肯冒险进入矿穴中,所以,我认为他们要杀的是我。」
「你大槪太好管闲事,因此才有人想收拾你的性命。」
「我倒以为是因无意间发现了别人的一项阴谋,因此他们想杀我灭口!」
「哼,你认为是我们干的?」
「当时确是这样想,所以我师哥决定深入调查女鬼之事,我们去找承造甄贾谷兰的坟墓的周赐福,但是却发现他已在二天前上吊死了——那又是你们的杰作吧?」
「没有,我们没有杀害那造墓之人。」
「眞的?」
「我现在可以一刀割下称的头,所以你该相信我没有说谎的必要!」
「那么,周赐福是谁杀的呢?」
「说不定他是自己上吊死的。」
「不,他没有自杀的理由。」
「继续说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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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5 20:43: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风凄月冷神秘夜



「周赐福一死,我们已无线索可寻,只好放弃调杳一,那知第二天早上,正当我们有事欲离开金陵之时,突然闻报馆内一个名叫小蛮牛的门徒在柴房吊死了。」
「又是被人谋杀的?」
「正是,我们在小蛮牛的身上找到一纸白笺,那上面写着限令我们兄弟在一个月之内前往部都森罗殿领死之言,署名是『地狱公主甄贾谷兰』八个字。」
「哼,竟有这等怪事;你们兄弟因此就赶到了这里来了?」
「不,我们决定前往部都一行,就于今早离开了金陵城——」
「打算去领死?」
「不,打算去为小蛮牛报仇;而走了数十里路经过坟场时,我们觉得应该顺便进入坟场看看甄贾谷兰的坟墓……」
当下,便将撞见韦、龙二汉子挖掘坟墓,后来被甄贾谷兰抓死,以及滇池六残突然现身攻击,他和师哥不敌而逃,后又转回坟场,发现滇池六残中的五个横尸场上等情,详细的说了出来。
叙述完毕,接着问说:「那韦、龙二姓汉子,是你们的敌人吧?」
来人道:「是的。」
楚云彪道:「他们掘挖坟墓的目的,是要知道甄贾谷兰是眞死抑是假死,但后来却见财起意,故在下认为他们死得活该。」
来人「唔」了一声。
楚云彪又道:「那滇池六残中的五个,是被你们杀死的吧?」
来人道:「不错。」
楚云彪道:「他们与韦、龙二姓汉子,是不是同党?」
来人道:「不是。」
楚云彪讶道:「那么,他们是何来路的?」
来人道:「我不知道。」
楚云彪道:「你们为何把他们杀了?」
来人道:「他们不死,甄贾谷兰假死的秘密就会传到江湖上去了。」
楚云彪道:「好像跑掉了一个老三刁鹤?」
来人道:「是的,我们正在全力追缉中,他逃不出苏境一地的!」
楚云彪道:「你们确知他们与韦、龙二姓汉子不是同党么?」
来人道:「绝对不是。」
楚云彪道:「他们有没有刺探甄贾谷兰的秘密的理由?」
来人道:「没有。」
楚云彪道:「这就怪了,他们既非韦、龙二姓汉子的同党,又非刺探你们的秘密而来的,为何跑去那坟场呢?」
来人道:「你不以为他们是冲着你们师兄师弟去的么?」
楚云彪心头一动,大悟道:「对了!他们一上来,不问靑红皀白动手就打,似是打定主意要收拾我们兄弟之命,如此看来,他们必是那掳走尙一龙及冒充甄贾谷兰一方的人,但是……」
来人轻笑道:「又有何疑问?」
楚云彪道:「如果他们是那冒充甄贾谷兰的人派来的,可有些矛盾,因为那个假甄贾谷兰既要我们兄弟去部都受死,又何必派滇池六残在路上围攻我们呢?」
来人道:「这问题很容易找出答案,他们所以突然现身围攻你们,打算收拾你们的兄弟之命,是因见你们进入坟场,看到了甄贾谷兰抓死韦、龙二姓汉子的情景,他们知道如果让你们和眞的甄贾谷兰谈上话,假甄贾谷兰的阴谋就无法实现了。」
楚云彪愈想愈觉对方的推断十分正确,不禁称赞道:「阁下分析事情如此精确,令人可佩!」
来人笑道:「我是旁观者淸。」
楚云彪想到了下落不明的师父和「抓痒老人申屠杰」、「酒虫饶衞公」三人,觉得滇池六残很可能与师父等三人的失踪有关,当下问道:「阁下带在下至此,打算如何处置?」
来人道:「释放你,不过要有条件。」
楚云彪道:「请说。」
来人道:「你须发誓不得将甄贾谷兰伪死的秘密宣传出去。」
楚云彪道:「这倒使得。」
来人严声道:「本来,凡是知悉甄贾谷兰伪死之人,我们都不肯放过他,但你可以例外,因为我们知道你不是我们的敌人,而且知道你是一位君子,为人行事颇为正直,故不忍杀害你。」
楚云彪道:「谢谢。」
来人道:「这对你等于是一种恩惠,所以你得遵守诺言,不得泄漏我们的秘密。」
楚云彪道:「好的,我如泄漏秘密,天叫我不得好死,但是万一江湖上传开了你们这件秘密,你们可不要怀疑是我泄漏的,因为眼下已不止我一人知道这件事了。」
来人道:「我们会捉到那刁鹤的!」
楚云彪道:「除了刁鹤之外,可能还有别人知道。」
来人道:「那就只有你师兄尙大农及其门下,我希望你立刻赶回金陵武馆,严嘱他们守口如瓶,否则,一经查出是他们泄漏的,可别怪我们心黑手辣!」
楚云彪道:「好,我会去关照他们,但有一点你们也得想到,那刁鹤在被你们擒获之前,可能已将你们的秘密泄漏出去了。」
来人道:「他又聋又哑,且不识之无,大槪不致很快泄漏秘密,我们已在周围百里之内布下重重眼线,他逃脱不掉的。」
楚云彪道:「我有一个请求,我很想明白他们六兄弟围攻我们兄弟的原因,假如你们擒到他,可否让我盘问他一下?」
来人道:「我已下令格杀勿论,所以你这个要求,只怕办不到。」
楚云彪道:「假如你们的人擒到他而尙未处死他呢?」
来人沉吟有顷,道:「可以,届时我会派人去金陵武馆通知你。」
楚云彪欣喜道:「谢谢!虽然我还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却觉得阁下是一位可结交的朋友,但愿以后我们能面对面的结识一番。」
来人道:「现在我要走了,在我尙未走远之前,希望你不要坐起来。」
楚云彪道:「请你等一下,在下尙有事情要请敎。」
来人问道:「何事?」
楚云彪道:「在下想问阁下两个问题,如阁下愿意相告,在下人格保证,决不泄漏出去。」
来人说道:「你可以发问,但是我不一定肯回答。」
楚云彪道:「好,第一个问题是:那韦、龙二姓汉子是什么来路之人?」
来人道:「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
楚云彪道:「第二个问题是:甄贾谷兰为何要伪死?」
来人道:「这个问题,更不能回答!」
楚云彪一笑道:「既如此,阁下可以去了。」
来人不答。
楚云彪又道:「在下一切遵照阁下帰咐便是,阁下请去吧!」
来人仍不作答。
楚云彪诧异说:「阁下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来人依然不答话!
楚云彪大感困惑,道:「阁下莫非反悔不愿释放在下了?」
来人好像死了一般,不言不动!
楚云彪一颗心扑扑狂跳,微微一耸肩膀道:「如果阁下改变主意——」
只说到这里,他就陡地住口,接着是一脸的苦笑!
原来,他一耸动肩膀,原抵在他颈部的刀就松开了!
这表示什么呢?
表示来人早已离开了,只不过没拿开抵在他颈部的单刀罢了。
也就是说:来人把刀柄悄悄搁在地上,人则情悄的离去,毫无声响的走了。
好高明的轻功!
楚云彪移开单刀,一跃而起,摸着颈部直发苦笑,暗忖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更有强中手,此言果然不错,我楚云彪今后若想出人头地,可得再下苦功才行……」
他情知对方已走得无影无踪,故也不抬头去看一眼,俯身拾起单刀揷回鞘中,擧步便走。
但只走了两三步,他就停下来,摆头四望,喃喃自语说:「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该何处去?」
四下,一片黑暗,分不淸东南西北,也看不见一点灯光,看来是一片荒无人烟地!
他一边张望一边又暗忖道:「我应该回坟扬去寻找师哥的下落,但坟场在那一方向呢?」
最后,他选定了来人逸去的方向,迈步走去,他认定来人必会再去坟场,现在顺着他逸去的方向走,也许可以找到那座坟扬。
现在,最使他焦虑的就是师哥尙大农的生死,他努力不敢去想像师哥已经死了,他希望师哥是追击敌人离开了坟场,但是他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师哥惨死的景象——倒毙在坟场上,或被埋在地下!
所以,他急着想赶回坟场找一找。
疾步行约二,三里,忽见前面不远处,有两义灯光在一片丘陵上晃动,当即加快脚步奔去,临近一瞧,才看出远看像是丘陵的地方,原来正是坟场,他果然找回坟场来了!
他立即弯下身子,提轻脚步行去,因为他断定坟场上那两盏灯,必是属于甄贾谷阑一方之人物,他们必是在重修甄贾谷兰的坟墓。
但是,也可能是甄贾谷兰敌对一方之人,因此他想悄悄掩近窥视。
那知才潜行到烦场边上,耳中就听到了一缕冷峻的,细如蚊呜的传音道:「你又来干什么?」
听语气,正是刚才那人!
楚云彪嘛了一跳,情知身形已然败露,当下也以传音问道:「是刚才那位朋友么?」
那人的传音细语,由附近嬝嬝传来,道:「假如你再走入坟场一步,就不是朋友了!」
楚云彪吸了一口气,传音道:「在下是回来寻找我师哥的——」
那人截口道:「我可以替你找一找,假如找到了,明后天我派人去通知你,你回去吧。」
楚云彪犹豫不决,道:「我师哥可能被埋在地下或某一座旧坟中,阁下愿意代劳,固然很令在下感激,不过……」
那人冷冷问道:「不过什么?」
楚云彪道:「在下总要亲自去寻找一番才能安心。」
那人道:「我会仔细的替你找,假如你师兄被埋在这坟场上,一定可以找到,你放心好了!」
楚云彪道:「要是没找到的话——」
那人又截口道:「你回金陵武馆等候一两天,如没有人去通知你,便表示你师兄不在此地。」
楚云彪想到对方原可杀死自己,结果却反释放自己,就凭这一点,自己就不该再与对方发生争执,当下答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在下这就返回金陵武馆便了。」
那人道:「坟场左侧有两匹马,那是你们师兄弟骑来的吧?」
楚云彪道:「是的。」
那人道:「你可以牵回去。」
楚云彪道:「谢谢。」
他绕到坟场左侧,果见两匹马尙在,于是乘上一匹,牵着另一匹,动身返回金陵城。
此时,约是三更时分,四野一片黑暗沉静,他顺着驿道徐徐而行,心头一片茫然……
仅仅一日之间,就有这许多变化,实是他始料所不及,但是现在要返回金陵武馆,却更使他感到难过,因为见到尙大农的妻子夏美凤时,他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事情的发生,虽非他之过错,然而,归根结底,如非他前来金陵,似乎也就不会发生了。
而且,事情到此并未结束,虽然已证明眞的甄贾谷兰与一切无关,但假的甄贾谷兰一定不肯就此甘休,如果她获悉自己遇救复活,必会再去金陵武馆生事,而她暗我明,防患不易……
自己孑然一身,死了不要紧,师哥却是有家小之人,万一假的甄贾谷兰转对嫂子和尙一龙下手,那实在太可怕了……
想着想着,他的心房上,像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
拂晓时分,回到金陵城来了。
当他驰至金陵武馆下马时,金陵武馆的墙门还关闭着,他敲了一阵门,才听到里面有人应道:「来了,是哪一位?」
楚云彪答道:「是我。」
里面之人显然未听出他是楚云彪,又问道:「尊姓大名?」
楚云彪道:「快开门,我是楚云彪!」
里面那人「啊!」了一声,急急的打开墙门,吃惊的瞪着楚云彪道:「原来是楚师叔!您……您怎么转回来了?」
他是尙大农颇为器重的门徒,姓古名冠雄;是三个奉命看守武馆中的一个。
楚云彪把两匹马牵入馆中,问道:「你师父有没有回来?」
古冠雄惊诧道:「没有啊,楚师叔不是和家师一起要去酆都森罗殿的么?」
楚云彪神色凝重地道:「我们在路上遭遇了意外,失散了——我们离开之后,这儿有没有发生事故?」
古冠雄一听他们在路上遭遇意外,更是惊骇,道:「没有,这儿不曾发生事故;楚师叔和家师遭遇了什么意外?家师是不是……是不是……」
他显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但却不敢明说了出来。
楚云彪道:「我也不知道令师现在是怎么个情形,你现在快去把你师母接回来,就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快去!」
古冠雄惶然一哦,拔脚便往门外奔去。
另外两个奉命看守武馆的门徒——任世华和郁文锦——正于此时由屋内奔出,他们一见楚云彪突然复返,而且牵着一匹马,情知发生变故,登时面色大变,双双奔到楚云彪面前急问道:「楚师叔,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云彪道:「到厅上去说吧!」
三人进入厅上坐下,楚云彪才把昨天早上离开金陵后所遭遇的一切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刚刚叙述完毕,尙大农的妻子夏美凤已抱着儿子尙一龙,在古冠雄的陪同下,急匆匆的走入厅上来了!
