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点我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165|回复: 15

[完结] 秦红《剑舞》【全】

[复制链接]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孤鶴 于 2025-3-24 15:02 编辑

Jian-Wu-Qin-Hong-cover-small.jpg


第一章 江湖恩怨



祝融峰上几千秋,山自靑山水自流;
远瞻西北三千界,近看东南八百州。
万里黄河飘玉带,一轮红月滚金球;
一时美景观不尽,天心有份再来游。
这是乾隆黄帝游江南登临衡山祝融峰所题之诗,短短五十六个字,道尽了衡山的特色和奇趣。
衡山是五岳中最低的一座,然而七十二峰嵯峨秀丽,盘绕八百里,云雾弥漫,形态不一,古柏苍松,淸凉宜人,山中胜景之多,只怕用上一个月的时间也游览不完。
山之首峰为祝融,登临其上,俯视周遭诸峰,直如一堆小沙丘……
自古名山有逸士,犹如孤云将野鹤,凡是才情卓越或身懐异技之士,多喜隐迹山林,寄情诗酒,这南岳衡山亦不例外。
祝融峰有二大松林,半山亭为第一松林,磨镜台为第二松林,这两处古松千万株,株株枝朝北,是一种奇怪的现象。
这故事就发生在磨镜台。
相传磨镜台有个典故:唐朝道一大师在此坐禅时,有怀让大师经过此处,见道一呆坐,乃问他:「你为何打坐?」道一答称:「希望成佛。」于是懐让便在旁磨碑陪伴他,自语:「一定磨成镜子。」道一冷笑道:「砖那能磨成镜子?」怀让也冷笑道:「坐禅那能成佛?」道一搞糊涂了,怀让又问:「若牛驾车,车停了,鞭车?鞭牛?」道一恍然大悟,从此努力向学,不再呆坐等佛,后来便成一代宗师。
因此,磨镜台只是个地名,并无「台」的存在,到此游览者看到的是松与云,盖因衡山多云,升落之际,如波如絮,远掩山峰近拂衣袖,舒卷变化,聚散无常,游人置身松云间颇有潇洒出尘飘飘欲仙之感,以是游者颇多。
在这一片松林的北端尽处,有木屋一幢,就似名山中的隐士一般,孤立于松林之内。
这天,夕阳已压山顶,一缕炊烟由木屋中嬝嬝升起,正是日没而息的时候了。
就在此时,一片淸脆的马蹄声顺着屋前一条幽静的山径「得得」的响了过来。
俄顷,一匹神骏的黑马出现了!
马上没有人,是一匹「回家」的识途老马!
「圣平,你回来了!」
木屋门扉「呀」然打开,奔出一位姿色淸丽而荆钗布裙的少妇,她脸上含着欢愉之色,但当她发现马上空鞍无人时,顿时脸色大变,连忙上前抓住黑马的缰绳,惊惶的问道:「黑金刚,你的主人呢?」
黑金刚发出一声低嘶,四蹄踩动不已,一看即知牠遭遇变故,焦躁不安。
少妇一见此情,打心底泛起一股寒意,立即转到马鞍后面,把手探入一只挂在鞍侧的革囊里掏摸,立刻摸出一张白笺——
「淑仪吾妻:若有一日黑金刚空鞍回来,汝其勿悲,速携书儿离开衡山,汝贤慧坚强,定不负吾望,至切!至切!            夫罗圣平预留遗言」
这几十个字映入她的眼睑之后,犹如晴天一声霹雳,又似一脚蹈空掉入万丈深渊,她的脸容一下收缩了许多,刹那间泪如泉涌,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终于发生了!
她天天提心吊胆怕成为事实的噩运,终于降临到头上来了!
她仰起泪颜,望着已呈昏暗的天空,喃喃说道:「圣平!圣平!你怎能离我而去?没有你,我怎么还有勇气活下去?」
「刮!」
「刮!」
树梢上,几只乌鸦发出了不祥的破颤声!
她好像听到了警声,浑身一震,急急忙忙奔入屋内,不久便从屋中捧出一个小籐篮,将小籐篮紧紧的纲绑在马鞍上。
在她継绑小籐篮的时候,从籐篮的布包中透出了一个婴儿的「哇哇」叫声!
她为之肝肠寸断,泪如雨下道:「书剑……我可怜的孩子,你此行是生是死,全看老天爷保不保佑你了!」
「刮!」
「刮!」
乌鸦又在刮刮叫,突然展翼飞去。
就在这时,山径上又传来了马蹄声,其声嘈杂如雷滚动,恰似渔阳鼙鼓地动来!
少妇脸色大变,忙向黑马道:「黑金刚,快送你小主人去金鸡庙,快去啊!」
她一拍马腹,黑金刚似解人意,立时扬动四蹄,跑向山径的另一端,迅速地消失在松林间。
这时,对面山径上的蹄声已近,少妇转身奔入屋中,取了一把长剑藏身门后,准备奋勇击杀几个敌人为夫报仇,同时也好让黑金刚駄着儿子安全逃出衡山。
她刚刚藏入门后,马蹄声已响到屋外,从门缝往外窥视,发现来的是五个蒙面人,每人手上都擎着一支火把。
只听其中一人阴恻恻的冷笑道:「罗夫人,请出来吧!」
她没有动,屛息静气的等待着。
那五个蒙面人一见木屋中没有动静,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五人随即下马散开,将木屋包围了起来。
原先发话那人又开口道:「罗林淑仪,妳再不出来,我们可要放火烧屋了!」
罗夫人仍然按兵不动,她自知凭手上一把剑要尽歼对方五人绝对办不到,必得找机会冷不防干掉一两个才是上策。
为首那蒙面人等了片刻,见仍无动静,冷笑一声道:「兄弟们,放火!」
这一声令下,五支火把便同时出手,从四面窗口抛入屋中,霎时屋中火光大亮,慢慢的在屋中燃烧起来了!
罗夫人没有去扑灭它,她仍然希望他们会进屋察看,以便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谁知五个蒙面人都很精明,他们知道罗圣平的妻子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女人,料定她如在屋中,火势一大必难藏匿,一定会跑出来,因此一直守在屋外,不肯入屋涉险。
双方这一僵持,不利的自是罗夫人,她眼看屋中已到处着火,实在无法再躱下去了,把心一横,一个旋身冲出木屋,振剑便向那为首的蒙面人刺去。
「哈!」
那蒙面人暴笑一声,抬剑相迎,铮然一声巨响,震开了她攻到的利剑。
也就在这一瞬间,另四个蒙面人已同时赶到,四件兵器同时递上了她的身子……
常言有道:「双拳难敌四手,猛虎抵不了人多;今夜来的这五个蒙面人又非泛泛之辈,这一仗结果如何也就不用说了。
第二天,人们发现松林起火,赶来一看,只见一栋木屋已被烧成一堆灰烬,又在附近找到一具已烧成焦炭的尸体……
这似乎只是一件江湖上经常发生的凶杀案,事情过后不久就被人淡忘了,没有一点余波,一直到了十八年后……
XX XX XX
五月。
石榴花红,蝉声叽叽,春天虽已远去,但山林色彩更见瑰丽。
江西武林山,每年此时是最美丽的时候,满山遍野花团锦簇,鲜艶夺目,较之春天更为迷人。
武林山名满武林,因为这里有一座「武林山庄」,庄中住着一位名满天下的武林长者——九剑无敌左丘阳!
这一天——五月五日端阳节——武林山庄门前车马如蚁,庄内热闹非凡,高朋满座。
正午时刻,庄中云板连响,为数多达两百的宾客开始被引为座上客。
酒席设在一个大荷池上的一座大水阁中,一共有二十一桌之多。
荷池、叶翻千层,香飘十里。
水阁,雕梁画栋,堆金砌玉。
酒席,山珍海味,杯盘碗盏件件精致名贵。
这,除了表示武林山庄的九剑无敌左丘阳豪华富裕之外,更显示今日的宴会有着极不寻常的意义,因为前来赴宴的都是武林知名人物。
水阁正中的一桌舖着红布,很像是「寿星」的座位,但席上却无祝寿的布置,酒席后面摆着翠竹精雕的屛风,其上倒挂着一柄宝剑。
剑,古色斑烂,分明是一柄极之名贵的神器!
所有的宾客纷纷就座之后,当中那桌红席上站起来一位须发灰白年近古稀的老人。
这老人生得五官端正,一脸的福气相,可惜在右眉之上有一道红色的伤疤,这伤疤虽然不致破坏他慈和的相貌,毕竟给人一种美中不足之感。
他,即是武林山庄的庄主,十多年来名震天下的九剑无敌左丘阳!
当他从席上站起时,整个水阁顿时安静下来,他表示满意的微微一笑,开口道:「倒酒!」
在水阁上侍候的一些下人立刻敲开泥封酒坛,将酒倒入大碗中,然后分别为众宾客斟酒,顷刻之间,水阁上酒香四溢,使人精神为之一振。
九剑无敌左丘阳见酒已斟齐,便向四下抱拳道;「老夫薄德鲜能,今日有幸邀得各家英豪惠然光临敝庄,可谓蓬睾生辉,老夫在此先敬诸位三大杯。」
说罢,果然一口气连喝三大杯,这种豪爽的待客之道,不禁引得众人拍手喝采起来。
左丘阳等声音平静下去之后,才又说道:「左丘阳今日邀请诸位到此,实是有件事情希望诸位做个见证,以取信于各地江湖朋友。」
大家早知道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只不知是何事情,这时见他要说了,人人聚精会神注目听取。
左丘阳面上笑容一歛,换上一付严肃的表情,缓缓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重大的事情,只不过老夫自念年事已高,不想再过刀光咸影的生涯,因此今日斗胆邀请诸位到此,要在诸位面前宣布封剑退隐,从此不再过问武林是非而已。」
此言一出,众宾客不禁哗然,人人大感意外,盖因九剑无敌左丘阳十余年来不仅打遍天下无敌手,名气如日中天,而且为人正直无私,古道热肠;武林中每有纠纷,只要他一出面,必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因此赢得黑白两道的尊敬,这样一位广受敬仰的老英雄,精神体力都还不逊壮年,为何突然宣布要封剑退隐?难道他遭遇了什么无法克服的困难,不得不宣布退隐?
左丘阳似知众人心中的疑惑,含笑接下道:「诸位别急,老夫虽然从此退隐林下,但朋友还是要交的,今后武林山庄的大门仍将为同道友辈敞开,诸位只要有时间,仍然欢迎莅临敝庄奉茶。」
说到此处,表情复呈严肃,略略提高嗓门道:「老夫混迹江湖十余年,自认行事光明磊落,无损于人,然而由于各人立场不同,对事物的看法各异,因此难免也会得罪一些人,此所以老夫今日邀请诸位前来一聚,乘此向诸位郑重声明:以往若有开罪之处,老夫愿在封剑退隐之前敬领责罚,否则在今日之会过后,便请诸位既往不究,让老夫从此安渡余年,不胜幸甚!」
他做了这样的宣布之后,没有坐下去,而在席上静静的站立着,显然在等待看有无人要找他算帐。
但水阁中的一干三山五岳各门各派的豪雄却无一人起立,只是面面相觑,有些则低声交谈,都对九剑无敌左丘阳的突然宣布封剑退隐表示不解。
左丘阳目光慢慢扫过二十桌酒席,见无人要在自己退隐前夕找他算旧帐,本是严肃的脸上才慢慢绽开欣慰的笑容,当下一指身后屛风上的那柄宝剑道:「既然没有人要找老夫算帐,那么从现在起,这柄长剑——」
刚说到这里,忽闻水阁外面有人朗声道:「左丘阳,你还不到封剑退休的时候!」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听得众人浑身一震,一齐转头循声望去。
只见那九曲桥之上,此刻出现一老一少两个人,正向水阁缓步走过来。
待看淸来人的两张面孔,众人均不禁暗暗透了口气,因为来的一老一少没有一人认识,而既然没有人认识他们,便表示他们不是什么成名露脸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即使是来寻仇的,左丘阳应付起来自是绰绰有余,不致把好好的一场盛会搅成乱七八糟。
就在众人发怔之间,来人已进入水阁,走在前面的是个年未弱冠的少年,只见他长得眉淸目秀,温儒雅,头上是一顶文生巾,身穿一件白色长衫,虽然腰上斜悬一剑,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身怀武功的少年。
走在后面的老人年约六十开外,短小的身材,形相竟是猥猥琐琐的,蓬发垢面,有一对老鼠般的小眼睛,一只大大的酒糟鼻,看上去实在叫人生不起一丝的好感。
这一老一少走入水阁,在酒席前方站住,四只眼睛便盯在左丘阳的脸上,其利如刀!
左丘阳好像也不认得这一老一少,当即拱手道:「请恕老夫眼拙,二位朋友贵姓大名?」
少年眉毛一扬,字字铿锵地道:「我姓罗,叫罗书剑!」
老人翻着白眼,阴阳怪气的接口道:「老汉姓裘,叫裘得仁,因为长得丑,因此自称『丑八怪』。」
水阁中,人人面露讶异之色,不用说这一老一少的名号,大家都是第一次听到的。
可是九剑无敌左丘阳神色却是一变,只不过这一变很快便消失,他又拱手道:「二位驾临敝庄,喝止老夫封剑之仪,不知有何赐敎?」
罗书剑星目一睁,目光陡盛,好似宝剑出鞘一般,冷冷一笑道:「左丘阳,你想封剑退隐,将以前欠人的血债一笔勾销,没这么便宜的事!」
左丘阳突然仰头纵声大笑,道:「老夫行走江湖十余年,自信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地!当然啦,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这位老弟今日既然来到敝庄,阻止老夫封剑,想必与老夫有些过节,那麽就请明说,彼此做个了断使了。」
罗书剑冷冷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你不记得十八年前衡山磨镜台之事了?」
左丘阳神色不动,问道:「这位老弟,请你说详细一些如何?」
罗书剑道:「我姓罗,十八年前诞生于衡山磨镜台后面的松林中——我这样说,还不够明白么?」
左丘阳似乎记不起,皱着眉头喃喃道:「你姓罗……十八年前诞生于衡山磨镜台……」
罗书剑厉声道:「老贼,你少装蒜!」
他这一声厉叱,登时使众宾客大起反感,因为左丘阳在他们的心目中是一位値得尊敬的武林长者,他如此疾颜厉色的当众喝叱一位武林前辈,显然是个没敎养的少年,因此当场激怒了一个人,这人拍桌而起,怒骂道:「何物狂生竟敢对左丘老爷子如此无礼——我来领敎领敎!」
声落人到,从一席上跳出一个靑年,使的身法竟是七禽轻功绝技,双脚落地毫无声响!
左丘阳连忙越席而出,满面堆笑道:「六盘山胡家堡的七禽身法果然名不虚传——胡少堡主且请息怒,先让这位罗老弟说明一切缘由之后,再动手不迟。」
原来,这位胡家堡的少堡主胡天龙人品生得极为出众,一身武功更已得乃父眞传,在江湖上已闯出相当大的名气,因此无形中养成一股目中无人的盛气,这回他代表其父前来赴会,早就想找机会当众炫耀一下自己的武功,刚好看见罗书剑出言不逊,于是立刻挺身而出,要炫露两手神气神气。
他见左丘阳劝止,岂肯罢休,大声道:「左丘老爷子侠名远播,一生所为无不是仁义道德之事,这狂生无端寻衅,分明是想当着众英雄面前出出风头,既然如此,晚辈便来会会他,也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这几句话倒是说得颇为「得体」,众人听了不禁拍手附和起来。
左丘阳左右为难地道:「这个……这个……」
罗书剑回头看了「丑八爷」裘得仁一眼,才回头对胡天龙冷冷一哂道:「敢情这位是六盘山胡家堡的少堡主,小可久闻令尊胡超明为人耿直忠厚,为何他的儿子却是如此的不知好歹?」
胡天龙那里忍受得了这句刻薄的话,勃然大怒,倏地跨步欺进,右手骈出二指,闪电般向罗书剑的双目点去。
彼此并无深仇大恨,他一出手却是狠着,看得众人心弦为之一紧。
罗书剑身形不动,只将头微微一偏,以一丝之差避过他的袭击,然后以优雅的姿态一拂衣袖,轻轻的拍向他的腰部。
胡天龙确有一身高超的武功,罗书剑这一出手,他立刻看出厉害,连忙一扭腰,也以一丝之差避开了罗书剑的飞袖神功。
一避之后,他随即拍出五掌,掌法如龙飞凤舞,威力极猛。
罗书剑双脚仍钉在原地不动,上身却如迎风飞舞的柳枝,右翻左折,前俯后仰,非常巧妙的让过其五掌,但最后一掌则出掌相迎,只听「砰!」的一声,胡天龙身形一阵摇晃,往后显退三步,脚下的水磨靑碑被他踩破了三块。
很明显的,这一对掌之下,强弱已分,但胡天龙可不认输,只见他眉梢一挺,杀气陡盛,右手探处,一声龙吟,手上已多了一柄蓝汪汪的长剑,似是打算在兵器上与罗书剑决个生死了。
左丘阳已看出他远非罗书剑之敌,不肯让他再打下去,立刻以严正的语气道:「胡少堡主,人家罗老弟是找老夫来的,主客有别,此事速得由老夫亲自来解决,你请退下吧?」
胡天龙充耳不闻,擧剑待发,剑在他手上颤动着,一看即知他已将全身功力凝聚于剑上。
左丘阳脸色一沉道:「胡少堡主,这是老夫之事,不劳少堡主出手,请退!」
胡天龙虽是年轻气盛,却也,不敢在左丘阳面前太过放肆,闻言才恨恨的纳剑入鞘,狠狠的瞪了罗书剑一眼道:「小子,咱们后会有期!」
语毕,顿足而起,施展其家传绝学七禽飞行术,似一只鸟般穿出水阁,一眨眼间便走得不见影子了。
这时,水阁中的一干英豪对罗书剑已有了不同的估量,开始对他,刮目相看起来,盖因六盘山胡家堡的拳剑在武林中占着极大的地位,如今罗书剑轻轻几招便使这位胡少堡主含羞败走,这在武林中无疑是一桩相当惊人的事。
左丘阳见胡天龙走了后,才向罗书剑沉声道:「老弟技艺果然不凡,不过若想凭此在武林山庄横行,只怕还是不够。」
语声一顿,又道:「老夫记不淸何时曾与姓罗的有过节,老弟不妨坦直相告,果眞老夫有亏于你,少不得还你一个公道!」
罗书剑冷笑道:「眞的要我说出来么?」
左丘阳颔首道:「不错,但说无妨!」
罗书剑轻哼一声道:「想不到你记性这么差,我且问你:你眉上那块伤痕是怎么形成的?」
左丘阳面色立刻变得很难看,目光突然炯炯发亮,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
罗书剑道:「说话呀!」
左丘阳冷冷注视他半响,突又纵声大笑道:「眞想不到你会问出这个问题,这是有意要给老夫难看了,不过没关系,老夫已准备洗手江湖,那争强鬪胜之心早已没有了老夫这伤疤是在二十年前未成名之时,被人用弩箭暗算而留下的,你问这干么呀?」
罗书剑道:「再问你一事:听说你已练成『无极缥缈掌』,请问这门奇技你是从何学来的?」
众人听他问起「无极缥缈掌」的由来,登时一个个竖耳凝听,因为大家都知道九剑无敌左丘阳不仅剑术高超天下无敌,而且还身怀妙绝人寰的「无敌缥缈掌」,这门掌法威力之强无坚不摧,招招鬼神莫测,能够在他掌下走过十招的简直没有几个,一直以来大家都在纷纷猜测他这门掌法的出处,现在听罗书剑突然问起,自是大感兴趣。
谁知罗书剑这一问,好像又揭了他左丘阳一块儿见不得的疮疤,登时使他心头火发,不觉厉声道:「小子,你一再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是何意思?难道你以为老夫是好耍的么?」
罗书剑正待开口,忽听席上有人低诵一声「无量寿佛」,一位老道人从座上缓缓而起,说道:「左丘老施主请暂息雷霆之怒,这位罗小施主问起此事,想必有其原因,老施主不妨先回答他的问题,看他究竟来意是什么,要是他无事生非,无理取闹,贫道也容他不得。」
原来,这老道人是武当派的高手,道号天虚眞人,在武林中有着十分崇高的地位,他说的话是相当有份量的。
左丘阳料不到这位名震武林的天虚眞人也要自己说明「无极缥缎掌」的出处,这等于是在帮罗书剑的忙,心中大是不悦,当下哈哈一笑道:「怎么?连你天虚眞人也认为老夫有说明的必要么?」
天虚眞人一脸庄重地道:「老施主请勿误会,贫道深知老施主一生正直无私,绝不可能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因此贫道才斗胆要求老施主回答罗小施主的问题,是非曲直,贫道当与在座各方英雄做个裁决。」
左丘阳干笑一声道:「眞人既然认为老夫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又何必要老夫回答他的问题?」
天虚眞人道:「贫道原是一番好意,老施主若是有难言之隐,那就不说算了。」
说罢,施礼坐下。
左丘阳听到「难言之隐」四个字,不禁老脸发红,心中更加不愉快。
罗书剑见他不开口,冷冷一笑道:「好了,你可以不必回答我的问题了,现在我要说明来意,第一:你还不到封剑退隐的时候,因为你尙有未了之事。第二:希望你今年八月中秋那天带着那件东西到衡山磨镜台,咱们做个了断!」
左丘阳一哼道:「你若为报仇而来,就在此做一了断不是很好么?」
罗书剑摇摇道道:「不,今天你人手不齐,东西也不在你身上,我十八年都等过去了,再等三个月无妨。」
左丘阳怒道:「那你今日来干什么?」
罗书剑道:「来阻止你封剑退隐,并告诉你我要些什么——请记住中秋之约,告辞了。」
「了」字一落,人已倒纵而起,似一片树叶迎风飞去,一瞬间已到了荷池岸边!
左丘阳面容一狞,正待起身扑去,那个一直不说话的「丑八爷」裘得仁摇手制止,笑嘻嘻道:「不对!不对!左丘老爷子,你今天是主人,眼下佳宾满座,岂可丢下客人不管去追一个后生晚辈,这不是太失礼么?」
左丘阳被他这句话说住了。
丑八爷裘得仁扮了个鬼脸,也一展身形,破空飞出水阁,追上了罗书剑,老少俩大摇大様的走出武林山庄,一路下山而来。
XX XX XX
老少俩跑了几十里地,看看距离武林山庄已远,而且未发现有人追踪,罗书剑才开口道:「裘叔。」
丑八爷好像没听见,迈步向前疾走。
罗书剑又叫道:「裘叔,您老怎么啦?」
丑八爷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紧绷着一张丑脸道:「你在叫谁?」
罗书剑道:「您呀!」
丑八爷生气道:「我这么老了么?」
罗书剑笑道:「不老,不老,您老五十岁还不到,正当壮年呢!」
丑八爷道:「那你叫我什么?」
罗书剑道:「好,叫你大哥,不叫叔叔了。」
丑八爷这才高兴起来,笑嘻嘻道:「以后再听到你叫我叔叔,我就不管你外公怎么交待,拍拍屁股走我的路!」
罗书剑道:「是,大——哥!」
丑八爷拉着他在路旁坐下,笑道:「你刚才装得很像那麽一回事,眞是不错,我一直担心你露出马脚,那就不好办了。」
罗书剑叹道:「眞是惭愧,面对不共戴天的仇家却不能手刃其首,实在愧对父母在天之灵……要不是我外公一再叮咛,我拼着一死也要那老贼的狗命!」
丑八爷正色道:「你外公的叮哮没错,那老贼已练成『无极缥缈掌』,一身武功天下无敌,你还不是他的对手,妄动不得。」
罗书剑怏怏然道:「那他老人家又为何叫我来会他?要是那老贼对我骤下毒手,我岂不是完了?」
丑八爷笑道:「不会,你外公是有名的『神算翁』,他一向料事如神,他叫你今天来见左丘阳,一来是制止他封剑退隐,二来是让你先见见他的面目。那老家伙欺世盗名十多年,在武林中已建立相当大的声誉,自不敢当着天下羣雄面前出手杀死你。」
罗书剑咬牙切齿道:「我却不得立刻杀死他,将他碎尸万段!」
丑八爷道:「别忙,慢慢的来,只要你有决心和毅力,一定能够完成心愿。」
罗书剑点点头,心头感到一片温暖,觉得这位「裘大叔」与自己在九连山相处十多年,平时滑稽突梯,难得见他正正经经的说一句话,此次下山,他的言行倒是相当有分寸,可见他对自己的关怀是很眞实的,因此大感欣慰。
他深深吸了口气,使自己的情緖平静下来,然后说道:「此处距武林山庄不远,不宜久停,咱们是否要按照预定的计划行事?」
丑八爷点头道:「当然!唉……我丑八爷金盆洗手数十载,今番却要为你重开杀戒……」
罗书剑扯住他道:「大哥,你要是不想杀人,那就不杀好啦。」
丑八爷哈哈笑道:「不!不!我只是顺口说一说——好,咱们在此分手!」
说毕,站了起来,擧步便走。
罗书剑有些心慌,也有些不舍,追上两步道:「大哥……」
丑八爷挥挥手道:「不要犹豫,好好的干去,咱们中秋再见!」
罗书剑又追上两步道:「中秋之日,那老贼要是不去衡山赴约呢?」
丑八爷道:「不会,他一定会去,一切均在你外公『神算翁』林逸云的计算之中,你放心可也!」
说到末了,人已在数十丈外,又一转眼工夫,已消失在远处的原野上。
罗书剑孤伶伶的呆立着,从现在开始,他必须单独面对一切,心中难免有些恐慌,目送丑八爷远去不见之后,他才慢慢的转身,擧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要去找一个人——一个住在很远很远,而且从未谋面的人。
这时,天已入暮,远处暮烟四起,使他更感孤单寂寞,但一想到身负血海深仇,他便勇敢的踏上征途。
正行之际,忽见前面林边有两条人影一闪而没,他心头一动,立即脚下用劲,身子电扑而出,一掠四五丈,两个起落便到树林边,开口喝道:「什么人?」
他相信来人必是冲着自己来的,因此不肯放过,要对方现出原形。
只听林中有人低声答道:「罗少侠,在下有事请敎,请随我来!」
说第一个字时,人似在五丈之近,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人似已在十几丈外,好快的身法!
罗书剑被对方奇快的身法引发了好奇心,当即拔步入林,追了上去。
追出数十丈,树林已尽,眼前是一片空旷的野地,便见十几丈外有两个人站在那里,罗书剑一煞飞扑之势,缓步迎上,走到起处,才看淸对方是一高一矮两个怪人,两人均着宽袍大袖,模样有些不伦不类,而且表情也不友善,当下停步站住道:「二位贵姓大名,召唤小可到此有何见敎?」
那高个子的冷冷答道:「我叫「丈二金刚』田大年!」
那矮个子的发出乌鸦般的嗓门道:「我叫『滚地葫芦』莫发!」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3: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天地二怪



