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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塞翁《圣剑歼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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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3-17 14:12: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塞翁《圣剑歼情》
塞翁 圣剑歼情(春秋版)-1.jpg
 楼主| 发表于 2025-3-17 14:13: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一 见利忘义

  寒冬!
  夜幕低垂!
  黄山天都绝峰,观日坪!
  一群武林健者,冒着寒风刺骨,圈住一口大铁箱,虎视眈眈!猜疑,互不信任。
  僵持顿饭时间过去,一银髯老者轻咳一声,打破沉寂、紧张,一抱箩筐拳道:“列位,请容老朽几句话?”
  “秦岭寿星翁有话请讲当面。”其中几人同声应。
  秦岭寿星翁道:“咱们算得是志同道合的一群,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彼此应该信得过……”
  乞丐模样的一位截口讽道:“人心难测啊!很少不见利忘义的。……”
  手持判官双笔的一位,冷哼一声,也插上嘴:“什么志同道合!有些人根本是缩头乌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被骂者反击:“你敢骂人?”手按剑柄,蓄势待发。
  原来内中有四五位戴有人皮面具,可能是出自名门正派,怕辱及门风而蒙面,要不就是有难言之隐。
  秦岭寿星翁劝解道:“请大家不要动肝火,争义气,研究分宝之法要紧。”
  原来大铁箱中装的宝物,难怪大家虎视眈眈、猜疑、看不开。
  手持摺扇着文士装的一位,唰的声打开摺扇,倨傲的道:“论功行赏,宝物的分配,在下有权决定。”
  “哟,落拓书生,你别以为你持有那份藏宝图,就想多得。论功行赏,最早发现宝藏的是姑娘我,如何分配,应由我决定。”语音如黄莺出谷,面比桃花,这发话之人,万儿很响亮,瑶池玉女。
  “狗屁……不行……三一三十一……平分……”
  未见宝,先起哄,别的都是假,自私,贪心!
  “大家别吵!”秦岭寿星翁制止住乱哄的群情,道:“老朽提议,在未开箱之前,先拟好分配之法……”
  落拓书生唰的声再展摺扇,哈哈一笑,道:“你们当中有谁知道大铁箱中所盛宝物为何?”
  “废话!宝物锁在大铁箱中,看不见,摸不着,你落拓书生不公开藏宝图,谁能知道。”说这话的,是使鬼头刀的彪形大汉。
  “大刀周森兄所言甚是。”落拓书生蛇随棍上道:“兄弟若不公开藏宝图,大家一辈子也休想知道大铁箱中盛的是些什么宝。”
  手持银亮五尺棒的一位接口道:“那不简单,开箱即知。”
  落拓书生冷笑道:“那就开吧?”
  他是深深了解群众心理,谁也不敢贸然开箱,开必大乱,你争我夺,必定溅血五步。
  几经参商的结果:
  提存大铁箱中全部黄金十分之一,以为公开藏宝图的应得报酬,据以拟妥分宝物之法。
  落拓书生满意地公开了藏宝图所记载之宝物:
  达摩真经一本。
  干将、莫邪宝刃神兵一对。
  温玉珠龛一只,内盛辟水、夜明、仙露、火齐、挹尘、渥丹等六宝珠。
  黄金百镒(二十四两为一镒)。
  按上开藏宝数量,真个是价值连城,其中如达摩真经、干将莫邪,更是无价之宝!
  上开宝物最难朋分的是达摩真经及干将、莫邪二神兵。研讨结果,将达摩真经复制成手抄本,在场群豪每人得一份,各凭秉赋智慧演练,一年后就所学比武较量,胜者得保存干将莫邪二神兵一年,被公认为彼等的精神盟主,来年再比武较量更替。地点仍定在此黄山天都绝峰观日坪,时间乃定在与朋分宝物的同一日的今天,以资纪念。
  这倒是个好办法,既可精进武学,兼可组织这份无门无派的散漫乌合之众,为一股新生力量。
  于是公推年高德重的“秦岭寿星翁”赵不老为首届干将、莫邪保管人。
  以下自报姓名字号为:“铁扇公子”钱潘、“判官笔”孙继滨、“江北双钩”李广李平、“鬼头刀”周森、“行者棒”吴大用、“崆峒双怪”郑晃郑灿、“瑶池玉女”冯亚男、“铁算盘”陈秀、“褴褛丐”褚百里,加上“秦岭寿星翁”赵不老,另五位不肯透露姓名字号的蒙面客,共是十七人。
  其中一位质疑道:“不对呀!咱们参加寻宝是二十人,怎么少了三位?”
  另一位接口道:“管他的,谁叫他们没有信心耐性中途抽腿,这对咱们有利,时已不早,快开箱分宝吧!”
  “对!”再一声同声赞同。
  瑶池玉女冯亚男道:“寿星翁,你是咱们的首届盟主,财宝如何分法,听你的。”
  “对!”再一次同声赞同。
  “老朽恭敬不如从命,有僭了。”秦岭寿星翁道:“列位,箱中财宝,品种不一,甚难做到平均二字,得多得少,只好碰碰各人的运气,唯一办法,按人数区分为十七份,以抽签方法得之,大家可同意?”
  判官笔孙继滨提出异议道:“这太不公平。”
  鬼头刀周森接口道:“依你之见?”
  孙继滨道:“平分黄金,拍卖宝珠。”
  行者棒吴大用道:“阁下想的倒是不错,可惜没那份空闲时间。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要消息一外露,咱们准是吃不完兜着走。”
  孙继滨道:“依你之见?”
  吴大用道:“将阁下所提拍卖玉珠的拍卖二字,改为分组寄存,留待来年重聚时再拍卖,有一年时间,大家不难查出宝珠的真正价值,方不吃亏。”
  崆峒双怪郑晃郑灿兄弟同声道:“何谓分组寄存?”
  吴大用道:“按照宝珠的颗数分组,如宝珠六颗外加温玉珠龛,就分七组寄存之,每组人数不定,但得两人以上,凡彼此信得过够交情,就自动成一组,至于代管之珠别,仍以抽签行之。”
  众人同声认可道:“就这么办。”
  寿星翁赵不老见无异议,遂照计把组分好,这才指定两位负责开箱。
  群情再入高潮,暗中戒备,一脑子的发财梦!
  “咔嚓”一声,箱锁被掌力震断脱落,箱盖被揭开。
  群情哗然,秩序大乱,出乎群雄意料之外,大铁箱中那有宝物,全是些砖石土壤,盛满一箱。
  细一研判,不难辨出是新近被人调了包。
  美梦成空,令人沮丧!
  首先不声不响离去的是一直跟大家不大合拍的五位蒙面人。
  余人心有未甘,议论猜测,不得结论。
  最后出面收拾残局的仍是秦岭寿星赵不老。他道:“列位,是认命?还是要追查?”
  意志坚定,同心合一的道:“当然要追查。”
  “既然大家一致要追查,就得研究出一个办法与步骤,此刻,天色已暗,不如下得山去找个落脚旅店从长计议。”
  共患难易,大家不再七嘴八舌,一致同意了秦岭寿星翁赵不老的建议,同应了声:“就这么办。”鱼贯下山,奔向山脚的黟县方向。
  当天夜里,黟县大小客栈,都被一群蒙面客所关顾,奇怪,这些夜行人全不为财,虽然是翻箱倒底,骚扰了住店旅客,但都未携走分文,去时都说声:“对不起,误会,误会。”
  这些蒙面夜行人目的何在,似是个谜。
  但这个谜,却在东大街的高升客栈,被揭开一半。——
  在高升客栈落店的客商中,有鼎鼎大名四海镖局的镖车,字号老,威名远播,黑白两道,无不看在四海镖局总镖头金刀向武扬份上买账三分。
  敢情今夜这批蒙面客吃了熊心豹子胆,硬要折四海镖局的镖旗,卸车开箱验镖。
  四海镖局护镖的镖师也不是省油之灯,当然金字招牌靠山硬,也是原因之一,一声令下,手下兵刃全出了鞘。
  领头镖师递过言语道:“诸位,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几位如有什么需要,只要兄弟办得到的,无不照办。”他见来者不善,十数蒙面客,个个都是好手。
  蒙面客之一回话道:“朋友误会了,咱们只是寻找失物,无意洗劫贵局镖车。只要朋友合作,打开来看看,不是咱们的东西,决不乱动分毫。”
  “家有家法,行有行规,打开来看看这句话很新鲜,在下还是第一次听到。”
  另一蒙面客接口道:“凡事都有第一次,阁下还是不要固执。”
  “并非在下固执,这是行规。”镖师指着镖车上的箱笼道:“顾主托保之镖,点交后都一一上锁加封,中途不得开启。”
  又一蒙面客道:“假使咱们非看不可呢?”
  镖师道:“只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手底下见真章。”镖师话是一句硬话,讲得可是软弱无力,因他早已暗察敌我实力,只要一动上手,决讨不了好处。
  对手蒙面客冷笑一声道:“那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声落招出,舞起一对“判官笔”,抢攻领头镖师。
  客栈停放镖车的厂房,空地有限,难容多人施展身手,不一刻功夫,四海镖局的人全数被摆平,任由蒙面客开箱验镖,无力反抗。
  蒙面客还算手下留情,只是点穴制服住镖师等人,无一伤亡。
  翻箱倒底查验一阵子,一无所取,拍活各人被制穴道,说了声:“对不起,误会,误会。”扬长而去。
  负责镖师喊住道:“朋友,请留步。”
  众蒙面客回身止步,一人答话道:“何事?”
  “朋友仗着势大人多,折了四海镖局的镖旗,捣毁了镖车,就这样一走了之么?”
  “你要怎样?”
  “有种的,报个字号。”
  “你小子不独学艺不精,罩子也欠亮。”言外之意,能报字号,就不用蒙面了。
  “朋友们虽未取走一草一木,但这羞辱,是在下所不能容忍的。”
  “你要怎样?”
  “请由诸位中指定一位,与在下作殊死之战,至死方休。”
  使判官笔的一位接口道:“小子既然活的不耐烦,大爷我就成全你吧!”
  欺身上步,舞起一缕笔锋劲气,分点对方“肩井”“气海”两穴。
  人怕拚命,镖师刀锋一领,迎着笔锋猛削挺进,逼使对手节节倒退。
  拚命之招,是无法持久的,几个回合下来,败象立现。
  使判官笔的那位,乘势抢攻,步步进逼,喊一声:“着!”左手笔击落镖师手中刀,右手笔齐肩卸下镖师一只左臂。
  血如喷泉,镖师不支倒下。
  旁观的一蒙面客埋怨道:“这下可闯了祸!”
  另一蒙面客道:“大家还愣个什么劲,快走!”
  蒙面客众,顷刻去的无影无踪。
  领队镖师不敌重伤,余众也就没人敢出头。一面救治伤患,一面整理托保之财物,间有不肖之徒,趁火打劫,将散失贵重财物,顺手牵羊,大饱私囊,总之这笔账,是会一并记入蒙面客众账下。
  领队镖师强忍着失臂之痛,吩咐属下道:“不可胡乱移动现场,一边火速着人回镖局禀明总镖头,一边派人轮番看守镖车,托保财物如有散失,谁也别想脱出干系。”
  听了领队镖师吩咐,曾经顺手牵羊的心里有数,要想偷偷还回去,却比趁火打劫还难,因为先时不为别人所注意,此刻是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不还怎行,只好硬着头皮苦笑着往回塞。
  四海镖局设在祁门,虽离黟县不远,往返也要半天功夫,总镖头向武扬来的好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率领人马赶到,显然是夜来众蒙面客大闹黟县诸种情形,消息不胫而走,落进向总镖头耳中,判断本局的镖车会在黟县出事,而星夜赶了来。
  向总头一见所属狼狈情形,以及镖车被捣的七零八落凄惨模样,气的火冒三丈,指着部属骂道:“你们这些饭桶,无用的东西,真替咱丢人现眼。还不快把镖车整好,车回镖局。”
  领队镖师因断臂失血过多,已无气力回答总镖头的问话,由助手代理之。
  向总镖头老江湖,阅历经验丰富,听取在场各人的口诉,以及描绘各蒙面客的身材、语音、随身兵刃,他似已判断出捣镖者是些什么人,却又不解的自语道:“这些人,天南地北,不可能会搞在一起,难道我的判断有错?”
  折了镖旗,捣毁了镖车,这是镖局的奇耻大辱,向总镖头问明蒙面客的去向,率众跟踪追去。
  江湖中勿论白道或者黑道,都对保镖这一行业,见鬼神而远之。因为保镖者跟官府都有来往,有义务协助官府办案,在另一方面说,是不讲义气,出卖朋友,犯江湖大忌。
  在四海镖局向总镖头向武扬卷地毯式跟踪追击中,众蒙面客终逃不出他的掌握,在百里外一处商埠,给截住了。
  似乎众蒙面客对镖局的车队最感兴趣,时间选的也是午夜。
  这次的对手是“大通镖局”,押镖的是副总镖头“快剑”江魁。随行的镖师,个个都是一等的好手,威风八面。
  人多势众,艺高人胆大,自然不会轻易让蒙面客任意开镖检验。在话不投机下,展开了一场血肉之搏!
  向总镖头率众适时赶到,加入战团,原本势均力敌,一变而为众寡悬殊,胜负立辨,一面倒之局。
  无人雪中送炭,只有锦上添花,庐州府捕快也到了。
  众蒙面客竖白旗,自动揭开了假面具。
  他们的庐山真面目,正是黄山天都绝峰观日坪上寻宝、分宝,宝物被调包,财迷心窍,到处骚扰行旅镖车,海底捞针,想追回宝物的一群武林健者。让我们再来一次点将录:“秦岭寿星翁”赵不老、“行者棒”吴大用、“瑶池玉女”冯亚男、“铁算盘”陈秀、“褴褛丐”褚百里、“判官笔”孙继滨、“铁扇公子”钱潘、“江北双钩”李广李平、“鬼头刀”周森、“崆峒双怪”郑晃郑灿。共是十二员大将。
  庐州府公告罪状是:破坏皇陵、盗取国宝。罪名是:江洋大盗,押入大牢,秋后处决。
  ×    ×    ×
  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
  庐州府城外一家没字号的小小客栈,门前挂了这布招,开门做生意了。
  五位劲装疾服的汉子,看了看小客栈的布招,向店门走去。
  店小二迎上道:“客官,您早,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其中一位道:“打尖,有什么好吃的、喝的,越快越好,大爷们还要赶路。”
  店小二边将几位往里迎,边道:“有,有,我这就给您几位准备。”
  店里陈列简陋,只有两张摇摇欲倒的破桌子,这种小店,有钱的客商是不会光顾的。
  五人围坐一张破桌子,好半天没一个开腔,空气很沉闷。
  一壶酒,几碟小菜,一大盘锅锅头,端上了,店小二道:“不当餐,您几位凑糊点。”
  饥不择食,几人狼吞虎咽起来,边吃喝边谈。
  “老大,咱们已是囊空如洗,为什么不去府台衙门领赏去?”
  “老三,你怎么不从脑子过一过,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的赏银,署名具领,传进死囚‘秦岭寿星翁’赵不老等人耳中,播送到江湖道,给咱们套上‘出卖朋友’四字名声,咱们还能不能混?”
  另一位接口道:“出卖朋友四字安不上,老大,你忘了,黄山探宝,咱们五兄弟一直是蒙面。”
  老大道:“就算能隐藏住出卖朋友四字,也难逃出卖道上朋友不义之名,同样不能混。”
  另两位未曾发言,却也不堪沉默,同声道:“既然这样,为啥要密报?”
  老大淡淡一笑道:“老四老五,你俩真不明白?”
  老四老五同声道:“真不明白。”
  老大道:“道理很简单,去掉赵不老等人,藏宝就是我们五兄弟的。”
  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同声雀跃道:“宝在哪里?”
  老大道:“除去黄金无特征外,其余达摩真经、干将莫邪宝刃、六宝珠,只要一面世,不难查出调包之人。只要查出了调包之人,我就有办法叫他吐出来。”
  老二道:“怕很难。”
  老大坚定的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略顿,道:“在黄山中途抽腿的三人,嫌疑最大,首须找到。”
  老三接口道:“即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查出调包人,若是宝物已易手,钱财消化掉,又将怎办?”
  老大道:“这你就不懂,这笔财宝不是小数目,怎样花销,也消化不了。反过来说,钱赚钱比较容易,钱跟大伴,所以说,穷者更穷,富者更富,就是这个道理。到时以等价的财产折合宝物的所值,本利算回,不也一样。”
  老四接口道:“看不出咱们龙头老大,算盘顶精。”
  老大道:“要找回这批藏宝,可得有耐性,下长远功夫才成,大家的意思怎样?”
  大家同声道:“一切听从您老大的吩咐。”
  老大道:“不后悔。”
  大家又同声道:“不后悔。”
  老大道:“为了慎重起见,咱们来个歃血为盟,以示诚意。”
  于是吩咐店小二,取来一清洁空碗,各自刺臂滴血碗中,撕下白衫一块以指粘血写盟书,大意是:同心协力,找回藏宝,不得中途放弃,有福同享,有祸同当,如背誓言,天诛地灭。署名陕南五雄(雄凶谐音,即陕南五凶)。
  原以为这五位在黄山蒙面参与探宝,是什么名门俊彦,不愿公开身份,却原来是恶名远播的陕南五凶。
  陕南五凶之首老大:智多星庞齐,老二:豹子头谢立,老三:赤练蛇姜江,老四:红毛鼠秦大官,老五:粉面人妖詹宝郎。
  歃血盟誓已毕,老大智多星庞齐附耳授与各人锦囊,划分各人踩探区域以及联络方法,就此分道扬镳。
  ×    ×    ×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出美女,人尽皆知。
  江湖中崭露头角的雌儿,“千面狐狸”孟娇娇,就是杭州产,彼姝可用八个字形容:面比桃花,心如蛇蝎。因为出道不久,还带有杭州土气,嗲的很。
  “千面狐狸”孟娇娇的爹,是个远近闻名赝品塑造家,有他的塑造,“千面狐狸”孟娇娇不难去土存精,成为一姝天姿国色。
  杭州“千面狐狸”的香巢,这日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见面礼颇丰,彩缎四匹,黄金两镒。拜帖署名“春面善”。
  “千面狐狸”孟娇娇见到彩缎黄金,乐得笑逐颜开,当她瞥见拜帖署名春面善,顿时冷了半截,自语道:“我道是什么公子王孙贵客,原来是穷措大个‘笑面虎’春面善,不对呀!‘笑面虎’春面善一向吝啬得很,也穷的发慌,今儿怎大方起来,别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安好心。”
  “姑娘!”丫环使女一旁提醒道:“送东西那位客官在门房等着呢?”
  “啊!说我有请。”千面狐狸孟娇娇边说边轻理云鬓,整整衣衫。
  随在丫环身后走进客堂的“笑面虎”春面善,“千面狐狸”孟娇娇原是旧相识,此刻却有些面生。
  人是衣冠,马是鞍,此刻的“笑面虎”春面善,衣冠楚楚,俨然是富贵公子模样,全然不带以往落拓穷酸样。
  “千面狐狸”孟娇娇向“笑面虎”春面善上下一阵打量,道:“你发财了?”
  “嗯!是……啊!不。”“笑面虎”春面善有所顾忌地吞吐其辞。
  “你这人怎么哪?又说是,又说不,神经病!”
  “我有要紧的话,跟你当面谈。”
  “这不当了面么?”
  “不,不,不是这意思,我是说,要跟你单独在一起……”
  “见你大头鬼,你动什么歪脑筋?”
  “不,不,不是,我是说,事关机密,不能让第三者知道。”
  丫环使女在一旁插嘴道:“我们都是姑娘的心腹,从来不将我们姑娘交男朋友的事,向外泄露半句。”
  “去你的,烂舌根的丫头!”千面狐狸孟娇娇似不欲丫环道出自己香艳之事,叱饬道:“给我滚下去。”
  “是,姑娘。”
  “没听招呼,不要进来。”看在那份重礼份上,孟娇娇安排了单独见面机会。
  “婢子遵命!”
  丫环使女全都离去,春面善受宠若惊道:“谢谢你,娇娇。”
  “好呀!你竟得寸进尺,直呼我的名字,也不害臊。”
  春面善嘻嘻一笑道:“在下敢直呼姑娘的名字,是有一样东西在支持我,给我胆量。”
  “什么东西支持你,给你胆量?”
  “你不看我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脚底下蹬的。”
  孟娇娇仔细瞧了春面善几眼,冷哼了一声道:“样子倒是脑满肠肥,这份穿戴倒很象个大财东,其实么?……”
  “怎样?”
  “满腹草包,一肚子尽是大粪,臭美!”
  “怕不见得吧!”春面善边说边自怀中掏出一锭足够五十两重的金元宝,递给孟娇娇道:“这玩意可假不了,不成敬意,给娇妹添置些衣饰。”
  一出手就是五十两黄金,孟娇娇这回给怔住了,她道:“春兄,你是真发财了?”边说边肃容上座。
  “娇妹可还记得,咱俩分手时,愚兄讲的一句话?”
  “那只是一句戏言。”
  “不,不是戏言,我一定要娶你。”
  “我不信,你的财富能有百万之钜?”
  “假使有呢?”
  “我就嫁给你。”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孟娇娇脱口说出,马上补充道:“但不是空口说白话,你得让我看到,证明你的的确确是百万富翁。”
  此刻的春面善,言谈举止,也大不同前,确然是个富百万模样,孟娇娇对他也另眼相看,殷勤许多。
  春面善道:“那是自然,有关我致富之道,会毫不保留地告诉你娇妹,不过……”
  “面善哥!不过什么?”
  “现在还不是告诉你娇妹实情的时候。”
  “要到什么时候呢?”
  “洞房花烛夜。”
  “我明白了。”
  “娇妹明白什么?”
  “洞房花烛夜,上了床,生米煮成熟饭……”
  “不,不。”春面善连连否认道:“不是这意思。”
  “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男女合卺后,就成为一体,不再有任何秘密了。”
  “女人一辈子只能结婚一次,这是大事,我总不能盲目未得任何保障就嫁给你。”
  “你们女人真现实!”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不现实怎成?”
  “好吧!”春面善下定决心道:“娇娇,我可是深深爱着你,爱得发狂,当我吐露这一秘密,你如对我不好,我也认了,不过,你会后悔。”
  “你话里透着古怪,我听不懂。”
  春面善很仔细地向四周打量一遍,附耳低声对孟娇娇道:“秦岭寿星翁等人,因黄山宝藏一案,在庐州府落网,入狱问斩,这事你可曾听说过?”
  “这是轰动江湖的一件大事,家喻户晓,谁不知道。”
  “可是这宝……”春面善把话顿住,再度向四周打量,似怕有人偷听。
  “这宝怎么?”
  “这宝……”
  “你倒是快说,这宝怎样?”
  “你可不能出卖我!”
  孟娇娇已听出端倪,娇躯象水蛇一般,滑溜溜投进春面善的怀中,道:“情哥哥,我已应许嫁给你,是你的人了,怎会出卖你。”
  “不过,你就是出卖我,我也会让你一无所获,两败俱伤。”
  “别多心……快告诉我,宝在何处?”
  “嘻嘻……”春面善道:“宝在洞房后面。”
  孟娇娇娇嗔地咬了一下春面善的耳垂,道:“急色鬼!”
  春面善纵情地狂吻着孟娇娇,且上下其手。
  查问财宝之事要紧,孟娇娇推拒了春面善的纠缠不休,道:“告诉我,是些什么宝?”
  如数家珍,春面善说出了宝物的名称与数量。
  孟娇娇听呆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即将是这价值连城宝物的女主人。
  财宝驱走了女人的矜持,孟娇娇主动道:“我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就是今天。”
  “那怎成,婚姻大事,怎可草草……”
  春面善截道:“不可张扬,因为宝藏风波正在高潮,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发了财,连想到宝藏上去。”
  看在财富份上,孟娇娇轻叹一声道:“夫唱妇随,只好由你了。”
  一向自恃美色玩弄男人的“千面狐狸”孟娇娇,就这样不声不响,偷偷跟“笑面虎”春面善结了婚。
  现在该是“笑面虎”春面善献宝的时候了。
  “笑面虎”春面善却顾左右而言它,道:“娇娇,三朝回门,我们该去探望探望泰山老大人。”
  “就这样去?”孟娇娇言外之意,自是指的春面善婚前夸口的那批价值连城宝物。
  “我不告诉过你,我们切不可张扬,显露出富豪的样子,所以婚后我又回复旧时落拓模样;俗话说得好,真财主不穿衣,就是这个道理。”
  “见你大头鬼,我已耐心等了你三天,再不献宝,休怪我翻脸无情,宁愿扮成未亡人,送你上西天。”
  “谚曰:一被窝不盖两样人,你的重财轻义,我自叹弗如。”
  “别闲扯,你倒是献不献?”
  “献,献,献,不过……”
  “不过什么?”
  “我说要去探望泰山老大人,是与献宝有关哪!”
  “你的花招真不少。”孟娇娇轻叹一声道:“去就去吧!不过,我得警告你,到时如仍不能献宝,我就叫你去得回不得,吃不完兜着走。”
  “笑面虎”真是名副其实,对新媳妇的不敬之言,毫不在意,反赔笑脸道:“你根本不明白,去探望泰山老大人,与宝物大有关连?”
  “见我爹与宝物大有关连?似乎扯不上。”
  “泰山大人是远近闻名的赝品塑造家,我想请他老人家,替我们塑造几样东西。”
  “拐了八百个弯,才说出你的真心话,说说看,你要塑造什么赝品?”
  “我首先得更正你的语病,不是单为我,是我们,因为夫妻是一体,不可分的。”
  “就算是我们吧,你要我爹塑造什么赝品?”
  “笑面虎”向四周打量一遍,见无别人,这才慎重低声提出道:“温玉珠龛一只,内盛辟水、夜明、仙露、火齐、挹尘、渥丹等六颗宝珠。”
  “你别是有神经病吧?我爹会造这等稀世宝物,他的女儿还会嫁给你。”
  “唉,你误会。”春面善解释道:“是用其所长,塑造赝品。”
  “这种稀世奇珍,世人只听说,谁见过,即令我爹是鬼斧神工,没见样品,怎能塑造赝品。”
  “我有。”
  “千面狐狸”孟娇娇大吃一惊,扣牢道:“你是说,你已有了真品?”
  “不错,真品已在我的掌握之中。”
  “你讲这话,可觉有语病?”
  “真金不怕火烧,没有什么语病。”
  “你既然有了真品,就最怕人家伪造赝品以假乱真,为什么急着要我爹塑造赝品?”
  “这其中另有道理,不过,暂时不想告诉你。”
  “你不是说夫妻一体么?还有什么不能公开的?”
  “请相信我,这都是为了你我的终身幸福。”
  孟娇娇轻叹道:“看不出你,面带忠厚,内藏奸诈,鬼名堂真不少!”
  “做人就得以拙藏奸,让别人难以摸透。大英雄曹操曾说过:宁可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孟娇娇似乎十分欣赏丈夫的作人方法,倚在春面善的怀中道:“你说得对,我举双手赞成。不过,这宁可我负天下人,有个例外,不能把自己的妻室儿女都包括在内。”
  春面善道:“那是自然。”
  孟娇娇雀跃的道:“我这就带你去见我爹。你准备准备。”
  “这就走,没什么好准备的。”
  “我是指的见面礼。”
  “一家人,还要什么见面礼?”
  “我爹很现实,不见兔子不撒鹰。”
  “这,怎办?”
  “赔了夫人又折兵,只好由我代庖了!”
  ×    ×    ×
  杭州西湖之滨,有一座大厦,厦名“孟鲸别墅”,此别墅的主人,姓孟名大鲸,正是赝品塑造家。
  孟大鲸本非他原名,因他每替人塑造赝品,必狮子大开口,瞒天喊价,鲸吞别人,是以公送他一个外号叫大鲸。他自己也乐此外号,绝口不提本名。
  孟娇娇带着她新婚夫婿,特来拜见泰山大人。介绍道:“爹,他叫春面善,是您的新女婿。”
  “怎么?”孟大鲸打量着春面善道:“没听说,你们几时结婚的呀?”
  “爹,您女婿是个急性子,来不及张罗,闷声不响就完成婚礼了,您不会责怪吧?”
  “不会,不会。”孟大鲸道:“娇娇,你的眼光一向很高,咱们新姑爷是……”
  “爹,他也是江湖道上朋友,有个万儿叫笑面虎。”
  孟大鲸面色顿冷道:“顾名思义,那他是难缠难躲之人,那……”
  春面善深深一躬接口道:“小婿本性良善,笑面虎只是朋友取笑弄假成真,不过,小婿倒是薄有资财,差堪奉养泰山老大人。”
  “啊!是吗?”孟大鲸再度打量春面善,道:“既是财主,何以表现得如此穷酸?”
  “爹,这您不懂。”孟娇娇敲边鼓道:“他是真人不亮相,真财主不穿衣。”
  “哼!我管你真人假人,嫁出的姑娘,泼出水,好坏是你们自己的事。”
  春面善双手呈上礼盒道:“这是孝敬岳父大人的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孟大鲸伸手接过,感觉份量不轻,忙启盖一观,不由一怔,连说:“这太破费,这太破费。”顿改笑脸,前倨后恭。
  孟娇娇趁热打铁道:“爹,您女婿有事求您。”
  “自己人,何言求字,只要办得到的,决不推辞。”
  春面善于是说明来意,并许以重酬。
  大出小夫妻俩意料,孟大鲸一口应许,不索分文酬劳。
  孟娇娇虽然青出于蓝,但比较嫩,不解的道:“爹,您今天怎么这样慷慨?”
  孟大鲸开怀大笑道:“他是我梦寐以求的金龟婿,我为你们锦上添花是应该的。丫头,你懂么?”
  “我懂,爹。”
  孟大鲸有些惑然道:“面善,怎不拿出样品?”
  “这个。”春面善道:“因为它太珍贵,不敢随便携带,现存放在一秘密处所。”
  孟大鲸道:“快去取来。”
  “小婿想劳动岳父大人大驾,一同前往,就地塑造,以保机密。”
  “小子,你考虑的真周到,谁叫我要做你的岳父,只好将就你了。”
  孟大鲸说着,边走向工作间,携取材料与工具,装满一大袋。
  春面善连忙接提,以示诚敬。
  孟大鲸道:“走,这就前往。”
  春面善阻止道:“别忙,还得准备些照明之物,及饮料干粮等,时间上,最好选在黄昏后进入。”
  孟大鲸点头认可,一一照办。
  黄昏后,有三条黑影,不急不徐,如同散步般,走进杭州城外坟场。
  坟场右边有一废庙,这废庙荒置已久,传说废庙中有口枯井,为邪魔所占驻,近者必死。
  春面善竟把泰山跟爱妻带往这必死之地。
  快要接近废庙,孟大鲸父女踟蹰了,孟大鲸道:“小子,你安的什么心,带老子到这邪魔死地来干什么?”
  春面善道:“岳父大人请放心,就是因为此处是邪魔死地,无人敢接近,寄放宝物,才得安全。”
  孟大鲸道:“你这是屁话,没有命,还要宝物做什么?”
  “这您就不懂。”春面善压低声音道:“假使镇压不住邪魔,还算什么奇珍异宝。”
  “有道理。”孟大鲸想想,又觉不对,道:“你把稀世奇珍,放在这无人看管的荒山野地,不怕别人盗取?”
  春面善道:“诸葛孔明曾说过,诸葛从来不弄险,险中又险,险才能。”
  孟大鲸赞许地拍了一下春面善的肩头道:“原来你使的是空城计,小子,看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子。”
  “岳父大人夸奖。”
  言谈间,三人已渐渐接近那邪魔枯井。
  孟娇娇警觉地制止道:“止步,看,井口吹起一阵一阵的魔焰,恶气很重,嗅多了会死的。”
  春面善道:“那不是魔焰,魔焰早被奇珍异宝所慑服,化为乌有,此刻缕缕上升的轻烟,是烧的马粪,用来伪装的。”
  打量四周,确然鬼毛不见,遂相偕下到井底。
  井底宽广,正适合塑制赝品工地,只是光线不调和,多多少少会影响制品精度,因为井底空气不畅通,是以影响烛光昏暗而不稳定。
  孟大鲸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春面善会意地,迅疾打开明珠宝龛,龛开珠现,顿时满井大放光明,烛光为之失色。
  孟大鲸惊叹不已,连连道:“好宝呀,好宝!真乃稀世奇珍,不同凡响!”
  孟娇娇抓住一颗朱红火珠,爱不忍释,微带几分童稚的道:“我要这颗。”
  春面善道:“娇娇,你是我的妻子,有权拥有这全部,不过……”
  孟娇娇道:“不过什么?”
  “我还有个大哥。”
  “财分父子,管他。”
  “话不是这样说,当时他本无意入山探宝,被我用赈济两湖灾民为由说服,始允同行。”
  “你的意思是说,要分他一半。”
  “大哥轻财重义,从来不计较钱财之事,我们从不分彼此,不过用于赈灾公益之事,他会坚持的。”
  “你呢?”孟娇娇试探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为此事,伤透了脑筋……”
  孟娇娇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春面善尴尬一笑道:“你是应该明白,不过我得强调一句,现在你我是夫妻,是一体的。”
  孟大鲸道:“小两口讲的什么悄悄话,莫叫老子当灯泡。”
  孟娇娇嗔道:“爹,您说气人不气人?”
  孟大鲸道:“是怎么回事?”
  孟娇娇道:“他在利用我们父女。”
  孟大鲸明知故问道:“他,他是谁呀?”
  孟娇娇道:“还会有别个,死人他。”
  春面善哭丧着脸道:“娇娇,你听我解释。”
  孟娇娇娇叱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边河东狮吼,边用手掩住双耳。
  “娇娇。”孟大鲸道:“既然有老子一份,我就要知其究竟。”
  孟娇娇道:“他并不是因为爱我才娶我的。”
  孟大鲸道:“说句公道话,你也只是看中他的财富。”
  孟娇娇道:“您没听说,他还有个大哥。”
  孟大鲸道:“百镒黄金值不了什么,如能保有这六颗宝珠,就价值连城了。”
  春面善道:“岳父大人讲的对,以他老人家神乎其技仿造之物,一定难辨真伪。”
  “这倒不见得。”孟大鲸道:“遇到行家,真伪立辨。”
  “即令被认出,就说原货就是这样,来它个不认账,大哥也不会追究的。”
  孟娇娇余怒未息的道:“你为什么婚前不透实情,诱婚后才……”
  “傻丫头。”孟大鲸道:“你不听他一再强调夫妻是一体么?关系价值连城这样一笔大财富,你不是他的妻子,我不是他的岳丈,他会向我们透露么?且又得到免费效劳么!”
  话说得太过直爽,一旁的春面善深感尴尬。
  “啊!”孟大鲸突然问道:“你的那位大哥,是何许人也?”
  春面善道:“‘义薄云天’周若愚。”
  “什么?”孟大鲸吃惊的道:“仁义大哥周若愚,会结交你,真叫人难以相信。”
  春面善苦笑道:“岳父大人,您这是门缝里看人。”
  孟大鲸道:“不是岳父我由门缝里看你,仁义大哥周若愚名扬四海,武林江湖道,提到他,谁不竖大拇指,而你……”
  春面善道:“不错,小婿是名不见经传,即是被提到,也只是‘笑面虎’这一不好名声。”
  孟大鲸道:“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春面善道:“不过,现在不同了,因我的慷慨捐献,已是沾了仁义大哥的光,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孟大鲸爱护地拍了一下春面善肩头道:“仁义大哥看上你,这是你的福气,望你好自为之。”
  孟娇娇从鼻子里哼了声,道:“仁义!哼!当不了饭吃,抓住财富比什么都要紧。”
  “丫头!”孟大鲸训斥道:“怎可有这种想法,身在江湖,讲的是疏财仗义,济困扶危,有道是钱财如粪土,仁义……”
  孟娇娇截道:“爹!别说教好么?既是这样,您为什么对求您塑制赝品之人,每每索价甚高?”
  “丫头,你懂什么?那些求我塑制赝品者都没安好心,不敲他们敲谁。”
  “爹!女儿有个构想。”
  “丫头,你又想出什么坏点子?”
  “用不着塑赝品六宝珠,只要爹将你女婿春面善的脸形改变一下,让别人认不出是他,就大功告成。”
  “知女莫若父,爹替你补充一下,还得让乘龙快婿改名换姓,让这世上不再有春面善其人,独吞连城财宝,远走高飞。”
  “爹,这有什么不好?”
  孟大鲸未答女儿的问话,目光却盯视着金龟婿春面善。
  春面善未便再沉默,接口道:“娇娇,对这个问题,我想的很多,你的构想我也曾想,并非上策。”
  孟娇娇道:“怎见得?”
  春面善道:“俗语说得好,家有黄金,外有秤称,我们拥有的财宝,日久天长,不可能不被别人发觉,必须要找一屏障。”
  孟娇娇道:“你的结交义薄云天周若愚,是为的找一屏障?”
  春面善道:“难道不对?”
  孟娇娇道:“但损失太大!”
  孟大鲸道:“别太过贪心,蛇想吞象。”
  孟娇娇撒娇道:“不来了,爹怎骂女儿是蛇。”
  孟大鲸笑道:“这只是比仿,怎可当真。”
  春面善接口道:“在义薄云天周大哥未会合前,我仍有隐藏住本来面目的必要,因为在黄山天都峰观日坪和我照过面的人,有可能会疑心是我调的包。”
  孟大鲸讽笑道:“你小子是在动我这泰山的脑筋?”
  孟娇娇道:“爹,您怎可这么说,面善是您的半子呢!”
  孟大鲸笑道:“老夫没享他的半子之劳,先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
  春面善道:“孩子会奉养你老人家的。”
  孟大鲸叹口道:“算了吧!那见江水往上流的。”
  说着,一指随带的一只工具袋,吩咐春面善道:“百宝囊中有几张人皮面具,你自己选两张合用的吧。”
  “谢岳父。”言谢的同时,他手已伸进百宝囊中。
  孟大鲸道:“从现在起,我要静下心来替你们仿制六宝珠,未完成前,你们不要打扰我。”
  说完,开始工作起来。
  春面善将孟娇娇带到一旁,低声道:“我们所拥有的一卷达摩真经,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至宝,趁跟大哥未会合前,把它誊写一份,我俩分工合作,我誊较多的上半部,你誊下半部,如何?”
  孟娇娇小嘴一撇道:“你别想端做丈夫的架子,支使我做这做那,我可不吃你那一套。”
  春面善尴尬一笑道:“我怎敢支使你,因为抢时间,不得已才相烦你。”
  孟娇娇道:“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
  春面善道:“什么事?”
  孟娇娇道:“这批宝藏,是你发掘的?还是你那位仁义大哥发掘的?或是你俩共同发掘的?”
  春面善道:“虽是我发掘的,但……”
  孟娇娇截道:“既是你发掘的,你就有权拥有,周若愚只能分红,无权过问……”
  春面善截道:“话不是这样说。”
  孟娇娇嗔道:“要怎样说?”
  春面善道:“你当也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在仁义大哥羽翼下,才有安全感,否则的话,随时随刻都有被别人算计的可能。”
  孟娇娇道:“我才不信那个邪,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买个比周若愚更加强有力的靠山。人往高处爬,我们现在要交结的是豪门显贵,像周若愚这类穷措大,离得愈远愈好。”
  春面善道:“最少在目前周若愚对我们还有利用价值,而我们尚无力推翻诺言。”
  孟娇娇道:“你许下什么诺言?”
  春面善道:“探宝不饱私囊,为的是赈济两湖灾民。”
  孟娇娇道:“有立凭证?”
  春面善:“这倒没有。”
  孟娇娇道:“既是未立凭证,就来它个口说无凭,不认账。”
  春面善道:“容待从长计议,我要开始誊写达摩真经了。”
  说完,取过早就准备好的纸笔垫板,席地而坐,开始工作起来。
  孟娇娇在一旁闷坐了一会,心犹不甘,再度逼问道:“你似乎很惧怯周若愚?”
  春面善道:“寄人篱下,总得……唉!”
  孟娇娇一怔,道:“寄人篱下?你跟周若愚究竟是什么关系?”
  春面善道:“论实质,我是他的门客,不过是世交,兄弟相称。”
  孟娇娇听后,纳闷许久,长长嘘了一口气,道:“夫唱妇随吧!请把下半部给我誊写。”
  好个势利现实的孟娇娇,尤胜狠毒在心的笑面虎春面善。真个是一床被,不盖两样人!
  五昼夜不眠不休工作下来,孟大鲸完成了“仙露”“火齐”“挹尘”“渥丹”四宝珠的赝品仿制。唯“辟水”“夜明”两珠,因其功能太过奇特显明,无法仿制。
  春面善孟娇娇也完成了达摩真经誊写工作;孟娇娇且撕毁了“走火入魔克制法”,偷偷在她撰写的下半部中做了手脚,给他日武林江湖带来无穷困扰与灾害,此乃后话。
  孟大鲸指着“辟水”“夜明”两珠道:“此二珠,乃宝中宝,其功效是绝对立竿见影的,任何人也仿造不了。珠龛中有此二宝,余四宝虽系仿制,亦可鱼目混珠。你夫妻可明白爹的话中之意。”
  春面善道:“谢谢岳父大人,孩子明白您的话中之意。”
  孟娇娇道:“爹,我不信会有您不能仿制的东西,我要您帮我再造辟水夜明二珠。让原来的真品六珠完美无缺,珠联璧合嘛!”
  孟大鲸肯定的道:“不可能。”
  孟娇娇鼓起小嘴,嗔道:“您是故意不教女儿称心。”
  孟大鲸不理会女儿的唠叨,向女婿道:“你们使的这招空城计,实在是险中又险,万一被人识破,后果就不堪设想,你们打点打点,我这就去替你们准备两匹快马,同时找家老字号够交情消息不会外泄的钱庄,兑换半数黄金为银票,以减轻行李重量……”
  “爹!”孟娇娇截口道:“女儿的杭城所值……”
  “你难道还不放心爹?”
  “有爹这句话,女儿就无后顾之忧了。”
  “还有。”春面善接口道:“如有人到娇娇住所或岳父处探听小婿,除了仁义大哥或他所派的手下外,一概推说不知。”
  “那是当然。”孟大鲸忽有所忆的问道:“你与仁义大哥周若愚,不是一同赴黄山么,怎地又中途分手了?”
  “仁义大哥至孝,途中接获母逝恶耗,故而放下一切,遄返故里‘珞珈山珞珈山庄’,奔母丧去了。临别留下话,他如不能亲来,就派高手前来接应,叫我好好看守,不可轻举妄动。算算行程,杭城武汉,往返须时旬日,若无意外耽搁,日内可到。”
  “这样也好。”孟大鲸道:“双管齐下,咱们准备归准备,再等三数日如仍不见前来接应,你们再上道,你意如何?”
  “就依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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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8 23:12:56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远走高飞

  大地如银,雪花像鹅毛飘降。
  陕南五凶之首老大,智多星庞齐。象识途老马,径叩杭城“千面狐狸”孟娇娇的香巢。
  像庞齐这种落拓的江湖客,现下已不被孟府所欢迎,因为孟娇娇已名花有主,且猎的是一头金龟婿。
  此刻孟娇娇正归宁未返,看门的对庞齐这不速之客,必然坚拒不让进入,无奈力不从心,给他硬闯了进来。
  庞齐得寸进尺,升堂还要入室,直闯孟娇娇内寝。口里疯言疯语,不像话,被胆大的一名丫环阻止住了。
  “庞爷,您今天怎么的了,是不是灌多了黄汤?”丫环能喊出姓氏,必是熟识的。
  “翠花。”庞齐能喊出丫环的名字,看来他对孟府,并非不速之客。只听他道:“我一点也没有醉,不信,大爷喝给你看。”
  说着,取过案上的酒壶酒杯,自斟自饮,连干了三杯,并取出一锭银子,塞进翠花的手心。
  翠花接过银子,马脸改为笑脸道:“庞爷,您来的不是时候了。”
  庞齐不请自坐道:“怎的不是时候?”
  翠花道:“我们姑娘嫁人了。”
  庞齐道:“有钱无钱讨个老婆过年,看来,咱是来迟一步了。”
  翠花笑道:“怎么?您也想娶我们姑娘?”
  “当然哪!”
  “您能付得出彩缎四匹,黄金两镒的见面礼吗?”
  这是富豪人家的出手,穷措大的庞齐,自是办不到,可是丫环言之无心,他却听之有意。认真的道:“翠花,你别在门缝里看你家大爷,你说的这份见面礼,小意思,算不了什么。”
  说着,自怀取出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金元宝,塞进翠花手心道:“赏你买花戴。”
  翠花大喜过望,忙奉茶拿烟,迎逢道:“您真发财了。”
  “这还假得了。翠花,你说你们姑娘嫁人了,可是真话。”
  “当然是真的,且是一位金龟婿呢!”
  “你们姑爷,何许人也?”
  “姑娘的老相识,‘笑面虎’春面善,春爷。庞大爷,您可不能说是婢子吐露的,因为我们姑娘这桩婚事是秘密进行的,姑老爷有些神秘兮兮的。”
  “是他!”智多星庞齐面呈讶异,瞬即回复正常道:“据我所知,笑面虎春面善是个穷光蛋,怎会突然发财了?”
  “的的确确是发了财,出手很大方,不过,他仍装个穷酸相,怕人知道。”
  “你们姑娘结婚多久了?”
  丫环翠花搬着指头算了算,道:“截至今朝,刚好十天。”
  “十天!”庞齐也搬着指头算了算,自语道:“那调包之事,准是这小子干的……不可能,他没这大胆量……难道……”
  翠花有些丈二金刚,截道:“调什么包,你指的谁?”
  “没什么……翠花姑娘,谢谢你的招待,告辞了。”停步回身,又道:“请不要提及我来过,有人问起,随便说生张熟魏都可以,总之你们姑娘的朋友多得很,她也记不清的。”
  说完,疾行离去。
  翠花侍候孟娇娇有年,习惯于送往迎来,并不把智多星庞齐怪异行动放在心上,她最最开心使她心动的是,庞齐赏给她那块十两重的金元宝,她把它端在掌心,自语道:“听老人说,金子是甜的,铜是苦的,我得尝尝。”
  说完,伸舌在金元宝上舐了几舐,舐到末了。她哭了。哭的十分伤心!
  ×    ×    ×
  停留在邪魔井底的笑面虎春面善孟娇娇夫妻俩,也没闲着,女的对那些宝物,样样都爱,摸摸这看看那,忙个不停。
  男的看是闲着,但脑子没停歇,他在思考一个问题,思考良久,突然想通,急切地对妻子道:“你地方熟,快到市集上买两套村夫村妇的衣服鞋袜,还买一辆独轮手推车,草包三几块,草绳两三根,雨笠两顶……”
  孟娇娇觉得奇怪,截道:“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春面善道:“别问,自然有用。”
  孟娇娇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敢瞒着我。”
  春面善遂解释道:“岳父大人走后,我仔细想了一想,越想越觉不对……”
  孟娇娇又截道:“我明白,你是在疑心我爹……”
  “哪里话。”春面善分辩道:“我只是觉得岳父大人安排的虽然周到,但太张扬,万一被同道人跟上了,那就不堪设想。”
  “所以你就要装个乡下佬,用手推独轮车,推新媳回门,掩人耳目。”
  “你真聪明,一点就透。”
  “那你为什么不对爹说明,叫爹去办?”
  “这个。”春面善遮盖道:“岳父大人走后,我才想通。”
  “我看你是没安好心。”
  “你这话的意思?”
