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点我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430|回复: 0

[分享] 诸葛悲吟《九美乱江湖》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25-5-8 16:31: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chruda1972 于 2025-5-8 16:32 编辑


九美乱江湖

诸葛悲吟  著


第一章、风云疾

顶峰上人,一代魔侠,鹤发童颜,超凡脱俗。此时他卓立山巅,如古树苍松,一派仙风道骨。空中响起衣裙飘飞之声,上人知有人施展轻功而来,遂缓缓转身,定睛一看,果然见七个老者飘落身畔。展颜一笑,道:“龙行云,虎行风。诸位驾临,果不同凡响。”闻言,七老者中有人应声道:“居山占顶峰,处世争上人。你老兄威风还不减当年呀!”

说话的人年逾古稀,神情威猛,身着灰袍,皓首苍苍。顶峰上人认出此老乃是昆仑派掌门青松道长,北五省侠义门领袖。正欲开口,旁边一位身披袈裟的胖大和尚附声道:“你老兄久居山野,远避红尘,却也乐得清闲逍遥。倒比我们这出家人还优哉游哉!阿弥陀佛,贫僧自愧弗如!”说话者乃少林派掌门明远大师。顶峰上人闻言笑道:“久居山林地,人闲心不闲。诸位一同驾临敝处,恐怕非游山玩水亦非找老朽叙旧吧。”

话音刚落,旁边一位黑袍道人朗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情才敲月下门。我们一齐来天鹤山是求助你老兄来了。”顶峰上人对黑袍道人笑道:“北崇少林,南尊武当。仁兄虚空子能说出‘求助’二字,老朽却闻所未闻。莫非武林中真的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么!”虚空子道:“正是。此事虽不至惊天动地,但亦震惊了整座武林。”顶峰上人神色一肃,道:“究竟出了何事?竞使诸位亦束手无策?”

青松道长正色道:“老兄,你知道武林中能令我们正宗七大门派为难的事情并不多。而今我们一同至此,实乃有一件为难之事要求助你老兄。”顶峰上人道:“尔等皆为侠义道,老朽被人称为魔道微尘,自知力乏艺寡,恐负众望。”旁边有人朗声道:“我们尚未说明事由,老兄就告封了门,看来是不想帮助我等了。”顶峰上人一看说话的人是峨眉派掌门清鹤真人,遂道:“非是老朽不愿效力,实恐心有余而力不足。老朽清野惯了,功夫亦未长进,诸位不能为,老朽恐也难为之。”

青松道长笑道:“你老兄过于谦虚了。我等亦非求你与人厮杀,而是想求你舍徒出道。”明远大师附声道:“久闻你老兄有一门高徒粉麒麟南宫飞,年轻有为,武功卓绝,且为人冷傲。我等想这为难之事若有他出道,必迎刃而解。”顶峰上人沉吟道:“尔等七派之中人才济济高手如云,诸位怎么独独选中了南宫飞?”青松道长笑道:“只因遍观中土武林美貌男子只有令徒为最,且冷傲不羁亦非别者所能及。”顶峰上人道:“但不知武林又生何变故?不妨细述,老朽亦会斟酌。”

青松道长道:“说来亦很简单。数月来江湖上突然冒出了几个奇美女子,游走八方,招蜂引蝶。最为注目的是在泰山竟有两位绝色美女公然设‘招亲擂台’,声称擂台上若有连续一月不败者二女愿以身相嫁。擂台设后武林中人趋之若鹜,刀剑相拚。到我等来此之日止,正宗七大门派已有七十二名高手命丧擂台,其他门派亦有伤亡。我们百般秘查,尚解不开二美女之谜……”顶峰上人截口道:“诸位何不登擂台一试身手。得到二女何愁摸不出来龙去脉?”

青松道长说道:“说得轻巧。我们这些老东西一出面,武林岂非乱了套!再说登擂台以武夺美,又怎是我们这等年纪所能为之。贻笑江湖,更有何颜于徒儿徒孙与本派众生?是以,我们想请令徒南宫飞出道江湖探清二美女之来路,进而解开那几个游荡江湖招惹事非的美女之谜……”顶峰上人思忖道:“世道不兴,妖女作怪。昔妲已宠纣而亡商,西施献媚而灭吴。今美女落江湖兴风作浪,必非吉兆。宜早除之为上策。吾徒南宫飞好在学艺圆满,承蒙诸位抬爱受大任于斯身。但独木不林,孤掌难鸣,诸派还应派人暗助,如何?”

青松道长道:“派人暗助,却是理然。请唤令徒至此,我们一一告诉他各派欲出之人。它日也好彼此照应。”顶峰上人颔首,遂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啸音浑雄,响入云霄。俄顶,远方有一啸音回应。啸音落后须臾,半空一朵白云悠悠飘来,渐近始见是一个白衣少年施展轻功掠至。到山峰上白衣少年翩然落下,视七掌门若不见,独仆身跪在顶峰上人面前施礼道:“徒儿南宫飞拜见恩师。”声音清朗,举止飘逸。果真是个粉面如花身若玉树的俊美佳男。七掌门见了无不暗中叹服:这小子果然是人中尤物,世之奇男。粉麒麟名副其实!

顶峰上人冷面如霜,道:“徒儿长身。快去拜见正宗七派掌门。”南宫飞挺身而起,望了一眼旁边卓立的七大掌门,莞尔一笑,若桃花吐蕊,似祥云乍展,道:“拜见七位前辈!”说着,鞠了一躬。并无丝毫傲态,亦无半点轻狂。举止倜傥,言辞谦恭。青松道长见了,捻髯而笑,道:“小子果然是人中麒麟。你可知我们让尊师唤你来此有何事么?”南宫飞含笑摇首,道:“晚辈愿闻其详。”

青松道长道:“简言之,近期江湖上有几个来路不明的妖女作乱,我们请尊师让你出道探明妖女真相,以定对策。大任受于斯身,汝可有信心否?”南宫飞双睛一亮,异彩迸放,朗声道:“晚生受艺于恩师,自任恩师驱使。晚辈虽非侠义道,但以武行侠、惩恶扬善却是吾平生之愿。承蒙前辈们给我这一机会,敢不效力么!”

明远大师一旁笑道:“阿弥陀佛!果然后生可畏!南宫飞,你下山第一站要去泰山,那里有二美女设‘招亲擂台’。那是你探明众妖女真相的起点。”话落转身对其他掌门道:“各位不妨把各派协助南宫飞的人选告诉他,届时亦好有个照应,免得自相残杀。本派要派出的好手是铁头僧慧通。”明远大师言毕,虚空子接道:“武林中都知‘奇僧怪道’这一名号。既然少林选派出了奇僧慧通,我们武当就派出怪道如空。铁头僧、红眉道历来是形影不离的。”清鹤真人附声道:“峨眉派选派出‘鬼影神力’关旭和班松。”

崆峒派云霞居士笑道:“我们崆峒派出‘追魂手’郦大千。”点苍派的掌门不空禅师紧接着道:“点苍派出‘鬼脸神雕’杜瑞秋。”泰山派的令明长老道:“泰山派出‘飞虹双剑’唐玉玉和史红绫。他们派男的,我们派女的。”青松道长笑道:“好,各派都选派出了顶尖好手协助南宫飞,不愁妖女不除。我们昆仑派出‘铁面少侠’戈童。”转对一旁的顶峰上人道:“老兄听见没有?我等并不是让令徒孤军奋战。”

顶峰上人微微颔首,对南宫飞道:“你可记住适才诸师叔伯所说的人物?”南宫飞朗声道:“徒儿铭记于心。”顶峰上人道:“还有你的两位师兄,金麒麟叶星明和铁麒麟杨俊。他们得知你下山亦会暗中相助的。”略作沉吟,脸显难舍之色道:“你自幼在为师身边,今朝就要离师下山,为师亦无何好东西赠于你。那把‘异光剑’你带在身边吧。谨记切勿滥杀无辜,得饶人处且饶人。”

七掌门听到“异光剑”三个字,皆露惊愕之色。他们都知道,昔年剑圣九洲灵作剑谱,列出十大名剑,其中“异光剑”排在第二。尚在乾坤剑、天残剑之上。可见其神威无朋。南宫飞即刻躬身施礼,感动道:“徒儿自幼失去父母,承蒙恩师收养。得从一沿街乞讨的孤儿成为一名武士,对恩师恩德弟子没齿不忘。必谨遵师训,仗剑江湖,行侠仗义,以报师恩。”顶峰上人点了点头。转对青松道长道:“诸位是在敝处小住还是各自归山?若小住待消息有山泉解渴,野果充饥。若归山静修,届时老朽会飞鸽传信相邀。”

青松道长笑道:“来往路途遥遥,又聚之不易,我等便在此暂住。待令徒查探出眉目好作商议。”南宫飞道:“适才前辈们所言的列位高手如何得讯?”青松道长道:“他们皆浪迹江湖。届时碰上你只要提一提也就行了。”南宫飞微微颔首。心下思忖:他们都是武林中成名高手,我刚刚出道,只提一提,他们会买我的帐么?转对顶峰上人道:“师父,弟子何时动身下山赶赴泰山?”顶峰上人道:“事不宜迟,明晨动身。今晚咱们一同吃顿团圆饭。再让他们告诉你一些武林人物。”

南宫飞举目天际,夕阳欲落,已近酉牌时分。明天便出道江湖了,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呢?是铁马冰河,还是柳暗花明……狂风大作。大团大团的乌云在凝聚。雷声隆隆。天阴沉沉的,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在荥阳郡去往泰山的官道上,有两个年轻女子正急急赶路。二女身穿紫衣,背负长剑,剑穗随风飘荡,越发显出二女的勃勃英姿。一搭眼,就可看出是武林中人。只见她们急急地往前奔,不时地抬头望望天上的乌云。眼看乌云压得越来越低,看来是逃不掉一场暴淋了。

果然,一个厉闪撕开浓厚的云层,接着一个炸雷震耳欲聋地响过。旋即大雨倾盆而下,天地间骤然一片迷茫。二女被风雨吞没了,犹如怒潮中的二叶扁舟,飘来荡去。雷在轰鸣,风在呼啸,雨越下越大。满天珠帘落,遍地雨水流,无处躲,无处避。蓦地,隐隐约约前面现出一个三岔路口。路口出现一座古刹孤单的身影,在大雨中静静佇立,任风吹雨打。二女欣喜万分,急急奔到近前,展身掠进了古刹。古刹虽破旧不堪,却能遮风挡雨。

二女通身湿透,秀发散乱。雨水从脸上身上滴落到地上。她俩相视一眼,不由哑然失笑,其中一个腮上有颗美人痣的对另一个有着一双好看丹凤眼的笑道:“玉玉,真该咱们倒霉。早晨上路时天还晴朗朗的,这会儿却下起这么大的雨来。看咱俩这狼狈样儿……”丹凤眼姑娘一边擦拭着脸上的雨水,一边应声道:“看来要耽误些路程了。这雨可别总下个不停呀!”说着向四下看了看,又道:“红绫,咱们寻些柴禾烧一堆火吧。这里僻静,也不会来人,正好烤烤湿衣。”

原来这两位年轻女子正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飞虹双剑”唐玉玉和史红绫。两个人清晨离开荥阳郡赶赴泰山,想去“招亲擂台”处看热闹。不料,途中遇雨,不得不躲进这古刹暂避。史红绫听了,欣然道:“我也正想烤烤湿衣,被雨一淋,浑身冰冷。”说着话,两个人动手在古刹内寻了些破木板条和零碎木块,堆在古刹的地上。刚刚把柴禾堆放好,还没等点燃,就听刹外一阵脚步声响,闯进来两个人。进得古刹,其中一人嚷道:“好大的雨,这鬼天气……”说着,一眼看见古刹中的“飞虹双剑”缄了口,满眼狐疑地打量起二女来。

二女也在打量后闯进的这两个人。见其中一个是黑衣少年,目如朗星,身材适中,只是面罩寒霜,腰间悬剑。另一个是个中年人,身穿蓝衫,头戴遮阳帽,帽下是一张精瘦的脸庞和一双鼓鱼眼,目光如剑,令人不敢逼视。唐玉玉和史红绫看罢二人,互视一眼,并不作声。唐玉玉伸手从怀中贴身处取出火折,正想晃燃点火,一旁那个中年人笑道:“这古刹阴气森森,若有火烤倒是不错。”黑衣少年瞟了二女一眼,显出不屑之色,对中年人道:“郦兄,要烤火你不会自己燃一堆么?”