罗书剑也搞不淸对方有名无名,只好客气的拱拱手道:「久仰。」
丈二金刚田大年见他没有吓一跳,好像很不高兴,道:「江湖上的朋友称呼我们为『天地二怪』你听说过吧?」
罗书剑据实答道:「对不起,小可没听说过。」
滚地葫芦莫发哇哇怪叫道:「好小子,你瞧不起我们『天地二怪』是不是?告诉你小子,我们『天地二怪』要是没有名气,左丘阳也不会请我们去武林山庄喝酒了!」
罗书剑哑笑道:「小可初下江湖,识者不多,岂敢瞧不起二位?」
丈二金刚摸摸脑袋道:「这话有道理……老二,他没有瞧不起咱们。」
滚地葫芦幸幸地道:「没有才好,谁要敢瞧不起咱们兄弟,他妈的必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啦!」
罗书剑道:「二位有何指敎即请明说,小可有事在身,不能久陪。」
丈二金刚从怀中摸出一把折扇,「刷」的一声抖开,做出附庸风雅之态,轻轻摇了几下,这才说道:「好,废话少说,言归正传,我兄弟俩今日参加了左丘阳的盛宴,看见你制止左丘阳封剑退隐的经过,现在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要左丘阳今年中秋带一件东西去衡山磨镜台见他,那是一件甚么东西?」
罗书剑摇摇头道:「恕难奉告。」
滚地葫芦尖声道:「小子,你要命的话,就得乖乖说出……是不是一本武学秘笈?」
罗书剑又摇头道:「恕难奉告。」
丈二金刚道:「一定是武学秘笈,左丘阳练成的旷古奇学『无极缥缈掌』便是从那秘笈里练来的,是不是?」
罗书剑道:「无可奉告。」
丈二金刚大怒道:「你不说?」
罗书剑很后悔跟着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跑了一段路,当下转身便走,不再理昧了。
丈二金刚大喝一声「别走!」,手中折扇一抬,便听「铮!」然一声轻响,竟从扇骨上射出十支飞针,向罗书剑背心袭去。
罗书剑虽无江湖阅历,耳目却极灵敏,一听暗器声响,立即将身一旋,右手抬起一拂,那射临身后的十支飞针顿如泥牛入海,全都进了他的衣袖中。
丈二金刚面色一变道:「好小子,瞧不出你倒眞有两下子啊!」
滚地葫芦叫道:「别慌,看我的!」
他从腰间皮囊里抓出一团黑忽忽的东西,提起一抖,只听一阵叮当声响,原来是一条七节软鞭,每一节的鞭上都带着许多倒钩,乍看倒像一条大毛虫。
他揄起七节软鞭,没头没脸便向罗书剑攻去,出招倒非常凌厉,绝不是泛泛之辈。
罗书剑空手让过他数鞭,看出他鞭上的倒钩乌光闪闪,心知必然淬有剧毒,因此不愿冒险,当即撤出腰间长剑,一招「长虹贯日」使出,便把滚地葫芦逼开了数步。
滚地葫芦大叫道:「老大,咱们一齐上,把他摆平,再慢慢消遣他!」
丈二金刚应了一声,欺身递出折扇,兄弟俩联手施为,威力凭添一倍,杀得罗书剑一时眞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所幸他在九连山跟着他外公「神算翁」林逸云苦练十余载武功,别的不说,他外公的一路「九莲花剑」已练到炉火纯靑之境,是以遽遇强敌,仍能有惊无险,不致为二怪所伤。
这路「九莲花剑」妙在变化无穷,一经展开,便似朶朶莲花冉冉而现,极具轻灵之妙,可惜的是他让天地二怪着了先鞭,再加上二怪功力极强,默契又佳,因此打了几十招他仍未能占得优势。
丈二金刚哈哈笑道:「小子,你说是不说?不说我们可要来狠的啦!」
说话间,折扇直点横敲,绝招绵绵而发!
罗书剑长剑上下挥舞,一面迎拒一面说道:「二位无理取闹,识相的赶快滚蛋,否则莫怪我出手无情!」
滚地葫芦嚓嚓大笑道:「小子出口大言,看老子三招之内打断你的狗腿!」
七节软鞭铿锵一响,突然连人带鞭向罗书剑脚下滚去,鞭如龙舞,呼呼呼便是三招极之霸道的鞭法!
罗书剑发觉他的攻击古怪而凌厉,一时筹不出破解之策,迫得只好往旁掠开。
谁知他这一掠正在丈二金刚的计算之中,他双脚尙未落地,丈二金刚的折扇已递到他腰上期门穴,这一攻势与滚地葫芦配合得天衣无缝!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折扇即将点中他的期门穴之际,忽然情况急转直下,只听丈二金刚「啊!」的叫了一声,身法猛然向后弹退,双脚着地时,又登登登顚退了七八步才告站稳。
怎么回事?
原来,他左胸上中了一支袖箭!
滚地葫芦一见老大受伤,大吃一惊,慌不迭的急速滚开,他号称「滚地葫芦」,对打滚非常熟练,一瞬间就已滚出三四丈远。
罗书剑本可继续发出袖箭射倒他,但他宅心仁厚,非到万不得已不愿伤人,只用剑指着他喝道:「你们快滚,再逼我动手,可就没这么便宜的了!」
滚地葫芦上前扶住老大,急问道:「老大,你要不要紧?」
丈二金刚皱着眉头道:「痛死我了。」
滚地葫芦见那支箭射入颇深,知不能再战,当下恨恨的瞪了罗书剑一眼道:「小子,靑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中秋再见!」
说着,便要扶丈二金刚离去。
罗书剑道:「慢着!」
滚地葫芦面色一变道:「你待怎的?」
罗书剑道:「还你们东西。」
衣袖一挥,刚才被他兜在袖上的十支飞针「嘶!」的一声,一齐射在地上,竟排成一朶梅花形状。
滚地葫芦这才看出罗书剑的身手实在不嫩,心想他若想置自己二人于死地,刚才在搏鬪中,他若发出那十支毒针,自己二人早已没命了,因此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气。
罗书剑道:「小可与二位往日无寃近日无仇,今日之事,最好就此了结,二位若打算在今年中秋衡山之会上横加干扰,届时莫怪小可剑下无情!」
诂毕,纳剑入鞘,转身走了。
XX XX XX
北行五日,抵达庐山。
罗书剑的目的地是庐山之阳一座无名峰上,庐山之阳千岩万壑,奇峰如林,好在他外公要他到无名峰找一个「从未谋面」的人曾有详细说明,因此他只花了半天时间就已找到无名峰了。
这无名峰在庐山虽无名气,但峰高入云,景致奇佳,有矫健多姿的古松,有千奇百怪的岩石,悬岩削壁,云海流泉,其美如画。
罗书剑仗着一身精绝的轻功一路绕峰而上,不到半个时辰已登临峰顶,擧目四望,但见峰上云气氤氲,迷迷濛濛似幻似眞,犹如置身云端之间,这景象是他生平所仅见,一时不觉看得呆了。
正在此时,远远忽然飘来一阵悠美笛声!
罗书剑自幼随外公在九连山,平日除了习武之外,对五音六律亦颇有涉猎,这时他凝神一听笛声,只觉其曲调韵味极佳,令人心旷神怡,但却听不出是何曲子,心中暗暗惊异道:「如此高山,何来深通音律之人?莫非即是我要找的人么?」
心念一动,立即循声寻去。
不料走上一段路,才发觉笛声颇怪,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有时在前,有时在后,竟似在跟他捉迷藏!
罗书剑悚然一惊,知吹笛者必为武林高人,其笛可以乱人心志,当下不敢再进,赶忙就地坐下,摒弃杂念,收歛心神,以抗拒笛声的蛊惑。
约莫过了盏茶工夫,笛声嘎然而止,旋闻一人发出长叹道:「岁月悠悠,转瞬十载,如今也该是分开的时候了!」
一语甫毕,便听一声破碎音响,分明吹笛者已将笛子敲得粉碎!
罗书剑不料有此,不觉脱口「咦!」了一声,这一声惊呼虽然不大,却已被吹笛者听到,随闻附近一处岩下有人喝道:「甚么人?!」
其声如雷,震耳欲聋!
罗书剑吃了一惊,忙道:「武林末学罗书剑,特来拜谒前辈高人。」
他向前走出十来步,来到一座大岩石边缘,探头向下一望,见下方有块突出的悬岩,料定悬岩靠壁之处必有山洞,当即轻轻跃了下去。
果然不错,悬岩内面有个颇为宽大的石洞!
一眼望入,只见在那洞口不远的地方有个老人盘膝趺坐地上,老人满头白发,胡须也白苍苍的,有一对精光湛湛的环目,身上的一件黑袍已破烂不堪,在他面前的地上散着一些破片,正是被他敲碎的一支玉笛!
看到老人相貌凶悪,他不禁有些心头发毛,暗忖道:「这就是外公要我前来拜访的人么?为甚么长得这样难看啊?」
他外公「神算翁」林逸云于遣他下山之前,除了要他去武林山庄阻止左丘阳封剑退隐之外,就是要他前来无名峰拜见」位武林高人。
神算翁只告诉他武林高人名叫刁九公,至于刁九公是何许人物,长得甚么模样,林逸云却似跟他打哑谜一般,一个字也不透露。
因此,罗书剑一时也不敢肯定眼前这老人是不是刁九公。
正在发愕之际,洞中老人突然单掌向前一推,叱道:「去!」
一股凌厉无比的掌风势如巨涛涌了出来!
罗书剑大吃一惊,慌忙纵身向上跳起三丈,但饶是躱避得快,只觉脚下好像冲过一道急流,撞得自己悬空的身子一阵摇晃,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因为悬岩不大,几乎毫无闪避之处,而悬岩之下正是千丈深渊,掉下去非粉身碎骨不可!
那老人见他竟能躱过自己的一掌,似感意外,又喝问道:「小子,你来此何为?」
罗书剑心中有些不高兴,暗忖道:「哼!这老儿眞是岂有此理,不问靑红皀白就是一掌,脾气太暴躁了些吧!」
那老人见他不答,又厉叱道:「混蛋小子,你是聋子不成?」
罗书剑本想顶他一句,但想到他可能就是刁九公,便不敢造次,拱手一揖道:「小可罗书剑,专程到此拜访刁九公。」
那老人面容一严,沉声道:「你认不认得刁九公其人?」
罗书剑道:「不认得。」
老人道:「既不认识刁九公,你来找他何为?」
罗书剑道:「不知道。」
老人好像被他一句「不知道」引发了兴趣,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子眞是莫名其妙,说要来拜访刁九公,却又不知来意,世上有这么糊涂事么?」
罗书剑道:「是我外公要我来的。」
老人问道:「你外公是谁?」
罗书剑道:「神算翁。」
老人一怔道:「林逸云?」
罗书剑点头道:「正是。」
老人跳了起来,怪叫道:「好家伙,敢情他还没死呀!」
罗书剑从小由外公抚育成人,对外公尊敬有加,听到老人口出不逊,不禁光火道:「你敢咒我外公,我……我操你奶奶!」
掌随声出,欺身入洞,一掌全力向老人的胸口拍了过去。
那知一掌拍出,但觉眼前一花,不知是怎么搞的,自己的脉门一紧,竟已被老人紧紧扣住,顿时全身发软,动弹不得。
罗书剑这才知道碰上武林高人,但他可也是有脾气的人,天生一股宁抑不弯的牛性子,此刻虽然不能动,嘴巴却还能骂人,当下破口大骂道:「老混蛋!老不死!你咒我外公,我就骂你十八代老祖宗……」
老人忽然笑瞇瞇道:「你敢骂我?」
罗书剑骂道:「怎么不敢?!你是老混蛋老不死!你头发都白了还不死,这叫老而不死谓之贼!」
老人笑道:「你外公叫你这样骂我么?」
罗书剑一怔道:「你」
老人道:「我就是刁九公。」
说着,放开罗书剑的脉门。
罗书剑面红耳赤,好不尴尬,呆望他好半晌,才呐呐地道:「你……你老何不早说?」
刁九公轻哼一声道:「现在我说啦!」
罗书剑尴尴尬尬的行礼下去道:「晚辈不知你老即是刁九公,刚才多有冒犯,实在该死。」
刁九公道:「少废话,你外公既叫你来见老夫,必有书信给我,快拿来我看吧。」
罗书剑道:「没有书信,只有这东西……」
一面说一面掏出一枚小小的银色钮扣,恭恭敬敬的双手递过去。
刁九公一把「抢」过银钮扣,仔细一看之下,顿时神色大变,好像受到很大的冲击,双手竟微微颤抖,颤声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啊!」
罗书剑想不通小小一枚银钮扣竟使刁九公的情緖如此激动,心中惊异不已。
刁九公激动了好一阵子,情緖才恢复平静,随将银钮扣收入怀中,双目一抬,凝望罗书剑道:「你坐下吧!」
罗书剑依言在一旁席地坐下来。
刁九公打量他几眼,忽然问道:「你外公现在还弹琴么?」
罗书剑没想到对方第一句话竟是问这不关痛痒的问题,不由微怔道:「是的,他老人家每天午夜必在书房弹琴,十多年来从未间断一日,你老问这干么?」
刁九公不答,反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外公天天弹的是甚么曲子?」
罗书剑道:「晚辈平时也常跟着外公练琴,对韵律粗通一二,只是我外公每天弹的那首曲子,晚辈却不知其出处,曾经数度动问,他老人家总是摇头不说。」
刁九公道:「你离开九连山时,他那张琴是否尙完好无损?」
罗书剑想了想,忽然若有所悟道:「对了,晚辈下山之前那天夜里,好像没听我外公弹琴,那是十多年来的头一次。」
刁九公神情为之一黯,慢慢的低下头,很沮丧地道:「这样看来,那是眞的了!唉,太迟了!太迟了!」
说着说着,竟然掉下眼泪!
罗书剑好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怔怔的望着他发呆。
刁九公唏嘘了一阵,才抹掉眼泪道:「好吧,你说,你希望从老夫这里学些什么?」
罗书剑从未想到外公要自己来见这位刁九公便是要自己跟他练功夫的,闻言大感意外,一时答不上话来。
刁九公道:「小子,我告诉你,你外公是叫你来跟我练一门武功的……听淸楚,只准学一门……现在你快说吧!」
罗书剑心中暗想,外公做此安排必有深意,想那九剑无敌左丘阳的剑术当世无双,我若想报仇,须得在剑上多下功夫
一念至此,便冲口道:「晚辈想练剑。」
刁九公一拍腿道:「他妈的,你小子眞会挑选,居然要学老夫的看家本领!」
罗书剑道:「我外公的『九莲花剑』也很不错,不过晚辈从小既然以练剑为主,自然……」
刁九公打断他的话道:「放屁!放屁!你外公的『九莲花剑』算得甚么剑术?那是差得太远太远啦!」
罗书剑已知此老来头大,不敢生气,道:「依你老的看法,天下剑术以谁为最?」
刁九公道:「左丘阳第二。」
罗书剑道:「谁第一?」
刁九公道:「剑王!」
罗书剑道:「谁是剑王?」
刁九公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
罗书剑大喜,连忙起身行礼,道:「难怪我外公要晚辈前来无名峰拜谒你老,原来……」
刁九公摆手制止他说下去,正色道:「小子,先别高兴,要跟老夫练剑,还得遵守老夫两项规定!」
罗书剑恭声道:「是,你老请吩咐。」
刁九公道:「第一项:老夫一生从不将剑术传授于人,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咱们之间不能有师徒的名份。」
罗书剑点头称是,他也认为自己不能称他为师,因为他与外公是同辈,他如收自己为徒,名份上便有不妥之处。
刁九公接着道:「第二项:老夫这门剑法名叫『阴阳万妙剑』,一共有一百零八招,每一招有四句口诀,每句七个字,共为四百三十二句三千零二十四个字,你必须在两天之内全部记熟,第三天老夫从头至尾指点你一遍,以后就要靠你自己去揣摩体会,成不成老夫可不管了。」
罗书剑一听要在两天之内记熟三千多字,虽觉不易,自认尙可办到,但要在一天之内记熟一百零八招剑法,却觉无法办到,不由嗫嚅道:「要在一天之内记熟一百零八招,只怕……」
刁九公叹道:「不错,要在一天之内学成『阴阳万妙剑』确实很难,不过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老夫总共只有三天的时间,成就如何,只有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罗书剑讶然道:「怎么说只有三天的时间?」
刁九公不答,道:「现在老夫便传你口诀,你注意」
话才说到一半,倏地住口,换上一副严厉的表情道:「你为甚不遵守约定?」
罗书剑一呆道:「我……怎说我不遵守约定呢?」
刁九公冷峻地道:「我不是说你!」
罗书剑又是一呆道:「不是说我?」
就在此时,只听石洞外面传来一声金铃般的娇笑,有个女人接口道:「老爷子,谁说奴家不遵守约定,没遵守约定的是你呀!」
罗书剑这才明白外面来了人,心中大是奇怪,暗忖道:「听声音分明是个妙龄女郞,这无名峰高达千丈,怎么会有个姑娘来到了这里?」
正思忖间,一阵香风扑鼻而入,身边已赫然出现一个花信年华,风姿绝代的女子!
这女子穿着一袭大红衣裳,给人一种热情如火的感觉,她在罗书剑身边出现时,就来个嫣然一笑,娇声娇气道:「老爷子,你的『阴阳万妙剑』原答应只传奴家一人,现在怎么又要传给第三者,这不对吧?」
刁九公怒道:「妳胡说!」
红衣女子转脸打量罗书剑,咯咯的娇笑道:「刁老爷子眼光不错,这位小兄弟气宇轩昂,英华内歛,的确是练武的奇才」
罗书剑目光与她接触,不禁心头一荡,但觉此女不仅有闭月羞花之姿,而且风情万种,尤其那对黑白分明的美眸,好像会慑人心魂似的,令人一见之下,顿时如沐春风,有飘飘欲仙之感。
他活到今年十八岁,这还是第一次和一位美丽的姑娘这样面对面而立,一时面红耳赤,心房怦怦
乱跳起来。
红衣女子笑吟吟道:「小兄弟,你贵姓大名呀?」
罗书剑好像喝了酒,有些迷迷糊糊起来,道:「我……我……」
刁九公突然大喝一声道:「潘盼盼,妳要不要脸?!」
红衣女子对他回眸一笑道:「刁老,你少管闲事,别忘了咱们之间的约言哟!」
刁九公怒吼道:「约妳个屁!」
双掌一扬;向前猛推,只听「呼!」的一声,一股强劲无比的掌风直卷而出,红衣女子顿时衣裳翻拂,如同一片树叶,被掌风直描出洞,飞到了洞外悬岩边上!
罗书剑心头一紧,以为红衣女子没命了,谁知红衣女子的身形却在悬岩边上适时停住,并未跌入千丈深渊,站在那里笑嘻嘻道:「刁老,你好狠的心肠,怎的没有一点惜香怜玉之心呀?」
娇躯一扭,又到了洞内。
「呸!」
刁九公一张口,向她吐去一口浓痰!
「哎哟,恶心死啦!」
潘盼盼右袖一挥,那口浓痰便生硬硬掉转方向,「叭!」的一声喷在洞壁上,洞壁上好像被石头打中,石屑纷纷掉下!
罗书剑看得心头一懔,暗暗咋舌道:「我的天!这位潘姑娘看年纪不过二十多岁,竟已练成一身顶尖功夫,看样子我可万万不是她的对手……」
这时,潘盼盼突然脸色一沉,语气冷冰冰地道:「刁老,你太放肆了,别忘了你的性命操在奴家手里!」
刁九公满面盛怒之色。
潘盼盼道:「告诉你,奴家的耐性已到了极限,现在你立刻说出『阴阳万妙剑』的口诀,至于这位小兄弟……」
说到这里,转身面对罗书剑,目中闪动杀气。
刁九公吃了一惊,喝道:「妳要干什么!」
潘盼盼冷笑道:「放心,奴家只让他听不到你的背诵,不会要他的性命。」
刁九公厉声道:「妳若动他一根汗毛,老夫宁……」
潘盼盼杏目一睁道:「怎样?」
刁九公忽然泄了气,长叹一声道:「潘盼盼,妳也是个有头有脸的知名人物,怎好无缘无故下手伤害一个武林后进?妳眞想得到老夫的『阴阳万妙剑』,只有答应老夫三个条件,否则老夫宁愿万毒攻心,熬它七天七夜的缩骨抽筋之痛,也决不吐露一个字!」
潘盼盼眼珠子一转,嫣然一笑道:「好,说说你的三个条件。不过你要有自知之明,过份的要求,奴家是不会接受的。」
刁九公道:「第一:这少年是老夫至友的外孙,老夫受他外公重托,所以他不能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潘盼盼笑道:「只要你将剑诀背诵出来,奴家便不会伤害他。」
刁九公道:「第二:老夫要他一起听剑诀。」
潘盼盼沉吟有顷,点头道:「也罢,多一人练习『阴阳万妙剑』也不妨,奴家答应便了。」
刁九公道:「第三:咱们仍照前天的约定,再过三天,老夫才开始口述剑诀。」
潘盼盼吃吃脆笑起来,道:「刁老,你当我潘盼盼是三岁小孩不成?」
刁九公道:「三天的时间,一晃就到了。」
潘盼盼断然道:「不成!」
刁九公道:「那么,妳有手段只管使出来,老夫接着就是了。」
潘盼盼怒道:「哼!你好刁啊!」
刁九公闭目不语。
潘盼盼看了罗书剑一眼,忽似改变了心意,笑道:「好吧,奴家接受你三个条件,不过你也得接受奴家一个条件。」
刁九公道:「说说看。」
潘盼盼道:「你可以在三天之后口述剑诀,但在这三天之内,奴家要带走这位小兄弟。」
刁九公面色一变道:「妳带走他干么?」
潘盼盼道:「奴家要不将他带走,难保你不将剑诀偸偸讲给他听。」
罗书剑听她说要将自己带走,登时忍不住了,喝道:「无耻淫妇,吃我一剑!」
一声呛啷,寒光暴起,一招「高祖斩蛇」疾然向潘盼盼的腰上砍去。
自从这位潘盼盼突然出现之后,罗书剑就一直在纳罕:不知刁九公和她是何关系?为何有「剑王」之尊的刁九公竟受制于她?不过有一点罗书剑是知道的:这位潘姑娘绝对不是良家妇女!
所以,他毫不顾忌的出剑攻击,希望替刁九公解除困境。
不料剑招甫出,忽听刁九公急喝道:「小子,没你的事!」
随着话声,一股强劲撞上他的剑身,势如一只无形巨掌,推得他登登登后退三步!
刁九公严厉的瞪视着他,沉声道:「不准你轻擧妄动!」
罗书剑从他严厉的目光中看出他十二万分不愿自己出手与潘盼盼搏鬪,当下横剑在胸,说道:「晚辈本也不想动手,只是这位潘姑娘说要带走晚辈,这是晚辈绝对不能接受之事。」
潘盼盼笑道:「奴家不会伤害你,你怕什么呀?」
罗书剑冷然道:「小可乃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岂能跟妳这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走!」
潘盼盼不生气,含笑道:「奴家如要带走你,只怕你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罗书剑昂首道:「妳要带就带我的尸体走,要想带活的,那妳是做梦!」
潘盼盼吃吃笑道:「眞的么?」
刁九公忙道:「潘盼盼,别忘了老夫的话,妳若是伤他一根汗毛,咱们的约定便砸了!」
潘盼盼听了这话,才打消了念头,点点头道:「好,一切依你,奴家三天之后再来!」
语毕,转身便要出洞。
刁九公道:「慢着。」
潘盼盼回头道:「怎么呢?」
刁九公神色严峻地道:「三天之内,不准妳在无名峰上逗留,要是被老夫发现妳在这峰上,取消约定!」
潘盼盼微笑道:「你能发现奴家的形踪么?」
刁九公冷冷道:「无名峰上任何风吹草动,休想瞒得过老夫的耳目!」
潘盼盼笑了笑,不再说甚么,娇躯向洞外一纵,顿时不见了。
刁九公侧耳凝听了一会,才长长透了口气道:「小子,你眞是个不知死活的小糊涂蛋!」
罗书剑道:「你老是说………」
刁九公道:「你是初生之犊,凭你那点道行,岂是玉狐潘盼盼之敌,方才要不是老夫拦得快,你的小命早完了!」
罗书剑冲口道:「死就死,要晚辈跟她走,那提万万办不到之事!」
刁九公苦笑道:「哼!你的脾气跟你外公倒有些相似。」
罗书剑纳剑入鞘。
刁九公道:「小子.,现在老夫要你去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罗书剑躬身道:「你老请吩咐。」
刁九公低声道:「你快出洞去,翻上峰顶,往南走三里,那附近有一株千年古松,你藏身松干间,少时便会发现一条红蛇,你要以极快的手法抓住牠的尾巴,用力一抖,然后立刻提牠回来。」
罗书剑一怔道:「你老要蛇干么?」
刁九公道:「那条红蛇关系你我的生死,也关系到『阴阳万妙剑』,详细内情现在无暇细说,你先去抓牠回来再说吧。」
罗书剑应了一声,便向洞外走去。
刁九公在后面叮咛道:「记住,出手要快,千万不要被牠咬中。」
罗书剑又应了一声,走到洞外悬岩,向上一纵便到了峰顶,便照刁九公的指示往南走去,行约三里远,果见有一株高大的千年古松耸立于一处断崖上;这时已是入夜时分,幸好今夜有月,视界尙称淸晰,他当即飞身上树,拣了一处枝干藏好身形,屛息静气的等待那条红蛇的出现。
他到现在还想不通刁九公要自己抓红蛇的用途,当然更弄不懂为何一条红蛇竟与刁九公和自己的生死有关,不过他相信刁九公绝不是在开自己的玩笑,因此一对星目不停的在树上搜索……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3: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义伸援手