她一脸忧急,见到楚云彪,劈面就问道:「云彪叔,你师哥怎么样了?」
楚云彪起身道:「嫂子请安坐,容小弟详细禀告便了——」
夏美凤还是抢着问道:「他是不是遇害了?」
语声发颤,似已失去冷静。
楚云彪忙道:「没有,师哥可能是追赶敌人去了,说不定等下就可返回,事情是这样的……」
于是,他又将经过情形述说一遍。
夏美凤脸色苍白,又惊又急道:「如此看来,你师哥必然也遭了毒手了!」
语毕,萎然跌入椅子里,精神似要崩溃了。
楚云彪连忙安慰道:「嫂子暂莫悲伤,师哥下落不明,并不能表示他已遇害,也许他因追赶敌人另有发现,一时不克回来罢了。」
夏美凤默默的垂泪,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过了一会,才有气无力地道:「冠雄,世华,文锦,你们三人立刻分头出去把居住在本城的师兄弟全叫回来!」
古冠雄,任世华,郁文锦三人恭声应是,立刻跑了出去,分头叫人去了。
楚云彪黯然道:「这都是小弟的过失,要是小弟不来,就不致发生这些事……」
夏美凤语带哽咽道:「不,这不是云彪叔的过错,云彪叔不用自责!」
楚云彪长叹一声,垂头不语。
夏美凤缓缓道:「照云彪叔所说,那眞的甄贾谷兰与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并无关联,是不是?」
楚云彪点点头道:「正是,昨夜释放小弟那人,小弟虽不知他是何许人,却觉他不像在说谎。」
夏美凤道:「本来,你们兄弟认为那『地狱公主甄贾谷兰』之杀害小蛮牛,下书叫你们去部都森罗殿领死,都是因你发现她『伪死』的秘密之故,但现在既然证明她不是那个眞的甄贾谷兰,显然她之杀害小蛮牛及叫你们去部都领死,是另有原因的了?」
楚云彪道:「是的,小弟相信那天一龙之被掳及小弟在马鞍山煤矿中的遇险,也一定都是她的杰作!」
夏美凤道:「那么,她冒充甄贾谷兰蓄意要杀害你们兄弟,总有个原因吧?」
楚云彪道:「她冒充甄贾谷兰,可能是临时生起的主意,至于想杀害师哥和小弟的原因,只怕与师父的失踪有关……」
夏美凤道:「云彪叔是说,她因某种原因杀害了师父他老人家,现在又想来杀害你们兄弟?」
楚云彪道:「是的,她怕我们会查出师父失踪的眞相而找她报仇,因此她要斩草除根,先下手为强!」
夏美凤轻嗯一声,似是同意他的见解。
楚云彪激动地道:「惭愧的是,师父和抓痒老人申屠杰,酒虫饶衞公失踪已数月之久,小弟却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找不出来!」
夏美凤没有接腔,她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的丈夫,每个女人总是最关心自己的丈夫,如果自己的丈夫没有什么不对劲,她才有心情去关心别人。
楚云彪道:「嫂子要叫众门徒回来,可是要他们分头去寻找师哥的下落?」
夏美凤道:「正是,云彪叔有何意见?」
楚云彪道:「没有,不过昨夜释放小弟那人曾答应代为寻找,他的意思是不愿有人进入坟场干扰他们的行动,所以嫂子可否先叫他们寻找坟场以外的地方,等过了今天,如未找到师哥,再叫他们进入坟场寻找?」
夏美凤脸色冷了一下,道:「对方这种要求,似乎太不近情理吧?」
楚云彪道:「他们安排甄贾谷兰伪死,必有某种重大的原因,他们不愿秘密外泄,因此又警告我们不得把甄贾谷兰的伪死传扬出去,否则将对我们不客气,小弟之意是:既然他们的事情与我们无关,而且昨夜他又肯释放小弟,似乎——」
夏美凤接口道:「好吧,他们修造坟墓,一天,的时间就够了,等下我先叫兄弟们在坟场以外的地方寻找,如无发现,明天再入坟场搜索。」
楚云彪道:「还有,等一下嫂子须严嘱兄弟们不要把甄贾谷兰伪死的秘密说出去,免得招惹无妄之灾。」
夏美凤点点头,未再启口。
楚云彪又问道:「嫂子昨夜住在哪个门徒的家里?」
夏美凤道:「本城北街口魏员外的家,他儿子魏灵玉是你师哥的得意门徒。」
楚云彪又问道:「那里安全么?」
夏美凤抬起双眸,冷静地道:「如果那个假甄贾谷兰有意伤害我们母子,我想没有一块地方是安全的,所以我决定回武馆来住,免得连累人家。」
楚云彪觉得她的见解甚对,接口道:「嫂子可以回馆居住,但夜里要多小心一些才好。」
夏美凤搂紧怀中的儿子尙一龙,怆然一笑,道:「我不放心的,就是一龙这孩子,他是我的命根子」
不久,尙大农的门徒已陆续回到武馆,一共有七十四人之多。
夏美凤把他们集合在练武场上,将尙大农和楚云彪昨日离城后的发现和遭遇详细述说一番,然后说道:「现在我有两件事情要交代,第一:那个眞的甄贾谷兰的伪死,与我们无关,今后你们不得对人提及,以免惹祸上身;第二:你们立刻出发去找拙夫下落,两人一组,以那座坟场为中心,向四面寻去,如无发现,明日午时回到武馆来。」
她伤心过了一阵后,现在已恢复常态,发号施令,指挥若定,确是女中丈夫。
众门徒啣命去后,金陵武馆又恢复平静,楚云彪说道:「嫂子,小弟也去参加搜索吧?」
夏美凤道:「不,云彪叔应该留在馆中,一有消息,才能赶去处理。」
楚云彪觉得有理,故不坚持,只在场上来回踱步。
夏美凤幽幽一叹,道:「万一大农有了意外,我眞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云彪安慰道:「嫂子莫担忧,师哥一身成就,在当今武林中亦属顶尖人物,小弟相信他必可平安归来的。」
夏美凤道:「若照云彪叔的描述,那人在袭击云彪叔时,云彪叔既毫无所觉,只怕武功异常高强,你师哥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楚云彪道:「不然,那人的武功若远超过师哥和小弟,他就用不着偸袭小弟了,所以小弟认为师哥即使不能取胜,要全身而退应无问题。」
夏美凤苦笑道:「既是如此,他怎么还不回来呢?」
楚云彪道:「小弟刚才说过了,师哥必是有所发现,故一时不克赶回。」
夏美凤摇了摇头道:「不,云彪叔被人击昏在先,如果他未遭杀害,岂肯看着云彪叔被人埋入坟中?」
楚云彪道:「也许敌人有两个,因此师哥无法分身阻止。」
夏美凤道:「那么,已过了这么次,假如他未遭毒手,为何不回坟场救你出来?」
楚云彪顿感无词以对;这一点,他也早想到了,只是不愿在她面前说出来罢了,因为他要尽量安慰她,不叫她伤心绝望。
夏美凤又幽幽一叹,抱起一龙道:「云彪叔劳顿了一日一夜,想必又饥饿又疲乏,如今且请入内歇歇,我去弄些吃的,待会再命丫头去请你。」
说罢,往屋内走去。
楚云彪沉默的踱着步,他不觉得饿,也不感到疲困,他只感到胸中郁闷焦灼。
他不停的踱步,不停的长嗟短叹,频频的擧目望向墙门,希望师哥无恙归来……
这一天,他只入内吃了一碗饭,其余的时间,都在练武场上等候。
夕阳西沉,一天过去了。
尙大农仍然杳如黄鹤。
派出去找的七十多个门徒,亦无一人归来!
楚云彪心中的一丝希望,跟着夕阳渐渐沉了下去……
XX XX XX
次日中午,派出去找的七十多个门徒陆续的回到金陵武馆,而带回来的消息,都是同样的一句话:「毫无发现!」
夏美凤容颜憔悴,坐在厅上,默默无言,人人都看得出她在尽力压抑悲伤。
整个大厅上,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着!
楚云彪首先打破沉寂,凝容说道:「嫂子,小弟想带这些兄弟前往坟场搜索一番,妳看如何?」
夏美凤黯然道:「好吧。」
楚云彪立即转对众门徒道:「古冠雄、任世华、郁文锦,你们三人仍留在馆中,小心保护你们的师母,其余的人都随我来!」
于是,七十多人浩浩荡荡离开了武馆,一路出城,直奔汤山脚下的坟场而来。
前夜,那个属于甄贾谷兰一方的神秘人物曾答应楚云彪代为在坟场上去找尙大农的尸体,又说如未派人去金陵武馆通知,便表示未找到尙大农的尸体,如今已过了一大半,那个神秘人物并未派人来,显然,可确定尙大农未死在坟场上,但是楚云彪却不肯死心,所以他要澈底搜索一遍。
当然,他并不希望找到师哥尙大农的尸体,相反的他希望不要找到。
半个时辰后,一行七十多人已然赶抵坟场。
楚云彪道:「诸位兄弟,这座坟场甚大,但我们有七十多人,相信可以踏遍每一块土地,现在我们开始进入去找,如见到新堆成的坟墓,不妨掘开察看,但看过之后,须即修好,不可弃置不顾——好,现在开始!」
于是,七十多人立即散开,进入坟场搜索。
楚云彪则直趋甄贾谷兰的坟墓。
甄贾谷兰的坟墓,业已修造完峻,而那个神秘人物,以及前天死在坟场上的韦、龙二姓汉子和滇池六残中的尸体,也都一个不见了。
甚至连一滴血渍都已找不到!
楚云彪对甄贾谷兰的墓碑伫立着,心中疑云丛生,他为了去找师哥的下落,虽然已无心情顾及其他,可是,眼前这座坟墓,仍然无法使他能视若无睹。
因为,眼前这座坟墓中,正躺着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一个身世如谜,而名叫甄贾谷兰的女人!
她为甚么要伪死?
她的伪死,是一种阴谋?抑是在逃避甚么?
她将一直伪死下来,直到眞死为止?抑或在适当的时机「复活」过来?