中年人笑道:“我想她们也不会介意我烤她们的火…”唐玉玉笑道:“说得是。多一个人少一个人还不一样么!”说着,晃着火折子点燃了柴禾。登时,古刹内烧起了一堆木火,火光照映古刹立时明亮温暖了许多,把那冷风阴气趋得荡然无存。古刹外依然大雨如注,雷声不绝,而古刹内却很安静。见木火烧起来了,二女便凑近火堆烤火。中年人也凑近火堆,一边烤火,一边对二女笑道:“敢问二位姑娘芳名雅姓?”玉玉答道:“小女唐玉玉,她是我师妹史红绫。”

中年人笑道:“原来是赫赫有名的‘飞虹双剑’。”史红绫笑道:“阁下高名大姓呀?”中年人笑道:“区区郦大千。”他又转对一旁独立的黑衣少年介绍道,“这位是昆仑派的戈童。”史红绫瞥了戈童一眼,笑道:“原来是崆峒派的追魂手和铁面少侠至此,真是幸会。以前只闻其名未见其面,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遂转对戈童道:“咱们都是侠义道,阁下大可不必显出不屑神态。看阁下衣裳也湿了,来烤烤火吧。”戈童慢慢地走近火堆,蹲下身,道:“原来是‘飞虹双剑’,久仰!”

话音刚落,古刹外有人高声骂道:“他奶奶的!这该死的大雨!”随着骂声,一个高大的身形闯进古刹。一边擦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仍骂不绝口:“这可恶的大雨,耽误了老子多少事!”蓦然看见火堆,一怔,道:“怎么,几位也是被这该死的大雨赶进来的!”戈童站起身,瞟了这人一眼。见他身材高大,体壮如牛,一张黑脸密密匝匝满是胡茬子。衣裳都贴在身上,体廓毕现,腰间挂着一对恶虎钢抓。遂道:“朋友,说话礼貌些,我们是躲到这里避雨,不是牲口被雨赶进来。”

黑脸大汉似乎并不介意戈童的抢白,哈哈大笑道:“反正都一样,何必去斟酌一个字眼。”嘴里说着,便走近火堆伸手烤火。戈童对这莽汉显出不屑的神态,离开火堆站到一旁。身形刚站定,遂微微一怔,只见古刹门口竟不知何时早站着一个黑衣人,头上的遮阳帽压得很低,面朝刹外,似正观赏外面的风雨。只见他双手背在身后,腰间悬着一把佩刀,虽看不见他的脸孔,但从背影上看也给人以凛凛煞气。此人如何进来,无声无息,古刹中竟无一人觉察。

火堆旁的人见戈童盯着门口目光有异,遂也都投目细观,皆感惊异。那佩恶虎钢抓的壮汉笑道:“这位老兄怎么不进来烤一烤火,湿衣服不烤干会生病的。”门口佇立的黑衣人闻言,徐徐转身,看了火堆旁几个人一眼,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多谢了!”然后迈步走到离火堆不远处一个破蒲团跟前,盘腿坐下,目视前方,一动不动,宛若木雕泥塑。不同的是坐下不久便周身热气腾腾,笼罩了整个身体。

戈童蹙了蹙眉。他知道这人是在运功生热,周身一热身上雨水便蒸发而冒热气。由此可见,此人内功已达上乘之境,小觑不得。想到这里不由又细细打量这人。只见他年约三十,眼睛细长,目光烁烁,一看便知内功非凡。只是这人脸上罩着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仿佛还透出浓重的煞气。此人究竟是谁呢?佩带恶虎钢抓的壮汉也好象为黑衣人的声势所震慑,不再言语,兀自烤起火来。戈童心中颇不自在。

郦大千也看见了黑衣人,心中暗暗称奇,这黑衣人和戈童相比更冷傲一筹。戈童人称铁面少侠,但面冷心善;而这黑衣人给人的感觉却是冷漠透了。他一边看,心下一边搜寻着记忆,遍观江湖还有谁会如此冷傲不可一世……莫非是那个传说中的可怖人物?黑衣人似坐进一个蒸笼里,周身还在冒热气。火堆旁的几个人兀自烤火,都缄口不言。戈童想着如何探一探这黑衣人的来路。就在这时,一股微风吹进古刹。众人一惊,定睛细看,哪里是风,原来是一个白衣少年掠进古刹,身形之疾,动作之妙,不亚于一股微风吹进。

一见这掠进的白衣少年,古刹内的人皆惊叹不已:好美的男儿!只见他身上背了个包袱,右手握着一把古鞘斑斑的长剑。那剑看上去毫不起眼,让人担心里面的剑是不是早生了锈。白衣少年掠进古刹,俊目顾盼,见了火堆旁的几个人,双手在胸前抱了抱,朗声道:“打扰诸位了。小可只是暂避风雨,雨停即走。”郦大千见这白衣少年体态俊异,出言不俗,知非俗子凡夫,便笑道:“公子不必客气,我等亦在此避雨,萍水相逢皆为他乡之客。公子衣裳已湿,快来烤一烤吧。”

白衣少年闻言,微微一笑,走近火堆,慢慢在邮大千身旁坐下,笑道:“借火取暖,不胜感谢。”唐玉玉接口笑道:“公子客气了。若非这场大雨我们还不会聚到一起。相见即有缘,不是么!”说着,睃了白衣少年一眼,俊面竟显绯红。白衣少年潇洒地一笑,道:“亦是小可有幸,得以在此邂逅这么多武林人物。”佩恶虎钢抓的壮汉高声道:“小子,你是干什么的?说是书生还拿着剑,说是剑客但一点不象。”白衣少年笑道:“小可本是书生,只因自幼爱习武,所以拿把破剑在身,闲时舞一舞,也好强身健体。”

戈童一旁听了,越发显出不屑一顾的神态。他冷哼一声,正想教训白衣少年几句,突然,古刹外传进一阵马蹄声,接着听见一个女子的喊声:“小姐,这儿有座古刹,咱们快进去避一避雨吧。”喊声落后,跌跌撞撞闯进三个女子。衣衫尽湿,秀发散乱。看装束其中两个象小丫环,而中间这位穿绫挂缎,雍荣典雅的必是大家闺秀无疑了。三位女子擦拭着脸上的雨水,整理着秀发。其中一个鸭蛋脸小丫环嚷道:“小姐,马匹是不是也牵进来?”

这位贵小姐,年纪也就在二十岁左右,长得端庄俊雅,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皆透出一股高雅不俗的气质。她无疑很美,美得令人见了油然生出三分敬意,便是混氓浪子也难生非分之念。她听小丫环一说,便望了火堆旁的众人一眼,柔声静气地道:“这里已有许多人了,再牵进马匹只恐容不下。再说……”一旁的一个小丫环截口急道:“让他们离开这里不就行了。正好这里有火,小姐也好脱下湿衣裳烤烤。”

贵小姐道:“那怎么可以,外面雨正大,人毕竟比马要紧。马匹你们不是拴在古刹前的树上了么?只要跑不掉,挨淋却不要紧。”一个小丫环乜斜了火堆旁的几个人一眼,冷道:“我看这些乌合之众却不如咱们的马。况且,有这些凡夫俗子在此,小姐怎么烤衣裳……”旁边鸭蛋脸小丫环截口道:“赶他们走!”说着,不待贵小姐说话,便抢上两步来到火堆前,神气十足地用手一指火堆,道:“你们都离开这里,到别处避雨吧。”

佩恶虎钢抓的壮汉闻言第一个发作了。他霍地站起身,怒视着小丫环,吼道:“放屁!凭什么让我们离开!这火是你们烧的?还是这古刹是你们家修的?”另一个小丫环冲上来,气咻咻地道:“这火不是我们烧的,这古刹也不是我们家修的。可是我们就让你们离开这里,凭什么?”说着,一伸手抽出佩剑,冷道:“就凭我这手中之剑!”贵小姐一旁急道:“小霜不得乱来。”佩恶虎钢抓的壮汉阴恻恻一笑,摘下腰上的一对恶虎钢抓,冷道:“黄毛丫头,本大爷今天便教你怎么尊重别人!”

郦大千急忙从旁边凑上,笑着阻止了佩恶虎钢抓的壮汉,道:“壮士息怒。”转对那丫环小霜笑道:“姑娘也请息怒。有话好说,何必非刀剑相见。”旁边的小丫环急道:“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快点离开这里,我们小姐要在这里烤湿衣,我们的马匹还要牵进来。”贵小姐阻止道:“小露,不必强人所难,外面正下着雨,他们离开这里又到哪里躲避。”戈童冷冷接了一句,道:“这还象句人话!”小露一转首,瞪了戈童一眼,怒道:“你怎么骂人?”戈童傲然把脸仰起,冷道:“我从来不骂人……”

小霜把手中剑一转指着戈童,气道:“你说我们不是人?可恶!”白衣少年坐在火堆旁微微一笑,似是自言自语地道:“世间无奇不有!竟有人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说话时双目依然注视火堆,似乎身边空无一物。贵小姐闻言投目白衣少年,略显惊异,脱口道:“这位公子,请问仙乡何处?尊姓高名?”白衣少年抬头瞟了贵小姐一眼,莞尔一笑道:“这位小姐,您是在问我么?”小露一旁气道:“不问你问谁?”白衣少年洒脱一笑,道:“这里这么多人,你怎么单单问我呢?莫非我可以留下来烤火而让其余的人离开么?”

小霜闻言用手中剑一指白衣少年,冷叱道:“休想!你们一个也不能留在这里,快点离开。否则,可别怪我剑下无情!”郦大千毕竟见多识广,他见这两个小丫环如此霸道,便知必有些来头,遂笑道:“小姑娘,你们贵府何处?可否告之一二,我们就是把这古刹让出去,也该知道让给谁了。这要求不高吧?”小霜瞟了郦大千一眼,冷道:“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是河南天龙庄的,这位就是庄主轩辕天龙的女儿轩辕巧巧。”小霜一言出口,火堆旁边的众人都显惊诧之色。难怪这两个小丫环如此蛮横,却原来是天龙庄的!

郦大千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佩恶虎钢抓的壮汉悄悄地把手中恶虎钢抓挂在腰上。戈童皱了皱眉,把目光投向门外。古刹外雨还在下着,风好象小了一些。他转首对郦大千道:“风小了,雨好象也不如原来大了。咱们走吧。”郦大千点了点头,应声道:“反正衣裳也湿了……”说完,两个人默默地走出古刹,消失在大雨中。唐玉玉和史红绫见郦大千和戈童离去,两人互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遂站起身,不约而同望了火堆旁稳坐不动的白衣少年一眼,然后,一同转身走出古刹,踪影不见了。

小霜对旁边佩带恶虎钢抓的壮汉冷道:“你还愣什么?”壮汉迟疑了一下,对轩辕巧巧道:“麻烦姑娘回庄后,转告轩辕庄主,就说‘白道四大家’中的辣手无常邹景胜问侯他老人家了。”说完,转身大步离去。古刹外传进骂声:“这该死的雨,怎么还下……”小露一眼看见白衣少年还稳坐不动,遂气道:“你怎么还赖在这里?”白衣少年一指旁边盘腿而坐的黑衣人,道:“那里还有一位,你们是想赶走我,留他陪你们么?”小霜闻言,转身走到黑衣人面前,冷道:“你是聋子还是瞎子!”