等候了约莫半个时辰,仍未见红蛇出现,正在焦躁之际,蓦闻「飕!」的一阵衣袂带风轻响,看见一条人影从断崖下纵了上来,飘落在附近的一块巨岩上。
罗书剑只道是玉狐潘盼盼,定睛望去,才看出是一位葛巾长袍,身措小箱子的老人,心中暗暗惊奇,暗忖道:「奇怪,这老人是何许人?怎么天黑了还上山来?来干什么?」
方思忖间,只见那老人已擧步向古松这边走过来。
罗书剑焦急了,又暗忖道:「他怎的向我这边走过来了?这样一来,岂不妨碍了我抓蛇的行动?」
正在着急之际,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呜呜」怪响,那长袍老人一听怪声,全身一震,连忙住足转身,面向怪声来处而立。
「呜呜」怪声越来越大,俄顷便见一条人影星泄也似的奔到。
来人是个身穿绿袍,背揷长剑的靑年,看年纪约有三十来岁,白面无须,却生得高额尖腮,勾鼻深目,一看就知不是善类。
长袍老人对绿袍怪客似甚忌禅,老远便向他抱拳一礼道:「二山主。」
绿袍怪客阴森森地道:「原来是你这个赤脚大夫,你来干么?」
长袍老人拱手道:「老汉向二山主打个商量,希望二山主破例施恩,那赤练蛇虽是奇毒无比,但在二山主眼中实在算不得什么稀奇之物,就老汉所知,此种毒蛇在南荒为数不少,所以老汉希望二山主……」
那绿袍怪客不待老人说完,便大喝一声道:「住口!你这赤脚大夫贪得无厌,前次你在洞庭湖骗了我一只金蟾蜍,害得我寻遍三江五湖再也找不到第二只,今天难得在此碰上,正要找你算账,你还想要我这条赤练蛇啊!」
他说到末了,探手撤下长剑,杀气腾腾的摆出一个攻击姿势。
赤脚大夫连连拱手道:「二山主请息雷霆之怒,若汉寻这些珍奇异物无非为了救人,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绿袍怪客又喝道:「去你的!今天你就是要救天皇老子,我也不许你抓走赤练蛇,你快给我滚得远远的,否则我一剑砍下你的吃饭家伙。」
赤脚大夫笑嘻嘻道:「二山主有话好说,其实这条赤练蛇被你得去,你不过是拿去配种,生几个蛇蛋而已,老汉要这条赤练蛇却是要救一位大人物的命,相形之下……」
绿袍怪客敢情是个脾气暴躁的人,他不耐烦听劝,上前便是「刷刷刷」三剑疾攻而出,暴声道:「你走是不走?」
赤脚大夫连退三步,让过他的三剑,随即一掀衣䙓,一声唾啦,抽出一条练子枪,说道:「既然二山主执意不肯相让,你我只好以武力分个高下了。」
练子枪一舞,哗啦声中,如蛇卷去。
绿袍怪客好像全不把他放在眼里,长剑一抵,以简单的招式迎战。
交手十余招,果然绿袍怪客的武功比赤脚大夫强得多,已将赤脚大夫逼得手忙脚乱。
赤脚大夫一边招架一边后退,不知不觉已退到断崖边缘。
藏身古松的罗书剑看得心惊,正要开声示警,赤脚大夫忽然脚下一个失稳,登时跌了个四脚朝天!
「哈!」
绿袍怪客大笑一声,乘机一脚对准赤脚大夫的章门穴踢去!
这一脚若是被他踢中,赤脚大夫不仅要当场死亡,而且必将被踢落断崖下,跌个粉身碎骨。
千钧一发间,突闻「崩」然一响,一支袖箭疾射而至!
这支袖箭是从古松上射出的,由于距离近,绿袍怪客听到声音想收回脚已来不及,右脚涌泉穴立被射中,穿靴透肉,直达脚背!
绿袍怪客大叫一声,倒翻出数丈开外,暴吼如雷道:「是那个兔崽子躱在树上暗箭伤人?」
树上人道:「二山主,我这是救人,不是伤人,你嘴上不要不干不净,我这里还有九支袖箭,你要不要再尝一支?」
绿袍怪客面色一变道:「你是何人?」
树上人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不想扬名立万,你要命的话,立刻下山去吧!」
绿袍怪客原有一身武功,又是用毒的大行家,可是现在脚上中了一箭,正在痛澈心肺,那里还有勇气耍狠的,当下恨恨地道:「好,今日拜受一剑,我当好好收藏,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纵身便走,瞬即隐没于山林间。
赤脚大夫死里逃生,这时爬起身来望古松上连连拜揖,说道:「是那位高人义伸援手,请出相见,容老汉拜谢救命之恩。」
原来,出手救他的正是罗书剑,他见赤脚大夫态度诚恳,便从树干间拨枝露出身形,含笑道:「老丈莫客气,小可适逢其会,擧手之劳罢了。」
赤脚大夫正要答话,突似有所发现,表情突变紧张,低声道:「别动!」
他自己则一个轻纵,飞到罗书剑立足的枝干上,又向罗书剑耳语道:「不要说话,也不要动,那活儿来了!」
罗书剑知他说的是赤练蛇,心中也紧张起来,但擧目四望,并未见到那条赤炼蛇出现。
不过,一种古怪的声音开始传了过来!
那是一种「嘘嘘嘶嘶」的怪声,似口哨,又似某种动物爬行所发出的声音,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罗书剑正想循声探视,赤脚大夫又在他耳边低语道:「老弟台,你若是为这条赤炼蛇而来的,请你千万要小心,稍一大意,不但前功尽弃,而且可能反有性命之虑。」
罗书剑点点头,静伏不动。
怪声越来越近,终于在古松前出现一条蠕蠕而动的红蛇!
红蛇仅二尺来长,但通体赤红而发光,好像一条鲜血制成的东西。
牠爬行甚慢,怪的是所经之处,草地上登时留下一条痕迹,原来地上的草一接触牠的身子,立刻枯萎而死,好像被火烫焦一般!
罗书剑看得心头直发毛,暗忖道:「这样小小一条毒蛇竟然如此厉害,我可怎么去抓到牠呢?」
正惊异间,那条赤炼蛇已爬行到古松下,正沿树身绕行而上,一边爬树一边吐出火红的蛇信,发出一片「嘘嘘」之声。
不久,赤炼蛇已爬到树上,距离罗书剑和赤脚大夫藏身之处不过四五尺而已!
罗书剑认为机不可失,当下鼓起勇气,慢慢从后面伸手过去,准备抓住牠的尾巴,照刁九公的指导用力抖牠一下。
不料他的手快要接近牠的尾巴之际,赤炼蛇倏地一兜头,电射般向罗书剑的手指咬去!
罗书剑吃了一惊,右手疾撤,再迅速化抓为弹,曲指朝着蛇头就是一弹……
不,正当手指即将弹出之际,忽然身后架来一只手,将他腕部向上一托,他冷不防吓了一跳,眞气随之一泄,便从树上落到地上。
赤脚大夫也随后落到地上,不过手上已倒提着那条赤炼蛇,敢情他是个捕蛇的高手呢!
罗书剑一见赤炼蛇落在他手中,心中暗暗着急,却不敢动手抢夺,不觉期期艾艾道:「老丈,你……」
赤脚大夫哈哈笑道:「老弟台,刚才眞险啊!要不是老汉即时出手将你格开,此刻你已毒发身亡了——你贵姓大名?」
罗书剑道:「小可姓罗,名叫书剑。」
赤脚大夫道:「你也是为这条赤炼蛇而来的?」
罗书剑点头道:「是的。」
赤脚大夫道:「可是你对此蛇似无了解,刚才你用指功弹牠头部是没用的,此蛇全身坚如精钢,一般武功均难伤牠,刚才牠只要抬头咬你一下,你就没命了。」
罗书剑道:「哦……」
赤脚大夫又道:「此蛇奇毒离当,别说被牠咬一口,就是被牠喷上一口气也要中毒而死,没有任何灵药可救。不过,此蛇虽毒,却又是最佳的解毒之物……对了,老弟台要抓此蛇,莫非亦是为解毒之用?」
罗书剑想起刁九公受制于玉狐潘盼盼的情形,心想刁九公要自己来抓此蛇,多半正是为解毒之用,但看赤炼蛇已在别人手中,不由轻轻叹息,不知怎么说才好。
赤脚大夫又问道:「是否有人中毒,需以此蛇解毒?」
罗书剑道:「老实说,小可是奉一位长者之命来此抓这条蛇的,据小可推测,那位长者要这条蛇可能正是为解毒之用,不过小可不敢肯定。」
赤脚大夫道:「那位长者是谁?」
罗书剑道:「他是一位隐迹山林的武林高人,小可未得他允许之前,不敢说出他的名号。」
赤脚大夫忽然将手上的赤炼蛇递过去,道:「这条蛇是你的,你拿去吧!」
罗书剑颇感意外,不敢马上接受,说道:「不,这是老丈捕获的,应归老丈所有。」
赤脚大夫哈哈笑道:「刚才若非老弟台出手相救,老汉早已命丧断崖之下,所以这条蛇应该是老弟台的才对。」
罗书剑道:「老丈不是说要用牠救人么?若是给了小可,老丈如何去救人?」
赤脚大夫道:「你先拿去交给那位长者,等他用过了,如果他愿意的话,再交给老汉拿去救人。」
罗书剑道:「这样来得及么?」
赤脚大夫道:「来得及的,老汉要救的两个人,他们情况不急,再过个把月也不妨。」
罗书剑道:「若小可要将此蛇交给老丈,须去何处方能见面?」
赤脚大夫低头沉吟一下,道:「一个月内,老汉在洞庭君山相候,过后即到处飘泊,不容易见面了。」
罗书剑道:「那么,小可当在一个月内前往君山,把这条赤炼蛇交给老丈。」
说到这里,才接过那条赤炼蛇。
赤脚大夫道:「此蛇经我倒提抖了一下,现已无法活动伤人,不过你要小心,当牠吃过东西之后,又能恢复活动,不可不防。」
罗书剑称谢不已。
赤脚大夫道:「还有,刚才那个二山主乃是苗疆高手,是用毒的行家,你射了他一箭,他必不肯干休,往后你也要小心提防他。」
说着,从药箱中取出三粒药丸,递给罗书剑道:「这种药丸可以防毒癖瘟,送与老弟台留着以防万一吧。」
罗书剑又称谢不置。
赤脚大夫道:「好了,就此别过,如果可能,便在君山相见。」
语毕,腾身掠去。
罗书剑怀着愉快的心情返回刁九公隐居的石洞,刚刚回到石洞上方的峰顶,忽听得洞中传出一声吼叫,他心中一惊,急忙飞身掠下悬岩,冲入石洞中。
甫一入洞,又听里面一声吼叫,其声如雷,震得他耳鼓嗡嗡作响。
此时洞中一片漆黑,他以为来了强敌,立即将赤炼蛇交到左手,右手拔剑出鞘,准备应变。
「小子,你回来了?」
黑暗中,忽听刁九公在角落上发问。
罗书剑听出他没事,一颗心才放下来,问道:「你老怎么了?」
刁九公道:「没什么,你抓到蛇没有?」
罗书剑道:「抓到了。」
刁九公大喜道:「快点灯,让老夫瞧瞧!」
罗书剑摸索着找到火石折子,打火点灯,石洞中登时大放光明。
这时,罗书剑才看出刁九公满身大汗,一脸困倦之色,似是大病初愈一般!
罗书剑正要发问,刁九公一见他手上提着的赤炼蛇,高兴得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看来我刁九公命不该绝,潘盼盼那娘们可要功亏一篑啦!」
听了这话,罗书剑已知所料不差,这位刁九公必是中了玉狐潘盼盼某种剧毒,所以才需要赤炼蛇解毒,因此也为刁九公高兴起来。
刁九公道:「孩子,你过来。」
罗书剑走过去。
刁九公反手一指自己的背部道:「替老夫把衣服翻起来。」
罗书剑依言替他翻起衣服,当一眼瞥见他的背部时,不禁惊得大叫道:「天哪!」
原来,刁九公的背上附着两只黑蝎子,恶形恶状的活毒蝎!
刁九公哈哈笑道:「孩子,你别怕,这两只毒蝎虽然毒得很,却已被潘盼盼用细针钉牢在肉里,牠们伤不了你的。」
罗书剑骇然道:「她……她为什么把这两只毒蝎钉在你老背上?」
刁九公道:「此事说来一言难尽,现在先解毒要紧,你手上那条赤炼蛇最爱吃这种毒蝎子,而且可以吸去蝎毒,你抓住蛇头让牠对着毒蝎子,强迫抛吃,吃完一只之后,不可立刻拿开,要让牠继续在伤口上吸食一刻时之久,才可让牠吃第二只,知道么?」
罗书剑道:「知道了。」
刁九公道:「还有,千万要记住,中间不可拿开停止,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松手,蛇头一旦离开伤处,老夫就无药可救了。」
罗书剑胆战心惊的应道:「是……是……」
刁九公道:「好,现在就开始!」
罗书剑右手抓住蛇头,左手抓住蛇尾,小心翼翼的把蛇头触上其中一只黑蝎子,说也奇怪,赤炼蛇一嗅到黑蝎子的味道,突然一昂头,张口便咬住黑蝎子,老饕也似的大啖起来!
说牠大啖,其实乃形容牠爱吃而已,实际上牠吃得很慢,细嚼慢咽,好像在品尝佳肴,舍不得一口吞下去呢。
罗书剑一直抓着蛇头,不敢稍有疏忽,过了约莫一刻时,赤炼蛇才将那只黑蝎吃完,似乎抛不只爱吃蝎肉,还特别欣赏蝎毒,只见牠那红红的舌信又继续在伤口上钻动,好像在吸血一般。
又过了一刻时,才见牠兴尽而罢。
刁九公道:「行了,换另一只!」
罗书剑把蛇头转到第二只黑蝎子身上,赤炼蛇又吱吱喳喳的吃了起来。
这时候,他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万一这时候有敌人撞进洞来,那可如何是好?」
世上往往就有这种事情发生,怕鬼偏会遇见鬼!
正当他脑中闪起这种忧虑时,突见一条人影映入洞中,并且还来不及想到如何应变时,自己的背心命门已被一只手掌按住!
与此同时,只听一片银铃笑声道:「小兄弟,你千万不要乱动,否则你和他都难逃一死!」
正是玉狐潘盼盼!
罗书剑又惊又急,由于赤炼蛇吸毒不能中途停止,而他双手都抓着赤炼蛇,腾不出手来对付潘盼盼,因此急得面色大变道:「潘盼盼,妳……」
潘盼盼笑道:「奴家来得正是时候,若迟来一刻时,那就前功尽弃啦!」
刁九公叹道:「潘盼盼,妳待怎样?」
潘盼盼道:「也不怎样,只不过奴家运气不错,又抓到了三只毒蝎子罢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赤炼蛇虽然吃去了两只黑蝎子,但现在又有三只黑蝎子可以钉上刁九公的背心!
刁九公又长叹一声道:「潘盼盼,妳这贼婆娘已经缠得老夫有些不耐烦了。」
潘盼盼吃吃笑道:「除非你活得不耐烦,否则便请你耐烦一些。」
刁九公道:「老夫正是活得有些不耐烦了。」
潘盼盼一怔道:「你想死?」
刁九公突然道:「孩子,左手白鹤亮翅!」
「白鹤亮翅」是少林拳的一招,可说是很普通的一招拳法,一般习武者都会施展,罗书剑当然也会,他也想到可以松开蛇尾用左手攻击潘盼盼,是以刁九公喝声未了,他一招「白鹤亮翅」已然发了出去。
这一招「白鹤亮翅」虽然平平无奇,此刻用来对付潘盼盼却有「对症下药」之妙,潘盼盼若不撤手后退,胸口必将被罗书剑的肘部撞中,而她知道这一撞的力道一定不小,可以使她当场吐血倒地。
因此,她赶忙撤掌后退一大步。
就在这时候,刁九公忽然跳了起来,指着潘盼盼大笑道:「贼婆娘!这叫人算不如天算,妳千方百计想学老夫的『阴阳万妙剑』,这下落空了吧?」
潘盼盼见他从地上跳起,就知他体内之毒已尽被赤炼蛇吸去,不由得脸色大变,呆了。
刁九公转身对罗书剑道:「孩子,找个东西把那条蛇儿装起来。」
罗书剑心知他体内之毒一解,就有足够能力对付玉狐,当下在洞中找到一个罐子,将赤炼蛇收入罐中。
刁九公歪头望着玉狐,嘻嘻一笑道:「如今妳待如何?」
潘盼盼眼睛向洞口一膘,似想夺路而逃。
刁九公笑道:「妳最好不要妄动,妳一动老夫便把妳撕成一片片。」
潘盼盼脸色一白道:「刁老,你别以为你的『阴阳万妙剑』天下无敌,给我一年时间,我一定能够找出一路更高明的剑法击败你!」
刁九公大笑道:「眞的么?」
潘盼盼道:「眞的。」
罗书剑忙道:「老前辈莫信她胡说,她是以此激将,企图脱身罢了。」
刁九公道:「你别管——潘盼盼,老夫实跟妳说:『阴阳万妙剑』的确不是天下最完美无缺的剑法,就老夫所知,另有一门剑法更在老夫之上,只是妳未必能够找到它。」
潘盼盼道:「一年之内,奴家必能找到它。」
刁九公笑道:「好,老夫就给妳一年时间,等妳练成那门剑法,再来找老夫较量,过了一年不来,老夫可要找妳去了。」
潘盼盼道:「一言为定。」
刁九公挥手道:「请!」
潘盼盼不料三言两语竟轻轻易易骗过此老,心中好不得意,她向罗书剑抛去一个媚眼,随即飞出石洞而去。
罗书剑甚觉不妥,忍不住说道:「老前辈,这女人心肠毒辣之极,你老今天放她走,无异纵虎归山,只怕后患无穷呢。」
刁九公微笑道:「不妨,这贼婆娘品行虽然不佳,平时倒也很少作奸犯科,她最大的毛病是嗜武如命,听到谁有一套奇技就千方百计想夺来学学……刚才……刚才她说的不错……」
罗书剑问道:「什么说的不错?」
刁九公神色一黯道:「她说老夫的『阴阳万妙剑』并非天下无敌,被她说对了。」
罗书剑道:「那是她胡谗的。」
刁九公正色道:「不!世上确确实实有一门剑法更在老夫的『阴阳万妙剑』之上。」
罗书剑心中诧异极了,暗忖道:「此老一个时辰之前还自称是『剑王』,怎么忽然又自承另有一人的剑法更在他之上?」
刁九公好像触动了心事,在洞中来回踱步,踱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后,突然住足道:「孩子,你不能学老夫的剑法!」
罗书剑一怔道:「为什么?」
刁九公道:「因为老夫的『阴阳万妙剑』仍有缺点,不是天下最完美的剑法。」
罗书剑道:「小可不一定要练天下最完美的剑法啊!」
刁九公道:「不,你是神算翁林逸云的外孙,你如要练剑,便得练那天下最完美的剑法。」
罗书剑不以为然,而认为他如此说可能另有原因,说不定是一种推拖之词,当下道:「小可来此之前,原不知我外公要小可跟你老练一门武功,你老如有碍难之处,小可不学便了。」
刁九公神情一严道:「孩子,你休要误会老夫之意,今番你既持信物而来,老夫必不会让你空手而回——你随我来!」
说到这里,擧步往洞外走去。
罗书剑随后跟出,来到洞外悬岩,刁九公便往岩下跃落,罗书剑趋至岩边一看,但见岩下是一重一重的峭壁,形势虽极险恶,施展轻功仍可下去,当即跟着跃下,提气一段一段往下飘……
约莫落下四五百丈深,方才见到壑底,但见眼前是一个淸澈水潭,水是从地下冒出来的,靠近潭边便觉有一股寒气逼人。
由于是个地泉,水不断从地下涌出,便在水面上形成一股滚水般的涌动。
刁九公探手入潭边山壁的裂隙中取出十八块木板,随手抛入潭中,木板立刻在水面上翻腾旋转起来。
罗书剑正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忽见他身形一飘而起,似一团轻絮般落到木板上。
然后,便在那十八块木板上跳来跳去,那些木板竟都没有被他踏深下去!
罗书剑这才明白他在表演上乘轻功,这种「登萍涉水」的轻功,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不禁对刁九公大大的佩服,心中喝采不已。
看见刁九公在木板上纵跳如飞,身形变化多端,不禁生起童心,暗忖道:「让我来攻他几招看看!」
所谓「攻」他几招,当然不是眞正出招攻击,而是假设自己在攻击他,脑中「运动」九莲花剑连续击出,刁九公身子在水面上跳动纵掠,他则默思招式紧攻不辍,那知一路九莲花剑眼看都快使完了,自己的「剑招」竟没一招「击中」刁九公,后来索性想像着自己正在扣发袖箭袭击他,居然也被刁九公一一闪避过去。
他为之惊叹不已,暗忖道:「他这门轻身功法,毫无疑问是天下最神妙最奇特的身法了,要是我能学成这门功夫,必可享用无穷……」
正思忖间,蓦地眼前人影一晃,刁九公已站在他跟前,笑问道:「你记住了多吵?」
罗书剑道:「小可只记得你老使了十二种身法,每一身法似各有不同的步法,最后的几种小可已记不淸楚了。」
刁九公道:「到底记了多少?」
罗书剑道:「只记得八种身法及步法而已。」
刁九公大喜道:「好极了,当年老夫与你外公同师习武之时,我们一开始都只能记下十之三四,你居然能够记得八种之多,眞是太好啦!」
罗书剑一怔道:「哦!你老与我外公是同门师兄弟?」
刁九公似是自觉失言,眉头一锁道:「不谈这些,现在你仔细听我说:刚才老夫施展的功夫名叫『惊涛骇浪迷踪步』,乃是老夫潜硏数十年而成的一种轻功身法,你若能练成此技,虽是在千军万马的团困中,仍能如入无人之境。换言之,今后你如遇上强敌,只要施展此技,必可自保及全身而退——现在老夫再演练一遍,你注意看着,并听老夫讲解……」
到了次日破晓时分,罗书剑已记熟了「惊涛骇浪迷踪步」的各种身法和变化,刁九公叫他施展一遍后,表示满意的点点头道:「很好,现在随老夫回洞去。」
回到洞中,刁九公取出一个铁盒和一只小布袋,说道:「孩子,你就此下山吧。」
罗书剑倒没想到他这样快就要遣自己下山,但想他既不肯传授剑法,自己多留亦无益,乃对他深施一礼道:「是,小可马上就走。」
刁九公微笑道:「你没学到老夫的『阴阳万妙剑』,是不是心里很不痛快?」
罗书剑道:「不敢,小可承蒙你老授以『惊涛骇浪迷踪步』已是天大之幸了,何敢多求。」
刁九公道:「本来老夫应照你所求传你剑法,只是由于某种原因,老夫实在不便传授。」
罗书剑道:「不妨,小可此行已获益良多矣。」
刁九公将铁盒递给他道:「这是你捕获的那条赤炼蛇,老夫把牠装在这铁盒中,你可带下山去,将来说不定还用得着牠,唯一要注意的是:每当牠吃饱后,你必须倒提着牠用力抖牠一下,这样牠才不会咬到你。」
罗书剑已打算将赤炼蛇拿去送给赤脚大夫,当下道谢接过。
刁九公又将小布袋递给他,说道:「这东西你藏在身边,将来有一天你如遇见一个弹古筝的人,他所弹的调曲你若听不懂,便将此物交给他,他若问你要什么,你就说要他传授一路天下无敌的剑法。」
罗书剑一怔道:「那人是谁?」
刁九公摇头道:「你别问,天机不可泄露。」
罗书剑低头看小布袋道:「这里面装看什么东西?」
刁九公道:「一个秘密,你不能看。」
罗书剑只好收下。
刁九公挥挥手道:「去吧!去吧!是福是祸,全看你的造化了!」
XX XX XX
数日后,罗书剑来到了洞庭君山。
洞庭八百里,势呑长江,浑无涯岸,湖之四面皆环山,湖中亦有不少小山,其中就以君山最为著名,古人曾对此有一佳句:「违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拥靑螺」,形容之恰当,可谓「不到潇湘那有诗」了。
游洞庭必到岳阳楼,此楼在岳阳城西门上,形势险要,扼江控湖,向为兵家重视,站在楼上俯瞰洞庭,但见烟波浩瀚,水天相接,景色之佳,实非笔墨所能形容也。
罗书剑不愿错过机会,因此先上岳阳楼游览,留连多时,才到城内找上一家酒楼,叫了些酒菜,独个吃喝起来。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便召店伙来问道:「堂倌,请问此去君山要怎么走?」
堂倌态度恭敬的答道:「少爷要去君山,那太方便了,只要雇一条小船,趁潮过去,不要多久便可到达,若是遇上尹家的人,搭乘他们的快船,那就更快了。」
罗书剑道:「所谓尹家的人是……」
堂倌笑道:「少爷,你既要去君山,怎会不知尹家庄?如今尹家庄在江湖上可是大大有名咧!」
罗书剑心想尹家庄既是如此的有名,我要找赤脚大夫必然不难,当下顺口胡谲道:「我正是要去尹家庄,只不知他们自己还备有船只……」
堂倌笑嘻嘻道:「少爷你看,说曹操曹操便到,尹家庄有人来了!」
罗书剑转头望去,只见从门口进来一个靑年,其人一身文装,但相貌极是英俊,双目顾盼有神,一看就知不是等闲人物。
堂倌压低声音道:「这位是尹家庄的表少爷熊星辉熊相公,少爷不妨去跟他打个招呼,就说希望搭他们的快船过去,尹家庄的人都甚好客,他们不会拒绝的。」
罗书剑点头称善。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3: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包藏祸心



等那熊星辉坐座之后,便起身过去,拱手一揖道:「这位熊相公请了。」
熊星辉双目一抬,精光炯炯的问道:「足下有何指敎?」
罗书剑道:「不敢,小弟拟赴君山一行,听说搭乘尹家快船极是方便,小弟不揣冒昧,不知可否借宝舟之便前往君山。」
熊星辉点头道:「可以,凡是到君山之人,可说都是我们的客人,不胜欢迎。」
罗书剑拱手道:「谢谢。」
熊星辉问道:「足下贵姓大名?」
罗书剑道:「敝姓罗,贱名书剑。」
「罗兄欲去君山,不知有何贵干?」
「小弟要去找一位武林前辈,也许这位武林前辈就在贵庄之内呢。」
「哦,他是……」
「一位武林名医,人称『赤脚大夫』的便是。」
熊星辉「哦」了一声,表情有些怪异,但随即恢复常态道:「敝庄每日往来宾客极多,在下一向又甚少过问庄中之事,罗兄说的这位『赤脚大夫』是否在敝庄之中,在下也不大淸楚……」
语声一顿,继问道:「罗兄与这位『赤脚大夫』有约么?找他有什么事?罗兄不妨见告,在下回庄后当代为问一问。」
罗书剑虽无江湖经验,倒也懂得「逢人只说三分话」的道理,于是答道:「小弟与他老人家相约在君山见面,并无什么重要之事,熊兄既不淸楚,待小弟到了君山自己打听就是了。」
熊星辉面上掠过一抹红光,道:「到达君山之后,罗兄若有在下效劳之事,请不用客气。」
罗书剑拱手一揖道:「多谢熊兄美意,小弟先告退,少时宝舟启行之时,便请招呼一声。」
说罢,便要退下,熊星辉却一把拉住他,笑道:「罗兄别走,咱们一道喝几杯,少时一起动身不是很好么?」
他不容罗书剑推辞,立刻召来堂倌点了几样下酒菜,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罗书剑聊了起来。
不久,酒菜上桌,他热烈的劝酒,罗书劎推称量浅,只陪他喝了少许,对他几次的「套问」也都避重就轻的应付过去……
熊星辉不得要领,乃匆匆把饭吃饱,便领罗书剑来到湖边,跳上一条快船。
这种快船的船身较一般船只为长,左右各有四桨,因此速度极快,熊星辉吩咐一声:「开船!」
顷刻之间,船已离岸甚远,八个操桨的大汉动作整齐划一,每划一次,快船便向前冲出数丈。
罗书剑觉得很新鲜刺激,站在船头上享受「乘风破浪」之乐,不觉间夕阳已渐西沉,但见晚霞映湖面,景色壮丽之极,不禁脱口赞道:「好美啊!」
忽然,一声吱呀,快船停下来了。
八个大汉竖起第板,一动不动的静坐着。
罗书剑不知快船为何而停,便向熊星辉问道:「请问熊兄,君山还没到吧?」
熊星辉答道:「快了。」
罗书剑道:「敢问为此在此停船?」
熊星辉含笑道:「在下要向罗兄请敎一些问题。」
罗书剑感到有异,暗暗戒备起来,道:「是何问题,竟要停船相询?」
熊星辉道:「你来君山何为?」
罗书剑听了很不高兴,道:「刚才小弟已经说过了,此行是去拜访赤脚大夫老前辈的,熊兄如此停舟问话,形同逼供,这莫非就是尹家庄的待客之道?」
熊星辉被这么一抢白,居然没有动怒,微微一笑道:「我还要请敎的是:你拜访赤脚大夫为的何事?」
罗书剑冷冷的答道:「小弟拜访赤脚大夫,并无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熊兄这样盘问,小弟恕难做答。」
熊星辉哈哈大笑道:「小子,君山尹家庄虽非龙潭虎穴,却也不是任人来去的,你最好说明来意,免得伤了和气。」
罗书剑冷笑道:「你已经伤了和气了!」
熊星辉突然抢步欺出,探掌一抓,向罗书剑的肩膀抓去,出招竟然快愈闪电。
罗书剑早有准备,由于快船狭窄不好躱闪,只见他右肘向上一抬,挡开了对方的袭击,随之手腕一翘,反向对方腹部拍去一掌,攻守之间,又快又漂亮。
熊星辉「哼!」的一笑,脚下略退一步,左脚猛然向上踢起,竟是少林怀心腿!
罗书剑使出刁九公的「惊涛骇浪迷踪步」,很轻松便避过对方的一脚,然后右臂疾探,骈伸二指点向对方的双目。
熊星辉破解不及,迫得往后纵出寻丈,大笑一声道:「难怪你小子单枪匹马敢来君山生事,果然手底下不含糊,只是你未免太把尹家庄看低了,尹家庄若是这么好欺负,也就不是尹家庄了!」
罗书剑心知对方误会自己是别有用心而来的,原想向他解释明白,但见他态度太过跋扈嚣张,心中有气,便不肯善罢,当下冷冷的一笑道:「尹家庄纵是刀山油海,我今天也要闯他一闯!」
语毕,擧步迫了过去。
「哈!」
熊星辉大笑一声,突然纵离快船,似一条飞鱼般投入湖中,噗咽一响,顿时不见!
罗书剑知他入水必有文章,忙向那八个掌案的大汉说道:「各位请即开船,彼此没有过节,不要再胡闹了。」
那八个大汉不理不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罗书剑心中焦躁,忍不住喝道:「再不开船,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右拳一挥,运出十成眞力拍向湖面,一声轰然巨响,顿时激起一股水柱,快船经湖水的翻涌,竟向前冲出一两丈远。
八个大汉居然仍像木雕泥塑之人,仍坐在那里没有一点反应。
罗书剑见自己的掌力能够推动快船,便想再发掌力推船前进,不料就在这时,那八个大汉忽然同时一倾身,分左右纵出去,也投入湖中,潜入水里去了!
「不妙,我水性不佳,要是他们把船弄翻了,我岂不……」
他心中想着,正要发掌拍击湖面,忽听一听哗啦水响,熊星辉已在近处的湖面上冒出了脑袋,哈哈六笑道:「小子,这下你是揷翅难飞啦!」
这句话刚刚说完,快船突然向上一浮,继之往旁一倾,罗书剑再难立稳脚步,登时跌入湖中。
紧接着,有人在水中抓住他一只脚,把他扯入水里,一直的往下拉……
XX XX XX
「少庄主来了。」
「少庄主来了。」
神智朦胧间,他好像听到有人这样呼叫着,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似在上下飘动,挣扎了好一会,才从迷迷糊糊中完全清醒过来。
一个本是模模糊糊的人影,也在这时变成淸晰可见了。
他,竟是赤脚大夫!
罗书剑大愕道:「老丈,是你……」
赤脚大夫哈哈笑道:「老弟,你想不到吧?」
罗书剑恍如堕入五里雾中,一怔一怔地道:「老丈,这是怎么回事?」
赤脚大夫笑道:「你被那姓熊的拖入水里,幸好出现了一个救星……」
他一面说一面伸臂指着一个方向。
罗书剑顺着那方向望去,首先看到的是一艘大船的船舱,继而看见五个身着武装的侍女,又接着看见一个明眸皓齿,容貌艶丽,浑身穿着黑皮水靠的姑娘。
他目光与那姑娘一接触,两人竟都脸红了,他赶忙拉回视线,向赤脚大夫道:「老丈,这是……」
赤脚大夫笑道:「这位姑娘是尹家庄尹老庄主的义女,叫锦环姑娘。」
罗书剑一听是尹家庄的人,登时无名火起,道:「老丈,小可正要告诉你——」
赤脚大夫摇手制止他说下去,笑呵呵道:「你不用说,尹姑娘刚才已将一切经过告诉老汉了。」
罗书剑一怔道:「她……」
赤脚大夫笑道:「尹姑娘水底功夫在洞庭湖是有名的,早在你上了熊星辉的快船不久,她已附在快船下面,那熊星辉等人虽然都是水中好手,也没发觉尹姑娘躱在船下,要不是她,你罗老弟那还有命在!」
罗书剑听到这里,虽然还不太明白,但已知尹锦环非熊星辉可比,连忙上前一揖道:「多谢姑娘相救。」
尹锦环还了一礼,有些娇羞地道:「熊星辉品行不端,险些害了公子一命,锦环代表尹家庄的人向公子致最诚恳的歉意。」
罗书剑道:「不敢,承姑娘相救,小可感激不尽,只是小可十分不明白,那熊星辉……」
尹锦环道:「他虽是我的表哥,一向品行不正,其实他应知罗公子此来必是带着那条赤炼蛇而来的,而我义父母正需要用那条蛇来治病,不想他竟在湖中加害罗公子,此擧显示他包藏祸心,另有企图了。」
罗书剑终于明白赤脚大夫约自己前来君山的原因,这时一听她提起赤炼蛇,连忙探手一摸腰际,顿时面色大变道:「糟了!」
赤脚大夫吃了一惊道:「是不是失落在湖上了?」
罗书剑正要答话,忽见那尹锦环双目一抬,望着舱顶娇叱道:「什么人?」
她身旁的五个侍女反应甚快,一声呛啷,六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已然出鞘。
她们正要扑出之际,只听船舱顶上有人狂笋一声道:「不要慌,是我!」
是熊星辉!
这时已是深夜,大船上虽有灯火,但只在舱中有,故舱外仍是一片黑暗,视界甚不淸楚,大家走出船舱时,并未见到熊星辉的人。
尹锦环怒叱道:「熊星辉!你狼子野心,企图阻挠我义父母治病,如今露出了狐狸尾巴,还不赶快挟着尾巴逃命,难道认为我们尹家整治不了你?」
熊星辉冷笑道:「表妹,妳用不着唬我,我熊星辉不吃这一套。」
尹锦环大怒道:「无耻之徒,尹家待你不薄,你竟恩将仇报,你眞是禽兽不如!」
「飕!飕!」
回答的是两把飞刀!
所幸尹锦环眼明手快,手中长剑一抬,已将飞刀磕掉,她正欲飞扑上去,熊星辉已先现身,站上舱顶,满面狞笑道:「表妹,妳是不是爱上那姓罗的小子了?」
尹锦环听了这话,又羞又气,以剑戟指他骂道:「熊星辉!你这个卑鄙下流的东西,你在胡说些什么?」
赤脚大夫在旁揷口道:「熊老弟,尹家二老抚养你十多年,可谓恩重如山,你不思报答倒也罢了,怎可倒行逆施——」
熊星辉不待他说完,重重的呸了一声道:「我们尹家的事,你这老狗凭什么来揷嘴?你给我站开一点!」
尹锦环见他连赤脚大夫也骂上了,忍无可忍,便待发剑攻出,倒是赤脚大夫很沉得住气,伸手拦住她道:「尹姑娘,妳这位表哥满怀怨恨必非无因,咱们何不先问明白再作定夺。」
他接着转对熊星辉和颜悦色地道:「熊老弟,老汉与尹家二老有数十年的交谊,尹家的事,老汉样样可以过问。唉,可叹一升米换来个恩人,一担米却养了个仇人,尹家二老一向待你如己出,你竟丧心病狂一至于此,如今你倒说说看为何反目成仇,你说出个道理便罢,否则老汉拼上这条命也要……」
熊星辉冷笑道:「也要怎样?哼哼,老狗头,你想管闲事,可还差得太远了。」
赤脚大夫忍住气道:「不要冲动,心平气和的说一说吧。」
熊星辉道:「我跟你老狗无话可说!」
赤脚大夫听他一再辱骂自己为老狗,不禁也动了眞怒,喝道:「无知小子,接我一掌!」
袍袖扬处,竖掌拍出一股凌厉的劈空掌力!
不料熊星辉竟不肯与战,身形一掠飞离船顶,空中一个鹤子翻身,噗嗵一声投入湖中,再从水里冒出头,嘿嘿冷笑道:「老狗,你站开一边,我要跟我表妹谈谈——表妹,我告诉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熊星辉之所以有今日,原因早就种下了的……」
尹锦环怒叱道:「你说!」
熊星辉双手一拍湖面,身子突如一道水箭向上冲起,在空中一个飞旋,洒出一蓬车盖也似的水花,继之施展凌空虚渡的绝顶轻功,轻轻飘落到船舷上。
赤脚大夫叹道:「熊星辉,就凭你这一身武功,在当今众多靑年好手中已是翘楚人物,你可曾想到你这身武功耗费了尹家二老多少的心血?如今你竟恩将仇报,你有良心没有?」
熊星辉不理昧他,神色阴狠狠的对着尹锦环说道:「锦环表妹,我只问妳一句话:尹家二老对我熊星辉是不是常以外人相看,凡事都对我有所保留?」
尹锦环骂道:「你胡说!你在尹家一十八载,有谁对不起你?谁敢不把你当作尹家人看待?」
熊星辉冷冷一笑道:「妳是说二老对我毫无藏私?」
尹锦环道:「不错!」
熊星辉道:「那麽,他们为何不传我『无极缥缈掌』呢?」
这「无极缥缈掌」一出口,在场的尹锦环和赤脚大夫都怔住了,但最吃惊的却是罗书剑,他只知道「九剑无敌左丘阳」当年杀害自己的父亲,夺走了父亲的一部「无极缥缈掌」武谱,而这部武谱目前仍在左丘阳手中,怎么熊星辉竟说出尹家二老不肯传授他「无极缥缈掌」之语?
因此,罗书剑一听之下,心情顿时似波涛澎湃起来,暗忖道:「天哪,难道爹当年被杀尙有内情?」
那尹锦环怔了半响,才怒叱道:「你越发的胡说八道,我义父母那有什么『无极缥缈掌』这门武功?」
熊星辉大笑道:「妳当眞不知道么?是了,我是尹家的表侄,妳是尹家的义女,说来都是隔了一层,妳不知道他们二老身怀『无极缥缈掌』可能也是实情,现在我告诉妳!他们二老的确练成了『无极缥缈』这门奇学!」
赤脚大夫连连摇头叹息道:「熊星辉,你这就更不对了,尹家二老对你有养育之恩,纵使他们身怀『无极缥缈掌』绝艺而不肯传授给你,你也不可如此忘恩负义,十八载恩情岂可因此一笔勾销?」
熊星辉仍不理他,又道:「对了,我倒忘了一件大事,那姓罗的小子不是说他的那条赤炼蛇遗失在湖中么?现在我再告诉妳:赤炼蛇并未遗失,牠正在我身上!」
尹锦环脸色一变道:「你……」
熊星辉耸耸肩道:「这条蛇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对妳义父母来说,用处可大了,是不是?」
尹锦环恨得咬牙切齿道:「熊星辉,你是禽兽!」
熊星辉笑道:「妳尽情的骂吧!」
尹锦环杏目怒瞪,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道:「你想怎样?你想利用赤炼蛇来进行勒索?」
熊星辉笑道:「妳猜对了,不过说勒索不太好听,还是说交换吧——我以赤炼蛇交换『无极缥缈掌』应是十分公道,我想妳那两位终年为病毒煎熬痛苦的义父母―定会答应的。」
尹锦环忽然仰头发出一声胡哨,俄顷便听远处湖面上橹桨之声大作,分明有许多船只围了过来。
熊星辉哈哈大笑道:「表妹,没有三分三,岂敢上梁山,妳这些安排对我没用的!」
罗书剑突然接口道:「我这把剑对你也许有用!」
长剑出鞘,寒光暴起,人似蝴蝶飘上船舷,刹那间但见剑花错落,纷纷罩向熊星辉的头顶!
「来得好!」
熊星辉拔剑应战,但闻「铮铮铮」三响,竟已化解了罗书剑的剑招!
罗书剑试出他内力极为深厚,当下不敢轻敌,施展「九莲花剑」全力攻上。
双方就在船舷上交手,打了几十招后,罗书剑忽然发现对方的剑法有不少竟与自己的「九莲花剑」相同,心中大觉奇怪,当下便发出三招变化深奥的「九莲花剑」,再予试探。
果然,熊星辉不慌不忙,一一破解。
罗书剑更为骇异,暗忖道:「奇怪,这小子怎的对外公的『九莲花剑』摸得如此淸楚……」
方惊异间,熊星辉突然一掠飞上舱顶,撮唇发出一声刺耳的胡哨。
尹锦环立即飞身而上,叱道:「你还想跑么?」
熊星辉长剑一横,笑道:「表妹,你我靑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对你的一份爱慕藏在心中久矣,难道妳还不知道么?」
尹锦环又羞又怒道:「住口!你这忘恩负义丧心病狂的东西,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赶快交出赤炼蛇,否则我将你碎尸万段!」
这时,附近的湖面已出现了许多船只,船上灯火高挂,将湖面照得如同白昼。
尹锦环喝道:「你给是不给?」
熊星辉笑道:「除非有『无极缥缈掌』,再加上妳嫁给我!」
尹锦环怒不可遏,振剑便刺,一口气刺出七八剑。
熊星辉没有还手,仅以灵巧的身法躱避,颇有卖弄本领之态。
尹锦环剑法陡变,一面施展「燕子绕簷十八翻」的轻功身法绕着船舱飞转,一面剑如电击,以各种不同的招式攻了过去。
熊星辉面容一慎,不敢不出剑反击了。
原来,此时尹锦环使出的这路剑法极其神妙,连罗书剑都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惊诧不已。
只见她剑法越使越妙,到后来竟将熊星辉整个人包在剑光中!
蓦地,听得尹锦环喝了一声:「着!」,接着是熊星辉一声:「哎呀!」,船上剑光一歛,但见熊星辉身形疾掠出船,噗嗵一声,落入湖里去了。
在灯光照射下,明显的看出湖水泛出一片红色,熊星辉分明受伤了,但他很快就浮出水面,破口大骂道:「丑丫头!死丫头!妳记住这一剑,下次加倍奉还!」
尹锦环长剑一挥,大声道:「各船下网,把那患贼捞上来!」
这一声令下,围在近处的船只立刻纷纷抛出渔网,向湖面上盖了下去。
渔网,可不是普通渔网,而是带着许多倒钩的怪物,名之谓「刀网」还来得恰当一些!
熊星辉大惊失色,正想往下潜落,忽听一声划空长啸如箭而至,一条黑影电射般飞了过来,身边挟带着一片虹光,似飞鸟般从众船当中一掠而过!
怪事出现了。
就在来人掠过之后,所有抛出的「刀网」全被割断,一齐落入水中!
熊星辉一见大喜,叫道:「二帮主,您老人家快来救命啊!」
叫罢,一头钻入手中,躱避那些掉落的刀网。
当他再度从水里冒出时,近处的湖面上已出现了一叶扁舟!
这条扁舟不知是怎么来的,但见舟上站着一位身穿红袍的中年文士,此人仪表不凡,态度又是从容不迫,竟使众人看得发呆,而不敢出手攻击他。
红袍文士双袖微动,小舟便似有一股力量推动,慢慢的靠近熊星辉身边,伸手一拉,便将熊星辉拉上了小舟。
尹锦环喝道:「喂,你是何人?」
红袍文士微笑不语。
尹锦环怒道:「那姓熊的是我们尹家庄的叛徒,阁下出手救他,是打算跟我们尹家庄过不去么?」
红袍文士这才慢条斯理的答道:「熊星辉是我的记名弟子,我不救他救谁?」
一道灯光照上了他的脸,但见他相貌英俊挺拔,极之风流潇洒,可惜眼角略略倒垂,给人一种城府极深的印象。
赤脚大夫心弦一震,脱口道:「原来是乐二帮主,老汉失敬了。」
红袍文士仍然不答话。
赤脚大夫笑道:「乐二帮主当世高人,自然瞧不起我这糟老头儿,只是洞庭君山乃尹家二老晚年纳福之地,乐二帮主既然到此,何不去见他们二老一面?」
乐二帮主这才哈哈轻笑两声,道:「不要抬出他们二老来吓唬我,慢说他们目前身中剧毒无力行动,就是他们健壮如昔,你家乐二帮主既敢来到此处,还会怕上他们么?」
尹锦环听他口气狂妄,大为愤怒,忍不住便要飞落小舟与他见个眞章。
赤脚大夫连忙以目示意,不要她轻擧妄动,随即又向乐二帮主说道:「听乐二帮主之言,今日驾临洞庭分明是有所为而来的了,可否道明来意?」
乐二帮主微笑道:「你做得了主么?」
赤脚大夫道:「乐二帮主不妨说说,要是老汉能够效劳,定当不辞。」
乐二帮主含笑道:「我这人最不喜欢拐弯抹角,现在开门见山一句话:我要那部『无极缥缈掌』武谱。」
语声一顿,又道:「如果你做得了主,立刻入庄取来给我,否则站开一边,少管闲事。」
赤脚大夫和和气气地道:「乐二帮主且听老汉一言,尹家庄与贵帮素无瓜葛,大家同是道上朋友——」
乐二帮主眉头一皱,截口道:「我不听这些!」
赤脚大夫见他那様跋扈,也不禁有气,冷笑道:「天狗帮虽是武林一大势力,但如是蛮不讲理,老汉说不得也.要碰碰看!」
乐二帮主狂笑一声道:「你配么?」
尹锦环一听他出言无状,又想挺剑扑下,赤脚大夫连忙拉住她,向她耳语道:「姑娘千万不可造次,此魔功力盖世,不是你我所能抵挡得了的。」
一旁的罗书剑也听到了这句话,他少年气盛,可不管许多,右肘一抬,二支袖箭「飕!」的电奔而出,向舟上的乐二帮主射去。
他这袖箭名叫「流星飞袖」,跟一般的袖箭不一样,长仅三寸,但射程可达七丈,比一般袖箭要厉害得多,乃是他外公神算翁林逸云特为他精心设计的一种制敌暗器。
不料这「流星飞泻」今天却碰到了尅星,只见乐二帮主右手微扬,曲指一弹,便听「叮!」然一响,那支力道强劲的袖箭竟被他轻轻易易的弹出老远!
乐二帮主轻哼一声道:「雕虫小技,居然也拿来献丑!」
罗书剑火了,双肘连续弯动,一片「铮铮」声中,数支袖箭流星也似的飞了出去。
每一支,都射向乐二帮主的身上穴道!
乐二帮主发现他认穴奇准,这才吃了一惊,赶忙拔剑迎拒,一道虹光起处,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响,罗书剑打出的袖箭全被磕开,落入水中。
不过,他虽然打掉了所有的袖箭,却也被袖箭那特别强劲的力道所惊,不觉喝彩道:「好强劲的袖箭,你小子是谁?」
罗书剑冷冷道:「我姓罗!」
乐二帮主面色微变,突然双袖往后一甩,两股劲风打到小舟两边的湖面,激起两股水柱,小舟便如箭射出,居然穿过围在四周的大船,到了外边的湖面上!
尹锦环急道:「快追!」
娇躯一掠,落到一只快船上。
罗书剑和赤脚大夫怕她有失,也随后飞落那只快船,船上八个大汉立刻挥动浆板,向那小舟追去。
一瞬间,快船也到了外围湖面上。
但小舟却快得出奇,在乐二帮主「流云飞袖」的推拍之下,只一眨眼工夫,已然逃出二三十丈远,消失在黑茫茫的湖面上。
快船又追了一程,看看追不上,赤脚大夫不禁苦笑道:「追不上了,别浪费力气啦!」
忽听乐二帮主在远远的湖面上哈哈笑道:「那丫头听着,如要赤炼蛇,可携『无极缥缈掌』来本帮交换,再见!」
尹锦环又催船手卖力追了一程,一直到确定已无法追上小舟,才下令折返。
她情緖陷入了低潮,低道沉默了好一会,才抬首向赤脚大夫问道:「张伯伯,那个天狗帮二帮主说的话是眞的么?」
赤脚大夫道:「什么?」
尹锦环道:「关于那部『无极缥缈掌』……」
赤脚大夫正色道:「妳不要听信他的胡言乱语,妳义父母若有『无极缥缈掌』,不早传授给你了?」
尹锦环忧形于色道:「张伯伯说的不错,但那姓乐的如无确证,怎敢甘冒武林大不讳?再说他若到处去传说,尹家庄只怕从此再无安宁日了。」
罗书剑道:「此事十分奇怪……」
尹锦环道:「罗公子有何高见?」
罗书剑道:「依小可推测,那部『无极缥缈掌』必不在令尊令堂手里,此事显系旁人的栽赃移祸。」
尹锦环追问道:「罗公子根据什么而作此推断?」
罗书剑道:「,这个……」
他正要解释,突见远处的夜空中冲起三道火光,它爬高约达百丈,然后在高空上「叭!」的一声爆出三团光彩夺目的焰火,美丽极了。
尹锦环大惊道:「不好!这是我义父母紧急召人的讯号,庄中一定出事了!」
她立刻下令返航,快船便转向君山破浪疾进。
不久,船已靠上君山码头,这时天已破晓,但见码头上泊着许多大小船只,排列整齐,犹如久经训练的战船,罗书剑于此对尹家庄有了深一层的认识。
一眼望去,岸上已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三人一跃上岸,尹锦环请赤脚大夫上车,自己上了车前座位,立时挥鞭喝叱,向前便驰。
她一路扬鞭紧催,路边的景物飞快的往后倒退,不消两刻时,已到一座庄院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姿色俏丽的侍女,分明是在等待尹锦环的回来。
尹锦环一跳下车,急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侍女却含笑道:「老庄主和老夫人请姑娘带领客人入庄相见。」
尹锦环一听,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便回对罗书剑二人道:「请随我入庄去吧。」
XX XX XX
一间宽敞的书房,四周满满摆着许多线装书,使人一走进去便感受到一股浓厚的书香气息。
晓阳透窗,窗外有几株老梅和数丛篁竹,把书房衬托得更富钟灵秀气。
书房当中摆着两张软榻,一张坐着一位发须皆白的淸耀老者,一张坐着一位鹤发鸡皮的老妇人,他们面色都是一样的焦黄憔悴,两眼无光,一看即知两人都有病在身。
这就是尹家二老,武林中极负盛名的「慈心阎罗」尹飞鹏和「无形燕子」公孙英!
他们在中毒之前就已很少在江湖上走动,然而由于他们过去几十年所建立的威名,到了今天仍然盛名不衰,依然是领袖一方武林的长者。
现在,书房中除了他们二老之外,尙有尹锦环、赤脚大夫和罗书剑三人。
他们已经有过一番交谈,此刻却都沉默不语,一种沮丧的气氛笼罩整个书房。
过了一会之后,老庄主尹飞鹏才长叹一声,打破沉寂道:「眞想不到那畜牲会干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赤脚大夫开口道:「最可惜的是那条赤炼蛇,要不是熊星辉叛变,二位必可药到病除。」
老庄主尹飞鹏苦然一笑道:「张兄多年来为我们夫妇之事,足迹遍及天下,仆仆风尘席不暇暖,这份隆情高谊,我们夫妇铭记在心,只是关于那条赤炼蛇,看来也是定数,张兄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关于那条赤炼蛇,看来也是定数,张兄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常言道得好,一生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凡事是勉强不来的。」
公孙英轻叹一声道:「星辉那孩子的叛离才最使老身伤心,他怎么会跟天狗帮混在一起呢?」
赤脚大夫道:「天狗帮近年大事网罗武林高手,居心叵测,可能必有某种图谋。」
尹飞鹏感慨道:「老夫若非身染奇毒……咳,现在谈这些都没用了。」
尹锦环道:「义父,熊星辉不念养育之恩也罢……」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3: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无极缥缈掌