凡此种种,都使楚云彪百思不解,如入五里雾中。
这时,尙大农的一个门徒走到楚云彪身边,说道:「楚师叔,我们在那边发现一座无碑之坟,是新掩埋的,经掘开后,发现里面共有七具死尸,楚师叔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楚云彪问道:「那七具死尸中,有五具是不是穿着无袖短衣和短裤的?」
那门徒道:「正是。」
楚云彪道:「那是滇池六残中的五兄弟;另外两具,一个是彪形大汉,一个是瘦削汉子?」
那门徒点头道:「不错,不错。」
楚云彪道:「他们两人,一姓韦一姓龙,是被甄贾谷兰抓死的,不必看了。」
那门徒「哦」了一声,视线移向眼前的甄贾谷兰的坟墓上,面露惊色地问道:「那个女鬼,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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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5 21: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是眞是假费猜疑



楚云彪点了点头。
「她……此刻就在墓中?」
「嗯。」
「她为何要伪死?」
「不知道。」
「她躺在墓中,难道不会窒息而死么?」
楚云彪道:「她可能练了某种神玄功夫,可以不需呼吸………」
「她的伪死,必有某种阴谋,譬如想欺骗某一个人……」
「唔。」
「刚才在武馆中,我们师母说这个女人与我们无关系,吩咐我们不得对人提及——」
「不错,正如你所说,她的伪死,可能欺骗某一入,因此她不愿秘密外泄,她的一个同党前天晚上把我救出坟墓,要我关照你们守密,所以你们须得对此严守秘密。」
「弟子倒觉得她的伪死已无法保密了。」
「哦?」
「咱们虽然可以为她保密,但有一人却不见得肯替她保密!」
「谁?」
「冒名下书要楚师叔和家师前往酆都森罗殿那人!」
「对了,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对方既然冒用甄贾谷兰之名,就表示他对甄贾谷兰的事情十分淸楚。」
「那位释放楚师叔的神秘人物,对冒名者是不是很表重视?」
「他没有表示要追究那冒名者。」
「如若他不追究,那只有一种解释了……」
楚云彪顿觉这个门徒很有头脑,不由对他打量起来,含笑问道:「你的意思是:如若他不追究冒名者,就表示根本没有冒名者,而杀害小蛮牛及下书要我和令师前往部都的甄贾谷兰,也就是眼前这个甄贾谷兰?」
那门徒点点头道:「是的。」
楚云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门徒一躬身道:「弟子魏灵玉。」
楚云彪一哦笑道:「原本你就是接待你师母回家暂住的魏灵玉,你很有心思,果然智慧过人。」
魏灵玉受到夸奖,有些不好意思,脸色一怔道:「那里,楚师叔太夸奖了。」
楚云彪道:「你的推测颇有道理,不过那神秘人物有没有去追究那冒名者,咱们不得而知,因此还不能武断没有冒名者,而且那冒名者的目的是要杀死我和令师,如说咱们怀疑的『冒名者』其实就是甄贾谷兰的话,那么,前夜那神秘人物岂肯释放我?」
魏灵玉道:「楚师叔说得是。」
楚云彪咬唇沉思有顷,又道:「不过,你的猜疑颇有价値,因此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魏灵玉十分高兴,恭谨地道:「楚师叔有何差遣,请吩咐便了。」
楚云彪拉着他走离甄贾谷兰的坟墓数步,低声问道:「你胆子大不大?」
魏灵玉呆了呆道:「楚师叔是指何而言?」
楚云彪道:「譬如夜里独自一人就在坟场上,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魏灵玉笑道:「弟子认为这不需要甚么胆量,坟场在夜里与白天并无两样!」
楚云彪道:「既是如此,你今夜就在此留下,找个地方躱藏起来。」
魏灵玉点头道:「好的,楚师叔要弟子做甚么事?」
楚云彪一指甄贾谷兰的坟墓道:「暗中观察监视这座坟墓,看夜里会有甚么古怪事情发生。」
魏灵玉欣然道:「是,弟子遵命。」
楚云彪道:「但不论看见甚么或听到甚么,你都不能轻擧妄动,你只要暗中观察监视,到天亮之后,再赶回馆中向我报告。」
魏灵玉道:「是的。」
楚云彪道:「这件任务,对你可能十分危险,我应该亲自来才对,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必须留在馆中保护你师母和一龙的安全。」
魏灵玉道:「应该如此!」
楚云彪又道:「我也可以多派一人陪你一起留此监视,但人一多,就容易暴露形迹。」
魏灵玉道:「对,楚师叔放心好了,弟子不怕鬼,不会误事的!」
楚云彪道:「现在你再去参加搜索吧。」
魏灵玉应声而去。
楚云彪也开始在附近搜索,希望找到一些师哥失踪的蛛丝马迹。
散布在整个坟场的七十多个门徒,也不停的来回寻找着,有的则在挖掘可疑的坟墓。
约莫一个时辰后,坟场的每一寸土地,都被踏遍了,几座可疑的坟墓也都掘开察看过了,所得到的结果,仍是四个字——毫无所获!
楚云彪反而有一种欣慰之感,因为这至少已证明师哥未死在坟杨上;他觉得自己的猜测也许是对的,师哥可能是在追击敌人的时候另有发现,因此未能立刻赶回,当下向众人说道:「停止搜索,咱们回城去吧!」
于是,除了魏灵玉一人留下之外,其余之人均随着楚云彪动身回城。
回到金陵武馆,已是掌灯时分,楚云彪向夏美凤报告搜寻经过,夏美凤忧喜参半地道:「既然找不到他的尸体,就表示他可能还活着,但为甚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呢?」
楚云彪道:「这有两种可能,一是师哥追敌时另有新发现,譬如发现师父失踪的秘密;二是师哥不幸为对方所擒,被对方擒禁于某处,一时无法逃回来。」
夏美凤点了点头,愀然说道:「如今,该怎么办呢?」
楚云彪道:「只好继续寻找了,明天,再叫兄弟们四出搜索,只要师哥未遇害,总有找到的一天的。」
一夏美凤苦笑不语。
楚云彪长叹一声道:「这几件事情,都发生得太突然,太毫无道理,所以小弟实在不知该如何着手……」
夏美凤道:「你师哥未曾与人结下深仇大恨,云彪叔好像也没有,但突然间发生了这许多变故,我想可能如云彪叔所说,与师父他老人家的神秘失踪有关,而果眞是对方有斩草除根的打算,那么对方可能还会再来生事,特别是云彪叔,可要多加小心才好。」
楚云彪冷笑一声,道:「小弟不怕他来,只怕他不来!」
夏美凤道:「大农不在,这七十几个门徒就交由云彪叔指挥,云彪叔打算怎么办,只管吩咐他们便了。」
楚云彪道:「好的,嫂子请回房歇息,夜里若有事,就开声呼叫,小弟会立刻赶去。」
夏美凤点点头,起身转回屋内去了。
楚云彪随即来到饭堂,与众人共进晚膳,叮嘱大家夜里各自小心提防,把兵器带在身边,随时准备应变,又派了几个人要他们轮値把守于夏美凤的房外四周,一切指派停当,吃罢晚膳,便即回房暂歇。
二更鼓后,楚云彪立即起床,装束停当,把刀佩挂在腰上,便开门而出。
明月皎洁,夜凉似水,馆中四处,看来甚是静谧。
楚云彪擧步往夏美凤的厢房行来,看见一个门徒抱刀肃立于天井上,便住足问道:「有没有甚么情况?」
那门徒答道:「没有,一切平静如常。」
楚云彪道:「注意防备,不可松懈。」
那门徒躬身道:「是的!」
楚云彪继续往兄嫂夏美凤的房间走来,来到房门外,见另一个门徒抱刀立在簷下暗处,乃又住足问道:「有无发现?」
那门徒摇头道:「没有。」
楚云彪道:「如发现有夜行人欺近此处,须立刻开声呼叫,不得单独与来人动手。」
那门徒唯唯而应。
楚云彪绕院走了一遍,见每一边那有人站哨,于是转往各处巡视。
原来,除夏美凤的卧房之外,其他地方,楚云彪并未多派人站哨,这是他有意的安排,他要让敌人有机会潜入武馆,如此他也才有机会接触敌人。
巡视过了整个武馆,见无任何异状,他便纵身飞上内厅的屋簷上,在一处黑暗的角落里坐下来。
这是他早先看好的一处地方,从这屋簷上看去,可以对兄嫂夏美凤的房间和自己的房间一览无遗,他认为敌人若要来,对象必是自己或是兄嫂夏美凤母子,因此他只要看住这两处地方,便可发现敌人的踪影。
他不敢断定敌人必会在今夜侵入武馆生事,但他不能不防,同时这也是唯一可以接触敌人之法。
夜,十分恬静;风,轻轻的吹着;人,静寂无闻,如果不是在等待敌人的来临,凭添一片紧张肃杀的气氛,这应是一个美丽的夜晚……
不久,三更鼓,由远处的城门上,遥遥传了过来。
楚云彪知道一般夜行人都喜欢在三更过后开始行动,故立刻抖擞精神,注意搜视起来。
但是,足足静候了一个更次,仍然不见敌人一点踪影,一切平静无事。
楚云彪颇为失望,暗忖道:「看来敌人是个异常狡猾的人物,他知道我在等候,因此不来了。」
他又再等了一阵,见无动静,便决定再去四下巡视一番,当即跃身跳落地上,仍往兄嫂的房子外走来。
夏美凤的房外,已换了另四个门徒在把守,楚云彪一一问过话,得知无事,乃又转向各处巡视。
最后,来到了院后柴房。
这间柴房,即是那天小蛮牛「上吊」之处。
楚云彪一眼见到柴房时,心头就为之一震!
因为,他发现柴房的门半开着,早先他曾来柴房看过,那时柴房还是关得好好的呢!
有敌人潜入柴房?
或者,那门是被风吹开的?
不!柴房的门开关时,都会磨擦着地面,如非强风,是吹不开它的!
楚云彪一念至此,再不迟疑,连忙轻轻撒出单刀,提轻脚步潜行到柴房门边蹲了下来,凝神谛听起来。
听了一会,却听不出一点声响。
哼,莫非敌人已经走了?
如果敌人已经离开柴房,他将会去何处呢?
当然不是找自己,便是找兄嫂夏美凤母子!
楚云彪想到这一点,更加不敢怠慢,立即一扬脚,「砰!」的一声,踢开了柴房的门,紧接着闪身而入。
运目一望,顿时面色大变!
柴房中果然有人!
但不是敌人,而是尙大农的一个门徒!
他的情形,和小蛮牛完全一样,一根绳子套着他的颈子,双目圆睡,舌头吐出,笔直的悬在梁上,看上去已气绝多时了!