黑衣人冷面如冰,一字一吐地道:“江湖上还从未有一个人敢说我段青焰是聋子瞎子!”小霜一怔,惊道:“你就是江湖冷煞星,人称‘闻名丧胆’的段青焰?”“闻名丧胆”段青焰缓缓站起身,直视着小霜道:“还有第二个段青焰么?”小露一旁插进来,冷道:“是段青焰又怎么样?你不想离开这古刹么?要知道天龙庄天下无敌……”段青焰冷道:“看在轩辕天龙的面上……我段某可以离开这里。”说完,望了轩辕巧巧一眼,身形一飘,掠出古刹。

古刹外雨仍然在下,出去的人势必还要挨淋……见段青焰也离开了古刹,小霜和小露越发蛮横了,蛮横中还含有几分得意。两个人目光落在火堆旁稳坐不动的白衣少年身上。小霜冷道:“喂,该轮到你了……”白衣少年笑道:“应该说只剩下我了。”小露道:“你不想走?”白衣少年道:“我自然想走,谁愿意在这里呆一辈子?只是外面雨一停我就走。我乃一个书生,经不住雨淋,不比适才出去的那些武林人……”小霜气道:“我们小姐衣裳都湿了,要烤湿衣,……你却赖在这里不走,莫非是不怕我们天龙庄了?”

白衣少年笑道:“天底下谁不怕天龙庄?谁不知道天龙庄庄主轩辕天龙是‘黑道三巨擘’之首,人称活菩萨。”小霜说道:“既然你知道,怎么还不离开。你没见‘白道四大家’中的辣手无常和江湖冷煞星都离开了么!”白衣少年狡黠一笑,道:“他们走不走管我何事?腿长在自己身上,我不想走就不走。你们说了,火不是你们烧的,古刹也不是你们家修的,你们能呆,为什么我不能呆?”小霜大怒,用剑一指白衣少年,狠狠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本姑娘一剑就可以杀了你!”

白衣少年笑道:“小可不但想活,还想比别人活得舒服些。所以,舍了避雨之处去挨淋,我才不干呢!”小霜冷道:“那么为了争避雨之处而掉了脑袋,你肯干么?”白衣少年笑道:“小可肯干。至少脑袋掉了可以不计较挨淋不挨淋了,也可以不用为世上那些狗仗人势、胡作非为的人感到羞耻了。”一道剑光划过,小霜手中剑砍向白衣少年的脖颈,白衣少年抓起身旁古鞘斑斑的长剑往上一迎,笑道:“慢着下手!”小霜一剑砍在古剑鞘上,只震得右臂一麻,撒手扔了剑。她冷斥道:“你骗人!你根本不是书生!”

旁边的轩辕巧巧走到小霜身旁,看了小霜一眼,嗔怨道:“死丫头,就你逞能,招事生非。”小霜弯腰捡起剑,悻悻地瞪了白衣少年一眼。轩辕巧巧这时注视着白衣少年,嫣然一笑道:“公子真是与众不同……”白衣少年微然一笑道:“你的这小丫环剑上力道也不弱。”轩辕巧巧笑道:“公子怎么王顾左右而言他,我是说你这个人与众不同……”白衣少年狡黠一笑,道:“是指我不怕你们天龙庄么?其实小可乃一介书生,并不知武林中事,不知便不惧。”小露一旁恨道:“你少和我们小姐嬉皮笑脸的!”

轩辕巧巧阻止了小露,不让她继续说下去,转对白衣少年又道:“公子总说是自己是书生,而依小女看来,你一定是刚刚出道江湖的武士。可否把你的雅名及师承相告一二?”白衣少年笑道:“然后你们天龙庄好找我算帐。因为我胆敢顶撞小姐,胆敢不让出火堆而离开古刹,对么?”说着,话锋一转,正色道:“殊不知,我最恨的就是世上那些恃强凌弱、胡作非为的人。我自幼受尽了别人的欺凌,在你们这样大家闺秀、名门富贵眼中我一个孤儿甚至不如一条狗。所以我曾喑中发誓绝不向富贵豪强低头!”

“臭小子摆什么横!”小霜怒叱一声,又挥剑欲上,被轩辕巧巧伸手拦止,她忿忿地推剑入鞘,朝白衣少年冷声道:“便是现在你也不如我们天龙庄的一条狗!”一句话激怒了白衣少年。他霍然而起,玉面罩霜,美目含威,冷冷一笑,道:“你想过没有,说话太随便是要付出代价的。”话未说完,小霜的脸颊上早挨了一个嘴巴。她竟不知白衣少年是如何出手的。一摸火辣辣的香腮,心头怒火顿起,正想发作,轩辕巧巧嗔恕地扫了她一眼,道:“小霜,不得胡来。”

白衣少年见了,笑容又回到了脸上,对轩辕巧巧笑道:“小姐,你不介意我替你管教一下你的丫环吧。”轩辕巧巧瞥了白衣少年一眼,漠然道:“阁下若与天龙庄有过节,不妨直对本姑娘,象她一个奴婢何劳阁下动手!”白衣少年傲然一笑,道:“小可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骂了人,该打的就是她,与小姐和天龙庄不相干!"轩辕巧巧正欲开口,旁边蓦地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说得对!冤有头,债有主。谁滋事生非谁承担后果!”

话音一落,在小霜身旁现出一个紫衣人,虎目剑眉,风姿俊朗。他直视着白衣少年,目光炯炯,含着深深的敌意。轩辕巧巧回首瞥见,俊面绯然一红,脱口喜道:“英杰哥,你怎么来了?”紫衣人收回逼视白衣少年的目光,投到轩辕巧巧的脸上,柔声道:“庄主对你们去泰山放心不下,恐途中遇上麻烦,遣我暗中护卫。”说着,抬眼对白衣少年冷道:“朋友,你适才出手打了天龙庄的丫环,就等于打了天龙庄的脸,在下身为天龙庄的武师对此不能视无睹。请报名亮号!”

白衣少少年微微点了点头,笑道:“今日小可真是荣幸。避雨古刹,想不到竟见到了这么多平素江湖人想见都见不到的武林顶尖人物。什么侠义道上的‘飞虹双剑’、‘铁面少侠’、‘追魂手’、什么白道上的辣手无常,还有江湖冷煞星闻名丧胆。现在又来了你这个名声赫赫的‘一刀九州寒’顾英杰。”“一刀九州寒”顾英杰闻言一怔,道:“你怎么认出是在下?而我对你却一无所知。”白衣少年傲然道:“小可不是与你套近乎。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我既然敢打天龙庄的丫环,我便不怕天龙庄的人找麻烦!”

顾英杰下意识地右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声色俱厉地道:“朋友,你到底是哪个道上的,顾某刀下不死无名之鬼!”轩辕巧巧不待白衣少年开口,遂急对顾英杰道:“英杰哥,何必与他动这么大的肝火。”说着,转对白衣少年道:“这位公子,你也请息雷霆之怒。小霜无理得罪了公子,挨打是她咎由自取。公子与天龙庄远日无冤,近日无仇,这般紧紧张张又何苦呢!”白衣少年笑道:“还是轩辕小姐通情达理,小可还是那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因小时被人欺负够了,长大再不想让人欺负!”

说完,兀自坐下,拣起一根木棍去拨动火堆上的柴禾,一副旁若无人的神态。顾英杰和轩辕巧巧互视一眼,都微微蹙了蹙眉。轩辕巧巧沉吟道:“这位公子,我们可以作出让步,离开这里。只是你能否告诉我们你的名号,也算相见有缘。”白衣少年抬起头,瞥了轩辕巧巧和顾英杰一眼,傲然一笑道:“小可南宫飞,家师赐号粉麒麟。我下山要赶赴泰山去参加‘招亲擂台’。”顾英杰微微一怔,脱口道:“阁下是青云府马仁堂保镖铁麒麟杨俊的师弟?”南宫飞微微一笑,道:“不错。我大师兄是飞马镖局的金麒麟叶星明。”

轩辕巧巧一旁道:“我们也要到泰山去看‘招亲擂台’,咱们同路呀!”南宫飞轻轻地摇了摇头,微笑道:“我这个人喜欢独来独往,从来不愿与人同路。”说着,望了庙外一眼,见风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遂弯腰拿起包袱背在身上,抓起地上的古鞘斑斑的长剑,朝顾英杰和轩辕巧巧抱拳当胸,笑道:“还是我离开这里吧。”又转对小霜狡黠一笑道:“小霜姑娘,请记住打你一个嘴巴的叫南宫飞,你可以天天诅咒我。”说完,身形一飘掠出古刹,似一缕清风转眼便无影无踪。古刹内剩下了愕然而立的轩辕巧巧等四个人。

雨后的夕阳从云朵后面露出脸来,看着大地上湿漉漉的一切。南宫飞沿一条山路,踏着泥泞的路面往前走。路两旁树林密密,枝叶上水珠晶莹欲滴。正行间,面前出现一条山溪拦住去路。由于刚刚下过暴雨,溪水骤涨,致使快要漫过横在上面的一架独木小桥。湍急的溪水打着旋向下游流去。

南宫飞轻轻提气,跃上了溪水面上的独木小桥,脚下轻点,向对岸奔去。殊知刚到中间不由猝然一怔,不知何时对面也奔来一大,飘身掠上独木小桥,眨眼间来到面前。两个人在小桥中间相遇,都不由地站住了。一根独木小桥,两人相对而立,根本无法错身通过。除了有一人返身退回,就得有一人下桥落水。对面来的人首先发作了。他瞪了南宫飞一眼,不高兴地道:“小子,找麻烦哪!你没见我要过桥么?”

南宫飞闻言,微然一笑,道:“老前辈,你应该说句公道话。分明是小可先上的桥。”说着,定睛打量着这个蛮不讲理的老者。这老者看上去已年逾古稀,花白的乱发很随意地挽了个发髻盘在头顶,用一根竹簪别着。身材瘦削,一袭青衫显得松松大大。腰间佩着一把乌鞘长剑,面如古铜,三绺长髯飘洒胸前。一双黑亮的明眸,闪烁着精光,含着嗔怪直视着南宫飞。

这时,老者听南宫飞说是他先上的桥,便气咻咻地道:“便算是你先上的桥,而我眼力不济,你又能怪我么!古来礼让三贤,我年纪比你大,也该我先过桥。你快返身回去,待我过去后你再过桥。”听他口气如此强硬,南宫飞心中颇不自在。他皱了皱眉,道:“老前辈,其实让你先过桥并没什么,让老尊贤,天经地义。而你若依老卖老,这话可就难说了。”

他嘴里说着,心下暗忖:自己幼年受尽他人凌辱,想不到长大成人,刚刚下山出道便受人欺负。前番在破庙遇上天龙庄的人,硬要赶走自己,抢占火堆:这次又有人……念及此,一股无名火起,恨不能立时发作。青衫老者瞟了南宫飞一眼,冷然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是谁,你肯不肯让我先过?”南宫飞暗忖道:“管你是谁,倚老卖老欺负人便是不行。遂道:“老前辈是哪路神仙,小可不探求,只是希望前辈别如此傲慢,不知道有那句俗话么,顺着好吃,横着难咽。”

青衫老者闻言勃然变色,怒道:“南宫飞你小子混球!”说完,一伸手从腰间抽出佩剑……南宫飞心下一怔:这老者居然认识自己。他抽剑莫非要与自己比武么?心下思忖,早作好了迎战的准备。不料,青衫老者并不是要与他比武,而是把剑往面前一横,左手用手指一弹剑身,铮然而鸣,仰首高吟道:“劝君今夜须沉醉。鳟前莫话明朝事。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吟间不时用指弹剑而鸣。吟毕,直视南宫飞,漠然道:“小子,你该猜出老夫是谁了吧。”

南宫飞略作思忖,想起下山前七派掌门向他介绍的江湖上的一些奇人异士,遂道:“前辈莫非‘风尘三老’中的千杯不醉李逍遥?”青衫老者闻言,遂一改冷傲之色,仰面狂笑道:“小子,到底给你认出老夫了。哈哈!”笑毕,复又对南宫飞道:“小子,适才老夫吟的这首词你可知是何人所作?说对了老夫便许你先过桥去,说不对你要吃我三剑!”南宫飞在山上习武时,顶峰上人也曾教他读书识字。他偏爱唐诗宋词,曾背记下许多名篇佳句。故略一思考,遂答道:“莫不是唐代韦庄的那首《菩萨蛮》。”

李逍遥言道:“小子,猜得不错。你先过桥吧。”南宫飞笑道:“前辈,还是你先过桥吧。长者为尊,何况‘风尘三老’在江湖享誉甚高,晚辈理该敬重。”李逍遥用手指一弹剑身,锵然剑鸣。他笑道:“小子,你还不赖。强者面前不低头,尊者面前不失礼。看来顶峰上人的心血没白费,正宗七派掌门也选对了人。”南宫飞愕然失色:七派掌门选派自己出道查探妖女作乱内幕,是极为秘密的事情,如何被这李逍遥知道?遂道:“前辈怎么知道的消息?”