「竟抢去了赤炼蛇,这等狼心狗肺之徒,饶他不得,须得设法擒他回庄治罪才行!」
尹飞鹏道:「不要激动愤慨,像他这样的人,咱们即使不惩罚他,终久他也会遭报应的,话又说回来,也幸亏他在今天叛离本庄,否则他若继续潜伏在此,咱们受的害一定更大。」
这时,老夫人公孙英向罗书剑笑道:「罗公子,虽然你在来此之前并不知赤炼蛇是为了替我们老俩口解毒,但你远道而来,足见忠厚,老身一样很感激。」
罗书剑欠身道:「老夫人别客气。」
老夫人道:「听张老说,你当日在无名峰上捕捉赤炼蛇是为了救一位武林高手,不知后来怎样?赤炼蛇确能解各种奇毒么?」
罗书剑点头道:「是的,小可就利用牠替那位武林前辈解去蝎毒,当眞灵如仙药。」
老夫人问道:「那位武林前辈是谁?」
罗书剑道:「刁九公。」
尹家二老一听「刁九公」三个字,浑身一震,表情立现紧张,尹飞鹏急问道:「你再说一遍,他叫刁——九——公?」
罗书剑暗暗惊诧,点头道:「是的。」
尹飞鹏又急问道:「他长得什么模样?」
罗书剑便将刁九公的模样描述一番。
尹飞鹏喃喃自语道:「他有满面胡须?这个……唔,是了,年华易逝,似水流年,我们都老了,
他何独不然……」
老夫人接口问道:「罗公子是在什么地方见到刁九公的?」
罗书剑又欠身道:「老夫人请原谅,刁老前辈曾严嘱不得泄漏其隐居之处,小可已答应了他,是
以不便说出来。」
老夫人点点头道:「罗公子既然有此承诺,老身自不便相强,但可否告诉老身你与他的关系?是何时认识他的?」
罗书剑道:「小可奉外公之命前去拜访他,在那之前,小可并不知道他这个人。」
老夫人道:「你外公是谁?」
罗书剑道:「神算翁林逸云。」
尹飞鹏吃了一惊道:「哦——你外公是神算翁林逸云?」
老夫人神情也凝重了下来,道:「九公……轇宫;逸云……宜韫……这难道是巧合?是了!一定是了!」
尹飞鹏那对无神的眼睛突然闪出凌厉慑人的光芒,说道:「罗公子,请你站起来。」
罗书剑愕然起立。
尹飞鹏道:「拔剑!」
赤脚大夫吃惊道:「尹兄,你要干什么?」
尹飞鹏满面严肃道:「张兄,此事与你无关,你别开口。」
又转对罗书剑道:「罗公子,请拔剑!」
罗书剑满头雾水,但想对方当不致有什么悪意,乃依言拔剑在手。
尹飞鹏接着向尹锦环道:「环儿,妳也拔剑。」
尹锦环吓了一跳道:「义父,这位罗公子」
尹飞鹏沉声道:「拔剑!」
尹锦环不敢违拗,只得万分不情愿的将佩剑拔了出来。
尹飞鹏道:「妳用妳娘敎的剑法攻他二十招!」
尹锦环惶然道:「义父,这位罗公子没有什么不对呀!」
尹飞鹏道:「别说话,攻他二十招!」
尹锦环转望老夫人委委曲曲地道:「娘……」
老夫人也以严峻的语气道:「环儿,听爹的话没错,妳快动手吧。」
尹锦环仍然认为这是「不近人情」的事,犹豫着不肯动手,道:「可是……罗公子是……」
老夫人喝道:「动手!」
手掌一拍木榻,只听「喀喳」一响,木榻一角竟应手而落,宛如刀切一般!
这位老夫人说是身染奇毒,看样子是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人,那知功力仍在,其掌力之强,使在场之人都不禁吓了一大跳!
尹锦环不敢不听,只得向罗书剑抱剑一礼道:「罗公子,锦环得罪了。」
罗书剑实在弄不淸怎么回事,但想接她二十招后,二老应该会有所解释,当下抱元守一,沉着地道:「尹姑娘请。」
尹锦环凝神一吸眞气,长剑慢慢抬起,剑尖遥指罗书剑,静指片刻之后,突地一挽剑花,笔直刺了出去。
这一剑,不论招式、劲道、速度,均是无可批评,精彩已极!
罗书剑剑随身走,使出一招「步步生莲」由侧面还击过去。
二老看到这一招,不约而同的轻嗯一声,微微点头,好像已得到了什么证实。
尹锦环见罗书剑出招不凡,是名家手法,不觉引发了兴趣,当即不再保留,使出义母亲授的一路剑法,全心全意的展开攻击。
双方愈鬪愈眞,愈鬪愈烈,到后来但见双剑如龙恶鬪,刺目的剑光充满整个书房。
渐渐的,连赤脚大夫也看到一些「端倪」来了,原来双方的剑法似是出自一脉,竟有许多相同之处;一个攻势凌厉,一个化解巧妙,好像双方都能预知下一步的变化,不论怎样各出奇招,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二老注意看着他们的鬪剑,表情变幻不定,看不出是喜是忧。
转眼工夫,二十招已满。
老夫人喝道:「停!」
一阵金铁交鸣,两条人影随之一分,罗、尹二人各抱剑而立,脸不红气不喘,彼此含笑对望。
老夫人道:「环儿,妳过来。」
尹锦环走了过去。
老夫人恢复慈母的态度,一手揽着尹锦环,笑吟吟的向罗书剑说道:「罗公子,老身的猜测果然不错,你是老身师门嫡传弟子。」
罗书剑早已看出尹锦环的剑法与自己的剑法源于一脉,但听了这话,仍不禁一呆道:「老夫人是说……」
老夫人含笑道:「你外公是老身的师兄!」
罗书剑呆呆地道:「是么?」
老夫人颔首道:「不错,你使的是『九莲花剑』,你外公的本名不叫逸云,而叫宜韫!」
赤脚大夫透了口气道:「原来你们是一家人啊!」
老夫人道:「是的,我们是一家人。」
尹锦环惊异道:「娘,这是怎么回事呀?」
老夫人感慨万千地道:「环儿,刚才为娘听到星辉那孩子为了『无极缥缈掌』而不惜勾引外贼,背叛我们尹家庄,为娘就打算把一件久藏在心里的秘密告诉你……」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道:「现在,难得又发现罗公子是自己人,此事更该详细的说一说,一来表达我心中的歉疚,二来也希望『无极堡』能重振昔日威名。」
赤脚大夫听到「无极堡」三个字,神色微变,脱口道:「哦——无极堡!」
老夫人转过头,对老庄主尹飞鹏道:「当家的,妾身可以说出来吧?」
尹飞鹏轻喟一声道:「妳说吧!此事积压在我们心头已有数十年,今天正该一吐为快。」
赤脚大夫连忙起身道:「你们谈谈,老汉出去一下。」
老夫人笑道:「张老,你一向豪爽豁达,今天怎么也变得小家气起来了?尹家庄还有什么事是你不可知道的?坐下!坐下!此事你可以听听,说不定以后还有仰赖之处呢?」
赤脚大夫一笑落座。
老夫人抬目望尹锦环,,笑道:「环儿,星辉那孩子说我和你爹藏有『无极缥缈掌』秘谱,妳相信不相信?」
尹锦环摇头道:「女儿不相信。」
老夫人转望罗书剑问道:「罗贤侄,你相信不相信?」
罗书剑也摇头道:「小侄不相信,因为小侄已知道有一个人练成了『无极缥缈掌』。」
老夫人「哦」了一声道:「这表示你已有一番不平凡的遭遇,此事你待会再说给我们听听。现在老身要告诉你们……星辉说我们有一部『无极缥缈掌』,那是事实!」
此语一出,罗书剑、赤脚大夫和尹锦环均是惊讶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赤脚大夫是上了年纪的武林前辈,关于「无极缥缈掌」,他多年前早有耳闻,知道「无极缥缈掌」是一部秘笈,里面不仅记载着一路天下最神妙奇特的掌法,还记载着许多失传已久的医术,百年来一直被武林人视为一部瑰宝,假如说老夫人拥有这部秘笈,那麽秘笈内所载的医术必有可解奇毒之法,何以他们夫妇中毒至今已有数年,竟然没能解去体内之毒?
罗书剑的惊讶是:外公明明告诉自己「九剑无敌左丘阳」当年就是为了一部「无极缥缈掌」而杀害了父亲和母亲,并称「无极缥缈掌」在左丘阳手中,何以眼前这位老夫人说她也有一部「无极缥缈掌」呢?
尹锦环惊讶的是:义母既然承认拥有一部「无极缥缈掌」,那麽很显然的,她和当年的神算翁林宜韫或罗书剑的父亲必有一段斜葛……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这部『无极缥缈掌』秘笈包含着一段令人伤心的故事,老身本打算将这段故事长埋心底,随老身之死而化为泥土,但是今天,老身觉得不能不说出来了。」
语至此,神情一黯,流下两行泪水。
尹锦环忙道:「娘,如果妳不喜欢说出,不说就是了。」
老夫人擧袖拭泪,道:「不,老身要说……大约在七八十年前,武林中有过一次衡山论剑……张老,你知道这件事么?」
赤脚大夫道:「老汉听说过,只是那时候老汉还是个小娃娃,未能恭逢其盛。」
老夫人道:「那次论剑,是武林有始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几乎天下所有创术名家都到齐了,主持人是少林派的掌门人普光上人……」
赤脚大夫忍不住接口道:「那次论剑确是轰动天下,据说结果甚出人意料,获得第一的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中年人。」
老夫人道:「不错,他势如破竹,连胜十二人,终于赢得了天下第一。」
尹锦环问道:「那中年人是谁?」
老夫人道:「别急,听为娘慢慢说吧。那位中年人不但武功无人能敌,而且学问渊博,天文地理,医巫卦卜无一不精,可说是胸罗万有,前无古人,在场各方高人与他交谈之下,莫不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惊为侠仙……他离开衡山之前,说了一句话,回答了一个问题,便飘然远引,从此杳如黄鹤,无人知其下落。」
尹锦环问道:「他说的一句什么话?又回答了一个什么问题?」
老夫人道:「他说的一句话是:衡山论剑,彼此印证武功,立意本无可厚非,不过流弊所及,可能会制造出许多恩怨纠纷,因此认为这种论剑不宜继续擧行。」
赤脚大夫道;「就因他这句话,所以后来衡山论剑就不再擧行了。」
老夫人道:「由于他武功出神入化,学问博大精深,便有人请敎他的师承,他的回答只有五个字:无极缥缈掌。」
尹锦环惊讶道:「无极缥缈掌就是他的师父?」
「是的!」
「他究竟是谁?」
「他就是你的师祖!」
「啊!」
「他老人家淡泊名利,更不喜沽名钓誉,在衡山论剑得胜之后,并未留下盛名,此后也未再在江湖上出现,为娘为了尊重他老人家,不拟说出他的名讳。」
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才又说道:「他老人家一共收了四个徒弟,大徒弟是林宜韫,二徒弟是刁轇宫,三徒弟即是妳义父,四徒弟便是为娘。」
罗书剑一听他们夫妇是外公的师弟师妹,连忙整衣重新礼拜。
尹飞鹏笑了笑道:「贤侄别多礼,听她说下去吧。」
老夫人继续说道:「我们四人在普陀山跟随恩师习艺十八载,自以为已得恩师眞传,那知完全不是那麽回事,那年恩师坐化之前,将我四人叫到跟前,说明他的武学精华记录在一部『无极缥缈掌』之上,而这部秘笈分为上中下三册,三册合并才能连贯,分开则一无是处,等于是废物一般。但是他却又要我们分开保管,至于将来如何会合,他老人家没有交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即盍然长逝。」
尹锦环道:「分开既成废物,那为什么要分开?」
老夫人道:「他老人家要我们这样处理,自然有其深意。」
尹锦环道:「四个人如何分取三册秘笈?」
老夫人苦笑不语。
罗书剑问道:「师祖他老人家最后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老夫人神色懒然,缓缓答道:「他说他生平最大的错误,便是收了我这个女徒。」
罗书剑和尹锦环不禁一怔,老夫人苦笑一声道:「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说:要是没有我,一切就好处理了。事实也确是如此,要是没有我这一个,师门秘笈何至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老庄主尹飞鹏道:「咳,事情已隔了数十年,妳何必如此自责?」
他长叹一声,向在场三人说道:「这件事由老夫来解释一下:他老人家当年说出这样的话,是有感而发的,只因我们三个师兄弟本是情同手足,后来因为都爱上了她,以致在感情上不免有了隔関,我恩师神目如电,料知此事将影响我们师兄弟的感情,但是他老人家对我们四人又都非常钟爱,不忍责备任何一人,因此才决定将『无极缥缈掌』一分为三,他的意思是要等我们想通了之后,再团聚在一起,共同硏练『无极缥缈掌』这门至高无上的功夫。」
尹锦环道:「爹,当时你们四人如何分取三册秘笈呢?」
尹飞鹏道:「我恩师之意是:师妹不论嫁给我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人,夫妇便可共有一册。」
尹锦环笑道:「原来如此,后来爹与娘便结为夫妇了?」
老夫人表情有些尴尬,道:「事情要是如此简单,又何至于有今天?老实说,当时我对三位师兄的感情实是无分轻重的,谁知恩师他老人家忽然撤手西去……」
尹飞鹏道:「夫人,这些事还是由我来说吧。」
他目光一扫罗、尹和赤脚大夫三人,接下道:「当时我二师兄刁罄宫由于个性较为急躁,他立刻就要大师兄林宜韫分发三册秘笈;他的意思是:三人各取一册之后,师妹属意于谁便可跟谁走,但大师兄倒很干脆,他自己拿了上册掉头就走;二师兄见大师兄如此,自己也觉不好跟我这个师弟争夺师妹,因此他拿了中册也飘然而去了。」
尹锦环道:「大师伯和二师伯好豁达啊!」
尹飞鹏道:「后来,我和你娘便也离开了普陀山,定居在这洞庭君山,我们将『无极缥缈掌』的下册埋藏起来,发下誓言若不等到大师兄和二师兄和我们团聚,便让秘笈长埋地下。唉……岁月如梭,数十年很快就过去了,大师兄和二师兄竟然杳无音讯,直到今天……」
他视线移上罗书剑的脸,叹道:「才从你的剑法上找到大师兄的消息。孩子,你能把你外公和二师伯的情况告诉老夫么?」
罗书剑明白了一切之后,不禁感伤地道:「当初『无敌缥缈掌』若不分割为三册,说不定小侄父母也不致遇害了」
当下,便将九剑无敌左丘阳因觊觎外公赠给父亲的那一册秘笈,竟结伙杀害父亲等情说出,最后说道:「至于上册是否在左丘阳手中,只好等今年中秋小侄与左丘阳的约会之后才能明白。」
然后,又将二师伯刁轇宫的近况说了出来。
二老为之啸嘘不已。
赤脚大夫笑道:「尹兄,我看这件事该来做个决定了,你们二位从现在开始,每日静坐打坐,竭力护住心脉,不使毒性攻入,罗老弟和尹姑娘即日起程前往天狗帮尽一切能力夺回赤炼蛇,老汉则去寻找一味补药,大家半个月后再在此地相会,如何?」
尹锦环第一个赞成道:「好,就这么办!」
正说着,忽听庄上响起一片急如密鼓的云板之声!
尹飞鹏面色一变道:「哼,光天化日之下,竟有武林朋友闯入我们尹家庄来了?」
尹锦环拔剑便欲冲出,老夫人却拉住了她,道:「别急,妳听……」
云板忽然停止,换上号角之声。
尹锦环愕然道:「来人遁走了?」
老夫人面呈凝重道:「来人刚刚被发现即行遁走,如果不是武功很高便是很低,咱们尹家庄……」
一语未了,已有一个管家打扮的老人匆匆进入书房,尹飞鹏问道:「怎么回事?」
来人正是尹家庄的管家尹焕然,原是尹家鹏当年在江湖上收伏的一个剧盗,跟随尹飞鹏已有多年;他向二老行了一礼道:「回禀老爷,刚才庄上发现一个武林人物,来人身法奇快绝伦,老奴首先发现,便追了上去,不料追到庄外湖边时,那人突然打出一物,老奴接在手里,竟是这东西……」
他将一个小小的布包双手递给老庄主尹飞鹏,接着道:「来人随即跳上一只小舟,飞也似的走了。」
尹飞鹏打开布包,从里面倒出两颗小如绿豆的丸药,又见布包中有一张白笺,取出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安心服药,速去天狗」八个字,不由眉头微微一皱,随交老夫人等传阅。
尹锦环惊疑道:「这是什么意思呀?」
赤脚大夫道:「上一句『安心服药』是要二老服下这两颗丸药,下一句『速去天狗』,指着可能是罗老弟和尹姑娘……嘿,莫非来人刚才曾躱在外面偸听了咱们的谈话?」
二老也想到此点,因此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盖因他们虽然身染奇毒,耳目可仍极灵敏,刚才来人到了屋外,他们竟都毫无所觉,这表示来人武功奇高,可能胜他们多多,因此心弦不免震荡起来。
他们默然片刻,尹飞鹏才向正在闻着那两颗丸药的赤脚大夫问道:「张兄可知那是什么药?」
赤脚大夫再三闻过之后,不禁满面迷惑道:「奇怪,这两颗丸子根本不是药……」
尹飞鹏一怔道:「不是药?」
赤脚大夫道:「不是,任何丸药到了老汉手上,老汉一闻便知那是什么药合成的,唯独这两颗丸子没有一点药味……」
老夫人道:「也不是毒药么?」
赤脚大夫用舌头舔了几下,摇摇头道:「也不是毒药。」
老夫人伸手道「老身再看看。」
赤脚大夫便把两颗丸子交给她,她接过仔细端详闻嗅一番,随将另一颗交到尹飞鹏手上,笑道:「当家的,来人如想毒死咱们,这个办法也未免太笨了吧?」
尹飞鹏点头道:「正是,所以我才想不通。」
老夫人微笑道:「妾身倒有一个办法可以试出这是什么东西。」
尹飞鹏道:「什么办法?」
老夫人把一颗丸子丢入口中,合着口液吞了下去。
尹锦环大惊道:「娘,这东西来历不明,您怎可服啊?」
老夫人笑道:「环儿,妳别担心,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为娘受毒害已有数年之久,平日毒性发作所受的痛苦是无人知晓的,假如这是毒药,正好可为我解除痛苦。」
尹飞鹏道:「有道理,妳若死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意思。」
说着,也把手上的一颗丸子丢入口中。
尹锦环大为着急,忙向赤脚大夫道:「张伯伯,你快准备一下,万一是毒药,就请赶快为他们二位老人家解毒。」
一言甫毕,突见老夫人双目一翻,身子往后一仰,倒在榻上不动了!
尹锦环吓得惊叫哭泣起来。
跟着,老庄主尹飞鹏也倒在榻上,气息全无!
罗书剑也急得直踩脚,叫道:「张老前辈,快替他们解毒!」
赤脚大夫倒很沉得住气,他上前翻开二老的眼皮看了看,又把脉又听心跳,观察了一会之后,才以严肃的表情道:「二老鼻息全无,但心房仍有微跳,脉搏虽快,也还算正常,观此情形,并非中毒,而是……而是……」
尹锦环急问道:「而是什么?您老快说呀!」
赤脚大夫道:「而是醉了。」
尹锦环和罗书剑都是一呆道:「醉了!」
赤脚大夫点点头,沉吟半响,又道:「要是老汉诊断不错的话,刚才他们服下的是『千日醉』。」
罗书剑道:「何谓千日醉?」
赤脚大夫道:「千日醉又名醉黄梁,它是一种罕见的异草,草汁能使人沉醉千日而不醒,不过对人体却是无伤。」
尹锦环急道:「您老能解么?」
赤脚大夫微微一笑道:「当然能解,不过老汉却不想解。」
尹锦环诧异道:「为什么?」
赤脚大夫道:「来人送来这两颗『千日醉』,现已证明并无恶意,既无恶意便是善意;他是要二老暂时熟睡不醒,免受奇毒煎熬之苦,以待你们去天狗帮夺得赤炼蛇回来。」
尹锦环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赤脚大夫转对管家尹焕然道:「老管家,这件事你可不要声张出去,免庄中兄弟惊惶不安。」
尹焕然躬身应是。
赤脚大夫回对罗书剑轻叹一声道:「二老身染奇毒已有三、四年之久,老汉几经硏究,始知赤炼蛇可为他们吸毒,不想赤炼蛇落入熊星辉手中——老弟,二老能否活命,全看你们了。」
罗书剑本想问问二老因何中毒,但转而一想,他们几人对此始终未作明述,只怕是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因此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只说道:「是,小可当尽全力夺回赤炼蛇。」
尹锦环道:「张伯伯,我义父母这样昏睡不醒,万一……」
赤脚大夫道:「别怕,老汉原想去寻找一味补药,现在就留下来看护他们便了。」
尹锦环听他愿意留庄看护,这才放心,便向罗书剑道:「罗公子,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如何?」
罗书剑点头道:「好的,咱们立刻动身。」
XX XX XX
天狗帮的总坛设在巫山十二峰中,这是江湖上人人知道的事。
罗书剑和尹锦环离开君山之后,各乘一匹千里名驹,取道西北,直奔巫山而来。
晓行夜宿,不一日巫山已然在望,这时他们两个年轻人也已混得熟了,彼此均暗生爱慕,只因有正事在身,因此不敢轻易表现出来罢了。
这天,当看见巫山时,尹锦环便向罗书剑道:「罗师哥,前面那座山便是巫山,此地已是天狗帮的势力范围,咱们从现在开始要特别小心了。」
罗书剑点点头道:「是,尹师妹认为咱们该怎么采取行动?」
尹锦环道:「天狗帮是目前江湖上的第一大帮,帮主——咦,你看前面路上那人!」
前面路上,忽然出现一团尘烟,初现时只是一小团,很快就变成一大团,而且听到马蹄敲地的紧密声响。
是一匹快骑!
在路上遇见一匹快骑,本是极为平常之事,引起尹锦环注意的是,来骑速度奇快,分明不是寻常赶路者。
只一眨眼工夫,来骑已近在数十丈外,在那滚滚黄尘中,出现了一袭大红衣衫——原来马上骑士竟是个女的,而且长得很标致!
罗书剑一眼看淸她的面貌时,不觉吃了一惊,暗叫道:「噫,竟是她!」
她是谁?
玉狐潘盼盼是也!
就在罗书剑发现她是玉狐潘盼盼时,潘盼盼已从他们身边风驰电掣而过,想是潘盼盼也看见了他罗书剑,快骑冲过七八丈,便听一声马嘶,潘盼盼已勒马转回,笑吟吟道:「哟!眞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你。」
这时,罗、尹二人已兜转马头,后者带着讶异的表情望着前者道:「你认识她?」
罗书剑点点头,向潘盼盼一抱拳道:「潘姑娘何故行色匆匆?」
潘盼盼笑道:「奴家有急事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罗书剑道:「玩玩。」
潘盼盼媚眼一瞟他身边的尹锦环,笑问道:「这位姑娘是你何人?」
罗书剑道:「在下师妹。」
潘盼盼吃吃脆笑道:「有这么标致的师妹,你可眞是艶福不泄啊。」
尹锦环听她出言轻浮,心中颇为不快,又对罗书剑问道:「她是谁?」
罗书剑道:「她叫玉狐潘盼盼。」
尹锦环闻言脸色一变,冲口道:「原来妳就是潘盼盼,妳是不是从天狗帮出来的?」
潘盼盼眼睛一亮,笑道:「妳怎么会想到奴家是从天狗帮出来的?哦,奴家明白了,你们定是要到天狗帮去的,是不是?」
罗书剑反问道:「妳与天狗帮是何关系?」
潘盼盼目中闪动着狡色,又吃吃脆笑道:「奴家与天狗帮关系甚大,不过现在奴家没工夫跟你闲扯,咱们改天再谈吧。」
一兜马头,便要纵骑驰去。
尹锦环喝道:「别走!」
潘盼盼偏脸笑道:「干么?」
尹锦环寒脸道:「妳老老实实回答我师哥的问题,妳和天狗帮是何关系?」
潘盼盼眉毛一扬道:「奴家刚才说过了,关系甚大。」
尹锦环道:「什么样的关系?」
潘盼盼含笑道:「天狗帮的乐二帮主是奴家的义弟,这关系如何?」
尹锦环道:「这么说,妳也是天狗帮的人了?」
潘盼盼颔首道:「不错。」
尹锦环立刻回对罗书剑道:「罗师哥,这贱人既是天狗帮乐二帮主的义姐,咱们便把她擒下,拿她去交换赤炼蛇。」
罗书剑道:「这个……」
他知道潘盼盼的能耐,自觉毫无把握,因此一时答不上话来。
潘盼盼笑道:「这位姑娘妳差了,奴家与妳师哥的关系较天狗帮更为深厚,我们在无名峰上……」
说到这里,故意向罗书剑抛去一个媚眼。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3: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吉人天相