  “八成你吃了葡萄黑了心,借购物为名支开我,你好脚板心抹油,带着宝物溜之大吉。”
  “看来你的疑心病比我还重,别忘了,夫妻是一体的,我怎会。”
  “这很难说。”
  “你也不想想,就算我有你所想的那样坏,我也无法带完这许多珍宝。请相信我,我把夫妻关系看得很重,是一辈子的,是真情,不是利用。”
  “但愿你能口心如一,不过,你也休怪我疑心,因为你我婚姻的开始,我有一种被利用的感受,根本不是建基于彼此的感情。”
  春面善强调道:“我却不然,我在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偷偷爱上了你,我发誓要弄到一笔财富,独占你,娶你为妻。就因为这愿望的推动,才产生勇气,冒险参加了黄山探险夺宝行列。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如愿以偿。”
  投怀送抱,让个郎温存一番,孟娇娇然后温柔的道:“真难为你因我而冒险,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事不宜迟,你就快行动吧!快去快回,注意不要被别人跟踪。”春面善催促着:“办好后,把所要的东西都集合在卖车的店里,待入夜我去取。”
  孟娇娇边伪装自己,边道:“你由窥管仔细看看,井口四周有无可疑人物。”
  “我这就察视。”
  半盏热茶时光过后,邪魔井口飘散开一团浓烟,缥缈扩散升起,浓烟滚滚中,一声恐怖鬼叫如泣如诉,紧接有条纤细鬼影,自井口浓烟中升起,瞬即消失不知去向。
  大白天那会有鬼,这分明是春面善夫妇故弄玄虚,掩藏他俩有计划的行动。
  约莫一个半时辰过去,邪魔井口又扩散滚滚浓烟,原来那纤细鬼影借着浓烟的掩护回到井底,不一瞬升起一条硕壮身影,无疑他们夫妻在换班了。
  再半盏热茶时光过去,已是夜幕低垂,什么也看不见了。
  ×    ×    ×
  孟大鲸回到西湖之滨他的“孟鲸别墅”,放好他塑造赝品的工具袋,马不停蹄往杭州跑,首先接洽替女儿女婿兑换银票的事,才又到马市买了两匹骏马,又想起女儿寓所也得安排一下,男女佣人没有留下之必要的,都得遣散。
  替女儿女婿办事,自是设想的无微不至。
  他还特意缝制了四条装金子用的皮口袋。
  一切安排妥当,时已午夜。连续多日赶工仿制赝品宝珠,孟大鲸已是困倦至极。
  但他仍不打算歇息,他提醒自己说:“我不能休息,必得赶在今夜办妥女儿跟女婿的事,赶在天亮前送他们上道,远走高飞,杭城风声很紧,多留一刻,多一分风险。”
  动念至此,于是强打精神,策马奔向城郊坟场邪魔井。
  天下父母心,为了儿女,都是诚心诚意,不带半点虚假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孟大鲸策马走在前面,“陕南五凶”老大庞齐尾随紧跟。
  原来智多星庞齐,以假金子骗套出丫环的话后,并未真的离去,他隐藏在暗处,守株以待。
  约莫顿饭时光,已抵坟场。
  孟大鲸勒马缓行,打量破庙方向。他很快就找到了。继续策马前奔,相距只有一箭之地时,孟大鲸觉出情形有些不妙,一种怪异的吼声与阴风,交相飘送到了他的耳鼓,他不由心说:“这就跟传说中能致人于死的阴风魔吼,一模一样,难道……”
  他真不敢想,于是极目向四周一打量,确实见不到半个人影,遂高声呼唤道:“娇娇……面善……面善……娇娇……”
  黄雀在后的智多星庞齐,原先很奇怪孟大鲸为什么策马到这鬼打得死人的坟场,今听他高声叫唤娇娇、面善,这才明白春面善原来藏在这人迹罕到的地方,更证明黄山宝藏调包之事,一定是笑面虎春面善干的,否则,他个穷光蛋,何须躲躲藏藏。
  于是闷声不响,继续跟踪。
  孟大鲸呼唤未闻回应,更增惶恐,更加担心女儿女婿的安危。遂催动坐骑奔邪魔死井方向驰去。
  马儿通灵,闻到怪声吼叫,马上不肯前进,任你怎样鞭挞,不走就是不走。
  孟大鲸无奈,只好弃马改用腿奔,看看就要接近邪魔,突然一团火焰,迎面喷到。首当其冲的孟大鲸,如被雷击,仆倒不起。
  跟踪在后的庞齐,江湖经验丰富,见多识广,临危不惧,借火焰亮光,已看清邪魔所在,“嗤”的声,打出一柄袖箭,正中邪魔面首,只听邪魔怪叫一声,形相瞬即没入井里。
  由这现象推断,邪魔不是鬼怪,鬼怪不可能有形体。
  智多星庞齐担心邪魔复出,迅即把孟大鲸拖离现场。
  孟大鲸只是受了一些惊骇,经庞齐拖动后,也就慢慢清醒过来,睁开眼第一声就问:“娇娇在那里?你看见我们娇娇么?”
  庞齐急需找到孟娇娇,找到孟娇娇就不难找到春面善,找到春面善,八成就能问出黄山宝藏调包事,遂应道:“没有呀!那邪魔好害怕人,传说那东西会吃人的,你女儿女婿,恐怕已经……”
  孟大鲸连连摇头道:“不会的,昨天下午在这里分手时,他们还好好的。”
  庞齐蛇随棍上道:“昨天下午你们在这里……你指的这里是……?”
  孟大鲸警觉地否认道:“不,不,没有,我怎地颠三倒四,是刚才被邪魔骇昏了。”
  “哼!这年头好人难做,救了人家一命,反倒疑心咱们……”庞齐故摆态势。
  “不,不。”孟大鲸表示歉意地截道:“阁下是老朽的救命恩人,老朽怎敢。还未请教……”
  “贱姓龙,草字广齐,请教老人家?”
  “老朽孟大鲸是也。”
  “原来是远近闻名的塑造圣手孟老前辈,失敬了。”
  “听龙朋友话音,不像本地人氏。”
  “在下原不是本地人氏,路过此处,听说坟场枯井有邪魔作祟,为害行人,故而特来看看。适逢老前辈被邪魔侵袭,遂施小技克制邪魔,捡回老前辈一命。”
  “听朋友之言,敢情是师承道教。”
  庞齐道:“正是。”
  他如此信口开河,想必别有用心。
  “原来尊驾是位大法师,失敬了。”
  “不敢。”
  “恳求大法师也救救老朽的女儿女婿。”
  “老人家的女儿女婿,也受到邪魔的侵害了?”
  “想当然耳!”
  “老人家的意思是说……”
  “小两口也因为好奇,来看看,一直未见回去。”
  “老人家要救令嫒和乘龙快婿,就得将实情见告,否则,恕在下无能为力了,”
  “既是这样,老朽就实情相告,不过……”
  “不过什么?”
  “大法师得承诺守口如瓶。”
  “老人家请放心,不泄漏顾主的隐秘,是法师应遵守的公约。”
  “老朽的女儿女婿,为了躲避仇家的追踪,藏身枯井的。”
  “他们难道不知枯井有邪魔伤人的?”
  “这个?”
  “欲救令嫒和快婿,就得与在下精诚合作,否则……”
  孟大鲸沉吟有顷,终于道:“他两人身上怀有避邪镇魔宝物。”
  闻言庞齐心中暗喜,忖道:“老小子所说身怀避邪镇魔宝物,无疑得自黄山,既然宝物能避邪镇魔,何以此刻又有邪魔出现,想必两小口已携宝远遁,老小子还被瞒在鼓里。如许宝物,不是随身携带得了的,必备车马等运输工具,我得查看四周通道,可有留下何种可疑痕迹。”
  毕竟是名不虚传的智多星,思考的周到,所料不差。两小口购得手推单轮车,扮成新媳妇回门,乘夜载着宝物黄金,远走高飞了。
  庞齐追问道:“能避邪镇魔之宝,必是奇珍异宝,孟老前辈可曾见到?”
  孟大鲸见问,一怔,道:“未曾。”
  庞齐道:“证之邪魔复出,令嫒与其夫婿,已不在枯井中了。”
  “但愿如此,不过……”
  “孟前辈的意思是,仍不放心,希望末学能施法驱走邪魔,下井一观究竟?”
  “正有此意,只是萍水相逢,未便启齿。”
  庞齐脑筋电转,计上心来,道:“那邪魔的凶悍,老前辈已亲身经历过,此刻夜正子刻,阴气最盛,要想降服此凶悍邪魔,得等待阳气升起,也就是说,要等天明以后。”
  “龙朋友既这么说,那就只好等天明吧!”
  “依末学看,不如利用这空等时间,你我分头查看四周通路,证实他夫妻已否远飘了。”
  “要怎样才能证实?”
  “那不很简单,此地四周,因惧邪魔侵袭,已是行人绝迹,若能找出车马通行的蹄轮痕迹,且是连通枯井方向的,就足证明他夫妇已远飘。
  “有道理,咱们分途查看。”
  “孟老前辈循西北方向查看,在下查看相反方向,这就开始。”
  两人心中都很焦急,孟大鲸急的是女儿女婿的安危。庞齐急的是,煮熟的鸭子,又给飞掉了。于是马上行动起来。
  不盏茶功夫,孟大鲸果然发现了车轮痕迹。辨别方向,是通杭城的,他极欲将这发现通知“龙广齐大法师”,又怕发声惊动了井底邪魔。
  正在这难作决定之际,蓦听一阵马嘶声,循声望去,隐约见一骑奔向官道,蹄声答答,清晰可辨。
  孟大鲸猛然想起自己乘来之马,心说:“糟!龙广齐这小子原来是个盗马贼,兜着圈子瞎三话四,目的是偷盗老夫的马。”
  他动念至此,忽又觉想法有差,细细回味经过情形,霍然省悟,忖道:“不妙,姓龙的小子,定是追踪我女儿女婿去了。”
  遂找到另一匹马,跨乘追去。
  智多星庞齐判断正确,春面善夫妇果然是乘夜携宝远遁了,虽然不知小夫妇俩,是何时遁走的,根据孟大鲸所透露,判断时间上是同一天夜晚。又由车痕看出是独轮手推车,行速很慢,乘马奔去,定能追及的。
  出乎智多星庞齐意料,孟大鲸竟尾后追来,他原以为孟年迈力衰,不可能追来,就是追也追不上他,他没把行经岔路得缓下来辨认车痕经路所费时间算进去,故而慢了许多,才被孟追及。
  他于是干脆减缓行速,希望孟追上,因他已动了杀机。
  这回孟大鲸灵智突开,他只求维持可见度,保持住安全距离。
  奔着,盯着,维持相当一段距离。天边已现曙光,官道上已稀稀落落,有了车马行人。
  迎面驰来一小队官兵,孟大鲸趁着这机会大喊:“偷马贼呀!偷马贼呀!军爷们,请帮忙抓住偷马贼!”
  官道上除了他孟大鲸乘骑一匹马,剩下就只庞齐,无疑偷马贼就是他。官兵把手一扬,庞齐只好停下来。
  官兵为首的一位官长,指着庞齐问道:“是你偷了人家的马?”
  庞齐没法解释,只好不认账道:“没有呀,这马是我自己的,老人家怕是认错人。”
  问话间,孟大鲸已驰近,官长向孟大鲸问话道:“老人家,你指他是偷马贼,有何为证?”
  孟大鲸道:“老朽有贩卖马收银的收据为证。”
  庞齐见形势对自己不利,只好软化攀交情的道:“孟老前辈,你这是何必,在下只是有急事不告而别,没来得及向您老商借马匹以为代步,您老怎好意思指龙某是盗马贼。”
  孟大鲸讨回马是假,目的在阻止“龙广齐”追赶女儿女婿,此刻万万不能相认放他一马,让他获得自由,得假此机会将他关进官里去,让女儿女婿好远走高飞。
  心意既定,于是一口咬定道:“老夫跟你没这份交情,不得同意乘骑别人的马,就算偷。”
  有原告有被告,官司构成,领队官长吩咐手下道:“把偷马这家伙带走,有话到衙门再说。”
  随也吩咐孟大鲸道:“老人家,马你带回,留下姓名地址,随传随到。”
  “谢官长,老朽遵命随传随到。”孟大鲸随又报上姓名地址,然后收回失马,循原来的去向赶路,希望能追及女儿女婿,他才放心。
  但女儿女婿却能抛下他不辞而别,看来江水只有往下流的。
  奔行一段距离,天已大明,年岁大的人,马上功夫自难持久,见路旁有一小店,遂入内打尖。这类路旁小店,饮食没选择余地,贫富同仁,粗茶一壶,粗点两样。
  对劳累饥渴的孟大鲸,胜过琼浆珍馐。
  店小二手捧一封书简,陈到孟大鲸的面前道:“您老想是孟老爷子?”
  孟大鲸一怔,道:“店家,你怎认识老朽?”
  店小二道:“不是小的认识您老人家,是刚才有一对年青夫妇留下书简时,曾对小的描述您老的形像,故而认出。”
  “啊,那谢谢你了。”
  孟大鲸拆阅过书简,轻叹一声,道:“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我是白操心了。”
  付好账,若有所失地,怏怏跨马奔向回程。
  ×    ×    ×
  笑面虎春面善将宝藏调包,不西返武汉,却背道东奔杭州,是有两大原因,一是诱敌之计,一是显耀他的财富,争得孟娇娇的欢心,以遂他梦想多年要娶孟娇娇为妻的愿望。
  所谓诱敌之计:宝物调包之事,终必被探宝的一伙人发觉,也必会推测出可疑被调包之人,根据来路,循线追查,必能水落石出的。笑面虎有见及此,回程奔反方向这一建议,遂被仁义大哥周若愚采纳了。
  何况春面善以娶孟娇娇为条件,周若愚不采纳也不行,看在灾民的份上,周若愚也只好将就了。
  笑面虎夫妻俩,扮成新媳妇回门,将得手的宝藏装上独轮车,运离了杭城。
  独轮车虽然笨且慢,但可骗过追踪者的注意力,试问谁人会将大笔财富,不以讲究车马载运,而以穷苦人家使用的独轮车呢?笑面虎狡诈得可以!
  一路行来,“千面狐狸”孟娇娇一直在叫苦连天,她自出娘胎就没有吃过这种拖独轮车的苦头,不住的催问笑面虎道:“累死人,这样拖到几时,我真担心,若是落进行家眼里被看出破绽,事情就麻烦了,仁义大哥接应的人,何时可到,不会错过吧?”
  笑面虎答非所问道:“此去距‘余杭’不远,娇娇,咱们加点油,早到早办事。”
  孟娇娇讶问道:“有什么事比护送这批财宝更重要,你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等着要办?”
  笑面虎神秘一笑道:“自然有,到时你就知道。”
  孟娇娇嗔道:“我一定要你先说。”
  “告诉你。”笑面虎道:“余杭大地方,有不少钱庄,我想……”咽住未完之言,没往下说。
  “吞吞吐吐干什么?说呀,你想什么?”
  “人不自私,天诛地灭,我想赶在仁义大哥派来接应的人手会合前,将黄金兑换部分银票,隐入私囊,留下好过日子,有你,没钱行吗?”
  “对,对,我爹不也说要代我们换些银票减轻行李的重量,原来你跟爹是英雄所见略同。”
  “我不作如此想。”
  “那你怎么想?”
  “我,我,我除了你之外,我不相信任何人。”
  “原来如此,但我仍不怪你,常言道的好,财分父子。不过,爹不会,因为他没后,只有我这个独生女。”
  笑面虎笑笑,没接腔。
  孟娇娇续道:“咱们进到余杭城办事,有否考虑到会跟仁义大哥派来接应的人错过?”
  笑面虎道:“不会的,计算行程,最快也还须要三日。”
  孟娇娇道:“记得在井底,你曾对爹说日内可到,那也是谎言了。”
  笑面虎笑笑道:“此刻我任务在身,应把说谎看成兵不厌诈。”
  孟娇娇也笑了,道:“看你的外表,似乎很老实,骨子里却一肚子歪主意坏点子,好可怕。”
  笑面虎正色道:“你怎可有这种想法,咱们是夫妻,夫妻是一体的。”
  走着说着,不觉已抵余杭,笑面虎没把车推进城,就在城外找了一家小客栈落了店。
  孟娇娇埋怨着道:“城里有的是大客栈不住,偏找这脚夫住的客栈,那么小气!”
  “不是小气。”笑面虎附耳低声道:“这是使的一招深藏不露,故装穷措大,不惹人注意。”
  指指独轮车道:“推独轮,住大客栈,实不相配,大客栈不像小客栈,能把车子推进房间,不用下货,可以随身带,咱们车上的东西若是搬上搬下,准会被店小二在搬动中看出破绽的。”
  “看不出,你办事倒是顶牢靠的。”
  笑面虎轻吻了孟娇娇一下面颊,俏皮的道:“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边说边掩好门窗,以快熟的手法更换了衣着,瞬即由一名劳力车夫一变而为贵介公子,复由独轮车上卸下一包金元宝,腕在臂弯,同时吩咐孟娇娇道:“看牢我们的车,我去去就来。”
  打量门外无人,一闪身出了客栈。
  就这样来回几次,部分金元宝,已换成一叠一叠不同庄号的银票,饱了私囊。为了取信于爱妻,将银票扫数交柜,话又说回来,不交怎成!
  继续奔西,绕余杭城根而过,行不里许,见前道停有双曳马车一辆,孟娇娇示警的道:“看!前面有马车停靠道旁,莫非是冲着你我而来的?”
  笑面虎笑了笑道:“不用紧张,那是我在城中押租用以代步的。”
  “你怎不先说,骇我一跳。”
  言谈间,已到马车前,孟娇娇迫不及待的就要卸下独轮车中财宝,春面善制止道:“不要卸了,咱们合力把车货抬上马车,就不会留下痕迹了。”
  孟娇娇道:“虽然没了独轮车的车痕,但马车的车痕不是一样?”
  春面善道:“不一样,在这条官道上来往的马车不只我们这一辆,车痕一多,就没法辨认了。”
  独轮车抬上马车后,春面善随即盖上车衣,并笑说道:“委屈你忍受一时的闷黑,看牢财宝,我这就驭车继续赶路了。”
  孟娇娇由车衣里伸出头来道:“你不是说,用独轮车是在出其不意么?”
  春面善边登车辕边道:“此一时彼一时也,空城计只能用一次,此刻最紧要的是迅速远飘,尽早与接应的人手会合。”
  扬鞭打马,风驰电掣,向“宣城”方向进发。
  一路平安无事,第三日出宣城奔向“芜湖”,算算时日与行程,该是与接应的人手会合的时候了。
  黄金百镒,价值连城宝珠六颗,加上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达摩真经一本、干将莫邪神兵宝刃一对,不可能没有人动抢夺之念,绝不可能平平安安到手。
  越是平静无波,越显得隐藏着风暴将至。
  春面善提心吊胆着催马疾驰,午牌时分,车经一处不知名的镇集时,为了人马的补给,不得不停了下来。
  在进入镇集之前,夫妻俩都戴上了面具掩住了本来面目。
  在一处“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小客栈门前停了车,春面善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不见有何可疑情况,遂扭头向车里的孟娇娇,低声吩咐道:“你下车办理补给,我看守着不下车,暗青子带上,备而不用,照子放亮些,动作要快,办好补给马上就继续赶路。”
  “唉!看情形你是连梳洗一下都不让的,这简直是活受罪。”孟娇娇边下车边唠叨着。
  女儿家都是爱美的,孟娇娇虽然戴上了面具,仍不减她的娇艳,加上她的款摆多姿,随处都是招蜂引蝶的,不如此,怎能现出她狐狸的雅号。
  她一跨进客栈,首先传进她耳朵的是店伙跟旅客们的轻薄口哨,这在一般良家妇女说,是一种羞辱,在孟娇娇,却十分受用,也就更加搔首弄姿,引人注目,几乎忘了丈夫的叮嘱,要赶快办好补给好赶路。
  当她正要向柜上洽购补给时,店门外突然传来打斗声,由口角语音,孟娇娇听出正是自己丈夫,初时以为是因她与人吃醋,但越听越不对,辨出大事不妙,有人劫车。
  她顾不得办补给,手捏暗青子,飞奔停车处。
  可是她仍迟了一步,车已驰出一箭之遥,但坐在车辕上赶车的,却不是她的丈夫笑面虎。
  她扭头看看笑面虎,只见他以一对二,正恶斗中。
  只听笑面虎一边打斗,一边递话道:“娇娇,你不用管我,跟住车,莫让它跑掉,记住,他们是陕南五凶弟兄。”
  孟娇娇应了声:“记住了!”飞步奔向对街,在拴马处盗取了一匹马,跟踪追去。
  她心里在想:自己会的几手花拳绣腿,绝对无法在强人手中夺回被劫车辆,万一面善敌不过陕南五凶弟兄,遭了毒手,我又该怎么办?想着想着,她忽然笑了。她告诉自己说:“谁不愿人财两得,我自信有足够的本钱,会让所有的男人倾倒,我嫁给春面善,还不是为了这车财宝吗?换一个男人,也许不会有个分肥的顶头上司仁义大哥周若愚。”
  动念至此,她催马更紧,恨不得能赶快向心目中的新丈夫投怀送抱,让这批价值连城的财富,失而复得。
  她心意既定,于是向在前飞驶的马车高声喊话道:“喂!你等等,带我走。你等等,带我走……”
  可是她喊的声嘶力竭,对方充耳不闻,车速加快,愈拉愈远。
  眼看就要脱出她的视线以内,使她的幻梦成空,突地车停住了,她一喜,想是对方回心转意,遂马上加鞭,追了上去。
  奔着奔着,距离拉近,这才看出,那是哪人回心转意,分明是那人遇上麻烦了,另一起四五骑,迎面挡住了马车去路。
  孟娇娇心里顿时冷了半截,一个劫车的,自己可以委身相就,此刻强盗遇到贼群,她暗叹分身乏术,不能一一献身,扫数纳之石榴裙下。
  想至此,她不禁有些脸红。
  正在这无计可施泄气的情况下,耳边传来熟悉的“娇娇,娇娇!……”叫唤声。
  她清楚辨出是丈夫笑面虎的声音,声音断续而吃力,显系受伤不轻。
  她心中一喜,突又喜变忧,她在暗忖:“他的出现,对夺回财宝毫无帮助,还会有害,没有他,我还可以魅力试求克敌之法,有你这碍眼的当面,可说一切都完了……!”
  没奈何,只好勒转马头奔了过去。
  “你伤的怎样了?要紧不要紧?”孟娇娇关切的问。
  “不妨事,点子怎样了?”
  “被另一伙强人截住了,就在前面转弯处。但,你我怕是无能为力。”
  笑面虎跨下坐骑未停,边催马边道:“你我赶上前去看看。”
  孟娇娇也就夫唱妇随了。
  转过一道弯,笑面虎大喜叫道:“二哥!你们终于来了。”
  孟娇娇跟着一喜,这才明白,强盗遇见的不是贼,是仁义大哥派来接应的人手。那劫车的强盗已就擒了。
  被擒服的劫车人是陕南五凶的老五粉面人妖詹宝郎,因为彼此争夺的是财宝并无宿怨,且粉面人妖詹宝郎颇识时务,深知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自动投降,所以仁义大哥周若愚的弟兄,一本仁义作风,未难为詹宝郎,予以训饬,并说明将以财宝赈救两湖灾民,并非贪饱私囊的一番道理告知后,释之使去。
  复为笑面虎裹好伤,笑面虎也把娇妻千面狐狸娇娇介绍给把兄老二“一剑震两湖”赵宗汉,老三“混江龙”孙品三,老五“草上飞”吴奇伟等人认识。
  大家都庆幸笑面虎得此美眷。
  老五“草上飞”吴奇伟打趣的道:“还是老九有办法,不声不响就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弟妹,真不简单,该补请大家吃喜酒吧?”原来笑面虎春面善排行老九。
  一唱百和,大家同声道:“对,要他补请。”
  孟娇娇装做新媳妇模样,羞答答把头低。
  笑面虎春风满面的道:“一定补请。”
  老二“一剑震两湖”赵宗汉庄重的道:“老九的伤敷过药后,觉得怎样?”
  笑面虎道:“好多了,血已止,也不疼了。”
  “那就好。”赵宗汉转对大伙道:“大家齐动手,将财宝车重新装载过,把碍手碍脚的独轮车扔掉。将府台大人颁发的檄文,悬挂车辕,以利通行。”
  檄文大意写道:湖广岁逢干旱,灾黎遍野,志士义薄云天周若愚等所发掘之财宝,原为赈灾,恳请途经府县,赐予顺利通行,感激无涯!
  装载已毕,继续赶路。
  走着走着,忽见来路方向尘土飞扬,蹄声答答,经验告诉他们,这是多至五六人的骑队,来势甚急,八成是冲着财宝来的。
  老二“一剑震两湖”赵宗汉江湖经验丰富,一点也不慌乱,吩咐大家提高警觉,且作了应变安排,保持原来的速度,继续前进。
  不半盏茶时间,这一扬尘而至的骑队,已追及了赵宗汉等的车骑。来者不善,横挡住赵宗汉等的去路。
  出乎赵宗汉等意料之外,来人不是黑白两道中朋友,而是靠近官府,吃镖局饭打着“四海”、“大通”两镖局旗号的人手。
  同行是冤家,两家镖局能联手在一起露面,这是很难见到的。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抱拳送话道:“请问,朋友拦住我等去路,为了何事?”
  答话的是“大通镖局”副总镖头快剑江魁,他道:“朋友,在山吃山,靠水吃水,朋友们既不是官府的公车,也未见打着镖局旗号,不觉担的风险太大了些?”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道:“听朋友的口气,敢情是兜揽生意的,真可惜,咱们没准备托镖的银两,不敢有劳。”
  “家有黄金,外有秤称,车载价值连城,何吝些许镖银,依在下看,还是投保的好,免伤和气。”
  老三“混江龙”孙品三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吼道:“岂有此理,还没听说,镖局子半路打劫,强人投镖。……”
  老二“一剑震两湖”拦阻道:“三弟,少说两句,这事由愚兄处理。”
  转对揽镖的对手道:“朋友似乎对在下等押运之物,已有风闻。”
  “岂只风闻,可以开出清单,道出这批赃物的来龙去脉。”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一怔,道:“赃物?阁下这话,如不是血口喷人,就得有个详细交代。”
  副总镖头快剑江魁道:“阁下可是装佯?”
  赵宗汉道:“在下真的不知道。”
  副总镖头快剑江魁道:“阁下等来到敝地,可曾听说:庐州府公告,秦岭寿星翁赵不老等十二名江洋大盗,因破坏皇陵,盗取国宝,被押入大牢,只等秋后处决,这件惊天动地的大案?”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道:“我等在来皖途中,曾听传说,但众议纷纷,认系一大冤狱。”
  快剑江魁道:“何以见得?”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道:“考据历史,黄山天都峰无皇陵记载。”
  快剑江魁道:“这是阁下见少识浅,自古皇陵皆是非只一处,怕被后人掘陵盗宝故也。”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道:“就如阁下所说,又怎知黄山天都绝峰就是真的皇陵?”
  快剑江魁道:“盗取宝藏属实呀!”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道:“不错,是皇陵必有宝陪葬,但有藏宝,不一定是皇陵。”
  快剑江魁道:“十二名江洋大盗都招供了。”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道:“苦刑逼供的冤狱,实在太多了,别人我不知道,秦岭寿星翁赵不老为人正派,绝对不会参与盗掘皇陵。”
  快剑江魁道:“庐州府明镜高悬,你敢侮辱?”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道:“我这是就事论事,不带丝毫私人恩怨。”
  快剑江魁道:“勿论怎么说,你们都是有罪的。”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道:“何罪之有?”
  快剑江魁道:“偷运国宝,藏不报官,就是尔等有力罪证。”
  一旁的老三“混江龙”孙品三,已是忍无可忍,戟指快剑江魁道:“你小子胡说些什么?神兵利器,武功秘籍之属,从来都是武林中有德者居之,跟皇家根本拉不上关系,何况,咱们是为了赈救灾黎,并非为了贪饱私囊,你小子就别动歪脑筋,再要这样纠缠不清,休怪三爷我对你不客气。”
  快剑江魁也恼了,怒道:“好小子,这是大爷们的地盘,岂能容你撒野,弟兄们,并肩子上。”
  顷刻间,兵刃碰击声,厮杀声,混战在了一起。
  快剑江魁仗持着大通、四海两局的人多,以众吃寡,稳操胜算。
  混战一阵子,呈现的战况,恰恰相反,少数反压倒了多数。大通、四海镖局的人手,节节败退,终至弃械投降,鼠窜而逃。
  临撤走,快剑江魁留了几句淡话:“朋友,今天算我料敌错误,看走了眼,青山不改,前道还有得你们闯的,咱们等着瞧吧!”
  “二哥,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我看不如……”混江龙递话的同时,剑锋已指向快剑江魁的咽喉。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拦阻道:“算了吧!得饶处且饶人,要来的终归要来,他的一句信口之言,反而提高我们的警觉,我反倒要谢谢他。”
  快剑江魁向“一剑震两湖”赵宗汉一抱拳道:“朋友,你倒是既豪气又道义,尚未请教是……”
  “一剑震两湖”道:“在下珞珈山庄赵宗汉。”
  快剑江魁一怔,道:“敢是来自华中珞珈山珞珈山庄?”
  老三混江龙接口道:“你这是多此一问,普天下,珞珈山庄字号只有一个。”
  快剑江魁仍把讲话对象望向赵宗汉道:“敢问义薄云天周若愚是你什么人?”
  “是在下拜兄。”
  “拜兄?”
  “您呢?”
  “赵宗汉。”
  “原来是大名鼎鼎,‘一剑震两湖’赵英雄,失敬了。”
  “不敢。”赵宗汉回敬道:“朋友是?”
  “快剑江魁。”江魁面有愧色的道:“但在您的剑下,我这快剑,只是一柄废铁,走不了三招,惭愧!”
  这真叫做不打不相识,于是“一剑震两湖”赵宗汉也问明了快剑江魁的字号,也介绍认识了混江龙孙品三等人。
  快剑江魁道:“赵二爷等这趟旅途,拦阻还多,在下自告奋勇充当一名马前小卒,凭江某在地方上一点小小名气,尽全力说服一路上黑白两道的朋友,让赵二爷等一行,顺利过关,早日达成救灾使命。”
  赵宗汉一抱拳道:“有劳了。”
  于是快剑江魁把受伤的手下稍加包扎,挑选部分高手,余人遣回,即行上道,以为前站先行。
  待江魁等去远,“一剑震两湖”赵宗汉与并马同行的几位把弟商量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江魁是真心抑是假意很难断言。”
  老五“草上飞”吴奇伟接口道:“二哥考虑的对,看江魁鬼头鬼脑的相貌,根本就不是善类,而且转变得那么快,是应该防他一着。”
  老三“混江龙”孙品三发表高见道:“我看不如杀之灭口,趁去的不远,咱们快马加鞭赶上去,把他们解决掉,以绝后患。”
  老二“一剑震两湖”正色道:“不可,乱造杀孽,岂是我珞珈山庄之人所应为之事,也与我等此行救人目的相违背,千万不可。”
  老五“草上飞”接话道:“二哥讲的是,我想江魁所说拦阻还多,可能不是虚构,此刻咱们最要紧的还是想个天堑飞渡之方。”
  “老五讲的对。”赵宗汉连连颔首道:“应该想个天堑飞渡之方。”
  老九“笑面虎”春面善一直未参与,此刻也参加策划道:“依小弟看,最安全莫过陈仓暗渡。”
  赵宗汉道:“如何陈仓暗渡?”
  笑面虎道:“沿途来往车辆甚多,拦住两辆较轻便车辆,以重金与之换装,弃省道改走县道,把宝物暗渡至安全地带,当被发觉,已无及矣。”
  “混江龙”孙品三接口赞道:“看不出你个笑面虎,鬼板眼真不少。”
  老二“一剑震两湖”颔首作决定道:“咱们这一行动,目的为的是赈济两湖灾民,论道义,黑白两道朋友,都应共襄义举,勿庸躲躲藏藏,为了息事宁人,改道避过拦阻,也属可行,好在县道是捷径,并不耽搁行程,就照老九所提方法办理。”
  于是边在路旁打尖,边等候过往车辆。
  在厚利诱惑下,不顿饭时间,就洽好两辆小型轻便车辆,转载后,改由县道进发。
  半日工夫过后,赶路到一处谷口,有道是“逢林莫入,遇隘道要小心”。大家也就提高了警觉。
  在甫入谷口隘路之顷,呼啸一声,隘路两侧飞矢如雨射到。
  好在“一剑震两湖”赵宗汉等早有准备,临敌不乱,将射到的箭矢,一一拨落,人马毫无损伤。
  箭矢无功,接下现身五名蒙面客,大马金刀,挡住了去路。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手持湖广府台大人颁发的檄文牌,向前打话道:“朋友,暗箭伤人,挡住去路,是何道理?”
  背插双笔蒙面者,冷哼一声道:“不必明知故问,识相的,将盗取的黄山藏宝留下,大爷网开一面,放你几个一条生路。”
  “朋友既然指明为的是黄山藏宝,在下不想多费唇舌。”赵宗汉说至此处,高举湖广府台大人颁发的檄文牌道:“请一观檄文。”
  双笔蒙面人看过檄文,道:“朋友可要识相点,此地可不归湖广府台所管,咱们不吃你那一套。”
  “朋友难道也不卖卖义薄云天周若愚周大哥的账?”
  “咱不信义薄云天真是为了救灾。救灾是官府国库的事,你们别假借名义,以饱私囊,既是遭遇上了,就是见财有份,谁也别想独吞,三一三十一。”
  “假使在下不照阁下的意思做呢?”
  “很简单,咱们走几招,见个真章,弱肉强食。”
  “尚未请教朋友是……”
  “朋友不见咱们蒙面么?”
  “刀兵无眼,请不要逼我出手。”
  “老实告诉你,赣皖路上,已经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你们休想走脱。”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闻言一怔,心说:听他之言,证实快剑江魁所说拦阻还多,确是实情,这些人利令智昏,是难以说服,只有硬闯一途。
  心意既决,遂抬手打出既定暗号,大吼一声:“闯!”兵刃齐出,声威震天,人马车辆齐动,冲向横挡去路的众蒙面人。
  先下手为强,众蒙面人反而忙了手脚。
  一阵冲杀,众蒙面人溃不成军,鼠窜而逃。临退留下几句硬话:“咱们前面见,量你几个怎样也逃不出大爷们合力布下的天罗地网。”
  一语提醒梦中人,“一剑震两湖”赵宗汉吩咐把兄弟们道:“哪能容得他们退走会合,众家兄弟,各选目标,摆平他们。制服了就可,能不造杀孽最好。”
  一声命下,个个奋勇,策马追了上去。
  赵宗汉一马当先,追杀的是领头使双笔的蒙面人。
  使双笔的蒙面人,刚才已跟赵宗汉交过手,对过招,深知赵宗汉的厉害,策马逃的更快。
  赵宗汉哪能容他逃脱,催马紧追。马驰如飞,犹感不及,相距一箭之地,他猛一提气,足点坐骑鞍桥,“大鹏展翅”飞出十丈,连续几次飞跃,马上追及,身在空中,一式“老鹰抓鸡”,硬将使双笔蒙面人,抓下马鞍,使双笔蒙面人落马后身形尚未站稳,已被赵宗汉出手如风,制禁了几处麻软穴,动弹不得。
  足见双方功力悬殊,双笔蒙面人根本不是赵宗汉对手,不堪一击。
  赵宗汉综观各处交手情形,只有“笑面虎”春面善略呈败象,遂驰马奔了过去,接下他的对手。
  为首双笔的蒙面人尚且不是赵宗汉对手,余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仅一招之下,就挑飞对方手中兵刃,再招如法炮制,禁制了对手麻软穴,瘫痪在地。
  赵宗汉再看看老三老五及另一手下,都已将对手制服了。
  惟独老三“混江龙”孙品三未遵规定,斩断了对手一条左臂,但兵刃无眼,也就难怪了。
  赵宗汉深深责备了老三几句,同时着人替断臂之人止血裹伤。
  一场交战,到此结束,如愿未被逃脱一个。
  于是觅一低洼难被人发觉处,将被禁制过穴道的五个蒙面人,集体安置一处,继续驱车赶路。
  甫驶出一箭之地,“笑面虎”策马靠近二哥赵宗汉进言道:“二哥,依小弟看,应该问明几个蒙面人的来路,以及他们截击布置的情形,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赵宗汉颔首道:“有道理,刚才我因试出几蒙面人的武功,没一个有份量堪称高手的,故而未加重视,你说的也对,或许由他们口中得到重要的敌情也未可知,那就派你跑一趟,办理此事,办完速速赶上我等。”
  “我……我怕不行吧?”
  “几个蒙面人已被制住穴道,已失战斗能力,你怕什么?”
  “小弟的伤尚未痊愈,要查询问话,必得解除被制穴道,万一……”
  赵宗汉哈哈一笑道:“看你脑筋顶活的,怎连分穴的功夫都没学到,你不会只解哑穴不予解除麻软穴。”
  “不怕二哥见笑,小弟对解除被制穴道之学,很门外。”
  笑面虎抄录过达摩真经,对解除被制穴道这一门功夫,要说不会,真难相信。
  赵宗汉道:“待我教导于你。”
  于是比手划脚,予以面授。
  “等我跟贱内关照一声就去。”
  赵宗汉笑笑道:“两口子真是燕好的很!去吧!”
  “笑面虎”遂驱骑与乃妻“千面狐狸”孟娇娇并马而行,低声道:“我这是自搬砖头打脚,揽上了。”
  孟娇娇道:“谁叫你多事,那你就去吧!”
  “因为我看出其中之一,似曾相识,不放心。”
  “是谁?”孟娇娇吃惊,低声问。
  “一时间想不起来,去掉蒙面就知分晓。”
  “废话,快去快回。”
  “我想,你背上背的那包袱,交由我背,比较安全。”
  孟娇娇杏目圆睁,惊诧的道:“你……”
  “你千万别误会,你我夫妻是一体的。”
  “那我保管你保管是一样的。”
  “万一被哥兄弟们识破,你一个妇道人家,怕难过关。”
  “你别小看我,我有我的一套。”
  “你现在是有夫之妇,那一套么?”
  “放心,不会叫你戴绿帽子的。”
  “看你!怎会想到一边去。”笑面虎将声音压的更低,道:“要注意,财不露白,尤其是那宝珠更要当心,拥有了它,你我才有扬眉吐气的一天,知道吗?”
  “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别再唠叨了,快去办你的事吧!”
  笑面虎一抬手,说声再见,跨下一紧马腹,飞驰而逝。
  ×    ×    ×
  当笑面虎驰回原来安置几蒙面人处,他翻身下马,迅急撕下几人面具,一一辨认,仍是不曾相识,遂现学现卖,出手在一人身上出指疾点。
  他的目的是要解除其被禁制的哑穴,可惜他学艺不精,以毫厘之差,误触了分筋错骨之穴,对方应指之下,额上瞬现豆大汗珠,显系痛苦万分,凡人痛必挣扎,他因麻软穴仍受制,连挣扎都不可得。
  笑面虎无心铸此大错,他也慌了手脚,虽然加点了几处穴道,仍止不住对方分筋错骨之苦。
  他侧目一扫余人,个个怒目相视,那表情是恨不能吃他之肉,喝其血。
  终于那被解穴道之人,难忍锥心之痛,嚼舌自绝而亡。
  笑面虎仔细思考刚才赵二哥所授解穴手法,加以修正,出手疾点第二人穴道。
  这次他成功了,那人重哼一声,出口大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笑面虎,我二哥与你无冤无仇,你竟下此毒手,施在一个无抵抗能力之人的身上,老子只要有一口气在,必报此仇。”
  “必报此仇”这句话,牢牢印在笑面虎心上,但表面他不露声色,只是淡淡道:“大爷这有个名堂。”
  “什么名堂?”
  “杀鸡吓猴,给你们做个榜样,若不听话顺从,苦头有得你们吃的。”
  “呸!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拍”的一记耳光掴了过去,对方应指脸上立现五个指印,笑面虎意犹未足,出指在那人身上疾点。
  那人应指筋骨被错,如头一位一样,痛苦不堪,恨声道:“算你狠,你要知道什么?问吧?”
  “早听话,也就免得受苦,大爷问你的话,可要据实回答,若有半句谎言,当心大爷加倍的赏赐。”
  “请你高抬贵手,松了分筋错骨之痛吧?”
  笑面虎边出手解穴,边道:“便宜你小子。”
  继问道:“你们几个是那个道上的?”
  “黄山道上的。”
  “黄山道上的?大爷没听说有个黄山道。”
  “阁下健忘,咱们不都是黄山探宝的自己人么?”
  “小子睁眼说谎,黄山探宝,自秦岭寿星翁以下,个个大爷都熟知,不曾见到你几个呀!”
  “你再想想,一同探宝的朋友中,可有几位蒙面客?”
  “啊!想起了,原来不肯以真面目亮相的,就是你们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说说看,你们是哪个字号的?”
  “既是认为名不见经传,那就不必多问了。”
  “一定要问。”
  “告诉你也无妨,咱们就是名声不大好的陕南五凶。”
  “小子!别睁眼说瞎话,再这样,大爷可要如法炮制了。”
  “怎见得是睁眼说瞎话?”
  “陕南五凶之首老大智多星庞齐,跟大爷有一面之缘,你几个冒充不过的。”
  “不错,咱们老大是智多星庞齐,不过,此刻他不在场。”
  “你们不是正好五个么?”
  “咱们老大因案在押,此刻躺在外边的一位,是临时入伙的‘玉面狐’李……李什么?我记不得了。”
  “玉面狐狸?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外号好熟?”
  “老实告诉你吧,他也是千面狐狸孟娇娇的入幕之宾,老相好,也是你阁下的靴兄弟呀!论说你们应该亲近亲近。”
  笑面虎一怔,目光投向玉面狐李,出指解了他的哑穴,道:“这话当真?”
  “这……”玉面狐李也仔细端详了笑面虎一阵子,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我看不可能。”
  “怎见得?”
  “看你寒酸样,不可能被看中。”
  “我虽不能腰缠万贯,但……”
  “但什么?”
  “不说也罢,说了,你会气破肚皮。”
  “在下就有这点长处,容量大,对任何事,从来不动声色。”
  “要我说可以,但依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高抬贵手,放我们几个离去。”
  笑面虎初闻一愣,瞬即回复正常,道:“可以,没问题,但不许你耍花招,乱盖。”
  玉面狐李身在江湖,不知江湖险恶,信以为真,道:“请先回答我一问,你与千面狐狸孟娇娇已结为夫妻,你当有自知之明,当你们欢爱时,你能满足她么?”
  “这……”
  “我敢说,你的回答是否定的。”
  “怎见得?”
  “因为孟娇娇至淫,她的需求异乎常人。”
  “你是说,只有你,才能满足她。”
  “不错,我敢夸这口。”
  “看你文弱书生样,我不信。”
  “阉割过之畜牲,比没阉割的都长得结壮,小和尚却等于废物,有什么用。”
  “那你……”
  “我精于瑜珈外一章,久战不衰呢!”
  “这话我不信,交欢达到欲死欲仙最高潮,曳甲丢盔,此其时也。”
  “这对至淫如孟娇娇不很适用,凡至淫之女人,在这方面都有被虐狂,不被降服,是不会满足的。”
  “别吹,你人如此瘦小,小和尚必也可怜,只不过是游刃有余吧了。”
  “错,错,错,我人小,小和尚不小,而且它是小大由之,贴壁不留丝毫余地。”
  “原来你是人妖,恕在下留你不得。”
  他说这话时,剑出如风,玉面狐的人头应剑离颈飞去。
  飞头的同时,玉面狐说了一句临别赠言:“失信的人必遭报应!”
  五人已去其二,一个歹念顿涌上笑面虎心头,斩草不除根,春风又复生。
  他却按捺住歹念,问道:“诸位,像玉面狐这类人妖,该杀不该杀?”
  其中一人回答道:“该,该!”
  余二人哑穴被制,无法出声,慑于笑面虎淫威,不住点头表示赞同。
  “我很高兴诸位的合作,请再答我一问,如我判断回答的是实话,马上放你们逃生。”
  能言的出了声:“谢谢!”不能言的,颔首者再。
  “你们拦截我们的,共有几批,都是哪些道上的?”
  能言的回答道:“主持其事的,是地主黄山天都观道家,附和的,是大通、四海两镖局。”
  “兵力分配?”
  “主力在官道各要点,县道仅我等这一批,终点是官道县道会合处的长江渡口。”
  “说谎!秦岭寿星翁等,不可能不参与。”
  “秦岭寿星翁等被冤以盗宝罪名,打入官府的天牢了。”
  “原来如此!”笑面虎声落剑出,只听三声颈骨被斫断绝响声过去,另三人头,相继抛落地面。
  笑面虎杀人如宰鸡,面不改色,由怀中掏出一只小瓶,仔细地拨开瓶塞,分向地面尸体撒去,瞬即爆起一阵青烟,尸体一一化成黑血流失。
  好个笑面虎,随身还带有江湖禁忌的歹毒化骨散,真是面善心恶,人如其名了!
  他满意地还剑入鞘,拍拍手,跨马向来路方向绝尘驰去。
  凡在岔路,孟娇娇都留下约好的暗记,是以笑面虎一路驰来,不致错误。
  驰着,驰着,快要接近“芜湖”重镇,芜湖是长江极重要的水码头,商业鼎盛,亦为兵家用兵必争之地。但,指路暗记,却改变方向,偏南向的一条支路。
  时已薄暮,他无暇细想改道原因,按指标继续驰去。
  驰着驰着,突然马失前蹄,把笑面虎从马背上扔了下来,幸喜他武功底子不弱,并未伤到哪里。
  伤是没伤,却被埋伏道旁齐出的暗桩,给五花大绑了。
  笑面虎大嚷:“你们这是干什么?放开我。”
  在这同时,暗桩尽出,现身十余名敞胸歪帽汉子来,一望而知,是黑道上的英雄好汉。
  为首一面如锅底黑大汉戟指笑面虎道:“果然你就是混进本寨的那小子,给我将他斫了。”
  “慢来。”一山羊须似师爷模样的拦阻道:“寨主为的是黄山藏宝,斫了这小子,岂不断了线?”
  “依裘师爷的意思?”
  “将盗宝之事,审问明白,再斫不迟。”
  “问案的事,你内行,交给你办,芜湖那边还等着,越快越好。”
  裘师爷恭应一声:“遵命!”将笑面虎带到道旁林荫处,开始审讯。余人在寨主所出示暗号下,伏回原地。
  裘师爷讯道:“笑面虎,没太多的时间跟你拉扯闲话,咱们长话短说,伙同你盗宝的,是些什么人?”
  “秦岭寿星翁赵不老、行者棒吴大用、瑶池玉女冯亚男,还有……”
  “废话!”裘师爷怒截道:“你说的这些人都关进大牢了,我问的是现在。”
  “现在么,我说出来,你未必相信。”
  “只要你实话实说,我当然相信,不过,你若撒半句慌,小心咱们寨主剥你的皮。”
  “现在的合伙人,是湖广府台与‘义薄云天’周若愚。”
  话出当事人之口,裘师爷不能不信,讶问一句道:“真有这事?”
  “我已落进你们之手,是真是假,马上就要兑现的,我能胡扯么?”
  “那怎未听说,运宝车,有仁义大哥同行。”
  “仁义大哥奔母丧,回了珞珈山庄守制。”
  “仁义大哥侍亲至孝,这话信得过,那押运宝车的,是些什么人?”
  “咱的把兄,二哥‘一剑震两湖’赵宗汉,三哥混江龙孙品三,五哥草上飞吴奇伟,以及珞珈山庄的众家弟兄。”
  “你口称他们是把兄,那你是老几?”
  “在下排行老九。”
  “听你口气,不像说谎……”
  笑面虎洋洋自得道:“本来哪!”
  “那就怪了,乌鸦怎能变凤凰?”
  “讲武功,评等级,我本不匹,不过……”
  “不过什么?”
  “老实告诉你吧,先父昔年有恩于仁义大哥,故而……”
  裘师爷截道:“原来如此。”
  裘师爷讯至此,顿住,正要向寨主禀报,寨主不待裘师爷禀报,已现身道:“不用禀报,我都听清楚了,咱敬他如同敬仁义大哥,快替他松绑。”江湖讲的是义气,在这方面,黑道胜过名门正派。也可见义薄云天周若愚,已是名满天下了。
  手下人马上照令行事。
  笑面虎获得了自由,顿感无比轻松。
  在寨主一声令下,一行绝尘向渡口进发。
  渡口处,黄山老杂毛跟四海、大通两镖局的好手,正拚在一起,那扬言要说服劫车的,大通镖局副总镖头快剑江魁也在拚斗之列,足见他是个反复无常言而无信的小人。所谓的沿途阻拦截击众多,也不过是江魁的虚张声势,用以瓦解对方斗志的攻心之策罢了。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宅心仁厚,他边阻敌边吩咐众家兄弟道:“全力护住济灾财宝,非万不得已,不可伤人。”
  因为他这一吩咐,他们就处于挨打地位,促使对方放手厮杀,永不休止。
  强将手下无弱兵,珞珈山庄的众家弟兄,比眼前对手功力强的太多,使得对手望洋兴叹,无法接近运宝车辆,没法达成夺宝贪念。
  远处传来骑队奔驰声,黄山老杂毛跟两镖局的人,心中暗喜,知道是邀请的山大王,率领人马前来助阵了。
  赵宗汉闻蹄声一怔,心说:“双拳难敌四手,如此困斗要到几时呢?看情形不得不伤人了,否则,难解围困。”
  他正待改变初衷,另下攻击令之瞬,蓦听驰来骑队中发声高喊道:“大家住手,不要打了。”
  喊话之人功力不弱,声如洪钟,颇具镇慑作用,打斗缓慢了下来。
  起带头作用的黄山老杂毛,扬声道:“陆寨主,你怎么改变了初衷?杀呀!”
  “咱原先不明真相,听你们片面之辞,现在我全明白了,所以不做糊涂事。”
  “陆寨主,这笔买卖,价值连城,成功以后,你就……”
  “你住口吧!盗亦有道,用来赈灾,活千万人性命的钱财,恁谁也不能染指。”
  “你相信是真为了赈灾?”
  “别人可以不信,仁义大哥我是百分之百的相信,不独相信,我还要支持这一善事。”
  “那你是反过来,要与大伙为敌了。”
  镖局中有人接了话:“一清道长,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用坚持了,咱们送个顺水人情吧?”