李逍遥笑道;“弹剑戏风尘,人醉心不醉。”说着,又弹剑吟道:“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蓦然止住,正色对南宫飞道:“小子,你这次去泰山要多加小心,那里龙虎云集,神妖显现。据老夫所知,江湖共有九名妖女作乱,这九名妖女皆狐媚风骚、艳绝尘世。是以在最终查明之前,你要用心惕防一切美貌女子,不能捉蛇反遭蛇咬。”南宫飞急道:“前辈是说有九个妖女祸乱江湖?那在泰山设擂招亲者可是九个妖女之中的?”

李逍遥摇首道:“老夫只知道有九个妖女祸乱江湖,至于别的就一无所知了。”说着,以指弹剑又吟道:“若知人间荣辱事,且待樽前白头时。”吟毕,对南宫飞道:“独木架两端,你我走半边。你若不能从我头顶掠过,我便一掌打你落水。免得在妖女面前丢你师父的脸。”南宫飞微微一笑,道:“小可献丑了。”说完,轻身提气,身形似一片树叶飘过李逍遥头顶,又稳稳落在独木桥上,回首对李逍遥道:“前辈,不能久陪,小可有事先走了。”

李逍遥转首笑道:“有事老夫会找你的,谁让我答应你师父说暗中帮助你哩!”南宫飞闻言一怔:师父竟让“风尘三老”暗助自己,下山时师父怎么没对自己说!正欲探问究竟,李逍遥已扬长而去,远远地传来弹剑高吟之声:“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南宫飞复展身向前。跃过了独木桥,继续择路前行,心下里思忖着李逍遥的告诫,不禁感到肩上的压力。若真如他所说,有九个妖女祸乱江湖,那要何年何月才能查个水落石出,而七派掌门尚在山中静侯消息……

不知不觉时,夕阳沉落,西天一片晚霞似火。南宫飞仰见了,心中焦急。想着该在入夜前寻到一家客栈,而目光所及,都是山野树木,前不着村,后不见店。遂施展轻功,向前疾掠,希望在天黑之前能觅得一处安身之所。毕竟轻功赶路快,正然疾奔,面前隐隐约约出现一片村落。近前方看清是个小集镇,依山面湖,风景幽雅,倒是个不错的所在。

南宫飞在镇外稳住身形,调息片刻,这才缓步沿街走进镇来。举目四顾,街道两旁买卖店铺,客栈酒肆,一应俱全。街上往来行人虽不繁稠,亦不稀落。其间也有几个佩刀挂剑的武林人,皆行色匆匆,似无心他顾。南宫飞在一家高大的酒楼前停住脚步,仰面一看楼上的匾额。只见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侠义楼。遂心下思忖:正好饥肠辘辘,不妨在这里饱餐一顿,再觅一住处,暂栖一夜次日再动身。

正迟疑间,酒楼门旁早迎出来一位年轻的店伙,满脸堆笑,把他让进酒楼。绕过楼下便餐厅堂,径直请进楼上雅室,让南宫飞在一张清洁临窗的桌旁落了坐,笑道:“公子,你看需要吃点什么,本酒楼菜肴齐全,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里鲜,应有尽有。保您满意。”南宫飞知道凡进雅室进餐者大部分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人,所食之物也自然珍稀。遂拣好菜点了两道,要了上等好酒“龙凤春”二两,店伙兴高采烈地张罗去了。

南宫飞呷了口店伙满上的香茶,游目四顾,不由一怔。见雅室内坐了五六个食客。最为惹人注目的是室中间一张大圆桌旁坐着的一位富贵公子,身穿大红衣褂,油头粉面,二目若星,腰系玉佩,手摇折扇,神气十足,不可一世。在红衣公子身旁,一左一右端坐着两个千娇百媚、花枝招展的艳丽女子,皆穿绸挂缎,打扮得珠光宝气,雍荣华贵。二女对红衣公子媚笑连声骚首弄姿。三个人卿卿我我,甜甜蜜蜜,仿佛置身私宫秘室,视周围食客如无物。

再看桌面上,满满一大桌佳肴美味。而三个人仿佛只顾沉浸在温柔乡里,珍馐美味只吃了一点点。南宫飞收回目光,无意中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定睛一看,认出此人是曾在古刹避雨时遇见过的“白道四大家”中的辣手无常邹景胜。此刻,辣手无常一双眼睛正盯着红衣公子身旁的两个艳美女子,痴呆呆,眼睛都直了。自己面前的两碟小菜和几个馒头竟然忘了吃。不时地还莫明其妙地咧嘴笑一笑,似受了那三个人调情嬉笑的感染一般。

南宫飞低头呷了口茶,这时店伙端上了酒菜,他便不再理会其他,兀自斟上一杯酒,吃喝起来。他正埋头吃喝,楼梯踏板一阵暴响,紧接着有人高声喊道:“小二!小二!快给我们哥俩来两壶‘龙凤春’,再来几道好菜!”南宫飞抬眼看去,见有两个穿着讲究、举止粗野的年轻人,正急躁躁地大呼小叫。高声喊喝的这位,一脚踏在橙子上,一手叉腰,横眉怒目,摆出一付唯我独尊、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此人脸颊上有一颗黑痣,黑痣上有一撮毛。

另外一个站在这“一撮毛”身边,倒背双手,腆着肚子,睁着一双斗鸡眼逐个打量雅室内的食客,两颗大齙牙在嘴外,摇头晃脑,仿佛有一肚子怨气正欲找人发泄。“一撮毛”喊过,店伙急忙迎上去,满脸陪笑道:“葛爷,原来是您二位驾临,招待欠周,恕罪恕罪。”“一撮毛”斜了店伙一眼,冷道:"快去安排,少说屁话。照前天我们和公子吃过的再来一桌。”店伙诺诺连声,正要离去,被一旁的“大齙牙’伸手拦住,用手一指室中间大圆桌旁的红衣公子,道:“他们什么来头?”

店伙瞥了红衣公子一眼,惶惑地摇了摇头,道:“小的不知,也没问。只知道他们有的是银子……”“大齙牙”乜斜了正和两位艳丽女子说笑的红衣公子一眼,对店伙冷然道:“去让他们到别的桌吃去,那大圆桌该让给我们哥俩儿。前天和公子来这儿我们占的就是那张桌子,怎么,今天公子不来,你们就慢待我们么?”

“这……”店伙脸显为难之色。“一撮毛”把眼一瞪,冷喝道:“这什么!快去把掌柜金丝猴叫来,让他出面……”话音未落,一旁有人笑道:“葛爷,何事惹得二位如此不快?”话音一落,一个身材瘦小、猴头猴脸的中年人凑近前来,满脸堆笑,毕恭毕敬。“大齙牙”见了这中年人,遂一指那红衣公子,道:“金掌柜,我们哥俩儿想占那张大圆桌,你让这小子带那两个骚货滚一边儿去!”那金掌柜还没开口,大圆桌旁的红衣公子早按捺不住,霍然而起,怒道:“朋友,萍水相逢,同室进餐,因何出口不逊!”

“一撮毛”阴恻恻一笑,走近两步,阴阳怪气地道:“小子,你是哪路神仙,来到我们的地盘也不通报一声,在这里摆什么阔!”红衣公子也不示弱,冷笑道:“本公子花钱吃饭,难道还用向你禀报?摆阔不摆阔那是本公子的事,二位岂非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一旁的一个艳丽女子,瞟了一眼怒目横眉的“一撮毛”和“大金牙”,丹唇一撅,娇哼一声,道:“公子,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山野村夫,粗鄙庸俗,讨厌!”

“大齙牙”闻言登时火起,粗野地骂了一句,抢步上前,双手抓住桌沿,用力一掀,整张大圆桌被他掀翻,桌上杯盘碗碟应声落地,菜汤酒一应什物抛得遍地皆是。顿时娇呼声起,原来是那两个艳丽女子身上溅上了汤菜秽物,雅室内立时大乱。红衣公子身上也溅上了菜汤,他顿时勃然大怒,抢上一步,用手一指“大齙牙”忿然道:“你也欺人太甚!”“大齙牙”冷冷一笑,道:“小子,本大爷高兴这么做!快滚蛋,这里也是你摆阔的地方!”

红衣公子怒道:“你们还讲不讲理!你们这样胡作非为…“啪”的一声,“一撮毛”一巴掌打在红衣公子的脸上,冷哼一声道:“这就是理!”红衣公子挨了打,也象是真地怒了,扑上去挥拳要打“一撮毛”,谁知他拳还没击到,“大齙牙”斜侧里一脚踢出,红衣公子躲避不及被一脚踢倒在地,坐在盘碟之中,浑身污秽不堪,狼狈之极。身旁两位艳丽女子大呼小叫,急忙伸手搀扶,也弄得浑身脏兮兮,花容失色可怜巴巴,与适才席间情景迥然有别,判若两人。

“一撮毛”和“大齙牙”见红衣公子和两位丽女竟都不会武功、越发有恃无恐。两人邪笑着又欺上前去。红衣公子刚刚被二丽女搀起,“大齙牙”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狞笑道:“小子,说!你是哪个山上的山贼野兽?”红衣公子气得脸色铁青,冷道:“本公子是山东青云府的。在下乃马仁堂之子马志鹏。你们今天欺负到我的头上,哼……”一旁冷眼静观的南宫飞不由一怔:都说青云府的花花公子马志鹏不学无术,是个酒囊饭袋的纨绔子弟。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居然连两个无赖都对付不了,可见确实窝囊透顶!

“大齙牙”闻听面前这位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马志鹏,不由得意地一笑,道:“难怪你这么有钱,原来是巨富马仁堂的宝贝儿子!”说着,左右开弓又是两个嘴巴,冷道:“怎么样?舒服不舒服!快把你身上的银子都拿出来!我们哥俩这两天正手头紧,今天却碰上了你这位财神爷!”马志鹏气得浑身颤抖,只是无力还手。无可奈可,乖乖地从怀中摸出三锭金子递给“大齙牙”。“大齙牙”伸手接过,这才松了抓着他衣领的手,邪笑道:“多谢马公子!”马志鹏摸了摸红肿的脸颊,对“大齙牙”道:“我们可以走了吧。”

“大齙牙”正欲开口,一旁凝视着两位丽女的“一撮毛”接口道:“马公子,你可以走了,只是得把这两位小姐留下陪我们喝几杯!”两位丽女闻言,立时娇呼出声,齐向马志鹏身边靠过来。“一撮毛”抢上一步,抻出胳膊把她俩和马志鹏隔开,奸笑着向一位丽女的胸前伸出的碌山之爪……

“啪”的一声脆响。“一撮毛”惨叫一声,脸上重重地挨了一掌,打得他原地转了两圈。他手捂脸颊,哭丧着脸一看,打自己的是一个壮汉,腰间佩着恶虎钢抓,怒目横眉,似一尊发怒的金钢。他要骂出的话不由强咽了下去,冷道:“朋友,你是哪个道儿上的?可知道本大爷是谁!”佩恶虎钢抓的壮汉冷冷一笑,骂道:“你奶奶的小混球!在下乃‘白道四大家’中的辣手无常!”

“一撮毛”闻言眼珠一翻,阴阳怪气地道:“四大家算个屁!我们公子……"话未说完,辣手无常早把一个馒头塞进他的嘴里,同时手指疾挥点了“一撮毛”的肩井穴使他双臂如废。“一撮毛”嘴里塞着馒头,说不出话,双臂又不能动,气得使劲摇头。一旁的“大齙牙”见了,朝辣手无常前胸一拳袭出,嘴里骂道:“他妈的!你敢欺负我们哥们儿!”