尹锦环对罗书剑已有爱意,听了她这话,又见她对罗书剑抛媚眼,不禁疑心大起,道:「罗师哥,是眞的么?」
罗书剑忙道:「不,你别听她胡说。」
潘盼盼笑道:「胡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难道忘了你在无名峰上说的话了?」
罗书剑大怒道:「潘盼盼,妳要不要脸!」
潘盼盼格格娇笑道:「本来是要的,但你既这么无情,见了新人忘了旧人,奴家说不得只好不要脸啦!」
罗书剑气得七窍生烟,大喝道:「不要脸的贱人,越说越不像话!」
他愤的拔剑,从马上一窜向前,振剑便向潘盼盼疾刺过去。
潘盼盼佯怒道:「好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也不想想咱们在无名峰上的一番浓情蜜意——想杀人灭口么?」
话声中,人已从马鞍上跃起,似一朶红云飘然降落在数丈外。
罗书剑欺身猛进,长剑闪动不停,一口气向她攻出八九剑。
潘盼盼不还手,只以巧妙身法躱避,一边躱避一边骂道:「罗书剑,奴家眞想不到你如此无情无义,那天在无名峰上,你一片花言巧语骗去了奴家的身子,还说什么非我不娶,如今才隔几天……」
罗书剑气得要疯了,疯狂也似的运剑击出。
一旁的尹锦环却信以为眞,越想越伤心,突然一抖缰绳,纵马便走。
罗书剑急了,大叫道:「尹师妹,妳别走!」
转身待要追去,潘盼盼却在这时发动攻击,紧紧的把他缠住了。
罗书剑又气又急,一面招架一面大叫道:「尹师妹,妳别走,听我一言……」
尹锦环不听,绝尘而去。
一转眼工夫,已消失在远处道路上!
潘盼盼继续缠了他好一会,才突然飞身上马,疾驰而去,哈哈大笑道:「罗书剑,这下够你受的了,咱们改天再见!」
话到末了,已驰出十几丈,没入滚滚尘烟中,片刻工夫已远去不见了!
罗书剑上马便追,当然不是追潘盼盼,而是追尹锦环,他怕尹锦环一怒之下独闯天狗帮,万一出了事,那就什么都完啦!
他拼命催骑猛进,向前追了数里路,已进入巫山山区,却仍不见尹锦环的一点踪影,心中大为焦急,暗忖道:「她怎的如此小心眼?只听那潘盼盼的几句胡言乱语就信以为眞了?要是碰上天狗帮的人,她单身一人可怎么应付?」
一面想,一面仍催骑疾进,又赶了一段山区,眼前景物突变,但见山中有许许多多的羊肠小径,似蜘蛛网般分布其上,曲曲折折,蜿蜒相通,小径两旁种植着密密麻麻的扶桑花,每一株都有一人多高,上面还缠满了女萝草,可以看出是人工修饰的,它将每一条羊肠小径围成深深的甬道。
罗书剑勒马纵目四瞩,暗暗称奇道:「这片景物十分古怪,人若进入里面必难发现,这必是天狗帮所做的布置……」
换在平时,他可不愿进入冒险,但今天除了打算进入天狗帮夺回赤炼蛇之外,还加上要支援尹锦环,因此他当即滚鞍下马,拟牵骑走入小径。
正在此时,忽听其中一条羊肠小径上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当中似有女人的声音,罗书剑立时丢下坐骑,向那条小径扑了进去。
一入小径,由于两旁的扶桑花高与人齐,遮住了阳光,因此径上凉爽已极。
不过,凉爽之外,也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犹如进入鬼域世界!
罗书剑一路仗剑前进,走了数百步,却不见一个人影,心中陡感不妙,连忙循原路退回,那知退回数百步后,估计已回到刚才进入的地方,定睛一看,但见眼前小径幽深,还有几十丈长摆在前面!
他再奔出几十丈,眼前又出现了几十丈长的幽深小径!
「不好!这必是一门奇阵,我被困住了!」
他方自惊诧间,蓦闻近处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冷笑,旋间熊星辉的声音道:「罗书剑,你到今天才来呀!」
罗书剑立刻横剑护胸,喝道:「姓熊的,少故弄玄虚,滚出来吧!」
只听熊星辉阴阴而笑道:「小子,你已身陷『蜘蛛阵』中,活不成啦!」
罗书剑哈哈大笑道:「这是『蜘蛛阵』?那麽请问蜘蛛在哪里?」
熊星辉道:「就来了!」
他的声音一下在东一下在西,飘忽不定,罗书剑听不出他藏身何处,当下只好凝神贯注,全心备战。
一会之后,四周忽然响起一片轻微的「沙沙」声音,好像有千千万万的小东西正在爬行过来,罗书剑心头发毛,连忙一提眞气,纵身向上拔空三四丈,凌空下视,登时吓得差点叫起来。
原来,这些「沙沙」异响正是来自每一株扶桑花上面,几千几万只蜘蛛正从四面八方沉着扶桑花爬过来,密密麻麻,恰如海滩上的小蟹子!
更可怕的是:每一只蜘蛛都有小孩拳头那麽大,浑身毛茸茸,分明是有毒的蜘蛛。
罗书剑眞个吓呆了,瞠目结舌老半天,才发出怒吼道:「姓熊的,我只道你是个英雄人物,要跟我眞刀眞枪的干一干,原来只会放出这些毒蜘蛛来伤人,你要不要脸啊?」
熊星辉突然在他身后数丈外的小径上出现,悍笑一声道:「小子,你不必用激将之法,大爷我早就打算跟你鬪鬪,叫你输得心服口服!」
罗书剑闻声转回身子,见他伏剑站在小径上,大喜道:「很好,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为!」
熊星辉挥动手中长剑道:「你若有遗言,现在赶快说出,我替你转达。」
罗书剑擧步迫过去,道:「手下败将尙敢逞口舌之利——看剑!」
抢前一步,振剑刺出!
熊星辉身形一侧,脚下倒踩七星,一招「犀牛望月」,反向罗书剑腰上扫去。
罗书剑觉得身陷蜘蛛阵中,逃生的希望可能不大,因此这回动手便有「捞一个够本」之想,而要捞一个够本就得出奇招使狼着,这时见他剑到,立刻施展学自刁轇宫的「惊涛骇浪迷踪步」,身形一扭一闪,不但避过熊星辉的一剑,反而巧妙的绕到他身后,猛可倒拖剑柄,砰的一声,以剑柄撞中熊星辉的背部,撞得他「喔!」的叫了一声,向前跄踉冲出七八步。
一招之间就吃了大亏,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怕罗书剑乘机再下杀手,赶忙反手掷出长剑。
罗书剑果然乘机紧蹑而上,但他眼明手快,一见对方掷出长剑,立刻运剑格出,铮然一声巨响,已将对方的长剑磕飞出去,同时一曲肘部,发出袖箭,崩崩崩三支袖箭如电射出。
熊星辉听到箭响,慌忙转身蹲下,扬掌欲抓来箭,但袖箭去势甚疾,他才探出手掌,左耳上和右胸口已各中一剑,大叫一声,滚入扶桑花下,如鼠窜去。
那许多爬在扶桑花上的毒蜘蛛竟不伤他,在他滚入花丛下时,还纷纷避走。
罗书剑还想赶上去补他一剑时,竟已不见他的踪影,不觉顿足暗叫一声:「可惜!」
这时候,毒蜘蛛已从四面八方涌到,却在他立足的小径四周停了下来,看样子竟然还是经过训练能够接受指挥的蜘蛛呢!
罗书剑无处可逃,登时额上直冒冷汗,整个人就僵立在小径上。
正在不得主意的时候,忽听近处响起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道:「罗公子,你在这儿干么呀?」
罗书剑循声瞧去,却不见人,乃开声道:「什么人?」
「是奴家呀!」
随着话声,近处花丛中冒出了一个女人,正是玉狐潘盼盼!
罗书剑眉毛一扬道:「又是妳!」
潘盼盼笑道:「是的,咱们又见面了,你在这儿干什么呀?」
她一边说一边从花丛中姗姗走出,那些蜘蛛纷纷走避,好像她身上有某种使牠们受不了的气味似的。
罗书剑冷哼一声道:「少装蒜!」
潘盼盼笑吟吟道:「别对奴家这么凶好不好,今天有能力救你出阵的,只怕只有奴家一人呢!」
罗书剑道:「妳要救我出去?」
潘盼盼颔首道:「是的,只要奴家高兴,保你分毫不伤。」
此语一出,立闻数丈外有人哈哈大笑道:「大姐,这可使不得。」
声落人到,天狗帮的乐二帮主出现了!
潘盼盼笑问道:「小弟可好?」
乐二帮主「躬身道:「大哥闭关已近一年,何时出关尙不得而知,因此帮中事务暂由小弟代理。」
潘盼盼嫣然一笑道:「这么说,我这个做姐姐的可不能得罪你了。」
乐二帮主道:「大姐好说。」
潘盼盼道:「你承认我还是你的义姐么?」
乐二帮主道:「当然。」
潘盼盼道:「那么答应姐姐一件事。」
乐二帮主道:「姐姐请说,只要小弟做得到的,无不从命。」
潘盼盼道:「你先答应了,我再说出来。」
乐二帮主笑道:「姐姐此言差矣,小弟要是先答应了,到时候做不到或拿不出来,那可如何是好?」
潘盼盼道:「只要你愿意,一定拿得出。」
乐二帮主道:「姐姐只管说好了,但凡小弟有的东西,一定给。」
潘盼盼目光一注,露出狡黠笑容道:「一定?」
乐二帮主点头道:「一定!」
潘盼盼道:「好,我要你身上那条赤炼蛇,你快给我。」
乐二帮主一怔道:「姐姐要赤炼蛇干么?」
潘盼盼伸手道:「你别管,给我就是了。」
乐二帮主面有难色道:「姐姐,这条赤炼蛇小弟得来不易……」
潘盼盼不悦道:「怎么,想食言不给?」
乐二帮主犹豫了一下,才从怀中取出那只铁盒子,递给潘盼盼道:「这条赤炼蛇奇毒无比,姐姐可要小心才好。」
潘盼盼接过铁盒子,便转对罗书剑笑道:「罗公子,你此来巫山就是为这东西,是么?」
乐二帮主急了,忙道:「姐姐,不能给他,除非——潘盼盼向他摇摇头,示意他勿开口,然后又向罗书剑笑问道:「这条赤炼蛇送给你,你要不要?」
罗书剑料知她绝对不会无条件奉送,便道:「牠本来是我的,用『送』字不恰当。」
潘盼盼笑道:「蛇儿乃无主之物,到了谁手里就是谁的,现在奴家说要送给你,没有错呀。」
罗书剑道:「妳爽爽快快的说明白吧!」
潘盼盼道:「说什么?」
罗书剑道:「说出妳的条件。」
潘盼盼笑道:「好,奴家要你加入天狗帮,在奴家麾下接受指挥。」
罗书剑摇头道:「办不到!」
潘盼盼道:「为什么?」
罗书剑道:「我罗书剑何许人也,岂肯加入天狗帮供你们使唤!」
潘盼盼道:「加入天狗帮有什么不好?我们天狗帮是目前江湖上的第一大帮,许多武林朋友钻破了头也想进入本帮,这可是一条享受荣华富贵的捷径呀!」
罗书剑道:「不稀罕。」
潘盼盼道:「这条赤炼蛇可为尹家二老解毒,你不接受的话,尹家二老岂非死定了?」
罗书剑冷冷道:「未必。」
潘盼盼挺眉一笑道:「这样好了,你若答应加入天狗帮,奴家再送你另一件礼物。」
罗书剑道:「抱歉得很,要我加入天狗帮,不论什么天大的礼物,我也不会接受。」
潘盼盼格格笑道:「不要把话说得太满,这件礼物你一定会喜欢,说不定你还会跪下来求奴家送给你哩。」
罗书剑扳起面孔不答话。
潘盼盼转对乐二帮主道:「二弟,姐姐刚才在阵中抓到了一个人,你叫人把她带来。」
乐二帮主已知她在耍花招,颔首应是,当即张口发出一声如狗叫的怪声。
俄顷,便见两个黑衣大汉架着一个姑娘快步而至,那姑娘赫然正是尹锦环!
她闭目歪头,全身软绵绵,分明被点了昏睡穴,已毫无知觉了。
罗书剑心弦一震,便要冲前抢救。
那两个黑衣大汉之一立刻抽出一把尖刀,抵在尹锦环的腰眼上。
潘盼盼笑道:「罗公子,你最好不要蛮干,否则会害了尹姑娘的性命。」
罗书剑又气又急,忍不住怒骂道:「潘盼盼,妳这个卑鄙无耻的女人,妳不怕遭报应么?」
潘盼盼不理他的恶骂,示意两个黑衣大汉将尹锦环放下,然后上前为她拍开穴道,尹锦环经她一拍之下,很快就苏醒过来了。
罗书剑叫道:「尹师妹!」
尹锦环还在生气,冷冷道:「不要叫我尹师妹,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是你的师妹了!」
罗书剑不禁苦笑道:「师妹,妳到现在还没搞明白么?她是天狗帮的人,刚才她在路上说的都是信口胡诌之言,如今她正在利用妳为人质来胁迫我,妳搞淸楚了没有呀?」
尹锦环看看一旁的潘盼盼,终于搞淸楚了,想起刚才自己负气而走,不觉满脸飞红,大是害臊。
潘盼盼笑道:「罗公子,这件礼物你要不要?」
罗书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潘盼盼道:「不要么?好,那奴家只好来处置她了——来人!」
那两个黑衣大汉同声答道:「在!」
潘盼盼道:「把这位尹姑娘身上的衣裳给我统统脱下来!」
「是!」
两个黑衣大汗应了一声,便要动手去脱尹锦环的衣服,尹锦环急了,大叫道:「罗师哥,你快救我呀!」
罗书剑仗剑欲上,潘盼盼突然厉声道:「站住!再敢上前一步,马上叫她身首异处!」
一个黑衣大汉又用刀搁在尹锦环的粉颈上,准备听令行事。
罗书剑气得发抖道:「潘盼盼,妳是天下最不要脸的女人,妳敢伤她一根汗毛,我就跟妳拼了!」
潘盼盼道:「脱!」
黑衣大汗又动手去脱了。
罗书剑心如刀割,不禁长叹一声道:「住手,我答应妳便了!」
潘盼盼即时制止黑衣大汉,笑道:「眞的答应了?」
罗书剑点头道:「眞的答应了。」
潘盼盼笑道:「很好。」
罗书剑道:「不过我也有条件。」
潘盼盼道:「说说看。」
罗书剑道:「立刻释放她。」
潘盼盼颔首道:「可以,不过在释放之前,你先要服下这颗东西……」
她从怀中掏出一颗丸药,扔给了罗书剑,接着笑道:「你服下这颗丸药,奴家就可放心啦!」
罗书剑接住丸药,没有立刻丢入口中,而向尹锦环道:「尹师妹,回去把一切禀告二老,就说我罗书剑无能,未能完成任务……」
尹锦环激动万分道:「不!罗师哥,你不要服下那颗丸药,千万不要!」
潘盼盼笑道:「尹姑娘,妳是说妳情愿被脱光衣服?」
尹锦环说不出话来了。
罗书剑叹道:「师妹,这个灾难由我来承担好了,妳回去!」
尹锦环突然道:「潘盼盼,妳要他加入天狗帮,目的何在?」
潘盼盼笑道:「目的有好几个,妳问这个干么?」
尹锦环道:「如果妳要的是『无极缥缈掌』,那妳应该留下我,放走他。」
潘盼盼道:「怎么说?」
尹锦环道:「因为我是尹家女儿,他不是!」
潘盼盼笑道:「这话有些道理,不过奴家还是喜欢留下他,因为他是男人!」
说到这里,回顾罗书剑道:「罗书剑,乘早服下那颗丸药,放你师妹自由吧!」
罗书剑自知服下丸药之后,便得永远受制于他,但为了救尹锦环,已无第二条路可走,当下再向潘盼盼道:「我服下此药后,妳就得立刻放她走,不得有任何刁难,否则我死亦必变为厉鬼找妳算帐!」
潘盼盼道:「放心,奴家对女人一向不感兴趣,不会刁难她的。」
罗书剑托起那颗丸药便要送入口中。
就在此时,空中忽然传来异响!
众人抬头一看,但见空中飘飞着一只比手掌还大的彩蝶!
那只彩蝶一看就知道是眞的,牠翅膀搧动时发出「拍达拍达」之声,虽然能在空中飞行!动作毕竟不及眞蝶灵活,乃是人工精制而成的一只假蝴蝶。
制造一只假蝶而能使抛在空中飞舞,其技巧之高明,也可谓令人不可思议,叹为观止了。
潘盼盼一见之下,脸色大变,立即纵起身子,爬高三四丈,轻舒玉臂,一把将那双彩蝶抓在手中,人也随之直落下来。
乐二帮主面色也一阵苍白,急趋上前道:「大姐,莫非是……」
潘盼盼表情一片凝重,从彩蝶身上取下一小片折好的白笺,展开细阅之后,随将白笺撕碎,走到罗书剑跟前道:「丸药给我!」
罗书剑疑惑道:「怎么呢?」
潘盼盼沉声道:「给我!」
罗书剑可不喜欢吃药,便把丸药交到她手上.,潘盼盼随即转到尹锦环身前,骈伸二指解开她的软麻穴,说道:「你们去吧!」
乐二帮主道:「大姐……」
潘盼盼严峻地道:「你不服么?你不服的话,不妨跳到空中去看看!」
乐二帮主使出「一鹤冲天」纵上空中,居高往下扫视一遍,身子落回地上时。神色更是惨白,颤声道:「他好厉害!」
潘盼盼道:「为了保存这蜘蛛阵,如今咱们只好让他一让,留得靑山在,不怕没柴烧!」
乐二帮主表示同意的点点头。
潘盼盼转对尹锦环冷笑道:「尹姑娘,回去告诉妳义父母,他们要想活命的话,只有拿『无极缥缈掌』来交换赤炼蛇!」
语至此,喝道:「来人,送他们出阵!」
就这样,罗书剑和尹锦环意外的逃脱了一场灾难,平平女安的走出了蜘蛛阵。
两人目送领路的黑衣大汉退入蜘蛛阵后,相对愕然半响,尹锦环才吃惊地道:「罗师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罗书剑耸耸肩道:「谁知道呢!」
尹锦环道:「刚才那只彩蝶……」
罗书剑道:「好漂亮,好精巧,不知是谁制造的,买牠一只来玩玩多好。」
尹锦环道:「那必是某一位武林高人的暗器,但不知他在白笺上写着些什么,竟使潘盼盼见而气馁,不敢反抗?」
罗书剑道:「正是,这位高人想必异常厉害,因此潘盼盼不敢反抗——对了,咱们应该向他道谢。」
说着,便向四下拱手道:「何方高人惠施援手,小可两人在此谢了。」
一言甫毕,附近山脚忽然蹄声得得,驰出两匹骏马,正是他们的坐骑!
尹锦环大喜道:「我们的坐骑找上来了!」
二马奔到他面前停止,喷气低鸣,顿蹄摆尾,状甚欢悦。
罗书剑眼尖,发现其中一匹的马鞍上绑着一只铁盒子,不禁神色一振道:「咦!竟有这种事么?」
尹锦环也看见了那铁盒子,道:「那是……」
罗书剑道:「放赤炼蛇的盒子!」
莫不成那位「武林高人」还替他们抢回赤炼蛇,由马匹駄回来了?
尹锦环一念及此,便要上前解下那只盒子。
罗书剑忙道:「妳别动,让我来。」
他怕有诈,不愿让尹锦环动手,自己上前小心翼翼的解那只盒子,慢慢的将之打开来。
首先映入眼睑的是一张白笺,上面写着:「袋中有香,盒中有蛇,携此二物,返山救人」十六个字。
罗书剑拿起白笺,便见下面有个黄布袋,里面放着三根线香,散发出浓郁的奇香气味;他再拿起黄布袋,果见盒底就是那条赤炼蛇!
尹锦环一见大喜道:「这就是赤炼蛇么?」
罗书剑点头道:「不错。」
他立刻将盒子盖上,道:「送蛇留柬之人,必是刚才放出彩蝶那位武林高人,但不知这黄布袋中的三根线香作何用途?」
尹锦环道:「张伯伯一定知道。」
罗书剑道:「对,咱们这便回去。」
于是,两人各上自己的坐骑,扬鞭攒路,此后除了必要的睡眠之外,其余时间全在赶路。
一路无事,不数日已到洞庭西岸,两人正拟雇船前往君山,忽见一只快船在附近靠岸,两人见是尹家庄的船只,乃擧步趋过去。
快船上站起一名彪形大汉,向尹锦环抱拳道:「姑娘,小的们奉命前来接姑娘和罗公子回庄,请即上船。」
尹锦环愕然道:「你们怎知我们会在今天回到此地?」
那人汉道:「张老前辈命小的们先来迎接,他老人家将在湖上候驾,至于如何得知姑娘和罗公子将在今天返回,小的们未听说,不知道。」
尹锦环乃叫他们将二骑牵上船,她和罗书剑随后上船,快船立即向湖上划去。
罗书剑站在船头上,看着快船破浪前进,想着此番巫山之行,竟是有惊无险,轻轻松松就取回了赤炼蛇,心中甚是愉快。
尹锦环自然也很高兴,她靠近罗书剑身边,含情脉脉地道:「师哥……」
「嗯?」
「我……我要向你道歉。」
「道歉?」
「那天我太冲动了。」
「不要紧。」
「你不会生气吧?」
「不。」
「那潘盼盼眞是无耻,平白揑造了那许多话,还说得活龙活现,所以我才上当。」
「事情已经过去,别提啦。」
「你不会笑我太幼稚吧?」
「不会。」
「幸好出现了一位武林高人帮了咱们的大忙,否则后果眞不堪设想,下次碰上那女人,我要割下她的舌头,叫她一辈子再也开不了口!」
「唔……」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位武林高人可能已先到过尹家庄,所以张老前辈才知咱们今天回来。」
「对,但不知他是何方高人?」
「也许张老前辈知道。」
「看,张伯伯来了!」
对面湖上出现了一艘楼船,那是尹家庄的船只,正迎着他们破浪而来。
临近一看,果是赤脚大夫迎来了,两人当即飞上楼船,向赤脚大夫行礼。
赤脚大夫哈哈笑道:「两位功德圆满,可喜可贺。」
罗书剑将铁盒子和黄布袋等物交到他手上,随将经过情形说出,最后问道:「老前辈如何得知小可二人将于今天赶回?」
赤脚大夫指着白笺笑道:「就是这人通知的,这人大槪就是上次留下两颗『千日醉』的那个人,可惜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始终不肯露面。」
尹锦环问道:「我爹娘情况怎样?」
赤脚大夫道:「仍在昏睡中。」
罗书剑道:「黄布袋中有三根线香,不知作何用途,老前辈知道么?」
赤脚大夫取出线香闻了闻,微笑道:「这位高人眞是细心,他用『千日醉』使二老昏睡,现在又留下『返魂香』要使二老苏醒——好了,如今一切需要全有了,二老可药到病除了!」
尹锦环道:「这位高人如此热心,实叫人感动,可惜不知他是谁,没法向他道谢。」
赤脚大夫道:「只要妳存有感谢之心就好了,其实他帮这大忙,目的也不在妳的感谢,这世上好人毕竟比坏人多得多……」
老少三人在船上聊了一个多时辰,楼船不觉已到君山码头上,三人下船上了一辆马车,即向庄上飞驰,不多久已抵尹家庄。
三人入庄直奔书房,只见二老仍躺在床榻上,如同睡熟了一般,尹锦环看到这情形,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赤脚大夫道:「来,把窗户关上。」
罗、尹二人依言把书房的门窗一齐关上,赤脚大夫便点上三根「返魂香」,然后与罗、尹二人退出书房,说道:「锦环,妳去吩咐下人准备一碗参汤,等下二老醒来,好让他们飮用。」
尹锦环应声而去。
罗书剑道:「老前辈,小可冒昧动问,他们二老当初是如何中毒的?」
赤脚大夫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半响,才说道:「关于此事,还是由他们二老亲口告诉你的好……」
罗书剑忙道:「既是如此,你老就不必说出来了。」
一会之后,尹锦环已亲自端着一碗参汤回来,赤脚大夫随将书房的门推开一缝向内探视,见二老眼皮在眨动,知已快淸醒,乃推门走了进去。
赤脚大夫为二老把脉一番,欣然色喜道:「很好,『千日醉』的药力已消除,只是他们长期受毒纠缠,眞力耗尽,体力甚差——锦环,妳喂他们喝几口参汤吧!」
尹锦环要罗书剑将二老上半身扶起,然后用汤匙一口一口喂他们喝下,果然几口参汤下腹之后,二老便悠悠淸醒过来了。
赤脚大夫道:「好了,现在老汉就开始为他们解毒,你们出去一下。」
XX XX XX
罗书剑睡了一个很酣的觉。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3: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脱胎换骨