  “这,这……”黄山一清老杂毛道:“只要你们江副总镖头同意,贫道没问题。”
  原来幕后主持者是快剑江魁,既被指明,不得不挺身而出,道:“你们这些孬种,都变成缩头乌龟了,就眼睁睁看到这批外乡人,抢走咱们家门口价值连城的财富!假借赈灾行仁义之名,他们一伙别人咱不知道,笑面虎春面善就是个江湖败类,十足的小人,掳走这批财宝的人中,有他在内,说什么我也不能放过。”
  一顿指名挑战道:“春面善,无赖,敢不敢滚出来,跟大爷我比划比划?”
  笑面虎接话道:“有何不敢,不过,我上面还有我二哥、三哥、五哥他们,还轮不到我。”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接口道:“江朋友,为了赈灾是实情,檄文你也看过,这不关你跟春面善的个人恩怨,你又何必为难他呢!”
  快剑江魁不理会赵宗汉的劝说,仍指名叫战道:“春面善,你个孬种,坏蛋!滚出来呀!”
  是可忍孰不可忍,笑面虎挺身而出道:“姓江的,别以为我春某是弱的一环,好欺,敢情你看走眼了。”
  “大爷吃定了你,咱们不见真章不散。”
  “看谁吃定了谁?”笑面虎谈笑用兵,龙吟一声,三尺青锋出了鞘。
  此刻天色已暗,五步以外,分辨面貌已有些模糊,但笑面虎手中剑出鞘后,光华顿显,耀眼夺目,在场诸人,都为之一惊。
  江魁一惊倒退,道:“你使的可是黄山藏宝干将莫邪神兵?”
  “你管不着。”笑面虎乘其吃惊之瞬,抢攻而上,乒乓交响声中,江魁手中剑被削断为两截。
  一旁的赵宗汉制止道:“老九,不可伤人。”
  但喝阻已迟,快剑江魁在断剑张惶中,已人头落地,溅血横尸了!
  杀一儆百,余人全作鸟兽散。
  老三混江龙孙品三手下准备的船只,已停在了渡口,惟恐夜长梦多,赵宗汉忙吩咐登舟扬帆就道。
  临上船前,老二想起适才派老九转回去查问几蒙面人的事,顺便一问:“老九,你转回去向几个被制蒙面人,问出了什么没有?”
  “啊!啊!”笑面虎支吾着道:“没有,我找遍了放置他们的地方,以及附近各处,根本没见到一个鬼影子。”
  好个笑面虎,不独笑里藏刀,还长于信口撒谎。
  既已登舟,几蒙面人的脱逃与否,对他们已不起作用,老二只是淡应了声:“想必是被他们同党救走,好在发生在陆地上的事,对我们已不关紧要,任他去吧!”
  夜幕低垂中,只见一叶扁舟乘风破浪而去。打斗现场清理,以及埋葬死者的责任,也就落在陆寨主等人的身上了。
  现场幸喜不在芜湖大码头,未曾惊动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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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1 21:46:06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良心何在

  一转水路,就是老三混江龙孙品三的天下了,一帆风顺,安抵汉皋。
  笑面虎夫妇在仁义大哥守灵安厝厅堂,拜见了大哥,在太夫人灵前奠祭一番。
  义薄云天周若愚问明运宝经过后,吩咐道:“救灾如救火,我等不及你等运宝遄返,已向大珠宝商预支了六颗明珠所值,连同黄金百镒折现之数,一并卖粮设站放赈了,九弟速会同账房先生,一一点交卖主,以完手续。”
  “这个……”笑面虎迟疑着,吞吐其辞。
  “有什么困难么?”
  “没有,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小弟先前已向大哥禀明,在杭城完婚……”
  “九弟,这是赈灾公币,你怎可胡乱挪用,动用了多少,告诉帐房补足就是。”
  “不多不多,小弟这就向帐房先生报帐。”
  义薄云天周若愚同时关照陪灵的另一人道:“告诉总管,安置九爷和新娘子的新居,检一栋讲究点的。”
  陪灵的那位奉命去后,义薄云天周若愚向笑面虎夫妇致歉道:“愚兄在制,恕不能替你们补办喜事了。”
  笑面虎原本捏一把汗,见大哥未细加查问,心中之石始放落,双双辞谢而出。
  笑面虎带着他媳妇去到新房,出乎意料,仁义大哥考虑真周到,房中陈设一应俱全,既华丽又宽敞,还派有使女听用的下人。
  笑面虎回想自己对大哥的不忠,惭愧之心,油然而生。
  千面狐狸孟娇娇贪心不足,还以分肥太少,唠叨不休,最使她痛心的是痛失她爹仿制不了的“辟水”“夜明”两珠。
  笑面虎附耳向爱妻低声道:“你放心,只要是你想要的,我终会叫你如愿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你可不准空头,说了要兑现。”
  “那是自然,你等着瞧。”
  忽地帐房先生来报:“九爷,主人请你去一下。”
  东窗事发,笑面虎一惊,道:“帐房先生,你知不知道,大爷唤我有什么事?”
  “这……”帐房先生迟疑不肯说。
  “但说无妨,让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大爷大发雷霆,说你亏欠太多。”
  “然来为这个。”
  “不为这个,难道还有比挪用公币更重要的事么?”
  “我已向大哥禀报过,我根本没用多少。”
  “黄金百镒,一镒二十四两,合为两千四百两,你交出的,还不足一千五百两之数,还说没用多少。”
  “百镒是传言,实不足此数。”
  “但愿如此,九爷还是去向主人分辩吧!”
  孟娇娇接口道:“面善,这该怎么办?大哥会不会……”
  笑面虎截道:“不用你担心,大哥的个性我很了解,大不了骂几句也就没事了。”
  相偕来到灵堂。
  “九弟,你是怎么搅的?”义薄云天周若愚神情沉重的道:“这批黄金不是你我私有之财,有千万灾民等着用这批钱来活命的,你……”
  笑面虎截口道:“回禀大哥的话,百镒只是传说,小弟清点过,实是有不足此数。”
  “真是这样么?”
  “大哥面前,小弟怎敢撒谎。”
  “唉!九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大哥,我这是冤枉。”
  “事已至此,愚兄也没什么好说的。”义薄云天把话顿住,转谓帐房和总管道:“你们商量商量,设法补足百镒之数,结清粮商欠帐。”
  “回主人的话。”总管道:“年荒没有收成,庄中人丁维持都感困难,哪还有余钱……”
  义薄云天一向不善理财,提到钱的事就头大,截口道:“别为了钱的事烦我,怎么办都好,就是变卖祖产,也要偿清粮账,速速去办。”
  相偕辞去,帐房总管同声埋怨笑面虎道:“你真不应该!”
  笑面虎的良心被狗吃了,满心欢喜的道:“我是冤枉。”
  ×    ×    ×
  “千面狐狸”孟娇娇背上的包袱,一直背在背上不离身,也难为她不怕累。
  “你看你。”笑面虎提醒道:“老把它背在背上,有道是:财不露白,你老背在背上,不怕别人疑心?”
  “那我该怎么办?我总觉得此处不属于我们,放在什么地方都不对劲,我看还是赶快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搬家。”
  “你忘了,此刻我们要借重周若愚,在他的羽翼下,我们拥有的财富才得安全。”
  “这话也对,不过……”
  “这样好了。”笑面虎截口道:“将珠宝银票化整为零,分开来,你一半,我一半,仍然带在身上,你看如何?”
  “说来说去,你是怕我吞……”
  “你看你。”笑面虎没奈何的道:“我早说过,夫妻是一体的。”
  “好哪,你的那一套又来了。”孟娇娇边解下背上包袱,边道:“该怎么分?怎么带?你就快点吧!”
  笑面虎一带孟娇娇道:“咱们进到罗帐中……”
  孟娇娇粉面泛桃花,道:“大白天,你好意思?”
  笑面虎一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只是用来掩护我们办正事。”
  “不,正事要办,那事也要,因为我已动心了。”
  罗帏帐里,瞬即地动山摇,厮杀汗战声,溢于屋外。
  顿饭时间过去,笑面虎、孟娇娇双双离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会心一笑。
  笑面虎不怎么显,孟娇娇三围顿有改变,更增性感!达到化整为零目的了。
  孟娇娇仍不放心的道:“万一宝珠以假乱真的事被发觉,那该怎么办?”
  “我已想好应付之法,你不用管。”
  “可是,做贼心虚,一提到这方面,我的心就跳得好厉害。”
  “你只要记住,一问三不知,就不会露出马脚,一切推到我身上,由我来应付。”
  谈着谈着,门外响起了急剧的敲门声。
  孟娇娇闻声心惊,抓紧笑面虎的臂腕道:“一定是珠宝调包的事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记住,要改变你的想法,当它没那回事。”
  嘱咐间,下人已开门迎进了二爷、三爷、五爷。
  这三位,正是负责接运宝珠、黄金、宝刀、秘籍的几位了。敢情孟娇娇不幸言中。
  笑面虎将三位把兄迎在厅堂,老二“一剑震两湖”赵宗汉首先说了话:“九弟,事情可糟透了,珠宝商鉴定,六珠有四珠是假的。这事情……”
  笑面虎故装大吃一惊,截口道:“是假的?不可能吧?皇陵陪葬的东西,不可能有假,要不,就不是皇陵陪葬之物。”
  老三“混江龙”孙品三接口道:“是不是皇陵陪葬之物,是你发掘的,你应该很清楚?”
  “几位兄长没问大哥?”
  笑面虎言外之意,是指“义薄去天”周若愚是掘宝当事人之一,拉个有力旁证。
  “这……”老五“草上飞”吴奇伟接口道:“倒没有问。”
  笑面虎大吹法螺,道:“小弟见闻浅薄,根本不知道皇陵是什么样儿。”
  “谁见过。”老二接道:“依常理推断,应该是一座不平凡的坟墓。”
  笑面虎蛇随棒上道:“我可没看到有什么坟墓之属,若就埋藏神兵秘籍这方面推测,大有可能是哪位武林前辈,留赠有缘的。”
  老二“一剑震两湖”赵宗汉接道:“问题不在宝物是谁埋藏的,而是真假问题啊!”
  笑面虎强调道:“是谁埋藏这一点,与问题的研究大有关系。”
  老三追问道:“关系在那里?”
  笑面虎道:“请想,皇家势大财大,对于珠宝的鉴别,必是行家,一代君王,怎会拿赝品陪葬。至于武林人物,大都疏财重义,不注重财货,自也无鉴别真伪之能,以假当真,大有可能。”
  老五“草上飞”吴奇伟道:“大哥做事一向小心谨慎,绝对不会随便向珠宝商预支价款的。”
  老九笑面虎笑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老三道:“这关系大哥的信誉太大了,你不能推说不知了事。”
  老九道:“这次运宝过程,前半截大哥与我同在,后半截有三位兄长同在,小弟怎担当这责任?”
  老五道:“这中间有一段你完婚不太短的时间,你怎不提。”
  老九仍带笑道:“刚才听几位兄长之言,说是经珠宝商鉴定,发现是赝品,也就是说,你我外行并不知是假的,请问几位兄长,包括小弟在内,珞珈山庄,谁有制造假珠以乱真这能耐,这技艺?而又是短短数日之内。”
  老二颔首道:“老九之言,不无道理,但事情已发生了,总得想个补救办法才是?”
  老二这样一提,几人都大眼瞪小眼,拿不出办法来,老九不为所动,装成叹息不已无能为力的样儿。一个人做了亏心事,尚能面不改色,真也难得的很!
  黄金以卖房地产顶了过去。
  四颗珠宝价值连城,义薄云天就是倾家荡产,也无济于事。
  但,义薄云天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倾家荡产,扫地出门,偿还了部分债务,仅保留了山头一座旗台方寸之地,和山脚原寄宿长工的一座破旧大瓦房。
  树倒猢狲散,这是千古不灭的道理。
  但岁寒只有松柏后凋,除了极少数道义之交弟兄,甘愿留下受苦外,余均自谋生路,不过与失宝有关的老二、老三、老五都自动留下,以明心迹。
  老九笑面虎自也表现的诚恳,不肯离去,但被义薄云天周若愚谢绝了。
  当笑面虎春面善带着千面狐狸孟娇娇远走高飞时,义薄云天毫无半点责怪之意,反而友爱地劝说道:“世无不散的筵席,经此失败,买得了不少教训,但,这是狭义方法的个人得失,至于广义方面,喜见湖广千万灾民得救,余愿已足。”
  老九颔首道:“大哥教训的是,小弟谨记。大哥这份视钱财为身外之物,爱人胜过爱自己的精神,令小弟钦仰。”
  笑面虎话是体面话,但出自他口,全不相称。
  “你明白就好。”义薄云天道:“去吧!恕愚兄不远送了。”
  “大哥……我想……”笑面虎吞吐其辞。
  “还有事么?”
  “小弟千里迢迢陪大哥跑了趟黄山,想……”
  “想什么?难道你犹感不足?”
  “小弟不敢,不过,有双份的东西,大哥就赏小弟一份吧!”
  “我不明白,你何所指?”
  “干将、莫邪,请大哥任赏一柄。”
  “这个?剑是两柄古剑,并非干将莫邪。”
  “那就更不足为奇了,大哥何吝赐一柄?”
  “神兵利器,有德者居之,九弟有些兴趣,可在愚兄即将举行的武林大会上,凭真才实学求之。”
  “大哥能否赐示时间地点?”
  “到时,我会撒下武林帖,约请天下英豪,公平竞争,胜者得之。”
  “还有那份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达摩真经,大哥将如何处理?”
  “公之于世,抄誉分送武林江湖各门各派,怎么?你也……”
  “小弟何能?怎敢作此梦想!”
  “有志者事竟成,愚兄负责留存一份给你。”
  “谢大哥!”笑面虎声落辞出,高兴在心。
  笑面虎好险恶,他早有了抄本,他老婆在秘籍上做了手脚,他还故摆态势,装佯!那算人,禽兽不如!
  ×    ×    ×
  千年田地,八百主,珞珈山庄因偿还珠宝商米商的欠债而变卖易主,本不足为奇,但变的太仓卒,加上是年终岁尾,连未入土的太夫人的灵柩,也得迁到长工房,此情此景,倍增凄凉。
  不知中饱的笑面虎春面善夫妇,良心何在?
  入夜,长工房右侧一间独立茅房中,一灯如豆,那就是赫赫威名,倍受武林江湖钦仰的珞珈山庄庄主“义薄云天”周若愚现在的居处。
  忽地一条纤巧人影一闪,没入周若愚的房中。
  周若愚正秉烛观书,一惊而起,讶道:“是你!九弟妹。”
  “嗯!大哥想不到吧?”千面狐狸孟娇娇话音带有女性特有的磁性和媚力,回答着。
  蓦地窗外黑影一晃,周若愚叱饬道:“谁?鬼鬼祟祟。”他叱饬时已离座跨步窗前往探。
  孟娇娇乘隙出手如风,点了周若愚的麻软穴。
  这真是阴沟里翻船,大意失荆州。
  周若愚怒目相视,责道:“胡闹!你想干什么?”
  孟娇娇狐媚的道:“小妹的原意,是来套取‘干将、莫邪’两神剑,如今,不哪!”
  “想要怎样?”
  “进到屋里后,却证实了一件事。”
  “证实什么事?”
  “你真的不明白?”孟娇娇态度轻淫,极尽挑逗之能事,连骨头都酥了。
  “不可胡闹,快解开我的穴道。”周若愚挣扎无力,摇摇欲倒。
  “老实告诉你吧!我改变了主意,决心留下来,侍候你一辈子,做你的……”
  周若愚截口道:“胡说,不像话。”
  孟娇娇乘周若愚不备,已搂住了他的熊腰。
  其实,周若愚的穴道已被制,备不备都是一样任由摆布。孟娇娇唯恐周若愚发音惊动了旁人,她又出手点了他的哑穴。
  这一来,她可以放胆轻薄了,她将他扶坐在床上,首先把自己脱的一丝不挂,才又将周若愚脱的精光。
  她边脱边道:“你的艳福真不浅,你仔细看看,我敢自夸,样样都是上上之选,你享受过了之后,就会食髓知味,乐不思蜀,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周若愚也曾自运功力,试图冲开被制穴道。但美色当前,使他的灵台永远无法清静,更休谈运功冲穴了!
  孟娇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达到第一步,鸳鸯并枕。她象蛇一样,缠住了周若愚,把周若愚一双巨灵之掌,拉盖在她结实高耸的双峰上,掌心按住鸡头肉。
  即此,仍不能使淫荡的孟娇娇产生所要的快感,因为周若愚穴道被制,无动作可言,根本不能相应成趣,奏出所要节拍。更加哑穴被制,等于一个活死人一样。
  于是孟娇娇大胆解除了周若愚的哑穴,先求互通款曲,但在未出手前,她交代了几句话:“好哥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小妹爱你是发自内心,我发誓为你改过自新,循规蹈矩,做个守妇道的人。假如你顺从我,有你意想不到的好处,你若声张,我就抢在头里哭诉,说你强奸,叫你黄泥巴掉进裤裆,没法申辩。”
  说完,解了周若愚的哑穴。
  周若愚哑穴被解,正待声张,却被一只纤纤玉手扪住嘴巴,并警告道:“好哥哥,虽然我这动作欠光明,但除此之外,我没法投进你的怀抱,因为你是正人君子,侷于礼仪。我却放纵我的情欲,因为人生苦短,青春不再。食色性也,以我的姿色,又像似一团火,如此肌肤相亲,就是个木头人也会动心。”
  她边言语边使出解数,用充满情欲之火的娇躯,贴紧着磨弄不休,还乞求的道:“你若声张,我就死在你的怀里,教你跳进黄河洗不清,你叫吧!”
  说着,松开了扪在周若愚嘴上的玉手,快速移向颈部,香唇迎吻而上,给周若愚个冷不防,舌尖儿领先,破关而入。使得周若愚两唇相合,密不透风。
  理智使周若愚坚拒苟合,性机能却发生本能的冲动。
  孟娇娇忙把握这渴望的机会,移玉手握银枪,待要代替修正标的之瞬,周若愚理智战胜了情欲,奋力脱出孟娇娇的长吻,下体一如泄气的皮球,无法破关而入。
  周若愚低声哀告道:“好弟妹,求求你,千万不能这样,这是罪恶,毁了你,也毁了我!”
  孟娇娇此刻已是欲火烧昏了头,抓紧泄气的皮球,硬要往篮圈里放。
  情急之下,周若愚动了嚼舌而亡以全清白的念头。
  孟娇娇大骇,忙松开握住银枪之手道:“不,不,你不能死。”
  简短的一句话,但不知是至情,抑是别有用心?
  周若愚叹道:“我是不能死,还有许多心愿未了。”
  孟娇娇道:“你可是指的黄山得宝之事。”
  周若愚道:“你很聪明,一点就透。”
  “你如从了我的心意,那你就是人财两得。”
  “又在胡扯,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欺,何况你又是我的弟妹,求你快放弃不正当念头,解开我的被制穴道,速速离去,视同未发生此事一般。”
  “你真是死脑筋,难道我的姿色,还不够使你动心?”
  “够,够,够,但,不能,一百个不能。”
  “好吧!”孟娇娇长叹一声道:“这事,是不能勉强的,要我解开穴道不难,但我有个要求。”
  “快说,什么要求?”
  “我一直抱你像抱木头人,乏味的很,替你解开穴道后,要你真情真意地抱我一会,喊我一声娇妹。”
  周若愚坚决的道:“不可以。”
  孟娇娇道:“那就从此为敌,交出达摩真经,及干将、莫邪两神剑,我调头就走。”
  “小妮子,你不怕我佯允,待解开穴道后会杀死你,一切问题都不成问题了。”
  “不,我放一百二十个心,你不会杀我。”
  “为何?”
  “因为你心地善良,加之你也会考虑到,强奸不遂,杀之灭口这一污名,会加在你身上,还有……”
  “还有什么?”
  “我已由你的眼神中看出,你已爱上我了,只是不敢爱……”
  “又在胡说,唉!真把你没办法,我应许你的要求,快解开我的穴道。”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孟娇娇果然信守承诺,解了周若愚被制穴道,同时像水蛇一样,将她美艳的胴体紧贴过去,秽语着道:“好哥哥,快抱紧我,不要辜负好时光,快……”
  周若愚稍为犹豫,在这犹豫的一瞬,他思潮起伏,想到很多方面,君子一言,自也是他应信守的,他也想到引用兵不厌诈为借口,但身旁这一股沸腾着的情欲之火,就象一股不可抗拒的洪流,将他往里一推,他终于颤抖着强有力的臂膀,将孟娇娇紧紧抱进怀里……
  蓦地一双巨灵之掌,将一尊上天匠心独运所造的娇美胴体,自帐中掷出,轻飘飘落向地面,紧接又由帐里抛出一束衣衫。
  那被掷出的胴体正是孟娇娇,他身躯落地后,手一抄接过了衣衫,带着似嗔似恨又似胜利的微笑,着好衣衫,临去前留下几句淡话:“什么英雄?简直是懦夫,你将后悔一辈子!”莲步轻移,倩影顿杳。
  ×    ×    ×
  珞珈山庄一处荫蔽庭院中,有两条黑影在口角不休。
  “你怎去了这么久?”声音虽低,能辨出是男的。
  “你好没良心,也不问问人家遭遇到什么风险没有?”
  “风险?我惨了,我在屋外把风,既没听到打斗,更没闻你发出呼救声?”男的有些不快。
  “你还听到什么?”女的试探着问。
  “我不敢久呆,怕被发现,就潜来这约定地点等你。”
  “你差点等不着我了。”
  “为什么?”
  “这也不明白,我一进门就被擒了。”
  “难怪你云鬓蓬松,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被玷污了。”
  “亏你说得出口!”
  “快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被……”
  “你有知道的必要?”
  “我是你丈夫呀!”
  “丈夫?是个做丈夫的,会把妻子送入虎口?”
  “是你自告奋勇的。”男的有些恼怒。
  “我说我要送一顶绿帽子给你,你戴不戴?”
  “你看你,越说越不象话了。”男的没奈何,软化的。
  “老实告诉你吧,当你在窗外身形一闪时,他真的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把注意力转注窗外,我就乘机点了他的麻软穴,控制住他了。”
  “既是这样,你怎空手而返?”
  “他说什么也不肯给呀!”
  “……”
  “……”
  夜静更深,万籁俱寂,没落后的珞珈山庄,更显凄凉,那处荫蔽庭院里,两条黑影,闪躲跃窜,瞬即消失在暗夜里!
  ×    ×    ×
  珞珈山庄这一阵子,门庭冷落,车马稀,义薄云天周若愚毁家济灾的往事,已被人淡忘了,虽说逝去的时光并不太长,但一般人都健忘的一干二净!
  不,这话似乎讲的有些过火,看,事实证明,此刻正有一群武林健者,登门拜访呢!
  他们是“秦岭寿星翁”赵不老等十三人,他们是黄山探宝的老伙伴。
  这人数似乎不合原来十七人之数?不错,原来经亮相有名有姓的是“秦岭寿星翁”等十二人,加上五位藏头露尾蒙面的,共是十七人。
  那五位藏头露尾的,就是陕南五凶,五凶只剩下老大智多星庞齐一人,余四凶都死于笑面虎春面善之手了。智多星庞齐若不是跟踪孟娇娇的爸爸孟大鲸,被关进官里,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秦岭寿星翁”等也是由牢中释放出来的,因为事实证明,彼等均未获黄山藏宝,而无罪获释。
  彼等今日找到珞珈山庄来,无疑是为藏宝而来,这会,必是“会无好会”。
  “义薄云天”周若愚将一行十三位牛鬼蛇神,迎接在了简陋的客堂,分宾主落座后,周若愚一抱拳道:“诸位不远千里而来,一路辛苦了?”
  十三位牛鬼蛇神同拱手道:“谈不上辛苦,我等专程请教而来。”语带杀气,火药味甚浓。
  “义薄云天”周若愚道:“何言请教二字,有话请讲当面。”
  “秦岭寿星翁”赵不老道:“周大侠此番赈灾之举,赚得美名不少,不过,有些慷他人之慨,亦有欠光明。”
  “义薄云天”周若愚道:“黄山藏宝,不属于在坐任何一位,取之于深山,用之于灾黎,并无不当之处。”
  “铁扇公子”钱潘接口道:“阁下场面上讲来很冠冕,骨子里却中饱图利。”
  周若愚道:“钱兄何出此言,想是听信谣言?”
  钱潘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仙露’‘火齐’‘挹尘’‘渥丹’等四颗明珠到哪里去了?”
  周若愚长叹一声道:“这也是在下始料未及,仙露、火齐、挹尘、渥丹全属子虚,在下因此一算之失,毁家荡产,诸位当已看出,整个珞珈山庄,以及水旱田地,全不属于我所有了。”
  “判官笔”孙继滨接口道:“四珠任何一珠,也是够买回十座珞珈山庄,你这是大赚钱的买卖,拿破产做幌子罢了。”
  周若愚冷哼一声道:“周某一生,从不打诳,信不信在阁下。”
  “鬼头刀”周森道:“当然不信,老实告诉你,非你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想独吞,办不到。”
  周若愚道:“这位仁兄,怎如此不讲理,血口喷人。”
  周森顶撞道:“你才不讲理,‘义薄云天’个屁,一肚子男盗女娼。”
  是可忍孰不可忍!周若愚被骂的火起,戟指道:“你怎么口出恶言?周某若不敬你远来是客,少不得要教训教训你。”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周森道:“我等正要向你讨回公道。”
  “铁算盘”陈秀横里插入道:“珠宝的账要算,黄金的账也要算,藏宝图记载的黄金是百镒之数,据在下得知的数目推算,你拿出的,不过半数,那另半数又到哪里去了呢?”
  “这个……”周若愚道:“原图记载可能不实……”
  周若愚两次把话顿住,因他是个正人君子,从来不撒谎的,他为了替九弟笑面虎春面善遮羞,而不得不撒此一谎,但心中实感不安,是以语出吞吐而勉强。
  “铁算盘”陈秀似已看出破绽,紧逼的道:“你在说谎,快给我吐出来。”
  周若愚仍忍耐着和颜道:“朋友既精于算盘,就该算出,在下已倾家荡产,补足了黄金百镒的不足半数部分了,凡有眼的都能看出,现在的周若愚,是一无所有,怎样也榨不出一滴油的。”
  “鬼才相信!”褴褛丐褚百里一旁接口道:“就拿我褴褛丐做个比方吧,谁见了这副褴褛样儿,都要离得远远地,免得沾上穷气,其实,黄金百镒之数,真要拿我也拿得出,‘仁义大哥’,你就别装了。”
  周若愚哭笑不得的道:“周某从来不做假,信不信,在各位。”
  “崆峒双怪”郑晃郑灿同声怒吼道:“姓周的,你这是逼我们动手?”
  周若愚正色道:“周某决不主动出手,如是正当防卫,又当别论,不过周某声明在先,刀兵无眼,如果伤了那位,周某概不负责。”
  他语声铿锵,隐含浩然之气,有一种慑服作用。久久不见有人敢强出头。
  “秦岭寿星翁”赵不老打破沉寂道:“老朽比在座诸位痴长几岁,别的不敢夸口,分善恶辨真伪之能,自认尚有独到之处,老朽经与义薄云天周若愚周大侠这一席长谈后,老朽完全相信他言出肺腑,并无半点虚假,老朽从此退出财宝之争,不过,尚未闻周大侠对达摩真经及干将莫邪二神兵,将作何交代?”
  周若愚衷心感激的道:“能得长者信任,快慰何似,所提干将莫邪二神兵,以及达摩真经,在下理当交代清楚,不过……”
  忽地把话顿住,心说:“干将非干将、莫邪也不是莫邪,观其外形,可能是八百年前,封固投入天池的圣情二剑,圣本洁,情生孽,两剑面世,定非武林江湖之福,至于达摩真经,确属真本,惜有残缺,难窥全豹。我如照实奉告,又必节外生枝,为了平定目前困境,仍以不说破为妙……”
  “秦岭寿星翁”赵不老见义薄云天中途把话顿住,不由追问道:“周大侠怎不说下去?”
  “义薄云天”周若愚借辞遮盖道:“我只是在想,要将神兵真经分给何门何派掌管,都不适当,不知如何是好?”
  赵不老老经世故,自是懂得周若愚话中之意。同情的道:“这倒也是实情,粥少僧多,无法分配。”
  周若愚蛇随棒上道:“在下倒有一腹案,不知诸位英雄采纳否?”
  众牛鬼蛇神互相观望,无人表示意见,神情间都表现的不太友善,疑心周若愚在动心兵。终于还是赵不老接话道:“周大侠何妨将腹案说出大家听听?”
  周若愚道:“吾人习武,原为强身,进而延年益寿,本此宗旨,应将达摩真经公之于世,让有志者人人都有学习演练机会,不叫任何人独占藏私,不知诸位赞同否?”
  铁算盘陈秀接口道:“周大侠的算盘,比在下打的都精,佩服,佩服!”
  话里有话,周若愚也不去计较,继道:“周某已着手下,连夜誊写了十余份抄本,诸位可优先每人获得一份。”
  鬼头刀周森尖酸地道:“周大侠,你这根本是安好的圈套,牵着我们的鼻子往里钻,咱不同意。”
  周若愚道:“周某言出至诚,但也不勉强大家。”
  鬼头刀周森道:“达摩真经是旷世的武功秘籍,如果公之于世,就半文不值,达摩祖师英灵有知,决不会放过你周若愚的。”
  秦岭寿星翁赵不老打圆场道:“择善固执,但不是墨守成规,周森兄你就将就点吧,公开达摩真经让大家分享,这办法颇俱创意,老朽举双手赞成。”
  周森更火,怒道:“老小子,你怎么吃里扒外,老子砍了你。”
  他说砍就砍,一亮鬼头刀,欺步向赵不老泰山压顶砍到。
  赵不老未想到周森真的动手,闪避已是不及。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也未见周若愚有何动作,但周森的鬼头刀在周若愚一声:“撒手”下,轻飘飘落在周若愚手中,只听他道:“此处非比武较量之所,岂能容你撒野,看在你远来是客份上,不予深究,废你武器,以示薄惩。”
  说话声中,臂腕一震,鬼头刀被震成无数碎片,飞落地面,余下一截刀柄,在嘶嘶风声中,飞向周森站立处。
  周森出手一抄,接在手中,身形晃了两晃,才勉强接住。
  在场诸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周若愚继道:“周某将在不久,柬约武林江湖各门各派,将黄山宝藏处理经过,作一详尽交代,自然也包括了暂代保管的两柄神剑。”
  判官笔孙继滨接道:“姓周的,你别来这套缓兵之计,咱们能像今天这样集结在一起不容易,怎么,你想各个击破?”
  周若愚道:“是诸位对周某存敌对观念,周某根本不作如是想。”
  久久不曾说话的“智多星”庞齐说话了:“姓周的,夺宝的账要算,血债也要你还。”
  “血债!”周若愚一惊,道:“那来血债?”
  庞齐自我介绍道:“在下不说,你当然不知道,咱就是陕南五义之首庞齐,你们老九笑面虎春面善谋杀了我四位把弟,如今春面善逃之夭夭,这血债要算在你周若愚身上。你如果自命是仁义大哥,就要承当责任。”
  周若愚追问道:“我那九弟何时谋杀了你四位把弟,我怎没听说。”
  庞齐道:“就在赣皖境内,运宝途中,在我四位把弟无抵抗能力的情形下,谋杀的。”
  周若愚道:“你一再强调无抵抗能力,难道你四位把弟不会武功?”
  庞齐道:“当然会,任何一位的武功,并不弱于笑面虎春面善。”
  周若愚道:“那周某就更不明白了。”
  庞齐道:“不独谋杀,还使用江湖大忌的歹毒化骨散,毁尸灭迹,化为浓血流失。好狠!好毒!”
  珞珈山庄第一戒命,决不轻易杀人,周若愚听了庞齐之言,心里好难过,遂吩咐身边下人道:“快请出二爷三爷五爷几位来。”
  事实上,所有珞珈山庄的精锐,全在厅外待命应变,只是未听仁义大哥的召唤,不敢擅入,今听到召唤。几位已不请自入,抱拳同声道:“庄主唤我等有何吩咐?”
  周若愚道:“兄弟们坐下回话。”
  待几人落座后,周若愚继道:“几位前次护宝之行,在赣皖道上有否伤人?”
  老二“一剑震两湖”赵宗汉回道:“庄主与庞齐的对话,我等已在隔墙听的很清楚,有可能拦路劫宝的五蒙面人,就是庞齐的兄弟,我等只是点了几人的麻软穴,使其失却行动能力,未曾杀伤一人。”
  周若愚道:“九弟春面善可曾……”
  赵宗汉道:“这个……”
  周若愚道:“尽管直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赵宗汉道:“九弟曾折返探视几个蒙面人,据称几蒙面人已脱困走的无影无踪。”
  庞齐接口道:“他在说谎,他是凶手。”
  周若愚道:“庞朋友,此案必须找到春面善对质才能肯定,容待他日再谈怎样?”
  庞齐冷哼一声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周若愚得还我公道。”
  周若愚道:“周某想听听庞朋友的意见,这公道应是怎样的还法?”
  庞齐道:“血债血还。”
  周若愚道:“你自信能胜得了我?”
  庞齐长笑一声道:“但愿能胜你,讨回血债,不幸丧命你手,九泉之下,对几位冤死的把弟,也有所交代。”
  周若愚赞道:“好,够义气,周某成全你。”
  但不知“成全”两字,含意是敌对抑是友善,赵宗汉几兄弟对大哥周若愚了解甚深,不约而同捏了把冷汗。
  周若愚举步迈向台阶,洒脱至极的岸立捻须道:“庞朋友,亮出你的兵刃,以周某的躯体充当你的箭矢标的,找回你的血债,但,有言在先,你如懂得道义二字,应避攻要害,因周某责任未了,尚须保住命在,你可听懂我的意思?”
  庞齐道:“在下懂得,不过,你周大侠也太过自豪,万一庞某对道义二字的见解与你周大侠大异其趣呢?”
  周若愚笑笑道:“那你就试试看!”
  庞齐气运丹田,劲贯于臂,手中剑剑芒闪烁,作好进攻准备,并道:“先小人后君子,周大侠让招是自愿的了?”
  周若愚颔首道:“当然,大丈夫一诺千金,决不反悔。”
  庞齐道:“三招如何?”
  周若愚道:“怎不贪多?”
  庞齐道:“在下除了‘智多星’小号外,尚有‘三招夺命’雅号。”
  周若愚笑道:“你在讽笑你自己么?”
  庞齐道:“何以故?”
  周若愚道:“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庞齐道:“谨受教!”声未落而剑先到,剑芒所指,竟是至命的“商曲”要穴。
  真想不到智多星庞齐是如此奸诈狠毒,不被礼让三招所感动,竟欲一击致人于死命。
  周若愚不禁心生鄙视,心说:“对这种狡猾之徒,必须给以颜色,他必动意随,暗运韧劲,气行商曲,施展内家运气成钢心法,反弹攻到之剑,并叱道:“滚!”
  智多星庞齐果然应声撒手,如被踢球般,身形弹离地面,抛出丈外,左手握右腕,揉捏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忍住伤痛站直了身子,道:“周大侠怎地言而无信?”
  周若愚道:“非是某家言而无信,是你未遵我的限制,攻我要害。”
  智多星道:“周大侠太抬举在下了,庞齐认穴之能,尚无此准头,这全是瞎猫碰死老鼠吧了,一招过去,应该还有两招。可是?”
  周若愚道:“对一个不守信用的人,周某本不齿与其为伍,不过,周某仍信守让招诺言,你拾起剑,再攻两招。”
  智多星道:“在下说的是实话,确无认穴能力,这样好了,为了不使再错,由周大侠伸出左臂,让庞某在你左小臂上砍一剑,只是轻微的一剑,见血即成,来个象征性的血债血还,可好?”敢情他又在耍什么花招。
  周若愚道:“但凭于你。”
  说着伸出左臂。
  老五草上飞吴奇伟接口道:“庄主请勿听信,庞齐花招不少。”
  周若愚道:“无妨,五弟不必多虑。”
  庞齐拾起了剑,振振腕,笑道:“右腕还有些不听使唤,用不上力。”
  边说边走向周若愚,取了一个良于用剑的方位,移剑就臂,比划比划,道:“周大侠,当心了,庞某这就要……”
  他话未完,招已出,却未压砍,而用柔劲割拉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鲜血由周若愚被割拉的血口,泉涌而出,溅满一地。
  割拉最能破软硬功夫,周若愚也是一时轻敌,才吃大亏,好在他功力盖世,警觉性高,只是皮肉之伤,未及骨骼,及时沉臂脱出庞齐剑刃。
  庞齐见奸计得逞,遂也得寸进尺,挺剑施出又一招,却忘了他承诺的只攻一招。
  周若愚那能容他猖狂,“横扫千军”,一脚将庞齐踢飞三数丈外。
  好个庞齐,身在空中,不忘攻敌,高叫道:“大家还呆着干什么?快照计而行呀!”
  一语提醒梦中人,另一人接口呐喊道:“并肩子上,杀!”
  在这声呐喊下,十一人一拥而上,众矢之的,攻向义薄云天周若愚。
  牛鬼蛇神十三人,此刻智多星被扔的七晕八素,重伤不起,秦岭寿星翁赵不老在一旁作壁上观。故与战的是十一人,但严格说,只有十人,“瑶池玉女”冯亚男只是意思意思,打的并不卖力。
  珞珈山的一边,把兄弟四人,已在老二“一剑震两湖”赵宗汉暗示下,布好了“四象阵”,但听义薄云天周若愚告诫把兄弟道:“只可制服,不可伤人,违者庄规论处!”
  周若愚不愧被江湖武林尊为仁义大哥,自己被暗算伤臂,仍丝毫不存报复之心,真是难能可贵!
  珞珈山庄,有几项被武林江湖称道的是:“布阵”“点穴”“戒杀”“主持正义”。
  珞珈山庄的布阵,有异于别家,他的布阵主在攻击,是以常立于主动。
  只见四象阵发动后,运转神速,金木水火相生相克,主从不定,限象也不定形,随刻都在变化,教对方防不胜防,手忙脚乱,一一在莫名其妙的情形下,被点了麻软穴,定在那里,如同木偶,一动也不能动。
  双方混战了不到盏茶时光,来到珞珈山庄的十三人,已是十人被制住了穴道,呆若木鸡,庞齐被扔伤爬不起来,老头子赵不老好像在看戏,唯有“瑶池玉女”吃里扒外,在殷勤地替义薄云天裹伤,并低诉着倾慕之意。这就是所谓的“美人爱英雄!”但英雄是否也爱美人,就不得而知了。
  “我原以为你是糟老头子,因为不管老少,都称呼你仁义大哥。”瑶池玉女边裹伤,边羞答答的低诉着。
  “原本就是老头子。”义薄云天捻须道:“你看我不已是须髯盈尺么?”
  “你这须髯不独不显老迈,反现英雄气概,俊美大丈夫。”
  “是吗?你看走眼了,我已年逾不惑。”
  “年逾不惑,正当壮年,怎能谓老。”
  “啊!咱们把话拉远哪!别忘了,你是随来兴师问罪的。”
  “我已改变对你的看法了。”
  “啊!是怎样的看法?在下洗耳恭听。”
  “不告诉你。”
  “为何?”
  “尽在不言中。”瑶池玉女声音小的近乎蚁语,道:“你自己去想。”
  话至此,伤已裹好,义薄云天说了声:“谢谢。”
  由这段对话,可看出义薄云天对异性并不道学,也很风趣,而且是一位深得女性激赏的人物。
  瑶池玉女很技巧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这也是江湖儿女,有异一般世俗,敢作敢为处。
  室中恢复一片宁静,义薄云天吩咐老二老三并老五道:“替庞齐推拏推拏,将各人被制穴道给解了。”
  几兄弟同应一声“是”,分别动起手来,不半盏茶时光,一一都办好。
  义薄云天征询各人意见道:“各位的意下……”
  “秦岭寿星翁”赵不老接道:“仁义大哥海量……”
  “鬼头刀”周森叱道:“老东西,你废话什么,咱们技不如人,但凭吩咐。”
  义薄云天慈祥的道:“周朋友,冤仇宜解不宜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何必耿耿于怀?”
  周森道:“你看着办好了。”
  义薄云天道:“委曲大家先携回达摩真经抄本,至于两柄神兵,容周某在武林大会上,当众交代,不知可行否?”
  “铁算盘”陈秀接口道:“可否请周大侠,将两柄神兵及达摩真经真本拿出一观,以饱各人眼福?”
  “当然可以。”义薄云天吩咐五弟草上飞吴奇伟道:“有劳五弟将真本抄本及两柄宝刃取来。”
  老五应命而往,不一瞬取来真本及十三本抄本并两柄神兵。老五负责分发抄本传阅真本,老二老三各持一柄神兵,传阅诸人。
  “铁扇公子”钱潘阅后道:“这那是干将莫邪两神兵?”
  义薄云天回道:“周某已奉告在先,本不是干将莫邪,是圣剑与情剑。”
  铁扇公子道:“圣剑?情剑?没听说。”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接口道:“那是你的孤陋寡闻,圣剑遂汉代李广击匈奴所用之剑,情剑副之,剑柄上分别以耀眼夺目各色宝石镶嵌而成的‘圣’‘情’字样,其锋利可吹毛断发……”
  铁扇公子冷哼一声,截道:“得了,得了,你姑妄言之,咱们姑妄听之,武林自有识货之人,他日自会有识货者加以证实。”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好戏留待武林大会细表。
  习武之人,对于秘籍绝学之重视,胜过生命,人人都希望由达摩真经抄本中学到绝学,准备卷土重来,在武林大会上,一较长短,清算这笔未了之账。
  ×    ×    ×
  原来的珞珈山庄,占地颇广,建筑华伟,一夜之间易主,只剩下长工矮瓦房容身,这对庄主义薄云天的打击,不为不重,加之黄山宝藏之事,惹来不少麻烦,这遭遇,这厄运,给庄主义薄云天的压力,特也太大了!
  但,身受者的义薄云天周若愚,却处之泰然,毫不在意。
  可是几个树倒不散的猢狲,老二、老三、和老五,却为他们的大哥抱不平,忍不住要发些牢骚了。
  “庄主……”
  义薄云天周若愚截断把弟老五草上飞吴奇伟的话头道:“五弟,愚兄向你们讲过多次,要兄弟相称,为什么老不听话?”
  “是,大哥!”老五道:“小弟一来是不习惯改口,再者是咱们珞珈山庄在精神上仍屹立不摇,我们有信心能复兴再起。庄主相当掌门,不可废。”
  义薄云天周若愚谦道:“愚兄德薄才浅,领导无方,珞珈山庄的复兴固应有信心,但愚兄不复再作珞珈山庄领导人庄主。”
  老二“一剑震两湖”接口道:“领导庄主,除大哥不作第二人想。”
  老三、老五同声附和道:“二哥讲的对,咱们所有珞珈山庄的每一份子,无不誓死效忠大哥,尊大哥为庄主。”
  “我感激!”周若愚道:“在这无庄可主的情形下,称我为庄主,岂不更增我颜汗!”
  “这个……”老二、老三、老五为之语塞。
  周若愚道:“请听从大哥吩咐,暂莫以庄主相称。”
  “就依大哥!”老二、老三、老五同声应诺。
  老五道:“大哥,小弟有一事在心,不吐不快。”
  周若愚道:“自己弟兄,但说无妨。”
  老五道:“大哥倾家荡产,又受外界非议,实在太冤……”
  周若愚截道:“五弟不必讲下去,愚兄明白你的意思;但奉劝你不可心存猜疑。”
  “并非小弟心存猜疑,众家兄弟都有同样看法,认为老九……”
  周若愚制止老五说下去,道:“不可在背后论断自己弟兄,兄弟如手如足,我们看不见自己眼中有梁木,却指认你兄弟眼中有刺,大不可。”
  老三“混江龙”孙品三接口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不查个水落石出,连我们几个参与接运珍宝的,也蒙羞。”
  周若愚道:“你几位是不是因为接运珍宝故,才留下不散去,用意在表明心迹?”
  “多少有这么点意思,但非全然。”三兄弟同声道。
  周若愚叹息的道:“无怪你们沉默不快,原来你们有心贼作祟。我的想法和你们的有些不同,我从不考虑属下任何人存心作错,即或有无心之失,我做大哥的,都应承当。”
  老二也加入舌辩道:“大哥,世道日衰,人心不古,九弟有否犯错,何妨派人查看查看,因为这对大哥的事业前途,实在太重要。”
  周若愚叹道:“二弟,你一向深知我心,何此次也从众议,愚兄以为不可,愚兄仍深信九弟,和相信我自己一样。好在事情已成过去,不必再提了。”
  老三道:“事情并没过去,相反地,事事都向不利大哥方向发展……”
  周若愚截道:“老三,你错了,只要我行得正,坐的稳,谁也动摇不了我半点,以后,幸勿再提及此事。”
  老二道:“大哥没有命令,谁也不会采取行动的。”
  交谈间,突有手下来报,说珞珈山庄新主人派来总管,有事要见庄主。
  在周若愚一声“有请”下,进来一位师爷打扮,颏下蓄了几根山羊须的中老年人,他,举止高傲,一派目中无人的样子。
  周若愚迎上道:“在下周若愚,请教是……”
  来人捻着山羊须,向周若愚上下一打量,道:“想必阁下就是周若愚周大侠了?”话倒是一句好话,可是神态语气有些傲慢,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
  周若愚肃容道:“在下周若愚,怎敢当大侠之称,总管请坐。”
  “无事不登三宝殿,敝东有一事,想和周大侠商量商量。”
  “何事?请讲当面。”
  “敝东乃有身份知名之士,不愿同舞刀弄枪之辈为邻,尤其你们竖旗干那个墩子,来往都要穿过敝东的庭院,甚不雅观……”
  珞珈山庄在武林江湖威名赫赫,如今虽然受老九笑面虎春面善之累而衰落,但也无须受狗腿子势利小人的气,忍无可忍,老五领头怒截道:“住口,你胡说些什么,狗仗人势的奴才,给我滚……”
  周若愚喝止道:“五弟,不可无礼,让这位总管说下去。”
  总管气的直吹胡子,道:“你是什么东西,敢骂我狗仗人势……”
  周若愚打圆场道:“总管阁下,看在下薄面,不必放在心上,还是谈正经的吧,何不开门见山,道出阁下的来意呢?”
  “气死我也!”总管余怒未消,道:“我们东家说,你们这种人,都是欢喜占山头的,我们以对江龟山山头的一块空地,换你现在的长工房及旗墩,算算,你不吃亏。”
  老二“一剑震两湖”赵宗汉接口道:“大哥,这事你不能答应他,小弟未曾禀报大哥,咱们庄中的弟兄们,正在奔走筹款,要赎回卖掉的田庄,事情已有些眉目了。”
  “赎回?”总管一旁讽笑道:“别做梦!咱们东家有的是钱,你们就是拿金子来堆,也休想。”
  “那是为何?”老三插口一问。
  “这,不告诉你。”总管神秘一笑。
  最后,周若愚作了决定,道:“在下同意总管所提,但不知该处有无现存的容身房舍?”
  “有,有。”总管道:“比此处宽敞多了。”
  老五接口道:“每个替人当总管的,都长于算计,吃亏的买卖你也做?”
  “哼!你放心,当然不会白吃亏,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什么原因?”
  “歉难奉告。”
  周若愚心中暗忖:“自古邪不胜正,何患之有。于是道:“就此一言为定,应否签约,各执一纸为凭?”
  做人太过仁厚,常被一般人视为软弱,而周若愚是位武功超绝的人,他何须软弱,也不必软弱,他这纯系代人受过,且甘心情愿的,能说这不是他的伟大处,过人处。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周若愚的这一作为,堪称伯仲!
  签好约的当天,“珞珈山庄”暂在武林除名,众家兄弟齐动手,迁往江北岸的龟山头安顿下来。
  黑心肝的春面善夫妇,得知这里的一切后,不知良心何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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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5 09:21:50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抄送秘笈

  “达摩真经”抄送武林江湖各门派,而不私心独占,堪称创举!
  所有各门各派,无不争先恐后,前来向义薄云天周若愚索取,周若愚不分门派大小,有求必应,那些负责抄送的手下,可真是应接不暇,忙碌了一阵子,可是统计下来,竟发觉为武林执牛耳的“少林”“武当”,未来索取。
  习惯上,武林江湖有何重大事故,未经少林武当的认可,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老二、老三、老五以及留下的众门下,全主张不予理会,惟独周若愚看法不同,作了以下决定:
  “二弟、三弟,你俩辛苦一趟,二弟跑趟少林,三弟跑武当,将达摩真经抄本,面呈各该掌门,并约请担任岁尾武林大会仲裁,处理圣情两剑及秘籍真本掌管问题,以了此公案。随带邀请帖,用表诚敬之意。”
  大哥之命不敢违,两人同应了声:“遵命!”
  老二、老三听命去后,义薄云天周若愚当众宣布道:“诸位如有兴演练达摩真经上乘武学,可自选对手,互为护法,交换演练,如有疑难,即须中止,就教高明,不可胡乱强求,反受其害。”
  众皆同声道:“谢庄主!”