辣手无常闪身避开“大齙牙”捣心一拳,就势一个“金丝缠腕”抓住“大齙牙”手腕,往怀中一带,疾迅地点了他的两处肩井穴。同时抓过自己桌上的馒头,塞进他的嘴里,遂哈哈一笑道:“还不快滚!”“一撮毛”和“大齙牙”无可奈何,知道碰上了横主,遂悻悻地下楼而去。嘴里塞着馒头无法取下,口不能言,双臂又不能动。丑态百出,令人忍俊不止。见辣手无常轻而易举制服了这两个无赖,马志鹏和二位丽女一齐近前施礼称谢。辣手无常见二位丽女对自己恭敬有加,笑不拢嘴,心中好不惬意。

这时,金掌柜早让店伙整理好了大圆桌,地上的秽物汤菜也全都清扫干净。马志鹏让辣手无常在首位落坐,重新让店伙上菜布酒,要设宴感谢辣手无常。两位丽女左右相陪,称谢不已。少顷,酒菜端上,马志鹏让两位丽女亲自给辣手无常斟酒。两位丽女口称辣手无常是大英雄真豪杰,殷勤倍至。辣手无常春风满面,一边喝酒一边对马志鹏道:“马公子,青云府离此很远,你们怎么来到这里了?”

马志鹏笑道:“我们是去泰山看‘招亲擂台’的,正路过这里。不料,这两个无赖……”说着,一指身旁的一个稍胖的丽女介绍道:“这位是小桃红。”又一指另一个丽女道:“这位是四季香。她们都是我的相好。”辣手无常闻言,朝两位丽女笑道:“两位姑娘貌若天仙,真让人嫉妒马公子……只是在下不理解,马公子因何不习武?”马志鹏想起适才所受之欺辱,脸略略一红道:“只是我怕吃若……人生就这么几十年,何不舒舒服服地享受。”

话音未落,一旁的金掌柜来到桌旁,压低声音道:“不瞒诸位,在下有实言相告。请速用餐,然后快些离开这里。只因诸位不知道,适才那两个无赖不会善罢甘休。”辣手无常截口道:“不善罢甘休又能怎样?待他们再来滋事生非,看在下不宰了他们!”小桃红和四季香闻言,齐声称赞,又是频频劝酒,又是给辣手无常往碗中挟菜,使辣手无常飘飘欲仙,如坠五里雾中。

金掌柜急道:“只是诸位不知他俩的主子是谁。他俩本是葛公子葛占魁的贴身随从。那葛占魁人称玩命太岁,是这方圆百里人人闻名惧怕的小霸王。要是那玩命太岁寻上门来,可就了不得了!”辣手无常不屑地冷哼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傲慢地道:“管他什么霸王!遍观江湖,我们白道四大家惧怕过谁!今夜我们偏不走,倒要等着那玩命太岁来会一会!”马志鹏一旁恭声道:“有邹英雄在,我们就放心了。待用餐完毕,咱们就寻家客栈栖身。”

辣手无常闻言把胸脯一拍,大声道:“你们放心,有我辣手无常,包你们今夜高枕无忧。明天你们上路,他们也寻不见你们。”一番话只说得马志鹏和两个丽女心花怒放,遂劝酒更殷勤,言态更恭敬。始终独坐一旁的南宫飞目睹了这一切,不禁微微一笑,觉得再无必要看下去。酒足饭饱之后,遂结了帐。然后拿起放在桌上的古鞘斑斑的长剑,起身离坐,出了雅室,走出了侠义楼。外面夜幕降临,他觉得自己该去寻家客栈歇息了……


第二章、执戈行

入夜。睡在客栈中的南宫飞被窗外一阵吵闹声惊醒。他一跃下床,伸手抓过床畔的长剑,凑到窗前向外看。借皎洁的月光,他见客栈的庭院里站着七八个人,个个手执兵器,凶神恶煞正大呼小叫地喊着让花花公子马志鹏出来受死。喊得最欢的是在酒楼惹事生非的“一撮毛”和“大齙牙”。在两个人中间背着双手,一言不发的是个锦衣公子,相貌威猛,体态魁伟,一看就不是个凡夫俗子。在锦衣公子身后,站着一个穿黑衣的彪形大汉,双手托着两把光芒夺目的大刀。显然那双刀是锦衣公子的兵器。

南宫飞见了不由暗忖:一定是花花公子马志鹏带着两个相好与辣手无常也投宿到这家客栈了,“一撮毛”和“大齙牙”回去后带人寻了来。看来一场风波是在所难免了。想到这里,他悄悄出了屋,来到屋外檐下站定。游目四顾,见另外也有许多宿客或打开窗子探出头或出屋站到檐下,纷纷投目庭院,皆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时,只见正房屋门一开,打里面走出来客栈掌柜,一个忠厚老实的中年人。见了那位傲然卓立的锦衣公子,忙不迭快走几步,到了近前躬身施礼,恭声道:“原来是葛爷驾临,小的不知,有失远迎,望乞恕罪。快请陋室屈尊,小的好彻茗孝敬。”锦衣公子冷哼一声,并不言语。一旁的“一撮毛”冷声道:“胡掌柜,花花公子马志鹏和辣手无常可住在你们店里?”

胡掌柜急忙诺诺连声道:“在在,他们可能还没睡下…话音未落,旁边厢房一间屋门被人一脚踹开,旋即传出一个粗野的骂声:“奶奶的!是谁在外面大呼小叫!找某辣手无常甚事?”声到人现,辣手无常手里拎着一对恶虎钢抓,虎步生风走出屋来。后面跟随着花花公子马志鹏,还有他的两个相好小桃红、四季香。两个丽女一见庭院中的阵势,便吓得花容失色拥在一起,面带惊恐地打量着这些挂刀佩剑的强人。也许马志鹏有辣手无常撑腰,神态还算自然。

“一撮毛”和“大齙牙”见到辣手无常像是大白天遇上了鬼,急忙凑近锦衣公子。“大齙牙”急道:“公子,就是他,自称白道四大家。他后面的就是花花公子。”锦衣公子微微颔首,傲气十足地道:“葛明,葛亮,你俩闪到一旁,待本公子问个明白。”奴随主姓。原来“一撮毛”叫葛明,“大齙牙”叫葛亮。两个人闻言悄悄退到一旁。锦衣公子抬眼瞟了辣手无常一眼,双拳胸前抱了抱,展颜一笑道:“本公子葛占魁幸会辣手无常阁下。”

辣手无常并未还礼,上下打量了几眼葛占魁,粗声大气地道:“你找在下何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在下还等着与马公子叙谈。”葛占魁阴阴一笑道:“辣手无常,你在侠义楼打了本公子的两个随从,使他俩丢人现眼。打奴震主,本公子不能不过问吧。”f辣手无常哈哈一笑,道:“过问又怎么样?你的这两个随从胡作非为,欺辱良善,在下不过是替你管教管教他们!”

葛占魁冷道:“辣手无常,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公子的随从有过失,本公子自然会管教,还用得着你狗拿耗子么!你们白道四大家在别人眼中或许还算个人物,而在本公子眼里与草芥何异!”态度蛮横,言辞尖刻。辣手无常脸上再也挂不住,正想挥恶虎钢抓扑上厮杀,转念一想,这小子在江湖上名头并不亮,而听口气却好象大有来头。否则,凭自己的名头他岂敢如此傲慢。

心念及此,强压下一股无名怒火,恨恨道:“小子,口气不小呀!在下今天便让你开开眼界,看我们四大家的名头是如何混来的!现在你说出你的师承和老爹名姓,若与我们有交情,在下尚可网开一面,否则,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旁边的“一撮毛”葛明闻言,抢口道:“说出我们老爷的名号吓死你……”葛占魁回首截口道:“不许多嘴!”转对辣手无常道:“本公子师承与家父何许人并不重要。本公子混迹江湖凭的是自身功夫,今日本公子倒要领教几招你这辣手无常的辣手绝技。”

辣手无常冷冷一笑,道:“也好!你小子执意要斗一斗,在下就成全你。”葛占魁转身从身后彪形大汉手中接过双刀,斜了辣手无常一眼,冷道:“你要小心了!”一见葛占魁执刀在手,辣手无常神色一肃,脱口道:“龙凤刀?”葛占魁阴阴一笑道:“亏你还识得!”话音未落,冷叱一声,双刀并举,游向欺进。一刀“丹凤朝阳”袭上盘,一刀“游龙潜底”攻下盘,刀出劲风生,寒光耀眼明。果然不同凡响,先声夺人。

辣手无常不敢怠慢,双手恶虎钢抓一摆,右手钢抓“恶虎登山”迎向上盘袭来的一刀,左手钢抓“猛虎扑兔”格向下盘攻进的一刀。出抓力道雄浑,凌厉威猛,颇有大家风范。葛占魁也丝毫不敢托大,抽刀变式,再翻攻入。但见双刀飞舞,寒光烁烁。辣手无常恶虎钢抓守中见攻,拆招破式,迅猛异常。两个刀来抓往,闪转腾挪,厮杀一处。股股劲气锐风逼迫得旁边观战的人不由连连后退。

两位丽女小桃红、四季香,越发惊骇不已,她们凑近马志鹏,执手相依,娇躯微颤。马志鹏目不转睛看着二人酣斗,嘴里赞叹道:“邹英雄真了不起!我要有他这两下子该多好!”说着,脱口扬声道:“邹英雄,加把劲,战败他!”小桃红和四季香也齐声娇喊:“邹英雄,加把劲!你要战败他,我们再为你摆酒庆贺!”辣手无常一听旁边的花花公子和两位丽女为自己鼓劲打气,越发精神抖擞,功力倍增。但见一对恶虎钢抓,神出鬼没,招招不离葛占魁的要害。四大家,果然名不虚传!

葛占魁闻得一旁花花公子和两位丽妇大呼小叫,心中好不气恼。暗忖:不用你们叫唤!待我胜了这辣手无常,让你们哭都找不着调儿。心神一移,出刀外格稍慢,一股劲风袭进微摇,露出35一个破绽。辣手无常见缝插针,右手恶虎钢抓迅疾袭至。一声惊呼,葛占魁疾身暴退,掠出圈外。他低头一看,左肋衣裳被抓破,肉绽血涌,幸而伤之不重。一咬牙关,弃了双刀,长吸一口气,双掌平拳胸前,掌心顿然冒出缕缕劲气。紧接着一声暴喝,疾身欺上,双手电进,抓向辣手无常。

辣手无常抬眼一见,蓦地一惊,脱口喊了声:“五鬼追命手!”抽身疾退,同时双手恶虎钢抓外封而出。葛占魁双掌直抓而入。一声惊呼,辣手无常的恶虎钢抓被葛占魁抓住,他魂惊魄散,撒手弃钢抓,掠身暴退。举目再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原来葛占魁手中的恶虎钢抓已被他抓揉成一个钢团。武林奇学邪门功夫秘技“五鬼追命手”果然抓石如粉,摧金毁玉。葛占魁见辣手无常败退一旁,弃了被抓成一团的恶虎钢抓,收功纳气,恢复原状,朝辣手无常阴恻恻一笑,道:“白道四大家,不过而尔!”

辣手无常惊魂甫定,心有余悸,微喟道:“公子原来是葛老前辈的后人,怎么不早说。”马志鹏在一旁莫名其妙,脱口道:“葛老前辈是谁?”辣手无常回身答道:“葛老前辈即江湖‘黑道三巨擘’的老二葛老歪。人称‘吃人不吐骨头’。”马志鹏下意识地吐了下舌头,自语道:“我的天!”

辣手无常又道:“马公子,在下学艺不精,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自身尚难全,更无力保护你等了。天高水远,咱们来日再会。”说完转对葛占魁躬身一礼,恭声道:“葛公子,在下不知你是葛老前辈之后人,多有得罪,乞谅!在下告辞了,并请向侯葛老前辈,就说邹景胜愿他老人家延年益寿,福寿绵绵!后会有期!”说完,身形一飘跃上西厢房,乘着月色扬长而去……葛占魁辣手无常飘然离去,嘴角浮上一抹得意的微笑。

他凝视着面前不远的马志鹏和两位丽女,一字一吐地道:“马公子,很遗憾是不是?辣手无常没能战败我,你们也不能摆酒庆贺了。”马志鹏脸色煞白,声音颤抖道:“葛公子,我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们不过是路过宝地……”葛占魁邪笑一声道:“马公子知道这小镇是什么名么?这小镇便是缚虎镇,我们缚虎庄就在镇东五里处,想不想去坐坐?”马志鹏陪着苦笑道:“天色已晚,不便打扰。来日…葛占魁截口道:“今日事今日了,还有什么来日!你花花公子不会武,本公子也不强迫你。咱们不妨赌一局如何?”