醒来睁目一看,窗外一片月色,他觉得精神很好,便披衣下床,开门走到院子里。
三更半夜,庄上一片沉静。
仰望夜空,冷月如钩,疏星数点,空气极是淸凉新鲜,他深深吸了口气,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未来——自从下山到现在,经过几次的遭遇,已证明自己的武功虽然不弱,但要想与左丘阳对抗仍是差得太远,在今年八月中秋之前自己如不能再学更高深的武功,届时如何找左丘阳报血海深仇呢?
——刁轇宫交给自己一个小布包,嘱咐自己如遇上一个弹古筝的人,便将小布包交给他,要求他传授天下第二呙明的剑法,我到何处去找那个弹古筝的人呢?
——天下会弹古筝的人何止一人,要是见到弹古筝的人就要求他传授剑法,那不闹笑话才怪,刁轇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无巧不成书,他刚想到古筝,忽然便听到一片流畅悦耳的古筝声,从不远处随风飘了过来!
仔细一听,弹的是「渔舟晚唱」,那优美的曲调,听来仿佛置身于夕阳西下的渔舟上,背着晚霞慢摇浆橹,信口轻歌,踏上归途……
罗书剑听得心弦怦怦狂跳,暗忖道:「巧啊!刁轇宫要我找一个弹古筝的人,今夜竟有人在此弹古筝,莫非天下第一剑就藏在尹家庄中?」
他脑中闪起这个思緖时,不觉探手入怀摸着怀中的小布包,但忽又想到:「不对,刁轇宫说遇着我听不懂的古筝曲调,才是我所要找的人,如今这人弹的是『渔舟晚唱』,与刁轇宫所说的条件不符,此人当非我所要找的那个人了。」
因之,满腔兴奋,顿时化为冰冷。
虽是如此,罗书剑仍觉有看个明白的必要,当即循听寻去。
穿过院落,经过一个圆月门,只见迎面是个大荷池,池中有假山矗起,水面上舖着许多荷叶,荷池四周植着垂柳,万缕垂丝随风摇曳,景色十分优美。
古筝的声音,来自荷池的对岸。
罗书剑正要绕池过去,那絃声忽然停止了,他不觉住足静立,寻思是否可以过去探视。
忽然,琤琮之声又起!
这次,曲调时而高亢,时而低柔,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廻肠荡气……
罗书剑仔细谛听了一会,竟听不出其曲调的名称,但觉曲调极为迷人,能影响人的情緖,使他时而兴奋时而低沉,不禁懔然一惊道:「莫非这就是刁轇宫所说的那个人?」
他对五音六律认识极深,现在听到了从未听过的曲调,便断定弹奏古筝者必是刁轇宫所指之人,心中又惊又喜,当即大步走了过去。
刚过一道朱桥,蓦闻「铮!」的一响,似是絃丝断了一根,古筝随之沉寂!
接着有人冷冷问道:「来者何人?」
罗书剑听出是老夫人的声音,大感意外,连忙答道:「是晚辈罗书剑。」
「哦……」
仿佛是一声叹息,月光下出现了一个老妇人,正是满头银丝,手拄拐杖的老夫人!
罗书剑赶紧上前施礼道:「老夫人已经大好了?」
老夫人含笑点头,道:「孩子,你是被古筝的声音引来的么?」
她脸上虽然含着笑,但双目精光隐透,令人不敢逼视。
罗书剑恭声道:「是的,晚辈一觉醒来,听到古筝悦耳,不觉信步而来,但愿没有打扰老夫人的雅兴。」
老夫人目凝虚空,喃喃自语道:「嗯,九莲十八载,精通音韵原是意料中事……」
罗书剑道:「晚辈斗胆请问:刚才老夫人弹奏的是何曲?」
老夫人没有答话,只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罗书剑又道:「老夫人弹奏此曲,是否另有含意?您老经常弹奏此曲么?」
老夫人微微颔首,仍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罗书剑料定没错,便掏出小布包双手奉上,说道:「老夫人请看此物。」
老夫人伸手接过小布包,随手打开,表情突然激动起来,道:「这……这……这是哪里来的?」
原来,小布包中之物,竟是那枚银钮扣,它是罗书剑从九莲山外祖父林宜韫那里带下山交给刁轇宫的,不想刁轇宫又把这枚银钮扣放入小布包中,要他交给一个弹古筝的人……
老夫人看看手上的银钮扣,神色凝重地道:「孩子,这东西是你外祖父叫你带来的么?」
罗书剑摇头道:「不,是我外公叫我带去无名峰交给刁老前辈的。」
老夫人讶然道:「那你又为何带到这里来?」
罗书剑道:「我外公原意要晚辈凭此银钮扣去见刁老前辈,要求他传授『阴阳万妙剑』,后来……」
当下,将经过情形说了一遍,然后说道:「晚辈没料到那位弹古筝的就是您老。」
老夫人沉思良久,忽然微笑道:「孩子,你所要找的人正是老身没错,可惜老身也不能传授你天下第一剑法。」
罗书剑一听之下,好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心中很是失望,道:「老夫人,晚辈想学天下第一剑法,并非好高惊远,而是因为晚辈身负血海深仇——」
老夫人不待他说完,一挥手道:「别说了,夜已深,你回房安歇吧!」
语毕,掉头而去。
罗书剑呆呆的站着,心中非常难过,也有些心灰意冷,心想自己找到了刁轇宫,结果没学到「阴阳万妙剑」,现在又找到了「弹古筝的人」,又不能学到「天下第一剑法」,如此蹉跎下去,今年八月中秋之期,自己拿什么和九剑无敌左丘阳拼呢?
他怅然呆立良久,才转回自己住宿的院落,走到自己的卧房门口,正要推门而入,忽然有所警觉,连忙退下一步道:「何人在我房中?」
房中灯光一亮,房门随被拉开,只见尹锦环含着一丝淘气的微笑道:「师哥,你刚才哪里去了?」
罗书剑甚感意外道:「我……刚才醒来,看见月光如水,不觉信步出房走走——妳不睡觉,跑来我房中干么?」
尹锦环笑道:「我怕你口渴,替你冲了一壶茶来。」
罗书剑听了甚为感动,但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下拱手道:「多谢师妹美意,只是夜已深了,妳快回房安歇为是。」
「是,明天见!」
尹锦环一闪出房,回头对他含情一笑,便飘然消失在走廊尽头……
罗书剑步入房中,见桌上果有一壶茶,他本来不渴,但觉若不喝它一杯,未免辜负了美人之意,乃倒了一杯慢慢喝下。
他明白这壶茶包含着尹锦环多少情意,心中自是欣喜,然而想到老夫人竟不肯传授天下第一剑法,不免有几分不痛快,心想我为替他们二老解毒,几乎命丧巫山蜘蛛阵,而她居然一句「可惜老身不能传授你天下第一剑法」就推得干干净净了。
越想越觉不是味道,不觉一顿足道:「算了,看来此处非我可留恋之处,明天就走吧!」
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突然感到一阵轻微的头晕,而且眼皮涩重,昏昏欲睡。
他年轻力壮,向来几个晚上不睡觉也不会感到疲困,这时有此现象,顿感有异,当下一提眞气,欲以眞气运导全身,不料又发觉体内眞气已经提不起来,这可把他惊呆了。
——怎么回事?自己的一身内功哪里去了?
他视线掠过桌上那壶茶时,心弦突然一震,惊忖道:「莫非……」
思忖未了,头晕突然转剧,眼前景物突然旋转起来,他踉跄奔到床前,往床上一倒,登时不省人事,昏然入睡矣!
一觉睡到天亮,他才为一种难忍的痛楚折磨得醒了过来;他努力睁开双目,但觉眼皮似有千斤之重,眼前的景物仍是飘浮的,他想起身,又觉两臂软弱无力,连想动一个手指都不能够,而且全身的骨节好像根根脱臼,又庆又痛,眞像被人施了分筋错骨,痛苦已极!
——我究竟怎么了?昨夜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隔就病成这个样子?
——莫非昨夜喝下的那杯茶……
他不敢往下想,觉得自己不该有这种想法,尹锦环送茶是一番好意,如说茶里下了药,那岂不是说她下了毒,她有什么理由要对自己下毒?
他痛苦的呻吟了一会,扭头去看窗外,见窗外阳光大炽,竟似已是晌午时分,心中颇为诧异道:「奇怪,难道已是中午了?但为什么没有一人来探望我呢?」
正想开声呼叫,忽闻房门「吱呀」一响,有人推门进来了!
来人正是尹锦环!
罗书剑顿如大旱之逢甘雨,脱口道:「尹师妹,妳终于来了。」
尹锦环含笑走近床前道:「罗师哥,你怎么了?」
罗书剑呻吟道:「我病了。」
尹锦环笑道:「病了?」
罗书剑道:「嗯,昨夜踏月回来后,忽然一阵头晕,这时全身瘦痛无力,动弾不得呀!」
尹锦环伸手一摸他额头,叫道:「哎呀,你发高烧,快来喝点水。」
她转去桌边,提起昨夜那壶茶倒了一杯,端到床边坐下道:「来,把这杯茶喝下去。」
罗书剑道:「不,妳去请张老前辈来一下,他医术高明……」
尹锦环一手将他上身扶起,把茶淡到他唇边,道:「好,你先喝茶,我立刻去叫。」
罗书剑本想不喝,却无力抗拒,也不忍拒绝,于是又喝下那杯茶。
尹锦环扶他躺下,便道:「你安心歇着,我这就去请张伯伯来替你看病。」
说罢,一溜烟似的出去了。
罗书剑望着她出房时,心中不免有些歉疚,暗忖道:「在这尹家庄中,看来她是最关心我的人,我不该怀疑她在茶中下毒,我有这种想法,实在太不应该了。」
谁知思忖尙在脑中盘绕,一阵晕眩又袭上脑门,然后又是一阵可怕的天旋地转,之后又昏迷不省人事了!
不知又昏睡了多久,一阵椎心刻骨的痛楚又折磨得他苏醒过来。这一次,全身的剧痛更甚于上一次,好像全身正被煎熬着,痛得手脚都抽筋起来。
罗书剑几次想挣扎下沐,无如全身已无一丝力气,除了口中发出低弱的呻吟之外,简直一点办法也没有,唯一正常的是他的思考力不受影响,他想起尹锦环那第二杯茶,心中愤怒已极,忍不住厉声道:「尹锦环——」
叫罢,再度昏厥。
第三次从昏迷中淸醒时,他又见到阳光,但使他感到惊奇的是,全身的痛楚不知于何时竟然已完全消失了!
——咦,我好了?
他试着想撑起身子,手掌一按床榻,不料身子像似毫无重量一般,一飘升起三四尺高,身轻如燕,落地无声,比生病之前要灵活数倍!
这一下,使他为之失声惊呼,几疑自己已经病亡,现在从床上跃起的只是自己的灵魂。
他咬咬嘴唇,扯扯头发,都觉有眞切的痛感,这才相信自己确已痊愈,不觉欣喜若狂,立刻开门奔了出去。
忽然,他煞住身势,呆住了。
因为,廊下院地上一排站着四个人,他们正是尹家二老,赤脚大夫和尹锦环!,这老少四人当然是他十分熟悉的人物,可是此刻他却有一种陌生之感,因为他们四人脸上好像罩着一片严霜,正目露敌意的瞪视着他。
罗书剑愕然道:「你们……」
那赤脚大夫突然一个箭步跳上前,喝道:「看掌!」
他好像蓄势已久,一上来妙招连施,罗书剑冷不防之下,身上已中了七八掌!
这七八掌力道均极强猛,谁知罗书剑被打中后不但不觉得痛,反而觉得很舒服。
由于觉得舒服,他便忘了躱避和还手,因此赤脚大夫接下来的十几掌又一一打中了他的身子,一阵乒乓声中,他全身各处穴道都挨了一掌。
他觉得赤脚大夫每一掌落到自己身上,都似把自己体内一股「怪气」打掉一般,眞是通体顺畅,舒服无比,不过他年轻好胜,可不愿老呆站着挨揍,当下施展「惊涛骇浪迷踪步」开始闪避。
这「惊涛骇浪迷踪步」乃是得自于刁轇宫(刁九公)的传授,端的神妙绝伦,一经施展,赤脚大夫顿告掌掌落空,再也不能击中他一掌了。
赤脚大夫一看打不中他,立刻顿足纵退,大笑道:「尹兄,老汉已无能为力,你另请高明吧!」
一语甫毕,空中突然落下一个身穿靑袍的蒙面怪客,这蒙面怪客接替赤脚大夫,立刻对罗书剑展开攻击!
劈面一掌,砰的一声,砍中了罗书剑的左肩。
罗书剑挨了一掌,觉得面上无光,也开始还手攻出,但一连攻出数掌均被对方轻易避过,反而自己又接连挨了五六掌。
他不禁大为骇异,暗忖道:「我这『惊涛骇浪迷踪步』乃是刁轇宫的独门绝艺,刚才赤脚大夫都不能打中我一掌,这家伙何以能够制我先机,掌掌都不落空?这蒙面怪客究竟何许人也?」
惊疑间,身上又中了好几掌,幸好对方出掌虽重,其「效果」却与赤脚大夫打的相同,不但不伤不痛,而且更加顺畅舒服。
饶是如此,他仍然觉得很没面子,心中一发狠,突然将身子一伏,再一个翻身踢出左脚,大喝道:「吃我一脚!」
这一脚是配合「惊涛骇浪迷踪步」的身法踢出的,他自认时机配合得甚佳,必能将蒙面怪客踢个滚葫芦。
不料一脚踢出,对方已失所在,旋觉右肩被对方轻拍一下,同时听得对方赞许道:「这一脚很好,亏你想得出来。」
好熟悉的声音!
罗书剑掉头一看,蒙面怪客已退至尹家二老身边站着,不觉一怔道:「你是……」
那蒙面怪客手指一曲,隔空弾出一缕指风,笑道:「为山九仞,不能功亏一篑,你还要吃这一指
!」
罗书剑只觉命门穴上一震,顿时软倒在地,又一次昏迷过去了。
XX XX XX
第四次醒来的时候,罗书剑觉得耳聪目明,精神极佳,体内有一股热流从丹田直逼十二重楼……
定睛一望,只见赤脚大夫正从自己身上抽出几支细如牛毛的银针。
罗书剑至此已知自己喝茶昏迷以至于此刻赤脚大夫从自己身上拔出银针,完全是在为自己「脱胎换骨」而施为的,目的必是为替自己打下习练更高深的武功所作的基础,心中欣喜万分,当即下床一揖到地,表示由衷的感谢。
赤脚大夫笑嘻嘻道:「不要谢我,为你殚精竭智谋求进益的人不是老汉,而是他们二老!」
原来这是在二老的书房中,尹家二老和尹锦环正站在一旁,罗书剑连忙转对他们长拜道:「晚辈何德何能,竟蒙二位老前辈如此厚赐。」
老夫人公孙英含笑道:「孩子,不用道谢,只要不生气我们捉弄你也就够了。」
罗书剑连称不敢。
老庄主尹飞鹏笑道:「孩子,你可以不必向我们道谢,但有一人你却非谢不可。」
罗书剑道:「莫非是那位蒙面客?」
尹飞鹏道:「正是,你一定猜不出他是谁……」
罗书剑道:「他是不是刁老前辈?」
尹飞鹏一怔道:「咦,你看出来了?」
罗书剑微笑道:「是的,刚才他老人家开口说了一句话,被晚辈听出他的口音,而且晚辈施展『惊涛骇浪迷踪步』竟不能避开他的攻击,这表示晚辈碰上『鲁班』矣!」
老夫人公孙英哈哈一笑,道:「二师兄,人家已认出是你,不要再躱着了。」
罗书剑回头张望道:「他老人家何在?」
老夫人道:「就在隔房——环儿,妳去请二师伯过来吧。」
尹锦环去后不久,却神情茫然的转回房中,手上拿着一封信道:「娘,二师伯走了,只留下这封信。」
老夫人呆了呆,接信一看,只见信封上写着如下数语:『留陈三弟四妹,此信可于今日午夜当着罗书剑面前拆阅。』
老庄主尹飞鹏和赤脚大夫也见到封套上的字,一时均感愕然,老夫人苦笑一声道:「二师兄一向直率坦爽,怎么今天也来上这么一手?」
尹飞鹏面呈凝重道:「这表示这些年来他已成熟不少,咱们应该尊重他的意思,此信留待午夜再拆阅便了。」
老夫人颔首称是,便将信收入怀中,接着转向罗书剑道:「孩子,经过这一番折腾,你可能也累了,且去歇歇,午夜再到这里来。」
罗书剑甚知分寸,恭应一声,施礼退出书房,尹锦环跟着他出房,笑道:「你一定饿了,我带你去吃饭吧。」
两人走到一座厅前,尹锦环忽然住足对他仰面而笑道:「罗师哥,我该向你道贺,经过这番调理,你已伐毛洗髓,增加了一甲子功力,在当今武林中,若论功力,你已可列入第一流的高手之林了。」
罗书剑道:「我还没试过,不知道是否如妳所说呢。」
尹锦环笑道:「现在就来试一试如何?」
罗书剑点头道:「好啊!」
于是尹锦环便领他来到后花园中,指着荷池中的一座假山道:「这假山破坏了荷池的自然美,你将它移走好么?」
那假山造得玲珑剔透,似千年老树头,一半沉在水中,一半露在水上,看样子重逾千斤。
罗书剑自认要将它搬动或许不难,但要将它擧出荷池却毫无把握,不过他也急欲知道自己内力增加的程度,当即走下荷池,行功运气一番,然后双手扳住假山中段,喝道:「起!」
一声哗啦,整个假山竟应声而起。
罗书剑发觉不太吃力,比以前确不可同日而语,心中高兴万分,便擧着假山步出荷池,放在尹锦环指定的地点,眞个面不红气不喘。
尹锦环拍手笑道:「妙啊!妙啊!你知道这座假山有多少斤重么?」
罗书剑问道;「多少?」
尹锦环道:「一千三百多斤!」
罗书剑道:「没有骗我?」
尹锦环道:「我骗你干么?难道你自己不觉得力气比以前大得多么?」
罗书剑点头道:「是的,如果这座假山不是空山的,那么我的力气大约增加了一倍,以前我只能擧起七百来斤的东西。」
尹锦环笑道:「高兴不高兴?」
罗书剑笑道:「当然高兴啦!」
尹锦环带着调笑的表情道:「不再怀疑我在茶中下毒了吧?」
罗书剑脸色一红道:「那怎么会呢!」
尹锦环笑道:「不疑心就好。」
罗书剑又道:「当然不会疑心!」
尹锦环笑道:「我知道你一定在心里怀疑我在茶中下了毒,只是现在不愿承认罢了。」
「言重言重。」
「告诉你,那可不是普通茶哩!」
「那是什么茶?」
「参精茶。」
「何谓参精茶?」
「据我义父说:此茶产自长白深山之中,百年也难得见到一株,据称种茶之地,须曾生长过一株千年老参,该千年老参日久未被发现,自然老化而死,其地便有异肥,也刚好要有一株茶在那里生长,于是吸取参精肥气,成为一株茶树,这种茶数即称为『参精茶』,它的叶子呈鲜红色,茶叶较一般茶叶厚大,怪的是每年只生长九片茶叶,因此名贵无比,有人说一片可卖一千两银子。」
「我的天,那眞是世界上最名贵的茶叶了,那么它的功效是……」
「此茶每片可泡一杯,喝过此茶可延年益寿,老而不衰,功可脱胎换骨,伐毛洗髓,喝过两杯,力可以拒虎拔树,胜过一甲子苦练的功力。」
「我喝了几杯?」
「那壶茶泡了两片参精茶,你一共喝了两杯呀!」
罗书剑这才明白自己喝的那两杯茶竟是如此名贵,对二老自是感激万分,便道:「他们二位老人家待我可谓天高地厚,我该去向他们叩头道谢才是。」
一言甫毕,忽听近处有个苍劲的声音哈哈笑道:「罗老弟,大恩不言谢,你要谢的话,该谢送茶人。」
是赤脚大夫!
尹锦环脸泛红晕,转身对着话声来处一跺脚道:「张伯伯,你怎么可偸听我们的谈话?」
赤脚大夫从一丛矮树后面转了出来,大笑道:「尹姑娘,妳还有什么怕人听见的话么?」
尹锦环恼笑道:「要是有的话,岂不都被您老听去了!」
赤脚大夫笑道:「老汉刚从附近经过,看见你们正此谈话,一时好奇才过来看看,好在我是个老头子,妳要是有什么悄悄话,让老汉听一些不妨。」
尹锦环脸上又是一红道:「没有!没有!我和他说的话,没有一句不可让人听的。」
赤脚大夫笑道:「话虽如此,我这老头子还是不要在此打岔为妙——罗老弟,别忘了今天午夜去他们二老的书房!」
语毕,笑嘻嘻的走了。
XX XX XX
这天午夜,罗书剑来到尹家二老的书房门口时,只见房门敞开,里面灯火大放光明,二老仍坐在榻上,尹锦环则侍立一旁。
罗书剑不敢就入,在门口做揖道:「晚辈参见二位老人家。」
「进来吧。」
「是。」
罗书剑态度恭谨,擧步而入,走到榻前再拜道:「晚辈日间听尹师妹说起,始知那两杯茶是——」
老夫人公孙英不待他说完,一摆手道:「孩子,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老身刚刚拆阅我二师兄的留函,他要你立刻出庄,去湖上和他见面。」
罗书剑一怔道:「现在就去?」
老夫人道:「是的,庄外已替你备车,码头上已替你备船,你立刻动身,见到他时,就说我们夫妇当遵照信上所言行事便了。」
罗书剑看了尹锦环一眼,问道:「晚辈一个人去么?」
老夫人道:「对,此次环儿不宜陪你,事不宜迟,你快去吧!」
罗书剑还在迟疑,老庄主尹飞鹏也连连催他快去,当下只好向二老拜别,再向尹锦环一揖,随即退出书房,往庄外赶来。
赶到庄外犬门口,果见已有人驾车等在那里,他即钻入车厢坐下,驾车的人立即挥鞭驱车便走,车轮和马蹄的声音顿时扰乱了半夜的宁静。
罗书剑坐在车中胡思乱想:「刁老前辈为何要在三更半夜约我在湖上见面?莫非要传我某种武功?可是,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如此神秘兮兮?」
不久,马车已到码头上,罗书创下车一看,见湖边有一条快船正挑灯相候,当即跨过跳板,上了快船。
刚刚踏上快船,后面也有一人跟着上船,他回头一看,见是那个驾车的人,不禁一怔道:「你……」
那驾车者头上戴着一顶竹笠,低低压着面部,他一语不发走去船头,抓起一支桨板动手便划,将快船撑离码头,向湖上开去。
这时,罗书剑才发现船上没有别人,心知那驾车者将充当船手,当下不再多问,就在船上坐下来。
快船由一个人操桨,速度自然不太快,约莫驶出二里远,忽听那操桨的「唉!」的叹息一声道:「聪明有余,经验不足……」
罗书剑心头微震道:「喂,你说谁聪明有余,经验不足?」
操桨者道:「你!」
罗书剑道:「我?」
操桨者道.:「嗯,刚才我上船之时,你对我毫无怀疑,如果我想加害于你,此刻你已成湖底寃魂矣!」
罗书剑跳了起来道:「你是何人?」
操桨者揭下竹笠,笑道:「还认得么?」
那是一张满是虬须的,极之粗犷威武的脸——竟是刁轇宫!
罗书剑又惊又喜道:「老前辈,原来是您冴!」
上前纳头便拜。
刁轇宫笑道:「小子,江湖处处险诈,以后乘车搭船,可要多留心一些,不能像大少爷那样见车便钻见船便上,万一上了贼船,不要你的小命才怪!」
罗书剑唯唯应是,然后笑问道:「您老人家今夜约声在此——」
刁轇宫打岔道:「叫一声二叔公不好么?我可是你外公的师弟呀!」
罗书剑忙道:「是,二叔公!」
刁轇宫笑道:「你大槪已知道老夫原名轇宫,九公二字是老夫后来自己改的。」
罗书剑道:「知道了。」
刁轇宫道:「关于我们师兄妹四人早年那笔狗皮倒灶的烂账,他们二老也告诉你了?」
罗书剑点头道:「是的。」
刁轇宫道:「那眞丢人!」
罗书剑道:「二叔公,您老今夜约晚辈在此见面,为的是……」
刁轇宫道:「我要让你会一会剑术大家!」
罗书剑一愕道:「谁?」
刁轇宫道:六盘山胡家堡的老堡主『一剑遮天胡焕』!」
罗书剑重复的把「一剑遮天胡焕」六个字唸了一遍,道:「这人是……」
刁轇宫冷笑道:「你在武林山庄把人家宝贝儿子比了下去,这段过节你忘了不成?」
罗书剑恍然道:「原来是胡天龙的父亲啊!」
那天,他去武林山庄阻止「九剑无敌左丘阳」封剑退隐时,那位胡少堡主为了想炫耀自己的武功,出面与他拆招,结果不到三招便败在他的掌下,当着数百位天下豪雄面前,胡天龙这个脸丢得很大,现在刁轇宫说要让他会会胡天龙的父亲,莫非是对方报仇来了?
刁轇宫道:「一剑遮天胡焕的剑法,在中原武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罗书剑心慌道:「他要找晚辈替儿子报仇?」
刁轇宫道:「不错,他到处在找你,老夫索性便把他约了来,让你们做个了断。」
罗书剑发愁道:「他是大名鼎鼎的剑术名家,晚辈怎是他的对手?」
刁轇宫笑道:「你喝了两杯『参精茶』,又经老夫和赤脚大夫为你打通任督二脉,难道功力没有增进一些?」
罗书剑道:「功力虽是增进了,可是——」
刁轇宫忽然问道:「小子,以前你的目力在夜间能看多远?」
罗书剑道:「不过六七丈罢了。」
「现在呢?」
「大约可以看淸十几丈外的东西。」
「你向前看看。」
「是……晚辈看到一个模糊的东西,那东西约在二十几丈外……啊!看淸楚了,那是一艘大船!」
刁轇宫哈哈笑道:「人就在那船上!」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3: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拔刀相助