  待众家兄辞出,周若愚独留下老五“草上飞”吴奇伟吩咐道:“五弟,你的天资过人,正是演练达摩真经上乘武学的适当人选,来,自即日起开始演练,愚兄替你护法。”
  草上飞吴奇伟恭应道:“小弟一向对大哥的吩咐,如奉纶音,从来不说半个不字,这次恕难从命。”
  周若愚一怔,道:“为何?”
  “请问大哥,演练上乘绝学,其成就之大小,是否要以演练之人的根基修为,决定成就之大小?”
  “那是当然,你的根基与修为,都已进入上乘,正宜百尺竿头,更进一尺呀!”
  “较之大哥呢?”
  “我总是希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家都强过我。”
  “恕小弟再问一桩:岁尾的武林大会,切磋武学这一课题,关系本庄的兴衰至大,以大哥已有的修为,或不须求助于达摩真经,若能百尺竿头更进一尺,那么获胜公算,岂不更大。”
  “愚兄一向主张习武强身,无心与人争强比胜。”
  “此刻情形不同,请大哥顾全大局,以‘珞珈山庄’未来命运为重。”
  “五弟误会了,岁尾的武林大会,是大家坐下来谈,不须用武。”
  “大哥,武林江湖讲究的是真才实学,划道见真章,到时,怕由不得大哥!”
  “依五弟之见?”
  “必须加倍充实,立于不败之地。小弟浅薄,实不堪当此重任。”
  “嗯!你讲的不错,关系整个‘珞珈山庄’的兴衰存亡,如此说来,我是责无旁贷了!”
  “大哥确是责无旁贷。”
  “那就由我先练,你接棒,五弟也不要放弃这大好机会。”
  “那是当然。”
  “演练达摩真经上乘武功,必须一段很长时间,迁来龟山新居不久,一切都未上轨道,都得偏劳五弟了。”
  “份内之事,大哥何须挂齿。”
  “更重要的是,严加督导弟兄,小心练功,因为达摩真经所载武学,奥秘难求,一个不慎,就有走火入魔之险……”
  老五截道:“大哥可曾留意,达摩真经并非完整本,这对演练是否……”
  周若愚轻叹一声道:“我也觉着奇怪,其中缺失的尽皆关键处,所以我才提醒你,要慎防大家演练时走火入魔。”
  “大哥,可不可能是九弟或九弟妹,做了手脚……”
  “五弟!”周若愚含怒指责道:“你怎能作如是想,疑心金兰八拜之交,情同手足的兄弟呢?万万不可!”
  “是!小弟知错。不过……”
  “快别说下去,赶紧放下歹念,驱走你的心贼吧!”
  “是!小弟遵命!”
  “强敌易克,心贼难防,五弟,你要切记!练功之事,事不宜迟,愚兄这就进入‘剑堡’,领先演练,替众家兄弟打头阵,若有差池,首当其冲的是我,真有走火入魔之险,五弟就即时阻止大家演练下去。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声落举步,走向剑堡。
  “剑堡”——系为保存圣情二剑及达摩真经新筑之石屋,四周布阵,固若金汤。
  “小弟随侍。”老五尾后跟随。
  “演练初期,尚无护法必要,一有必要,愚兄会着剑童通知你的。此刻你有办不完的琐事,你去忙你的吧!”
  “小弟遵命!那就失陪了。”
  两兄弟拱手别过。
  ×    ×    ×
  老二“一剑震两湖”赵宗汉啣命到了嵩山少林,投叩的第一关是少室下院。
  少室下院看门的灰袍僧,见来者是个风尘仆仆的乡下佬,谅无善缘可接,爱理不理地迎上道:“喂!干什么的?”
  出家人也势利眼,赵宗汉有些不快,冷冷道:“替某通传,就说:汉皋‘珞珈山庄’二庄主,啣大庄主之命,要见你们掌门人。”
  灰袍僧又着意的打量了赵宗汉几眼,道:“拿拜帖来。”
  赵宗汉有些恼火,道:“赵某千里迢迢,前来叩山,贵寺连个坐都未曾看,难道这就是你们少林寺的待客之道?”
  灰袍僧道:“少林寺是善男信女,烧香还愿之所在,不是旅店客栈,不晓什么是待客之道。”
  赵宗汉本想回顶几句,忽然想到大哥平常教导他们的话语:要长存宽恕别人的心理,勿作意气之争。强按下一腔怒火,将拜帖递了过去。
  灰袍僧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施主宽坐片刻,贫僧这就去往上院通禀。”
  随又吩咐小沙弥道:“替这位远来的施主奉茶。”
  赵宗汉枯坐有顿饭时光,灰袍僧始返转,冷冷的道:“掌门方丈交下话来,说知道了,请施主留下抄本就好。”
  “敝庄主交代过,达摩真经抄本,非等闲之物,嘱在下要面交贵掌门。”说着,礼貌地立起身。
  灰袍僧再度发火道:“你这人特也唠叨,少林掌门,领袖武林,何等身份,岂是随便的一个人可以见到的。”
  “见不见不关紧要,在下只是奉命要面交达摩真经抄本。”
  “少林掌门何等身份,吩咐的话,从不更改的。”
  赵宗汉忍无可忍,不好气的道:“在下倒不知出家之人,有何大不了身份,他吩咐的话,又不是皇上的圣旨,金口玉言,不能更改。”
  灰袍僧冷笑一声,道:“有一个办法可更改,但你办不到。”
  “既是有一个办法,大师父何妨说来听听。”
  “硬闯!你配?”
  “我本不配,为了要奉命面呈达摩真经抄本,只好一试。”
  灰袍僧再度冷笑道:“观你的年龄,不应是初生的犊。”
  “也许大师父讲的对,但在下责任在身,由不得自己。”
  “你说这话,已是与少林为敌了?”
  “不敢,还是请大师父再予美言,行个方便。”
  “废话。”灰袍僧说着,摆了个不丁不八姿式,道:“进招吧!”
  “还是大师先请!”
  赵宗汉老生长谈道:“练武只为强身,在下从不主动伤人。”
  “看你不出,倒是油条的很,想把肇端的责任,推在贫僧的身上。”
  “赵某说的是良心话,大师成全。”
  “不错,贫僧是要成全你,不过此成全非彼成全,这就问你个不恭之罪。”
  声落招出,五指箕张,抓向赵宗汉的胸门。
  赵宗汉移形总位,避过了一抓。身形仍站在原来的位置,微笑道:“大师父说动手真的动手了,觉得有此必要么。”
  “哟!贫僧看走眼了,不曾运功,只是想把你抓着扔了出去,想不到施主还真有几手!”
  “大师的抬爱。”
  “别贫嘴,有得你好受的。”
  声落招出,大袖一拂,扫向对方,劲风笼罩住赵宗汉四周,威力所及,椅几齐飞。
  以少林下院一个看门的灰袍僧,功力就达这等深厚境地,勿怪少林武功,冠盖武林,牛耳江湖了!
  赵宗汉如真被击中,不死也得重伤,可是人影几闪过后,他身形仍回复站回原位,纹丝未受到伤害。敢情他仍是施展的同一招,“移形换位”。面对着身形如钉钉,那双拂袖的手,仍高举着,一动也不动的灰袍僧,他开导的道:“大师父,武学浩瀚,切不可恃技逞强,被制穴道,对健康并无影响,可运功慢慢自解,希望自解穴道这段时间,反省反省,定能获益。大师把守的头关,在下总算勉强通过,失陪了!”
  正待举步,后殿人影一闪,现身四位灰袍僧者,站成半圆,挡住赵宗汉的去路。
  布阵之学,是“珞珈山庄”的看家本领,赵宗汉身为二当家,更是识途老马。
  由四位僧者摆出的形势,赵宗汉已看出是“四象”阵,金木水火相生相克,颇俱火候。
  赵宗汉主动一招“投石问路”,攻向火门僧者,虽然掌出如风,但使的虚招。招未使老,中途撤招换招,反身“笑指天南”,并指如戟,攻向金门首脑。
  位在金门,负责发动阵式的灰袍僧,冷哼一声道:“来得好!原来是位行家,三位师弟,莫要轻敌。”
  “大师父太抬举在下了,适才两招,不过是瞎猫碰……碰巧。”他的原意是瞎猫碰死老鼠,话到口边,忙嚥改了过来。
  这一场比斗,是行家对行家,谁也不愿随便出手,露出破绽,给对方以可乘之机,于是陷于观望游走。
  游走了一阵子,赵宗汉暗想,我不能如此泡下去,下面不知还有多少更厉害的阵要闯,我得保持体力。
  动念至此,决心速战速决,游走中,暗运内力,运行至臂及于双手食中二指,看好较弱的木火二门,施展内家至高隔空打穴手法,喝一声:“着!分点了木火二门僧者的“巨阙”穴,二僧应指如泄气皮球,动作顿显迟钝,行动不能配合。动作既不能配合,阵式也就瓦解没法运行了。
  站在金位上的灰袍僧者,冷哼一声道:“算你过关!但别高兴,有得你闯的。”
  说完,扶持被制穴道的二僧,退向后殿。
  赵宗汉似乎对奔少林寺本院的途径,并不陌生,出了下院,登上山道,奔向“解剑台”方向。
  “解剑台”的设置,唯有“少林”“武当”两大门派专利,原本尊重之意,延袭后代,却变成妄自尊大,一反原意。
  来到“解剑台”,赵宗汉自动将佩剑解下,置于武器架上,不稍停地跨步登山。
  蓦地由暗处闪现八位黄袍高僧,个个手持金钹,挡住赵宗汉去路。
  钹是一种乐器,一般者铜质,形圆,两片对称,相击成音,大小不一,径长数寸或盈尺不等。
  众僧所持者,似较一般者厚重,但边沿锋利,且闪闪发光,耀眼生花。并不太大,径可尺许。
  赵宗汉驻步一抱拳,道:“诸位大师拦住在下去路,意欲何为?”
  其中一僧道:“阿弥陀佛,施主何必明知故问。”
  赵宗汉道:“在下真不明白,宝寺对一个致赠礼物的人,为何如此不友善?”
  仍是那位僧者道:“老实告诉你吧,你们‘珞珈山庄’霸占黄山藏宝丑闻,已是传遍了江湖武林,我少林已不信任你们的抄送‘达摩真经’,是出自一无作用的诚意。着施主留下抄本,已是很客气的了。”
  赵宗汉不悦的道:“若是不客气呢?”
  另一僧者扬扬手中金钹道:“你如再敢越此一步,就用它侍候你,你可知道它的厉害?”
  赵宗汉冷哼一声道:“在下只知它的正当用途,是念经做法事的乐器之一种,别的就不知道了。”
  问话僧者再扬手中金钹道:“你可听说过,少林寺仅次于罗汉铜人的阵战是什么?”
  赵宗汉敞笑道:“宝寺太看得起在下了,竟使出不常见的‘飞钹大阵’,难得!难得!”
  最先发话的僧者接口道:“这当然是因为施主在三几招内,以内家点穴手法,破了本寺下院的四象阵,才被看重的,不过,适才能在解剑台照章解剑,似是非存心前来捣乱闯关的,只要施主即时回头,未尝不可化干戈为玉帛,如何取舍,就在施主一念之间。”
  赵宗汉道:“大师话倒是几句好话,不过,在下啣命而来,在下达成任务前,决不离去。”
  “施主特也固执,留下抄本,不就完了么?”
  “非面呈掌门方丈不可。”
  “敢情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一僧横里接口。
  看情形已无转还余地,赵宗汉乘众僧不备,已闪身兵器架,取回解剑。
  说时迟,那时快,众僧也跟即发动了飞钹大阵,将赵宗汉围在垓心,开始轮转游走。
  赵宗汉以一己之力,敌对八高僧训练有数的飞钹大阵,他真有此能耐,有此把握么?答案是否定的,那他凭着什么?凭着不屈不挠,不辱使命的意志,产生出大无畏的力量。
  游走中的八高僧,也被赵宗汉昂然不屈的神态震惊,迟迟未见发动攻势。
  一僧边游走边道:“大师兄,你是怎么搞的,迟迟不发动攻势,难道对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佬还有什么顾虑?”
  “六师弟不可轻敌,看他气定神闲,决非等闲之辈。”
  “依小弟看,他根本不懂少林飞钹大阵的厉害,大师兄如再不发动,小弟可要……”
  “大胆!”这声音发自场外,八僧同止步循声望去,赵宗汉也投以一瞥。
  来者是位身着红袈裟老僧,虽是徐徐举步向布阵处,但行速快逾飘风,眨眼就到。
  八僧同收钹合十行礼道:“参见师叔!”
  “免礼!”红袈裟老僧,查问道:“悟净,是谁的主张,胡乱摆下飞钹大阵?”
  “这……”悟净道:“侄徒愿领师叔责罚。”
  “你不说,愚师叔也明白,但未尽到进言之责,也是不对的。”
  “侄徒知错。”
  “你们且退下。”红袈裟老僧命令着。
  “这个……”悟净面有难色。
  “掌门人责怪下来,由愚师叔担当,给我退下。”
  “是!”悟净向余僧一招手道:“随愚兄退去。”
  众僧虽无异议,但难免有少数一二人虽退去,而去的很勉强。这虽是微小动作,可看出思想行动的不一致,隐有派系之争。
  八僧去后,赵宗汉主动向红袈裟老僧抱拳为礼道:“谢谢老禅师解我危厄。”
  红袈裟老僧合十还礼道:“愧不敢当,门下冲撞失礼之处,还望施主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敢问老禅师在寺中是……”
  “老纳了凡,忝为少林长老,执司藏经楼,兼掌刑堂,听说施主投柬并携有达摩真经抄本要赠送敝寺,事关老纳职守,特地前来恭迎。啊!还未请教施主怎样称呼?”
  “在下赵宗汉,敝珞珈山庄庄主义薄云天周若愚,是在下大哥,在下排行老二,不敢劳动老禅师法驾。适才听老禅师对门下训诫之言,想必贵掌门人,对在下投柬求见之事,有所误解了?”
  “施主所料不差,但,事有起因。”
  “啊!不知老禅师所说的事有起因,意向所指?”
  “赵二庄主想必也听说过,武林少林一派,一世祖就是达摩祖师?”
  “这个,在下只听说达摩东来讲经说法,在少林坐化飞升。”
  “达摩为少林一世祖,载之经典,有史可考。”
  “在下明白老禅师的意思,是说敝庄抄送达摩真经,是在班门弄斧。”
  “有这么点意思,但非全然。”
  “那又作何解释?”
  “老纳执掌藏经楼,在关经史之记载,知之甚详,考之史蹟,并无‘达摩真经’纪事,可资考据。”
  “老禅师是说,在下抄送‘达摩真经’,是无稽之谈。”
  “老纳无心指责赵施主兄弟,但老纳之言,系考之史册,亦非信口雌黄。”
  “请老禅师相信,我家大哥义薄云天周若愚,乃诚信之人。”
  “老衲也曾听江湖称道义薄云天周若愚,为仁义大哥,也确信他为人诚信。但,敝寺被武林江湖尊为泰山北斗,有责任澄清‘达摩真经’,全然是以讹传讹。”
  “恕在下斗胆向禅师请求一件事?”
  “赵施主何所求?请讲当面。”
  “达摩真经是真是假,请贵派暂予保留,待岁尾武林大会后,再作定论不迟。”
  “歉难从命。”
  “为何?”
  “少林有责任辟邪说,正视听。”
  “老禅师不觉言之过早?”
  “老施主的意思是说……”
  “因为非议一事,必先了解其事。请问老禅师,有否阅读演练过达摩真经?”
  “未曾。”
  “何不先求了解?”
  “这……”
  “在下不再坚持要面呈贵派掌门,免生枝节,请由老禅师转致如何?”
  “施主来到敝寺所表现,算得耿直坚毅,不屈不挠,可也会见风转舵,择善而不固执。”红袈裟老僧末了以哈哈一笑,结束了两人的谈话。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将达摩真经抄本交给红袈裟老僧后,当即就道奔回汉皋复命。
  ×    ×    ×
  义薄云天周若愚将自己关闭在“剑堡”,正心诚意苦练达摩真经所载绝学,身边只留一剑童,侍候饮食起居。
  练着练着,发生阻力了,亦即练到达摩真经缺页处,因无范例可循,必须凭自己的智慧瞎摸了。
  周若愚恐生意外,于是把可能发生之事,以及预防方法,写在纸上,嘱咐剑童走告五爷草上飞吴奇伟。
  计算时日,周若愚演练达摩真经载绝学,已三越月了。
  这是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剑童啣命离了剑堡,正要走告五爷,冷不防身后有一匕首之属的凶器,顶在了后心,有女子声低叱道:“不准出声,否则,毙了你。”一双纤纤玉手,一伸,夺过了剑童手持的纸卷,女子就微弱的月光,辨认纸卷书写的文字。
  剑童乘机回头,失声叫道:“九奶奶,是您!”
  剑童少不经事,就这失声一叫,换来顶在后心的凶器,顺势一送,结束了他一条小命!敢情这位九奶奶是在杀人灭口。
  九奶奶?是了;笑面虎春面善排行第九,九奶奶无疑就是“千面狐狸”孟娇娇了。
  她来干什么?难道她仍对大哥周若愚不死心,送上门来?
  她行凶后,击掌两响。
  不远处传来回音,并传话道:“娇娇,记住左三退一,右五进三,若有差池,就难出布阵。”
  “别替我担心,我不是已平安进到这里了,我这就进到剑堡取剑,面善,你好好把风,顺便把该死的剑童,拖到一边去。”
  “娇娇,还是我进去取剑,你把风。”
  “唠叨什么,说好我去的。”
  “万一老大未曾走火入魔,你怕不是他的对手。”
  “前次我不是安全脱离了么?”
  “别提上次,提起我就难过。”
  “死人,别疑心生暗鬼!”
  “好啦!由你,动作要快点。”
  “知道了!”
  纤细人影一闪,消失在剑堡以内。
  ×    ×    ×
  “是九弟妹么?”
  “是,大哥!是我。”
  “你来干什么?”
  “长兄比父,我不应来探望探望你。”孟娇娇边说边走近周若愚,见无反应,逐自搬一石凳,陪坐周若愚身旁,周若愚此刻一直盘坐,一动也未动。
  “怎不见九弟?”
  “他,他一直为生活忙,抽不出时间来探望大哥。”她睁眼说瞎话,不觉皮厚。
  她注视着周若愚面部的神情,欣喜正如她推断的,他已进入走火入魔境界,四肢已不能运用自如,说话的声音已有些僵直了。
  周若愚避过双目交投,下逐客令的道:“夜已深,暗室诸多不便,你可以离去了。”。
  “大哥真狠心,一见面就赶人家走,你不知道人家多么想念你。”挑逗,是她的看家本领。
  “………………”
  见无反应,更证实她的推断,将坐位又靠近了些。
  周若愚忍无可忍,点破道:“愚兄视你夫妇如亲手足,亲弟妹,自问没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地方。为了赈济湖广灾民,我毁家荡产不说,还背上了黑锅,虽然我耳边听到不少对你夫妻的危言,但我仍相信你们是清白的,这一场黄山采宝的案子,正包藏不少祸心,在岁尾武林大会未举行前,请不要再来打扰我……”
  孟娇娇似乎良心发现,痛苦的截道:“这都是我们……”
  话到口边,她又嚥了回去,因为良心战胜不了私欲,她改口道:“我不能眼看你走火入魔,不闻不问。”
  “你问得了么?”
  “嗯!我懂,我有办法替你解除。”
  周若愚闻言一喜,这不仅个人得益,所有获达摩真经抄本而据以演练的武林同道,都得福了,他也能减轻部分黑锅了。于是惊喜的道:“这话当真?”
  “在大哥面前,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那你就快说出你的解除之法吧?”
  “不过……”她边说边将坐位紧贴过去。
  周若愚四肢无法动弹,只好任其摆布,然而异性相吸,发自天然,顿感一股冲击而至的暖流,传遍周身每个细胞,他不禁暗自兴叹:嚷!天生尤物!
  一个“礼”字当头一棒击在他的顶门,瞬即战胜发自生理的冲动,追问道:“不过什么?”
  “你得依我一件事。”孟娇娇说这话时,她那颇俱魔力的大眼珠,投过情欲升华的一瞥,却又难得一见娇羞地低下了头。
  不问可知。周若愚义正辞严的道:“大哥我,从不受任胁迫,你如动什么歪脑筋,免谈!”
  “你怎知我动的是歪脑筋?”
  “前车可鑑。”
  “那是什么前车可鑑,根本是你表面正经,心里有鬼。”
  “胡说,我不需要你帮忙,你给我离开。”
  “你真是死心眼,生死事小,名节事大。”
  “你也知道,奇了!”
  “假使你走火入魔,不求解救,命都保不住,还召开的什么武林大会,自也洗刷不了你的清白,岂不一切都完了。”
  周若愚暗忖:“她说的也是,何况自己此刻四肢僵硬无法动弹,不得不将就她一些,别让她恼羞成怒。能说服她助我解除魔火自是上策,万一不能达到,也不宜破面,遂道:“九弟妹,你是绝顶聪明的明白人,只是有些任性,希望你遇事要三思而后行,你说要我依你一件事,容易,但要合理。”
  “当然合理。”
  “你且提出,容我考虑。”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步履声,孟娇娇机警地闪身到门边侧耳细听,边合上门扉道:“谨防隔墙有耳,还是关上的好。”
  “使不得!”周若愚情急的道:“孤男寡女,怎可……”
  孟娇娇还加上闩,接口道:“你又在心中有鬼,别怕,这不是一厢情愿能办到的事。”
  “话是不错,总觉不大好。”周若愚加重语气道:“不对,是谁在门外发出重重的一声叹息?”
  “见鬼,门关牢了,有叹息声也传不进来。”
  “这叹息声,是在室门要关未关之顷发出的,很像是老九。”
  噗嗤一笑,孟娇娇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你会错我的意思,我只是……”
  孟娇娇截道:“如真是面善在门外叹息,那他还有点做丈夫气概,到时,我会向他解释的。”
  “不,不,还是把门开开。”
  ×    ×    ×
  该是剑童前来报告庄主坐关练功情形的时候了,老五“草上飞”吴奇伟久等不见剑童前来,放心不下,于是往探。
  进入剑堡布阵以后,老五不敢大意,心里数着左三退一,右五进三口诀,小心地向剑堡接近。
  时以午夜,经过一阵骤雨后,云散月现,夜色分外清明。
  走着走着,吴奇伟突然发现地面有被雨水冲洗的一条淡淡血迹。
  吴奇伟一惊,循着血水流线找去,瞬即在不远处花丛里,发现剑童的尸体。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来不及处理剑童的尸体,大步奔向剑堡。
  门是闩上的,这更证实他的想法,于是重击门扉高叫道:“大哥!大哥!开门!”
  他叫了数声,不见回音,他急了,逐用力撞击,决心破门而入。
  大出他意料之外,里面传出大哥周若愚的回音道:“是五弟吗?”
  听出是大哥的声音,吴奇伟心中稍安,也觉奇怪,由剑童的被害,剑堡门的关牢,从坏处想,必被外来的人偷袭,定是凶多吉少。见问,仍不放心的回道:“是小弟,大哥请开门。”
  “我已睡了,有事明天谈,你回去吧!”
  “睡了?”吴奇伟疑虑顿生,心想:坐关练功,不可能睡呀?于是高叫道:“小弟有要事,一定要面见大哥。”
  迟疑了一会,始听到回音。
  “不要,还是等天明了再谈,要不,你告诉剑童传话不也一样。”
  大非大哥以往习性,吴奇伟疑虑更深,道:“大哥,剑童他……”
  “剑童他怎样?”
  “他被入侵的奸细杀害了,你……”
  “你”什么他没说了,无疑是在怀疑大哥目前有否受到外力的挟持,而身不由己。
  “人死以入土为安,你先去料理剑童的善后吧!”
  “小弟一定要先见到大哥,才能放下心,请恕小弟无礼,我要破门而入了。”
  他可是说破就破,双掌“天王托塔”,运劲猛推。
  “五弟,听我说,你千万不要进来呀!”
  周若愚说时迟,吴奇伟那时快,“吱呀”声中,门扉已大开。
  大出吴奇伟意料之外,一个纤小人影,手执青锋,横腰扫到。
  被袭击的可能,他早有防备,竟是一个纤小人影,就非他始料所及了。他闪身避过,却愣在当地,未即还击,因他脑筋里填满了孤男寡女情爱问题,反而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昏暗灯光下,吴奇伟分辨不出女子是谁,打量去时的背影,似曾相识。
  周若愚提醒发愣的吴奇伟道:“她手中握的是‘情剑’,失落不得,快去追回。”
  一语提醒梦中人,吴奇伟拔腿就追,追赶中遥闻大哥嘱咐声:“收回剑就算了,不必追究,更不可伤人。”
  吴奇伟遥应道:“知道了!”
  但存在吴奇伟心中的疑团,仍无法揭开。
  吴奇伟跨步追出,数着阵中行动口诀,左三退一,右五进三,追了一阵,那有半个人影,显然来犯之人,很了然本门阵法。
  再追下去也没有用,只好转回复命。
  进到剑堡,已不见大哥,瞥到案上有大哥留条,写道:“我去山里采药,剑童的善后交给你处理,不要惊动了官府,免增不必要麻烦,‘情剑’八成是找不回来的,要保密,千万不可外泄,至要!至要!阅后请付丙。”
  虽未署名,吴奇伟早认出是大哥的笔迹。这纸留条,更增疑窦。过目后,遵即付丙。
  第三日,义薄云天周若愚背负着一大捆药草之类,回到了龟山。
  他指定几位懂得制药的弟兄,将采与购来的药草,按照下开药名分量,练制成便于携带的药丸。
  牛黄、麝香、龙脑、羚羊角、当归、防风、黄芩、柴胡、白术、麦冬、白芍。以上各七钱五分之量。
  桔梗、白茯苓、杏仁、川芎、大豆黄卷、阿胶,以上各八钱八分之量。
  蒲黄、人参、神麯,以上各一两二钱五分之量。
  雄黄四钱,甘草二两五钱之量。
  白敛、肉桂、干姜,各三钱七分之量。
  犀角一两,乾山药三两五钱,大枣五十枚。
  蜜炼成丸——每两作十丸,每服一丸。
  另将采得之草药五种,洗净,等量以八分水煮一对时,炼制成膏,每服一汤匙。
  义薄云天周若愚并吩咐着说:“凡闭关面壁苦练内功者,演练中,感觉身心有异时,预服以上丸膏,可以防止走火入魔。”
  “大哥,咱们又不卖药,要制许多何用?”老五吴奇伟存疑而问。
  “咱们虽不卖药,但有责任施药呀!”
  “大哥的意思是说……”
  “因为演练达摩真经而走火入魔,必定大有人在,你想想看,经由本庄赠与的抄本,大小门派,不下数十,这丸和膏,还嫌不够呢!”
  “大哥不在剑堡继续演练,突然想到制药,是否已……”
  义薄云天周若愚避重就轻的道:“未雨绸缪总是好的,是不?”
  “大哥顾虑的是。”
  吴奇伟心中有不少疑团,但在掌门庄主大哥面前,不敢随便讲话,既然大哥含蓄其词,他也就不便深入追问了。
  周若愚继续吩咐道:“我们的弟兄,凡参与演练达摩真经武功的,每人预发三日份丸和膏备用。”
  老五吴奇伟插言道:“请示大哥,凡接受或自取达摩真经的门派,要否派人送药?”
  周若愚长叹一声道:“这也是愚兄的疏忽,当初奉送抄本时,未曾考虑到这一点,如今若派人送药,那就好心变成恶意,解说不清了。为了不使节外生枝,根本不能承认演练达摩真经难免走火入魔这一事实,但在道义上,应是蓄药以待,有求必应。”
  “小弟明白大哥的意思。”
  正在这时,老二“一剑震两湖”赵宗汉及老三“混江龙”孙品三两人,一同回到龟山复命,各道了投帖经过。老三孙品三却是很顺利的投到,老二虽有些阻难,但也未辱使命。
  老二、老三随同老大进到剑堡研习达摩真经武学。秣马厉兵,为岁尾的武林大会作准备。虽然义薄云天说是邀请各门各派坐下来谈,解释黄山宝物事,如今又丢失了“情剑”,又将对武林同道作何交代。到了相持不下时,能不售之武力解决么?
  ×    ×    ×
  话分两头,孟娇娇盗取了“情剑”,老五吴奇伟往追,被她机警逃脱了。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给另两位盯上了。
  这两位有心人,一位是“秦岭寿星翁”赵不老,另一位是“瑶池玉女”冯亚男。
  黄山探宝十多位牛鬼蛇神中,只有他们两位同情谅解义薄云天周若愚。
  赵不老年高世故多,辨别是非的能力强,他看出周若愚不是见利忘义那种人,所以放弃分肥之念,弃权作壁上观。
  至于冯亚男,除了有赵不老同样看法外,她还一见钟情,爱上了周若愚,君不见她自动替周若愚裹伤,那就是最好的明证。
  这一老一少,就落脚在龟山近处,无意中碰到了行色匆匆的孟娇娇,大吃一惊,跟上了。
  赵不老、冯亚男并不认识孟娇娇,他们大吃一惊跟上她,是因为认出孟娇娇佩带的那柄剑,是他们在“珞珈山庄”曾见过的那柄“情剑”。
  赵不老有些老眼昏花,不敢肯定是否“情剑”,边跟踪向冯亚男问道:“果真是情剑么?”
  冯亚男斩钉截铁的道:“一点也不会错,是那情剑。”
  赵不老道:“那我们得截住她,问明来历。”
  冯亚男道:“对,由我来行动。”
  赵不老颔首道:“也好,女流对女流,比较方便,老朽准备接应。”
  冯亚男轻功不弱,“燕子三点水”,不几次飞跃,已横挡住了孟娇娇去路。
  挡住别人去路,总觉理亏,忙一抱拳正要表示歉意,孟娇娇不待她出言,已龙吟一声,宝剑出了鞘。一语不发,欺身上步,分心就刺。
  冯亚男应变迅速,退步拔剑,一气呵成,剑刃迎向刺来剑背,贴字诀,向左前迎推而上,拨开对方分心刺到之剑。
  两剑交碰之下,冯亚男不禁大惊失色,自己手中三尺青锋,被震断去半截,只剩二尺断剑了。
  果然神兵利器不同凡响,冯亚男再也不敢硬接,脚踩迷踪,闪躲应付。
  孟娇娇一边进逼,一边道:“剪径女贼,量你也逃不出姑奶奶的掌心,拿命来吧!”
  “吧”音将落,她不知怎地,拿桩不稳,一跤扔个四脚朝天。
  孟娇娇怎会无端扔个四脚朝天,原来赵不老看出冯亚男手中凡铁铸成的剑,敌不过对方神兵利器,逐在暗中施展“无声飞索”,追踪锁住对方颈脖往回一带,将之带倒在地。能不被勒死,已是幸运。
  冯亚男乘机欺身上步,点了对方麻软穴,同时将“情剑”夺了过来。
  孟娇娇半天始缓过气来,哀告的道:“姑娘,求求你,不要难为我,要钱,可以商量的。”
  冯亚男鼻子里哼了声道:“你把姑娘我看成什么人,乖乖的回答本姑娘的问话,你这把剑,从哪里来的?”
  遇到认货的行家了,孟娇娇不答反问道:“怎么?你认得这柄剑。”
  冯亚男道:“当然认得,这不是一柄平凡的剑,不应该像你这样的人所应有。”
  孟娇娇道:“依你看,要怎样的人物,才配用此剑?我不配,你配么?”
  赵不老接口道:“冯姑娘,别中了她拖时间缓兵之计,事实上,也没有查问的必要,咱们将物归原主就好了。”
  冯亚男黛眉一挤道:“赵老前辈,问几句话要不了多少时间,这娘们的武功并不高明,怎会得到此剑,令人可疑。”
  女人才了解女人,孟娇娇激道:“老实告诉你吧,是知心……朋友,交我代保管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所以说什么我也不能负心,将这柄剑随便给人,姑娘如要拿走剑,你就先杀了我吧!”
  冯亚男落进圈套,紧追一问道:“你说的知心朋友,是那一位?”
  孟娇娇道:“冯姑娘你是饱人不知饿人饥,我这样回话,实在太吃力不是滋味,你能不能行行好,解除我被制穴道,让我站直身子说话?”
  “量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招。”冯亚男说着,正要出手替对方解除禁制。
  赵不老即时制止道:“冯姑娘,擒虎容易……”
  孟娇娇截道:“哎哟!老人家,你的胆子未免太小,太过多虑了,我个赤手空拳的弱女子,还能逃出两位兵刃胁持么?”
  “量你也逃不出本姑娘的手掌心。”冯亚男说着,金莲数点,解除了孟娇娇被制穴道。
  孟娇娇站直身子,松了几下筋骨,然后道:“冯姑娘有什么话要问,请问吧?”
  冯亚男重复一遍道:“你说的交你代保管这剑的知心朋友,是哪一位?”
  孟娇娇眉梢一挑,道:“你有知道的必要么?”
  冯亚男绯红上颊,道:“不准你油腔滑调,回我问话。”
  “当真是审问俘虏。”孟娇娇叹口气道:“不说怎成,告诉你吧,他就是鼎鼎大名的义薄云天周若愚。”
  “是他!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
  “他可曾告诉你,这柄剑的来龙去脉?”
  “未曾,他只说不让任何人知道,若不是你们逼我逼得紧,我没办法,才据实相告的,怎么?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瓜葛不成?”
  “大有问题。”
  “什么问题?”孟娇娇故作惊异状。
  “他如失落此剑,就无法向武林交代。”
  “有这样严重?”孟娇娇故装不懂,还讽道:“哟!姑娘,你说的那位‘他’,是谁呀?”
  冯亚男绯红上颊,道:“你明知故问什么?姑娘我,只是敬重他的为人,不像你不要脸。”
  “哟,原来你在吃飞醋。”
  “你再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凭什么?你敢!”
  冯亚男冲动地正要亮剑,赵不老一旁制止道:“冯姑娘,不必和个不相干的人计较,咱们走。”
  “走!没那么容易,还我的剑来。”孟娇娇边说着,边出手夺剑。
  冯亚男闪退一步,道:“你在做梦,这剑不能给你。”
  “你不能恃技欺人,这剑本来是我的。”
  “我不相信你的谎言,没有特别的道理,周大侠怎会将关系生命名誉极其重要之物,交与不相干的人保管。”
  “我已说过,我们是要好知心的朋友。”
  “周大侠是君子,不会交你这种人。何况男女授受不亲。”
  “你弄错了,食色性也。”
  冯亚男吃惊地追问道:“那你跟他……”
  “为了证实他放心将剑交给我保管,我老实告诉你吧……”她说到这里把话顿住,用眼角流盼着对方的神色。
  “说,你跟他怎样?”
  “你听清,我跟他有超友谊的关系。”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冯亚男有些激动。
  “千真万确!冯姑娘,我可有资格代他保管这柄神剑?”
  “不行,不能给你。”
  “你想吃掉?”
  “你……你敢出口伤人。”
  “你既不吃掉,又不还给我,那该怎么办?”
  “送还周大侠。”
  “好,这办法很好,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得亲眼看到。”
  “那容易,咱们一同走趟龟山。”
  “就这么办。”
  冯亚男真想不到对方竟一口答应,这证实对方所讲不完全虚构,真是这样,自己岂不是多管闲事。自己心目中的偶像、意中人,就令她太失望了!但话已出口,只好硬着头皮道:“那就走吧!”
  孟娇娇心中也有她的打算,她仍是缓兵之计,希望“笑面虎”春面善即时现身接应,夺回“情剑”,心中不禁暗骂:“这个死鬼,死到哪里去了?”
  耳听催驾声,只好勉强应道:“走就走!不过……”
  “你又想弄什么花招?”
  “我已屈从你的意思,将托管之物送还,但在未归还前,我仍有责保管呀!”
  “哼!量你也弄不出什么花样,拿去。”
  赵不老横跨一步,拦阻道:“冯姑娘,还以小心的为是,你可看出,此女戴有假面具,决非善良之辈。”
  “老东西,你怎可出口伤人,戴假面具只是隐藏身份,跟善良不善良,根本是两码子事。”
  “你敢道出你的名号?”
  “废话,我若不为隐藏身份,就不会戴假面具了。”
  赵不老捋须道:“如果执意不肯说出本来身份,老夫可要……”
  “你要怎样?”孟娇娇边说边闪退半步。
  “老夫就要揭下你的假面具。”
  “你敢!”
  赵不老说揭就揭,欺身上步,抓向对方面门。
  孟娇娇纤手分取,左手隔向抓来之手,右手“海底偷桃”,点向赵不老“会阴”重穴。
  她也学会了“珞珈山庄”专长武学,点穴制敌了。
  赵不老大意之下,险遭点中,忙吸腹闪避,险在毫厘,攻敌之招,自不能不中途撤回。
  “老夫看走眼,姑娘下五门功夫不弱呀!”赵不老撤招换招,掌贯内力,拍向对方“中庭”重穴。
  孟娇娇闪退不及,上半身向后仰避,同时捏腰避过“中庭”大穴被击之危,但无巧不巧,赵不老的指尖,竟无心触到对方的“鸡头肉”。
  孟娇娇大叫道:“唉哟!你个老不死的糟老头,老得要进棺材,还毛手毛脚,在女人身上动歪脑筋,你能么?”
  赵不老手触处,一惊撤招退步,道:“丫头,你想到哪里去了,交手过招,目的在克敌,那有那份闲情逸致,既承姑娘相询,老夫坦诚相告,老夫虽老,宝刀未老。”
  他口里调笑着,手底未停,五指箕张,再度抓向对方脸上面具。
  “我说哪!要不然,一老一少,怎会厮混在一起呢!”
  孟娇娇嘴不饶人回着话,身法没闲着,双手打拱,托开抓来之手,下三路,金莲交踢,再度攻向对方“会阴”重穴。
  孟娇娇末尾的一句话,也伤害到了瑶池玉女冯亚男,冯亚男想向前掴她几耳光,又碍于以多为胜之嫌,一旁焦急的道:“赵老前辈,割鸡焉用牛刀,您退下歇着,让我来收拾这贱人。”
  “慢着!”不知从何方现身一醉汉,发出一声喝阻:“抢了别人的东西,还想以多为胜,想杀人灭口,是不是?”
  冯亚男一惊回头,见一醉汉,正冲着自己而来。她只好转移目标,蓄势以待醉汉。
  醉汉近身仔细瞥了冯亚男一眼,赞道:“呀!好个标致的大姑娘,头是头,脚是脚……”
  冯亚男入耳有些恶心,怒截道:“闭住你的臭嘴,你想干什么?”
  醉汉出言调戏道:“来,来,来,小心肝,咱俩亲近亲近……”
  “死人!你死到哪里去了,现在才来?”是孟娇娇喝骂醉汉,敢情他俩是一道的。“人家为你冒了生命危险,你倒悠闲,偷偷去卖醉……”
  醉汉也不示弱,顶撞道:“你管不着!”
  他们这一斗口,倒把赵不老,冯亚男听楞了。打斗也就停下了。
  “好哇!你竟敢当着我的面,讲这种话,还跟别的女人搭讪……”孟娇娇放弃了攻敌,奔向醉汉。
  醉汉仍不示弱,截道:“是你做的榜样,你当着我把门关了,你知不知道,你关碎了我的心!”
  “死人!不那样,怎能达到目的,还不是为了你。”
  冯亚男与赵不老多少听出一点端倪,但疑点仍多,冯亚男道:“赵老前辈,您注意否?醉汉也戴有假面具,两人似乎跟义薄云天周大侠关系不平凡,他们似乎又与周大侠有某种过节存在。”
  赵不老颔首道:“姑娘的看法,正合我意。”
  两人交谈间,突听醉汉大叫道:“气死我也,我发誓今生今世,要把他踩在我脚底下,叫他永远不能翻身。”
  “未免太狠了些吧!”孟娇娇接口。女人终究心软些。
  对阵双方近在咫尺,只见醉汉一闪身逼近到冯亚男面前道:“把剑给我!”
  冯亚男暗提内力,手扶剑柄道:“给你?怕没那么容易!”
  醉汉不再开声,出手就向冯亚男夺剑。
  赵不老欲向前助拳,却被孟娇娇接下拖住了。
  醉汉功力不弱,一出手就是一阵猛攻,瑶池玉女有些手忙脚乱,幸她手持是断金切玉的神兵“情剑”,醉汉多所顾虑,不敢近身,勉强拉成平手。
  虽然“情剑”能断金切玉,但对纤弱的女孩儿家,施展起来较一般刀剑笨重,反觉力不从心。
  加以醉汉轻功上层,身法灵巧,每令冯亚男剑招使空,疲如奔命。
  另一起秦岭寿星翁赵不老跟孟娇娇,也是缠斗不休,论功力,赵不老高过孟娇娇一筹,但赵不老宅心仁厚,不愿伤人,事实上,双方并无深仇大恨,未尽全力搏杀,反使孟娇娇拖延战术得逞。
  经过数十招搏斗后,醉汉似乎酒已醒,转被动为主动,以空手入白刃,向冯亚男抢攻。
  冯亚男后继无力,香汗淋漓,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美人儿,你心里应该明白,是大爷怜香惜玉,不忍伤害到你,否则,你早被摆平了!”醉汉这几句轻薄之言,是边打边用传音入密发出的。“你假使听话交出手中剑,大爷收你做个二房。”
  听的冯亚男心中一惊又好恼。惊的对手在搏杀中,尚能有闲情与余力施展内功心法,传音入密。恼其轻薄,道出难入耳之言,不由怒从心上起,大骂道:“恶贼!闭住你的臭嘴,有种的,就不要躲闪,硬接姑奶奶几招。”
  “你在说傻话,谁个愿把血肉之躯,去碰那断金切玉的利刃。不过,你如真的一味自不量力,大爷可要……”
  “一派胡言,看剑!”冯亚男最后一声“看剑”,似乎是拿准定能中的一剑,但招式使老,不但未能伤到对手,反给对方可乘之隙,说时迟,那时快,闪躲不及,背上挨了对方火辣辣的一掌。顿感周身如被火烧一般,说不出的难受滋味,摇摇欲倒中,手中“情剑”已不翼而飞,握在对方手中了!
  冯亚男不支倒地,剑被夺走,这连串动作,都落进赵不老眼里。他顾不得攻敌,抢攻一招,摆脱对手的缠战,闪身抢救同伴。
  孟娇娇与赵不老交手,原不求胜,见目的已达,也就尾后伙伴离去的背影追去。
  赵不老赶前扶起冯亚男,道:“冯姑娘,你伤在哪里,要不要紧?”
  冯亚男螓首连摇,道:“我不碍事,只是周身象火烧的难受,现在头脑已清醒过来了。”
  “你好像是挨了那汉子一掌,怕是毒掌吧?”
  “不错,但不像毒掌。”
  “是铁沙掌?红沙掌?抑寒冰掌……”
  “全不像,老前辈提到寒冰掌,晚辈倒想起‘达摩真经’抄本中,曾记载一种专破内为,克制寒冰掌、各类毒掌的掌法叫做什么……”
  “不错,‘达摩真经’抄本中是有这种至高神功,叫做‘烧天神掌’,但记载不详,文有缺失,难道刚才那汉子从‘达摩真经’抄本中学得此神功,果真如此,咱们就不能小看此人了。”
  “赵老前辈的判断正确,事不宜迟,咱们得跟踪他,观其究竟。”
  “话是不错,但你的伤……”
  “晚辈的伤无大碍,并未伤及内腑,坐息片刻,也就不碍事了。惟恐脱梢,请老前辈这就跟踪追去,请沿途留下暗记,晚辈随后跟了来。”
  “老朽仍不放心……”
  “晚辈无妨,事不宜迟,请老前辈快快追去,咱们既然说定要助仁义大哥一臂之力,还他清白,凡有关这事的一点一滴,我们都不能放过,老前辈请快行动。”
  “说的对,那你保重了,老朽先行一步……”
  “步”字方落,他身形已电射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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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4-1 09:24:46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黄雀在后

  黄雀在后,秦岭寿星翁赵不老紧跟在夺去“情剑”一男一女之后,他远远盯着,未被发现。
  说也奇怪,被盯的一对,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很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赵不老吃惊地就近隐住身形,深恐被对方发现,仍使被盯的一对,不脱出监视。
  使赵不老不解的是:那对男女,打量四周后,竟往回走。赵不老不改初衷地,继续跟梢,继续留下标记,让瑶池玉女冯亚男不致迷失方向。
  走着走着,前行的一对,突改方向,奔向长江就近的一处渡口,敢情两人是要过江了。
  在双方等渡船的一段时间里,冯亚男也已跟了来。
  盏茶工夫过后,眼睁睁看到那对男女登上了渡船,眼看就要脱梢了,幸喜有一渔舟经过,遂以重资相租,尾后追去。
  在舟行的一段时间里,赵不老、冯亚男从容化装易容,并以高价向渔夫夫妇买得旧衣,更成渔家打扮。
  被盯的男女之舟,是航向南岸武昌珞珈山山脚,珞珈山赵不老、冯亚男是旧地重游,并不陌生,遥望“珞珈山庄”旧址,顿兴景物依旧,人事全非之叹!
  双双弃舟登陆,赵不老;冯亚男既经易容改扮,不再怕被对方认出,大胆把距离拉近,偷听夺剑的男女谈些什么?”
  “……凭良心说,老大对你算得仁厚?”是女的声音在说。
  “哼!我对他也不错呀!”男的不领情反驳。
  “你对老大不错?我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我一向对他很恭顺,尊敬他是龙头大哥,但人望高,谁不想出人头地。”
  “你这话的意思是……”
  “简单说,我不能永远做老九,也要有当老大的一天。”
  “排行怎会改变,大哥总是大哥,这辈子永远不会改变。”
  “不见得,这个世界,谁的财势大,谁就是大哥。”
  “所以你就不管他的死活,非争取到黄山藏宝的半数不可。”
  “那是当然,我骗过所有探宝的同伴,冒着风险远离皖赣,我只争取半数,已是天公地道的了。”
  “大哥可是破产了。”
  “他破产活该他破产,谁教他要沽名钓誉,赈的什么灾。”
  “话是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男的追问着说。
  “我总觉良心上过不去。”
  “你哪里是良心上过不去,你已对他动了真情。”
  “死鬼!你嚼的什么舌根,这一切,不都是你设计的,怪得谁来?”
  “那只是求达目的的一种手段,真想不到你假戏真做……”
  “见你的大头鬼,说没有,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实在难以教我相信!”
  “你一定要把绿帽子往自己头上扣,我有什么办法?”
  “事实胜过雄辩,头一次盗剑,跟这次盗剑,你停留在他房间的时间,足够做好一顿饭。”
  “亏你有脸说,你明知我跟大哥功力悬殊,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却不阻止我去盗剑。你根本默许,完全不在乎绿帽子不绿帽子,你是只求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你决定的事情,我阻止得了?也怪我当时没有想通……”
  “现在想通,已太迟了,是不是?”
  “娇娇,你真的跟他……”
  “你说呢?”
  “快告诉我,我快要爆炸了!”
  “面善!请你告诉我,你是心痛爱妻被人奸污而爆炸?还是因失掉做丈夫的特权而痛心?”
  “老实告诉你吧……”
  女的紧逼一句:“是后者?”
  “两者兼而有之。”
  “我也老实告诉你吧!”
  “怎样?”
  “大哥是位坐怀不乱柳下惠,真君子!”
  偷听至此,冯亚男停步一拉赵不老衣袖道:“赵老前辈,咱们不能再跟踪,前去非一般行人通道,易被发现。”
  “说的对。”赵不老如言止步道:“他们好像是去‘珞珈山庄’旧址,咱们掩蔽着观其究竟。”
  冯亚男抬头目注道旁一株较高松树道:“赵老前辈,我俩攀上树梢,居高临下如何?”
  “就依姑娘。”
  声落,同跃树梢,边监视边交谈。
  “赵老前辈,您有听出俩人是谁。”
  “由俩人交谈的语气,男的又自称老九,老朽判定,他们是‘笑面虎’春面善夫妇。”
  “对极了。”冯亚男赞同的道:“赵老前辈,您可听出笑面虎那个不要脸的老婆是谁?”
  “老朽不知道。”
  “她就是艳名四播的杭城尤物,‘千面狐狸’孟娇娇。”
  “可惜未见庐山真面目!”
  “哟!看不出,您还人老心未老!”
  “决无此意,老朽只不过爱美之心,一饱眼福吧了。”
  “晚辈也只是说笑而已,赵老前辈请莫介意。”
  “那是当然。冯姑娘,听他夫妇之言,似乎还隐藏着某项阴谋?”
  “晚辈也有同感。”
  “咱们助人助到底,不能就此罢手。”
  “依老前辈之意?”
  “咱们得放长线,钓大鱼。”
  “但不知怎样的放长线去?”
  赵不老蓦地抬手一指前道,道:“看,他两个进入了‘珞珈山庄’,那看守大院门的,对两人执礼甚恭哩!”
