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说说（前传）

孟法师

——随便说说（前传）——

1.关牧村80年代日本发布单曲，封面照宛然昭和诸子风。可见唱歌的只管唱歌，形象由人包装。

2.梦中邀请同学们来家里玩，这个家十分宽大，只是我忘了给他们准备牙刷，本来他们可以在这里住一晚的，这未免扫兴，更扫兴的是，我和他们说，你们走的时候要打开包让我看一下，我家里东西多，这是例行检查。——可能和小时候请人来家玩，被偷了钱，后来找上门去的记忆有关。

3.把牛马骆驼两只脚拴住，看似散养而不至于逃走。那么，用什么把人拴住呢？

4.周末，出游的愿望不强烈，还是呆家里看书。读陈东东纪念梁小曼文章《人都是要死的》，说到骨灰放花瓶里，花瓶摆书架上。书架上她自己的书和最喜欢的作品摆在一起。好。比诗好。
人死后变成可以被弹奏的东西，放在架子上。李志勇诗：
“我身上也有这样一个器官
在我死去后，它可能才会被吹响”《牛角》

5.周作人早年散文有化名给自己写信，身外化身的早期阶段。和鲁迅休息法略同。这里又想到陶渊明的形影神了。他也是懂分身的。

6.关于玩破解游戏，似乎有人骂骂咧咧。《吴晗》里闻一多得知《新民主主义论》是李公朴盗印的，愤而过去指责，颇有陈佩斯朱时茂式的版权保护精神。后来吴晗和他解释了该书需求量大而流通不易，再说盗印也是自费，还冒着杀头的风险。“要不你去延安搞过来？”闻一多才想通，跑去求李公朴原谅。

7.英国，还是说温莎王朝，甚轴。世界需要这样的有担当的“搅屎棍”。
苏联因为有科尔扎诺夫斯基这样的文人才显得像个大国，这正如我们高中的校训，“今天我以学校为荣，明天学校以我为荣”。只是大多数人永远停留在了以学校为荣的阶段，尚不自知。

8.早上有早上特有的声音，无关外面的车辆，下午有下午特有的阴冷，无关骄阳西下。

9.生病时骑车出行甚美，后来病好了，那条路就被称为病中之道，亦如京都有一条哲学之道，可供秘密留连。

10.多多有一首两面诗，或翻面诗，或异体诗《锁住的方向》/《锁不住的方向》，很好玩。异体诗是双生灵，也可以三体、二十体、曼荼罗式的多维镜像体，互相该摄。一如小说家将人格投射到书中的各种角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恍如是一首诗在修改中自觉产生的义体。吾友又有一说，“每个男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女人的性格”。何止如此，便狗子亦有佛性。
诗集中不仅要有注释——因为注释也是作品的一部分——也可保留一定量的异（义）体诗。

11.龙飞楼糕点（类似杭州条头糕而软，裹粉），米露（酒酿的衍生物），海苔味袜底酥，萝卜丝饼，44元。

12.唐宋八大家多祭文。一是人年纪大了，自然要遇上各种人间的事故，二是文名起来了，别人也上赶着让写文章，借文留名。但也有反过来煞风景的，比如陶渊明的《自祭文》、鲁迅《野草》中那个说婴儿将来是要死的人。此为祭文之变种。另一种则是正向的，为了其诞生而写的祝愿式文章，但鲜少出现，似乎是什么特别高贵的人物才有的专利，因为通常人们无法事先预料普通人将来是否值得这一预先的祝愿。另一种则为已成为名人且死了之后，为后人追忆之“某某诞生某某年”一类的马后炮式纪念了。这又是祭文之变种。

13.“但是，德国的调停，被蒋介石断然拒绝，连一丁点余地都没有。关于此事，后来有种种传说，很多人一直在骂蒋介石卖国，但一任历史学家怎样寻找，都没有找到蒋介石出卖国家，暗中与日本媾和的蛛丝马迹。遭到拒绝之后，德国特使感到很惊讶，但希特勒倒是没有痛骂蒋介石，事情也就过去了。”（张鸣《白宫霸凌与历史上似曾相识的一幕》）

14.魂1的魅力在于，许多地方你一时间还看不到、走不到，但是又可以感觉得到。随着你的脚步越来越往上或往下，一种实在的丈量与这种先在的感觉，如肉体与灵魂汇合了。当世界不存在地图这种东西时，它便在未知之中永无止尽地扩大着。

15.常言上天揽月摘星，你上去它们就躲远了。你不作上去之想，它们就愿意下来就你。

16.张承志对封面也很执著，早年的小说集《老桥》，是别人给设计的，他说好象正好是他想要的样子。可见当时的封面设计是相当能观察作者的内心的。
昌耀也执著于封面，80年代出版的第一本诗集就是自己设计的封面：上图下文，黑底金字，图为一个拉小提琴的健美男人石膏像，有一种悲怆之意味。据耿林莽致昌耀的散文诗注云：“发行三千册，抢售一空。”