马志鹏惊惧道:“赌?赌什么?”这时葛占魁左肋的伤口已被一撮毛葛明包扎好了,还散了金创药粉。他听马志鹏问自己赌什么,便冷道:“自然不是赌钱。”转对一旁噤若寒蝉的胡掌柜道:“店内可有余室借我与马公子一赌之用?”胡掌柜忙不迭地陪笑道:“有,有。请到正房,宽敞明亮。”葛占魁又傲然道:“店中可有骰子么?”胡掌柜急忙答道:“小的藏有两粒象牙骰子,不知公子可心不可心?”

葛占魁微微颔首,转对马志鹏道:“请马公子到正房,咱们赌一局。”说完,径直背着双手先自走向正房。身后一撮毛葛明、大齙牙葛亮紧紧跟随。胡掌柜见了忙不迭小跑着赶到葛占魁前头,替他打开正房门扉。马志鹏皱了皱眉,只好领着两位丽女硬着头皮跟进屋去。庭院里剩下葛占魁带来的几个彪形大汉,见葛占魁等人进了正房,几个彪形大汉便都走到房门口,左右站立,把住房门。站在东西厢房檐下的宿客识相的便返回屋去,好事的还站在那里,从窗子探头观看的也都缩回头。

南宫飞瞥了正房一眼,见灯火通明,窗前人影幢幢,心下暗忖:葛占魁绝不会给马志鹏好果子吃,最终倒霉的肯定还是这位花花公子。二师哥杨俊在青云府干事,今天这件事让自己遇上,看在二师哥的面上也该救援一下这位花花公子……这时,正房里赌局还没开始。但见室中央摆放了一张八仙桌,一面坐着玩命太岁葛占魁,对面坐着花花公子马志鹏。葛占魁身后站着葛明、葛亮两个随从。马志鹏身后站着小桃红、四季香两位相好。在八仙桌上放着一个大碗,碗内是胡掌柜刚刚放进去的两粒骰子。

葛占魁见胡掌柜把骰子放进了大碗,遂抬眼对面前的马志鹏冷笑道:“马公子,你在侠义楼摆阔,让我的这两个随从受了委屈,事情由你引起,所以本公子要为他俩出口气。今日咱们赌一局,若本公子赢了,你就亲自砍去你身后这两位姑娘的右手。若马公子你赢了,本公子就亲自砍去我身后这两个随从的右手。不管谁输谁赢,今日事今日了,以后还是江湖朋友,彼此都不再找麻烦!怎么样?”葛占魁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骇然色变。马志鹏本能地转首去看身后的小桃红和四季香,凄然道:“你们……?”

小桃红微喟道:“公子,覆巢之下岂能有完卵。只要你心里有我们……”说着,眼圈一红,纤手掩口,幽幽而叹。四季香附声叹道:“也该有此劫数,不论怎样我们姐妹也认了……“”说完,握住小桃红的一只手,两人心照不宣,皆显忧戚之色。马志鹏转首看了葛占魁一眼,颤声道:“葛公子,本公子同意。只是怎么个赌法?”

葛占魁伸手从大碗中拿出一粒骰子,举到眼前,对马志鹏道:“咱们只用一粒骰子赌。”说着,手指用力将手中的骰子捻碎,遂将手中骨屑擦净,又一指大碗中仅剩的一粒骰子道:“让胡掌柜把这粒骰子拿起扔进大碗里,看露在上面的点数是单是双。所押的数和显在上面的点数相同算赢,不相同算输。”马志鹏点了点头,似已会意。葛占魁瞥了胡掌柜一眼,道:“胡掌柜,准备扔骰子吧。”胡掌柜闻言急忙伸手从大碗中拿起骰子,握在掌中,看着葛占魁等他发话。葛占魁瞥了马志鹏一眼,阴阴一笑,道:“马公子,你押单押双?”

马志鹏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盯着八仙桌上的大碗,沉吟良久,终于从牙缝里艰难挤出两个字道:“押双!”葛占魁轻松一笑,道:“那本公子就押单。有言在先,骰子显二、四、六点你赢,显一、三、五点我赢。”说着,朝旁边的胡掌柜一挥手,道:“扔骰子!”胡掌柜闻言,双手合起把骰子在胸前摇了摇,然后一撒手扔进了大碗……马志鹏霍然站起,投目大碗。葛占魁也起身注目大碗。室内所有的人都凑近投目碗中。

大碗中的骰子在滴溜溜地滚动……骰子终于停住了。显在上面的点数是三,单数,葛占魁赢了!马志鹏一屁股瘫坐在太师椅上。身后响起了小桃红和四季香抑制不住的抽泣声……葛占魁眉飞色舞,高声道:“马公子,我赢了……”话刚出口,一旁有人截口道:“葛公子,你看错点了,赢的该是马公子。”葛占魁一惊,复投目大碗,定睛一看,碗中骰子显在上面的点数竟变成了六。马志鹏一眼瞥见,大声道:“六点是双数,赢的是我!”

葛占魁转首一看旁边说话者,原来是个白衣少年,相貌俊美,举止潇洒,手里握着一把连鞘古剑。他悻悻道:“朋友,适才骰子显点分明是三,现在变成了六,一定是你作了手脚。”嘴里说着,心下暗忖:这屋门口已有自己的人把守,这个白衣少年怎么进来的?自己竟毫无觉察。白衣少年闻言微微一笑,道:“葛公子,马公子他们三人不会武功,落入你的手里无异鱼儿落网,鸟儿进笼,你可以任意处置他们,何必还要赌。所谓的赌不过是你为欺辱他们找藉口,似乎这样才合乎江湖规矩。”

葛占魁勃然怒道:“请教朋友高名雅姓,仙乡何处?”白衣少年朗声道:“小可南宫飞,浪迹江湖无根无所。”葛占魁冷哼一声,道:“无名之辈。本公子的事也是你能管的?莫非你还强过白道四大家中的辣手无常?”南宫飞傲然一笑,道:“天下事天下人管。小可见了谁欺负人就生气。这位马公子那日在侠义楼进餐有幸小可也在侧,事情起因皆在你的随从身上,他们滋事生非,欺辱良善。马公子三位一再忍让,而他们却有恃无恐,变本加厉。当时若非辣手无常出面救援,小可亦会挺身而出!葛。公子,现在骰子点数分明,你还不认输么?”

葛占魁冷笑道:“阁下看来真要插手这件事了。你的雕虫小技岂能骗得了本公子。你不过是用指风使骰子翻了一下,把三变成六。识相的快点滚开,别在本公子面前充英雄。否则你休想看到明天的太阳!”南宫飞瞟了葛占魁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花花公子马志鹏,道:“葛公子,小可并不是在你面前充英雄,而是路见不平事,仗义救急危。这年头谁都可以欺凌人,唯独不能让小可遇上。适才葛公子不也是用指风定住了碗内的骰子,使其成为单点么,小可所为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葛占魁暴怒道:“阁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公子耐性有限,你滚不滚!”说话间,暗运功,准备袭出“五鬼追命手。”马志鹏脸显不安之色,对南宫飞道:“这位兄弟,你还是走吧,别让我们连累了你。那位辣手无常邹英雄尚且败在他的手下……”南宫飞凛然一笑,道:"马公子,小可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趁小可还没败之前,你们快离开这里吧。”马志鹏感激道:“我们不走。阁下与我们素昧平生,怎好让你替我们承担劫难……”

葛占魁一旁冷冷一笑,怒道:“尔等谁也别想走!”话出口,双掌已挥出,两股劲风袭向南宫飞前胸。南宫飞神色一凛,右手握剑往外一划,左手轻描淡写迎击一掌。同时向后退了一步,威然道:“葛公子怎么不施‘五鬼追命手’绝技,而用这普通的内气掌,莫非是试探小可的功力么?”话音未落,葛占魁绕过八仙桌,抢上一步暴喝一声,双掌登时劲气缕缕,劈面抓向南宫飞。

南宫飞右手依然握着古鞘斑斑的长剑,见葛占魁真地使出了“五鬼追命手”,便右手电出,用带鞘的剑头去击葛占魁双眼,同时左手疾挥,向葛占魁下腹拍出一掌。不守反攻;以攻为守。迫使葛占魁抽掌护睛,同时分出一掌格击袭向下腹的一掌。两掌相交,各退三步。葛占魁惊叫道:“‘外天罡’掌法?”遂面显惊惧盯着南宫飞道:“你是顶峰老魔的徒弟!家父说过,能够克制‘五鬼追命手’的邪门功夫唯有三十六路‘外天罡’掌法。难怪你明知本公子能施‘五鬼追命手’还敢管闲事!”

南宫飞凛然一笑,道:“不错。恩师当初告诉小可,能与‘外天罡’掌法抗衡的奇功有三种,而其中不包括‘五鬼追命手’。”葛占魁傲慢一笑,道:“较量奇功绝技,也许你能稍胜在下,而若比试刀剑你未必是本公子的对手!”说着,朝身后的葛明、葛亮喊道:“拿过我的龙凤刀来!”葛明双手托着前番被葛占魁弃于地上的龙凤双刀,递给葛占魁。葛占魁接刀在手,上下双刀一分,朝南宫飞冷道:“出剑吧!”

南宫飞傲然道:“小可除了想杀人从不出剑!”葛占魁瞟了一眼南宫飞手里古鞘斑斑的长剑,嘲讽道:“看你这把破剑,该不是剑锈在鞘内抽不出了吧。”南宫飞冷道:“只是小可并不想要你的命。我临下山时恩师有言在先,剑不可轻出,出剑必伤人。小可与公子无仇无怨,不过想求公子放过马公子等,怎好真的刀剑相拼!”葛明阴阴一笑,道:“少吹牛皮!我们公子龙凤双刀纵横武林,你小子是怕落败呢,还是怕我们老爷扒你的皮!”

南宫飞神色一肃,冷叱道:“你们别依势欺人,抬出来葛老歪小可就怕了么!”正如千杯不醉李逍遥所言,南宫飞的性格是:尊者面前不失礼、强者面前不低头。葛明想抬出“黑道三巨擘”中的葛老歪震慑他,反而激怒了他。他自幼是孤儿,流落街头,受尽饥寒交迫,也受尽了强势豪门的欺凌,幼小的心灵早埋下了对强势的仇恨与敌意,埋下了同情弱小寒贫的侠义之恨!葛占魁冷冷道:“怕与不怕是你的事,既然阁下不肯出剑,那本公子就得罪了!”话出口,刀挥出。两道寒光,袭向了南宫飞。

南宫飞手中剑鞘疾挥,格挡击砸,与葛占魁厮斗一起。没过十招,南宫飞手中剑鞘点中了葛占魁的右腕。葛占魁惊叫一声,右手刀应声落地。他怒从心头起,恶由胆边生,厉啸一声,左手刀脱手飞出,与此同时,右手一扬发出了暗藏指间的一枚毒针,袭向南宫飞下腹。毒针蓝芒晶莹,通体浸有剧毒,见血封喉,仙药无救。

南宫飞见葛占魁手中刀脱手飞出,又见他挥了下手,知刀后必有暗器,急忙用右手剑鞘将飞来的刀格开,同时身形电转,避开那枚毒针。他心下大怒,旋身一掌袭出……葛占魁出其不意,被南宫飞一掌拍中前胸,惨叫一声翻身跌倒,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南宫飞收招敛气,朝地上的葛占魁傲然道:“葛公子,你好阴毒!小可无心伤你,你却有意要我的命。赏你一掌,权作警告!”转对旁边的花花公子马志鹏道:“马公子,你们还不远走高飞,等着葛老歪来送死么!那时小可也怕救不了你们了!”