  “不错,全一副仆人对主人的模样。”
  “这中间定有蹊跷。咱们真要放长线钓大鱼。”
  “但不知老前辈所说的放长线,是如何的放法?”
  赵不老思忖有顷道:“这样好哪,咱们在附近市集中租铺屋开设一座茶馆,先生根,再慢慢探察‘笑面虎’夫妇,在搞什么鬼,你看如何?”
  “晚辈和老前辈曾和他夫妻照过面,怕的是行藏容易暴露。”
  “那容易,调来几名心腹充茶博士,我俩在幕后指挥不也一样。”
  “就照计而行,事不宜迟,这就着手办理。”
  在两人细心策划下,一间通往“珞珈山庄”必经之道的“高升茶楼”开市了。看利微薄,生意十分兴隆重。
  茶楼酒馆,是江湖朋友一定光顾的场所,这对于“笑面虎”夫妇之探察了解,帮助太多。
  这正合了两句成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连绵苦雨,半个月未停,没处消遣的人们,茶楼酒馆倒是好去处。
  “高升茶楼”一清早就满座了!
  座上有几位“珞珈山庄”的常客,店小二招待的特别殷勤。这殷勤是别具用心。
  座中一位红脸壮汉感慨的道:“咱们东家,老是神秘兮兮……”
  “张兄。”另一文士装束,年龄较长的一位,截阻道:“公共场所,勿谈门里之事,小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红脸壮汉不以为然道:“咱们受聘而来,合则留,不合则去。”
  “话是不错。”另一书生模样的接口道:“但士为知己者死,咱们到庄中已一个多月,连东家姓什名谁,是何长相?都不知道,还干个什么劲!”
  张姓红脸壮汉附和的道:“有道是:好的鸟儿择什么的……”
  书生模样的补充着道:“张兄是说良禽择木而栖。”
  “对对。”红脸壮汉颔首道:“良禽择木而栖,咱们难道连个雀鸟都不如,就只为每日三餐填饱肚子么?”
  文士装束的接口低声道:“张兄,不必急在一时,骑马找马,总比……”
  书生接口道:“对,对,咱们来到汉皋,人地生疏,若不思考,马上离开,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过,小弟提醒两位一句,千万莫……”
  他话到此处顿住,机警地向四下一打量,然后压低声音道:“千万别坠入这位不知名主人所布下,纸醉金迷圈套里!”
  另两人同声道:“那是自然。”
  书生模样的若有所思道:“小弟有一事不明,想向两位请教。”
  二人同声道:“何言请教二字,有事请讲当面。”
  书生道:“咱们这‘珞珈山庄’已经更易了东家,为何庄名不改。”
  “这……”文士接口道:“若不是兄台提及,没有人会注意这问题,当真,有研究的必要。”
  红脸壮汉粗中有细,道:“难道‘义薄云天’周若愚破产是假,这位神秘主人,就是周若愚的化身?”
  文士坚定的道:“不可能,仁义大哥周若愚,是位君子,从来不做虚假之事。”
  书生道:“周大侠往昔确是一位仁义君子,但这次黄山宝藏之事,他却扮演着主角,未来的演变,实在很难料定。”
  红脸壮汉叹口气道:“武林江湖近传闻一桩对周大侠十分不利的消息。”
  文士、书生同诧道:“什么不利消息?”
  红脸壮汉道:“凡得到‘达摩真经’抄本的武林江湖同道,十有八九,都因演练而走火入魔。”
  书生道:“这怎能责怪周大侠呢?”
  红脸壮汉道:“道中朋友疑心‘达摩真经’抄本被周大侠动了手脚。常在重要关键处短缺一页半页的。”
  文士诧道:“有这等事,这就难怪了!”
  书生辩解道:“千百年古籍,难免不有缺失,我敢保证周大侠是位正人君子,绝对不会做此不道德之事。”
  文士感慨的道:“一个人的好坏,盖棺始能定论,此刻言之尚早。”
  沉默片刻,红脸壮汉再度引发话题道:“两位可曾留意到,本庄近日又添加了生力军?”
  文士接口道:“阁下可是指那一夥外帮喇嘛?”
  红脸壮汉道:“岂只是一个喇嘛,似乎生面孔越来越多。”
  书生颔首低声道:“迹象显示,咱们东家正在秣马厉兵备战,在策划一项可怕的阴谋!”
  红脸壮汉也压低声音道:“行动鬼鬼祟祟,不以真面目示人的人,还会办什么正事,俺看咱们还是早点抽腿为妙。”
  “想抽腿,怕没那么容易!”声音发自隔桌陌生人。
  红脸壮汉等三人一惊立起,同声叱问道:“你是什么人?偷听他人的谈话。”
  “不是在下偷听,是几位得意忘形,声音大了些。”
  隔桌陌生人慢条斯理的应。边说边移位相就道:“在下‘好心人’,提醒几位,莫再大意,当心被有心人听了去,落个祸从口出。”
  三人不约而同打量了“好心人”几眼,看上去,一副洒脱豪爽的模样。
  文士打破尴尬,道:“阁下自称‘好心人’,在下恕不再请教字号了。但不知‘好心人’是那个道上的朋友?”
  “在下来自‘珞珈山庄’。”
  三人同一怔,文士追根道:“这么说,咱们同吃一口锅里饭,怎不相识?”
  好心人摇头道:“彼珞珈山庄不同此珞珈山庄。”
  话到此处,茶楼帐房突然现身接话道:“几位客官,时已过午,敝掌柜见列位都是咱们茶楼的常客,略备水酒,不成敬意。恭请到里间小酌。”
  三人正想推谢,好心人却大乐道:“好极!好极!我好心人正感饥肠辘辘,掌柜请的正是时候。”
  还慷他人之慨,催告三人道:“三位愣个什么劲,走呀!”
  三人未便独拒,遂也相偕赴约。
  进到里间,见客堂已摆好一席饭菜。
  掌柜肃容入席道:“五爷请上坐,三位请坐客位。”
  好心人一怔,道:“掌柜的认识吴某?”口里问话,脚下未停,不谦辞地坐上首席。
  三人相继入席谢坐。
  掌柜陪坐道:“地方上谁不认识您轻功盖世‘草上飞行’吴五爷。”
  “草上飞”吴奇伟笑道:“轻功盖世谈不到,那只是道上朋友的抬爱罢了。掌柜如此好客,颇有孟尝君之风,还未请教……掌柜?”
  “小老儿赵长青,山野村夫,怎敢比古,邀请几位一因当餐,二是老客,三则……”
  “这三则什么?”文士接口一问。
  “墙有风,壁有耳,几位的谈话,不怕被有心人听去,致遭无枉之灾!”
  草上飞吴奇伟赞道:“赵掌柜所见甚是,在下也有同感。”
  书生接口道:“我们三个都是外地人,在此人地生疏,为了生活,才投到珞珈山庄的,现在……”
  赵掌柜接口道:“想离开。”
  三人同声道:“正有此意。”
  吴奇伟道:“几位看出什么不对?”
  “这……”书生边应边注视同伴。
  “我明白了。”吴奇伟道:“几位还在怀疑在下跟几位是同吃一口锅里饭的人,你们错了,我不是暗示过,彼珞珈山庄不同此珞珈山庄么?”
  红脸壮汉接口道:“咱是个粗人,听不明白拐弯儿的话语。”
  赵掌柜举杯邀饮道:“饭菜已凉,大家边用边谈,小老儿先干为敬。”
  于是大伙儿狼吞虎咽起来。
  吴奇伟向红脸壮汉解释道:“在下原就居住在这珞珈山庄,那时的庄主是义薄云天周若愚周大哥。赵掌柜适才已道出在下身份,想必可以作证。”
  掌柜赵长青欣然接口道:“小老儿可以作证。吴五爷句句实言,他与仁义大哥周大侠,是金兰之交,吴五爷排行老五。”
  吴奇伟道:“几位这该明白我所说的:彼珞珈山庄不同此珞珈山庄了。”
  文士接口叹道:“不瞒两位说,我们三人情同兄弟,结伴投效时,原以为庄主仍是义薄云天周大侠,我们是慕名而来的。”
  吴奇伟道:“那太好了,在下可推介几位投效我大哥义薄云天旗下,为光复珞珈山庄效劳。”
  三人同立起抱拳道:“谢五爷!”
  吴奇伟高兴地向三人一一把臂,道:“在下代表珞珈山庄众家兄弟,欢迎三位入盟。”
  三人也就报名上册道:“在下外貌近乎文质彬彬,朋友抬爱称我秀士胡广……在下个儿粗壮,被呼做小周仓许光……在下末学后进,人称书生赵丹。”
  吴奇传道:“三位弟兄的名号,我记下了,俺代表大哥分派三位一项任务,你等可愿接受?”
  三人同声道:“五爷请吩咐!”
  “留在珞珈山庄旧址,卧底详查此一神秘组织内幕。”
  三人同应道:“遵命!”
  吴奇伟转向赵掌柜道:“如在下猜的不错,赵掌柜是位武林前辈,侠义中人。”
  赵长青谦道:“岂敢,五爷夸奖。”
  吴奇伟以商量的口吻道:“在下想商请赵老前辈,借重您这高升茶楼,做我们的传话联络站,不知老前辈俯允否?”
  赵掌柜颔道道:“愿效微劳!”
  三人已听出一点端倪,眼神会心的一交投,秀士胡广代表发话道:“彼珞珈山庄,对此珞珈山庄,很重要么?”
  吴奇伟道:“我只是猜想,即令两不关联,了解一下也好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吴奇伟这段话,讲的很保守,也有深度。
  秀士胡广道:“小的明白,小的几个定不辱使命!”
  胡文、许光、赵丹衔命去后,吴奇伟改变称呼道:“不老寿星翁赵老前辈,可否请出瑶池玉女冯姑娘一见?”
  “这……吴五爷早知道了?”
  “赵老不必震惊,此刻,咱们是志同道合一家人了。”
  “那是吴五爷的抬爱,你若不健忘的话,老朽与冯姑娘也是黄山探宝的一份子。”说着摘下面具,恢复真面目。
  “事过境迁,至少在黄山藏宝悬疑未求得答案前,咱们是一条线上的。”
  “且放下宝藏之事不谈,吴五爷要见冯姑娘,有此必要么?”
  “这……冯姑娘勇敢果决,明辨是非,令人钦敬,故而……”
  “何不说她倾国倾城貌,你是英雄爱美人?”
  “赵老讲话痛快,冯姑娘确是倾国倾城貌,在下可不敢当英雄之称。”
  “吴五爷当是当得起英雄之称,不过……”
  “赵老,不过什么?”
  “吴五爷,希望你打消此一念头,据老朽从旁观察,虽不是名花有主,但冯姑娘芳心已有所属,却是铁的事实,不然,她没有留下的必要。”
  “赵老,这点,在下已敏感到。”
  “吴五爷,这么说,你是明知故犯?”
  “赵老,您错了,您指的是侠义,何不看宽广些。”
  “男女的感情,在未深入前,是理智的,到了眼中揉不进沙子时,就盲目了。”
  “在下愿跟赵老学习。”
  “跟老朽学习?老朽不明白吴五爷话中之意?”
  “恕在下冒昧问一句,赵老跟冯姑娘有亲有故?”
  “老朽与冯姑娘虽非亲非故,但,老朽鬓发皓然,视之如己出。吴五爷不应想到男女关系上去。”讲到最后,赵不老有些气恼。
  吴奇伟赔笑道:“在下绝对没有想到男女情爱方面去,赵老视冯姑娘如已出,难道在下不能视她为妹,为知音。”
  “老朽过来人,认为吴五爷是强词夺理,唱高调。恕老朽直说了吧,冯姑娘爱的是义薄云天周若愚,你是不是想横刀夺爱?”
  “赵老言重了,在下与我家大哥是生死弟兄,别的话就不用解释了,如果赵老执意不欲介绍冯姑娘与在下认识,在下也不强人所难。”
  正在这时,有一老妇自室外走了进来,老迈龙钟,鹤发褴褛,乞丐模样。
  赵不老迟疑未与吴奇伟介绍,吴奇伟却抢先:“在下吴奇伟,义薄云天周若愚把弟,排行老五,见过冯姑娘!”
  褴褛老妇一怔,道:“你认错人了吧?”
  赵不老接口道:“冯姑娘,卸除伪装,以真面目与贵客相见吧,否则,老朽这执意不欲介绍的罪名,就难以洗脱了。”
  冯姑娘虽有五里云雾之感,仍遵照当面摘了面具假发,浅浅一笑道:“吴五爷好!”
  吴奇伟忙肃立回道:“冯姑娘好,不速而来,幸勿见责。”
  冯姑娘边肃客回坐,也自落坐道:“尊驾光临敝店,不知……”
  赵不老接口道:“适才为了避免歹人耳目,特邀吴五爷并另三人到后间便酌,且意外地建立一良好关系,这将对以后工作,大有帮助。”
  惟恐冯亚男听不明白,赵不老和吴奇伟又把经过,详述一遍。
  冯亚男雀跃的道:“那太好了,想不到,不到一个月时光,就达到愿望了。”
  吴奇伟接口道:“姑娘的愿望是……”
  冯亚男看看赵不老颔首道:“但讲无妨。”
  冯亚男大眼珠闪现着得意的光彩道:“吴五爷不是外人,我直说了吧!在我的意念中,认为这新的‘珞珈山庄’,与老的‘珞珈山庄’,在某些方面,有不可分的关连,但另一方面,又处于敌对立场。欲解此谜,必须对这新的‘珞珈山庄’能深入了解,认清它在搞些什么鬼,魔头是何许人,现在收买了他庄的人,这愿望就不难达到了,你说是不是?”
  吴奇伟连忙接口道:“是,是,姑娘讲的对极。”
  “我想起一事来。”冯亚男若有所忆的道。
  “姑娘想起何事?”吴奇伟紧接一问。
  “你们保存的两柄神剑之一的‘情剑’,是否被盗了?”
  “这……”吴奇伟终于承认道:“姑娘怎么知道?”
  “我跟赵老前辈,一直关心着仁义大哥背黑锅事,那天盗剑的人,无意中给我们遇上了,女的得手后,男的接应,男的功力不弱,我跟赵老前辈败在男的‘烧天神掌’之下,给他们带剑逃掉了……”
  吴奇伟若有所忆地截话道:“烧天神掌!这不就是达摩真经所载神功之一么?”
  “正是!”冯亚男反问道:“你也会?”
  摇摇头,吴奇伟道:“篇幅残缺,没法全功。”
  “我在想,这人如是同一种抄本演练所成,其人却有超人的智慧,与丰富的推想力。”
  “那是谁呢?”
  “这就很难推断了!”冯亚男补充着道:“不过,那个会烧天神掌的人,曾进入珞珈山庄,他可能就是珞珈山庄的新主人也未可知。”
  “如真如姑娘所言,那揭开珞珈山庄新主人为谁之谜,乃刻不容缓之事了。”
  “那可不。”冯亚男道:“我们必须对被争取的三人要妥为运用,这对揭开珞珈山庄新主人之谜,大有裨益的。”
  “由姑娘这段话里。”吴奇伟恭维道:“可看出姑娘思想敏锐,料事如神,在下甘拜下风。如须在下协力处,愿效绵薄。”
  久久未发一言的赵不老,突然插进一句道:“你真乖!”
  吴奇伟尴尬一笑道:“赵老前辈,你呀!您是返老还童,不过,在下一向,不禁童言,百无禁忌啊!”
  一抱拳,立起辞出道:“说真格的,咱们既是志同道合,就用不着客套了,有事,请支会一声就是。”
  赵不老拍拍吴奇伟肩头道:“玩笑之言,请勿介意,咱们共同一个目标,为了洗刷仁义大哥的清白,拔刀相助,全力以赴。”
  吴奇伟再抱拳道:“我这里代大哥先谢了。”
  跨步出了后客堂,穿过前店,离了高升茶楼。他心念大哥及诸弟兄,即刻奔赴长江渡口,渡江回汉阳龟山。
  当其抵达新庄址时,远远听到一遍叫骂厮杀打斗声,知是庄中出了事故,遂不顾惊世骇俗,施展“草上飞行”轻功,向厮杀方向奔去。
  一抵庄门,不待他查问,就有庄丁迎上禀报。
  “五爷回来了,庄里有人到来找岔,出了人命!”庄丁急促地说。
  “出了人命!究竟是怎么回事,你长话短说。”吴奇伟吩咐着。
  “事情是这样的:青城派有一位堂主,因演练‘达摩真经’抄本所载内功心法,走火入魔,听说本庄有除魔火良药,特担架抬堂主前来求医。”
  “那容易,赶紧将庄主特制的解药给来人服用呀!”
  “就因为服用解药出了毛病。”
  “灵方妙药,不可能出毛病。”
  “青城走火入魔那位堂主,服了解药后,魔火更深,惨叫挣扎大半天,七孔流血而亡。”
  “有这等事?那就奇了!”
  “草上飞”吴奇伟询问至此,无暇再问细节,奔向打斗现场,大声喝阻道:“请大家住手!”
  这声佛门“狮子吼”,颇俱吓阻作用,打斗停住了。
  吴奇伟向青城诸人一抱拳道:“在下吴奇伟,珞珈山排行老五,敢请诸位稍安勿躁,对于贵派中人误服解药不治身亡一事,其中定有蹊跷,打杀是没法解决问题的,请容在下查明后给诸位一个满意交代。”
  “俺青城总坛第三护法张弓也是也,冤有头,债有主,请出你们庄主周若愚讲话。”
  “敝庄主授意本人暂代庄务,张护法有何见教,请讲当面。”
  “简单,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阁下这等说法,岂不是曲解了‘杀人偿命’原意?”
  “本护法老实告诉你,你们珞珈山庄独吞黄山得宝,已引起武林江湖公愤,且又以残缺的‘达摩真经’,诱使道中朋友走火入魔,如今又使用毒药伪称灵方,谋杀道中朋友性命,你们简直是罪大恶极,天人共愤!”
  “朋友说哪里话来,这完全是误会。”
  “误会!就凭你误会二字,就能敷衍得了吗?事实俱在,巧辩不了的。别的帐我青城一派管不了,今天你们伤了本派一位堂主,以你五庄主的一命抵偿一命,勉强算拉平,两不吃亏。”
  “阁下这等说法,不觉太过霸道?”
  “公道,公道!”护法张弓也高傲的道:“否则的话,俺就要……”
  士可杀,不可辱,吴奇伟恶声追问道:“你要怎样?”
  “荡平你这贼窝,为武林除害。”
  “姓张的,就凭这不敬之言,五爷要教训教训你。”吴奇伟欺步扬掌,咆哮一声:“看掌!”力能开碑裂石,劲力万钧。
  张弓也也非省油之灯,沉腕挫腰,不闪不避,硬接一掌。
  霹雳大震声中,双方各被震退五步,恰好斗个半斤八两。
  当两人微一调息正要再战之际,蓦然现身一青衫文士,洒脱地拦在两人中间,手拂美髯,目注吴奇伟,责道:“五弟不得无礼,青城朋友,远来是客。”
  转注青城护法张弓也道:“阁下想必就是青城张护法,恕周某失迎!”
  张弓也打量了周若愚几眼,感叹的道:“俗语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是一点不假!”
  周若愚一怔,道:“观朋友神情,你这几句话是有感而发?”
  “不错,正是有感而发。”
  “能否见示,有感者何?”
  “周大侠真不明白?”
  “周某确实不明白?”
  “真要知道?”
  “甚愿就教。”
  “张某坦白告诉你,就是因你而有感!而发!”
  “周某洗耳恭听。”
  “你请听清!追溯过去,在你周若愚未独吞黄山藏宝前,你的名声多美,“义薄云天”,道中朋友个个钦仰,若不是你现在的臭名在外,在下今天见到你这金玉其面,英雄外表,一定对你倍加推崇……”
  一旁的老五吴奇伟,难忍大哥的被羞辱,在忍无可忍下,咆哮喝阻道:“住口!”
  “五弟。”周若愚道:“听张朋友说下去。”
  “大哥,你是冤枉的!”不平之鸣,神情显得激动而哀怨。
  “五弟不必激动,要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愚兄与张护法素无恩怨,他的看法,却也代表了部分舆情,何不存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之态度,细心听下去。”
  一顿,平静地谓青城张弓也道:“张朋友请继续讲下去。”
  “姓周的,你真会做戏,事实俱在,你就是有一百张口,也洗脱不了你的罪过。”
  “唉!真是百口莫辩么!?”周若愚感叹的自语着,复又淡淡一笑道:“周某人倒要听听江湖武林是怎样的指责法,姑勿论是恶意的中伤,抑是善意的规劝,都将有助周某的做人做事。”
  “那张某就直说了吧!”
  吴奇伟怒喝道:“俺警告你,你要是信口雌黄,当心你的……”
  周若愚截道:“你怎么听不信,老阻止来客的话语,有道是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你如此畏首畏尾,就像是做贼心虚一般。”
  “大哥不知道,外面的风风雨雨,我们都瞒着大哥的,你如知道了,肚子会气爆。”
  “难为你们对我的一番爱护之意,但得到的,却是反效果。”
  一顿,转对张弓也道:“请讲!”
  “你既要问,我就不能不讲了,江湖武林流传你周若愚的丑闻,简直是道不完,说不尽……”
  张弓也身旁一位打手模样的,插言道:“启禀护法,要不要先安排一下伤患与误服贼窝毒药致死的尸体?”
  “这还用请示,速以随带的金创药救治伤患,至于死者尸体,他灵魂既已飞升,那臭皮囊的尸体,不关紧要,暂置一旁,待本座讨回公道后,再安排不迟。”
  手下应诺遵办。
  周若愚接口道:“承张朋友指点缺失,感激不尽,请到客堂待茶,也好畅叙。”
  “不用假惺惺,咱们就这样对峙着,比较安全,说完就走。”张弓也续道:“先从珠宝谈起……”
  吴奇伟接口道:“珠宝已变卖购粮済灾了,有什么好谈的?”
  周若愚接道:“五弟,不用打岔,听张朋友继续说下去。”
  张弓也道:“众人的耳目,是精灵雪亮的,你们中饱吞吃的行为,已被黄山探宝落空的一伙,打听得清清楚楚。”
  周若愚道:“他们是怎样以讹传讹的?”
  “以讹传讹?”张弓也冷哼一声道:“事实俱在,教别人不能不信。”
  周若愚道:“在下愿闻其详。”
  “你们自己做的,自己心里一定明白,何必故装?”
  “周某实在不明白,并非故装。”
  “那就奇了,教张某难信。”
  “何不说出来大家听听。”
  “你阁下真会做戏!”
  周若愚不耐烦的道:“阁下何不快人快语,敞开来讲?”
  张弓也再度冷哼道:“你是鼓不打不响!我且问你,除了辟水、夜明两珠,其余仙露、火齐、挹尘、渥丹等四珠,你拿到哪里去了?”
  周若愚毫不犹豫的道:“辟水、夜明已变卖赈灾,余均赝品,半文不值。”
  “好个余均赝品,半文不值!哈!哈!哈!”
  “有何不对?”
  “你那手法的低劣,教人齿冷,要知,人有岁数,树有年轮,黄山掘出的宝物,埋藏的时间,至少也在千年以上,新近仿造的赝品,能逃过行家的眼睛么?”
  “这个……在下倒是没有想到。”
  “你如想到,还会拿赝品乱真么?”
  “我不是这意思,我后悔当时没追查,大意以为赝品是原有的。”
  “大哥。”吴奇伟接口道:“当时,我因参与接运这批珍宝,有瓜葛之嫌,力主大哥追查,大哥反责备小弟不可怀疑自己弟兄。”
  “难道真的……不,不……我若心存此念,就不配做你们的大哥。”
  张弓也一旁冷言相讽道:“好冠冕,全是一派谎言。”
  “你,你……”吴奇伟摩拳擦掌,控制不住心头怒火,难忍张弓也对大哥的讽刺。
  “五弟不必难过。”周若愚劝慰道:“暂忍一时气愤,我想,总会有一天,真相大白的。”
  “大哥,九弟他……”
  周若愚不悦制止道:“五弟,当你自己眼中有梁木,怎能对你弟兄说,容我去掉你眼中的刺呢!”
  “小弟知错。”
  一旁的张弓也又在讽言讽语了:“别假冒为善,做戏给人看。在下倒知真品的仙露、挹尘、渥丹、火齐四明珠现在哪里?”
  周若愚一怔,道:“在哪里?”
  “姓周的,别装,你比张某更清楚。”
  吴奇伟发指气极,咆哮如雷道:“姓张的,你若再这等乱咬,吴某准教你溅血五步。”
  张弓也皮笑肉不笑的道:“吴奇伟,别唬,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们也别一人唱白脸一人唱大花脸,尽做戏。黄山珍宝就是争到手,也抡不到我张某,俺只是一根直肠通到底,心里搁不住想说就说,其实对你们有好处,指点你们一条明路。”
  周若愚和颜道:“谢谢你的好意,只因五弟手足情深,出言激动了些,请勿介意。还请继续未完之言吧?”
  张弓也有感道:“周大侠,由你的彬彬有礼,慈祥和善态度,在下几疑江湖武林对你的指责,可能是某些人在有意中伤。不过,还是说出来,仅供参考。”
  “谢谢张朋友的谅解与美意,在下永铭在心。尚祈不厌其详,具体见示。”
  “好,我也不用保留了,第一,传说你以假乱真,将换得的宝珠逢迎显贵,换来‘黄马褂’,你那‘珞珈山庄’并未变买,将要被划封为挂名的御用行馆。这对你无异鱼跃龙门,从此身价十倍。”
  “这简直是无中生有,日后自有事实证明。”
  “第二,有了‘黄马褂’,作为晋身之阶,挤身官宦行列,勾结不肖官吏,作奸犯科,谋取不法之财。诸如保赌保娼,走私贩毒……无恶不作。”
  “世人眼睛都是雪亮,看看周某今日之苦况,不须辩白,即为明证。”
  “大家都疑你是两面人,有一化身掌管着珞珈山庄,秘密策划,为非作歹。”
  周若愚感叹的道:“这真是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无中生有。”
  “大哥,无风不起浪!”吴奇伟接口道:“小弟近几日常过江去珞珈山察视,确也发现许多不平凡之事。”
  周若愚不悦的道:“愚兄对你讲过多次,不要再去那伤心地,把它忘了!”
  吴奇伟道:“小弟原意是遵从众家兄弟的意思,想设法赎回咱们的旧基业珞珈山庄,所以……”
  周若愚截道:“众家兄弟的好意我心领,目前为了黄山珍宝事,已是风风雨雨,愚兄真不愿再节外生枝。”
  张弓也接口道:“你们把我弄糊涂了,根据你们所谈,那珞珈山庄目前并不属于你们的了。”
  周若愚叹口气道:“张朋友所闻有关珞珈山庄的一切罪行,若硬要加在我周某头上,套句成语:张冠李戴。”
  张弓也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希望你有澄清之日。”
  略顿,道:“即令你周大侠是无辜的,但,今天我们这位丧命的堂主,是因为演练你们抄送的达摩真经走火入魔,复又因为服用你们特制的解药,送了命,人命关天,你周大侠应给我一个交代。”
  “这……也许是抢救不能及时,攻之不及,为之不至。”
  随来另一儒服者接口道:“在下不以为然,死者七孔流血,血呈黑色,仍系中毒而亡。”
  “这怎可能。”周若愚肯定的道:“药是我亲自采购,亲自监制的。”
  正在这时,突有庄丁来报:“……”声音很低,几乎是凑近老五耳根讲的,老五再以耳语转致大哥周若愚。
  周若愚听后,震惊道:“那定是被外来奸细动了手脚。”
  张弓也插口问道:“贵庄发生了什么事?”
  周若愚颜汗的道:“惭愧呀!惭愧!敝庄疏于防节,给奸细宵小混进庄中,在特制解救走火入魔专用药中下了毒,适才敝庄有两名弟兄,因演练走火入魔,服用专用药后,也发生中毒现象,命在垂危。”
  那着儒服者,由怀中掏出一只小玉瓶,道:“快着人携此解药往救受毒者,各服十粒,毒性立解,性命可保住。”
  周若愚接过,谢道:“治病不分敌我,阁下可算菩萨心肠,大恩不言谢,铭刻在心。”
  随即吩咐手下,持药往救病者。
  周若愚随又道:“既然有此灵丹妙药,为何不救治贵方中毒的那位堂主?”
  张弓也笑笑道“敝堂主早已袪毒,现正调息中,已不碍事了。适才只是唬唬你们罢了,此刻他神智已清,不再走火入魔了。”
  “魔火已除,足证周某特制药物,确有解除走火入魔功效,至于中毒之事,仍得查明真相。”
  那着儒服者道:“在下随带有察毒银针,先辨毒性,再找出毒物种类,进而追查施毒之人,不知周大侠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随即伴同众人,前往存放药物室中,查察毒物。
  查察结果,发现水药瓶中均放有剧毒“蟾蜍素”,难怪服后七孔流血,幸喜青城派随行有位儒服郎中,抢救及时;否则,不堪设想。
  “周大侠能否见赠医治走火入魔的秘方?”张弓也试探的问。
  “当然可以。”周若愚欣允道:“并请代为广传同道,恕几减轻在下部份罪责。”
  随命左右抄写丹方,以及炼制之法,一一授与青城护法张弓也。
  张弓也等领谢辞去,一场误会,始告冰消。
  ×    ×    ×
  老五吴奇伟瞒着大哥再一次去到“珞珈山庄”,证实青城张弓也所言不虚,“珞珈山庄”门楼,不知何时已加悬一额斗大金字隶书横匾“御用行馆”,门前看门的庄丁,已更易当兵吃粮的兵勇,俨然衙门模样,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吴奇伟摸不清是怎么回事,想走近,又觉不便。倒是守门的兵勇发现了他,喝道:“干什么的?”
  仓卒间,无以为对,吴奇伟机变的道:“投效的,烦劳军爷通传一声。”
  兵勇向吴奇伟上下打量一阵子,道:“看样子,你是个会家子。”
  “练过几手花拳绣腿,见笑见笑。”
  “咱们馆中,你可有认识的熟人?”
  灵机一动,吴奇伟语气肯定的道:“有。”
  兵勇道:“是谁?”
  “笑面虎春面善。”
  兵勇摇摇头道:“没这号人物。”语出真诚,看不出有何虚假。
  吴奇伟心中暗忖:“老九并未落脚这神秘的‘御用行馆’,难道冯亚男他们认错人了,那么盗取“情剑”的女子又是谁呢?”
  “你愣个什么劲?”兵勇道:“这里没有笑面虎春面善这号人物。”
  吴奇伟机变的道:“在下的原意是投效的,笑面虎春面善在不在馆中效力并不关紧要,有劳兄台行个方便,通传一声。”
  兵勇道:“我不管这个,你走那边偏门试试。”
  “谢谢指点。”吴奇伟如言奔向偏门。但听身后传来兵勇的指责声:“好没规矩,连个应有的礼数都不懂,不信你是喝西北风长大的。”
  吃一回闭门羹学一回乖,吴奇伟来到便门,首先就向门卫奉上“规矩”。
  “规矩”常能代表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吴奇伟忍痛地尽其所有递了过去。
  门卫接过,乐了,毕恭毕敬道:“这位爷,您找谁?还是……”
  “敝姓吴,特来拜访好友笑面虎春面善。”
  “笑面虎春面善?”门卒道:“馆中没听说有这号人物。”
  察言观色,门卒之言,并非虚假,证实笑面虎春面善果然不在这神秘的“御用行馆”之中,吴奇伟心中宽慰了不少,自语道:“传言失实,险些错怪了九弟!”
  “吴爷,你在讲些什么?”
  “啊!没有什么,既然好友不在馆中效命,在下虽有投效之心,但无人推荐怎么办?”
  “吴爷,何不毛遂自荐?”
  “毛遂自荐,行吗?”
  “一定行,吴爷,小的眼睛不瞎,您一定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抬举了,几手庄稼把式而已。”吴奇伟道:“听兄台话中之意,投效还得露一手?”
  “岂只是露一手,要经过严格考验,功分等级,待遇不同。”
  “但不知怎样考验?如何分等级?”
  “分甲乙丙三等级,所学所用各有专长。”
  “贵馆招贤纳士,想必集了不少高手?”
  “这……小的这就不便……”
  有钱能使鬼推磨,吴奇伟再掏出一些碎银递了过去,道:“兄台这份差事想必很辛苦,这点小意思,给兄台买一杯酒喝。”
  “谢吴爷,吴爷刚才我们谈到什么地方了?”
  “谈到贵馆广集高手这方面。”
  “一点不错,咱们馆主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肯花大本钱,广罗武林黑白两道身怀绝学高手,不几月工夫,方圆八百里吃通,大江南北水陆两路大都归顺在咱们馆主麾下了。”门卫打住没往下说,尴尬一笑道:“看我,胡扯,把话扯到哪里去了……”
  “没有,没有,兄台快人快语,在下就是喜欢交你这样的朋友,好朋友,就应该无话不谈的。”
  “那区区太高攀了。”门卫续道:“吴爷,咱们馆中的高手,除了拳脚功夫外,各有专长。”
  “想必是贵门的不传之秘。”
  “对对,不传之秘,吴爷,生吃毒蛇、吞刀子、饮沸油、登火山等等,这些绝学,你曾见过否?”
  吴奇伟本想回答以邪门外道,话到口边他又咽了回去,反而加重语气道:“这等高深武功,都属绝学,未曾见也是第一次听到。”
  “这还算不得头等,最近从西域聘来的一批喇嘛,底子硬,武功更强,会施……”
  门卫说到此处,紧张地把话顿住,探头外望,似怕被偷听了去。
  吴奇伟也帮忙四下打量,安定门卫道:“放心,连个鬼毛都没有,讲你的吧!”
  “叫做什么‘血碟飞头’神功,百步以内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好可怕!”
  “贵馆有如许能手,未来的发展,真不可限量。”
  “我家主人创馆不及半年,就能闯出个‘御用行馆’头衔,要官有官,要财有财,真不简单。”
  “听说贵主人很神秘,真人不亮相,兄台是他的门人,想必知之甚详。”
  门卒摇摇头,道:“跟吴爷一样,未曾见过,不但我们跑龙套的小卒未见过,连甲级高位的高手,也没见过。”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两人中止了谈话,接着走进一名与门卫同样装束的汉子来,原来是换班的。
  先前门卫交代了几句话,陪同吴奇伟向里面走去。
  门卫指指左前方一间楼房,道:“我带你去见见总管,馆中上上下下的事,都是由他掌管的。”
  吴奇伟边应诺着边流目四盼,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切的一切,对他的印象太深刻,因为雀巢鸠居,是他生活多年的老地方。
  相偕步入总管起居室,吴奇伟眼睛突然一亮,脱口喊出:“原来是你!”
  这位总管正是催告周若愚下旗迁往龟山的那位。
  吴奇伟成见在胸,一见这位总管,如同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总管却对他执礼甚恭,分外亲切地肃客上坐奉茶,然后虚套道:“不知是故人驾到,未及远迎,当面恕罪。”
  吴奇伟开门见山道:“阁下不必客套,在下投效是假,找寻咱们把弟老九是真。”
  “啊!但不知阁下把弟贵姓大名?”
  “阁下这是明知故问。”
  “在下实是不知,何用明知故问。”
  “一定要俺点明?”
  “说也在阁下,不说也在阁下。”
  “他就是‘笑面虎’春面善。”
  “‘笑面虎’!哈哈,阁下的把兄弟竟有这等不雅的江湖儿,不怕被别人连想到物以类聚,阁下也连带蒙羞了?”
  “你不必挖苦我,父母难保子孙贤,虽然在下九弟名声不大好,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劣迹。”
  他说此话,心里反觉宽慰,因为这证明了九弟果真不在这“御用行馆”栖身,否则这位总管就不会出言非议他了。
  “请勿介意。”总管致歉道:“在下话出无心,并无恶意。”
  吴奇伟盯问一句道:“俺那九弟果真不在你们馆中?”
  “那个骗你不成。”
  “那俺就放心了。总管,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何事?”
  “咱们搬离此地时,忘了带走一样东西。”
  “何物?”
  “庄前悬挂的直匾。”
  “阁下指的是那块金字招牌一珞珈山庄。”
  吴奇伟连连颔首道:“正是”
  总管笑脸一沉,道:“不可以。”
  吴奇伟正色道:“‘珞珈山庄’这块金字招牌,是我弟兄行侠仗义,救困扶危,流血流汗建立起来的,不容任何人污染它,让它蒙羞。”
  总管冷笑道:“恰恰相反,污染羞辱这块金字招牌的是贤昆仲,咱们东家对这块金字招牌,正做着洗刷污点及发扬光大这方面,努力不懈。”
  怒发冲冠,吴奇伟拍案而起,道:“你胡说!羞辱‘珞珈山庄’这牌金字招牌是你们,你们目下已是臭名在外,尽做些不法勾当,为同道所不齿。”
  “你这全是信口开河,血口喷人。”总管震怒道:“何谓不法勾当,你要给我个明确交代,否则的话,你就休想离开咱们这‘御用行馆’。”
  “你且听清,贩毒、走私,压榨善良、黑吃黑,你们样样占尽。”
  “你信口胡说,有何为证?”
  “这……妇孺皆知。”
  “你可拿得出真凭实据。”
  “我会的。”吴奇伟话说的虚弱无力,因他是道听途说而来的。
  总管手一伸,道:“拿来。”
  “拿什么来?”
  “捉贼捉贼,拿奸拿双,贼证呀!”
  “你小小总管,不配,也作不了主。”
  “你看我配不配?”
  总管声落招出,跨步欺身,右手五指箕张,指向吴奇伟当胸“天突”“璇玑”“华盖”,插刺而至。
  吴奇伟一想到这冬烘模样的总管,手底下还不弱,这手偷袭真不含糊。幸而他反应灵活,一旋身,避了开去。
  总管紧追不舍,掌握主动,一矮身,扫堂腿,虎虎生风,横扫而至。
  吴奇伟应变之瞬,已有了应战准备,脚尖一点地面,身形拔升三尺,拔开之际,扳回主动,腿出如风,踢向总管面门,回敬一腿。
  他这十拿九稳的一腿,却出乎意外踢在了一堵铜墙铁壁之上,这并非形容总管面坚如铜墙铁壁,而是道道地地踢在不折不扣真实的铜墙铁壁,踢的吴奇伟骨痛欲折。
  这是怎么回事,原来存身处的起居室,瞬间已是机关发动,一切陈设都变了样,只听总管得意的哈哈大笑声而不见其人。起居室四面均被封死,吴奇伟试探着在不同方向不同部位击打墙壁,找寻出路,但每处都是响声锵锵,如击铁壁,休想动得分毫。
  吴奇伟循着光线投来天窗看去,心情顿开,虽然径不容身,经他衡量之下,尚能以缩骨功通过。
  门外的总管,似乎有对透视眼,看透了吴奇伟心意,告诫的道:“草上飞吴奇伟,看不出你还是一个高手,本馆一向爱惜英才,既往不咎,你如真有投效之意,本总管负责向馆主推荐,届时,有你意想不到的荣华富贵,望你三思?”
  话中提到“馆主”,触动了吴奇伟的灵感,他道:“大总管,良禽择木而栖,在下连馆主是何许人,都一无所知,教在下投效谁呀?”
  “用不着旁敲侧击,馆主高高在上,岂是陌生投效者所能见到的。”
  “总得报个字号。”
  “你这话讲的大不敬,岂是部属对主子的口气。”
  “在下不想当总管,也不是他的使用奴才,何用迎逢。”
  “可恶的东西,竟敢羞辱本总管,等着瞧,我要你好看。”
  声落,吩咐道:“抽紧空气,窒死这家伙。”
  传来一声“遵办”,吴奇伟耳中听到“吱吱”不断之声。
  半盏热茶过后,吴奇伟微感呼吸受到压迫不自在,但,在这之先,他已想好脱困之方。
  他自案上取过一方石砚,然后提聚了缩骨功,脚尖一点地面,“一鹤冲天”,身形直线向天窗射去,当其身形升到一半,手中石砚对准窗口投掷而去。
  “哗啦”声中,一阵箭矢,集中向天窗射到。
  显然对方已预在天窗四周布好了弓箭手,在等活靶,就是绝顶高手,在轻功施展中,也难兼顾外来的攻击,何况是众矢的偷袭。
  幸喜吴奇伟经验老到,早就顾虑及此,先以石砚投石问路,引发暗箭,否则的话,不被伤成箭矢刺猬才怪。
  当其紧接石砚穿越天窗时,射来箭矢,已成强弩之末,也就伤他不了了。
  当他甫站稳身形之瞬,直觉地将身形闪向攻击火力较弱方向,以避其锋。
  “强将手下无弱兵!”总管如幽赤般闻声不见人,他道:“可是你已成瓮中之鳖,插翅也难逃佛爷我的掌心,我看你还是乖乖就擒吧!”
  吴奇伟边闪避箭矢,边怒骂道:“鼠辈!暗算不得算能耐,有种的亮相跟俺一搏生死。”
  “谁和你争匹夫之勇,有道是兵不厌诈,你就认命投降了吧!”
  在这当口,吴奇伟既要闪避对方的箭矢,还要分神应对话语,无形中他又上了大当。
  好在他轻功已臻化境,身形在瓦面如平地,甚是巧妙轻灵。
  可是忙中疏忽,竟忘了使用腰缠的软剑,不禁暗笑自己好笨。
  软剑在握,再也不怕箭矢了,他再度叫骂道:“不要脸的缩头龟,你的鬼魅伎俩已不管用,有种的就现身一搏。”
  “谁像你逞匹夫之勇,你等着瞧吧!”
  大吼一声:“飞蝗针侍候!”
  飞蝗针想必又是一种暗器,就其飞行速度,可断定是用袖箭法打出,其声似蝗虫鸣叫,一群一群打到,来势甚猛!
  吴奇伟一剑在手,短时间飞蝗针伤不了他,但人的内力是有限的,敌人的飞蝗针了无穷尽,且自四面八方打到。
  好个吴奇伟,忙中抽闲,向四下一打量,遂决定下一行动。
  他旱地拔葱,一式“大鹏展翅”,飞身落向就近一座瓦房的墙根,这样一来,他就背后有了依托,不再四面受敌了。
  忽地远处传来群犬叫声,瞬即驰近,吴奇伟也曾听说过恶犬的厉害。
  他不稍停地又飞身上了瓦面。
  打量形势,自己停身处,正是相对两排单人房走廊尽头处,“珞珈山庄”时代,原是准备给江湖朋友落脚就寝用的,如今景物依旧,人事全非,油然而生无限感慨!
  “箭矢”“飞蝗”齐飞,吴奇伟久战之下,已有些应接不暇。
  他动念至此,决定飞落走廊,再作道理。
  在他坠落走廊之瞬,“咔嚓”两响,身形已被枷在了两道铁栅之中,休想动得分毫。
  他抬目四望,惊奇这两排单人房,已变成牢房,那些被囚禁的人,却在勤练各种不同的武功,每个人身旁都有一裸女陪伴着。
  长廊中有武士来回巡视,不过,此刻都集中过来,把矛头对准吴奇伟。
  既已落进敌人手中,心情反而平静了,举目四望,无意中发现了熟识者,遂高叫道:“胡广、许光、赵丹……”
  连叫几声,不见反应。
  吴奇伟暗忖:难道是自己认错人了?不,不可能全认错,同自己在“高升茶楼”接纳三人时的神情模样,全无差别呀!
  他再细看,心中有些明白了,胡广、许光、赵丹必然是被药物所控制,失却记忆了。由此可见,这个组合的首脑,特也歹毒了。
  动念间,耳中传来机关转动声,随着机关的转动,吴奇伟已被移置在一间秘不透风的暗室。
  他按下一切思绪,席地盘膝调息,借以恢复功力。
  忽地有话声传入耳鼓,道:“吴奇伟,你已是阶下囚,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愿归顺本馆……”
  话音至此,突然顿住,良久,续道:“吴奇伟,适才馆主传下话来,破例开恩,放你一马,希望你带话给义薄云天周若愚,要他把‘圣剑’交本馆,本馆奉当今之旨意而设,献给本馆即等于献给当今皇上了。本馆也不白得‘圣剑’,承诺在岁尾周若愚所帖约的武林大会上,代周若愚担当一切责任……”
  “住口!”吴奇伟已难忍对方的狂妄,恶言相向道:“你们是什么东西,如此大言不惭,不知羞耻。”
  “唉!朋友,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口出恶言,不怕……”
  “要杀要剁,悉听尊便,没什么好商量的。”
  话声再度中止,盏茶工夫过去,吴奇伟调息中,突觉肩头如被蜂刺一口,顿时晕了过去,苏醒时,已身在高升茶楼中,身旁侍候的,正是梦中情人瑶池玉女冯亚男。
  他可算因祸得福,一亲美人芳泽。
  问明缘由,原来他是被两名兵勇扶持来到高升茶楼的。
  吴奇伟详述经过,秦岭寿星赵不老与瑶池玉女冯亚男都大吃一惊,也为吴奇伟的安然脱险而庆幸。
  吃惊他们“高升茶楼”的行藏已暴露,否则,他们不将吴奇伟送别家,而送“高升茶楼”,就是明证。
  吴奇伟突然提一问道:“胡广、许光、赵丹他三人最近来茶楼?”
  冯亚男摇摇头道:“好久没来了,你问这,莫非他们……”
  吴奇伟道:“再也不会来了!”
  冯亚男追问道:“出了差错?”
  吴奇伟颔首道:“他们已被药物控制,失却记忆,被关禁秘室,诱以女色,在练某种邪功。”
  冯亚男道:“你指的是‘御用行馆’。”
  吴奇伟道:“不错,正是‘御用行馆’这一邪恶组织。”
  吴奇伟一怔,道:“你难道怀疑是我虚构的。”
  冯亚男道:“御用行馆既是这等邪恶组织,而你又窥到他们不少秘密,当他们劝你归顺你不归顺时,他会让你平安离去?我敢断言,这是不可能的事。”
  “有道理。”吴奇伟连连颔首,表示赞同,道:“经姑娘这一分析,我也无以自白了,但我发誓,我没说一句谎言。”
  轻咳一声,跨步而入,秦岭寿星翁赵不老道:“恕老朽打搅了两位的谈话。”
  “老哥哥来的正好。”冯亚男道:“正有一事不明,要讨教。”
  赵不老道:“这倒新鲜,竟也有难倒聪慧如瑶池玉女的。”
  “你还有心情打趣。”冯亚男道:“眼看就要大祸临头了。”
  赵不老一怔,道:“发生了什么事?”
  冯亚男于是将吴奇伟在“御用行馆”所遭遇到的,简要复述一遍,归纳结论两点,一是高升茶楼身份已暴露,要想个应对之法,二是吴奇伟探得“御用行馆”不少秘密,因何不杀人灭口,反放他一马?
  赵不老不假思索的道:“自从胡广、许光、赵丹三人不到茶楼那天起,老朽就已料到事情不妙,今天五爷这一闯,就更加亮明了,不过,不要紧,咱们对他们尚有利用价值,短时间他们不会动咱们的。”
  吴奇伟插口问道:“怎见得?”
  赵不老浅笑道:“他们正好利用咱们高升茶楼,做他们御用行馆免费的反情报站啦!”
  看看冯亚男,吴奇伟道:“这我就放心了。”
  紧接着补充道:“也让俺能有机会向赵老多领教益。”
  赵不老语意双关的道:“这老朽不便作主,还得冯姑娘自己作决定。”
  冯亚男道:“去留问题,以后再商量,老哥哥还未解答另一问题呢?”
  赵不老道:“不杀人灭口,反放五爷一马这问题,唯一的解释,就是五爷命中有贵人。”
  冯亚男嫣然一笑,笑得好美,她道:“老哥哥何时学会命卜之术?”
  赵不老道:“星相合卜之学,渊博精深,岂可小睹。”
  吴奇伟道:“赵老能否将命中有贵人,作深入解释?”
  赵不老哈哈一笑道:“老朽所学有限,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好在事情已成过去,也就不去深究了。
  送走了吴奇伟,冯亚男才再向赵不老追问道:“老哥哥所谓命中有贵人,似乎话中有话?”
  赵不老取笑道:“精灵鬼,那样也逃不过你的法眼!”
  “可是吴奇伟向御用行馆的阍者以及该馆总管的询问过,证实笑面虎春面善不在该馆中呀!除了笑面虎春面善,吴奇伟能认识的只有胡广、许光、赵丹三人,但他三人已被药物所制,也帮不上忙,另外就没有替吴奇伟维护的贵人了。”
  “老朽敢断定笑面虎春面善定在该馆中,且居高位,否则,谁有此权能放吴奇伟一马。”
  “哼!我才不信狠毒狡诈唯利是图的笑面虎春面善,会发此善心?”
  “姑娘,再恶再毒的人,也和常人一样有良知,他对义薄云天周若愚的忘恩负义,是利欲熏心,也许他已有悔意,所以不敢以真面目对人,何况他跟吴奇伟尚有金兰之义,放他一马,理所当然。”
  “老哥哥刚才为什么不当着吴奇伟的面,叫穿,让他明白?”
  “话虽如此,但未拿住真凭实据前,仍不宜叫穿。”
  “那为什么?”