楚云彪心中震骇已极,脱口叫道:「天哪!」
然后,他没有多停留,立时倒退纵出柴房,返身朝院中疾奔。
因为,他已确知敌人潜入馆中,而敌人既然已不在柴房中,不是已经逃出,便是侵入院内,因此他必须立刻去阻止敌人的进一步行动。
奔前数步,尙大农的两个门徒已闻声迎面赶到,齐声惊问道:「楚师叔,发生了甚么事?」
楚云彪急声道:「敌人已潜入馆中,在柴房内杀害了一个兄弟,你们快去通知大家起来搜敌!」
语毕,纵身疾起,有如一缕轻烟,飘向院中。
转眼间,已奔回到兄嫂夏美凤的房外,只见守在门外的门徒,仍抱刀而立,似无任何发现。
楚云彪急问道:「有没有发现敌人?」
那门徒一楞道:「没有啊!」
楚云彪趋前敲门,喊道:「嫂子!嫂子!妳请醒一醒……」
房中的夏美凤显然未曾睡着,立时应声道:「云彪叔,甚么事情?」
楚云彪道:「有敌人侵入馆中,又在柴房内杀害了咱们一个兄弟!」
夏美凤惊啊一声,旋闻一阵蟋蟋蟀蟀的穿衣之声,接着房门一开,抱着一龙走出,满脸惊骇的问道:「敌人呢?」
楚云彪道:「尙未发现,可能已经走了,也可能尙潜伏在馆中。」
夏美凤道:「快去瞧瞧!」
说着,抢先向后面柴房走去。
楚云彪仗刀紧随其后,一边走一边游目搜望,提防敌人突然现身袭击。
这时,全馆门徒均已惊醒,纷纷抄刀奔出房间,开始在各处搜索敌人,整个武馆顿呈紧张起来。
夏美凤问道:「被杀害的是哪一个?」
楚云彪道:「小弟叫不出他的姓名。」
夏美凤又接着问道:「敌人是用何手法杀害他的?」
楚云彪道:「跟小蛮牛一样!」
夏美凤脸色一变道:「又是吊死的!」
楚云彪道:「正是!」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柴房外。
这时,已有十几个门徒,围聚在门口喧嚷咒骂着,人人神色愤慨,又惊又怒。
夏美凤冷然道:「你们快去搜索敌人,不要站在这儿穷嚷!」
那十几个门徒一闻此言,才一関而散,分头搜索敌人去了。
夏美凤走入柴房一看,不由泣然落泪,道:「他是蔡三郞,是我的表弟……」
楚云彪一刀挥出,斩断上面的绳子,左手接住蔡三郞堕下的尸体,使他仰躺下来,然后解下套在他颈上的圈套,凝声道:「他的身子已呈僵硬,分明已死去半个时辰之久……」
夏美凤蹲下身子,伸手一抚蔡三郞的双目,使他闭上眼睛,神情悲伤地道:「三郞表弟这一死,我眞不知该如何去向我姨丈解释才好?」
楚云彪垂头一叹,道:「小弟防患不力,十分惭愧!」
夏美凤哽咽道:「我这表弟,今夜也曾轮値守夜么?」
楚云彪道:「是的,小弟派他把守后门,原以为敌人若来,对象必是小弟或嫂子,因此,小弟就藏身于内厅簷上守望,却没想到敌人又对兄弟们下手……」
夏美凤惨笑道:「看这情形,对方当眞要逐一诛灭我们金陵武馆的人了!」
楚云彪忽然想起对方可能又在死尸身上留下字柬,当下伸手探入蔡三郞的胸怀掏摸,果然摸出了一封信笺,一看上面有「无影刀楚云彪启」七个字,不由冷笑道:「哼,果然是冲着小弟来的!」
夏美凤急道:「快拆开看看!」
楚云彪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笺,展开一看,只见白笺上写着如下数语:「楚云彪:你如不愿看见尙大农的妻子及门下逐一被杀,须即前来河南鬼谷领死!
地狱公主甄贾谷兰白」
字体与前相同,是出自女人的手笔!
夏美凤也同时看到了那张信笺上的交字,不禁吃惊地道:「又是地狱公主甄贾谷兰!怎么又是她呀!」
楚云彪亦感万分迷惑不解,紧皱双眉道:「是的,照说她应该明白咱们已知她是假的甄贾谷兰,自然不应再署名为甄贾谷兰才是……」
夏美凤恨声道:「也许并无假的甄贾谷兰,这个杀害咱们两兄弟,一再要你们兄弟前去领死的女人,就是此刻躺在坟墓中那个甄贾谷兰不错!」
楚云彪摇摇头道:「不,如果这个署名为『地狱公主甄贾谷兰』的女人就是坟墓中那一个,昨夜那个神秘人物就不会释放小弟了。」
夏美凤道:「但如果这一个是假的,她何以仍要冒用甄贾谷兰之名呢?」
楚云彪道:「也许她是故意如此……」
夏美凤冷笑道:「怎么说?」
楚云彪道:「也许她想借刀杀人要利用小弟去对付那个眞的甄贾谷兰,又也许她冒用甄贾谷兰之名并无特殊用意,只想困扰咱们而已。」
夏美凤道:「那么,她前一封信要你们兄弟去部都森罗殿领死,这一封信却要你去河南鬼谷领死,如此反复无常,又是何意思?」
楚云彪道:「小弟也是想不通她改变地点的用意。」
夏美凤问道:「你去不去?」
楚云彪点头毅然道:「当然要去!」
夏美凤道:「你不以为这是她的一种调虎离山之计?」
楚云彪苦笑一下道:「大槪不是,妳看今夜小弟守在馆中,结果仍被她杀害了一个兄弟,如果她想杀全馆之人,似乎用不着调开小弟!」
话声一顿,继道:「如今她既有信息来,为了解救师哥,不管她布下任何阴谋诡计,小弟仍要去闯一闯!」
夏美凤轻叹一声道:「我仍然觉得坟墓中那个甄贾谷兰很有可疑……」
楚云彪道:「不,如果是她,那么她杀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即是在杀人灭口,而要杀人灭口,就决不会用自己的眞姓名!」
语至此处,收起信笺,站了起来。
此刻,他的脸上有着无比坚毅之色,虽然他对敌人还一无了解,但是他却已下定决心,决与敌人周旋到底。
这时,尙大农的门徒已纷纷回到柴房来,都道未找到敌人,也未发现有其他伤亡。
楚云彪吩咐几个门徒开始料理蔡三郞的后事,又命几个留在柴房看顾,便与夏美凤离开柴房,往院中走来。
夏美凤叹道:「云彪叔打算何时动身?」
楚云彪道:「小弟希望天亮就走,只是嫂子和兄弟们——」
夏美凤揷口道:「云彪叔只管放心前去,这里的一切,我自会料理。」
楚云彪道:「小弟认为仍应将兄弟们遣散为佳,嫂子意下如何?」
夏美凤道:「好的,等办完三郞表弟的后事后,再遣定他们便了。」
楚云彪对夏美凤问道:「嫂子也将去魏灵玉的家暂住?」
夏美凤点点头道:「是的……如果不是为了一龙这孩子的安全,我很想跟随云彪叔前去会会那敌人!」
楚云彪道:「这可不必了,由小弟一人前去就行了。」
夏美凤道:「云彪叔也要格外小心,对方要云彪叔去鬼谷,想必又有一番安排。」
楚云彪道:「小弟自会小心。」
夏美凤道:「信笺中说的那座鬼谷,不知是怎么个情形?」
楚云彪道:「小弟未曾去过,不甚了解,据说鬼谷在河南登封县东南,为六国时鬼谷先生所居之地。」
夏美凤幽幽一叹道:「这个女人眞是鬼气森森,先是要你们兄弟去鬼都,现在又要云彪叔去鬼谷,难道她眞是一个女鬼?」
楚云彪冷哼一声,冷笑道:「她是一个活的女鬼!」
两人进入内厅坐下,夏美凤把酣睡的儿子一龙放在一旁,又道:「那座鬼谷距此不知有多远?」
楚云彪略作估计之后,答道:「约有一千余里,大槪十一、二天便可到达。」
夏美凤道:「那么,一个月之后,云彪叔如未回到此处……」
楚云彪接口道:「那就表示小弟已遭不测,那时嫂子可带一龙走避他鄕隐居,然后慢慢暗访敌人踪迹,待一龙长大之后,叫他为父报仇。」
夏美凤戚然道:「但愿不致如此……」
谈话间,天色渐亮了。
楚云彪正想回房打点行装,忽见魏灵玉快步走入厅中,不由神色一振道:「啊,你回来了!」
魏灵玉脸上挂着一片惊骇之色,一面向师母和楚云彪行礼,一面急问道:「师母,楚师叔,听说蔡师弟遇害了?」
夏美凤默然点了点头。
魏灵玉又问道:「杀蔡师弟的人,又是那个『地狱公主甄贾谷兰』?」
楚云彪答道:「正是。」
魏灵玉叫道:「那一定是假的!那个眞的甄贾谷兰昨夜并未离开坟墓!」
楚云彪早就断定杀害小蛮牛和蔡三郞的是假的甄贾谷兰,故闻言并不感意外,只问道:「昨夜你守在坟场可有何发现?」
魏灵玉道:「有的!昨夜又有人去破坏甄贾谷兰的坟墓,并把棺中的甄贾谷兰杀了!」
楚云彪心头一震,不觉起立问道:「你亲眼看见的?」
魏灵玉点头道:「是的,昨夜弟子照楚师叔的指示躲藏在甄贾谷兰的坟墓附近,到了三更时分,坟墓上突然出现了两个蒙面人——」
楚云彪截口道:「看得出他们是谁么?」
魏灵玉摇头道:「看不出,从他们的话声推测年纪似乎都在六旬以上,一个身材雄伟,一个有些矮胖,他们出现之后,立刻动手掘坟,很快就将棺木掘出,那个身材雄伟的蒙面人立刻就要开棺,那个身材矮胖的蒙面人阻止了他。他说:『且慢,咱们既是来察看她是不是伪死,就该防着她一些!』那身材雄伟的蒙面人笑道:『嵇兄以为,她若是伪死,有可能躱在棺中么?』那矮胖的蒙面人摇头笑道:『不,活人被埋在坟墓中是不可能生存的,如果她是伪死,她必然已不在棺中,如果她在棺中,那便表示她确已死亡。』那矮胖蒙面人道:『还是谨愼一些的好,须知咱们派来侦察的两个人已经失踪了。』——」
楚云彪脱口道:「说的必是韦、龙二汉子;如此看来,韦、龙二汉子与他们必是同党,而他们的身份地位必在韦、龙二汉子之上一,因此才用一个『派』字。」
魏灵玉道:「是的,必是如此!」
楚云彪道:「之后呢?」
魏灵玉道:「那身材雄伟的蒙面人听了矮胖蒙面人之言,似觉有理,便说:『好,先试探一下!』说着就拔出一柄长剑,剑尖朝下,对准棺盖运力刺了下去!」
楚云彪吃惊道:「那一剑估计可刺中甄贾谷兰的那一部位?」
魏灵玉道:「心窝!」
楚云彪道:「棺中的甄贾谷兰,有没有发出惨叫?」
魏灵玉道:「没有,那一剑刺得很快,如是正中心窝,她那里还叫得出来!」
楚云彪道:「好,继续说下去。」
魏灵玉道:「那身材雄伟的蒙面人一看棺中毫无动静,就笑着说:『嵇兄你看,没有甚么啊!』那矮胖蒙面人道:『凡事谨愼一些,总是好的,现在把剑拔出,打开棺盖来看看吧!』那身材雄伟的蒙面人,于是拔出长剑,然后用手指将棺盖上的铁钉,一一拔出,看他那毫不费力之状,显然是武功十分了得。」
楚云彪道:「他们交谈的每一句话,你都不要漏掉,详细说出来。」
魏灵玉道:「是,那身材雄伟的蒙面人接着轻轻揭起棺盖,矮胖蒙面人随即亮火折子察看棺中的情形,他们看了几眼后,矮胖蒙面人嘿嘿一笑道:「看来咱们是太多疑了!』身材雄伟的蒙面人接口笑道:『可不是,不过,如果她是伪死,刚才我这一剑也已要了她的命了!』矮胖蒙面人沉吟道:『可是,咱们派来侦察的两个兄弟,怎么失踪了呢?』身材雄伟的蒙面人道:『可能是在侦察的时候,被对方的人撞见而遭杀害了。』矮胖蒙面人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接着便把棺盖盖上,用手指压下铁钉,堆土掩埋起来。」
楚云彪问道:「完了?」
魏灵玉道:「是的,他们把坟墓修复得与原来的样子相同,就双双离去。」
楚云彪皱眉道:「奇怪,怎么有这种事情?」
夏美凤问道:「云彪叔发现甚么可疑之处。」
楚云彪闪动着一对星眸,沉吟道:「从这位魏兄弟的敍述,听来似乎那两个蒙面人在揭开棺盖之后,确曾看到了棺中的甄贾谷兰……」
夏美凤点点头道:「那是当然。」
楚云彪道:「而且,他们见到的甄贾谷兰必是死的——死于中剑之前!」
夏美凤动容道:「不错,如是中剑之后才死的,必有流血的现象,但从那两个蒙面人的谈话听来,似乎他们并未发现甄贾谷兰有流血的情形!」
楚云彪神情激动地说道:「是啊!这不是太奇怪么?」
夏美凤沉思有顷,道:「也许,他们看到的甄贾谷兰已非眞的甄贾谷兰,而是一具由别处移入的女尸!那也就是说,甄贾谷兰利用一具女尸来代替了她!」
楚云彪道:「若是如此,那两个蒙面人何以看不出来?」
魏灵玉揷口道:「甄贾谷兰如用一具女尸来代替她,自然会将那具女尸的脸部化装得与她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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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5 21:36: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心雄刀快闯鬼谷



楚云彪一想有理,不由连连点头道:「嗯,可能是如此……」
夏美凤道:「这种推测如若不错,那么甄贾谷兰已不在棺中,昨夜杀害三郞表弟的凶手,又有可能是她了。」
楚云彪摇头道:「不,小弟仍然觉得她不是杀害小蛮牛和蔡三郞的凶手,因为她杀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即是在保守她伪死的秘密,既然是为了保守秘密,就不会用她『甄贾谷兰』这个姓名。」
夏美凤冷笑道:「云彪叔始终认为她是在杀人灭口?」
楚云彪点头道:「除此而外,她没有杀人的理由!」
夏美凤道:「我认为不是如果她要杀人灭口,她首先应该立刻下手除掉云彪叔才对,但她并未这样做,她先是要你们兄弟去酆都领死,如今又要云彪叔去鬼谷领死,这种措施,都与『杀人灭口』的理由不合,所以我认为她杀害小蛮牛和蔡三郞,以及要云彪叔去鬼谷领死的原因,绝对不是在杀人灭口!」
楚云彪觉得她的分析颇有道理,不由注目问道:「然则,如果这个署名为『地狱公主甄贾谷兰』的女人确是那个曾在坟墓中伪死的甄贾谷兰不错,那么她杀害小蛮牛和蔡三郞,以及要小弟去鬼谷的理由又是甚么呢?」
夏美凤道:「目前,我也不知道她为何要杀人及要云彪叔去鬼谷,但可假定为她的这些行为可能与师父的失踪有关。」
楚云彪道:「那未免太巧了,事情是因小弟无意间发现她的伪死而起的啊!」
话声微顿,又道:「而且,假如说师父的失踪与她有关,她应该是我们的敌对人物,既是敌对人物,那夜那个神秘人物怎肯放走小弟?」
夏美凤似觉无法解释,不由苦笑一下道:「我看,云彪叔还是得走一趟鬼谷才能分晓了!」
楚云彪起身道:「是,小弟这就回房去打点行装。」
XX XX XX
骑着一匹红鬃骏马,楚云彪离开了金陵城,取道西北疾进。
由于接连发生了许多离奇诡谲的事故,而他又一直处于被动的地位,因此这一路上他时刻警戒提防着,并暗中察有无敌人跟踪。
但一连走了五、六天,都是风平浪静,没有人现身袭击,也未发觉有人跟踪尾随。
这天,他已走到皖北与豫境交界的烈山脚下,走上一条树林夹道的僻静山路……
路,蜿蜒于烈山之下,十分崎呕陡削,也许就因险仄难行之故,他策骑走了一大段路,都未遇上一辆马车或一个行人。
日头已渐偏西,没有一点风,路旁的丛林静静的停滞不动,因此除了他的坐骑响着「得得」的淸脆蹄声之外,四周显得异常幽静,静得令人有些不自在。
楚云彪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不觉探手握了握腰上的佩刀,凝神戒备着。
就在这时,一件东西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张冥币!