马志鹏闻言,浑身一颤。连同两女向南宫飞躬身施礼,千恩万谢。然后仓惶惶夺门而出,兀自逃得不知去向……南宫飞没有走,傲然地瞥了一眼被葛明、葛亮搀扶起来的玩命太岁葛占魁,道:“葛公子,你可以回去秉告葛老歪,就说我南宫飞在这里等着他来杀我!”葛占魁恨得咬牙切齿,气道:“南宫飞,我不用家父复仇。待本公子伤好后一定寻你报这一掌之仇!”葛明一旁阴阳怪气地道:“小子,你必是知道我家老爷不在庄内才敢这么说。有种的就到我们庄内等上十天半月,待我家老爷回来再决一死战!”

南宫飞冷笑道:“遗憾的是小可还有事要办,只能后会有期了。”说完,瞟了葛占魁一眼,转身大摇大摆走出门去。屋外夜风送爽,月光如水。他长舒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客房取了包袱背在身上,然后手里拿着古剑走出了客栈,离开缚虎镇,择路前行,径奔泰山……盛夏酷暑,时值中午,天热得让人喘不过气。辣手无常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汗珠,一边咒骂着这死热的天气。他拐下了山路,转入道旁的一片林子,想在荫凉下歇息片刻再继续赶路。他要赶赴之处是山东泰安府。

几天前,泰安府的“白道四大家”之首毒手神捕司马霜,飞鸽传信到荆门州让辣手无常即刻去泰安议事。同时也告诉他,“白道四大家”的另两位——望影而逃聂世烽和追命鬼曹星已到达泰安聚齐。所以辣手无常才离开荆门州急急赶奔山东。谁料路上多事:避雨古刹巧遇天龙庄的人仗势欺人;进餐侠义楼路见不平惩治了玩命太岁的随从;投宿客栈又与找上门来的玩命太岁打了一仗,丢了一对恶虎钢抓,幸好身无伤损,连夜逃出缚虎镇择路而来。一路上心中颇不是滋味。

他刚刚坐进荫凉里,便听不远处传来流水之声。此刻他浑身正躁热不堪,口亦干渴难耐,不由心中一喜,忙站起身,循着水声奔来。穿过一片树林,又绕过一座乱石岗。面前现出一条清澈的山溪,水流淙淙,溪边绿树婆娑,鸟儿啭鸣,令人神清气爽、惬意畅怀。辣手无常急忙忙蹲在水边,手捧溪水喝了个饱。然后站起身,正想脱了衣裳跳下去洗个痛快。谁知,手刚摸到衣扣,无意间望见水中有一模模糊糊的女子面影。

他一怔,疑是眼花,揉了揉眼睛再看,确乎有一张女子的俊脸映在水中。溪水流动,俊脸静止。愕然间,身旁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要看清楚何不回过头来。”如莺似燕,甜润悦耳。辣手无常被唬得一怔,蓦然转道,双睛一亮,见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尼姑:身穿灰袍,体态窈窕,风姿绰约。尤其是这张俊脸,如三月桃花,白中透粉。一双杏眼,春波荡漾,勾人魂魄,两弯柳眉,藏娇含俏。瑶鼻如悬,丹唇似樱桃。正然对他嫣然而笑,说不尽千般妩媚,万种柔情。好一个世间娇娃,人中尤物,便是那瑶池仙子、月宫嫦娥又能强她几多!

辣手无常竟看得痴呆呆,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倒是这妙尼又启朱唇道:“施主可是‘白道四大家’中的辣手无常么?”辣手无常如梦初醒,急笑道:“正是在下。敢问小师傅怎么称呼?”妙尼莞尔道:“小女法号慧灵。久闻‘白道四大家’人人武功卓绝,仗表堂堂。今日得见果不其然。”辣手无常环顾四周,并无二人,便疑道:“慧灵师傅只身一人,不害怕么?这荒山野岭不说遇歹人,便是狼蛇虎豹亦能伤人。”

妙尼慧灵道:“狼蛇虎豹尚能躲避,只是那些心如豺狼的歹人避之不及,适才我正在走路便遇一个人纠缠不放,故此才奔到这里,以图遇吉人救援。”辣手无常急道:“那人在何处?光天化日竟敢有非礼之举,实在可恶!”话音未落,旁边有人应声道:“辣手无常,你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一本正经。江湖上谁不知道你见了好看女子就眼睛发直!”

话音传来,一个青衫男士从旁边的树林中走出。这男士相貌平平,身材适中,腰间佩剑。他走到两人跟前,对妙尼慧灵狡黠一笑,道:“销魂妙尼,都说你见一个爱一个,这话果不假。分明是咱俩结伴至此,我告诉了你这个人就是辣手无常,你才过来与他搭讪。怎么,看他是‘四大家’中的,在江湖上名头比我亮,就想甩了我!我玉面仙猿邢方可不同百胜怪拳肖中义,也不同天狗时玉!”

辣手无常闻言微微一怔,对妙尼慧灵道:“在下在开封就听朋友说过江湖上有一人见人销魂的妙尼,想不到竟是你!”妙尼慧灵刚要开口,一旁的玉面仙猿截口道:“还有第二个么?就是她,男人谁见她谁销魂,而她见了男人也见一个爱一个,只要比原来的强!”妙尼慧灵娇嗔道:“玉面仙猿,你住口!不许你在此侮辱我!不就是你纠缠我,我没答应你,你才对我怀恨在心么?象你这样的男人真该干刀万剐!”

玉面仙猿脸色一红,怒道:“好你个骚尼!当初你和百胜怪拳肖中义在一起时,便对我说过如此之言,还说我若杀了他,你就和我好。结果我杀了他。从他嘴里我知道是他杀了天狗时玉夺到的你。至于时玉杀了谁夺到的你只有天知道。”妙尼慧灵气得娇喊一声道:“你造谣!无中生有!”说着眼圈一红,委屈地对辣手无常道:“瞧这个无赖!我若再让他纠缠下去,真不想活了!”辣手无常一股怒火腾然而起,厉声骂道:“玉面仙猿,你这混球!快给我滚,不然我宰了你!”

玉面仙猿冷冷一笑,右手搭在了剑柄上,道:“辣手无常,别充好汉,想夺美么,快动手吧!杀了你,这销魂妙尼还是我的!来吧,怎么不亮出你的恶虎钢抓,是不是在哪儿逛窑子落在谁的床头了。”“啪”的一声,辣手无常出其不意一掌拍在玉面仙猿的前胸上,打得玉面仙猿后退三四步,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他一指辣手无常,凄然道:“你……还没开始……”

辣手无常身形一掠,直欺而上,双掌变拳一招“双雷贯耳”击中玉面仙猿的左右太阳穴,同时喝一声,凌空跃起,一个“窝心脚”踢在玉面仙猿的心口上。一声惨叫,玉面仙猿倒在地上,睁着绝望的眼睛看了妙尼慧灵一眼,吃力地吐出两个字:“骚尼……”眼皮一翻,绝气身亡。辣手无常见玉面仙猿气绝身亡,朝身旁的妙尼慧灵笑道:“慧灵师傅,别生气了,我为你出了气……”

妙尼慧灵转嗔为喜,嫣然笑道:“小女哪里会生气,遇上了你这么好的人高兴还来不及呢!若是能与你结伴浪迹江湖,小女这心也安然多了。只是不知你肯不肯……”说着娇羞地垂下头。辣手无常早已按捺不住,伸手搂住妙尼慧灵的香肩;对楚楚动人的慧灵笑道:“你这么让人销魂,谁会不肯!”说着,手臂一揽,把妙尼慧灵搂在怀里,在她那红润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妙尼慧灵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慢慢地娇躯瘫软下去。辣手无常欲火熊熊,用手一托,欲把那娇躯放在草地上……“啪”的一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粒石子,打在身旁的树上。一只白兔窜过两个人身旁,跑进不远的草丛。飞来的石子和惊恐的兔子惊扰了辣手无常,他抬头四顾,见四周并无一人,遂恼怒地骂了一句:“奶奶的,见鬼!”低头再看慧灵美目微闭,粉面绯红,胸脯一起一伏,煞是诱人。正想再伏下身去,蓦地一阵脚步声响起,打旁边林中走出一僧一道。

他急忙长身站起,朝走近的一僧一道怒目而视。心中骂道:这两个混球!坏了老子的美事!一僧一道正往前走,平地站起一人,使两个人一怔。其中的僧人脱口道:“这儿有人,不是咱们追的兔子!”道人一听附声道:“地上还有两个死人。”妙尼慧灵闻言,慢慢从地上站起,轻理云鬓,慢启朱唇道:“这位道爷,适才我是躺在这里打盹,死人只有一个。”

一僧一道说话间已走到两人跟前。两人皆五十岁左右,僧人着灰僧衣,道人穿蓝道袍。僧人光着秃头,满脸络腮胡子似钢针又密又硬,一双黑亮的大眼犹如铜铃;道人的一张白脸上赫然长着两道红眉,一双小眼睛精光闪烁。两个人都赤手空拳。起到跟前,那僧人便粗声大气地道:“二位可看见我们追的兔子?”辣手无常心中好不恼火,遂没好气地回敬道:“兔子没看见,狗倒看见两条。”一僧一道闻言一怔,觉察到辣手无常的不友好,也品出他的话在骂人。那红眉道人遂笑了笑道:“兔子没看见,那会跑到哪里去呢!”

辣手无常立时发作道:“老道,你敢骂人!”道人不软不硬地道:“不是你自己说,兔子没看见么?怎么是骂人呢!贫道乃出家人,岂能出口不逊?”辣手无常乜斜了二人一眼,悻悻道:“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兔子,你们因何还不离开?”僧人冷冷一笑,道:“阿弥陀佛!施主是怕我们过问你们杀人的事吧。这被杀者分明是峨嵋山清鹤真人的徒弟玉面仙猿,二位杀了他意欲何为?”妙尼慧灵一旁柔声道:“二位师傅怎么称呼,何方宝刹栖身?”

僧人冷道:“贫僧慧通,出家少林寺。”道人附声道:“贫道如空,静修武当山。”辣手无常一听神色立变,脱口道:“奇僧怪道!二位是名扬武林的铁头僧和红眉道?”铁头僧冷冷一笑,道:“浪得虚名,其实难副。”红眉道盯着辣手无常一字一吐地道:“施主高名雅姓,能否告诉我俩玉面仙猿因何被害。我们都是侠义道中人,遇上此事不能不管。”

辣手无常还没开口,妙尼慧灵便抢口一指辣手无常道:“他就是‘白道四大家’中的辣手无常。就是他见小女貌美起虎狼之心,玉面仙猿正好遇上,路见不平欲救小女子,被他杀死。若不是二位赶到,小女子早被……”说着掩面抽泣,其情凄切,更招人爱怜。辣手无常一惊,脱口道:“不对,分明……”铁头僧义愤填膺,截口怒道:“住口!辣手无常,你还想耍赖么!‘白道四大家’臭名远扬,今日遇上我们,你劫数尽了。”

红眉道皱了皱眉,对旁边的妙尼慧灵说:“他要欺辱你,那因何你还说躺在地上是打盹?”慧灵柔声道:“是他用迷香帕先致我昏睡,我醒来时还以为是打盹……”辣手无常一旁怒喊道:“断无此事。是她与我投怀送抱,力红眉道冷笑道:“想得美!她美若天仙,妙龄年华,会对你报怀送抱?你有什么出奇!”彗灵一旁又嘤嘤泣道:“二位爷,小女子也是出家人,本想远避红尘,落个六根清静,谁知道……”铁头僧见了越发怒不可遏,对红眉道道:“宰了他!”说着,身形一纵,右拳闪电击出,直捣向辣手无常心窝。

辣手无常有口难辩,一咬牙挥掌相迎。一边与铁头僧厮拼,一边对妙尼慧灵骂不绝声。慧灵听了转对红眉道柔声道:“这个辣手无常真乃可恶,他早就对我不怀好心,若他不除,小女子迟早会身受其害……”红眉道闻言,瞟了一眼与铁头僧厮拼的辣手无常,冷哼一声,掠身欺进,加入战圈。铁头僧红眉道合力联手战辣手无常,登时胜负便见分晓。

辣手无常武功虽然不弱,但也不是奇僧怪道的对手。没过十招,被红眉道一掌拍中右肩,身形一摇,尚未拿桩站稳,又被铁头僧一头撞中前胸,身形后退一丈多,仰面跌倒。他吃力地挣扎欲起,红眉道厉啸一声,凌空落下,双脚踏在他的前胸上,立时鲜血自口中狂喷而出,一命鸣呼!慧灵站在一旁见辣手无常一命归西,遂长舒了一口气,连步轻移,婷婷袅袅来到奇僧怪道跟前,盈盈而拜,称谢道:“感谢二位除此恶魔,小女今后便可安然无事了。”

铁头僧摸了摸光光秃头,朝慧灵笑道:“有那么轻松么?”杀死一个辣手无常还会有无数个辣手无常找你麻烦。似你一个女尼本该在庵中烧香念经拜佛,怎能只身行走江湖!”慧灵凄然道:“小女子便是呆在庵内也时常有人寻上门纠缠。师太嫌我扎眼招风,便将我驱出山门外。我无处栖身,只能四处流浪。我不会武功,若二位能许我跟随左右,小女感恩不尽。”

铁头僧和红眉道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言以对。少顷,红眉道叹道:“我们浪迹天涯,短不了挨饿受冻,适才只因腹中饥饿才掷石子打只野兔想烧了充饥,谁知却碰上了你们!”铁头僧附声道:“再说你一个妙龄尼姑伴在我们左右,人言可畏,好说不好听。坏了我们在江湖的名声事小,也耽误了你的青春。不如你还俗尘世觅个中意的郎君,夫爱子孝,岂不快哉!”慧灵幽幽叹道:“那毕竟是以后的事。只是眼前还请二位保护我离开这里。”红眉道惊道:“莫非这附近还有人要加害于你?”