  “他们是把兄弟,家丑不外扬人之常情,何况他们仍希望也相信他们‘珞珈山庄’不应有欺师灭祖的害群之马,更不希望是把兄弟行,那傻得可爱的仁义大哥,想也不从这方面想。”
  “所以老哥哥就未便叫穿了。”
  “对,完全答对。”
  “那我们留下岂不多余?”
  “一点也不多余,等待瓜熟蒂落时,我们就有大用了。”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海枯石烂啦!”
  “老哥哥又拿我寻开心。”冯亚男并未真的生气,却故意挂长了脸蛋。
  “说笑归说笑,笑面虎夫妇是否存身御用行馆,官居何职?倒是要想法证实一下。”
  “老哥哥有何妙法?”
  “江湖传言,御用行馆与府台衙门过往甚密,他们官奸勾结,打伙弄皮袍。笑面虎夫妇如在御用行馆,决不会放过攀高结贵的机会的。”
  “老哥哥的意思是说,根据这条线索,跟踪他夫妇的行踪。”
  “对极!姑娘聪慧,一点就透。”
  “老哥哥给我戴的高帽太多,当心压昏了我的头!”
  “嗯!才不,全是肺腑之言。”赵不老谐笑道:“至于如何捕捉机会,跟踪窥探,先得计划计划。”
  “老哥哥老谋深算,那就偏劳策划吧!”
  “你这是明捧暗咒,好利的辣椒嘴。”
  “对老哥哥我怎敢!怪我用词不当,您就别当真了。”
  “怎会,时常说笑说笑,对身心大有俾益。闲话打住,言归正传吧!”
  于是老少二人,移位对坐,低声细商妙策……
  雪花飘飞,大地一片银白,是哪家权贵,不畏风寒,入夜驱着高贵的银色马车,经珞珈山驰向武昌城方向。
  距银色马车一箭之地,尾后有两条白影,健步如飞,奔向同一方向。近看,辨出是两个反穿皮袄的夜行人。
  只听其中一人道:“你没看错,银马车是由御用行馆驶出的。”
  另一人道:“错不了,不过,是不是点子,就不得而知了。”
  先一人道:“别管那么多,到时便知分晓,咱们快跟上去,别脱了梢。”
  另一人道:“准脱不了,轮痕就是指路标,倒是不能跟的太近,落进点子的眼里,这趟辛苦就白搭了。”
  珞珈山靠近武昌城,不一瞬,银马车已接近城根,俩夜行人紧跟而进,把距离拉近,混迹在路人中。
  车、人都进了城,奔向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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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4-7 21:53:07 | 显示全部楼层
六 不择手段

  武昌乃鄂之省会,虽已入夜,人潮仍如织,原跟踪银马车的两位夜行人,混迹人潮中,已分辨不出了。唯银马车豪华高贵,甚是惹眼,只见它经长街直奔两湖书院府台衙门。
  衙门八字开,戒备森严,但这辆银马车通行无阻,未受盘查,且门卫还向其执敬礼,导入府中,经回廊,直入后衙府台官邸。
  这位府台,看上去不过三十年华,一副少年得志,风流倜傥样儿!
  车门启处,走出一位美艳如花,绝色佳人,莲步轻移,柳腰款摆,分外惹人怜爱。惟面部轻纱拂面,难见庐山真面目。
  只听她向府台大人裣任一礼道:“妾××这里给府台大人请安!”妾字下似自报芳名,声音太低,难以分辨。
  府台大人伸手去扶,却碍于耳目众多,半中间缩了回去。口中道:“夫人少礼!”
  继以耳语道:“何姗姗来迟,叫我等的好苦!”
  佳人含情一瞥,无言胜有言。
  车骑随行自有管事的安排,不在话下。
  跨进厅堂,门扉间隔了十目,府台大人急色地拉住佳人纤纤玉手,搂住柳腰,转入内宅。府台大人道:“你的那位,怎放心你单独前来。”
  佳人道:“这岂不称了你的心,他出外了,说是去几处江湖同道的地方,为他们医疗‘走火入魔’病毒。”
  府台大人道:“没听说他会岐黄之术?”
  佳人半依在府台大人胸前,酥软无力的轻移着莲步,濒送秋波道:“别管他那些,不过,倒便宜了你。”
  府台大人道:“此话……”
  佳人道:“这不就证实了,他在,你敢这样?”
  府台大人道:“那是不假,不过……”
  佳人道:“不过什么?”
  府台大人支吾道:“啊!没什么。”
  佳人娇嗔道:“我一定要你说。”
  府台大人道:“因为他爱你至深,只要是你高兴的,他必迁就。”
  佳人更加娇嗔道:“你不勾引,我会乐于红杏出墙?”
  府台大人道:“何必说得这等难听,应该说,是两相倾倒,全是为了爱。”
  佳人转嗔为喜道:“羞羞!不怕肉麻。”
  略顿悠悠叹道:“你说他爱我至深,可是他更爱的是财富。”
  府台大人道:“这也难怪,人生就是逃不过酒色财气,他如没有巨额的财富,也不配有位像你这样娇艳如花的夫人,也得不到别人的恭维。”
  佳人道:“是这样么?”
  府台大人道:“至少他的想法是如此。”
  走着说着,已到了内寝。
  佳人羞怯的道:“你还不把窗门关上。”
  府台大人顺从的道:“对,春光怎可外泄,我这就关牢。”
  他是说做就做。
  佳人边摘下面纱,边问道:“你怎迟迟不把尊夫人接来任所?”
  “前些时本有此意,如今……”
  “如今怎样?”
  “套句成语:我是喜新厌旧了。”府台大人又怕触怒了佳人,补充道:“但愿你我地久天长,共浴爱河!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我已给了你了,变心不变心,就要看你了。”
  府台大人兴奋地紧搂住佳人的柳腰,喃喃道:“说真格的,我经过的女人不少,没一个时,能像你那样美好,巅峰时叫人欲死欲仙!似乎你天生异禀,妙不可言。”
  “啐!好不害羞!你怎不说你自己,那话,是单方能成的么?因为人家把整个心交给你,才会那样。”
  略顿,感伤地轻叹道:“像你这种见异思迁,见一个爱一个,用情不专的人,挖出心给你,也是白费,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空留余恨!”
  府台大人搂的更紧,急色道:“小心肝,快把你戴的面具取下,让我吻个痛快。”
  “不,我们约法三章过,那是要上床熄了灯才揭的。”
  “不,不……”府台大人口中说不,手已伸向面具,准备代劳。
  佳人拉住道:“不行,你先上床,我自己揭,不叫你看到揭下后未经化装那份尊容。”
  “原来如此,那我就遵命了。”松开紧搂柳腰的手,府台大人先自宽衣解带,上了床,恭候佳人的投怀送抱,共赴阳台。
  府台大人生性风流,他的卧室,一向备有女人化装设备。
  佳人识途老马,自取自用。
  府台大人伸长了颈,偷窥佳人化装,感叹道:“卿本绝色,何用戴假面具?”
  “因为……他的嘱咐,不能不从。”
  “别骗我,他怕老婆,天下第一。”
  “你何必管这么多,仅给你一个人看到,我只属于一个人,你应更高兴。”
  “唉!说什么属于我一个人,我只是一个小偷。”
  “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呀!”
  “偷不着的一天,怕已为时不远。”
  “你厌倦了?”
  “不是厌倦,而是……”
  “他的欲望永无止境,你们的合作是最好的生财之道。”
  “你们做的尽是不法勾当,有一天东窗事发,丢官事小,连身家性命,怕也难保住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怕什么?不过闲时得烧香,凡管得着的关节所在的阎王小鬼,一一予以买通,不就高枕无忧了吗?”
  “这么说,你之于我,也是……”
  “他的动机,可能是有这么点意思在里面,不过,现在……”
  “怎不说下去?”
  “人家已动了真情,难道你看不出?”
  “唉!情关最最难过,这粉红色的陷阱,怕是愈陷愈深了!”府台大人说完,哈哈一笑。
  佳人也已去掉面具,加以美容,府台大人由镜中窥到佳人娇美容貌,情不自禁一跃离床,抱紧佳人一阵狂吻。
  佳人若合符节地,被挑起难以抑制的欲焰,迎接这凶猛近乎粗野的攻击,终于瘫痪似地,躺在府台大人臂弯里,被宽衣解带,抱上卧床,共赴阳台!
  府台大人正要一鼓作气,英勇抢攻,佳人把住最后一关,私不忘公的道:“别急色,煮熟的鸭子飞不了的,我有事要问你。”
  “在这个节骨眼,真扫兴!小心肝,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吧?”
  “你不是说过,派我‘长使’之官,专管烟、花、酒、赌,加上镖局税银的催讨征收吗?怎么久久不作决定?”
  “那只是说笑,怎可当真。”府台大人笑道:“真若派‘长使’之官,岂不有欺君之罪。”
  “何为欺君之罪?”
  “长使之官,乃沿之冯昭仪故事,说你也不懂。总括一句把烟、花、酒、赌、镖局等特种税捐,交由‘御用行馆’代策代行,以报靴兄弟的知遇之恩,该行了吧?”
  “一言为定!”她却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他咬牙忍了。
  “驷马难追。”他脱口而出,未思后果。
  “那你就放马过来吧?”她比他更饥渴!
  “得令!”双双披挂上阵!
  “……”
  窗外“哗啦”一声,大概是看台失修崩了。
  是那个缺德鬼,在这紧要节骨眼,惊折好事,没屁眼。
  府台大人惊叱:“是谁?”
  警卫闻警纷纷赶到,大喊捉贼!
  但那有半个贼影,只伪称谎报,猫翻窗狗跳墙。
  野鸳鸯偷情,总是丑闻,宜乎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未便追究了!
  午夜已过,去珞珈山庄的官道上,疾步赶路的,仍是先前那两位反穿皮袄的,除他们再没第三人,这回他俩奔的反方向,想必是回程。
  两人在道旁“高升茶楼”门前停住了,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向前叩门。
  门启处,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两位辛苦了,快快请进!”
  两人边跨步入门,边道:“老爷子还没睡?”吱呀声中,门扉合上了,以下话声关进门里去了。
  瑶池玉女冯亚男也没睡,在客堂等候消息,迎上道:“贤昆仲辛苦了,快进堂屋里暖暖。”
  “谢姑娘!”两人落坐的同时,不约而同多看了瑶池玉女冯亚男几眼,因为平时冯亚男在店中都是扮成老太婆,两人想不到她的真面目,竟是美艳如花,豆蔻年华呢!
  瑶池玉女冯亚男亲自为两人沏上香茗,两兄弟真受宠若惊!
  回复使命,年长的兄长道:“回禀两位,千面狐狸孟娇娇,确确实实是雌伏在‘御用行馆’,无疑笑面虎春面善是妇唱夫随了。”
  秦岭寿星翁赵不老道:“春面善必然是妇唱夫随的,至于千面狐狸孟娇娇雌伏‘御用行馆’一节,两位此行想必已查到确证据了?”
  长兄道:“不错,我们已证实,且亲眼看到千面狐狸的本来面目,且目睹此淫娃私通府台大人的一幕好戏。”
  于是从“御用行馆”跟踪银马车,偷进府台衙门,潜伏府台卧室窗外,舐湿纸窗,偷窥各节,一一详说一遍。
  两兄弟追述的不厌其详,讲到春色无边处,连老寿星赵不老也暗里兴奋不已,冯亚男更是绯红上颊,心跳难忍。
  听完两兄弟的口述,赵不老感叹的道:“一粒老鼠屎,捣毁一锅粥,仁义大哥周若愚门下,怎会有这种害群之马的败类!”
  略顿,吩咐两兄弟道:“两位辛苦了,时已深夜,回房歇着吧!”
  两兄弟应声“是”辞出。
  赵不老与冯亚男继续推敲讨论。
  “龙生九子,良莠不齐,何况只是结拜弟兄。”冯亚男代为辩护的道:“只是周大侠太过仁厚,能否听信,大成问题。”
  赵不老道:“根据他两兄弟耳闻目睹加以推断,笑面虎春面善夫妇在‘御用行馆’的身份,必是居高位的重要头目之一,再加上官家庇护,就如虎添翼,如不及时铲除之,让其坐大,后患堪忧!”
  冯亚男道:“我们得赶紧将这消息告知周大侠,他有责任大义灭亲,清理门户。”
  赵不老摇摇头道:“恕老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怀疑周大侠必有什么把柄落在笑面虎春面善手中,否则,他不可能如此放纵他,还心甘情愿代他受过。”
  冯亚男轻叹一声道:“还有,周大侠若没有特别原因,怎会将‘情剑’交给那个臭娘们保管?”
  赵不老道:“兔子不吃窝边草,何况周大侠又是仁义道德君子,苟且之事,绝不会,要就是家贼难防,给偷了。”
  赵不老道:“最好还是冯姑娘跑一趟,由你劝说,功效较大。”
  冯亚男绯红上颊,道:“老哥哥,你……”
  赵不老道:“老哥哥决无取笑之意,全然言出肺腑,老哥哥敢断言,你跟周大侠已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不过,有机会的话,应该多接近接近,但愿能看到你们早结连理,写此一章武林佳话。”
  冯亚男银铃一笑道:“这要看老哥哥你的呀!”
  赵不老有些丈二金刚,道:“你是说……”
  冯亚男再度扪鼻笑道:“就等你做月下老人把红线牵呀!”
  赵不老一本正经道:“只要你首肯,老哥哥义不容辞。”
  冯亚男花容一沉道:“老哥哥别担心,小妹早就有了心上人了。”
  赵不老一怔,道:“谁?”
  冯亚男道:“远在天边。”
  赵不老“啊”一声道:“原来是老哥哥错担了心,远在天边,自然不知道。”
  冯亚男道:“但,远虽是天边,而近却在眼前。”
  赵不老这才会过意来,脸一热,道:“你胡说些什么?”
  冯亚男道:“一点也没胡说,老少配,不也同样写下一章武林佳话吗?”
  赵不老气的直吹胡子,道:“算我关错了心,多管闲事,我困了,想歇着,明天见。”
  冯亚男喊住道:“老哥哥,对不起,能再聊聊?”
  赵不老止步回坐:“有话请讲。”
  冯亚男道:“老哥哥还记得,那次臭娘们孟娇娇说,她跟他有不寻常的关系这码子事吗?”
  赵不老初未曾过意来,问道:“她跟他?哪个他呀?”
  冯亚男气愤的道:“还会有别个!孟娇娇跟周若愚呀!”
  赵不老道:“别听孟娇娇血口喷人,周若愚是仁义君子,决不会做出乱伦之事。”
  冯亚男斩钉截铁的道:“在此事真相未白前,别的免谈。”
  赵不老感叹的道:“年轻的姑娘家,都像一朵带刺的玫瑰,欢喜使使小性子,你说免谈就免谈吧!”
  冯亚男使完性子这才赔不是道:“对不起!老哥哥,您生气了。”
  赵不老一笑道:“怎会,怎会!”
  赵不老道:“你终于想通了!”
  冯亚男首肯道:“还是照老哥哥的意思,明日由我去趟龟山。”
  相视而笑,互道晚安!
  武汉三镇,系因地处华中水陆交通枢纽,省会所在,且商业鼎盛,人物荟萃,又系兵家必争之地,故而名扬中外,妇孺皆知。
  所谓三镇,武昌、汉口、汉阳是也,“珞珈山庄”筑于武昌近郊的珞珈山。搬迁后的“珞珈山庄”,被弃置在汉阳龟山之麓,依陋就简,使用基地,是向汉阳“归元寺”租借的寺产。
  “珞珈山庄”初搬迁龟山之麓时,场面还算过得去,大家都寄望于义薄云天周若愚的重振声威。但数月溜走,不见有何创兴,甚至温饱二字都成了问题。生活是现实的,忠贞当不得饭吃,庄众不得不挥泪告别,自谋生路。
  如今的“珞珈山庄”,满目疮痍,一派树倒猢狲散的凄凉景象!
  近几月,除了因练“达摩真经”走火入魔,前来找麻烦的朋友外,可说是门可罗雀,没人上门。
  今天一大早,却来了一位女客,这位女客大概是迷失方向,在庄前转来转去,一直寻不到庄门。
  女客不得其门入,大急,高声呐喊道:“周大侠!周大侠!我是冯亚男,大概陷入你们的布阵中了,怎样也走不进来,快派人引路,我要见你有要事奉告呀!”
  “是冯姑娘,真对不起,我这就亲自来迎接你进庄。”
  冯亚男听出是义薄云天周若愚的声音,她本渴望能马上见到他,却又谦虚道:“怎敢劳动你的大驾,随便派一位谙阵法的带路就行了。”
  “姑娘说那里话,贵客驾临,怎可怠慢……”
  两相对话间,双方已当了面。
  “久闻你的阵法高明,今天总算亲身经历到了。”
  “雕虫小技,不值识者一笑。”周若愚谦虚以对。
  冯亚男伸出一双纤纤玉手道:“对像我这样的门外汉,可是寸步难行,你带我吧!”
  男女本应授受不亲,姑娘家都不避嫌,他男子汉怎可推拒,遂也伸手相携,暗运内力带动冯亚男的身形,免除口诀现学麻烦。
  进到客堂,冯亚男吃惊置身处,是不折不扣的家徒四壁,这与赫赫威名义薄云天周若愚周大侠的身份,实不相称。
  落座老半天,也不见个小童或仆役奉茶,这真是英雄末路,境遇悲凄!
  周若愚正要为冯亚男沏茶,冯亚男抢过茶具道:“我自己来。”
  周若愚神情尴尬的道:“为了生活,庄丁们都去打工了,招待不周,还请原谅!”
  “打工!”冯亚男甚感诧异的道:“难道你们生活都成问题?”
  周若愚道:“前些时为了赈灾,变卖一空,既不能偷,又不能盗,只有打工,怎么,血汗钱,有何不对?”
  “对,对,你清高!”冯亚男叹道:“世态炎凉,要生活在这只重权势财富的环境中,你会被人遗忘,甚或鄙视的。”
  “但求心安理得,仰不愧,俯不怍,别的就不足计较了。”
  “你现在还有多少人手?”
  “是我主动遣散大家,各谋生计,除了老二、老三、老五,以及从小跟我一块生活长大的几位老弟兄,别无人手了。”
  “那你将如何应付岁尾你准备帖约的武林大会呢?”
  “有何不可?”
  “你生为武林中人,难道不懂武林中人的习性?”
  “你指的是比武论高强?”
  “难道不是?”
  “不能一概而论,武林也有公理的一面。”
  “公理是要用拳头做后盾的。”
  “人家打我左脸,我会给右脸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委屈你自己?”
  “我把黄山宝藏处理失当,所以我得忍受磨折,以待罪之身,求得武林同道的谅解。”
  “你以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能打动对方?”
  “不,我只知责己,从无责人之意。”
  冯亚男没奈何,苦笑了笑道:“我们且不谈这些,我来是向你报告一个讯息。”
  “谢谢你,不知是那方面的讯息?”
  “自然是与你有关连。”
  “愿聆其详。”
  “你的结拜兄弟,可有个雅号笑面虎春面善的?”
  “有,有,他排行第九,他怎样了?”
  “笑面虎春面善的老婆,可是余杭之妖、千面狐狸孟娇娇?”
  “姑娘跟他二人有何过节?”周若愚不悦的问。
  “我这样称呼他们,你不快是吧?”
  “只是觉得脸面无光,惭愧!”
  “父母都难保子孙贤,你为什么要背这不该背的重担呢?”
  “每个人对人生的看法都不同,九弟春面善一向重财货,他有他的人生道路,我以长兄不能照顾弱弟,还有什么好说的。”
  “听你口气,你似已知晓令九弟夫妇,现在在作些什么?”
  摇摇头,若愚道:“一概不知,姑娘听到些什么?”
  “他们现在大发了,和府台大人关系拉得很近,近到……我想我还是不说的好。”
  “我倒很想知道他夫妇的一些近况。”
  “令弟妹以银马车代步,可想而知,财势不小。”
  “但愿他们真得到快乐,我就放心。”
  “你也不问问,他们的财与势,是怎样得来的?”
  “这……”周若愚无以为对,半天答不上话。
  冯亚男也不愿揭人之短,落个拨弄是非丑名,改变初衷道:“子不教父之过,盟兄不督导盟弟,也难逃疏忽之过,我只告诉你,现下春面善夫妇是‘御用行馆’重要份子,或许是元凶,也未可知。你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让其坐大,小而为害地方,大而造孽武林江湖。”
  “前些日子,敝五弟吴奇伟,曾瞒着我去过‘御用行馆’,后经我再三追问,才吐出真情,据他说,九弟春面善夫妇并不在“御用行馆”呀!”
  “五爷可曾告诉你,他曾落进他们的手中,是被释出的。”
  “敝五弟曾提到,但这很寻常呀!他同‘御用行馆’并无宿怨,所以释之使去,这很是平常,没什么可疑的。”
  “你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五爷窥探‘御用行馆’不少秘密,他会那么轻易放他走,这其中必是有大力之人庇护,否则五爷必死无疑。”
  “姑娘讲的也是有道理,然则那庇护之人又是谁呢?”
  “可能就是令九弟春面善夫妇。”
  “如真是敝九弟夫妇所释,那就足以表示手足情深,应予夸赞。”
  冯亚男冷笑道:“什么手足情深,只是一点良知未灭而已。小妹着重的不是五爷脱险一事,而是着重‘御用行馆’这一邪恶组织,若让其坐大,其为害地方与江湖武林,必是至深且巨。”
  “姑娘的意思是要我……”
  “要你做几件事,以表明心迹。”
  “姑娘为我付出太多,为你做几件事,义不容辞,不过所谓的表明心迹,不知意何所指?”
  “我承认,在某方面,女人的心田是狭窄的,让我直说了吧,你为什么将‘情剑’交给孟娇娇保管?”
  “这……”
  “这回没话说了吧?”
  “简单告诉你吧,真的‘情剑’仍在我处。”
  “她曾还给你,我不相信。”
  “姑娘请稍待,我这就取来给姑娘验明。”
  周若愚果然进到内间,取来千石神兵“圣剑”与“情剑”,交给冯亚男过目查验。
  “圣间”“情剑”仍千古神兵,形态也很特别,冯亚男虽然只是前次与黄山探宝众豪雄,在珞珈山旧“珞珈山庄”见过一次,但印象犹新,果然就是此刻周若愚交出教她查验的这对。
  冯亚男不由暗忖:难道千面狐狸又还回了?不,不可能,春面善这对狗男女贪得无厌,到了手的神兵利器,决无送还的道理。然则,眼面前这柄“情剑”又是那来的呢?
  她暗忖至此,质疑道:“你有两柄‘情剑’?”
  “如有两柄,又焉能称得千古神兵。”
  “是孟娇娇送还给你的?”
  “非也。”
  “那是怎样失而复得的。”
  “有道是家丑不外传,姑娘亦无知道的必要。”
  “好个家丑不外传,难怪孟娇娇说她和你……”
  “姑娘怎不说下去?”
  “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但我心中却又妒忌的很。”
  “姑娘,那还是你信心的基石不稳。”
  “对你,我眼睛里揉不进一粒沙子。”冯亚男话出口,羞怯地将脸转向一边。
  “我很感激,但……”咽住没往下说。
  “怎不说下去?”冯亚男紧追一问。
  “请原谅我的处境,我必须将全部精力,贯注在岁尾帖约的武林大会上。”
  “这点不用你解释,我跟秦岭寿星翁赵不老的留下,还不是为了路见不平,想稍尽绵薄。”
  “我感激,但,委屈两位,我心难安。”
  “江湖讲的是义气,为朋友两肋可插刀,何况我……”冯亚男有些羞怯,把话咽住。
  周若愚被感动地慨叹道:“我周若愚何德何能,蒙姑娘错爱。”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啊!我知道。”
  “姑娘知道!知道什么?”
  “因为你的心目中,根本没有我。”
  “恰恰相反,因为我心目中有太多的你,也为你想的太多。”
  “那你为什么不对我表示。”姑娘家讲这话,似乎大胆了些,也许江湖男女,不同世俗,敢作敢为,不善忸怩作态。
  “你不觉我们的年龄差距太大?”
  “我不介意。”
  “我已是穷无立锥。”
  “我知道。”
  “岁尾武林大会,吉凶祸福,未定之天。”
  “桃园结义,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何况比翼连理。”
  周若愚感叹道:“我总觉我不应拖累你。”
  冯亚男被感染地也轻叹了一声,道:“江湖传言,御用行馆仍是你义薄云天周若愚的珞珈山庄,一而二,二而一,暗中主持的人还是你,你要设法澄清,否则,御用行馆的恶行,全记在你的名下。”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何畏之有。”
  “你也不制止盟弟春面善的恶行?”
  “在拿不出具体罪证前,不宜有所举动;传言、猜测,是不足取信的。且人各有志,九弟重财货,在这世态炎凉的社会里,只要他不害别人爱财取之有道,也莫可厚非。”
  “春面善勾结官方,榨取民脂民膏,难道也对。”
  “今日社会,就是个趋炎附势的社会,敝九弟如真的那样,在他和一般人的看法,未常不可谓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见御用行馆终日车水马龙,迎逢者趋之若蝇!被人羡慕么?”
  “难道令九弟妹私……”私通之事,讲出太难听,是以冯亚男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随即改口道:“私入府台衙门,也谓为识时务?”
  周若愚脸一沉,道:“想不到这类话也会由你的口中讲出,不觉有失身份?”
  冯亚男被指责的脸红,道:“只是对你说说罢了,也不会传开。”
  “我常自勉,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亲朋应劝善规过,隐恶扬善。”
  “别唠叨,你这是指冬瓜骂葫芦,真是好心没好报。”
  周若愚见冯亚男有些着恼,遂安抚道:“你的好心,我感激,但,我难,我能说什么?”
  其时,庄丁捧着茶点香茗进来,尾后而行的是草上飞吴奇伟。
  吴奇伟今日更着的是文士装束,分外显得潇洒。他向冯亚男一抱拳道:“冯姑娘好!这早就过江来了?”
  冯亚男欠身还礼道:“顺道走访,打扰打扰!”
  吴奇伟道:“姑娘说哪里话来,请都请不到,何言打扰两字?”
  转对周若愚道:“大哥,又该是你练功的时候了。”
  周若愚轻应一声:“知道了。”
  冯亚男适时立起告辞道:“我也该回店了。”
  周若愚留客道:“时候尚早,请用些茶点再走。”
  吴奇伟忙殷勤倒茶奉点,连说请用这请用那。
  情意难却,冯亚男意思意思,这才辞出。
  两兄弟恭送至庄外。
  周若愚突然灵机一动,吩咐老五吴奇伟道:“五弟,你不是要去武昌府么?你就顺道送冯姑娘一程。”
  “不用了……我。”冯亚男谢辞。
  吴奇伟截口道:“姑娘不必推辞,其实我也正要去你们高升茶楼,拜候秦岭寿星翁赵不老前辈。”
  冯亚男心中暗道:讨厌!口中却道:“那就随五爷的便好哪!”
  周若愚望着两人去远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世间事就是这么巧安排,一边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边是流水有情,落花无意!经此变故,我已是万念俱灰!但愿他们能有成为美眷的一天才好。”
  ×    ×    ×
  嵩山少室北麓,大雪纷飞,雪深盈尺,这日清晨,有位身着文士装,头戴雪笠中年文士,身后跟随一名身背宝剑和药箱的童子,疾疾登向少林寺方向而行。
  文士边行边吩咐道:“剑童,咱们已快到地头了,少时如有人与你打话,你就装做聋哑,一问三不知。”
  剑童恭声道:“是,馆主,弟子知道了。”
  “记住,本馆主现在的身份是‘御用行馆’总巡使,在回馆前,不得再以馆主相称。
  “是,馆主……”
  “现在就改口。”
  “是,总巡使。”剑童补充道:“你这顾虑是多余的,弟子既已装做聋哑,改不改口,不都是一样。”
  “非也,本总巡使说的是回馆前,在私下无人时,就不用装聋作哑了。”
  “既然私下无人时,那何用改变称呼。”
  “蠢才!不用你管,教你怎样就怎样,本座自有道理。”
  “是,是,馆……”剑童忙更正道:“是!总巡使!”
  少林乃武林重地,除了会期,任由善男信女朝拜外,余时戒备森严,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文士与剑童甫抵下院,即闻喝阻声:“什么人?”
  闻声止步,文士扬声道:“叩山的!”
  声落继续前行,奔向下院。在沙弥小僧前导下,进到下院客堂。签房中走出一灰袍老僧,合什垂询道:“大雪寒冬,施主驾临,必有重要之事。敢问……”
  文士掏出拜贴,交与老僧道:“拜帖上写的很清楚,请老师傅过目通传。”
  老僧接过一看,沉吟有顷道:“老衲奉劝施主还是回驾的好,免得自讨没趣。”
  剑童闻言有些按捺不住,正要发火。文士及时用目示意阻止之,故装笑脸道:“本座不懂老师傅话中含意。”
  老僧沉脸道:“俗话说得好,一个人的善恶好坏,要盖棺才能定论,现在的周若愚,已不再是被同道所尊敬的义薄云天。”
  文士道:“本座是御用行馆总巡使,拜帖写的明白。”
  “谁个不知,那个不晓,御用行馆就是珞珈山庄,一而二,二而一。”老僧顶撞的道。
  文士道:“据本座所知,御用行馆只是仍沿用珞珈山庄之名,这是因为御用行馆设立不久,恐不为江湖武林所知晓之故。”
  “施主之言,令我糊涂。”
  “老师傅没有知道太多的必要,请回答本座一问。”
  “请问。”
  “宝寺有否演练‘达摩真经’?
  “达摩是本寺始祖,始祖传下的武学真经,正是本寺遵奉的经典,施主问这话,岂不多余。”
  “本座指的是来自珞珈山庄的‘达摩真经抄本’。”
  “这……”
  “少林也用不着闭关自守,不必以演练外来的达摩真经,怕被外人笑话,更不可讳疾忌医,让走火入魔的人,白白送掉性命。”
  “老衲也不讳言,本寺是有不少僧侣,因演练达摩真经抄本武学而走火入魔,为了大门派的面子问题,只好密而不宣,这也是本寺恨透周若愚的最大原因。”
  “本座此来,全为了替宝寺诊治走火入魔,去此大患的。”
  “这么说,施主跟周若愚不是一伙的?”
  “老话一句,老师傅没有知道太多的必要,通传不通传在你,本座言尽于此。”
  人命关天,老僧前倨后恭道:“请施主稍坐片刻,老衲这就通传去。”
  随吩咐小沙弥道:“奉茶、备餐,好好侍候!”
  饥则甘,在这严冬饥寒交迫的当口,素斋也是美好的,主仆俩也就饱餐一顿。
  餐罢,在一黄袍僧者前导下,去到上院,被接待在方丈室。
  武林中人,能被接待在少林方丈室,这是难得的殊荣!
  但出面接待的不是方丈,而是“悟净长老”,保留必要尊严。
  分宾主落坐奉茗后,悟净长老道:“据报,施主自承能治‘达摩真经抄本’走火入魔绝症,可属实在。”
  “一言九鼎,言出必行。”
  “请教施主是那位神医?”
  “在下并非神医,秘方得自仁义大哥周若愚亲授。”
  “施主拜帖款落御用行馆总巡使,职位不低,口称周若愚为仁义大哥,想来你们的关系,定不平凡。”
  “长老想必已看出,在下并非本来面目,凡有关身份等问题,歉难奉告。”
  “如此说来,教老衲怎信得过施主对走火入魔,能够妙手回春?”
  “除了独门解药,走火入魔,无药可救,在下何必要毒死那必死之人,替自己找麻烦?”
  “那是说,施主并非神医,凭着独门解药?”
  “正是此意。”
  “如果老衲猜的不错,施主这一善行,不会无条件吧?”
  “长老猜对了,有一个条件,不过,并不难,对宝寺轻而易举。”
  “老衲洗耳恭听。”
  “仁义大哥可能定在年底,帖约武林大会,对‘圣剑’‘情剑’、‘真本达摩真经’、‘六宝珠’,要向武林江湖作交代。”
  “老衲不信周若愚能自圆其说,顺利过关。施主是要本门弃权放他一马?”
  “非也。”
  悟净长老闻言一怔,似乎大出他意料之外,道:“施主的意思是?”
  “事情很简单,请贵少林派放弃与本馆争夺圣剑。”
  “施主是要本派弃权,不与御用行馆争夺圣剑?”
  “正是此意。”
  “贵馆保得住别门别派,都不与贵馆争夺圣剑?”
  “本馆自有安排,不劳长老费心。”
  悟净长老几经思考,终于作了决定,道:“出家人本应摒除七情六欲,视四大皆空,施主之请,老衲代表掌门人应许了。”
  文士欣然道:“谢长老,不过……”
  “不过什么?”
  “届时仍希望贵派能与会。”
  “那是自然,万一敝掌门不能分身,老衲一定到会。”
  “谢长老。”
  “祛除走火入魔之事?”
  “这就开始,按病情处方,扫数祛除。”
  于是辟静室,以为患者祛病之所。
  正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不两日功夫,所有少林门下因演练达摩真经走火入魔者,均经服用文士特制之膏丹丸散,宣告痊愈。
  魔病虽愈,但所练武功却半途而废,特也可惜。
  凡练武之人,视武功如生命,像达摩真经所载绝学,更是珍惜。
  御用行馆这位“总巡使”,投其多好,暗示被医好这批走火入魔少林门下,如欲精究未竟之功,切勿私下自练,免蹈覆辙,只要他们信任得过他总巡使,他愿与诸人共究互研,以达高峰。
  这也就是变相要这批人投在他御用行馆门下,为其效力。
  “总巡使”少林之行,除去“圣剑”竞争劲敌,又争取部份效命高手,在谋略上,他是成功的。
  ×    ×    ×
  在湖北均县城南一家客栈里,投宿了五位文士,五人一律青衫文士帽,各带了一名剑童,也各携带药箱一口,五文士若不细辨,很难看出张三、李四、王五、赵六。
  御用行馆馆主,在少林谦称总巡使命名的那位及剑童,也是其中之一。
  文士、剑童分坐两桌进餐。
  这家客栈,似是被他们包下的,不见别的客人,也许是年终岁尾,商旅都回家团聚,生意清淡,今日巧合未接到别的客人之故。
  屏退了店伙,“馆主”打开话匣:“诸位这趟辛苦了,不知任务是否圆满达成,巡使一号,先作简报。”
  巡使一号应声是,道:“属下奉派去峨嵋,虽然路途比较遥远,但工作很顺利,费时不多,仅三人走火入魔,按照馆主的指示,都一一治愈……”
  馆主截道:“对症下药,自然药到病除,主要的是峨嵋派,有否应许在岁尾周若愚帖约的武林会上,不与本馆竞争那柄‘圣剑’?”
  巡使一号道:“应是应许了,不过……”
  馆主道:“不过什么?”
  巡使一号道:“他们怀疑这都是周若愚弄的花招。”
  馆主满意一笑道:“快说,峨嵋的人是怎样的看法?”
  巡使一号道:“他们一直以为御用行馆跟珞珈山庄是……”
  “是什么?快说下去呀!”
  “属下不敢直言,怕冲撞了馆主。”
  “但说无妨,本座不责怪你就是。”
  “谢馆主!”巡使一号这才直说道:“他们以为御用行馆跟珞珈山庄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周若愚假赈灾之名,鲸吞了黄山藏金藏宝,现在又要耍花招想占有宝刃神兵……”
  馆主得意忘形,击掌大乐道:“好极!好极!”
  在坐的几位巡使,都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巡使一号诧道:“他们没有把本馆看在眼里,馆主一点也不生气?”
  “嗯,嗯,我自然生气,生气。……所以本座一心一意,要壮大我们御用行馆,甚至不择手段。”
  巡使一号道:“他们还说……”
  “还说什么?”
  “达摩真经抄本残缺不全,也是周若愚耍的花招。”
  “你怎样回答他们?”
  “属下照馆主的吩咐,辩说周若愚与本馆无关,他耍什么花招,本馆一概不知,但,听的人却报以冷笑。”
  “他们因何报以冷笑?”
  “他们说我前言不复后语。”
  “你说了什么?”
  “属下曾说,诊治走火入魔的单方,得自周若愚。”
  “于是他们推断御用行馆不可能与周若愚无瓜葛,进而疑心本馆主就是周若愚,是也不是?”
  “他们正是此意。”
  馆主满意的一笑,道:“只要他们已承诺不与本馆竞夺‘圣剑’,别的就不去管它了。”
  略顿,转注巡使二号道:“该轮到你了?”
  巡使二号道:“属下是奉命去黄山,属下惭愧,没达成使命,愿领责罚。”
  馆主肃容道:“你的未达成使命,乃意料中事,本馆主不责怪你,但经过情形,也要详陈,以供参考。”
  巡使二号道:“黄山派上下都十分气恼,他们异口同声,认为黄山是他们的辖区,珞珈山庄的人,取走了黄山藏宝就是侵犯了他们的权益,且那批参与黄山掘宝的牛鬼蛇神,内情知道的比谁都清楚,他们虽然去过珞珈山庄找过周若愚未获结果,但无日不心存报复,这一伙牛鬼蛇神,现已与黄山派结合在一起,准备卷土重来……”
  “好消息!好消息!”馆主欣喜地截道:“这岂不等于帮了我御用行馆的大忙。”
  巡使二号肯定的道:“不,黄山派跟那批牛鬼蛇神的看法,也认为御用行馆与珞珈山庄是一家子,也被列入他们报复的对象。”
  “那敢情好。”馆主道:“到时只要我们正面与珞珈山庄为敌,因为‘圣剑’的竞夺,必与珞珈山庄为敌。那他们错误的看法,必不攻自破。不过,此刻他们这种错误的看法,对我们大大有利,是我们所企盼的。”
  几位巡使对馆主这番解说,并不十分明了,仅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巡使二号继道:“他们对于前次周若愚的辩辞,疑信参半,要使真相大白,他们说必须找出一个重要的关系人……”
  馆主一怔,道:“他们有没有指出,这位重要的关系人是谁?”
  巡使二号肯定地道:“笑面虎春面善。”
  馆主哈哈一笑,但属假笑,如果去掉他面上的面具,一定能看出,是皮笑肉不笑的一种笑,他道:“世界上已再找不出笑面虎春面善这号人物了。”
  巡使三号插一问道:“你是说笑面虎春面善已不在人世了?”
  馆主怒道:“胡说,你根本不知内情,插什么嘴。”
  巡使三号战栗的道:“是!是!属下该死,属下多事!”
  馆主感叹道:“本馆主与春面善有过一面之缘,此人并不像道中朋友所形容的那么坏,惟利是图,六亲不认,他有一种与人不同的抱负。”
  巡使二号接口道:“能得馆主器重,想必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馆主颔首道:“见仁见智,各有不同,那位春兄看透人情冷暖,认为一切事业,无一不奠基在财富上。”
  巡使三号脱口道:“那他应该改行。”
  馆主不悦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巡使三号道:“我等行侠仗义之人;个个视钱财为身外之物,他重财轻义与行侠仗义背道而驰,所以属下认为他应改行。”
  馆主道:“你很会说官话,但不切实际,依本馆主看,行侠仗义,只是一句美丽的谎言,凡是浪迹江湖的,十之八九,都不能自食其力,对全民言,全是些寄生虫,无业游民而已。”
  在坐几位巡使同声愤慨道:“馆主!你……”
  馆主冷笑道:“怎么?本馆主说错了?”
  巡使二号代表回话,道:“属下等不敢,属下等是食禄忠职,没白拿。”
  馆主道:“对极,但大家向我拿,我向谁拿,如果我不看重钱财,我拿什么给大家?”
  巡使三号接口道:“从来创业维艰,我等也深深了解馆主的困难,不过……”
  馆主道:“怎不说下去?”
  巡使二号道:“怕是忠言逆耳。”
  馆主道:“尽管直说,本馆主不怪罪就是。”
  巡使二号道:“馆主雄才大略,难免不惹同道妒忌,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请馆主三思。”
  “唉!”馆主轻叹一声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时不我与,我必须在最短期间,壮大御用行馆,要在岁尾周若愚帖约的武林会上,脱颖而出,领袖群雄,夺得千古神兵‘圣剑’,所以就操之过急一点。”
  巡使三号接口道:“古有名训,欲速则不达。”
  馆主怒叱道:“你不说话,没人说你是哑巴,尽在泼冷水,教人生气!”
  沉默一阵,馆主指名道:“巡使三号,昆仑的情形怎样?”
  巡使三号道:“享我以闭门羹,说了一句淡话。”
  馆主道:“什么淡话?”
  巡使三号道:“传下他们掌门的话说:不劳费心,告知周若愚,咱们岁尾见。”
  馆主道:“总算你还不虚此行。”
  巡使三号道:“您不责怪我?”
  馆主道:“能获知昆仑山也认定御用行馆仍是周若愚主使,这就是本馆主一大胜利,故而不责怪你了。”
  巡使三号喜道:“谢馆主!”
  馆主目注巡使四号道:“点苍派怎样?”
  巡使四号道:“点苍远在云南,对于黄山宝藏之争,未加闻问,他们连咱们御用行馆是干什么的,一点也不知道,属下等于白跑了一趟。”
  馆主道:“点苍有没有表示要参与‘圣剑’之争?”
  巡使四号道:“点苍没提,属下也就无从……”
  馆主冷哼一声道:“你是真箇白跑一趟,浪费金钱与时间。”
  这段话讲的很重,巡使四号显然有些挂不住,若不是戴有面具,面色一定很难看。
  席中空气分外窒息,良久,馆主垂询道:“本馆独门暗器,几位都有带在身旁?”
  四位巡使同应道:“全都带齐。”
  “那就好!”馆主边说边掏出一张地理图,平铺在桌上,指点道:“这是一张‘武当’地形图,通道、道观位置,以及明桩暗卡分布等,都有详细记载,几位都要牢记在心。”
  四位巡使都俯下身,细阅、强记。
  馆主指着地形图讲解道:“武当派在武林的声望,仅次于少林,是本馆必须拉拢的一大门派,唯用拉拢的可用之法,仍是祛毒该派因演练达摩真经走火入魔道友,大家记住,利害关系是最现实可靠的……”
  馆主这番高论,几位巡使并不苟且,唯因寄人篱下,不得不唯唯诺诺。
  馆主继道:“武当与珞珈近在毗邻,彼此最易了解,本馆的一举一动,无一不落在武当眼底,要想争取他,实非易事,本馆主决定亲自出马,一闯龙潭虎穴……”
  巡使二号道:“我等愿为馆主担此风险,馆主千金之体,宜乎珍惜,不可造次。”
  馆主道:“有你这几句关切之言,余心甚慰,关系重大,必需本馆主亲自出马,几位也不会闲着,负责接应。”
  略顿,指着地理图道:“我今由此道进入,公开拜山,谅无差错,诸位不必为本馆主的安全担忧,希望能说服他们,不与本馆争夺“圣剑”,不然的话,就得见机行事了。”
  巡使二号插言道:“属下等将怎样和馆主确保联系?”
  馆主道:“本馆主已有周详安排。”
  说至此,又自袖中取出一纸卷,摊平在桌上,道:“这是行动计划,分几种情况个案处理,各种联络方法,也记载甚详,你且慎藏之。”
  将行动计划,交到巡使二号手中,继道:“接应工作,由你负责,巡使一、三、四号协助之。”
  几位巡使同声应道:“我等遵命!”
  安排既定,于是行动起来……
  ×    ×    ×
  武当上清观,是武当派总坛所在地,观宇壮严肃穆。究是道教圣地,气派宏伟,不同凡响。
  这日,观前广场,群道聚集,向着燃烧着的熊熊烈火顶礼膜拜。
  熊熊烈火中,发出嚎叫凄厉的求生挣扎声,此起彼落,听声音,至少有三五人之数。
  是谁这等残忍,将人活活烧死!
  在庄严的武当上清观,显然是道士们干的。
  是他们触犯门规的自己人?抑是俘虏的敌人?
  都不是,是因演练达摩真经,走火入魔,无可救药者!
  笑面虎夫妇一念之差,撕下达摩真经几处关键,因而害的不少人走火入魔,真是罪孽深重。
  其狠毒不只此,还存心嫁祸给义薄云天周若愚,真算得狼心狗肺,不是人!
  火熄,接着是捡骨灰。
  骨灰分装五罐,罐上附贴名条,竟是赫赫名位甚高的三位护法、两位堂主。
  无疑,武当这份仇恨,记在义薄云天周若愚的名下了。
  武当掌门玄天道长传下令谕:今后任何人不准再演练“达摩真经”,违者,重则火化,轻则逐出门墙,并速聘名医,医治受害较轻的十几人,上下人等不得将此丑事宣扬出去,违者重责不贷。
  正在这时,门下传禀,有善医走火入魔之人求见。
  掌门玄天道长一怔,诘道:“这倒巧得很,还有专医走火入魔的郎中,有问明来路?”
  “弟子问过,是来自珞珈山御用行馆。”
  掌门人玄天道长冷哼一声道:“又是周若愚耍的花招,可恶!”
  一顿问道:“可有拜帖。”
  “拜帖在此。”通传者边说边呈上。
  玄天道长看过拜帖,冷哼道:“什么总巡使,什么无名氏,藏头露尾名不见经传的无赖,把他撵走。”
  通传者应道:“遵命!”
  旁边一老道阻止道:“且慢。”
  玄天道长道:“师叔因何阻拦?”
  老道道:“来人敢于在拜帖上夸口,包医走火入魔,必不简单,何妨以礼相待,看其施诊结果,再定发落之方,请掌门人裁夺。”
  玄天道长道:“师叔考虑的极是。”
  于是宣布道:“传谕礼宾主事,以佳宾礼接待。
  ………………
  分宾主落坐,开门见山,提出问题。
  总巡使照旧以不竞夺“圣剑”为条件,负责诊治走火入魔诸人。
  玄天道长一口应许道:“无问题,本观决不向你御用行馆竞夺圣剑。”
  出乎总巡使意料之外的顺利,他也就毫不保留地替十几位走火入魔武当门下祛除魔火。
  但总巡使也照样留了一手,嘱咐被祛除魔火诸人,如欲精究未竟之功,可到御用行馆精究。
  总巡使正欣喜大功告成,减少一竞夺圣剑强敌。掌门人玄天道长却着人搬来五罐骨灰。
  这五罐骨灰,正是因演练达摩真经走火魔无法可治,被活活火葬的五位高道。
  摆在面前,掌门人玄天道长面色一沉道:“阁下提出的条件,贫道一口应许,眼面前这五罐骨灰,都是因演练达摩真经走火入魔送终的,人命关天,请施主也给本观一个交代。”
  总巡使道:“这事与本座何干,掌门人怕是找错对象了。”
  玄天道长哈哈一笑道:“请问总巡使,这笔账应该找谁算?”
  总巡使道:“走火入魔,由练功而起,武功来源,才是线索。”
  玄天道长道:“照总巡使言外之音,要找的对象不是你阁下,而是义薄云天周若愚。”
  总巡使道:“你们爱找谁我管不着,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玄天道长道:“借用台端的一句话,是根据可靠线索,才向台端讨还公道的。”
  总巡使诘道:“掌门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玄天道长道:“病由练武起,请教总巡使,你那丹方从哪里来?”
  总巡使本想如法炮制,说丹方来自周若愚,转念一想:玄天不是简单人物,要小心应付,不可跟周若愚拉近,给他挖根机会,遂改变初衷道:“是敝馆主祖传秘方,别的就无可奉告了。”
  玄天道长蛇随棒上道:“贵馆馆主,想必是位有名人焉?”
  总巡使道:“歉难奉告。”
  玄天道长道:“这就奇了,凡属武林江湖中人,个个梦想扬名立万,是否贵馆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总巡使不悦道:“掌门人说话可要三思,敝馆主只是在等待适当机会,正式将开派立馆之事,昭告天下,要一鸣惊人。”
  玄天道长道:“所以贵馆三等以上人物,全不以真面目对人,故作神秘。”
  “掌门人似对敝馆知道的很清楚?”
  “世无不透风的墙,贵馆的所做所为,实在叫人不敢领教!”
  “掌门人,请别忘了,本馆非普通馆部,是承受皇恩的‘御用行馆’,你不怕触犯欺君之罪?”
  “别唬百姓,贵馆一举一动,都逃不出武林众多耳目,你们不过是勾结官府,买来个御用行馆名义,好狐假虎威,荼毒乡民,为害地方罢了。”
  “掌门人,请不要胡乱入人以罪。”
  “有事实为证。”
  “在下洗耳恭听。”
  “‘在下’‘洗耳恭听’,总巡使,为何前倨后恭?是不是有些心虚?”
  “谦恭乃美德,掌门人何吹毛求疵?”语意双关。
  “好个谦恭乃美德,阁下词锋不输蔺相如,并非本掌门吹毛求疵,本门有几位俗家弟子,饱受贵馆的压榨,所经营的镖局,都接近倒闭困境。……”
  总巡使听到这里,似乎心里有数,忙截道:“是那几家镖局?”