他放下桨板,从怀中抽出一支光泽晶莹的竹笛。
罗书剑想起第一次在无名峰上他敲碎一支玉笛之事,不禁脱口道:「您老现在改用竹笛了?」
刁轇宫道:「正是,当日老夫摔笛谢知音,如今知音复现,老夫少不得还要吹吹。」
说罢,横笛就唇,轻轻的吹了起来。
笛声悠扬,悦耳已极!
忽然,对面湖上也传来异响,那是「叮嗡!叮嗡!」两下弹剑之声,余音历时甚久,分明是一把异常名贵的宝剑!
罗书剑在听到剑声时,心弦为之震荡了两下,不觉暗惊道:「我如今功力已然倍增,竟然仍被对方的弹剑之声所震动,可见这位『一剑遮天胡焕』功力之强了。」
因此,心中甚是担忧。
这时,刁轇宫哈哈大笑道:「胡老儿,你倒是相当准时啊!」
只听对面湖上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刁老儿,那小子可在你的船上?」
刁轇宫扬声道:「老夫一言九鼎,何时曾经失信于人?」
对面大船上那人道:「很好——掌灯!」
一声令下,那大船上登时挑出十多盏气死风灯,把船上和近处湖面照得如同白昼!
敢情来船不止一艘,共有三股之多,三船一齐对准快船缓缓驶来,当中那艘大船上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
那年轻人一表人材,站在船头上宛如玉树临风,正是那个在武林山庄吃了罗书剑的亏的胡天龙!
那年纪大的身穿蓝袍,足登粉底厚靴,颏下有三绝长须,一对眼睛神光湛湛,背上斜揷一柄长剑,颇有长者之风,不用说必是六盘山胡家堡的老堡主「一剑遮天」胡焕了。
大船在距快船十来丈处泊定,只见那胡焕向刁轇宫抱拳一礼道:「刁兄眞乃信人也,胡某这厢有礼!」
刁轇宫微微一笑道:「别客气。」
胡焕一指身边的罗书剑道:「那位年轻人便是罗书剑么?」
刁轇宫点头道:「正是。」
胡焕道:「刁兄打算把他交给我?」
刁轇宫笑道:「老夫不做赔本生意,咱们交换交换如何?」
胡焕一怔道:「交换?」
刁轇宫道:「你把令郞送给老夫,老夫便将罗书剑交给你。」
胡焕面色一变道:「刁兄此言何解?」
刁轇宫道:「因为这罗书剑乃老夫师门「脉,老夫怎好平白把他交给你?」
胡焕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冷冷一笑道:「原来他是刁兄师门一脉之人,如此说来,刁兄是打算把武林山庄那梁子揽到身上了?」
刁轇宫道:「正是,老夫听说你到处寻找罗书剑,意欲为子报仇,心里实在不痛快,因此约你到此弄个明白,要是证明错在罗书剑,老夫便敎训给你看。」
胡焕狞笑道:「他当众折辱我儿子,当然是他错了!」
刁轇宫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你那宝贝儿子要不是强出头,怎会受到折辱呢?」
胡焕怒道:「刁老儿,看样子你是存心跟胡某人过不去了?」
刁轇宫笑道:「你要这么说,那也未尝不可,老夫对蛮不讲理的人,自有一套蛮不讲理的办法对付!」
胡焕右腕一翻,但闻一声龙吟,手上已多了一柄三尺寒剑,只见他长剑一振一收,夜空中爆现一道长长的光芒,一闪而逝。
刁轇宫哈哈大笑道:「好啊!胡家堡以剑术闻名于世,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你这一手『剑气冲九霄』确有六七成火候,假以时日,必可练到伤人于百步之外的境界。」
这话明褒暗损,老江湖如胡焕自然听得出来,登时气得七窍生烟,怒叱道:「刁老儿,有人说你是当代剑圣,今天胡某人可要好好领敎,亮出你的家伙来吧!」
刁九宫笑道:「好的,咱们两个老的先鬪一鬪。」
他从腰内取出一柄状如链刀的怪剑,顺手一抚之下,弯弯的剑身竟一下变得笔直,竟是一柄制造精巧可以随意折叠的怪剑。
胡焕面色微变道:「那是银剑?」
刁轇宫道:「不错,银子打造的。」
胡焕面上掠过一抹惊疑之色道:「听说当年衡山论剑,有人以一柄银剑连败十二位武林高手,那人是你甚么人?」
刁轇宫笑道:「嘿嘿,你胡老儿还相当有见识,这柄银剑正是当年那一柄,而当年连败十二高手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家师!」
胡焕闻言面色又是一变,突然仰天狂笑道:「好!好!眞是踏破铁鞋无覚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刁轇宫翻着白眼道:「什么意思呀!」
胡焕道:「当年先父曾经参与衡山论剑,不幸败在那人的银剑之下,先父因此郁郁而终,胡某人发誓要找到那人为先父争回一口气,想不到你刁老儿即是他的传人,这眞是太好了!」
刁轇宫道:「家师已仙逝多年,你胡老儿想找老夫一雪令尊之耻么?」
胡焕道:「不错!」
刁轇宫笑道:「好极,两笔账淡在一起算,省得浪费力气,你划下道儿来吧!」
胡焕擧剑一挥,喝道:「孩儿们,布下水上莲花桩!」
喝声一出,大船上好像倒下一籁星斗,刹那间在湖面上散开,霎时在湖面上出现几十朶纸扎的莲花!
每一朶莲花的花蕊上揷着一支燃烧的蜡烛!
罗书剑看得呆了,暗忖道:「水上莲花桩?这位『一剑遮天』莫非要与刁二叔公在那上面比划剑术?」
正思忖间,只听胡焕道:「刁老儿,湖面上有九九八十一朶莲花,你我就在那上面拼个高下,看当今武林是谁家天下!」
说罢,便从船上飘下,落在两朶莲花上,一脚踏着一朶,而莲花只微微下沉一点点,花蕊上的蜡烛并未浸水熄灭。
这份轻功,确足震惊天下,令人叹为观止了。
刁九宫哈哈一笑,一个轻纵飞离快船,也飘落在两朶莲花上,一样轻若无物。
其实,他在无名峰下的水潭中所施为的「惊涛骇浪迷踪步」比这「水上莲花桩」要难得多,现在要他在莲花上与人打鬪,自然一点都不困难。
罗书剑心中好兴奋,因为他知道这一仗是武林罕见的大搏鬪,自己正可乘此观摩双方的剑法,好好的吸收一下呢。
正在这样想的时候,忽见刁轇宫身形一动,在几十朶莲花上轻点巧纵来回飞掠,身法之轻灵,就如一只巨鸟在湖上飞翔!
那三艘大船上的人看到这情景,一时忘了自己的立场,纷纷鼓掌喝彩起来。
刁轇宫飞纵一遍之后,忽然飞回快船上,摇头道:「雕虫小技,不过瘾!不过愈!」
他将手上的银剑往罗书剑手上一塞,笑道:「小子,你去跟他走几招!」
罗书剑吓了一跳道:「我?」
刁轇宫道:「怎么?不敢?这么简单的玩意儿都不敢,还想找左丘阳报仇么?」
罗书剑经他这么一激,登时雄心大发,躬身一礼道:「晚辈遵命便是!」
语毕,一提眞气跃落湖上的莲花桩。
胡焕大怒道:「找死!」
左掌」亮,隔空一掌拍出!
他是成名多年的武林前辈,觉得不便率先发剑攻击一个晚辈,因此打出「记劈空掌,打算将罗书剑震落水中。
罗书剑自服下「参精茶」后,功力倍增,内外功均已达炉火纯靑之境,这时见对方掌风凌厉,连忙向上一纵,同时也隔空劈出一掌!
两股掌力一触之下,便闻「蓬!」然一响,顿时掌风四激,激得湖水澎湃,莲花四散漂开。
罗书剑空中一个鹤子翻身,落到一朶莲花上,定睛望去,只见胡焕已漂开数丈,隐约可见他一张老脸正在一阵靑一阵白。
刁轇宫拍手大笑道:「妙啊!妙啊!你小子果然已不同凡响了,这一仗可以继续打下去,包你有胜无败也!」
罗书剑与胡焕对了一掌,发觉自己的内力并不比他逊色,心中大喜,信心更强,当下向胡焕遥遥抱剑一拱道:「胡老前辈,小可够资格领敎高招么?」
胡焕两眼狠狠直瞪着他,表情异常可怕,但其实他心中惊骇万分,因为他万万想不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竟有如此惊人的功力,看来自己打算为子雪耻恐怕反要弄得灰头土脸了。
他是名满武林的大人物,岂肯将自己一生威名断送在一个后生晚辈的手里,当下一个横飘飞回船上,喝道:「天龙,下去会他!」
胡天龙刚才看见罗书剑与父亲对了一掌竟不分胜负,心头已在发毛,这时听到喝令,不禁打了个寒噤,不过父命难违,而且他生性高傲,也不肯输这口气,当下应了一声,拔剑出鞘,飘落湖上,踏上莲花。
将门虎子,他的轻功也确实不弱!
罗书剑对他没有好感,见他已站好了位置,乃冷冷淡淡地道:「请发招!」
胡天龙一语不发,突然跃身向前,振剑便刺,剑尖如灵蛇吐信,一口气就是四、五剑!
罗书剑银剑一横,上下招架,轻轻松松就挡开了他三剑,最后一剑格出时,内力迸发,喝道:「去休!」
胡天龙好像遇上一股惊涛怒浪的撞击,整个人应声飞起,一直飞出四五丈,扑通一声,掉入湖里去了。
罗书剑随即跃回快船。
这时,大船上的人连忙伸出长竿让胡天龙抓着,将他救回船上,胡焕一看儿子不堪一击,心中虽然怒火熊熊,却也知道进退,当下恨恨的说道:「刁老儿,我们父子记下这笔账,后会有期!」
说毕,喝令开船。
三艘大船当即掉头,扬帆而去。
刁轇宫目送三船去远,才微微一笑道:「这姓胡的老小子心胸狭窄,今天吃了这个大亏,一定不肯善罢甘休,以后你可要小心了。」
罗书剑唯唯应是。
刁轇宫要回那柄银剑,突然跃落湖上,脚踏莲花,在湖上舞起剑来。
他舞得很慢,但每一招都极深奥难解,罗书剑凝神观赏,暗记在心……
原来刁轇宫施展的正是他的「阴阳万妙剑」,他使完一遍,唯恐罗书剑记不全,接着又使了一遍,才跳回船上道:「记住几招?」
罗书剑道:「八十一招。」
刁轇宫一怔道:「都记下了?」
罗书剑点头道:「是的。」
刁轇宫道:「我不信,你且使一遍给老夫看看!」
罗书剑就用自己的剑在船上演练,将九九八十一招「阴阳万妙剑」使完,收剑恭声道:「二叔公,可有错误么?」
刁轇宫又惊又喜,连连翘起大拇指,笑道:「小子,眞有你的!硬是要得!看来本门武学将在你身上发扬光大……哈哈哈!」
他高兴的笑了一阵,才指出罗书剑一些错误,并解释「阴阳万妙剑」的窍诀,一直到罗书剑完全领会了,才又说道:「老夫今天传你这趟剑法,是在为你打下基础,以便将来习练天下第一剑法。」
罗书剑问道:「二叔公,那天下第一剑法究竟在何处?」
刁轇宫笑道:「说你聪明,你还眞聪明过人,说你笨,你倒眞笨得出奇,那天下第一剑法除了你师祖之外,还有谁有此能耐呢?」
罗书剑心头一动道:「二叔公的话意是……三册『无极缥缈掌』的秘笈若能合而为一,便可得天下第一剑法?」
刁轇宫颔首道:「不错,你总算明白过来了,告诉你小子,那三册秘笈虽然名之谓『无极缥缈掌』,但其实乃是你师祖他老人家搞的花样,那里面藏着一门至高无上的剑法,名字就叫『无极缥缈剑』,可惜我们四人当年……」
他说到这里,长叹一声,便不再说下去。
罗书剑知道他口中说的四人是指自己外祖父林宜韫(林逸云)、尹飞鹏、公孙英以及他自己刁轇宫而言,他觉得上一代的纠葛自己不便置啄,故没敢接腔。
刁轇宫把银剑递给他,正容道:「从现在起,这柄银剑由你保管!」
罗书剑双手接过,恭声道:「是!二叔公有何吩咐?」
刁轇宫道:「没有,你能不能使『无极缥缈掌』合而为一,全看你自己的造化。如今你不妨先回九莲山见见你外公,他是神算翁,说不定能指点你一点迷津。老夫能说的就这么多,能帮忙的也只这么多,有缘再相见吧!」
忽然身形一腾,飘出船外,落到湖面上,施展「登萍涉水」的上乘轻功,飘飘而去!
罗书剑急叫道:「二叔公,您老欲去何处?」
刁轇宫反手摆了摆,没有再说一句,顷刻之间已消失在黑茫茫的洞庭湖上。
罗书剑发呆良久,才将思緖拉回,自己问自己道:「罗书剑,现在你该去何处?」
他当然也想返回九连山见见外公,但现在他更渴望见到另一人——丑八爷裘得仁!
那天,他和丑八爷逃出武林山庄之后,丑八爷有见于左丘阳功力盖世,便想为罗书剑觅求灵药以增进功力,于是远走苗疆而去;现在他服下两杯「参精茶」再打通奇经八脉,又得刁轇宫传授两项绝技,身手已非昔日可比,大可不必再让丑八爷去苗疆冒险,因此便想把丑八爷找回来。
「对,先把丑八爷找回来再说!」
主意一定,当即操桨回到尹家庄,原想向尹家二老和尹锦环告辞,谁知二老和尹锦环已离庄他去,他只好留下一封信,再向庄中借了一匹马,就在拂晓时分动身南行……
XX XX XX
轻骑疾进,不一日已到云贵边界,这天途经一个小村落,突然遇上一场倾盆大雨,他只好避入一家小村店,一边打尖吃饭,一边等着雨停再走。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噗喳!噗喳!」的马蹄踩水的声音,俄顷便见一匹健马驰到店门口停下,一个身穿蓑衣头戴头笠的小姑娘从马上一跃落地,这小姑娘模样儿极是可人,她将斗笠蓑衣解下放下一边,才擧步入店。
罗书剑虽是身怀绝技,见到姑娘仍会脸红,他不敢多看,转头他顾。
那小姑娘却很大方,一边抖掉头发上的雨水,一边笑道:「好大的雨——你也是避雨的么?」
小村店中并无第二个客人,罗书剑知道她是冲着自己说的,只得起身拱手道:「是的……」
小姑娘不拘形迹,就在他对面坐下,笑问道:「你贵姓大名?」
罗书剑道:「敝姓罗。」
小姑娘道:「我姓乔,叫乔小云——哎呀,这场大雨要是不停,今夜可怎么办啊?」
罗书剑见她说话活泼可爱,便无拘谨之心,微微一笑道:「姑娘说的是妳还是我?」
乔小云道:「都一样呀。」
罗书剑笑道:「不一样,我是男人,没地方住宿,我就这么坐一夜。」
乔小云瞟了小村店中那个半老徐娘的老板娘一眼,抿唇一笑道:「谁肯让你在这里坐上一夜之久?」
罗书剑也看出那老板娘不会答应让自己在店中住下,乃讪讪一笑道:「或者我去找个破庙,将就过他一夜。」
乔小云道:「附近几十里内没有破庙。」
罗书剑道:「再不然,找一株大树,在树下躱一躱也成。」
乔小云道:「这儿毒蛇野兽极多,常在夜间出没伤人。」
罗书剑哈哈笑道:「姑娘,妳别吓唬我好不好?」
乔小云嫣然一笑道:「你请我吃一碗面,我替你解决今夜住宿的问题,如何?」
罗书剑不一定会接受她的「解决之道」,只觉请她吃一碗面是不能拒绝的,便召来那老板娘,请她做一碗牛肉面。
牛肉面很快端上来,乔小云也很快把它吃到肚子里,她用香帕抹抹小嘴唇,笑道:「谢谢你了——你叫罗什么?」
罗书剑道:「书剑。」
乔小云道:「你哪里去?」
罗书剑道:「去苗疆走走。」
乔小云上下打量他一眼,道:「你好像是个武林人物,是不?」
罗书剑笑笑道:「练过一些拳脚罢了。」
乔小云追问道:「你去苗疆干什么?」
罗书剑道:「找一个朋友。」
罗书剑失笑道:「嘿,妳这位姑娘,萍水相逢,素不相识,怎好打破沙锅问到底?」
乔小云白他一眼道:「你不说算了,稀罕!」
罗书剑道:「妳说要替我解决住宿的问题,现在请道其详。」
乔小云显然是个天眞无邪的少女,闻言粲然一笑道:「你跟着我走,保证你有吃有住就是了!」
罗书剑道:「萍水相逢,素不相识,小可怎好跟着妳走?」
乔小云笑道:「又是萍水相逢素不相识,你这个人有点呆气,虽说素不相识,这会不是认识了么?」
罗书剑道:「虽是认识了,毕竟尙无深交。」
乔小云道:「呆气,我只不过带你去我外婆家住一夜,明天一早,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要深交干什么野?」
罗书剑道:「哦,妳外婆住在那里?」
乔小云一指外面道:「距此不远,骑马很快就可到达。」
罗书剑道:「萍水相逢,怎好——」
说到这里,才想起又是一句「萍水相逢」,连忙住口,耸肩笑笑。
乔小云道:「去不去?」
罗书剑道:「方便么?」
乔小云道:「绝对方便。」
罗书剑欠身道:「既是如此,小可这里先谢了。」
乔小云道:「谢什么?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这点小事,不値挂齿——天色不早,雨也小了,咱们这就上路吧!」
罗书剑起身付账,两人走出小村店,各自跨上坐骑,这时候罗书剑才发现她上马的动作非常漂亮,分明也是练过武功的,心中暗暗称奇道:「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却似身怀绝技,我可不能大意……」
正思忖间,只听乔小云说声:「走啊!」,纵骑向前便驰,去势如矢,倏忽便冲出老远。
罗书剑随后跟上。
两人冒着小雨向前赶了数里地,天色已呈昏暗,在前领路的乔小云突然一勒坐骑,转身对着罗书剑,不容罗书剑勒马,即从马鞍上腾起娇躯,扑上罗书剑,双掌「呼呼呼」的抓出!
罗书剑反应甚快,上身往后一仰,随即离鞍落到数尺外的地上,喝道:「乔姑娘,妳这是干么?」
乔小云不答,欺身再上,双手扬处,又是一阵猛抓,不但凌厉惊人,而且招式极妙,变化万端,几令罗书剑招架不住。
罗书剑一边施展身法闪避,一边沉声道:「乔姑娘,你我萍水相逢,往日无寃近日无仇,干么出手伤人?」
乔小云忽然收掌纵退,跳回马上坐下,笑道:「你果然是武林高手,赖不掉了!」
罗书剑这才明白她在试探自己的武功底子,不由不好气又好笑道:「我早就说过练过一些拳脚,何必赖呢!」
乔小云指着他咕唁笑道:「你骗人!你不只练过一些拳脚,你是个身怀绝艺的人!刚才我攻你的那几招掌法等闲之人绝对无法躱开,而你却轻轻易易就躱过了,足见人是个高手。」
罗书剑哑笑道:「这又怎样?」
乔小云笑道:「我问你,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罗书剑觉得她这一问太幼稚,不禁哈哈笑道:「乔姑娘,妳见过有人愿意自承坏人的人么?」
乔小云道:「没有呀!」
罗书剑道:「这就是了,妳问我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不是太……太那个么?」
乔小云眨眨眼道:「太怎样?」
罗书剑道:「太……太……太……」
乔小云不悦道:「说话不要呑呑吐吐,爽爽快快的说吧!」
罗书剑道:「太……太可笑了。」
乔小云一怔道:「可笑?」
罗书剑道:「是啊,我如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坏蛋,我也不会承认,所以妳问我是好人还是坏人,我觉得太可笑。」
乔小云有些难为情,羞笑道:「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侠客?」
罗书剑道:「不是,侠客两字,我还担当不起。」
乔小云很是失望,口中喃喃道:「哦,我还以为你是一位锄奸扶弱的侠客呢。」
罗书剑道:「我虽然不是侠客,但路见不平一样会拔刀相助。」
乔小云大喜道:「眞的么?」
罗书剑点头道:「眞的。」
乔小云道:「好极了,以你之身手,一定能够助我却敌。」
罗书剑笑道:「说了半天,原来妳是要我拔刀相助,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乔小云道:「走,咱们边走边谈,此去不远即是玉龙山,我外婆就住在那附近……」
她外婆住玉龙山已有四十年之久,由于当地盛产金沙,因此她外婆便成为富甲一方的富婆,她对人慷慨大方,能急人之急,故甚得本地居民的爱戴,不料有一天,忽然来了几个中原武林人物,向她外婆强索一瓶千毒蛇涎
罗书剑听得一怔道:「何谓千毒蛇涎?」
乔小云道:「本地毒蛇极多,我外婆是捕蛇高手,她将各种毒蛇的涎集在一起,再加上一些药物就变成『千毒蛇涎』了,此物奇毒无比,误服一滴,便是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
罗书剑诧异道:「你外婆制造这种奇毒的东西,用来干什么?」
乔小云道:「不要大惊小怪,本地人玩蛇弄毒是极其平常的事,再说我外婆炼制『千毒蛇涎』目的是为了救人。」
罗书剑道:「救人?」
乔小云道:「是的,此物虽然奇毒无比,却也是解毒灵药,不论被何种毒蛇咬上一口,只要敷以『千毒蛇涎』便能起死回生。」
罗书剑一哦道:「那几个中原武林人物向妳外婆强索『千毒蛇涎』,妳外婆给了没有?」
「没有,因为那东西太毒,他们要是拿去害人,那就糟了,所以我外婆坚持不给。」
「对,后来呢?」
「他们得不到『千毒蛇涎』,就一再前来骚扰,我听到这消息,连忙赶来,刚才在小村店遇上你,知道你会武功,因此把你邀来,希望你能助一臂之力——罗大哲。你愿意帮这个忙么?」
「好的,只要妳所言属实,我一定帮忙。」
两人边走边谈,复行数里,忽见前面山脚下升起一大片黑烟,隐约还有火光闪动,乔小云一见大惊道:「糟了,我外婆家失火了!」
她立即催骑疾进,罗书剑也随后紧跟,快到山脚下时,忽见数骑迎面奔驰过来,他们赶到乔小云跟前,一齐滚鞍下马,向乔小云施礼。
乔小云急问道:「庄上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人答道:「回乔姑娘,敌人太强,庄上的人抵挡不了,连老夫人都被对方擒下了!」
乔小云大惊道:「庄上养的那些毒蛇猛兽不能却敌么?」
那人道:「不能,敌人一来就放火,那些毒蛇猛兽见到火光就四处逃窜,那里还能伤人?」
乔小云道:「现在情况怎样?」
那人道:「他们正在逼老夫人交出『千毒蛇涎』,小的们自知不敌,又料知乔姑娘等可能快到了,因此杀开一条血路逃了出来。」
乔小云喝道:「走,咱们杀过去!」
一马当先,向庄上猛驰。
不久,已赶到山下一个村庄上,原来庄内并未失火,失火的是庄前一株老树,而庄前一块空地上,此刻擧着许多火把,敢情敌人还眞不少呢!
罗书剑一看到这情形,便叫住乔小云,低声道:「敌人太多,咱们不宜妄动,且先观察一下,再见机行动。」
乔小云惶然道:「你说该怎么办?」
罗书剑指着附近另一株大树道:「咱们先上树去看一看,等摸清了敌人的情况之后,再采取行动。」
乔小云点头称善,两人当即下马,悄悄欺近大树下,施展轻功飞身上树。
居高临下一望,但见空地四周围着许多人,而空地上一排站着三个汉家装束的老人,怪的是在他们身后又站着十几个苗族大汉,那些人个个手执盾牌刀剑,模样凶悍已极!
乔小云一见到那三个老人,便向罗书剑附耳问道:「那三个汉家装扮的老人,你认识么?」
罗书剑摇摇头。
乔小云道:「前来强索『千毒蛇涎』的必是这三人……」
罗书剑道:「那些苗族大汉呢?」
乔小云道:「那是他们找来助阵的朋友。」
罗书剑道:「看见妳外婆没有?」
乔小云道:「没看见呢。」
正说着,忽听那三老当中的一个沉声道:「把那老婆子带上来!」
「是!」
不久,便见一个白发老婆婆被推到三老跟前,老婆子身上被紧紧継绑着,只有两只脚还能活动自如。
乔小云一见之下,又惊又急,忍不住便要飞下救人,罗书剑拉住她,低声道:「别急,妳外婆暂时没有危险,咱们先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再作道理。」
这时,只见那三老当中那个一指白发老婆婆冷笑道:「段婆子,那『千毒蛇涎』在妳来说并非什么稀有之物,妳只要送我们一瓶,大家还是朋友——」那白发老婆婆不等他说完,怒喝道:「住口!你想要老身的『千毒蛇涎』,那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4: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反目成仇



老人道:「妳不怕死?不怕我们将妳的村庄夷为平地?不怕妳数十年的积蓄荡然无存?」
白发婆子断然道:「不怕!」
老人冷笑道:「哼!老夫倒要试试妳的骨头有多硬——老三,先穿她琵琶骨!」
他身边一个黑脸老人应了一声,举步走到白发婆子跟前,狞容阴笑道:「我说老婆子,我们只要妳一瓶『千毒蛇涎』,妳何必这样小气,难道眞想尝尝挫骨扬灰,分筋错骨的滋味么?」
白发婆子怒吼道:「要老身的『千毒蛇涎』,那是休想!」
黑脸老人道:「好,让我们来试试看谁的耐力强……」
一边说,一边从懐中抽出一把锋利的七首,就要动手去穿白发婆子的琵琶骨。
「住手!」
蓦地一声大喝传入场上,其声宛如狮子吼,震得在场众人耳鼓嗡嗡作响!黑脸老人一听就知来了武林高人,但他不退反进,一刀便向白发婆子的肩下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铮!」的一声,场上爆起几点星光,接着是「叭!叭!叭!」一声几个淸脆响亮的耳光,黑脸老人被打得莫名其妙,踉跄而退。
那为首的老人面色一变,厉声道:「小子,你是什么人?」
出现于场上的,正是罗书剑!
乔小云也随后从树上掠下,和罗书剑站在一起,她见罗书剑一出手就把那黑脸老人打得七荤八素,倒像自己建了一件大功,好不得意。
罗书剑彬彬有礼的拱手一揖道:「小可姓罗,名叫书剑,又读书又学剑的意思。」
老人怒道:「你是那一门派的门下?」
罗书剑道:「无门无派。」
老人目露杀机道:「既是无名小卒,竟敢前来破坏老夫的好事,你到底有几颗脑袋?」
罗书剑笑道:「脑袋只有一颗,不过你们未必要得去呢。」
另一个朝天鼻子的老人听了这话,便向为首的老人说道:「我来收拾他!」
他抢步疾上,右手猛探,五指如爪,对准罗书剑的胸口抓了过去。
罗书剑脚下微动,闪过一边。
朝天鼻子的老人变招极快,身形半转,单掌使劲猛推,喝道:「接招!」
「遵命!」
罗书剑擧掌迎出,但闻「砰!」的一声巨响,朝天鼻子的老人登登登倒退三步,一屁股跌坐地上,面上一片胀红。
为首的老人大惊道:「快闭气!」
但朝天鼻子的老人已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脸色由红转白,看样子内伤不轻。
为首的老人眉头深深皱起,阴恻恻的瞪视着罗书剑道:「小子,看你衣着,分明是汉人,为什么反替外族出力?」
罗书剑道:「这话不通之至,我不管什么汉人或苗人,在我的心目中,人只有好坏之别,舆种族无关。」
为首的老人因见他出手不凡,故不敢轻率动手,又道:「话虽不错,不过我们要一瓶『千毒蛇涎』却是与中原武林有关……」
.罗书剑目光一注道:「怎么说?」
老人道:「今年八月中秋,衡山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决鬪要擧行,我们若得『千毒蛇涎』,便可助其中一人获胜,那人胜了,中原武林才能太平无事。」
罗书剑问道:「决鬪双方为谁?」
老人道:「一方是武林山庄的老庄主『九剑无敌左丘阳』,一方是……是个靑年!」
罗书剑笑道:「你见过那靑年么?」
老人道:「没见过。」
罗书剑道:「你想帮助那一方?」
老人道:「当然是帮助左丘阳老爷子,他是一位古道热肠的老英雄——」
罗书剑揷口问道:「你贵姓大名?」
老人道:「老夫人称『双环夺命尙强』,左丘阳是我的拜把义兄!」
罗书剑一听这话,顿时热血沸腾,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双环夺命尙强莫名其妙道:「你笑什么?」
罗书剑笑道:「姓尙的,你且说说看,那个要与左丘阳决鬪的靑年究竟是谁?」
尙强道:「他是罗圣平的儿子。」
罗书剑道:「叫什么名字?」
尙强道:「老夫不太淸楚,听说他曾去武林山庄阻止左丘阳封剑,那次盛会,老夫因故未去,因此不知道他的名字。」
罗书剑道:「我告诉你,他叫罗书剑。」
尙强「哦」了一声,忽然面色大变道:「你是说……你是说……你就是罗圣平的儿子?」
罗书剑点头道:「不错!我就是罗圣平的儿子!十八年前,险些被你们斩草除根的那个孩子!」
尙强呆了。
罗书剑脸色一沉,冷笑道:「尙老贼,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十八年后的今天,你又想拿『千毒蛇涎害我性命,幸好被我撞见,我看这笔账得好好算一算了。」
尙强呆了半晌,才恢复凶悍之态,狂笑一声道:「小子,这叫『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自来』,今天既然遇上了,老夫就摘下你的首级,省得我那左丘义兄操心!」
说至此,便从胸怀内取出一对铜环。
那对铜环形若乾坤圈,外缘均有锋利的尖刺,是一种外门武器。
罗书剑也拔剑在手,准备杀敌。
对他来说,这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十八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父报仇,在此之前,由于武功尙未大成,自认不是左丘阳的对手,所以迟迟未采取行动,今天碰上这个当年杀害父亲的帮凶,他自然不肯轻易放过,而要一试自己的锋芒了。
尙强也想杀他以绝后患,当下抢步而上,大喝一声,左手铜环一招「伯牙碎琴」攻向罗书剑胸口,右手的铜环则待机而动。
罗书剑有意一试「阴阳万妙剑」的威力,一见对方攻到,立刻发出一招「倒海翻江」,全力攻出去。
顾名思义,所谓「倒海翻江」是形容水势汹涌翻腾之状,他发出这一招时,剑光便如水势汹涌翻腾,漫天盖来,在场之人看了都不禁大吃一惊。
尙强也大吃一惊,正想撤招后退之际,只听「当!」的一响,左手一麻,铜环已不知去向,接着肩下一痛,已被穿了琵琶骨。
他大叫一声,奋力一挣,暴退三四丈,但肩下已血如泉涌。
罗书剑见「阴阳万妙剑」果然妙味无穷,一出手便能重创敌人,心中大喜,于是改变了杀敌的念头,收起银剑道:「尙老贼,今天我暂饶你一命,等今年八月中秋一并解决,你去告诉左丘阳那老贼头,不要忘了中秋之约——快滚!」
尙强闯了一辈子的江湖,今天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一招击败,换了旁人也许会老羞成怒而拼到底,但他却不是这种人,他是「遇弱即强,遇强即弱」一类的人物,当下忍痛招呼同伴,一声扯活,便纷纷抱头鼠窜而去,霎时逃得干干净净。
乔小云不解道:「罗大哥,你本来可以杀死他们,为何反放他们走呢?」
罗书剑微笑道;「我要借他的口让左丘阳知道我的能耐,让左丘阳过几个月担惊受怕的日子。」
乔小云不了解他和左丘阳的仇恨,只觉他这样做必有道理,当下未再追问,转而替他引见自己的外婆。
双方施礼寒喧已毕,段氏上上下下打量罗书剑一遍,含笑道:「这位罗公子,你当眞是昔年中原侠客罗圣平的后人?」
罗书剑答道:「是的。」
段氏长叹一声道:「老身虽不曾见过令尊,但令尊大名,我老婆子早听人说了,可惜好人不长寿,竟惨死于一帮奸徒之手……」
她接着问起乔小云和罗书剑认识的经过,乔小云据实说了一遍,她听了很高兴:「这是上天保佑才来了你这位救星,大恩不言谢,我们且入庄去说话吧!」
大家正要入庄,忽听一阵蹄声由远而近,乔小云吃了一惊道:「咦,他们又攻上来了。」
段氏笑道:「大槪不是,句能是妳大哥赶来了。」
话声刚落,眼前尘烟大起,五匹快马一齐冲到近处,当中一人飞快的飘身下马,大叫道:「外婆,您老人家没事吧?」
来人是个靑年,长得虎背熊腰,异常雄壮。
段氏笑道:「没事,今日多亏这位罗公子,要不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当下介绍与罗书剑认识,原来此人是乔小云的哥哥,叫乔乙峰,在苗疆一带颇有名气。
乔小云当场向哥哥埋怨道:「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
乔乙峰道:「我正在蛇洞为毒蛇配种,一时放不了手,所以来迟了啊。」
转对罗书剑抱拳道:「罗公子,我该向你道谢!」
说话间,一对眼睛炯炯盯住罗书剑,露出一排白牙微微而笑,给人的感觉实在难说亲切。
罗书剑还礼不迭道:「些微小事,何足挂齿。」
乔小云道:「哥哥,二哥怎么没来?」
乔乙峰道:「他正在蛇洞忙着,实在走不开,老实说我也不能停留太久,如今外婆既然无事,我可要赶回去了。」
段氏道:「你去吧。」
乔乙峰转对妹妹道:「小妹,妳跟我回去么?」
乔小云道:「我不要,我要在外婆这里住几天。」
乔乙峰笑道:「好,妳多陪陪外婆,可不许惹外婆生气。」
当下向段氏告辞,又向罗书剑告辞,随即转身上马,率众而去。
乔小云笑道:「罗大哥,我这位哥哥不太懂得与人相处,你可千万别见怪。」罗书剑道:「不会,令兄很好。」
乔小云道:「我还有一位二哥人也不错,大家都叫他二山主而不名——咦,你怎么啦?」
她发现罗书剑听到「二山主」三个字时,突然神色大变,因此而惊问。
罗书剑为什么神色大变呢?
因为,他在无名峰上捕捉赤炼蛇时,曾遇见一个称为「二山主」的绿袍怪客,那怪客武功在赤脚大夫之上,当时他为了救赤脚大夫,曾射了「二山主」一箭,因此他想到:假如那个「二山主」即是乔小云的二哥的话,岂非寃家路窄?
但听见乔小云惊问,他立刻恢复常态笑道:「没什么,妳说妳二哥怎样?」
乔小云道.:「我二哥是用毒的大行家,江湖上提起「二山主」,那眞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哩。」
段氏接口笑道:「小云,别站着说话,快请这位罗公子入庄歇歇吧。」
乔小云道:「正是,罗大哥,咱们入庄去。」
罗书剑道:「不,我不想入庄了,天已快亮,我想就此告辞。」
说着揖欲别。
乔小云一怔道:「罗大哥,你一定搞糊涂了,此刻才是初更时分,距天亮还早得很呢!」
罗书剑道:「我有急事,不能多耽搁。」
乔小云道:「我知道你有事,可是也不忙在一时,就在我外婆家住一晚,明早再走不迟呀!」
罗书剑道:「乔姑娘,妳要求我帮妳退敌,如今敌人已去,我确实有急事不便停留,有缘异日再相见便了。」
说毕,便欲上马走路。
乔小云一急之下,竟哭了起来,道:「外婆,您留留他啊!」
段氏笑道:「别哭,别哭,待外婆来问问他。」
她走到罗书剑跟前,笑吟吟道:「罗公子,我们化外之人不懂礼貌,是否有怠慢之处,使得你不高兴?」
罗书剑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老夫人误会了,晚辈确有急事,非得赶快动身不可。」
段氏笑道:「天大的急事,也不忙在一时,如今夜色深沉,你对此地的道路又不熟,万一走错了,岂非欲速不达?」
罗书剑道:「不会,晚辈不会迷路的。」
段氏拉着他走到一边,低声道:「罗公子,老身讲话不会拐弯抹角,老实告诉你吧,那丫头对你已生情意,我看你们两个也相当匹配,要是你不嫌弃的话,不妨留下来。」
语声一顿,又道:「至于你说的急事,不妨说给老身听听,要是老身能帮忙,便由老身替你去处理,如何?」
罗书剑哭笑不得,不觉呐呐然道:「这个……这个……」
段氏道:「不要这个那个,要不要爽爽快快说一句好了。」
罗书剑道:「这个……这个……」
段氏道:「你是不是已有妻室了?」
罗书剑道:「没有。」
段氏道:「或者已订亲了?」
罗书剑道:「没有。」
段氏道:「既无妻室,又未订亲,莫非嫌我们小云长得不漂亮?」
罗书剑道:「不,不,不……」
段氏讶然道:「不然,是何原因?」
罗书剑道:「实不相瞒,晚辈已经……已经有个心上人了。」
乔小云一听,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段氏道:「别哭,小云,外婆替妳作主,妳知道外婆有这个本事!」
她说这话时,目中陡露怪异光芒,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乔小云好像猜到外婆要施展什么手段,登时吃了一惊道:「外婆,算啦!」
段氏一怔道:「算啦?」
乔小云点头道:「嗯,算了,让他去吧!」
段氏不解道:「为什么?」
乔小云道:「刚才他救了外婆一命,咱们不能恩将仇报,让他去了便是。」
段氏沉吟有顷,才向罗书剑挥挥手道:「罗公子,我们小云说的有道理,老身若是再为难你便等于恩将仇报,你去吧!」
罗书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向乔小云一揖道:「乔姑娘,我罗书剑非是铁石之人,姑娘深情厚意,岂能无动于衷,只是我确有……确有……」
段氏不耐烦,又挥手道:「少噜苏,乘着老身还没改变心意之前,你快去吧!」
罗书剑颇觉这老婆子太过无礼,但见乔小云珠泪涟涟,便不忍顶撞她,当下拱拱手,掉头便走,上了自己的坐骑,催马向前驰去。
他漫无目的的向前疾驰,也记不淸跑了多少路,忽见天色已经微明,定睛一望,才发现已在一处崇山峻岭之中,四周都是黑压压的树林,野草高与人齐,景色荒凉得可怕。
此刻,他才眞正领略到蛮荒地区的恐怖,面对黎明前的景色,此处竟无一丝淸新之气,反而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好在他艺高胆大,也不担心什么,当下继续催马前进,走过一片树林,忽见前面有个小小的山峰,当接近小山峰时,他顿时吓了『大跳,慌忙勒住坐骑,不敢再上前一步。
你猜他见到什么?」
原来,这是一座蛇山!
小山峰上到处是蛇,有的盘蜷在地,有的来回游窜,有的绕在树上,一眼望去,差不多有几千条之多!
罗书剑不禁打了个寒噤,连忙拉转马头,打算远离这可怕的地方。
正在这时,忽听一声呼叫从小山峰上传来:
「罗书剑!」
罗书剑又吓了一跳,惊忖道:「咦,在这地方有谁识得我呀?」
他回头张望,却看不见人,便以为是山中鬼魅,心中害怕,又欲催马离去。
「罗老弟,是我呀!」
好熟悉的声音!
罗书剑呆了呆,才脱口道:「丑八爷,是你么?」
「是呀,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罗书剑听出果是丑八爷裘得仁的声音,不禁大喜道:「丑八爷,你在哪里?」
他来蛮荒,为的就是要找丑八爷,可没料到今天刚一到这不知名的荒山之地,竟然就找到了丑八爷,宁非太巧了?
他再定睛望去,仍然不见丑八爷的人,不禁骇然道:「裘大哥,你到底在哪里?」
丑八爷的声音从小山峰上传过来:「我在这里,你往前走几步就可看到我了!」
罗书剑依言催马往前走上几步,擧目搜索,依然看不见人,便道:「裘大哥,我看不见你呀!」
丑八爷道:「再往前几步。」
罗书剑又上前几步,已到了小山峰的跟前,这时终于看见了丑八爷,也登时惊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丑八爷被人「埋」在地下,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地面上,难怪看不见!
说他被埋有些不恰当,他是被几颗大石压在地下,那情形就如齐天大圣被如来佛施法压在五指山一般!
所不同的是:他的头部四周盘卧着许多蛇,一条条昂首吐舌,处境险恶已极!
罗书剑万料不到丑八爷会落到这步田地,也想不通他究竟被什么人以这种残酷的手段「埋」在这蛇山之上,当然他这时也不暇多想,立刻掣出银剑,从马鞍上一纵而起,向小山峰上扑去。
即于此际,忽听身后有人叫道:「罗大哥,使不得!」
罗书剑人在空中,闻声吃了一惊,当即一掌拍出,藉掌风击中山壁的反弹之力,身形一个翻转,又回到马鞍上。
回头一看,正见乔小云奔到近处!
罗书剑感到意外道:「乔姑娘,妳来干么?」
乔小云上前一把抓住马鞍,娇喘吁吁道:「哎呀!可累死我啦!」
罗书剑急问道;「乔姑娘,怎么回事?」
乔小云透了几口气之后,才指着被埋在山上的丑八爷道:「罗大哥,你要救哪个人?」
罗书剑点头道:「是啊!」
乔小云问道:「你认识他?」
罗书剑道:「岂止认识,他是我的义兄!」
乔小云道:「那么,你坐着别动,由我来吧!」
语毕,双足一顿,向那上面飞扑上去。
罗书剑怕她有失,急叫道:「小心毒蛇!」
乔小云笑道:「我不怕。」
话声中,人已落到丑八爷被「埋」之处。
也就在这时,蓦见一颗大石后纵起一人,一掠便已拦到乔小云面前,喝道:「小妹,妳干什么?」
那人,高颧尖腮,勾鼻深目,身穿一件绿袍,不是别人,正是前次在无名峰上抢夺赤炼蛇,结果被罗书剑射了一箭的绿袍怪客——二山主!
罗书剑一听他称呼乔小云为「小妹」,便知自己料的不错,心中暗暗叫苦道:「糟了,眞是寃家路窄……」
这时,乔小云一指丑八爷,回答道:「二哥,我要把这人救出来。」
绿袍怪客怒道:「妳疯了?」
乔小云道:「没有呀。」
绿袍怪客眼睛一瞪道:「那是为什么?」
乔小云道:「因为这人是他的义兄。」
她说到「他」时,手指山脚下的罗书剑,接着道:「二哥,人家罗公子昨夜救了外婆一命,冲着这层关系,咱们应该放人。」
绿袍怪客突然桀桀大笑起来,道:「可是,妳可知道,他就是前次在无名峰上射我一箭之人。」
乔小云一呆道:「哦,就是他?」
绿袍怪客道:「不错,就是他!」
乔小云表情有些苦涩了,道:「怎么这样巧?」
罗书剑大声道:「乔姑娘,令兄说的不错,在下曾在无名峰上射了他一箭——请问妳这位二哥叫什么大名?」
乔小云答道:「我二哥叫二峰。」
乔二峰冷笑道:「小子,我想不到你会跑到这里来,这大槪是你命当该绝,神差鬼使把你弄来的吧!」
他一边说,一边往下走,说到末了,忽然长袖一甩,喝道:「小子,你纳命来!」
只见那长袖一甩之下,从里面飞出一条小小的东西,好像也是一支袖箭,疾如闪电向罗书剑的胸前飞射过来!
乔小云大惊道:「二哥,使不得!」
她阻止不及,不忍见罗书剑惨死,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原来,乔二峰打出的是一条小黑蛇,这是他最近才练成的一种「活暗器」,名叫「蛇箭」,由于小黑蛇乃是毒性极强的东西,一经被牠咬中,立刻窒息而死,乔小云料定罗书剑躱不开,必死无疑,因此急得大哭。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叭!」的一声,罗书剑随手拂出的一招「流云飞袖」已将小黑蛇拂出数丈开外!
乔二峰一见自己最得意的活暗器「蛇箭」竟被轻易打掉,顿时气得哇哇大叫起来。
乔小云一听就知罗书剑没事,登时破涕为笑,拍手欢呼:「罗大哥,你眞行!」
乔二峰怒不可遏,从腰上抽出一对短剑,喝道:「小子,胜得我手中这对短剑,地上这老头儿便让你带走!」
罗书剑笑道:「这话当眞?」
乔一、一峰吼道:「当眞!」
罗书剑道:「绝不食言?」
乔二峰正要回答,蓦听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中传来一声长啸,接着是一声虎吼!
乔小云吃了一惊道:「哎呀,哪里来的老虎?」
大家循声望去,便见从那树林中跳出两只大斑虎,虎背上竟坐着老少两个人!
那老的面貌奇丑无比,一头乱蓬蓬的长发覆蓋着一张靑面疗牙的丑脸,简直就是从深山里跑出来的一个野人。
那少的年纪二十多岁,模样与老的差不多,一看即知是老怪物所生的儿子。
乔二峰一见这老少二怪人,面色遽变,嘿嘿干笑两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扶风第一高手虎君驾到,失迎!失迎!」
听到「扶风第一高手虎君」八个字,罗书剑心弦不期一震,因为他曾经听外祖父提过这个老怪物,说扶风(今之柬埔寨)有个武功异常高强的人名叫「虎君」,经常到中国来「闯江湖」,此魔一身外五门的功夫已练到超神入化的地步,他生性残暴,手段毒辣,常常没事也要杀个人取乐,然后把死人喂虎,是个非常非常可怕的人物——这个老怪物怎么忽然在此地出现了?
正思忖间,那虎君老怪物和他的儿子已骑虎奔驰到小山峰下。
那虎君老怪物发出裂帛般的声音,大笑道:「乔贤侄,老夫今番特地前来拜望令尊大人,要和令尊大人了结一笔旧账!」
说到这里,看了乔小云一眼,又笑道:「哈哈,这不是小云侄女么?眞是女大十八变,才几年不见就出落得像一枝鲜花了,妙啊!妙啊!」
乔二峰神情变得很凝重,勉强向他行了一礼道:「虎老前辈今日不远千里而来,小侄欢迎之至,可惜的是我父亲已逝世数年了。」
老怪物大叫一声道:「什么?你父亲死了?他不等老夫来算账就这样死了?这太岂有此理了,那麽那笔旧账老夫该找谁算呢?」
乔二峰道:「虎老前辈所说的旧账,小侄不太淸楚,可否说给小侄听听?」
老怪物道:「好的,大约在十年前,老夫和你父亲曾经数度切磋武功不分胜负,后来我们约定谁能胜过谁的时候,可向对于提出一项要求,现在老夫自信已能胜过令尊,不料他却死了,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呢?」
乔二峰道:「这算什么旧账?」
老怪物道:「当然是一笔旧账。」
乔二峰道:「当年我父亲并未输给你,他老人家既已亡故,此约自然作罢。」
老怪物道:「不成!老夫千里迢迢赶到了这里,岂可空跑一趟?」
乔二峰道:「要不,老前辈打算怎么样呢?」
老怪物道:「你是他的儿子,自当由你来代替,跟老夫打一架。」
乔二峰面容一懔道:「这……小侄功力尙浅,怎是您老的对手呀!」
老怪物哈哈笑道:「你认输了?」
乔二峰道:「小侄认输。」
老怪物笑道:「这样的话,老夫便要提出一项要求了。」
乔二峰一怔道:「这……没这个道理吧?」
老怪物怒道:「谁说没这个道理?老夫说的话就是道理!」
乔二峰似乎没有勇气招惹老怪物,故忍住怒气道:「老前辈不妨说说看,如果你的要求小侄能够办到,自当孝敬。」
老怪物听了面上才现笑容,一指自己的儿子道:「这是我儿子小虎君,他今年二十六岁了,还没找到一个中意的女人……」
语至此,转对儿子问道:「我儿,你觉得怎样?满意么?」
那小虎君连连点头,傻呼呼的道:「满意!满意!太好了!」
老怪物便对乔二峰笑道:「你听,我儿子很满意,所以这门亲事就这么决定了。」
乔二峰有些摸不着头脑道:「什么这门亲事?令郞看上哪个女人?」
老怪物一指乔小云道:「就是她呀!我儿子要你这个妹妹做媳妇。」
乔小云一听之下,气得粉腮通红,叱骂道:「放屁!谁要做你儿子的媳妇?你儿子像个丑八怪,他只配娶母猪!」
老怪物大怒道:「妳说什么?」
乔小云骂道:「我说你儿子是丑八怪,他只配娶母猪作老婆!」
老怪物勃然震怒,喝道:「丫头,妳敢对老夫无礼?」
乔二峰连忙向妹妹说道:「小妹,不得对虎老前辈无礼。」
乔小云嗤之以鼻道:「什么虎老前辈?依我看,他是个老怪物!」
乔二峰吃了一惊道:「小妹,这位虎老前辈是扶风第一高手,而且家财万贯,你要是愿意嫁给他儿子,倒也是一辈子享受不尽的——」
乔小云大怒道:「二哥,你也放屁!」
乔二峰脸色一红道:「小妹,妳听我说,妳反正是要嫁人,就嫁给——」
乔小云大叫道:「住口!亏你还是我的哥哥,竟说出这样不三不四的话!我……我告诉外婆去!」
说着就要走,老怪物从虎背上一跳而下,张开双臂拦住了去路,嘿嘿大笑道:「别走!别走!妳哥哥既然同意了,妳就是我儿子的媳妇,要走跟我儿子走好了。」
乔小云吐了他一口水。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4: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尔虞我诈