它被穿钉在一枝伸在路上的横桠上,钉住它的,是一支丧门钉!
而且,冥币上似有字迹!
楚云彪心头微微一震,连忙勒住坐骑,定睛一望,只见那张冥币上写的是「死路,行人止步」六个字,不禁面色一变,暗忖道:「哼,甚么玩意儿?莫非有线上人物在此凶杀或做案?不,凶杀不会选择在道路上,做案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只怕又是冲着我楚云彪来的……」
他沉思半晌之后,忽地微微一笑,一抖马索,继续驱驰前进。
走到钉着冥币的横桠下面,他一伸手将冥币扯下,撕得粉碎,扔去路旁,冷笑道:「鬼谷未到,鬼喽囉就先出现了?」
山路,愈来愈狭窄,两边的树木,枝梗均向中间伸展,遮蔽着天空,光线十分幽暗,眞有走入鬼蜮世界之感!
行约十来丈,情况来了!
一条黑影,蓦然由树梢上飘下,挡住了去路!
这人,年约六旬,身躯又瘦又高,面如瘦猴,颜骨高耸,一双蛇眼和一对粗眉向下倒垂着,再加上身穿一袭黑袍,倒像是城隍爷座前的谢将军!
楚云彪自出道以来,见过的怪异人物不在少数,但像今天这个满身鬼气之人,却是初次见到,不由心头微懔,当下勒停坐骑,静坐不动,等着对方发话。
黑袍怪人双目迸射着熠熠凶光,一面打量着他,一面口发「桀桀」怪笑道:「小子,你瞎了眼是不是?」
声如破锣,刺耳已极!
楚云彪却未被他的气势唬倒,淡淡一笑道:「没有,在下眼力甚佳,任何魑魅魍魉均能看的淸淸楚楚!」
黑袍怪人面孔一沉,道:「不然,你是不识字的?」
楚云彪含笑道:「在下读书不多,有些文字确是不识得。」
黑袍怪人道:「冥币上的那六个字,你也识得么?」
楚云彪道:「那六个字,在下倒是识得,只是它带着一些邪气,容易吓着路人,因此在下就把它撕碎了。」
黑袍怪人面容一狞,咧口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桀桀怪笑,然后一字一字道:「很好,你小子叫何姓名?」
楚云彪道:「敝姓楚,草字云彪。」
黑袍怪人粗眉一扬道:「无影刀楚云彪?」
楚云彪点头道:「正是。」
黑袍怪人冷笑道:「原来你就是名满武林的无影刀楚云彪,怪不得如此骄傲狂妄!」
楚云彪一笑道:「在下只是不怕魑魅魍魉罢了,何骄傲狂妄之有?」
口中笑答着,心中却感到奇怪起来。
他原以为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但对方既不识得自己是楚云彪,便表示对方在路上钉冥币禁止路人通行,必非为了对付自己,当下接口问道:「阁下大名,能否见告?」
黑袍怪人冷哼一声,冷冷道:「你竟不知老夫是谁?」
楚云彪笑道:「是的,在下见识不广,不识得你这位大人物。」
黑袍怪人十分生气,道:「老夫姓董名图,人称『一见不吉董无常』的便是!」
楚云彪听得面色一变,脱口道:「啊,敢情阁下便是方今武林令人闻名丧胆的『一见不吉董无常』董老前辈!」
他的吃惊,并非「虚情假意」,他的确听过这个「一见不吉董无常」的大名,知道他是一个武功高强,生性凶残,无恶不作的巨魔。
一见不吉董图看见楚云彪面有惊色,不由有些得意,道:「既知老夫之名,应知闯入老夫禁区的后果吧?」
楚云彪点头道:「是的,听说闯入你的『禁区』之人都难逃一死……」
一见不吉董图脸上升起一抹冷酷的悪笑,缓缓道:「你可以例外,因为你不知那张冥币是老夫的标志,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跪下向老夫磕几个头,老夫就放你过去!」
楚云彪笑道:「董老前辈眞会说笑话!」
一见不吉董图怒道:「老夫说一不二,绝不是说笑话!」
楚云彪仰头哈哈笑道:「但听入在下耳中,却是一句笑话!」
一见不吉董图双睛一暴,怒声道:「你不磕头么?」
楚云彪笑道:「少废话,别人怕你董无常,我楚云彪可一些也不怕!」
一见不吉董图勃然大怒,厉吼一声,双臂一张,如鹰展翼,做势便要扑过去。
楚云彪摇手笑道:「等一下,我还要请敎阁下一件事,等下再打不遅。」
一见不吉董图喝叱道:「有屁就快放!」
楚云彪道:「阁下今日在这路上划下禁区,不知有何贵干?」
一见不吉董图厉声道:「你不配知道!」
楚云彪微微一笑道:「你不说,想是怕我揷手管你的闲事?」
一见不吉董图气得七窍生烟,鬼叫道:「好小子,竟然胆敢对老夫口出不逊,你也撒泡尿照照面子,凭你小子这样一个后生小辈,也配管老夫之事么?」
楚云彪道:「只要我有兴趣,别说是你,就是你家十八代老祖宗的事,我也照管不误!」
一见不吉董图再也按捺不住怒火,狞容厉啸一声,欺身疾进,一掌平胸推出,喝道:「躺下!」
一股凌厉掌风,于喝叱声中,疾卷而至!
楚云彪早有防备,长笑一声,身子一倾,由右边翻落,脚未着地,刀已出鞘,如电一闪,劈向对方左肩头。
他出道一年多即博得「无影刀」之誉,其刀法之快自是可想而知,几乎是一见不吉董图的一掌刚刚发出,他的刀已攻到董图的左肩之前!
董图面色一变,连忙拧身一错步,间不容发的避过了楚云彪的一刀,紧接着又大吼一声,双掌齐扬,应手卷出两股狂颷,攻向楚云彪胸口。
楚云彪身形倏地右掠,也在间不容发的情况下避开他的攻击,然后右脚一点路旁的一株树身,借力折身飞回,凌空一刀,对准对方胸门挂下!
这一刀,势如雷电下击,凌厉奇快无比!
董图对于楚云彪的快动作显然一时无法适应,虽是立即斜身闪避,仍然未能完全避开,只听「飕!」然一响,鬓发已被楚云彪的宝刀削下一大撮。
还好没伤着头部!
但这一下,已使他惊得魂飞魄散,只见他一斜身掠开一丈七八,伸手摸摸鬓发,面红耳赤的吼叫道:「好小子,原来你是『刀痴』的门下啊!」
楚云彪飘身落地,却不乘势进攻,微微一笑道:「不然,你以为我是谁的门下?」
董图道:「老夫只道你是山西「快刀翁』的门徒,一时大意,才输了这一招……」
言下之意,是表示输招乃因心存轻敌之故。
楚云彪渐渐看出这个凶名远播的「一见不吉董无常」是个喜欢倚老卖老而又死爱面子之人,心中暗暗发笑,接口道:「那么,现在阁下已知我是『刀痴』的门下,可不要再存轻敌了。」
董图道:「当然!咱们重来过!」
话声中,抢步疾进,台然一掌拍出,应手又是一股狂风卷了过来。
掌风,较前强猛一倍不止!
楚云彪不敢大意,身形疾转。滑步闪避,同时右手宝刀一式「燕子抄水」挥向对方下盘。
董图这一回果然机警了不少,一见掌风击空,立时移形换位,很巧妙的让开楚云彪的刀势,再于次瞬间一抬右脚,猛踢楚云彪腰部。
楚云彪喝声「来得好!」身子站立原地不动,只略一倾身,宝刀一沉,迎着对方踢到的右脚挥斩下去。
董图反应亦快,即时缩回脚,转攻上方,左掌骈伸二指,飞点楚云彪双目……
两人愈打愈快,刹那间互攻了十几招,居然势均力傲,难分上下。
又打了数十招后,楚云彪突然大喝一声,发出「斩魂十八刀」中最厉害的一招「魂断三截」,但见刀光上下闪动三下,便听董图闷哼一声,缠斗顿止,接着便见董图身形倒纵而起,一下暴退出两丈开外。他的黑袍,破裂了三处,一处在胸上衣领,一处在心口,另一处在腹部!
而且,三处裂口都是横的,长度也一样,这情形使人一眼就看出「斩魂十八刀」的厉害,如果楚云彪有意取董图之命,董图的身子此刻业已被斩成三截!