  玄天道长道:“汉口的宝通,四海,武扬,以及武昌的黄鹤,汉阳的扬帆,等五家的总镖头,是本门俗家弟子……”
  总巡使再度截口道:“那容易,包在在下身上,负责向敝馆馆主关说,今后不再有不愉快之事发生就是。”敢情他是使的金蝉脱壳之计,无疑眼面前他是孤掌难鸣。
  玄天道长越说越火,拍案道:“你们御用行馆特也不像话了,不独剥削镖局,连娼、赌之类罪恶钱也要,武林江湖讲的是疏财仗义,像你们这种要钱不要脸的门派,连黑道都不如,简直是下流……”
  是可忍,孰不可忍,总巡使怒截道:“掌门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请尊重你的身份,不可血口喷人,信口开河谩骂!”
  玄天道长也非省油之灯,也许他是藉辞反脸,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教训本掌门!”
  话至此一使眼色,身后四位道人,同欺身上步,宝剑出鞘,将总巡使困在垓心,殿堂之中,顿陈杀伐之气。
  这一着,非总巡使始料所及,按一般常情,必然拔剑相抗,不会束手就擒。可是他手触剑柄,突又缩了回去,并扬声吩咐一旁正与道人交手的剑童道:“剑童,他们的人多,莫作无谓牺牲,放下武器,任由他们怎办好哪!”
  经总巡使这么一奚落,武当的人,倒反不好动手了,两方逐成僵持之势。
  玄天道长冷哼一声道:“总巡使倒是很认时务,只要你主仆听话,安分守己的留下来,等你们主子来谈条件赎人,本派决不伤你主仆毫毛。否则,就是自找苦吃了。”
  总巡使深深了解,行在廊簾下谁敢不低头的道理,一语不发,任由摆布。
  于是被关进一处暗室里。
  早先献计,被掌门称做师叔的老道,指责道:“掌门人,你这一着,似乎霸道了些。”
  玄天道长道:“禀师叔,非是弟子霸道,只是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御用行馆这一组织,根本都是些邪门歪道,没一个好东西,不知师叔有否留意?”
  老道道:“留意什么?”
  玄天道长道:“那位什么总巡使无名氏,不独藏头露尾,脸上还戴有极为精细,甚难辨认的面具,即此一端,即可断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道道:“这点愚师叔不敢苟同,江湖中因为某种不得已原因必须隐藏身份,加戴面具的,倒是可同情原谅的。至少这位总巡使无名氏医好了本门十几位走火入魔的门人,是应当感谢的。”
  玄天道长道:“师叔,您老人家是以你那个时代的人心忖度现代的江湖人,如今已是人心不古了!他为本门医治走火入魔,是为了那柄‘圣剑’,是有条件的。”
  老道道:“就算是有条件,扯平了也就拉倒,何必难为人家?”
  “师叔,您不知道,‘御用行馆’这个新近创立的帮派,歹毒异常,本派很多俗家弟子都受其害,若不借此机会,以人质为交换条件,谈谈清楚,再要处理,就大费手脚了。”
  “说的也对,但有欠光明磊落。”
  “师叔指点的是,但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只是权宜罢了。弟子还另有目的,所以才……”
  “为何吞吞吐吐不说下去?”
  玄天道长移坐靠近他师叔,低声说出了“所以”。
  老道听的直摇头,听完,规劝道:“你以掌门之尊,行事要光明正大,做门下表率,权术之计,只可偶一为之,不可以为常法,你要切记。”
  “弟子遵命!”
  ×    ×    ×
  总巡使无名氏主仆虽被软禁,但身受的仍是贵宾待遇,只是不能离开被指定的起居室。
  总巡使避过监视的人,写好一张小纸条,递给剑童,吩咐道:“避过监视者的耳目,捉出饲在药箱底的信鸽,将纸条缚在脚上,传出讯息至要!”
  “不必了,总巡使。”
  总巡使闻声回头,见一驼背颏下蓄了几根山羊须的道人站立面前。
  此道人来时不带一点声响,可见功力趋上乘。
  总巡使跨步拦住驼背老道去路,扬声传话剑童道:“快放信鸽!”
  驼背老道一笑自坐,道:“屋外布满了弓箭手,何必白白牺牲一只信鸽呢!”
  总巡使一听,冷了半截,怒道:“你们想怎样?”
  驼背老道抬手肃容道:“施主请坐,贫道奉命,特来转达掌门人的令谕的。”
  总巡使只得耐着性子落坐,道:“贵掌门人的令喻,对本座不生效。”
  驼背老道道:“商量商量总可以吧!”
  总巡使道:“这还像话,请说吧!”
  驼背老道道:“刚才因碍于众人之面,掌门人未便将心意相告。”
  总巡使道:“那为什么?”
  驼背老道道:“因为我武当上下,都恨透了御用行馆!”
  总巡使道:“河水不犯井水,何恨之有?”
  驼背老道道:“说旁的是假,利害有冲突是真。刚才不是已提到有关镖局的事么!”
  略顿,道:“贵我两派,近在咫尺,一个槽怎拴得住两头叫驴!利害冲突是无法避免的。”
  总巡使颔首道:“道长的论断,十分中肯。敢问道长怎样称呼?”
  驼背老道道:“贫道道号一清,因为驼背,道中朋友公送一个外号金驼仙。”
  总巡使抱拳道:“原来是武当四仙之首一清道长当面,失敬了。”
  一清道长道:“书归正传,贫道是奉了掌门人之命,洽谈修好之事而来的。”
  “修好!”总巡使不解的道:“修什么好?”
  一清道长道:“自然是‘武当’‘御用行馆’两派修好呀!”
  总巡使疑信参半的道:“是真的呀?”
  一清道长“唰”的声,显示了掌门人八卦令旗,道:“八卦令旗象征掌门人亲临,总巡使应该确信无疑了吧?”
  总巡使连连颔首道:“信得过,信得过,但不知贵掌门是怎样吩咐的?”
  一清道长道:“敝掌门人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贵馆新近崛起,加上官府势力,不可小睹,贵我双方如能协议互不侵犯,则彼此都有好处,只要总巡使一点头,贫道这就恭送阁下离去,你看如何?”
  总巡使本想一口承诺,转面一想:不对,我若一口承诺,不就承认我就是御用行馆馆主了,莫非他们使的擒敌先擒王之计,在算计于我,我自有道理。
  于是道:“道长转达贵掌门这番美意,本馆馆主想必乐于接纳,在下返回行馆后,必定力促馆主付诸实施,补定盟约。”
  一清道长道:“一言为定。”
  总巡使道:“决不反悔。”
  一清道长随又在衣袖中取出一面三角黄底日月小旗,道:“总巡使可识此旗?”
  总巡使道:“似曾相认。”
  一清道长道:“此旗名‘兄弟盟友令’,凡持有此旗者,本门弟子都得接待救援,总巡使既已代表贵馆主与本门修好,贫道谨代表敝掌门致赠‘兄弟盟友令’小令旗一面,以示诚敬之意。”
  总巡使双手接过,纳入贴身珍藏。来而不往非礼也,于是自贴身处取出一面三角红底上绣金龙九条小旗,解说道:“此旗名‘九龙令’,是敝馆最高权威信物,谨代表敝馆主,以此令旗回敬贵掌门,以示诚敬。”
  双方握手言欢,一清道长并恭送至出门外,互道珍重而别。
  ×    ×    ×
  一清道长回到道观,向掌门人复命。
  玄天道长向一清道长垂询道:“五里居士,任务达成否?”
  “回掌门人的话,圆满达成。”边回话,边摘下了山羊须。
  敢情他是伪装的,五里居士是他的真名。
  玄天道长道:“总巡使那小子一点也未怀疑你的身份?”
  五里居士道:“我敢打赌,那小子根本不认识金驼仙一清道长。”
  掌门人玄天道长道:“你可认出那小子究竟是谁?”
  五里居士摇摇头道:“未曾认出,属下也曾回房查对武林名人榜,无一人体形与那小子雷同,当然,因那小子戴有面具,无面貌作依据,判断较难,但凭属下描写人相多年经验,难不见庐山真面目,也能断定那小子一定不是周若愚无疑。”
  掌门人玄天道长道:“可曾套问出,他们的馆主是谁?”
  五里居士道:“依属下判断,那小子可能就是馆主。”
  掌门人玄天道长道:“何以见得?”
  五里居士道:“属下送他一面赝品‘兄弟盟友令’,他回敬一面‘九龙令’……”
  掌门人玄天道长截问道:“何谓九龙令?”
  五里居士边呈上边道:“据那小子解释,九龙令是御用行馆最高权威信物,令到如同馆主亲临。”
  掌门人玄天道长轻摇着九龙令,道:“要好好保存,必要时,有意想不到的用处呢!”
  略顿,继道:“你的推断不错,他随身携带馆主信物,是馆主的成分很大,但本座仍希望御用行馆馆主,如传说,是周若愚无讹。”
  五里居士道:“属下以为‘珞珈山庄’时代的周若愚,尚难除掉,如今‘御用行馆’财势人马,不知胜过珞珈山庄多少倍,还加府台的庇护,如虎添翼,要除之,难过前者多少倍,馆主若果真是周若愚,岂不是我武当一大劲敌,掌门人何以反而希望馆主是周若愚?”
  掌门玄天道长道:“自古邪不胜正,御用行馆倒行逆施,已被同道所不耻,加上私吞黄山宝藏,早为武林江湖所妒恨,大家正等着他作交代,只要证实他是御用行馆馆主,那些想支持周若愚,想替周若愚洗刷的人,也难于启齿,大家届时必群起而攻之,十个周若愚,也保不住命在。”
  五里居士赞道:“掌门人高见,令属下茅塞顿开!”
  正在这时,有道童来报。
  五里居士解说道:“这道童是属下派出跟踪总巡使无名氏主仆的,容属下诘问。”
  掌门人点首同意。
  五里居士查问道童:“可有发现他主仆的真正身份?”
  道童回道:“回居士的话,小童由他主仆谈话中,偷听到那位总巡使就是他们馆主。”
  五里居士因料中而呈现得意的微笑。
  掌门人的希望落空,面呈不快,也就结束了这段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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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4-7 21:53:47 | 显示全部楼层
七 阴谋嫁祸

  武昌城里“长街”兴隆客栈,这日黄昏,来一群客商,生意上门,应该高兴,但掌柜以下都捏了一把汗,因为这群客商中,看不出是那个行业的,他们龙蛇难处,似乎各行各业都有。
  “店家!”其中一位道装朋友呼唤道:“可有上房?”
  掌柜的恭敬接待道:“有,有,敝店后院正好空出一排上房,足够道爷跟诸位用的。”
  “那太好了,咱们就包下他们的后院。”另一位秀士模样的客人接腔招呼掌柜的道:“带路!”
  掌柜的应声“是”,走在前面带路。
  兴隆客栈动员了全体店伙,小心翼翼安顿这批客人,招呼梳洗沏茶备饭……等,时已二更了。
  好在寒冬岁尾,客商不多,有极少数的几位客商,一见这龙蛇难处的一群,也就自动回避了,兴隆客栈后院全给新来这一群包用了,掌柜也求之不得,因为这样,就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了!
  这一群龙蛇难处的是什么来路?请看客栈号簿是这样登记的——
  天都观住持云鹤,率门下弟子等一行五人,云游到此。
  金顶朝圣团:领队钱潘,率同团员吴大用、陈秀、褚百里、孙继滨、李广、李平、周森、郑晃、郑灿等十人。
  兴隆客栈掌柜的江湖经验丰富,一看号簿各人名号,大吃一惊,忙冒着寒夜风霜之苦,乘夜过江去龟山走报义薄云天周若愚。
  义薄云天周若愚似与兴隆客栈掌柜有旧,虽是午夜,也予接见,分宾主落坐后,周若愚垂询道:“钱掌柜夤夜光临,必有重要之事?”
  “周大侠!敝店昨晚投宿了可疑人物,怕是冲着你周大侠来的,所以老朽……”钱掌柜急促的道。
  “啊!谢谢钱掌柜的关照,但不知是什么等样人?”
  于是钱掌柜把号簿所登记的名号,一一告知。
  周若愚摇摇头道:“在下跟天都观住持云鹤无过节,至于钱潘等一行,在下也无印象呀!”
  钱掌柜道:“周大侠是位君子,不念旧恶,你怎忘记,这批人数月前有找过你的麻烦?
  “我怎想不起?”
  “老朽局外人,我还记得几人的江湖万儿。”
  “喏,请说说看,是哪些?”
  钱掌柜搬着指头数道:“行者棒吴大用,铁算盘陈秀,褴褛丐褚百里,判官笔孙继滨,江北双钩李广李平,鬼头刀周森,崆峒双怪郑晃郑灿,加上领队铁扇公子钱潘,共是十人。”
  “啊!啊!我想起了,他们都是参加黄山探宝的。”
  “正是!”钱掌柜道:“除这十人外,还有几位更厉害的。”
  “那又是些什么人?”
  “天都观住持云鹤,周大侠可知道?”
  周若愚一怔,道:“黄山派掌门云鹤道长也到了?”
  钱掌柜接口道:“还带了不少人手,看样子,个个都是武林高手。”
  周若愚淡淡一笑道:“谢谢钱掌柜的关照,叫周某内心铭感,尤其在下正逢墙倒众人推的当儿,更显得岁寒三友的难能可贵,不过,可告慰钱掌柜的是,周某行得正,坐得稳,不惧任何狂风巨浪,即是他们不来,周某也要履行诺言,在此年终岁尾,当着天下武林,将黄山宝藏纷争,作一合理交代,现武林帖已誊好,即将发出,只是惭愧,连个大会武林的合适场地都没有,食住都大成问题!”
  钱掌柜慷慨的道:“没问题,这一切都包在老朽身上。”
  周若愚感动地道:“有钱掌柜这句话也就够了,好叫周某感愧交集,……”
  钱掌柜截口道:“钱某出之诚意,周大侠千万不要推辞。”
  周若愚道:“既然钱掌柜如此帮忙,那就代为安排食宿之事,所耗暂记账上,假周某以时日,分批如数奉还。”
  钱掌柜略有气恼道:“周大侠一向被武林江湖尊为义薄云天,今天何以反而斤斤计较,莫非看不起我钱尚勇么?”
  周若愚道:“钱掌柜说哪里话来,既然钱掌柜义施援手,周某未便推拒了,不过,会场安排,仍以龟山周某现用庄院为宜。”
  钱掌柜道:“为何不交由老朽一并办理?”
  周若愚犹豫有顷,道:“希望是坐下好说好谈,不伤和气,万一不幸动上手,也许是一场血劫,在下怎忍叫钱掌柜也转入是非漩涡,危及身家性命?且周某武林帖已誊妥,未便更改地址。”
  钱掌柜道:“吉人天相,何况周大侠问心无愧,应该不会有不幸事件发生,不过,周大侠坚持要在龟山庄院举行武林会,老朽也未便强求了。”
  周若愚道:“路遥知马力,即此食宿一椿,已令周某感激不尽了。”
  钱掌柜复将报警之事重提道:“黄山探宝诸人以及黄山云鹤道长等一行,连袂来汉皋必有所为,虽然周大侠问心无愧,也不宜掉以轻心。”
  周若愚颔首道:“周某理会得,请钱掌柜放心。”
  钱掌柜与周若愚谈不上深交,但能如此肝胆相照,真乃难能可贵!
  黄山探宝诸人并云鹤道长等一行,确是为了黄山宝藏而来,但找的对象不是直接找周若愚,而是有计划的在挖根……
  黄山天都观住持云鹤偕随行几位弟子,投宿兴隆客栈,一夕无话,次日渡江汉口,径奔设在江汉大道的“天都镖局”。
  天都镖局总镖头唐觉非,将云鹤道长等恭迎至客堂,执礼甚恭。
  原来天都镖局总镖头,是黄山派俗家弟子,故而执礼甚恭。
  住持云鹤向天都镖局总镖头垂询道:“唐总镖头,你久居武汉三镇,对于周若愚的为人,应有深切认识与了解?”
  总镖头唐觉非恭应道:“但不知门主查问的是属于哪方面的?”
  住持云鹤道:“单就周若愚假赈灾为名,独吞我黄山藏宝一事而论罢。在这方面,你能知道多少?”
  唐觉非道:“回掌门人的话,就周若愚目前的处境生活情形推断,吞吃黄山藏宝,似乎不太可能。”
  住持云鹤道:“周若愚的处境以及生活情形怎样?”
  唐觉非道:“正所谓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如今他是树倒猢狲散,连生活都成问题。”
  住持云鹤道:“是否假装寒酸,掩人耳目?”
  唐觉非道:“不大可能,能装一时,怎能假装许久。”
  住持云鹤道:“焉知周若愚不是两面人?”
  唐觉非道:“掌门人的意思是说……”
  住持云鹤道:“传说他变卖珞珈山庄是假的,如今的御用行馆是珞珈山庄的化身,隐在幕后的负责人,还是周若愚。”
  唐觉非道:“传说是如此,谁又能证实呢?”
  住持云鹤道:“周若愚帖约武林同道大会龟山,时间是腊月十五日,距今尚有半月时光,本座要利用这半月时光,找出周若愚侵占黄山藏宝的真凭实据,要教他无以遁形。”
  略顿道:“首先有一事要请唐总镖头帮忙。”
  唐觉非恭应道:“掌门人请吩咐。”
  住持云鹤道:“首打听黄山藏宝温玉珠龛,内盛六宝珠的下落。”
  唐觉非道:“听说当时是周若愚将宝珠变卖给大珠宝商万贯才,为两湖大饥荒,赈灾用掉了。”
  住持云鹤道:“大珠宝商万贯才现在何处?”
  唐觉非道:“离此不远,由此穿过两条街道,金字招牌‘贯才珠宝老店’就是了。”
  住持云鹤道:“咱们这就去拜访万贯才,查询珠宝下落。”
  唐觉非道:“万贯才虽只是一个生意人,但交游广阔,不是随便就可以见到的,得预约时间。”
  住持云鹤诧道:“有这等事?”
  唐觉非道:“他这个生意人与别的生意人不同,他神通广大,交往的都是权贵,他掌握了湖广地域宝珠交易,他富甲天下。”
  住持云鹤道:“原来如此,本座可没有那份耐性,唐总镖头,难道你在地头这多年,就白混了么?”
  唐觉非脸上有些挂不住,辩解道:“武汉三镇是武当的势力范围,弟子孤掌难鸣。”
  住持云鹤道:“这样办好哪……”噎住未完之言,附耳说出他的办法。
  唐觉非道:“这样不大好吧?如被对方认出,而后诸多不便。”
  住持云鹤道:“你只负责派人踩路,不要你们亮相就是。”
  唐觉非勉为其难道:“弟子这就派人前往。”
  ×    ×    ×
  这夜月黑风高,几条黑影沿着“贯才珠宝老店”墙根,一跃上了墙头,片刻工夫后,墙头响起三声虫鸣,应声又有三条黑影跃上了墙头,相继隐身阴暗里。
  想必前行三条黑影,是总镖头唐觉非派出踩路的。随后跟进三条黑影也许是住持云鹤带弟子亲自出马。
  黑影闪躲奔向左厢灯火通明的一间,沿途未遇阻拦。
  灯火通明这间,正是“贯才珠宝老店”掌柜万贯才的起居间。
  室内杯盘狼籍,显示宴客方罢。时有仆役穿进穿出,正在清理房间。
  人多好办事,瞬即收拾的有条不紊,十分气派。
  里间传出话音道:“时候不早了,大家该歇着了。”
  “回主人的话,这就好了。主人还有什么吩咐?”
  里间传话吩咐道:“我正在批阅账簿,没你们的事了。”
  向往规矩,主人批阅账簿,是商业机密,任何人未听召唤,是不敢擅入的。
  但,传话吩咐的主人,并未批阅账簿,是被一青袍道人手中剑顶住了他的咽喉,无疑他是被命令着身不由己做的。
  只听执剑人道:“万贯才,你注意听着,道爷此来不为金银财宝,也与你无冤无仇,只是想请教几个问题,希望你照实回答,毫不隐瞒,道爷认为属实满意调头就走,否则的话,就教你溅血五步。听懂了没有?”
  “是,是。”万贯才战栗着道:“道爷请吩咐,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好!”青袍道人道:“义薄云天周若愚盗取的黄山藏宝,其中一件至宝,温玉珠龛内盛辟水、夜明、仙露、火齐、挹尘、渥丹六宝珠,可是价卖给贵宝号?售价若干?”
  万贯才恳求道:“道爷,您能不能把剑收起来?像这样顶住咽喉,在下怎好讲话。”
  青袍道人收剑鞘道:“谅你也不逃出道爷的掌心,说吧?”
  万贯才拭了一下额上的汗珠,道:“记得当时与义薄云天周若愚信用议价,谈妥是黄金千镒,可是交货时,却不是那么回事。”
  青袍道人紧追一问道:“是怎么回事呢?”
  万贯才道:“除了辟水、夜明两珠外,余均赝品,半文不值。”
  青袍道人道:“想必是周若愚调了包换上赝品。”
  万贯才道:“原先在下也以为是周大侠鱼目混珠,在骗钱。”
  青袍道人道:“难道掌柜的就自认倒霉?”
  万贯才道:“有道是善财难舍,在下岂肯与他罢休。”
  青袍道人道:“你们是怎样解决的?”
  万贯才道:“折算退款。”
  青袍道人道:“贫道不信周若愚会守信退款。”
  万贯才道:“道长猜错了,周大侠毫不考虑地破产偿债,够爽朗,可是……”摇摇头没往下说。
  青袍道人道:“怎不说下去,想必其中有诈?”
  万贯才再度摇头道:“不是有诈,是周若愚尽其所有,也偿还不了退款三分之一,在下只好自认倒霉了。”
  青袍道人哈哈大笑,笑不可仰。
  万贯才奇道:“道长为何发笑?”
  青袍道人止笑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掌柜的不算不精,却给周若愚出卖了还帮着数身价款。”
  万贯才道:“此话怎讲?”
  青袍道人道:“掌柜的可知道,周若愚的变卖珞珈山庄是摆的态势,以掩人耳目,其实御用行馆的幕后主持人仍是他,他比以前更富有,他还买了个黄马褂官衔,如今他是为所欲为了。”
  万贯才道:“江湖中确有不少人如此非议他,不过……”
  青袍道人道:“不过什么?”
  万贯才道:“在下与周若愚打过交道,虽然钱财上吃了大亏,但对其为人,有深入的了解与认识,认为江湖中的非议,有进一步探讨的必要。”
  青袍道人道:“你非江湖中人,不明江湖中的阴诈,对于周若愚的责难,可说是众口一词,绝对错不了。”
  万贯才笑一笑道:“在下跟周若愚,毫无恩怨,既不毁,也不誉,说的都是公道话,道长来的很巧,刚才本号正庆祝做了一笔赚钱大生意,这顾主的主人,却是一大疑团,在下说出这疑团,道长一定乐于听取。”
  青袍道人道:“掌柜的怎知贫道乐于听取,莫非你借故拖延时间,没安好心。”
  万贯才冷笑一声道:“话不投机半句多,那就作罢,还是你问我答,如何?”
  青袍道人道:“掌柜的倒是很会卖关子,请说,贫道洗耳恭听。”
  万贯才道:“在万某未道出经过前,先要提醒道长一句,您要仔细听,要用推理手法,分析,研究,否则,你就会落进圈套里。”
  青袍道人不耐烦的道:“你在替谁做说客?”
  万贯才道:“在下生意人,只求生财,不过,无心向道长求财,立场客观。”
  青袍道人道:“你就别讲这些大道理,言归正传吧!”
  万贯才道:“我想就这样站着讲故事,大杀风景,请分宾主落坐,沏碗香茗,润润喉咙再谈。”
  落坐沏茶后,万贯才听:“前面已经提到,购进周若愚六宝珠实得辟水、夜明两珠,我已赔累不少,真想不到,昨天卖出这两珠,除了本利赚回,还额外找回一笔可观财富……”
  于是万贯才道出经过……
  御用行馆在约定的时间里,差了三位军爷装束的人来到我贯才珠宝老店,他们是经过府台大人介绍的,在下很放心接待。
  三位军爷只有一位会讲话,另两位都是哑巴,随带一口大箱。
  落坐后,话入正题,会讲话的一位道:“在下是御用行馆馆主所差,特来跟万掌柜谈一笔大买卖的。”
  “大买卖!”我道:“还未请教几位怎样称呼?”
  会讲话的道:“本馆主在未正式开宗立派前,凡身负重责者,均暂不公开身份,阁下就称某无名氏即可。”
  一瞥随行两人道:“他两人有口难言,是哑巴。”
  一开场就显得神秘兮兮,令万某不能不提高警觉,于是暗中以暗号支会保镖等人,预作应变准备。
  于是我笑说道:“称呼阁下‘无名氏’多不礼貌,那就称呼‘这位顾主’,您看可好?”
  “听随尊便。”
  “好,这位顾主,您说大买卖,不知是……”
  “看货出价。”无名氏随说开启大箱,取出一支光芒四射,耀眼夺目的温玉珠龛道:“万掌柜,货卖识家,你可认出这小匣儿,是用何种材料,雕制而成?”
  我一惊,道:“确为温玉雕制而成,这就怪了!”
  “何怪之有?”
  “竟和义薄云天周若愚周大侠前次赈灾所变卖的珠匣儿一模一样,不过……”
  无名氏接口道:“不过这匣儿是真的,那匣儿是假的,对不对?”
  “一点不假。”我看看他的表情反应,盯注之下,才辨出他脸上戴有精制的面具,顿使我想此货来路有问题之感,我道:“这位顾主,恕在下冒昧问一句,这温玉珠龛从何而来?”
  无名氏一怔道:“本座是府台大人所介绍的,你还不放心?”
  “这……”我不敢开罪于他。
  无名氏接口道:“请别担心它的来路,成交后,本座会告诉你的。你先开个价吧!”
  于是我压低价格道:“大概可值黄金三十五镒,即等于八百四十两。”
  无名氏道:“货真价实,最少也值一千两。”
  我摇摇头,找出一处不是毛病的毛病,道:“这里有毛病,要扣钱,而且里面是否完整,还待鉴定。”
  无名氏以手式吩咐两名随来哑巴,两名哑巴马上采取戒备行动,站好把风位置。
  无名氏表示歉意的道:“请恕本座采取安全措施,这不过是防而不备吧了,请勿介意。”
  我虽不悦,仍强颜不在意的道:“不妨事。”
  于是他启开温玉珠龛,显露在我的面前,我大吃一惊,半天说不出话。
  久未接腔的青袍道人插一问道:“何事使你大吃一惊?”
  万贯才道:“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仙露、火齐、挹尘、渥丹四颗龙眼大小的明珠奇珍!”
  青袍道人道:“既是稀世奇珍,你怎一眼就能认出?”
  万贯才道:“一因在下是学有专长,再因我曾见过一次,不过那次见到的是赝品,两相对照,更显得正品的奇珍!”
  青袍道人道:“贫道明白了,阁下所说的见过一次,是指周若愚以赝品调包,被阁下认破那件事。”
  “不错。”万贯才道:“在下还有下文,请阁下静静的听下去。”
  于是万贯才继续追述经过:——
  我忍不住伸手去取,无名氏阻止道:“万掌柜的,请暂勿动手,只要你出得起价钱,这些稀世明珠,都能属你所有,请先看看珠匣内里可有毛病?咱们一样一样的谈。”
  我一口承当道:“温玉珠龛照阁下的开价成交了。”
  无名氏道:“本座还未正式开价呢!既然明珠也亮了相,咱们就一并办理,万掌柜也请开个价吧!”
  我有些欣喜若狂的道:“明珠也卖?”
  无名氏道:“若不想卖,拿到贵宝号来干什么?”
  于是我取来一个以丝绒垫底的盘儿,指给他看道:“在下可以取出详加鉴定么?”
  无名氏道:“这还差不多,不过,只限面对面的鉴定,不得携离半步。”
  我虽有些不悦,但对方的要求并不过份,将心比心,咱们销售珠宝时,也会谨防客户调包的。于是道:“这位顾主请放心,咱们是金字招牌,信用第一。”
  我边说边取出仙露、火齐、挹尘、渥丹四明珠,置盘中仔细检视。
  真乃稀世奇宝,怎样也找不出半点瑕疵,我不自禁的赞叹道:“果然稀世珍品,名贵!名贵!”
  我是脱口而出,说了又有些后悔,这样一来,卖主一定会开高价的。
  果然对手乘机而入道:“这种稀世奇宝,果然找到识家了,万掌柜,你请开个价吧?”
  “贵客果真要卖?”
  “谁有闲工说笑,自然是谈交易而来。”
  我思之再三,望向珠盘开价道:“黄金四百镒,以每镒二十四两折算,为黄金九千六百两,加上温玉珠龛八百四十两,共为黄金一万零四百四十两。朋友,你大发财了!”
  “是吗?”无名氏道:“依本座看,大发财是你万掌柜的。”
  我道:“阁下的言外之音是说……”
  无名氏笑了笑道:“你万掌柜买了本座温玉珠龛,以及仙露、火齐、挹尘、渥丹四珠,再加上你已有的辟水、夜明两珠,岂不是珠联合璧,完美无缺了么!”
  一针见血,果然不差分毫。
  我道:“彼此一样,阁下如肯出高价,在下也可成全你的珠联合璧,完美无缺。”
  无名氏蛇随棒上道:“谢谢万掌柜的成全,那就请开个价吧。”
  我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兜着圈子想买我的辟水、夜明两珠呀!”
  无名氏道:“本座还要谢谢大掌柜代我鉴定了珠龛以及四明珠真伪。”
  我气忿地道:“我上你的大当!我不卖。”
  “你是做这行买卖,不卖成么?”他剑出如风,顶住了我的咽喉,道:“本座不偷不抢,照你的开价照付,分文不少,公平交易。”
  我不能不软化,道:“有话好说,何必动粗,再说,阁下是府台大人介绍的,说起来都是朋友。”
  无名氏收剑还鞘道:“既然掌柜的识相,就请马上交出辟水、夜明二珠,本座如数付现,照你掌柜的开价折半,付给你黄金四千八百两。”
  我提出抗议道:“想你阁下一定知道,当时在下向周若愚大侠的买价是七千两黄金,总不能叫在下赔本。”
  无名氏道:“无商不奸,要买就开低价,要卖就开高价,杀人不见血。”
  我辩护道:“话不是这么说,货有好歹,早晚时价不同。”
  无名氏道:“那就照你的进价七千两黄金,再不能多。”
  我道:“那怎成,尽人皆知,珠宝生意,利润是最高的,外加约半年的利息,最低也要个对个本。何况还逐了你珠联璧合心愿,非一万四千黄金不成。”
  无名氏咬牙切齿,恨声道:“你真恨,本座一向从不吃亏,今天可栽在你手,只好忍痛破财。你是要现金,还是珠宝折现?”
  我道:“现金最好。”
  于是他打开箱盖,取出大块大块金砖。
  我忙制止道:“这是官家压库金砖,市面不准流通,怎成?”
  无名氏道:“你真傻,你们连号金店银楼,不都能加工熔化成小块么?”
  我道:“不成,这是犯法的。”
  无名氏大为光火道:“黄金你不要要什么?你在存心跟本座过不去?”
  我道:“这位顾主,除了这金砖外,你可有旁的贵重之物折现。”
  无名氏有些横不讲理了,他道:“有是有,但折现多少,要由本座决定。”
  我也有些恼火,道:“生意不成仁义在,你怎可相强?”
  他也不待我的同意,取出一支玉匣,就是这些,以物易物,两不吃亏。
  我打开一看,吃惊竟是举世闻名的八玉马,仔细检视一遍,完好无缺,八玉马栩栩如生,真是鬼斧神工,匠心独运,价值不下辟水、夜明二珠。
  我仍装做十分不愿的道:“这怎成,石头马跟两颗明珠的价值相差不可以道里计呀!”
  对我所说的,他毫不反驳,足证他根本不懂八玉马的名贵,他又从箱中取出一支扁平玉匣,递到我手中道:“匣中是一块名贵的玉石,就算作为补偿,请把辟水、夜明两珠还给我吧!”
  “还给你!”我一怔,道:“辟水、夜明两珠本就是你的么?”
  “这……”无名氏忙辩解道:“我哪配,我原只是奉了仁义大哥……”忽然顿住,目带杀气,逼视着我。
  我避开他的视线,转注补偿的扁平玉匣,打开一看,我惊呆了,这补偿太厚了,竟是稀世奇珍和氏璧。显然他是不识货,我忙拿话遮盖道:“在下只是随便问问,这位顾主请勿介意,在下这就交出辟水、夜明两珠。完成这笔交易。”
  我不稍迟疑办完易宝之事,送走了三位神秘顾主。
  “故事已讲完,在下为什么要不厌其详的讲这多,目的在使道长对六明珠的来龙去脉,有一明朗的认识,根据线索,仔细推敲,就能求得正确答案,在下对义薄云天周若愚的为人,知之较深,在下认定周某非见利忘义之辈,但许多迹象显示,周某的窘困,又似是有意做作。”
  青袍道人颔首道:“根据万掌柜一番分析,贫道已改变从前的看法,如贫道推断的不错,是暗中有人在阴谋嫁祸周若愚,但周若愚为什么不反击呢?”
  万贯才道:“在下也有同感。不过,目前最要紧的是找到这个与万掌柜换取辟火、夜明两珠之人,就真相大白了。”
  青袍道人轻叹一声道:“万掌柜,你有否觉得,你已被卷入这是非漩涡了?”
  万贯才不寒而栗,道:“是吗?只要道长守口……”
  青袍道人道:“这不是守口不守口的问题,那个换取辟水,夜明两珠的人,当未得到两珠时,未考虑其他,当他一经到手,就会考虑许多问题,必将对万掌柜的不利,依贫道看,你是避之则吉。”
  万贯才警醒的道:“对,得赶紧跳出这是非场,马上就行动。”
  青袍道人道:“那贫道就不再打扰了,谢谢万掌柜的合作,就此别过。”
  万贯才抱拳道:“不送。”
  他话音未落,青袍道人人已去远。
  ×    ×    ×
  天都镖局里,总镖头唐觉非与黄山天都观住持云鹤,正谈论会见“贯才珠宝老店”掌柜万贯才经过,忽听手下来报,说有武扬镖局总镖头柏长青来访。
  总镖头唐觉非闻报迎至门首,稍作寒暄,腕手而行,进到大厅。柏长青与云鹤道长是故知,也就不用介绍了。
  落坐后,柏长青说明来意道:“觉非兄,小弟此来有一事相求。”他说话时,神色凝重,还带悲怆!
  唐觉非深深觉出事态的严重,忙安慰的道:“你我知交,何言相求二字,长青兄不必难过,只要是小弟能力所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不知有何为难之事?”
  柏长青道:“道长不是外人,小弟就直说了吧!一月前敝局接了一趟暗镖,在中途给劫了,虽经多方追查,迄无结果,被告进官里,若再交不出镖的物,就得吃官司,刻限期已到,小弟已准备坐牢,所以特来……”
  云鹤道长截道:“柏施主,贫道岔问一句,贵局是保的何种暗镖,能否见告?”
  柏长青道:“照镖局规定,暗镖是不应对外公开的……”
  唐觉非截道:“那是因为行镖的安全,如今镖已失了,还有什么秘密可言,长青兄何妨说出来,大家参考参考。”
  柏长青道:“此暗镖价值连城,是两件异宝。”
  云鹤道长道:“一件是和氏璧,一件是八玉马,是不是?”
  柏长青一惊离座而起,讶道:“你……”
  唐觉非道:“可是被掌门人猜对了?”
  柏长青颔首道:“是,道长怎会知道呢?”
  云鹤道长道:“事不宜迟,赶紧追赶万贯才,或有赎回和氏璧与八玉马的可能,唐总镖头,内中情形你已很清楚了,你可助柏总镖头一臂之力,本掌门有事待理,有事可向下枕客栈联络。”
  说完稽首别过二人,离了镖局。
  云鹤道长去后,两位总镖头也不稍停,稍作准备,选了三位武功高强,江湖经验丰富的镖师随行,一行五骑,迳奔贯才珠宝老店。
  扑了个空,贯才珠宝老店铁将军把门。
  柏长青灵机一动,弯至后院墙根,一跃进了后院,确然人去楼空,仔细一搜查,发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仆人打扮,想是留下看屋的。
  柏长青心说:我得吓唬他一下,否则,难问得出实情。
  心计既定,唬吼一声:“老头儿,站住!”
  老头儿欲走避,但腿已软,一把剑尖已顶在了胸膛。
  老头儿直嚷:“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敢情是个胆小鬼,一大把年纪,还满惜命的。
  柏长青投其所好道:“要想活命,就照实回答大爷的问话。
  老头儿满口应许道:“是,是,只要是小老儿知道的,无不照实回答。”
  柏长青道:“你们的老板万贯才在什么地方?赶快实说!”
  老头儿一怔道:“咱们老爷?”
  柏长青道:“不错,他躲到哪里去了?”
  老头儿嗫嚅地说:“咱们老爷为……为什么……要躲?没……没有啊?”
  柏长青手中长剑一晃,沉声喝道:“混帐东西,还敢满口胡说,这屋子里鬼影都没有一个,还说那老家伙没有躲?快说,不然老子就宰了你!”
  老头儿大概是想开了,反而不怕了,他一挺胸,理直气壮的应道:“咱们老爷根本没住在这儿,你怎么能说他躲了?”
  “没住在这儿?”柏长青一怔。
  唐觉非赶紧接口问道:“他不住在这儿,住在什么地方?”
  老头儿没好气的瞪了唐觉非一眼,道:“当然是住在家里啰。”
  “这儿不是他的家?”柏长青一头雾水。
  老头儿摇头道:“不是,这是店铺,白天开门做买卖,晚上打烊后,老爷跟师爷们就各自回家去了。”
  唐觉非“哼”了一声,道:“不对!”
  老头儿又瞪了他一眼,道:“哪儿不对了?”
  唐觉非道:“你们这是珠宝店,那有到了晚上就只你一个人,哼,就凭你这糟老头儿,一店子的珠宝,不被人偷光抢光才怪!”
  老头儿笑了起来道:“几位进来了半天,大概到处都看过了,可曾看见什么珠宝?”
  一言提醒了二位总镖头,大家面面相觑了半天,做声不得。
  原来,他们摸进这家贯才珠宝店以后,到处搜索了一遍,不但没看见万贯才的踪影,的确连半颗珠宝都不曾发现。
  怔了半晌,柏长青才“啊”了一声,道:“怪呀,怎地咱们没看到过半粒珠宝?”
  一位镖师插口道:“可能是咱们来晚了,被别人捷足先登,都弄光啦!”
  唐觉非一瞪这位镖师,低喝道:“你胡说什么?难道咱们是为了打店里的珠宝主意来的吗?莫名其妙,文不对题。”
  这位镖师讨了个没趣,连声应“是”,道:“属下幼读诗书,一时不慎,误用形容词,该死该死!”
  柏长青一把揪住老头儿,沉声道:“是不是早先已有人来过了?说!”
  老头儿被提得双脚尖沾地,双手直摇,口里直喊:“不……不……不是,大爷,有话好说嘛,请高抬贵手,啊,不不,请放低贵手,放低贵手!”
  柏长青将老头儿松开,道:“快快实说。”
  老头儿喘了口气,道:“是,是,小老儿这就照实说,因为……因为……”
  唐觉非不耐烦的喝道:“你他妈的说话结结巴巴,想挨揍是不是?”
  老头儿嚥了口口水,忙道:“是,是,小老儿再不敢结巴就是,因为……啊,不,不是有人比几位大爷早来过,而是店里陈列的珠宝,到了打烊的时候,都是由咱们老爷亲自点收妥当,送到宝库里藏起来了。”
  柏长青“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么,藏珠宝的库房在什么地方?”
  这小子敢情想发横财,故有此一问。
  老头儿直摇头道:“不知道!”
  柏长青长剑一晃,比在老头儿面门,低喝道:“你真不知道?”
  老头儿脸色发青的道:“大爷,小老儿不过是个下人,只管看门打杂,怎么会知道这么天大秘密的地方?”
  唐觉非劝道:“柏兄,把剑拿开算了,这老头儿说的可能是实话。”
  柏长青“哼”一声,垂下长剑。
  老头儿得理气又壮了,侃侃直言道:“不但小老儿不知道那藏珠宝的库房在那儿,就是店中的几位师爷都是连看都没看到过咧。”
  唐觉非一瞪眼道:“好吧,算你有理,现在,你老实告诉咱们,你们老板家住那儿?”
  老头儿沉吟道:“这个……这个,小老儿不大清楚。”
  唐觉非这一下可火了,“哼”了一声,沉喝道:“你这老家伙少他妈跟老子装蒜,快快从实说出来,否则老子立刻宰了你。”
  老头儿双手乱摇道:“大爷请不要火,小老儿没说不知道,只不过不大清楚就是了。”
  柏长青道:“你这不大清楚是什么意思?”
  老头儿道:“因为咱们老爷有好几处公馆,他今晚住在哪儿,小老儿的确不大清楚。”
  唐觉非一哦,道:“你们的老板万贯才有好几处公馆?”
  老头儿道:“有钱的爷们嘛,算不得什么。”
  唐觉非略一沉吟,道:“好吧,你且把万贯才的几处公馆地址说出来,让咱们参详一下看看。”
  老头儿屈着指头,点数着道:“第一处是在城东,地址嘛……是东门街三横巷右手第二家。第二处嘛……是在西门石狮子街左首第五家。第三处就在北大街的石库门巷里最末一家。第四处可就远了些儿,是在南城的城隍庙后面……唔,就是这几个地方了。大爷们瞧着办吧。”
  老头儿这么一说,大伙儿全愣了。
  唐觉非望住柏长青道:“柏兄,你看该怎么办?”
  柏长青略盘算,下了决定道:“这么办,咱们把人手分配一下,分头到这几处地方搜一搜,不怕搜不出这老家伙的下落。”
  唐觉非道:“这样办固然是好,但咱们目前只有这么几个人,如果分散开来,就算搜到了那老家伙的窝藏处又能怎么样?”
  柏长青道:“这倒不成问题,兄弟已经早有准备。”
  说着,探手入百宝囊中掏出三支圆筒,又道:“这是本门的旗花信号,使用时不需点燃,只要用力往天空掷去,自会发火放出旗花,咱们把人手分作四处,各带这旗花一支,只要一发现那老家伙的踪迹,不必噜嗦,立即发出信号,其他地方的人就立刻赶去支援,不就行了。”
  唐觉非和三位镖师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妙法,只好照办,把人分作四起——
  柏长青负责去东门街。
  唐觉非走西门。
  一位镖师名叫王强的,武功较高,派去北大街。
  另二位镖师李方、丁武则去探最远的南城。
  各路分了一支旗花信号。
  柏长青一把抓住老头儿的衣襟,沉声喝道:“老家伙听着,今晚的事不准你在人前漏出一丝半点,否则休怪大爷们不客气。”
  老头儿战战兢兢地道:“大爷放一千万个心,小老儿有天大的胆也不敢乱说的。”
  柏长青松了手,道:“谅你也不敢。”
  唐觉非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快走吧。”
  五个人一齐动身,飞跃过院墙,分头而去。
  老头儿眼望着柏长青等人消失不见了,突然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冷声自语道:“算你们这几个小子走运,没有冒失行动,哼哼,否则要你们好看。”
  话语声中,转身朝一座厅堂走去。
  这老头儿也真怪,刚才还是老态龙钟的,可是,此刻却是腰也直了,脚下也不蹒跚了,一双老眼中精光四射,分明是一个身怀上乘武功之人!
  老头儿进入厅堂,厅堂里黑沉沉地一片静寂空虚。但他却似长得有夜眼,十分熟练地行到一堵粉墙跟前,抬手在墙上摸索了一下,只听“沙”的一声轻响,墙上突然露出了光亮来!
  敢情是一堵夹壁墙,墙中另有天地。
  老头儿闪身进入墙中,“沙”的一声,灯光一暗,秘门关上了。
  老头儿拐了个弯,顺着一道石阶往下走,原来下面是个数丈方圆的地窖。
  地窖里灯光闪耀,七八名大汉或坐或站,虎视眈眈的盯视着一名华服老者。
  这名华服老者正是这片珠宝店的主人。万贯才老先生,此刻他垂头丧气的坐在一张椅子上,脸上,两颊现出好几道青红印子,想必是吃了些苦头。
  老头儿走下地窖,七八名大汉一齐上前行礼,其中一名似是头目的中年黑衣人开口道:“老爷子把人打发了?”
  老头儿笑了笑,得意的道:“几条蠢猪,还不是三言两语就弄的他们晕头转向了。”
  顿了顿,眼角一瞄万贯才,道:“这老家伙招了没有?”
  中年黑衣人摇摇头,道:“没有,这老家伙嘴硬得很,挨了好几顿都挺住了,不肯放半个屁。”
  老头儿冷哼一声道:“老夫倒不信他的骨头真硬,待老夫好好治他一治,包他告饶都来不及。”
  狞笑声中,他缓步行近万贯才面前,冷声道:“万大老板,你一生享受,到老来还要受皮肉之苦,恐怕有些划算不来吧,何必呢!”
  万贯才睁目抬头,定神望住老头儿,惑然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整我?”
  老头儿笑笑道:“老夫是谁用不着告诉你,只要你将那‘八玉马’跟‘和氏璧’乖乖献出来,就可以捡回你一条老命,否则……嘿嘿!你想想好了。”
  万贯才困惑道:“什么‘八玉马’,‘和氏璧’,你说的我根本听不懂。”
  老头儿冷哼一声,伸手搭在万贯才的肩上,五指微一用力,狞笑道:“且先让你这老吝啬鬼尝点味道,瞧你还装不装蒜。”
  话未说完,万贯才额头上汗珠儿已象筛黄豆般滚滚而下,喉咙里“格格”直响,口里却是哼不出半点声音来,一双老眼睁得大大的,眼珠子似是要突出眶子来,显见得痛苦已极。
  老头儿狞笑道:“怎么样,滋味如何?”
  万贯才痛苦万分的眼神中,露出了乞命求饶的表情,显然,这痛苦是再也无法忍受了。
  老头儿得意地笑道:“你这老家伙真是喜欢吃罚酒,早要这样,又何必多受许多痛苦哩!”
  说着,伸手在万贯才的前胸后背拍了一下。
  万贯才长长的吁了口气,徐徐闭上眼睛,整个身子像瘫了一般,软软地塌在椅子上,脸色白中带灰,简直跟死人无二。
  旁边的那名中年黑衣人喝道:“老东西你还要装死狗,快睁开狗眼来招实话。”
  老头儿一摇手,道:“诸老弟不要吵他,他的确是需要喘一喘气,嘿嘿,老夫的‘大搜魂夺魄手法’,他能没有断气,已经算不错的了。”
  说话之间,万贯才已缓过气来,有气无力的抬起头,慢慢睁开眼睛……
  老头儿冷冷道:“万大老板,老夫在洗耳恭听咧。”
  万贯才嘴唇嗫嚅了一阵,口里吐出几句小得像蚊子叫声一般的话来,旁人根本就没法听得清楚。
  老头儿冷哼道:“万大老板,你得放干脆点,既然要说出来了,就痛痛快快的说,否则就连这点力气都省掉,岂不更好。”
  只见万贯才的嘴唇又动了几下,这次那中年黑衣人早有准备,万贯才的嘴唇一动,立即弯腰把耳朵凑过去仔细倾听。
  老头儿不耐烦的问道:“老家伙说些什么?”
  中年黑衣人直起腰回答道:“这老家伙不够意思,他说求咱们给他一个痛快。”
  老头儿冷哼道:“痛快?那有这般容易,嘿嘿,这老家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待老夫再请他尝几道更好的大菜,看看痛快不痛快。”
  话落,又要出手整治万贯才。
  忽然从入口处匆匆走下一名劲装汉子,快步走到老头儿跟前,低声道:“禀老爷子,上面暗桩弟兄传来急讯,说又发现有夜行人踪影,正朝这边而来,据观察来人的轻功十分了得,所以暗卡都没敢动,请老爷子定夺。”
  老头儿一听,收回伸出去的手,略一沉吟,道:“好吧,仍然由老夫出去挡一挡好了。”
  目光一扫那中年黑衣人,道:“这儿仍归你调度,继续审这老家伙,但切记不要把他弄死了。”
  中年黑衣人应命行了一礼,老头儿转身掠出了地窖。
  黑沉沉,静悄悄的后院里,夜空中突然响起一阵极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二条人影疾逾飞鸟,凌空飞落院中,点尘不染,显见轻身飞行功夫已到炉火纯青之境。
  影敛人现,星光下隐约可辨认得出来,是二名道袍全真,一老一少,老的手握云拂,少的背系长剑,道袍下摆揪起来掖在腰间的丝绦里,露出雪白的布袜。
  二个道人脚站实地后,四道目光徐徐向四周扫了两遍,发现竟然是一个人的声影都没有,俱不禁有些诧讶的神色。
  那老道捋了捋颏下长髯,自言自语道:“奇怪,怎会这样清静,人都到那儿去了。”
  话声微顿,侧顾那年青道人,低声道:“清风,咱们分头去搜一搜,一有发现,赶紧发出信号让为师知道。”
  叫清风的年青道人躬身领命,二人就要动身。
  忽然一阵咳嗽声从屋角里传过来。
  二个道人闻声停步,一齐朝咳嗽声来处望去。
  暗影里,一个佝腰驼背的老头儿,手中提着一盏象鬼火般的纸糊灯笼,一步一颤的转了出来。
  行近院子,似乎突然发现这一老一少二名道人,吓的老头儿几乎一个倒坐,手中的灯笼也几乎甩掉了。
  “你……你……你们是……是什么人?”老头儿语不成声的喝问。
  老道人吩咐那年青道人,道:“清风,快过去好好扶住这位老施主,让为师问问他。”
  清风应声快步行了过去,伸手扶住老头儿,柔声道:“老施主别怕,咱们师徒并非坏人,只想问问施主几椿事情而已。”
  老头儿战战兢兢的道:“二位大爷要问……问什么……什么事啊?”