「你做梦,我死也不嫁给你儿子!」
老怪物面上着了她一口水,登时气得暴跳如雷道:「反了!反了!妳这丫头好野,老夫非得好好敎训妳一顿不可!」
话声一落,右手一探,又长又尖的五个手指甲已向乔小云胸前抓去。
「砰!」
蓦地人影一闪,有人越前格出一掌,将他抓出的右手震了开去!
这人正是罗书剑。
老怪物面色一变,喝道:「小子,你是何人?」
罗书剑从容答道:「我姓罗,名书剑。」
老怪物刚才吃他一格,手腕微微作痛,因此对他颇为刮目相看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才沉容问道:「你与他们兄妹是何关系?」
罗书剑道:「毫无关系。」
老怪物怒道:「那你干么出手?」
罗书剑道:「路见不平。」
老怪物冷笑道:「看你步履眼神,尙有几分功力,不过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想来多管闲事,眞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老夫念你年轻无知,暂且饶你一条小命,你快给老夫滚得远远的!」
罗书剑微微一笑道:「我听说你虎老前辈名气颇为不小,是扶风第二呙手,甚是受人尊敬,今日一见,才知不过是个仗势欺人,蛮不讲理的人。」
老怪物活了六、七十岁,从来没有人敢当面辱骂他,这时听他「侃侃而骂」,登时怒气狂涌,大喝一声道:「小子,你找死!」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条长皮鞭,顺手一抖,长皮鞭便在空中发出「叭!叭!」两声脆响。
他身后那只老虎「吼!」的一声,走了过来。
乔小云大惊道:「罗大哥小心,老怪物要驱虎伤人了。」
老怪物哈哈一笑,手中长鞭又抖,发出「叭!叭!叭!」三声脆响。
那只老虎又发出一声大吼,突然一窜而上,向罗书剑扑了过去。
罗书剑一身武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当然不怕一只老虎的攻击,他容得老虎扑近之际,身形滴溜溜一转,同时飞起一脚,砰的一声,踢中老虎的腰部,登时踢得牠翻了一转,蓬然摔倒地上!
乔小云一见大喜,拍手笑道:「踢得好!踢得好!」
那只老虎挨了一脚,野性大发,随自地上跳起,又是一声怒吼,再度猛扑而出。
罗书剑将身一纵,跳起一丈多高,随从空中一掌劈下,拍中了老虎的头部。
这一掌,他用的力气不小,只听一声头额碎裂的声响,老虎身子一歪,又摔倒在地,只是这一次再也爬不起来,四脚一阵抖动,顿告毙命!
老怪物一见心爱的坐骑惨死,登时怒火中烧,大吼一声,纵身扑出,双手十指张如鬼爪,疯狂也似的便向罗书剑猛抓过去。
罗书剑心知老怪物这一击非同小可,当即运出全力,双掌一扬,迎着拍出。
四掌一接,但闻「蓬!」然一响,刹那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乔家兄妹和小虎君都站立不住,一连顚退了好几步!
掌风过后,尘埃落定,才见罗书剑和老怪物面对面站着,两人的脸色都有些怪异。
乔小云担心罗书剑已受了内伤,急问道:「罗大哥,你没事吧?」
罗书剑没回答,纹风不动的静立着。
那小虎君也担心父亲受伤,开口问道:「爹,你没受伤吧?」
老怪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大笑了一阵后,才说道:「十多年没入中原,想不到中原武林已是年轻人的天下……咳,看样子老夫也该退休了……我儿,你要讨老婆还是回咱们扶风去吧!」
语毕,大袖一挥,转身便走。
那小虎君看见父亲走了,那里敢多停留,连忙跨上自己的一只老虎,追了上去。
父子俩很快便消失在远处的山林中。
乔小云拍手欢呼道:「罗大哥,你眞厉害,居然打败了扶风第一高手。」
罗书剑忽然「哇!」的吐出一口血,苦笑一声道:「不,我败了!」
乔小云大惊道:「啊!你吐血?」
罗书剑道:「不要紧,只是受了一点内伤,那老怪物当眞厉害,他若是再发」掌,我必死无疑。」
这时候,乔二峰带着难为情的表情上前一步,拱手道:「罗书剑,谢谢你为我们兄妹解了一场危难,咱们以前那段过节别提算了。」
罗书剑还礼道:「二山主肯弃前嫌,小弟感激不尽。」
乔二峰道:「你武功当眞高强,我再苦练二十年也赶不上你……刚才你那一掌吓走了老怪物,我们这地方从此也可过太平的日子,那老怪物大槪不敢再来生事了。」
罗书剑道:「既承二山主谅解,小弟斗胆请求二山主放了那丑八爷如何?」
乔二峰点头道:「好的,他前些日子潜上蛇山,想偸摘我们的灵芝果,我才把他困在那里……」
说到这里,便去搬开巨石,将丑八爷放了出来。
丑八爷被困了数日,本是一肚子火,但见乔二峰和罗书剑已尽弃前嫌,也就不便发作,当下笑嘻嘻的向罗书剑说道:「剑弟,你刚才和那虎君对了一掌,居然不分胜负,足见你最近功力猛进,是否曾遇奇缘?」
罗书剑因有外人在场,不便多说,只含糊应了一句,便转对乔二峰道:「二山主,小弟此番南来,目的即在寻找我这位义兄,如今既已寻着,小弟打算就此告辞——」
乔二峰忙道:「不,你别急着走,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罗书剑道:「什么事?」
乔二峰道:「第一,我这个妹妹喜欢你,要是你不嫌她粗俗,你们就在此结为夫妻,然后……然后你就是我的妹夫,我就是你的内兄,咱们可好好的干一干,以你的武功加上我的毒技,相信必可称霸西南,进而君临中原武林,不知你意下如何?」
罗书剑有些啼笑皆非,摇头道:「二山主盛意,小弟心领就是了,小弟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不暇顾及儿女私情,再说小弟也没有君临武林的野心,此事不必再提了。」
乔二峰碰了一鼻子灰,不禁有些恼怒道:「怎的?我妹妹想嫁给你,你竟然不要?」
丑八爷怕两人又闹翻,连忙说道:「二山主你听我说,我们这位罗老弟身负血海深仇,在大仇未报之前,他没有心情成家,至于说到合力称雄武林一事,咳咳,我们这位罗老弟功力虽然不弱,但在中原武林,他的武功只能说是二流,要他称霸武林,那是绝对办不到的事。」
乔二峰听得一怔道:「哦,他的武功在中原武林只配第二流?」
丑八爷道:「是啊,武功比他高强的人还大有人在哩!」
乔二峰吃惊道:「他刚才一掌惊走扶风第一高手,这样的本领竟只是第二流?」
丑八爷道:「对,中原武林浩瀚如海,能人辈出,处处藏龙卧虎,像虎君那样的人,到了中原也不过是个二流人物罢了。」
乔二峰信以为眞,大为泄气,叹道:「我常想将来能在中原武林建立势力,这样看来,我的希望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
丑八爷道:「不错,二山主最好只在贵地混混,千万莫兴称雄中原的念头,那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乔二峰耸耸肩道:「中原武林,有人像我这样会使毒技养毒蛇的人么?」
丑八爷道:「太多了,就我所知,中原武林就有九位擅长用毒的高手,他们要毒死一个人,那眞是不费吹灰之力,只要打个喷嚏或从你身边走过,你立刻就七孔流血而死。」
语声一顿,又道:「说到养毒蛇,那更是稀松平常,比如丐帮弟子,他们就是弄蛇好手,我曾亲眼看见他们驱使数千条的毒蛇布成一个蛇阵,那蛇阵比你这蛇山上的蛇还要多,还要厉害哩。」
乔二峰面色一懔道:「你吹牛吧?」
丑八爷道:「吹牛?才不呢,我说的不过是一些平常的见闻而已。」
乔二峰道:「上回我去无名峰,由于旨在那条赤炼蛇,所以未曾到其他地方去,什么时候有空,我还要再走一趟中原,要是发现你所言不实,我可要找你算账啊!」
丑八爷连连点头道:「成!成!二山主只管来找我,我可以带你去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保证你大开眼界。」
乔二峰沉吟有顷,转对乔小云道:「小妹,看来咱们南荒之人永远不能跟中原相比,妳想嫁给中原男子,我看要死了心了。」
乔小云默然不语。
罗书剑乘机说道:「二山主,乔姑娘,我们就此别过,希望下次有见面的机会。」
说毕,拱手揖别。
乔小云目中闪动泪光,痴痴呆呆的,仿佛没听见罗书剑的话。
乔二峰则笑嘻嘻道:「有!有!咱们一定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罗书剑不愿见到乔小云那难过的表情,当即与丑八爷共乘一骑,拨马便走。
纵马奔驰一程,回望不见蛇山,两人的心情才轻松下来,罗书剑这才开口问道:「裘大哥,你是怎么被他们困在蛇山的?」
丑八爷没答话。
罗书剑回头看他一眼,笑道:「裘大哥,你在想什么?」
丑八爷霍然一哦道:「我在想那乔二峰……」
「他怎样?」
「我觉得很意外,虽说你帮他打退了虎君那老怪物,但是以他平日的为人来看,他对你忽然改变态度,我觉得……觉得其中可能有诈。」
「不会吧?」
「这个人心术不正,野心勃勃,你最好小心一些,莫着了他的道儿。」
「怕他怎的?」
「怕他下蛊。」
罗书剑吃了一惊道:「裘大哥,你在嘛唬我吧?」
丑八爷表情严肃道:「不是,以乔二峰的为人,他做得出来!」
罗书剑知道「蛊」是一种极为可怕的东西,故心颇忐忑道:「可是,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丑八爷冷笑道:「老弟,乔家兄弟日常与各种毒物为伍,他们已成了冷血动物,跟他们谈仁义道德,无异对牛弹琴。」
他说到这里,面上忽然闪过一抹神秘的微笑,接下道:「不过你放心,万一他眞在你身上做了手脚,我这里也留着一手可以对付他。」
罗书剑喜道:「哦,大哥有对付之策?」
丑八爷从身上摸出一个红色的小瓶子,在手上晃了晃道:「乔二峰和老怪物在对峙的时候,我留心到他很重视这个小瓶子,我猜这必是解毒灵药,所以我乘他不注意时把它摸了过来。」
罗书剑道:「赤脚大夫也曾送小弟几颗解药,那乔——」
语至此;突然面色一变。
丑八爷发现他面色不对,一惊道:「怎么了?」
罗书剑双手按着肚子道:「没什么,肚子痛了一下……」
好像不只一下,他面色渐渐变白,额上都渗出冷汗来了!
丑八爷慌了手脚,急问道:「很痛么?」
一面说,一面赶紧勒停坐骑。
罗书剑手按腹部忍了好一会儿,腹痛才消,透了一口气道:「现在好了。」
丑八爷惊疑的追问道:「什么地方痛?」
罗书剑道:「靠近小腹这个地方,刚才好像刀割一般呢!」
丑八爷从马上一跃落地,说道:「你下来运功调息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罗书剑依言下马,在草地上盘膝坐好,便开始默运神功「搜索」全身,眞气运行一遍之后,睁目惊讶道:「果然有些怪异,小腹内好像有一样小东西在微动,要全神贯注才能感觉出来。」
丑八爷双眉紧紧锁起,沉思有顷,突然说道:「快上马!」
罗书剑愕然道:「干么?」
丑八爷沉声道:「上马再说。」
罗书剑见他一副「事态严重」的样子,只得跨上坐骑,丑八爷也跟着上马,一拨马头,便向原路疾驰。
「哪里去啊?」
「去找乔二峰!」
「这……小弟体内是不是毒物在作怪,现在还不能断定,怎好找他兴师问罪?」
「不是找他兴师问罪,而是找他谈判,只要他肯为你解蛊,什么都可答应他!」
罗书剑一个倒纵脱离马背,飘然落到地上。
丑八爷不知他为何突然下马,连忙拉住马,转回道:「你干么?」
罗书剑道:「我不去找乔二峰。」
丑八爷愕然道:「为什么?」
罗书剑道:「很简单,乔二峰希望小弟留下来跟他在一起,要以小弟的武功和他的毒技去征服中原武林,现在小弟若回头去找他,他所提的条件一定是这个,大哥想想看,小弟能答应他么?」
丑八爷道:「可是……你已被下了蛊,当今之世除了乔二峰之外没有第二人能救得了你,你难道宁死不屈?」
罗书剑点头道:「是的,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死就死吧!乔二峰企图以蛊来迫我屈服,受他利用,那他是在做梦。」
丑八爷见他正气凛凛,不禁大为叹服道:「老弟,你是对的,生死事小,名节事大;你不去就不去便了,不过你要知道腹内之蛊今后每隔一个时辰发作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那种痛苦是任何人都无法忍受的呢!」
罗书剑道:「过一天是一天!」
丑八爷叹道:「那麽,你上来,咱们找个地方歇歇,再好好合计合计。」
于是,两人上马再走,由于心情都很沉重,在催马奔驰中均不发一语。
这样赶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罗书剑体内之蛊并未再发作,他忍不住说道:「大哥,也许小弟刚才的腹痛并非乔二峰下的蛊。」
丑八爷道:「但愿如此——你看前面好像有一户人家,咱们过去看看……」
赶到近处一看,敢情不是住家,而是一座神庙,两人便在庙外下马,趋前细视,原来是诸葛武侯祠。
在南荒,诸葛武侯祠是常见的庙,因为诸葛亮当年平南蛮时,多施仁政,极得本地人之崇敬,故为他立祠者甚多。
当下,两人纵马去附近吃草,便一起步入祠中,刚刚一脚跨入,立刻闻到一股香味!
丑八爷面色一喜道:「老弟,你闻到没有?」
罗书剑微微一笑道:「好像是肉的味道。」
丑八爷笑道:「正是,老哥哥已许久不知肉味,不想这祠中居然有人在烧红烧肉,说不得要分他一杯羹了!」
罗书剑早已饥火中烧,这一股肉香也使他直咽口水,他探手入怀一摸银子仍在,便与丑八爷快步往里面走进去。
转过祠堂,只见后面有一间类似后殿的大厅,但处处野草丛生,景况荒凉已极,不见一个人迹。
罗书剑一呆道:「奇怪,没有人嘛!」
丑八爷一指那「后殿」道:「一定在那里面——哈!我又闻到酒香!有酒有肉,妙哉!妙哉!」
说着,快步跑了过去。
后殿大门紧闭着,他伸手一推,一声吱呀,从门上落下不少灰尘,随之一股腐晦的气味从殿内扑出——根本不像有人住在里面!
两人运目一瞧,但见殿内空无一物,没有神像供案,到处结着蜘蛛网,地上积着厚厚一层灰尘,给人的印象是鬼气森森!
丑八爷「呸!」的吐了一口痰道:「他奶奶的,这不是活见鬼么?」
罗书剑道:「到后面去看看!」
两人再转到殿后,只见院子里种着几株高大的柏树,再往前看是一排三间房舍,丑八爷一见大喜道:「是了,就在那房舍中!」
他大步走过去,开声道:「屋内朋友听着,我丑八爷与罗公子今日路过宝地,一时找不到东西吃,你有好酒好肉,分些给我们祭祭五脏庙如何?」
说到此处,人刚好走到中间的房舍门口,随即伸手一推屋门。
「吱呀!」
屋门鬼叫般的开了。
视线瞥处,两人不禁吓了一大跳!
原来,屋中坐着一个怪人,这怪人瘦得像一具骷髅,一身的皮包骨,要不是那两颗眼睛还会动,不被人误为死尸才怪。
他上身穿着一块类似兜肚的东西,上面绣着一个八卦太极图,两只瘦腿弯曲而起,看上去倒像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老道,但他面前却有一堆火,火上板着一个瓦罐,那引人垂涎的肉香便是从瓦罐里面冒出来的。
酒呢?
酒在那怪人的手上,是个酒葫芦,但外表脏兮兮的叫人看了恶心。
罗书剑一看这情形,立刻倒了胃口,不想进去了。
丑八爷却一脚跨入,在怪人对面的地上坐下,笑嘻嘻道:「这位朋友,可欢迎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么?」
怪人慢慢的喝了一口酒,慢慢的呑了下去,对丑八爷视若无覩。
丑八爷着急道:「喂!就算你是聋子,可也不是瞎子,你好歹说一句话呀!」
怪人不理不睬,拿起酒葫芦又要喝酒。
丑八爷心中有气,起身伸手抓住他的酒葫芦,叫道:「小气鬼,你也让我丑八爷喝一口!」
用力一夺,那酒葫芦却仍分毫不动的在怪人手上,好像生了根一般!
丑八爷大笑一声道:「哈哈,敢情还是武林高人呀!」
怪人眼睛一翻,怪里怪气地道:「你是何人?」
声如破锣,难听极了。
丑八爷笑道:「我叫『丑八爷』,要分你一些酒肉吃!」
怪人冷冷道:「左边角落下有两只空碗,你去拿过来吧!」
丑八爷拿来两只空碗,笑问道:「然后呢?」
怪人倒了一些酒在一只空碗里面,又从瓦罐里捞出几块肉放入另一只空碗,才以不耐烦的样子道:「去别处吃,不要再来噜苏!」
「谢啦!」
丑八爷端起两只碗走出门,与罗书剑进入另一间空屋,罗书剑怕酒肉有毒,便向丑八爷附耳低声道:「大哥,这人十分古怪,最好不要吃他的食物。」
丑八爷也向他低语道:「岂只古怪,我敢说此人是冲着咱们来的,你以为我眞想吃他的酒肉?我是在将计就计呀!」
他将两只碗里的酒肉往屋角下一倒,正要罗书剑来个假装中毒,罗书剑却已「哎唷!」一声倒在地上,在地上打滚起来。
原来,腹痛又发作了!
丑八爷起初以为他是在假装,后见他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密布头额,整个人在地上缩成一团,这才知道不是闹着玩的,登时急着直搓手,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身后投入一个人影,他掉头一看,赫然发现怪人站在门上,正面含冷笑望着地上的罗书剑!
丑八爷冲口道:「你看什么?」
怪人桀桀一笑,道:「那酒肉不是你吃的?」
丑八爷一听便知他那酒肉果然有毒,也看出他弄错了,当下佯装惊怒道:「好家伙,原来你在酒肉里下了毒?」
怪人道:「不错,你没有吃,算你命大,如今我也不为难你,你快给我滚吧!」
丑八爷怒喝道:「你是谁?为何在酒肉里下毒?」
怪人道:「老夫乃百草神君是也!」
丑八爷骂道:「甚么神君?我瞧你是狗屁神君——吃我一掌!」
他一个抢步跳过去,单掌吐处,一股凌厉的劲风已襄临百草神君的胸口。
怪人撞身错开一步。
丑八爷招中有招,见他闪开,拍出的右掌跟着一转,化拍击为擒拿,再往他胸口抓去。
百草神君再要闪避已来不及,胸上的八卦兜肚被一把抓住,他急忙奋力一挣,嘶的一声,那块绣在兜肚上的八卦正好被撕下。
他勃然大怒,左手一擧,喝道:「看我法宝!」
一片刺目的光亮突在他手上出现,就好像他手上托着一个太阳,强烈的亮光照得人眼睛睁不开!
丑八爷不知那是什么法宝,心中一惊,赶忙一挫身,往后窜开。
只听百草神君怪叫一声:「着!」,丑八爷便觉身后的对口穴上一麻,顿时有一股冷气直透肺腑,他情知不好,急忙掏出红色小瓶,倒出一些解药送入口中。
但见那百草神君神态悠闲的站在门口上,阴森森的笑道:「老丑虫,你已中了老夫的『咳箭』,不论你服下任何解药都没用,你将一直咳到肺腑破裂,然后吐血而亡!」
他的话还没说完,丑八爷已觉喉咙奇痒难忍,张口大咳特咳起来了。
这时候,罗书剑的腹痛仍未停止,仍在地上打滚呻吟……
百草神君见丑八爷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便移步向罗书剑欺去,丑八爷知他要加害罗书剑,立刻奋不顾身的跳起,双腿猛踹,凌空飞踢过去。
这一踢异常凌厉,百草神君擧掌一推,虽是推开了丑八爷的脚,人却「登登登」的顚退好几步,他不禁大怒道:「老丑虫,你还敢作怪?」
左掌一抬,掌上又出现那种强烈的亮光,照得丑八爷眼睛睁不开,不得不擧袖掩遮。
百草神君一直用他的「法宝」照住他,嘿嘿怪笑道:「现在看你还能作怪不!」
丑八爷一边遮挡那亮光,一边弯腰直咳,眞是咳得死去活来。
百草神君又要去加害罗书剑,但脚下刚一移动,蓦听得「叭哒!」一声巨响,屋上瓦片被打破一个洞,继之从那洞口上飞下一物!
事出意外,百草神君吃了一惊,急忙退开一步,挥掌击出,不料掌势一出,突觉掌心一凉,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不觉吓得大叫起来。
定睛一看,更是惊得魂飞魄散,原来咬住他掌心的竟是一条长仅七寸的小黑蛇!
百草神君以「百草」为号,可知对毒蛇毒药极为精通,他一看淸小黑蛇的模样,连忙将「法宝」揣入怀中,急以左手食中二指连点右臂上几处穴道,闭住经脉,然后一把抓住小黑蛇的头部,运力一揑,竟将小黑蛇的头部揑得粉碎。
他摔掉小黑蛇,仰头上望,嘿嘿怪笑道:「朋友,你太看轻老夫了,百草神君何许人也,区区一条黑血冰蛇岂能置我于死?」
话到末了,左掌向上一吐,掌风击中屋顶,蓬然一声,将屋顶打得瓦片迸飞,破了一个大洞!
但屋上显然已没有人在了。
他正要出视,忽觉背后命门穴上被抵上一物,旋闻一人在身后冷冷说道:「百草老儿,现在有一条『雪花娘子』抵在你的命门穴上,你只要稍微一动,『雪花娘子』就要钻到你的体内去了!」
一听『雪花娘子』四个字,他顿时面色大变,果然不敢妄动了。
身后之人又冷冷道:「其实,刚才你已中了『黑血冰蛇』之毒,你虽说不怕,但六个时辰内不解毒,后果如何你应该明白吧?」
百草神君已点住了右臂上的经脉,而且他有把握解去「黑血冰蛇」之毒,倒是现在抵在背后命门穴上的「雪花娘子」使他胆寒,因为他知道「雪花娘子」乃是天下第一毒的毒蛇,至今尙无人能硏究出解毒之药,故若被牠咬上一口,那眞是必死无生了。
因此,他不敢轻擧妄动,口气也软了许多,道:「你是何人?老夫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身后之人轻哼一声道:「少废话,你若不想死,赶快拿出解药来!」
百草神君道:「什么解药啊?」
身后之人道:「解『咳箭』的药!」
百草神君笑道:「哦,这很简单,你要的话,老夫给你就是了。」
他慢慢的从怀内取出一个小磁瓶,往身后一丢,道:「红色白色各服一颗,咳嗽立愈,至于那个姓罗的小娃娃——」
身后之人冷笑道:「他的事,我不找你,你以为他中了你酒肉里的毒?」
百草神君一怔道:「要不……他为何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身后之人道:「他中了别的毒物——来,现在交出你的『雷神宝镜』!」
百草神君又是一怔道:「你……你要老夫的『雷神宝镜』干么?」
身后之人道:「解除你的武装——快拿出来,否则『雪花娘子』要钻进去了!」
百草神君道:「这宝镜其实非我之物,你要去只怕有些麻烦呢。」
身后之人喝道:「少噜苏!」
百草神君叹道:「好,老夫给你便是……」
他将「雷神宝镜」取出,突然往后照去,大笑一声道:「拿去吧!」
话声中,左手同时撤出一把黄粉!
身后之人似乎未防他使诈,登时咕咚一声倒下,但是百草神君并未完全扭转败局,当他撒出黄粉的次一瞬间,他也感觉到「命门穴」上刺痛了一下!
他心头一震,转身一望,只见身后倒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而她的手上果然抓着一条浑身雪白的「雪花娘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点我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古龙武侠网 ( 鲁ICP备06032231号 )

GMT+8, 2025-3-26 07:52 , Processed in 0.100671 second(s), 19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