董图的面色一阵靑一阵白,他睁大一对蛇目,不胜惊骇的望望破裂的黑袍,又望望楚云彪,嘶声道:「小子!老夫承认你们师门的『斩魂十八刀』十分高明!」
楚云彪笑道:「你肯认输,倒是难能可贵!」
董图突然恢复凶暴之态,桀桀尖笑道:「不过,老夫虽然输了,你小子今天却也别想活着离开此地!」
楚云彪一怔道:「你还想打么?」
董图道:「不错!」
楚云彪失笑道:「要打可以,不过我建议你去找几个帮手来!」
董图厉笑一声道:「老夫的帮手早就来了!」
一言甫毕,山路两旁的树林中,人影幢幢出现,有如幽灵般的走出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年纪五十到六十不等,像董图一样,身穿黑袍,相貌均极丑恶,望之如四尊凶神恶煞,令人不禁打心底泛起一股寒栗。
他们手中各握一件武器,乃是剑,哭丧棒,斧,方天画戟;个个面挂恶笑,杀气腾腾!
楚云彪暗暗吸了一口冷气,忖道:「一见不吉董无常一向独来独往,今天却出现了这四个同党,而且他们衣着相同……哼,莫非他们五人是某一帮派中的人物?」
思忖一闪而过,当下鎮静的朗笑一声道:「很好,这还差不多!」
董图冷笑道:「别怪老夫以多取胜,因为今天你小子非死不可!」
楚云彪笑道:「不打紧,这样对你董无常才算公平,如果我不敌被杀,我决不抱怨就是,但你能先为我介绍介绍这四位高人么?」
董图道:「江湖人称『北邙四丑』,老大雷霆剑花猛,老二霹雳斧花威,老三独角龙花武,老四笑面虎花俊!」
楚云彪也听过「北邙四丑」之名,当下向他们一一点头为礼,笑道:「幸会,幸会。」
北邙四丑但笑不答。
董图道:「小子,姑念你无心犯错,要是你有什么未了之事要办,不妨说出来,老夫愿替你去完成!」
楚云彪摇摇头,笑道:「没有!没有!我只有一点疑问,要是你肯据实回答,我就可以死得瞑目啦。」
董图一哼道:「你有何疑问?」
楚云彪道:「你们五人今天在此划下禁区,究竟是另有图谋,抑是故意安排着等候我的?」
董图道:「你小子与我们无仇无恨,我们干么要在此等候你!」
楚云彪道:「我倒觉得你们是冲着我来的——你们和滇池六残是不是同党?」
董图叱道:「少废话,我们与滇池六残毫无交情!」
楚云彪微微一笑道:「数日前我在某地遇上滇池六残,他们和你们一样,与我无仇无恨,但是他们也想杀死我……」
董图狞笑道:「老夫今天想收拾你,是因为你撕毁了老夫的标志!」
楚云彪见北邙四丑已站好攻击位置,心知无法善了,乃正色道:「我还有一句话要说:你董无常既然为了一点细故立意要杀死我,那么我为了自衞,出手自不留情,等下你们若有伤亡,可别怪我手段狠辣。」
董图道:「我们五人如死在你刀下,那是学艺不精,决不怪你。」
楚云彪身形微挫,沉声道:「好,你们可以动手了!」
董图于是向北邙四丑一打眼色,五个人立时摆出攻击姿态,慢慢移步向楚云彪欺去。
楚云彪挫腰沉步,抚刀静立,他知道对方五人的实力不在滇池六残之下,但是他心中没有一点恐惧,因为他已打定主意——打不过便逃。
他有把握能够逃出对方五人的围攻。
北邙四丑分由前后左右迫近,双方剑拔弓张的游步对峙了片刻,笑面虎花俊首先发动攻势,手中方天画戟猛抬,一声暴叱,对准楚云彪腰上章门穴戮来!
招疾力猛,确有很深的功力。
楚云彪只一闪身,避过来势,仍站立原处,未出手反击。
笑面虎花俊一招走空,招式立变,方天画戟一沉,改扫楚云彪双足。
与此同时,独角龙花武也发出一声雷吼,手中哭丧棒以力劈华山之式,朝楚云彪当头砸下!
这时,楚云彪才展动身形,只见他身形倏地半转,手中宝刀顺势下挥,「当!」的一声,接住笑面虎花俊的方天画戟,同时左掌一扬,迎切独角龙花武的左腕。
他这一掌,出得十分神妙,后发而先至,如果独角龙花武不撤回他的哭丧棒,他左腕便得中掌折断。
独角龙花武亦非庸手,一看就知厉害,连忙中途变招,一刹砸下的哭丧棒,棒末陡抬,改向楚云彪胯下撩去。
这一招,阴险至极!
而更可怕的是:雷霆剑花猛和霹雳斧花威的长剑和巨斧,也在同一瞬间攻到楚云彪的身前!
也就是说:楚云彪必须在同一时间破解或躱避三件武器的攻击!
电光石火间,只听楚云彪陡然发出一声长啸,刀掌迸发,继之是「当!」「砰!」「拍!」三响,旋见花猛,花威,花武一齐往后跳开。
他们没有受伤。
而楚云彪也没有,他正在慢慢缩回踢出的左脚,原来他刚刚以一刀一掌一脚挡开了对方三人的攻击,他用刀磕歪了雷霆剑花猛的剑,用掌拍开了独角龙花武的哭丧棒,用左脚踢中了霹雳斧花威的斧柄!
刀,掌,脚同时发挥,宛如火星迸飞,姿式美妙已极!
董图叫道:「好身手!」
喝釆声中,一掌疾拍而至。
笑面虎花俊的方天画戟,也同时发出,飞刺过来。
楚云彪突然一旋身,刀出如电,迎击董图,紧接着一翻刀身,再劈花俊。
但是,刚刚迫退了董图和花俊;花猛,花威,花武的长剑,巨斧,哭丧棒又如骤雨般的临到他身边……
激战数十招,毕竟是寡不敌众,他渐渐感到招架困难,支持不住了。
他一面奋力抗拒,一面暗忖道:「该走了,只是丢了一匹马太可惜……」
那知正想脱身而逃之际,忽然「运气」来临,他挥出的一刀,竟砍中独角龙花武的腰部。
独角龙狂呼一声,登时仰身栽倒,腰上血如喷泉,眼看是活不成了!
董图和花猛,花威,花俊皆为之一呆。
楚云彪也大感意外,他觉得自己在百忙中挥出的那一刀并不太高明,照理花武是可以轻易闪开才对,但结果竟有了意外的收获,心中既惊且喜,当即乘势进攻,手中宝刀绵绵挥出。
董图四人显然有些胆怯了,但仍奋勇再战,怪的是再战之下,又渐渐抢回上风,又把楚云彪攻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楚云彪原以为可以乘胜再干掉对方一个,一看希望落空,便又生起了「走为上着」之意,当下大喝一声,猛可一蹲身,宝刀以夜战八方之式,环扫而出!
他准备在迫退对方四人之后,立即纵身跃上树梢,走他娘的。
可是,怪事又在这时发生了!
笑面虎花俊忽然惨叫一声,仰身倒下。
他的双脚,被楚云彪挥出的一刀齐膝砍断!
董图,花猛,花威登时面色大变,一齐倒纵暴退,三人的眼睛,睁得圆圆的,面上浮现出震骇欲绝之色,好像他们打了半天到现在才发觉楚云彪原来不是人,而是一个鬼,一个善于欺骗和捉弄人的鬼!
雷霆剑花猛又惊又怒,厉声道:「楚云彪!你眞会装蒜!」
楚云彪没有作声,因为他现在的感觉仍与先前相同,他万料不到自己随便发出一刀竟又能砍中花俊的双脚,他觉得这如果是一个「错」,那么「错」在花俊而非「错」在自己,因为花俊的身手,要躱开自己那一刀,应是轻而易擧之事,但结果却又是如此,这该作何解释呢?
是他们一时疏忽?或是他们恶贯满盈,老天有意敎他们死在自己的刀下?他感到满头雾水。
但是,他没有把心中的迷惑表现于脸上,听见雷霆剑花猛的吼叫,冷冷一笑道:「常言道,兵不厌诈,为取胜可以不择手段,你叫个什么劲儿?」
雷霆剑花猛厉吼道:「老夫跟你拼了!」
单剑直进,一口气向楚云彪攻出了十多招。
楚云彪宝刀上下挥舞,从容化解,然后绝艺陡施,也一连向对方攻出数刀。
他的「斩魂十八刀」乃是天下无出其右的刀法,每一招式,都是奇奥神妙的杀手,雷霆剑花猛勉强接了五招之后,已感吃不消,急得大叫道:「董兄!二弟!你们还不快上来!」
董图,花威不敢迟疑,立时再度扑上,前后夹攻起来。
这次,楚云彪以一敌三,已觉轻松了不少,故打消了逃走的念头,决与对方一决雄雌,手中宝刀绝招连施,奋战不懈。
又斗了一会,楚云彪仍觉不易获胜,不觉大叫道:「你们再不走,可别怪我刀下无情了!」
董图,花猛,花威三人面色一变,但并未被唬倒,反而更加卖力,似乎决定拼到底。
楚云彪一见唬不倒他们,心中暗暗着急,默祈道:「老天爷,您如有意借我之手惩凶,请再让我砍倒一个,只要再倒下一个,剩下的两人,我就有能力收拾他们了!」
默祷方了,霹雳斧花威突然欺身直进,巨斧一横,直奔他右腿削来!
这一斧,来势异常迅捷凌厉!
楚云彪不愿硬挡硬架,立即横飘数尺,同时反手一刀向身后的雷霆剑花猛挥去。
「啊喷!」
雷霆剑花猛惨叫一声,手中长剑「当朗!」落地,双手按着腹部跳后寻丈,摔跌地上,只呻吟了两声,便告气绝死了!
他的腹部被楚云彪一刀挥中,裂开一个大口,太小肠和鲜血一齐翻涌出来,死状甚惨。
董图大惊失色,不敢再战,叫声「扯活!」纵身便走,窜入树林中,登时就没了踪影。
霹雳斧花威迟疑了一下,似想救走受伤未死的四弟花俊,但因楚云彪此刻刚好站在花俊身边,使他鼓不起勇气上前救人,于是随着董图顿足而起,也逃了。
楚云彪并未乘胜追击,而静静的立在路上不动一下,他陷入了沉思之中,因为他觉得这一仗胜得毫无道理,胜得莫明其妙……
莫非北邙四丑的身手不如传说之强?
不,他们刚才一直占尽优势,攻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每人所打出来的一招一式,都称得上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哪有一点脓包的样子?
但是,结果自己却轻易的砍倒了他们三个,这难道眞所谓冥冥之中有神相助?
他困惑的摇了摇头,视线慢慢的移上雷霆剑花猛的身上,看见花猛腹部洞开,肚肠翻出的惨象,不由皱起了眉峯,连忙又移开视线,转望数尺外的独角龙花武。
独角龙花武仰面朝天的躺着,那边地上流着一大滩的血,人已经死了。再看笑面虎花俊,他面部朝地俯卧着,被砍断的双腿就在他身边,伤口尙在冒血,看情形也活不成了。
楚云彪不忍见他失血而死,立即蹲下去,骈指封鼠他腿上各处血脉,但是正当打算翻转他的身子之际,忽然一眼瞥见他的背心钉着一支细如牛毛的银针,不禁心头大大一震!
再仔细一看,一点不错,那是一支细小的银针,它准确的钉在花俊的背心灵台穴上!
原来如此!
原来他是先被暗器打中要害,故此才避不开自己的一刀的!
是谁发出的暗器?
雷霆剑花猛和独角龙花武的情形是否一样?
楚云彪思忖如电一闪之后,立即跳去独角龙花武身边,伸手扳转花武的身躯,一看他背上钉着一支银针,登时面色大变。
他没有再去察看雷霆剑花猛的情形,因为他确信花猛的背心必然也有一支银针;他猛然抬起头,双目精光迸射,捜望着两边树林,沉声道:「何方高人出手相助,请现身一见!」
话声甫落,右边树林中已有动静,一个穿着美丽衣裳的人,时隐时现的由林中转了出来!
楚云彪看得呆了。
因为,来者是个姑娘!