  清风低喝道:“咱们是出家人,不是大爷,老施主请不要胡乱称呼。”
  老头儿连连点头道:“是是,是道爷,道爷。”
  这时,那老道人已缓步行了过来,稽首为礼道:“老施主,贫道夤夜打扰,想拜谒万老施主有要事相商,麻烦老施主代为通报一声可好?”
  老头儿摇头道:“咱们老爷晚上都不住在店里,老汉无法通报,二位道爷明天再来吧。”
  老道人哦了一声,道:“有这等事,贫道倒是没听说过。”
  老头儿道:“怎么没有,这是千真万确的,就是刚才也有几位大爷来要见咱们老爷,都是老汉告知他们咱们老爷的公馆所在,他们才相继离开的咧。”
  老道人又是一哦,颔首道:“原来如此,那么就请老施主把万老施主的公馆所在赐告好吗?”
  老头儿故伎重施,以为得计,闻言之下,又屈着指头计算道:“第一处是在城东,地址嘛……是东门街三横巷右手第二家,第二处嘛……是在西门石狮子街左首第五家。第三处……”
  言还未了,突地眼前一花,老头儿顿觉劲风扑面,好像有千百点寒星飞洒过来,不由吓得惊叫一声,踉跄倒退两步。
  定睛瞧去,原来是老道人手中的云拂,正抖得笔直,根根尘尾就像钢丝般张开来,把他的整个面门都笼罩住了!
  老头儿吓得声音都变了,嘎着喉咙颤声叫道:“道爷,道爷,你……你……”
  老道人擎着云拂,仍然内力贯注其上,指着老头儿,沉声道:“老施主,在本真人面前,为何偏要说假话,说,你究竟是什么人,潜伏在这珠宝店内,想作什么勾当?快说!”
  老头儿战抖着道:“道……道……道爷明鉴,小老儿实在听不懂您老的话是什么意思。”
  老道人哼了一声道:“你真的是这店里的老佣人?”
  老头儿连连点头道:“是,是,是真的。”
  老道人沉声道:“胡说,就凭刚才你满口乱言,足可证明你根本不是这店里的人。”
  老头儿愣愣道:“刚才……刚才小老儿说了些什么话,不对了?”
  老道人冷笑道:“贫道与万贯才施主乃多年方外好友,他一直就住在这店内,哪有什么公馆在外头,你东南西北乱指一通,用心何在,不问可知,你还是快快从实说来,以免贫道有得罪之处。”
  老头儿听的老眼乱转,突然仰面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大笑声中,身形倏然侧移八尺,闪避开了老道人手中云拂的威胁。
  事出不意,老道人反而一怔!
  老头儿笑声停住,人也站稳,厉声喝道:“云鹤老杂毛,老夫好心放你一条生路,你竟不知好歹,真是天堂有路不去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这老道人敢情就是天都观的住持云鹤道长,他听了老头儿之言,一点也不生气,徐徐垂下云拂,念了声“无量寿佛”,道:“老施主是何方英雄,素昧平生,为何认得贫道?”
  老头儿狞笑道:“老夫是何神圣,你老杂毛不用管,反正今夜你就得鹤架西归,用不着套交情了。”
  云鹤道长道:“无量寿佛,老施主何用出此恶言,老施主既然早已来此,想必那万贯才老施主已落在老施主手中了?”
  老头儿狞笑道:“不错,反正你老杂毛已活不过今晚,告诉你也不妨,那老吝啬鬼万贯才,正是在老夫掌心之中,你老杂毛是不是打算要替他做点法事,预为超度?”
  云鹤道长一听万贯才确已被人抓住,心中不禁一紧,侧顾年青道人,喝道:“清风,快放信火,招呼你唐师叔他们回来。”
  清风应了声是,探手入怀,正待取出信火,突然一缕冷厉劲气从身后疾射而来,耳听乃师疾声急呼:“清风后面有暗算。”
  清风身手不弱,不等乃师出声招呼,身形已自一闪,横移七尺,堪堪躲过猛刺过来的一根红樱枪!
  那使枪暗袭之人,乃是一名黑劲装大汉,他一枪刺空,立即挫腕沉枪,扭腰将长枪横扫而出,“呼”的一声,朝清风下盘扫去!
  云鹤道长眼见门徒危险,太喝一声,云拂疾朝黑劲装大汉拂去。
  老头儿狞笑道:“老杂毛要动手,老夫陪你玩玩!”
  边说边出手;“呼”的一掌“力劈华山”,猛朝云鹤道长握云拂的右腕劈下!
  这一掌力猛势沉,掌锋未到,那一股足可裂石断金的劲风,已然使得云鹤道长不敢拿自己手腕去挨这一下,迫得放弃攻袭黑劲装大汉之举,沉腕撤招,旋身拧臂,云拂“刷”的一声,反卷朝上,疾逾闪电,连缠带扫,急袭老头儿的寸关尺要害部位。
  老头儿狞声一笑,也自撤招后退。
  且说那清风道人,身形刚刚站稳,对方的枪杆子已猛然带着一股劲风扫来,在此情形之下,只有朝上才能躲得过这一招,当下,疾然吸气腾身,笔直上升二丈,在空中,他更不忘施放信号,右手自怀中取出信火,猛朝空中一掷!
  “嗤!”一声锐响,黑暗的夜空中,忽然爆出一股红色旗花信号,笔直冲上天空,登时映红了半边天!
  那黑劲装大汉一枪未将对方扫倒,反被人趁机放出信号,不由既惊且怒,厉喝一声:“小杂毛纳命!”
  掌中一杆丈二长枪,忽地一招“野火烧天”,抖起斗大枪花,笔直对准正往下落的清风搠去!
  清风道人上升的势子已尽,身形正往下落,恰好朝着敌人的枪尖撞去,不禁大吃一惊,好在他身手不弱,临危不乱,当下,猛吸一口丹田真气,双臂一张一压,双足一拳,奋力将腰一拧,“呼”的一声,居然将一个下坠的身子,硬生生地斜飞出去七八尺之遥,然后一个翻滚,脚落实地。
  可是,他虽然躲过了一枪之厄,但立刻就被四五名从暗影里飞跃出来的黑衣大汉围住了。
  老头儿狞声道:“伙计们,卯上点,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五名黑衣大汉轰应一声,刀剑齐挥,猛朝清风道人攻去。
  清风道人反手抽出背后长剑,展开黄山派“旋风剑法”,奋力接战。
  老头儿睨视着云鹤道长,嘿嘿狞笑道:“老杂毛,咱们也别闲着,让老夫早点送你上路。”
  云鹤道长朗宣一声:“无量寿佛!”拂尘一指老头儿,沉声道:“尊驾究竟是何方人马?赶点快报上名来,贫道要好好超度于你。”
  老头儿冷声道:“老杂毛要想知道老夫是谁,可以到阴曹地府向阎王老子去查,接招!”
  话声乍止,双掌已疾然推出!
  “呼”的一声,两股刚猛无比的掌风劲气,如怒海狂涛般向云鹤道长攻去!
  云鹤道长心头暗凛,不敢硬接,一抖手中云拂,上下一拂,同时身形斜斜退了两步。
  “嘶嘶”一阵刺耳锐啸的裂帛声响过处,那两股怒涛撞岩般的掌风劲气和云鹤道长的云拂一触之下,立时四散纷飞,向四面八方激射!
  那五名围攻清风道人的黑衣大汉虽然远隔丈许,但也被激射而来的劲气末梢,射得痛逾针刺,“哎唷”之声不绝,纷纷闪避不迭。
  这一来,倒好了清风道人,暂时喘了一口大气。
  可是,云鹤道长却大大吃了个暗亏,他只感到那柄云拂似乎撞着了一堵具有极大反弹之力的气墙,震得手腕酸麻,几乎连云拂都握不牢。
  幸好他同时已斜退了两步,卸去了大部的反震之力,否则的话,非得当场出丑不可。
  那老头儿桀桀一阵狞笑,一挥手,口中骂道:“你们都是饭桶,躲什么,快上,把那小杂毛三两下解决掉!”
  五名黑衣大汉轰应一声,兵刃齐挥,再度朝清风道人围攻过去。
  云鹤道长一面运功,一面定睛注视着老头儿,心中却在苦苦思索,江湖上,何时出现这么一号人物,面目如此陌生,功力却高得吓人。
  老头儿吩咐完了手下之后,掉过头来朝云鹤道长狞笑道:“老杂毛,刚才那一掌滋味如何?你自问还能挨得起几下?”
  云鹤道长朗宣一声“无量寿佛”,道:“尊驾休得猖狂,贫道身为一派掌门,岂会惧怕你这点微末道行!”
  老头儿嘿嘿一笑道:“老杂毛吹牛皮不用打草稿,你这掌门人的位子是怎样得来的,你以为老夫不知?嘿嘿,老夫念你马上就要驾鹤西归,也就替你保留一些,不用瞧了,快过来领死吧!”
  云鹤道长斜眼一瞧,发现清风道人已到岌岌可危的境地,在五股兵刃围攻之下,简直只有招架之功,一点还手的力量都没有了。
  当下,心中暗自盘算,方才旗花信号已然发出,唐觉非和柏长青等人应该不久就会赶到,目前仍以拖为上着。
  于是,旧话重提,沉声道:“老施主功力不弱,当非无名之辈,难道在贫道面前,连名号都不敢提吗?”
  老头儿冷笑道:“这并非攀亲话旧之时,老夫何用跟你提名道姓,老杂毛,你这拖延之计,老夫不上当,接招!”
  身随声进,双掌一挥,又是两股重逾山岳的掌风劲气狂涌而出,挟雷霆万钧之势攻向云鹤道长。
  云鹤道长已然立心拖延,自是不会和老头儿硬拚硬接,当下,移形换位,迅似飘风,闪开数尺,让过这一招。
  老头儿嘿嘿狞笑道:“老杂毛,当着你的徒弟,好意思躲闪而不接招?”
  笑骂声中,一连又是三掌攻出,那一股接一股的怒涛掌劲,排山倒海一般挟着“呼呼”锐啸,滚滚不绝的朝云鹤道长撞击过去!
  云鹤道长居然厚起脸皮,任由对方嘲讽,只顾施展“浮云出岫”身法,在掌风怒涛之中轻灵而飘逸的八方游走……
  蓦地“哎唷”一声痛哼传来,那边被围攻的清风道人大腿上已挨了一刀,痛得身形一颤,手下一慢,立时陷入险境!
  云鹤道长耳听爱徒痛呼之声,心中自不免一惊,登时影响精神,身形为之一慢!
  “呼!”一股劲厉掌风当胸击到!
  在这情形之下,云鹤道长已无法闪避,逼得运聚功力于左掌,迎着撞击而来的掌风,猛然推出!
  “蓬!”一声如击破鼓的巨响震爆之下,双方掌力接实,顿时劲气成漩,呼啸着朝四外翻卷而出,一时间沙飞石走,声势骇人之极!
  云鹤道长“蹬蹬蹬”一连退了三步才拿椿站稳,只感到左腕酸麻,掌心热辣辣的,一股气血在胸中直往上涌,当下,一定心神,猛吸一口气,硬将那股翻涌的气血压了下去!
  老头儿也被对方掌力震得倒退两步,一双掌心也是热辣辣的,不禁心中暗懷,这老杂毛果然还有一些鬼门道,并非浪得虚名。
  他略一调匀呼吸,桀桀一阵狞笑道;“好好好!好掌力,老杂毛,你最好不要藏私,咱们硬碰硬再对几掌玩玩!”
  话声一落,双掌缓缓下垂,然后一步一步朝云鹤道长逼过去。
  云鹤道长一招硬接硬拚之后,情知若凭功力修为跟对方硬拚,那是准输无疑,同时,眼角余光再度朝徒儿方向瞧去,入目之下,吓得他心中一紧,大喝一声:“徒儿休慌,为师来了!”
  喝声中,身形一晃,横飘寻丈,手中云拂一挥,对准一名黑衣大汉的后背猛力扫下!
  原来,清风道人挨了一刀,腿部血流如注之下,痛得连招架的功夫都没有了,只三两下就被一掌打倒在地上,一名黑衣人正手举大环刀,赶过来朝他的脑袋劈下去!
  幸好云鹤道长及时这一瞧,又及时这么一吼,那柄云拂的尘尾宛似千百根钢丝,挟嘶风锐气扫向那黑衣大汉的背心,那名黑衣大汉若是只顾一刀砍下去,他这条老命就得卖给人家!
  一个拚一个,这种生意不划算,那名黑衣大汉闻声之下,根本就用不着算,先保老命要紧,忙不迭一窒脚步,顺手将劈下去的大环刀往后一挥!
  “铮”然一声金铁交鸣!那名黑衣大汉的大环刀登时被云拂扫中,只震得他虎口破裂,“哎”的一声惊叫,大环刀脱手飞出,被云鹤道长的拂尘卷飞;斜飞数丈外才跌落地上。
  清风道人乘机一个翻滚,滚到抢扑过来的云鹤道长脚下以求庇护。
  老头儿方才正待逼近云鹤道长,施展煞手进攻之际,没料到云鹤道长竟突然横跃出去拯救清风道人,一怔之下,嘿嘿一阵狞笑道:“好,好,好,这样也好,这样,你老小杂毛俩就可以死在一块了。”
  云鹤道长也不答话,,侧顾清风道人,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清风道人道:“还好,在大腿上,没伤到筋骨。”
  云鹤道长道:“那就好,快站起来,跟为师联手抗敌。”把话声一压低,吩咐道:“动手之时,只守不攻,以待救援。”
  清风道人应了声“是”,咬牙用剑撑住地面,吃力地站了起来。
  老头儿嘿嘿笑道:“老杂毛,你的遗嘱立好了没有?”
  云鹤道长沉声道:“尊驾少说大话,有多大的阵仗尽管施展,看看鹿死谁手。”
  老头儿朝四下一挥手,喝道:“大家上,把老杂毛交给老夫,小的那个,你们只管用长家伙朝死里扎,不用打折扣。”
  五名黑衣大汉轰应一声,抛去了手中刀剑,改用长枪矛戟一类长兵器,成半月形朝清风道人攻过去。
  云鹤道长心中暗暗着急,看情形今夜恐怕凶多吉少!
  老头儿盯着云鹤道长,嘿嘿狞笑道:“老杂毛,这一下你可认命了吧!”
  狞笑声中,配合着手下爪牙的攻势,双掌齐挥,猛朝云鹤道长攻去!
  云鹤道长这时也顾不了背后的爱徒了,当下,运聚数十年功力于云拂之上,展开黄山绝学,接住猛攻过来的漫天掌风劲气!
  三二十招过去,云鹤道长尚能招架自如,但背后的清风道人却“哎”的一声痛叫,左膀上被长枪扎了一下,顿时血流不止。
  云鹤道长闻声心里一紧,忙低喝道:“咬牙撑着点,援兵马上就到了。”
  他这一句话固然给清风道人打了气,但也提醒了老头儿,他暗自一琢磨,情知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当下,大喝道:“弟兄们,卯上点,把这二人立刻打发了!”
  喝声中,双掌一紧,登时劲气如涛,重逾山岳,猛似狂飚,挟刺耳锐啸,如怒涛撞岩,向云鹤道长击去!
  那五名黑衣大汉也打起十二分精神,五根长兵器像雨点般朝清风道人扎去!
  登时,又是两声痛呼,清风道人的腿上肩膀又挨了两枪,浑身像个血人一般!
  可是,他不忘师训,虽然流血过多,头脑已然昏昏沌沌,痛的冷汗如雨,却依然咬紧牙关,奋力挥剑招架。
  那云鹤道长却被对方攻来的掌劲,逼得左支右绌,一柄云拂已不能挥洒自如,眼见距离落败不远。
  蓦地,又响起清风道人的一声惊叫,那五名黑衣大汉一齐发出得意的怪笑,显见清风道人又一次吃了大亏。
  云鹤道长心中暗叹:这一下恐怕是完蛋了,但不知唐觉非他们,为什么还不赶来接应,莫非也遇到了意外不成?如是这样,那真是天亡我也……
  他心中虽在暗自焦急叹气,但手下却不敢丝毫怠慢,一根云拂仍然将门户守得相当严密,令到那老头儿一时之间也难得逞!
  又是三十招过手,双方的战斗情况逐渐成一面倒,老头儿方面是攻势愈来愈厉害,而云鹤道长的守势却愈来愈软弱无力了。
  蓦地,房顶上突然暴响一声大喝:“什么人?”
  紧接着却“哎唷”一声惨叫,一条人影从屋脊上“骨碌碌”的滚下来,“啪哒”一声,摔落地上,一动不动,显见已活不成了。
  这一声惨叫和这条死人摔砸下来,在云鹤道长这面还不觉得怎样,但老头儿听见跟看到了,心中却是一阵紧,忙喝道:“情况有变,你们还不快下手!”
  喝声中,猛如狂狮暴虎,掌势更急更厉,直恨不得一下就将云鹤道长劈个稀烂!
  就在此时,从滚下死人的那边屋顶上,突的冒起五条人影,捷逾鹰隼,飞落院中!
  云鹤道长乍见之下,顿时精神一振。
  原来是唐觉非、柏长青和三位镖师及时赶到!
  唐觉非脚一沾地,立即大喝道:“掌门人休慌,小弟已率大批高手赶来,管教这班匪徒死无葬身之地!”
  他这一大声吆喝,果然收到心战效果,那五名黑衣大汉闻声之下,攻势登时一窒,前冲的身形更是微微一顿,跟即又退了一步。
  清风道人乘机喘了口大气,深深调息一下,以恢复行将耗尽的真力。
  云鹤道长猛提一口丹田真力,一连‘唰唰’两云拂,将老头儿逼退了两步,沉声道:“几位来得正好,那万贯才已落在他们手中,赶快合手把他们拿下。”
  老头儿停了手,扫视了唐觉非一眼,嘿嘿狞笑道:“几位来得正好,正好赶上跟这老杂毛一道上路,这一下,黄泉道上就热闹了。”
  柏长青怒喝道:“你这老头儿究竟是那条道上的?竟敢在太爷们面前鬼话连篇,如今还有何话说?”
  老头儿冷冷道:“老夫好心好意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不领情,当真是好人难做。”
  云鹤道长这时已将呼吸调匀,真力也恢复了许多,当下,发令道:“觉非和柏施主与贫道合手擒这老贼,三位镖头请助小徒一臂,共同歼此恶獠。”
  唐觉非道:“对付这老贼那里要这么多人手,柏兄赶快带着王师傅他们过去救治清风和擒杀这般恶贼便了。”
  云鹤道长道:“觉非,这个老贼相当了得,不可轻视。”
  唐觉非笑笑道:“掌门人放心,方才小弟在屋顶上已瞧了一阵,这老贼的一手,再也唬不了人啦!”
  云鹤道长一怔道:“这么说,难道你已知道他是谁了?”
  唐觉非笑一笑,转眼望着老头儿,冷冷道:“老贼,你那几手鬼划符,天都掌门人也许被你唬过去,但对本座来说,却是半点作用也没有,你信是不信?”
  老头儿狞声道:“老夫倒不信你有这本事。”
  他嘴巴虽硬,但心里却意念飞旋,把眼前情势作了个分析——
  第一,在人手方面,如果把地窖里的爪牙全部调上来,当然可以把对方解决掉,但却不知对方是否真的还有大批人马在后面?如果是的话,那就会全部露了底,易发难收,脱身麻烦。
  第二,如果那姓唐的所言是实,看出了自己的武功底子而具有破解之法,那更是大大不妙。
  第三,据情报显示,今晚可能还有第三甚至第四批人马会赶来凑热闹,如不及早抽身,可能会陷入极不利之境。
  第四……
  总之,就在这石火电光的刹那之间,老头儿已获得结论,下了决定。
  他话声一落,立即双手高举,作了个手势,厉喝道:“上下的弟兄们注意,老夫命令一下,立即不择手段,这批家伙统统摆平!”
  周围的屋顶上以及院子里的五名黑衣大汉一齐发出一声暴喝:“是!”
  那五名黑衣大汉手中的兵刃都对着云鹤道长等人,但脚下却在缓缓地一步一步的后退。
  那隐伏在屋顶上的不知数的人手,极可能也在采取准备动作。
  云鹤道长等人睹状,都不禁一头雾水,但再一想,却都又不禁心头一惊!
  唐觉非首先警觉,忙低喝道:“大家赶快聚在一起,严防他们用暗青子对付咱们。”
  其实不用他吆喝,柏长青以及那三名镖师已迫不及待的向云鹤道长那边靠拢过去了!
  唐觉非话声一落,人也纵了过去,低声道:“掌门人,您看该怎办?”
  云鹤道长低声道:“果真如此,咱们只有合在一起,奋力往外冲了。”
  他这边正在商量,那老头儿已再次打出手势,厉喝道:“注意,上!”
  这一声喝叫之下,云鹤道长等人忙各自运功聚神,紧握兵刃,准备接战!
  谁知——
  老头儿的“上”字刚一出口,他的身形却疾逾劲弩离弦,倏然往后倒飞而出,刹那间便隐没入大厅中去。
  那五名黑衣大汉也是依样画葫芦,口中虽在齐声在喝“上”!而脚下一蹬,身形齐地反朝后面的房屋门窗纵去,瞬即没了踪影!
  四周的屋顶上也是声息毫无,显见也都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事出意外,不由云鹤道长等人为之瞠目结舌,一时不知所措!
  还是云鹤道长的头脑比较灵光,他一怔之下,立即明白中了老头儿以进为退,虚张声势之计,当下,一定神,沉喝道:“快追,莫让他们逃了。”
  话出口,人已当先跃起,飞身追入老头儿遁走的大厅,唐觉非等人也纷纷随后跟着追了进来。
  奇怪,偌大的厅堂,竟然黑沉沉地,鬼影俱无!
  老头儿已不知去向。
  云鹤道长一挥手,喝道:“打燃火摺子,分头搜!”
  那三名镖师各自掏出火摺子点燃,由云鹤道长,唐觉非和柏长青分开率领,四下去搜索。
  不但大厅内鬼影俱无,就连两边的厢房以及后进的房屋,也是空无人迹,那五名黑衣大汉踪影渺然!
  云鹤等人回到了大厅,聚在一起,研究何以有这种奇事。
  唐觉非愤然道:“那老贼虽然逃走,但他带着万贯才,走的不会太快,咱们快追还来得及,哼哼!这次追上了,不抽他的筋,剥他的皮才怪!”
  柏长青道:“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奇怪的是,那老贼逃离的时间并不长,就只一霎眼工夫就失了踪影,难道他会飞?”
  镖师王强插嘴道:“就算那老贼武功高些,会飞,但那五名黑衣大汉呢?难道也会飞?”
  柏长青道:“是啊,这就显得更奇怪了。”
  云鹤道长一摆手道:“没有什么奇怪的,贫道想来,这些个房屋之内,一定有暗门秘道之类的装设!”
  唐觉非道:“不可能吧,这是万贯才的珠宝店,又不是强盗窝,怎会有这些装设?”
  云鹤道长一笑道:“万贯才虽然是个珠宝商人,正因如此,他的店铺和住家,就更会有这些装设了。”
  柏长青道:“掌门人愈说,我就愈糊涂了。”
  云鹤道长道:“二位请想想,万贯才连‘八玉马’、‘和氏璧’这种无价之宝都敢买,敢要,则平时的买卖就可想而知,那么,他岂有不修建一些秘密地方来收藏那些见不得人的宝贝之理?”
  唐觉非等人恍然大悟!
  柏长青道:“那么,咱们目下该怎办?”
  云鹤道长略一沉吟,道:“咱们就在这大厅开始,仔细的搜寻一遍,一砖一石,一柱一板,甚至一条缝隙都不要放过,如能找出秘道所在,就有希望了。”
  当下,那三名镖师分头去找了几盏烛台,点燃了蜡烛,大厅内登时明亮,如同白昼。
  云鹤道长正待吩咐各人如何搜索,陡听厅外的院子响起一声沉喝:“屋内之人是谁,请出来一见。”
  这两句话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却隐含一股慑人的力量,使人听在耳中,有重如山岳之感。
  云鹤道长等人吃了一惊,唐觉非忙打手势命三名镖师把蜡烛熄灭了。
  大厅内立时恢复一片黑暗,只听院子里的人又发话道:“怎么,把灯亮熄了,哼哼!大爷们照样能够把你们给掏出来,你们相不相信?”
  云鹤道长晃身至窗前,从窗缝中凝目往外瞧去,暗淡星光之下:发现院子里人影绰约,大概不下五六名之多!
  他暗自一盘算,双方人手相差无几,大概还不致有问题,逐一打手势,命唐觉非和镖师王强随自己出去,而柏长青和另外二名镖师则留在后头,随时听招呼出面支援。
  分配停当,云鹤道长缓步走出厅门,唐觉非和王强左右相随,俱各暗自行功戒备。
  云鹤道长下石阶,朗宣一声:“无量寿佛”,目光四下一扫,徐徐道:“贫道黄山天都观云鹤,不知是那几位施主当面?”
  一位白髯垂胸的老者行了过来,抱拳道:“老朽赵不老,适才不知是掌门人鹤驾在此,多有唐突,尚祈恕罪。”
  话声低沉有力,正是刚才发话之人。
  云鹤道长虽然心中冒火,但表面上却不得不保持身份,呵呵一笑,道:“原来是老寿星当面。贫道适才不知,未能及早出迎,罪过罪过!”
  二人这一哈哈打过,可就有人要言归正传了,只见赵不老身后快步走过来一名手持摺扇,身穿文士装束的中年人,他未开口先把摺扇“唰”的抖开,摇了摇,道:“掌门人不在黄山清修,夤夜驾临这铜臭薰人、俗不可耐的珠宝店,不知有何贵干?”
  云鹤道长一见此人,不禁暗地皱眉,故意假装不认识的转头问赵不老道:“老寿星,请问这位施主是……
  赵不老正待介绍,那中年文士已嘿嘿一笑道:“在下落拓书生,难入掌门人法眼!”
  云鹤道长稽首道:“原来是落拓施主,失敬,失敬。”
  落拓书生还了一礼,却咄咄逼人的追问道:“掌门人用不着假谦虚,请回示在下刚才所问。”
  云鹤道长徐徐道:“各位有所不知,贫道平素就跟这珠宝店的老板万贯才施主是方外之交,目下贫道乃是在此作客。”
  话声微顿,转向赵不老道:“敢问赵老施主,如此夜深,赵老施主率领这几位英雄不经通报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赵不老被问得一愣,道:“这……”
  这实在不好回答,因为人家与主人是方外之交,是来作客的,而他自己这方面呢?深更半夜不经通报而入,算是什么?
  幸好那落拓书生反应够快,摺扇一摇,抢着接口道:“在下等跟赵老风闻有人要对万大老板不利,因此急不及待,径行进入内宅,掌门人既是在此作客,那是最好不过了,就请代为告诉万大老板,请他出来一面,好让在下将详细情形告诉于他。以便早作防范。”
  云鹤道长一听,心中暗骂:这家伙满口胡说八道,一肚子牛黄马宝,哼哼,想见万贯才?做梦,连我都没见着呢!
  骂归心中暗骂,口头上却不能露出半点破绽,当下,老道长朗宣了一声“无量佛”,道:“原来如此,难得众位施主热心任侠,贫道谨代万老施主深谢各位盛情。”
  落拓书生一听,感到对方的话有些不妥,正要开口,后面一名手执判官笔的大汉快步行了过来,冷声抢着道:“咱们乃是要面见万大老板,谁要你来代他道谢。”
  云鹤道长举目一瞧,道:“这位施主……”
  手执判官笔大汉道:“在下孙继滨,不会说话,掌门人海涵。”
  云鹤道长含笑道:“孙施主有所不知,万老施主此刻已然入睡,不便接见各位贵客,请各位暂且回转居停住处,明日枉驾再来,万老施主必然亲自接待,不情之处,尚祈见谅。”
  这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无论是谁,都不能说有什么不对,可是,赵不老他们怎肯就走?
  可是落拓书生等人比云鹤道长更狡猾,由打斗过且留有血迹的现场,就已看出不是那么回事,云鹤道长所说,根本是一派谎言。
  落拓书生点破的道:“云鹤道长,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云鹤道长道:“有话请讲当面。”
  落拓书生道:“道长似乎敌友不分。”
  云鹤道:“阁下的意思是……”
  落拓书生道:“咱们齐集武汉三镇,为的是黄山宝藏,要对付的是义薄云天周若愚,是不是?”
  云鹤颔首道:“一点也不错。”
  落拓书生道:“是以彼此不能不有个照应,免得兔死狐悲。”
  云鹤道:“阁下何说此丧气话,应该是唇亡齿寒才对。”
  落拓书生习惯地一开合摺扇,道:“对极!咱们就是怕的唇亡齿寒,才跟踪到此。”
  云鹤道:“阁下是说……”
  落拓书生道:“在下是说,咱们已在暗中替道长师徒掠阵多时了。”
  云鹤道:“可惜得很,阁下等这一趟是白跑了。”
  落拓书生道:“何以见得?”
  云鹤道:“贫道师徒此行,只是拔刀相助镖局朋友,讨回失镖,无利可图,所以才……”
  落拓书生不为已甚,予以台阶截口道:“所以道长才推说万贯才万掌柜就寝不便见客。”
  云鹤言不由衷的道:“这……这……”
  正在这时,四处墙头相继飞落一群夜行人,他们是:
  “江北双钩”李广李平,“鬼头刀”周森,“行者棒”吴大用……等,外加上云鹤道长的另三位徒弟,真箇阵势浩大,兵马众多。
  这些人的共同目的,无疑都是为了“和氏璧”“八玉马”。
  秦岭寿星翁赵不老排解道:“旁观者清,那隐去的众黑衣人才是大家追根的对象,此刻大家应该一条心,搜出那伙人,到时自然真相大白。”
  一语提醒梦中人,在场的每人心里都明白,谁也独吞不了“和氏璧”“八玉马”,大家一条心才是克敌的惟一办法,分肥之事,只好容后从长计议,逐同声道:“赵老讲的对,该怎么办,全听您赵老的。”
  赵不老推辞道:“不,不,老朽因留住武汉三镇时间较久,地头较熟,只是做诸位的向导而已,不存贪得财物之心,老朽这话,当然也包括了黄山藏宝在内,此刻老朽已将诸位带到地头,不再奉陪了。”
  声落,长身而起,飞身上了墙头,跳出了是非场,消失在夜暗里!
  人群中有人提议道:“落拓书生钱潘是咱们金顶朝圣团的领队,咱们听他的。”
  “不可以。”落拓书生坚定的道:“这条财路是云鹤道长开的,咱们应听从道长的安排,把点子解决掉再说。”
  云鹤道长道:“贫道有言在先,此行是拔刀助人夺回失镖,请施主们切莫会错意思。”
  落拓书生再度习惯性开合摺扇,道:“清者浊不了,浊者清不了,且先别谈这些,解决了点子再说如何?”
  云拂一挥,云鹤道长道:“就依施主,如此,贫道有请了。”
  于是清点人马,共有高手二十余人之众,派出三分之一人马守住通路,防其兔脱,三分之二混合编组,分为三批搜查敌踪。
  兹所以要混合编组,为的是使天都观、金顶朝圣团、镖局等三方面的人手,能互相监视,免得有任何一方发现了“和氏璧”“八玉马”,捷足先登而独吞。
  带有火摺者,都点燃了,照的堂室各处如同白昼,但是搜寻各处,找不到一处暗门通道,那批黑衣人,全消失于无影无踪。
  这就怪了,难道真的上天入地了?
  落拓书生终于想通了,他道:“世无不透风的墙,咱们用烟攻。”
  走在他身旁的云鹤道:“何谓烟攻?”
  落拓书生道:“用烟熏他们,不怕他们不出来。”
  “对,对。”云鹤吩咐道:“大家动手,采些枯朽木等易燃之物,分堆几处空旷所在,准备烟攻。”
  一声令下,大家一齐动手,不一瞬,准备齐全,于是点火生烟,待得浓烟大作时,这才关闭所有门窗,退到室外守候。
  顿饭时间过去,果然生效,几条黑影,相继破窗而出。
  守候在窗外的高手,挥剑如风,几条黑影,在无抵抗的情形下,一一溅血当场,一命呜呼!只有那领头的老头儿尚留有一口气在。
  一旁有人正要补他一刀,却被落拓书生摺扇一挡,给阻止住了,并道:“留住活口。”
  云鹤道长点数了伤亡之数,道:“快打开门窗散烟熄火,找出机关消息,搜查……”
  落拓书生截口道:“搜查‘和氏璧’?搜查‘八玉马’?”
  云鹤道长冷哼一声,道:“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贫道最关心的是老友的安全。”
  落拓书生还以冷哼道:“据在下所知,道长跟万贯才只有一面之交。”
  云鹤道长道:“难道不能一见如故么?”
  落拓书生道:“好个一见如故,就算你们是好友吧!但在浓烟未散前,谁也无法进到里间找人,何不把握时机,先问问这垂死老儿的口供?”
  另一人插口道:“死人也不要放过,仔细搜搜他们的身。”
  “说的也对。”云鹤吩咐道:“大家齐动手,搜这几个死人的身。”
  说完,再诘老者道:“老头儿,人之将死,其言也哀,问你什么,可要从实招来。”
  “问吧!”老人气力衰微的说。
  云鹤道:“你是那一帮派的?”
  “歉难奉告。”老人一口回绝。
  “可是受义薄云天周若愚所差?”
  “咱们不配。”
  “御用行馆所差?”云鹤紧追一问。
  “非也。”老人强提一口真气道:“老夫失风落进你们之手,杀剐听便,别的无可奉告。”
  “真的么?”云鹤说道,手中拂尘唰的声击在老人的左肩,老人痛的额头豆大汗珠渗透胸衣,切牙道:“你很英雄!”
  “快说。”云鹤命令道:“你把万贯才万掌柜藏在什么地方了?”
  “牛鼻子!你不会去搜?”老人复又补充道:“万贯才根本一无所有,会叫你们大失所望的。”
  “那,‘和氏璧’与‘八玉马’呢?”落拓书生插一问。
  “你们跟老夫一样,被骗。”老人悔恨地说。
  云鹤接口道:“不可能,老友万贯才亲口对贫道说的……”
  老人鼻子里一哼,截口道:“老友?你牛鼻子在做梦,你再去看看,上半夜的老友万贯才,跟下半夜现在的万贯才是否一人?”
  云鹤一怔,道:“请看住,贫道进到机关看个明白。”
  落拓书生与云鹤腕手而行道:“容在下伴行,也好有个策应。”
  “机关涉险,在下也不敢后人。”失镖的柏长青抢步跟上。
  浓密的烟雾,此刻已散失稀薄的多,视线已能及远,三人闷鼻而行,轻而易举地发现了密道进口。
  亮起火摺子,通过几处弯道,进到一间密室,见一锦衣大商贾装束的中年人歪斜着身子,倚靠在椅背上,面如白纸,有如死人一般。
  柏长青惊叫道:“万掌柜,你怎么啦!?”
  云鹤道长却一楞,惊问道:“柏总镖头,你没认错?他就是万贯才万掌柜?”
  柏长青肯定的道:“不错,他正是万贯才万掌柜,我们十分熟识的,道长何有此问?”
  “糟,糟,糟透了!”云鹤连说几次“糟”,并击额道:“贫道受骗了,上半夜我见到的万贯才,是歹徒冒名顶替的。这么一来,一切的构想都不能成立,但不知歹徒设下这一圈套,用意安在?”
  落拓书生道:“别管那些,先救醒万贯才再作道理,想来也许不会落空。”
  柏长青关心最切,迅急地将万贯才的上体扶正,掌运内力,紧贴在万贯才后心,帮助其血脉流畅,助长其生命活力的泉源。
  不半盏茶时光,万贯才因得柏长青内力之助,生命活力得以复苏,抬起疲惫的眼神,向几人打量一眼,嘴唇动了动,声如游丝,无法听到。
  云鹤道长迫不及待地抢着问道:“‘和氏璧’‘八玉马’现在何处?”
  万贯才失神的一愣道:“不……知……道。”
  云鹤道长补充道:“贫道等愿帮忙你找回,物各有主,应该属于你的,谁也不能强夺。”
  万贯才吃力地摇摇头道:“没……有……的……事。”
  落拓书生解释道:“有人证实,御用行馆用和氏璧八玉马换走你的夜明、辟水二珠,可是真的?”
  万贯才先点点头,复又摇摇头,突然眼神一亮,说道:“价讲……夜明……辟水……之人,像周大侠……但……这是……不可……能的。”
  话至此,白眼一翻,与世长辞了!
  万贯才断了气,也就失去利用价值,没人再去关心他,云鹤等三人关心的还是宝物之属。
  三人相偕奔出密室,将目标转移到老者身上,当他们回老者与众黑衣死尸处,那老者失血过多也已奄奄一息!几具死尸,他们是不会放过的,全都搜洗了一遍。
  搜洗结果,全无贵重之物,自也没有“夜明”“辟水”“和氏璧”“八玉马”等稀世奇珍。
  各人心中共同有个疑问;是谁洗劫了万贯才珠宝老店呢?贯才珠宝老店上下人等到哪里去了呢?……一连串的疑问,一时间都找不到答案。
  老人尚有利用价值,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去。
  落拓书生迅疾出手为老者点穴止血。
  云鹤以右掌紧贴老者后心,输给真气,延续其生命。
  不半盏茶时光,老者悠悠醒转,启目四望,长叹一声,道:“救老夫醒转,心有所谓?”
  落拓书生道:“不能见死不救呀!”
  老者道:“别废话,道出你们的所求。”
  柏长青接口道:“请问老人家,‘和氏璧’‘八玉马’的下落……”
  老者截口道:“你们没问万贯才?”
  柏长青道:“万贯才说不知道。”
  老者道:“那就怪了,难道……”
  柏长青追问道:“老人家,难道什么?”
  老者苦笑道:“老夫不能白白告诉你们。”
  柏长青道:“老人家有何吩咐,只要我柏长青能办到的,无不遵办。”
  落拓书生不耐烦,叱道:“老东西,有道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死期临近,还谈什么条件,难道要带进土里去?”
  老者白了落拓书生一眼道:“做人除了贪之外,就没别的事好做么?”
  落拓书生冷哼一声道:“你死到临头,还敢以教训的口气跟大爷讲话!敢情你在自求速死。”
  老者还以冷哼道:“老夫已死定了,你威胁不倒我,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夫现在回答的决不会耍什么花招,对你们是有助益的,你这位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段抢白,不无道理,落拓书生只好咽下一口气接受了。
  云鹤为老人输真气,是耗损内力的,他催促的道:“请长话短说,否则,贫道可要……”
  柏长青接口道:“道长别急,在下把话讲完,马上替换道长。”
  转向老者道:“老人家有何吩咐,请快讲。”
  老者道:“原本想以后事相托,想想,算了,假使不嫌麻烦,请将我师徒尸体投入此间后花园一枯井中,上面掩些土,不使暴骨,就感激不尽了。”
  柏长青道:“在下一定办到。”
  老者道:“该你发问了。”
  柏长青道:“‘和氏璧’‘八玉马’是在下的失镖,一定非找回不可。”
  老者道:“你受骗了,根本是虚构的。”
  柏长青道:“不,对方托镖时,在下验明无讹。”
  老者道:“你认得和氏璧八玉马?”
  柏长青道:“这……”
  老者道:“老朽同样受骗了,在场诸位都受骗了。”
  落拓书生接口道:“怎见得?”
  落拓书生似乎也有了兴趣,自告奋勇谓云鹤道:“这故事要听,道长可支持得住,要不要在下替换你?”
  云鹤道长摇摇头,表示没有必要。
  只听老者道:“老朽生命已到尽头,没时间细说缘由,请相信,我的判断是绝对正确的。”
  喘口气,继续道:“原来指点我财路的人,是受指使设下圈套让老朽钻。”
  柏长青道:“老人家与他们有恩怨?”
  老者道:“不是恩怨问题,是要利用人们易受利诱的心理,进入圈套,加入巧取豪夺行列,就不会疑心投的是假镖。”
  柏长青犹疑的道:“老人家,这只是您的推想。”
  老者道:“不,有铁证。”
  柏长青道:“铁证?铁证在那里?”
  老者道:“识货的万贯才,就是铁证,当说到和氏璧、八玉马时,他一直说不知道,从……不……改……口。”
  说到这里,老者已上气不接下气了。
  落拓书生以为是云鹤道长输送的真气内力不够,忙道:“道长,在下替换你。”
  云鹤道长摇头道:“老者的大限已到,贫道的气力输不进去了。”
  云鹤声落,老者也在同一时间咽了最后一口气!
  对死者的承诺,不能不兑现,众英雄齐动手,井葬了诸死者。
  柏长青道:“谢谢诸位,啊!贯才珠宝老店万掌柜的遗体该怎么办?有道是人死以入土为安。”
  “话是不错。”云鹤道长接口道:“以万掌柜的身份地位,不宜草率,何况,贯才珠宝老店的被洗劫,以及其家人的失踪,是件离奇悬案,现场的保持是最重要的……”
  话到此处,突然警觉地提示道:“是非之地,不能久留,趁夜暗离去要紧……”
  他话音未落,门外已响起击门声,敲击甚急,无疑事已败露。
  落拓书生道:“赶紧越墙而去,快别犹豫。”
  于是大家争先恐后,飞越院墙。
  但在众英雄飞越的同时,院外“唰,唰”箭矢声如雨点击到。
  所有抢先飞越院墙的英雄,在闷哼声中打了回票,一一落回院里。
  余下的人,也就知难而退了,情况紧急,也顾不得救护伤者了!
  双拳敌不过人多,此刻院墙上,密密麻麻都站满了引弩以待的弓箭手,连一只雀鸟也休想逃过。
  云鹤道长低语道:“未遭暗算的高手不少半数,咱们以逸待劳,反扑击门而入的对手;到时敌我混战在一起,院墙上的弓箭手投鼠忌器,决不敢乱发箭矢的。
  “讲的对。”落拓书生赞许道:“到时就请道长统一号令,咱们在你的一声令下,一鼓作气,突袭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众皆低声附和道:“对,对……”
  云鹤道长道:“贫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正在这时,对方已破门而入,在照明下可辨出有十一二人之数,其中有部份吃粮当差的,另一部份显系江湖高手。无疑事已经了官,有官家插手,是武林人最感头痛的。
  此刻每个人的心中,都存在着一个问题,是拚死一战?抑是突围逃生?最终的决定是保命跳出是非场要紧。
  说时迟那时快,云鹤道长号令道:“冲!”
  “冲”,为何不说“杀”,“冲”“杀”大异其趣,老经世故的云鹤并没有错,有道是民不可与官斗,他深悟其中三昧!
  顷刻间,双方短兵相接,兵刃碰击声不绝于耳,间隙传出伤亡者的惨叫声。
  但,打斗的时间很短暂,瞬即平息下来,搏斗的结果,三分之二被兔脱,三分之一伤残,侥幸无死亡。
  胜的一方,有人正要乘胜追击,却被带头的止住了,他道:“省省精神,不用追了。”一副胸有成竹得胜者的神情。
  这负责指挥调度的却不是着制服吃官家饭,是一位魁梧的武林健者,只听他吩咐道:“一边疗伤,一边问话。”
  一顿,扬声道:“你们中那一位是领头的?”一副审讯俘虏的口吻。
  柏长青挺身而出道:“在下柏长青,也算不得是领头的,不过,事情因我而起,我愿负一切责任。”
  “好极了!”问话的那位道:“洗劫贯才珠宝老店这案子,你是承认了?”
  柏长青一怔道:“你说什么?洗劫!谁洗劫谁?”
  问话的那位道:“别装了,是束手就缚,还是要爷们动手?”
  “还未请教朋友是那个衙门?怎样称呼?”
  问话的那位出示腰牌道:“府台衙门,金字腰牌,你可认得?”
  “认得认得,不过朋友面生得很。”
  “大爷新来乍到,你也用不着知道俺是谁。弟兄们,把这些劫匪给我一一拿下。”
  “慢来,军爷,你弄错了,咱们都是良善百姓,有的是镖局镖师,有的是远道而来金顶朝圣团的朋友,更有是天都观的道友,都是有名有姓,都非匪类。”
  “俺不管你们是那一字号的,行为不当,夜入民宅,杀人劫财者,就是匪类,就得绳之以法。”
  “这……”
  “别这个那个的,乖乖就范吧!”
  “军爷误会了,咱们一行,只是为了敝局失镖,来请教万掌柜的。”
  “半夜三更来请教万掌柜,还带了大批人马……”
  此刻天已微明,现场情形,已是一目了然。
  被称做军爷的打量四周一眼,继道:“你们自己看,现场一片零乱,杀人的血迹,放火的余烟,都还犹存,陈列珠宝的货架,空空如也……这都是你们的罪证,你还狡辩什么?”
  “这都是巧合,冤枉,军爷你是初来乍到,所以不认识在下,在下是武扬镖局总镖头,怎会是劫匪之类。”
  “事实俱在,巧辩无益,识相的受缚去衙门一趟,有何冤枉,在公堂上有你诉说的机会。咱们是奉命行事,不得不委屈诸位了。弟兄们……”
  “有!”一呼百诺。
  “拿人!”
  “慢着!”柏长青阻止道:“好坏在下一人承当,我就缚就是,其余都是在下的朋友,都未插手,请不要难为他们。”
  “废话,拿人!”
  在好汉不吃眼前亏,人在屋檐下谁敢不低头的情形下,众英雄只好就缚了。
  领头的军爷,派出小部份的人手看住囚犯,余人分头搜查,采集资料。
  时天已大亮。
  搜查的结果,除在密室中搜出了万贯才的尸体外,一无所获,珠宝与值钱之物,都被洗劫一空。
  更奇怪的,竟连人影都没有一个,这劫案做的真是干净俐落。
  军爷惊讶道:“奇怪!这家的人口不在少数,怎一个也见不到,难道这些劫匪狠心斩尽杀绝,一个活口都不留?”
  “报告大爷。”一吃粮的禀告领头军爷,道:“后花园有条通路可疑,沿通路留下不少血迹,路面显现有拖运重物痕迹。”
  “待我看来。”说着,尾在吃粮的后面,奔向后花园。他沿路察视,果然给他看出一些端倪。
  他沿着路面痕迹,奔到了井边,见是枯井,井边有被挖掘过的新土,于是吩咐道:“快找几样除土的工具,派几人下井挖掘,有何发现,速报我知。”
  吩咐毕,复又回到前厅,审讯俘虏。
  挖井工作,自有小头目分派办理。
  柏长青仔细察看被俘人众,除了他局子里几名镖师是他认识者外,余均面孔陌生,显然功力较高的几位,如云鹤道长、落拓书生等,都已逃脱,他心中盘算,回头该怎样回答对方的问话。
  他思虑再三,最恰当还是实话实说。
  他后悔不该应许老者临终的要求,替他们收尸入井,这桩善行,显然变成了杀人灭迹,百口莫辩,要不是收尸费时太多,也许他们已逃之夭夭,不致成为阶下囚了!
  军爷开始审讯了——
  可是他并没有审讯经验,没把一干人犯隔离。
  柏长青受讯回答的口供,从他接受托镖‘和氏璧’‘八玉马’说起,照实供出……
  审讯中,突得掘井人手回报,井中发现了死尸。
  军爷大吃一惊,停止审讯,奔向枯井。
  在军爷督促继续挖掘下,首被拉出地面的是那老者及其属下几名黑衣人。
  军爷吃惊人数之众,感叹道:“这简直是集体谋杀,这般劫匪太过恶毒了!”
  可怖的事,还不止此。
  继续挖掘下,竟是妇孺,也有不同身份的男女老幼,又是十余口之众,这些不同前者身负致命之伤,而是被活埋的。
  尸体横陈,一堆又一堆,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领头军爷看出事态的严重,人命关天,他也作不了主,于是吩咐道:“传令下去,将一干人犯,加上脚镣,架上囚车,留下部份人手留守现场,禁止闲人擅入,本座这就押解人犯回衙复命。”
  以下是依命行事,不必细表。
  可是这案中案,悬疑太多。
  贯才珠宝老店全家是谁杀的?
  “和氏璧”“八玉马”的真假与下落?
  “夜明”“辟水”二珠,落进谁的手中?
  黄山藏宝中的六珠一龛,是否已珠联璧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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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5-3 16:37:0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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