17.朋友圈霍大仙有一则颇喷饭，“小湖南上联：喫饱喝足肚子美（唐书安）。对上，免单，严对全免。"
底下评论自云：“综合万能朋友圈所有下联：南来北往汤还魂。也不是完全工对。领红烧肉而已。”
肚子美自是谐音杜子美，还须有个人与他对上。汤还魂，是指汤显祖吗？也不是很对就是了。
示与曹兄，对云：操心扯淡胃中咸。霍大仙阅后评：饱合度拉满，绝妙，免单。

18.AI肯定不能取代政府嘛，政府，这个是最古老的行当。甚至于关键的话，都要靠顾左右而言他，才能让人领悟的。人之所以是人，是有人情味，可是人又夹在“人治”与“法治”之间，左右两难。让AI来管理人，法治有了，人治又没了，这多难办呢。不仅政府取代不了，国企也取代不了。而民企永远都是那个迷人的小三，上不了位的，只能委屈一下她了。

19.中午吃鹅胗面，鹅通俄，味甚咸。

20.你把它尊为神，换取它把你贬为鬼。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21.野鸭远远地看到我，一通鸭突猛进，贴水而飞，飞到了对岸。而我不过是个站在桥上看风景的人，顺便也看到了野鸭。于是想到人类驯养的家禽看到人就不会跑，反正也跑不掉。于是想到隐士即人类中的驯养失败的野人。

22.插不进针的大诗，好比铜墙铁壁的大城。要么把你围困，要么拒你于外。

23.AI对某某诗歌的治疗意见：
“意象透析：剥离附着在自然物上的意识形态寄生体，重建「树作为树」的本体论认知12
语言截肢：切除「脓血/粪便/毒箭」等坏死修辞，移植北岛《履历》式的冷峻隐喻1
价值复位：停止用海子式「鲜血与麦地」的过期语法书写当下，转向张枣「镜中」的精密思辨2
（注：本诊断基于诗歌文本的解剖学观察，不构成对诗人人格的价值判断）”
——某诗人群难得有趣的片断，人云：它甚至还会照顾作者的自尊哩。

24.月亮时时反射太阳的光给地球，月球本身倒是惯于黑暗的。

25.睡觉如挺尸，上班如坐庙，听鸟鸣如叫魂。

26.散步时一只乌鸫朝我前方飞了下来，黑羽毛黄嘴壳，不是它还是谁呢？翅膀有一个飞机场那么大。然后又飞走了。

27.儿时对一切流行的事物都带有一种仿佛面对古老事物的印象。那时每天都是新的，昨天的东西就已经被视作“古已有之”，成了比我长几岁的人们陈旧的观念的玩具。

28.在小说里可以设定，人类的个体不会死亡，而是群体平均分摊这种死亡的累积值，到时间同归于尽。除非有人自愿牺牲个体的生命，来慢慢地渗透和改变这种全体灭亡的宿命。
眼前的现实世界，一种大致上和平的表面现状，差不多就是基于这种臆想中的世界，所慢慢衍化而来的。
但若更改设定为个人只要杀死他人，则能延长个体的生命，那么又可以解释为何历史上战乱频仍，人类互相攻击而不知收手，只是以国家、民族、阵营作为个人的宏大外套，而个人被其裹挟犹不自知。
同一个世界，是不同曲线所暂时抵达的一个宿营地。

29.小城中，眼前的人们看着不太起眼，只是活着，也没有任何魅力可以散发。可是也能推测出他们已经过了无穷的努力（以及沙盘推演），才达到现在这种不起眼的状态。

30.梦境喜欢把一刹那的事物当成是久已存在的，仿佛我总是一个事后才知道自己又归来了的人。
这里面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种周期性的、属于集体无意识的涌动？
一种被意识到的东西几乎等同于神灵，然，这个神灵本身是否有意识呢？

31.早上想起儿时一条巷子，巷子中还有一个小工厂，工厂大门内部还有一个高悬的海报，海报上还有一个美术风格独特的女工人头像。它们的每一笔存在都似某种幸运的环扣，如此则产生了一个孤悬又饱满的时代特征，而不至于因为整体的失序，而乱了方寸。

32.愚民的头脑跟不上明君的思维，但是身体很诚实地跟上了。

33.那天比较热，出去回来去顺丰驿站问有没有饮料，说，有蛋挞液，我确认了一下，然后望向冷冻柜里，果然是有一种叫蛋挞液的东西，心想，这是给蛋挞喝的。就离开了。

34.偶然看到一个叫颂猫的洗碗机清洁剂牌子，甚怪。有的东西只有我能发现，史料将所不载，姑记之。

35.西方有撒旦，印度有阿修罗，中国有没有对应的角色？也有吧，就是历朝历代、漫山遍野、油菜花一样的起义军。

36.一部《论语》在周作人那里只抵得一两篇谈论语的散文。这就是当个现代人的好处，眼界宽，不必一棵树上吊死。

2025.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