一个丽质天生,美若仙子的姑娘!
那姑娘年约二八,云鬓轻梳蝉翼,峨眉淡扫春山,秀目盈盈如秋水,香唇红红似樱桃,身段窈窕,穿着淡绿衣裳,气质娴雅,如大家千金!
她娇美的脸上,还带着一丝迷人的微笑!
楚云彪慢慢站起身子,满脸错愕地道:「是妳……姑娘?」
她含笑点了点螓首,却不启口回答。
楚云彪拱手一揖,仍是满面惊奇的问道:「姑娘贵姓芳名?」
她樱唇微启,露出一排洁白的美齿,吐出娇美悦耳的声音道:「余素贞。」
楚云彪一指雷霆剑花猛三人,又问道:「是妳发出暗器打中这三人的?」
余素贞颔首答道:「是。」
楚云彪微微一皱眉道:「为何出手帮我呢?」
余素贞轻脆的笑道:「因为想救你!」
楚云彪道:「妳认为不出手暗助,我就会死在他们手里?」
余素贞笑道:「是的。」
楚云彪耸耸肩道:「我觉得还不到那样糟的地步……」
余素贞微诧道:「你不满意我出手帮助?」
楚云彪道:「不,我只觉得……觉得很意外,余姑娘是怎么来的?」
余素贞道:「路过此地,无意间发现他们要在此截击一个人,一时好奇,故留下来观看。」
楚云彪道:「那么,余姑娘是早在在下到达之前就在这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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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5 22:34: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〇章 侠侣遭遇竟相同



余素贞道:「不错。」
楚云彪问道:「余姑娘听到他们说要截击何人?」
余素贞的美眸在他面上溜动着,忽然一指雷霆剑花猛三人道:「这三人的尸体应该先移入林中,免得为过路行人看见。」
楚云彪点头称是,俯身抓起独角龙花武的尸体,走入林中放下,来回走了三次,便把花氏三兄弟的尸身及武器全部移入树林中,然后用刀剖土掩去地上血渍,最后把自己的宝刀擦拭干净,纳入鞘中,笑道:「好了,余姑娘可否回答在下刚才提出的问题?」
余素贞含笑道:「我很乐意把听到的据实说出,就怕你不相信!」
楚云彪一怔道:「在下怎会不相信?」
余素贞道:「你相信么?」
楚云彪点头道:「当然!」
余素贞沉着声道:「他们要在此截击之人,就是你!」
楚云彪又是一怔,诧声道:「这!这不可能的吧!」
余素贞微微一笑道:「你瞧,我早知道你不会相信!」
楚云彪惊讶道:「可是,刚才那董无常还问在下的姓名,后来又否认是在等着攻击在下呀!」
余素贞道:「你是无影刀楚云彪不错吧?」
楚云彪道:「如假包换!」
余素贞道:「那么,我自觉没有听错,我在半个时辰之前来到此处,听见那雷霆剑花猛向董无常说了一句话,他说『等下咱们不可轻敌,老夫听说楚云彪那小子的斩魂十八刀已得其师眞传,火候十分老到呢!』我听了这句话,方知他们要在此截击你,才决定留下来瞧热阀,因为你无影刀楚云彪的大名,我也是久仰得很!」
楚云彪大为惊奇,道:「但是,既然他们准备截击在下,刚才那董无常为何要假装不认识我?又否认不是要等着攻击我?」
余素贞道:「我不知道。」
楚云彪忽然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道:「是了,他们假装不认识我,是在预留退路!」
余素贞问道:「怎么说?」
楚云彪道:「他们这样做,是怕万一反被我擒住时,我才不会追究他们攻击我的原因。」
余素贞恍然道:「嗯,必是如此。」
楚云彪星目闪闪生光,转向树林中望去,说道:「那个笑面虎花俊好像还活着……」
说着,向树林中走去。
余素贞随后跟入,两人走到笑面虎花俊的身边,一齐弯腰运目察看,只见花俊面色死白,胸部微微起伏,仍在昏迷中,楚云彪沉吟道:「不知能不能把他救醒?」
余素贞道:「他因失血过多,只怕是救不活的了。」
楚云彪蹲下身子,将花俊扶起,让他倚树而坐,然后轻轻拍着他的面颊,喊道:「花俊!花俊!
你醒一醒!」
花俊似有淸醒之状,双目微睁,旋又垂下皮眼,嘴里发出一声轻弱的呻吟。
楚云彪急道:「花俊!告诉我,你们为何要攻击我?是谁指使你们攻击我的?」
花俊双目复睁,无神的瞥了楚云彪一眼,随又闭上,没有开口答话。
楚云彪又道:「快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来攻击我的?」
花俊嘴唇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楚云彪十分着急,说道:「你老实告诉我,我可以救活你的命。快说!是谁指使你们的?」
花俊浑然不动。
楚云彪又拍着他的面颊,道:「提起精神来!花俊!提起精神来!你只说出那指使者的姓名就够了!」
花俊的头歪向一旁。
余素贞道:「他死了。」
楚云彪恨然一挥手,挺身而立,恨声道:「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让那董无常和霹雳斧花威逃去了!」
余素贞道:「当时我以为你会追去,为了想留一两个活口,给你盘问,故而未继续发出七巧断魂针。」
楚云彪长叹一声道:「眞可惜,如能擒下一个,一切事情说不定就可大白了。」
余素贞道:「如果有人要杀死我,我多少可以猜出对方的理由或幕后指使人是谁。」
楚云彪苦笑道:「如果我与人有仇,我也猜得出!」
余素贞讶道:「你不曾与人结下仇恨么?」
楚云彪道:「是的,我最近遭遇了许多奇怪的事情,都与私仇无关……」
语至此,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的心情愈来愈沉重,因为他对发生在金陵武馆的那些「怪事」正感到已经理出一个头緖来的时候,今天董无常五人的拦路截击又搅乱了他的头緖,使他再一次堕入五里雾中。
他原已理出的头緖是,断定署名为「地狱公主甄贾谷兰」的女人必与师父的失踪有关,她之「命令」自己去鬼谷「领死」,必是打算对自己进行某种要胁;可是今天出现的董无常及北邙四丑,他们又是何来路的人呢?
那署名为「地狱公主甄贾谷兰」的女人既已「命令」自己去鬼谷「领死」,而自己也正在赶去,她自无再派人在此截击自己之理,因此可断定董无常五人不是她的部下,而是另一方面的人。
那么,他们因何要攻击自己?
楚云彪为此绞尽脑汁,却想不出一个道理来,因此只有连连叹气,发抒心中的郁闷。
余素贞注目凝望着他,道:「你似乎有很多心事?」
楚云彪又轻轻叹了一声,点一点头道:「是的,我心中实有太多的迷惑,有数不尽的死结解不开来……」
余素贞道:「能否为我一道?」
楚云彪抬目望着她,心中的迷茫郁闷,竟似被她的迷人的姿色所溶化,忽然感到一阵如沐春风的快慰,当下爽然一笑道:「我该先向妳道谢,刚才如非妳出手暗助,我恐怕眞的难逃死劫!」
余素贞嫣然一笑,说道:「擧手之劳,何足挂齿。」
楚云彪道:「姑娘打暗器的功夫眞是高明,每一针竟都打中他们的背心灵台穴。」
余素贞笑道:「雕虫小技,算不了甚么。」
楚云彪又问道:「刚才,妳说那叫甚么针来着的?」
余素贞道:「七巧断魂针。」
楚云彪「哦」了一声道:「那样细小的针,妳竟能在数丈外发出,足见妳功力非凡,猜想其他方面的武功也一定高人一等。」
余素贞笑道:「不成,我除了打针之外,别的功夫平凡得紧!」
楚云彪含笑问道:「在下可否知道姑娘的师门来历?」
余素贞道:「家师姓石名晓梅,有个绰号不大高雅,你听了不要见笑才好。」
楚云彪道:「不敢。」
余素贞道:「叫卖花婆。」
楚云彪微微一怔道:「卖花婆?」
余素贞笑道:「是的,家师喜爱种花,故以卖花为生。」
楚云彪没听过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心中暗暗称奇,问道:「眞的是卖花么?」
余素贞道:「眞的!她老人家从十几岁开始就以卖花为主,已卖了五十年了。」
楚云彪追问道:「她是哪一门派的高人?」
余素贞道:「家师无门无派。」
楚云彪道:「那么,令师的武功,是怎么练成的?」
余素贞歪头笑道:「你追究这些干么!」
楚云彪道:「对不起,在下只是感到好奇,令师一生既是以卖花过活,照说她——」
余素贞接口道:「家师的武功,是一位老乞婆传授的,据家师说,她十四岁的时候,有一天在街上卖花,看见一个老乞婆病重倒在路旁奄奄一息,她就将老乞婆救回家延医治疗,居然治愈了那老乞婆的病,老乞婆为了感谢她,便传授她武功。」
楚云彪道:「原来如此,不知那老乞婆叫何姓名?」
余素贞道:「家师仅知她姓巫。当时家师年纪尙小,不知道去请敎她的姓名来历。虽然后来一直和她相处了四五年,亦仅知她姓巫而已。」
语声微顿,继道:「家师练成一身武功之后,并未投身武林,仍然继续种花卖花,数十年如一日,直到前两个月,才突然神秘失踪。」
楚云彪一惊道:「神秘失踪?」
余素贞神色黯然道:「是的,两个月前的一天早上,她老人家照例拎着一篮鲜花出去叫卖,谁知竟一去不返……」
楚云彪听出兴趣来了,揷口问道:「姑娘和令师一向居住何地?」
余素贞道:「我们师徒住在凤阳城中。」
楚云彪道:「令师每天只在城中卖花,或者曾到外地去?」
余素贞道;「一向都在城中叫卖,不曾去过外地。」
楚云彪诧异道:「那怎么会失踪呢?」
余素贞愀然道:「是呀!她老人家每天都是早上出门,午前回来,可是那天一直到黄昏时候仍不见她老人家回来,我便上街去找。可是找遍全城毫无着落……」
楚云彪道:「令师在凤阳城中住了几十年,认识她的人必然不少,妳有没有打听看看?」
余素贞道:「有的,但打听不出一点消息。」
楚云彪道:「令师可曾与人结仇?」
余素贞道:「没有。」
楚云彪道:「这就怪了。」
余素贞道:「可不是!我在家等了五六天,仍不见她老人家回来,后来忽然想起她老人家曾说她洛阳有个妹妹。因此想到她老人家可能去洛阳探望妹妹,故决定前往洛阳找一找。」
楚云彪沉吟道:「令师如欲去洛阳探望妹妹,也应该告诉妳一声才对啊!」
余素贞道:「是的,我也是这样想。」
楚云彪道:「所以我认为令师不可能是去了洛阳!」
余素贞道:「但目前我没有别的线索可寻,因为家师除了那个远嫁洛阳的妹妹之外,并无其他的亲友。」
楚云彪点点头,喟然道:「咳!想不到姑娘的遭遇竟与在下相同……」
余素贞玉脸一呆道:「你说甚么?」
楚云彪苦笑一下道:「在下和姑娘一样,也丢了一个师父!」
余素贞吃惊的睁大眼睛,道:「你的师父也失踪了?」
楚云彪点头道:「是的,家师复姓百里,单名一个发字,武林人称『刀痴』,与『抓痒老人申屠杰』、『酒虫饶衞公』两人合称『宇内三奇』;他老人家―生中只收了在下和我师哥尙大农两个徒弟,一向隐居天目山,大约四个月前,在下回山去探望他老人家,却发现他老人家已不在洞中。而且洞中一片凌乱,似有博斗迹象,但只找不到尸体,好像是突然有强敌侵入洞中,家师与来人经一番博斗之后,失手被来人擒去了。」
余素贞骇然道:「那怎么可能?令师的名号我听过,听说令师是一位出类拔萃的武林高人,他怎会失手被人擒去呢?」
楚云彪嗒然道:「在下也不大相信家师会失手遭擒,但这是最乐观的推测,假如家师不是已经遇害或被人所掳,何以一直毫无音讯?」
余素贞问道:「你说那『抓痒老人申屠杰』和『酒虫饶衞公』与令师合称为『宇内三奇』。会不会是他们两人干的?」
楚云彪摇了摇头道:「不,他们宇内三奇交情甚笃,比亲兄弟还好。而且在下发现家师失踪后,立刻赶去百丈峯和莫干山,打算谒见他们二老,却发现他们二老也已失踪不见。情形与家师的失踪一样。」
余素贞惊愕道:「奇怪,那是怎么搞的呀?」
楚云彪苦笑道:「到现在为止,在下对家师等三人的失踪,可说还找不出一点眉目来。」
余素贞道:「你师哥知道么?」
楚云彪道:「知道,在下遍寻不着家师的下落,就去金陵找我师哥,打算和他研究研究。岂知一到金陵,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许多怪事……」
当下,便将在城外坟场发现「甄贾谷兰」扼杀盗墓贼,以及到达金陵武馆之后所发生之事一一说出,足足说了半个时辰之久,才把整个经过叙述完毕。
余素贞听得惊奇不置道:「怎么会有这许多怪事?这许多怪事的发生,与令师的失踪有关么?」
楚云彪摇摇头道:「不知道!」
余素贞又问道:「那个『地狱公主甄贾谷兰』究竟是甚么样的女人?」
楚云彪又摇头道:「也不知道。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没见到她的人!」
余素贞道:「你此行是要去鬼谷赴她之约?」
楚云彪道:「正是。」
余素贞道:「她可能设下甚么阴谋诡计要陷害你,你可得小心。」
楚云彪道:「我知道。」
余素贞忽然陷入沉思中,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果那『地狱公主甄贾谷兰』是造成令师失踪之人,那么家师的失踪,不知与她有没有关系?」
楚云彪道:「令师一向不曾在武林中走动。她的失踪应与『地狱公主甄贾谷兰』无关,不过……也很难说,也许有关系也说不定……」
余素贞道:「那么鬼谷在何处?」
楚云彪道:「在河南登封县东南。」
余素贞道:「我原要去洛阳,但是听了你这一番故事,觉得应该先去鬼谷探一探。如果家师的失踪也是那『地狱公主甄贾谷兰』造成的,那么家师可能在鬼谷之中——你肯让我跟你一道去么?」
楚云彪犹豫着道:「妳可以跟在下一道走到登封,然后转往洛阳……」
余素贞微一皱眉道:「这是说你反对我进入鬼谷?」
楚云彪道:「是的。如果妳怀疑令师的失踪也是那『地狱公主甄贾谷兰』造成的,我进入鬼谷之后,可以顺便替妳查一查。」
余素贞不悦地道:「我为甚么不能进入那座鬼谷?」
楚云彪道:「妳还没有充份的理由必须进入鬼谷冒险,也就是说妳还没有证据证明令师的失踪与她有关,犯不着跟我入谷涉险?」
余素贞道:「你就有证据证明令师的失踪与她有关么?」
楚云彪道:「我也没有,但我是去赴她之约的,而且至少我已可断定,我师哥在她手中。所以我必须去,也应该去。」
余素贞道:「如你答应让我跟你入谷,我还可助你一臂之力。」
楚云彪道:「我不能接受!」
余素贞抱怨的白他一眼道:「为甚么?」
楚云彪道:「万一妳有了意外,我将负疚一辈子。」
余素贞浅浅一笑道:「你可别低估我的能耐,我的七巧断魂针是没虚发过一次呢!」
楚云彪道:「妳的技艺就算比我高强数倍,我也不能领妳的情!」
余素贞凝眸微笑道:「你这人看来很固执。」
楚云彪点头道:「是的。」
余素贞笑道:「好吧!我不跟你入谷就是,但是我要在谷外等你,这可以吧?」
楚云彪道:「那当然可以,如果我查出令师确在谷中,又如果我能够安全离开鬼谷的话,我很乐意助妳解救令师出谷的。」
余素贞道:「但愿你我能互相帮助,现在天色已黑,咱们该走了吧?」
楚云彪道:「好,我的马让妳骑,明天到了城鎮,再另买一匹。」
两人出了树林,楚云彪牵来坐骑,余素贞也不推辞上马侧身坐定,由楚云彪权充马伕牵马上路。
楚云彪一边走一边想,觉得今天邂逅这个余素贞,是这几个月来自己所遭遇的事件中,唯一的一件「喜」事,但是看见她骑马的姿式,心知她是一个不曾走过江湖的雏儿,又觉今后旅程中自己应该保护她、指导她。精神上平添了一份负担。故而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当下问道:「余姑娘,妳以前不曾走过江湖吧?」
余素贞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楚云彪笑道:「我看得出来!」
余素贞道:「我自小就与家师住在凤阳城中,很少走远路你看我是不是很土?」
楚云彪道:「不是土……」
余素贞问道:「不然,是甚么?」
楚云彪道:「妳的气质和谈吐,不像是个身怀绝技的姑娘。」
余素贞颇感兴趣的追问道:「要怎样才像个走江湖的女子?」
楚云彪道:「首先,妳必须改变骑马的姿式,要跨着乘骑,而不是侧身而坐。」
余素贞美脸泛起一层红霞,忸怩着道:「那……太不雅观了。」
楚云彪道:「但是妳这样侧身而坐,人家一看就知道妳涉此不深,会欺负妳。」
余素贞道:「谁敢欺负我,我就给他一针!」
楚云彪笑道:「妳先摆出叫人不敢轻视的姿态,不是可以省却不少的烦恼么?」
余素贞道:「你的意思是,假如我改变骑马的姿式,就没有人敢欺负我?」
楚云彪道:「是的,装出一个女侠的模样!」
余素贞欣然道:「好,我试试看。」
说着,把右足跨过马鞍,改成跨骑的姿式。
楚云彪掉头看了她一眼,仍觉她不像个女侠,不禁笑了起来。
余素贞赧然道:「你笑什么?」
楚云彪笑道:「还是不像,看来须得一番磨练才行。」
余素贞道:「那一点不像嘛?」
楚云彪道:「缺少一份英雄之气。」
余素贞柳眉一扬,扮出一个凶相道:「这样如何?」
楚云彪笑道:「楚楚可怜,很动人!」
余素贞大发娇嗔地道:「我不来了,你在捉弄人!」
楚云彪哈哈大笑道:「别生气,明天到了城里,我会使你变成一个英气勃发的女侠!」
余素贞不信地道:「是么?」
楚云彪道:「是的,只需一套劲衣和一把长剑就行了。」
余素贞道:「劲衣我包袱里有一件,至于长剑,它对我无用处,因为我不会使剑。」
楚云彪道:「你一向使何武器?」
余素贞道:「我会使棒。」
楚云彪道:「打狗棒么?」
余素贞颔首道:「正是。」
楚云彪大笑道:「那是丐帮的玩意儿,妳这样美丽的姑娘,怎可使用打狗棒?」
余素贞羞笑一下道:「就因使用打狗棒不雅,所以我才不带嘛。」
楚云彪道:「不过,丐帮的打狗棒法,是一路很神奇的武功,妳若遇上敌人,随便检一条棒就可以施展开来。」
余素贞道:「不错,随便一支树枝也一样可将打狗棒法施展出来。」
楚云彪道:「妳说自小便和令师在一起,那么妳父母呢?」
余素贞一听楚云彪问起父母,登时脸色一黯,戚然道:「我没有父母!」
楚云彪讶异道:「怎说没有父母?」
余素贞感伤地道:「我不知道父母是谁,他们生下我不久,就把我弃掉了!」
楚云彪「啊」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他不愿勾起别人的伤心事。
余素贞忽然道:「你听到我没有父母,是不是很瞧不起我。」
楚云彪道:「同情犹可不及,怎么会瞧不起妳呢?」
余素贞道:「凤阳城里的人知道我没有父母,都瞧不起我,说我是私生子,还编造了许多很难听的故事来侮辱我……」
楚云彪道:「妳不理他们就是了。」
余素贞道:「我师父说,我还没满月的时候,就被遗弃在花园里,所以我的师父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
楚云彪安慰道:「妳虽然不知父母为谁,但妳一样长得很美丽,很纯洁,不是么?」
余素贞道:「我师父也很疼我,她一直把我当作亲生女儿看待。」
楚云彪道:「那就很好了。」
余素贞道:「我一直在期待我的父母会回心转意,去追认我这个女儿,可是,等了十多年了,依然……」
说到此处,喉头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似的,说不出来。
楚云彪忙道:「别哭,养育之恩大于亲生父母,妳该把思念父母的感情转为敬爱令师才对。」
余素贞点点头,取出香帕拭去泪痕,羞笑一下道:「咱们初次见面,我就在你面前哭,眞不好意思……」
楚云彪道:「不要紧。」
余素贞道:「你不会对我厌恶吗?」
楚云彪道:「决不。」
余素贞道:「我常常无缘无故就哭起来,以后你看了不要见怪,我自己哭一会就会好的。」
楚云彪颇觉可笑,但仍一本正经地说道:「好的,只要不哭得太过份,有时候哭一会,对身心有益。」
余素贞抬手一指道:「前面有灯光,不知是什么城鎮?」
楚云彪擧目一望,果见前面约半里地方,有一点灯火亮着,乃道:「可能是一户人家,或者是一个村鎮。」
余素贞问道:「咱们今夜要在何处投宿?」
楚云彪道:「此处已是河南地界,但距离大城市尙远,恐怕找不到客栈。」
余素贞发愁道:「那怎么办?」
楚云彪道:「别担心,咱们可以借一户人家投宿一夜。」
余素道:「人家问起两人的关系,要怎么回答才好?」
楚云彪笑道:「妳看怎么回答好呢?」
余素贞羞答答道:「我不知道,你说罢!」
楚云彪道:「是说亲兄妹好呢?还是师兄妹好呢?」
余素贞道:「我看……还是说师兄妹较好,人家一听就知我也会武功,不敢欺负我。
楚云彪道:「好,就说是师兄妹,要去柳阳办事,因错过寂头,如此这般,所以求宿一夜,明早日行等等。」
余素贞噗哧一笑道:「哼,你倒是蛮有经验的嘛!」
谈笑之间,他们所见到的灯光,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时,他们已看出那不是村鎮,也不是人家住户,而是一间庙宇。
它座落在距离道路约一箭之地的山坡上,门前吊着一盏死气风灯,正随风摇曳,发出来昏黄的光芒!
庙门关闭着,但由那盏灯火推测,庙内必有人住着。
余素贞道:「原来是一间庙宇!」
楚云彪道:「要不要进去借宿?」
余素贞道:「那里面可以睡觉么?」
楚云彪道:「如妳不太讲究,大槪可以。」
余素贞道:「那就进去便了。」
楚云彪于是牵马转上山坡,走到庙前,才看清楚是一间月老祠,不禁哈哈一笑道:「这倒好玩,咱们竟向月下老人借宿来了!」
余素贞脸上有些发红,道:「奇怪,这种地方怎会有月老祠?」
楚云彪道:「每个地方的男女都要婚嫁,所以每个地方都有月老祠。」
余素贞道:「这间月老祠,年代好像是很久的了。」
不错,月老祠已很古旧,很多地方的油漆已剥落,而且有些损坏,但门上的那一副脍炙人口的对联却仍淸晰可见,那是——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
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楚云彪道:「里面可能有庙祝在,我来敲门看看。」
他放下缰绳,上前擧手。着庙门,喊道:「喂!里面有人么?」
谁知敲了半天,却无人出来开门!
余素贞道:「别喊叫了,这是庙宇,人人都可进去,你把门推开就是了。」
楚云彪依言用力一推,庙门「伊呀」一声开了,运目一望,只见祠堂的供案上点着两支蜡烛,案后月下老人的神像淸晰可见,而供案之下,却另有一个老人,不由心头微震,脱口道:「咦,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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