慧灵一指不远的树端,颤声道:“适才你们与辣手无常厮拼时我就看见那树上有人,象是个白衣公子。他身法很快,想必就潜在附近。若我没猜错肯定是几天前就一直跟踪我的那个人。”铁头僧一听,冷道:“待我去寻寻,若真对你不怀好意,贫僧就送他上路!”铁头僧正要展身掠出,一旁树端早飘然落下一个白衣少年。手中拿着古鞘斑斑的长剑,身上背着包袱。容貌俊美,举止飘逸。铁头僧一见现身的白衣少年,转对慧灵道:“一直跟踪你的可是此人?”

慧灵一见这俊美无朋的少年,初是一怔,继而双眸异彩迸射,流露出无比惊喜和难以名状的愉悦。听铁头僧一问,便摇头道:“不是这个人。似这般举止斯文,仪表不俗之人,怎会是那粗鄙下流之辈。”白衣少年上下打量了几眼慧灵,傲然一笑道:“销魂妙尼,真是人见人销魂。”转对奇僧怪道笑道:“二位能仗义把她从辣手无常手中救出,小可深表谢意。只因小可一直对她追慕不已,现在要正式向她求婚,二位能成全小可么?”

铁头僧摸了摸秃头,嗫嚅道:“我俩算什么?你要向她求婚只管问她,她若同意不怕即刻与你走,与我俩有何相干呢!”白衣少年闻言转对慧灵,莞尔笑道:“慧灵师傅,你的不幸遭遇小可已经听见了。若不嫌小可才疏学浅,小可愿与你终身相伴!小可对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你若不答应,我将痛苦终生!”慧舅嫣然笑道:“这位公子确实仪表非凡,尚斯文有礼,举止超俗绝尘。只是小女担心你将来会因我受害,你不怕么?”

白衣少年朗声道:“小可自幼出身武林世家,十八般武艺精通,虽不能说艺盖武林,而对付那些混氓浪子还绰绰有余。”旁边的奇僧怪道见这白衣少年和妙尼慧灵一个深情款款,一个芳心可可,觉得佇立旁边大煞风景,便识趣地飘身离去,转眼不见了踪影。妙尼慧灵见奇僧怪道扬长而去,复对白衣少年嫣然道:“可是,我还没请教阁下的名号怎么能答应嫁给你!”白衣少年狡黠一笑,道:“小可说过要娶你么?”妙尼慧灵一怔,脱口道:“可是你分明说向我求婚呀!”

白衣少年朗声道:“有奇僧怪道在侧,小可不这样说,又怎样说?若你还说我对你心怀不轨,他们必然还要联手杀了小可!嘴是你自己的,你什么都可以说,可以颠倒是非,混淆黑白。令人是非不分,善恶不辨。”妙尼慧灵一听,粉面一变,旋即嫣然笑道:“公子,难道一切你都看见了?”白衣公子微微颔首,道:“不知你意在何为?短短时光竟有两个人被你所害。他们皆是武林响当当的人物。”妙尼慧灵幽幽而叹道:“我要报复世间那些对女人不怀好意的男人……·让他们自相残杀。”

白衣少年一怔,惊道:“于是你就见一个爱一个,让爱你的男人们互相争风吃醋,刀剑相拼。”慧灵闻言,朝白衣少年抛了个媚眼,柔声道:“如果早遇上公子,小女便不会那样了。”白衣少年展颜笑道:“我说过,你真是人见人爱……”慧灵截口柔声道:“公子,这么说,你是喜欢我了?”说着纤手曼妙地一拉腰间的袍带,灰袍似着了魔一般,滑下丰腴的娇躯,赫然一尊玉塑冰雕展现在溪水边的草地上。艳红的胸围子的粉红的亵裤,异常鲜艳。最为显眼的是雪白粉颈上垂着一个玲珑剔透,小巧别致的胸盒。

白衣少年见慧灵玉体毕现,娇躯展露,脸略略一红,移开目光,道:“销魂妙尼,小可不会上你的当。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对我不怀好意。你一贯是借刀杀人,而今听我揭破你的隐私,你要亲自杀了我!免得我把所见所闻透露江湖。”销魂妙尼笑容敛起,象只斗败的鸡,立时萎然不堪,黯然地弯腰拾起灰袍穿在身上。她幽幽而叹道:“公子,你是第一个在我身体面前不动情的人。你想杀了我么?”

白衣少年傲然一笑道:“鱼咬钩的时候,看见的是香饵。一旦知道香饵里有钩,谁还会去咬呢!小可还不想杀你,不是没理由,是想给你一次痛改前非,重新作人的机会。但愿今后小可能听到销魂妙尼隐迹江湖的消息。”说完,白衣少年转身欲走,又被销魂妙尼叫住,柔声道:“公子,多谢你挽救了我,我从此便会退隐江湖,安心佛事,苦伴青灯。请问公子尊姓大名,在菩萨面前我好为你祈祷,永世不忘公子大恩大德。”

白衣少年略作思忖,朗声道:“小可南宫飞,恩师赐号粉麒麟。请你放心,小可不会将今日之事外传。”说完,身形一展,飘然而去。剩下销魂妙尼喃喃自语:“粉麒麟南宫飞,好陌生的名号……”南宫飞离开了销魂妙尼,钻出密林,沿山路往前走。眼前不时晃动着销魂妙尼俏丽的面影,心中暗暗犯疑:这个销魂妙尼手段毒辣阴险可怖,四处施展媚术陷害男人,她果真是对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报复么?抑或另有他图。多亏自己欲到溪边喝水才遇上那触目惊心的情景。否则真不知世上竟有如此阴毒妖媚之女。

蓦地,耳畔又想起千杯不醉李逍遥的话,心下一颤:这个销魂妙尼会不会是祸乱江湖的九个妖女中人?如是那样,她所言退隐江湖,寄心佛事,不过是欺骗自己而已。其目的是探问到自己真名实号,日后伺机报复。想到此,心中稍感不安,此女妖媚绝尘,又用借刀杀人之法,若不早除,必为江湖大患。不管她是否身列九女之内其罪亦不容恕!

一边想一边走,不觉间金鸟西坠。驻足四顾,尽是茂密树林,面前不远有一条山道,蜿蜒崎岖,道旁站着一个樵夫,身旁放着一担柴禾,正擦拭满脸汗珠,似在暂歇。他急步走近,笑着施礼道:“樵夫大哥,借问一声,到泰山还有多远的路程?”樵夫闻言上下打量了几眼南宫飞,笑道:“公子看来是初涉江湖吧。”南宫飞笑道:“自幼在山上习武,江湖经历有限,孤陋寡闻。”樵夫道:“想必公子亦没到泰山来过吧?”

南宫飞摇首道:“只曾耳闻,泰山乃东岳。心中敬慕已久,却未亲临。”嘴里说着,心中油然而生不悦:这樵夫忒也罗嗦,只是说明距离方向也就行了,偏问三道四,若不见他是山野村夫,自己早拂袖而去。樵夫笑道:“不瞒公子,你已进泰山了。只是不知何故公子走错了路,绕到山后来。”南宫飞心中一喜,脱口道:“这里就是泰山么?传说泰山乃东海之滨,擎天之柱,有拔地通天之势,而小可却只见密林巨树。”樵夫笑道:“古语道,一叶遮目不见泰山。公子只因迷路而近山前,所以难览全貌。”

南宫飞心下暗忖:必是因自己口渴急于觅水,急身飞掠,竟走错了进山之路。遂笑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今日小可虽进泰山,却不识泰山,可笑之至。”樵夫敛笑道:“公子也是幸遇到我,否则任你在山中乱闯,白费精力,亦难有所获。”南宫飞道:“还请樵夫大哥费心指点,小可来此有急事待办。”樵夫道:“不知公子欲往何处?是想游‘五松亭’观赏汉武帝刘彻种植的汉柏,还是去‘经石峪’欣赏那些天然的书法杰作……”

南宫飞截口道:“小可并非来此游山玩水,而是到‘招亲擂台’,去看天下群雄龙争虎斗。不知那‘招亲擂台’设在何处?”樵夫笑道:“又是到‘招亲擂台'的。不瞒公子说,你是我碰上的第十七个去‘招亲擂台’的人了。那擂台处我没去过,但听说设在西山脚下。公子沿前面这条山路往前走,遇路往西拐,一般脚程明晨日出时便可到达了。”南宫飞闻言,再次谢过樵夫,抖擞精神,上路前行。身后传来樵夫的叹息声:“‘招亲擂台’,唉,造孽呀……”

南宫飞下意识地驻足回首,惊异道:“何出此言?莫非你知道这其中因由?”樵夫摇摇头,叹道:“我不瞒公子,实话相告于你,听碰上的人说,那里死了许多人,伤残者更是不记其数。可是前去之人还是不断……有些人并不是为了美色,而是为了比武争雄。”南宫飞默默颔首,复转身向前走去。心中暗忖:这樵夫确系何人?倒有几分象武林隐士……星移斗转。东方刚刚透出鱼肚白,南宫飞便来到了泰山西山脚下。

他钻出树林,抬眼望去,见前面不远处有几间木屋,依山而立,屋顶上铺着成捆的蒿草,木屋前面的空地上横躺竖卧着许多人,似酣睡未醒。在木屋旁边的山坡上,赫然搭起一个平台,平台旁的树枝上挂着一面红旗,旗上绣着四个白字:招亲擂台。红旗在晨风中猎猎飘动。南宫飞见了,知道人们都在歇息,便找了一个避风处远远地坐下。闭目打盹,养精畜锐。

天渐渐亮了,歇息一夜的群雄开始骚动起来。聚集在这里的人们,有刚到还没有上台打擂的武林高手,有已经败下阵来还没离去的武士,也有单单是为了看热闹的好事之徒。只有南宫飞的目的与众人不同:他要摧毁招亲擂台,查明设擂招亲的二美女来龙去脉。而他所面对的对手自然不止二美女,确切地说是聚集这里的天下群雄。因为群雄不会让他轻而易举地掳走二美女,更不容许他无端对二美女犯难……

一阵响亮的铜锣声惊醒了闭目打盹的南宫飞。他睁眼四顾,见天光大亮,再举目一看“招亲擂台”,视线已被密匝匝的人群挡住。他微喟一声,自身上拿下包袱,取出咸菜和大饼吃了起来。这时,擂台那边传来喊声:“各位英雄听真,现在让二位小姐出台。”话音刚落,人群中一阵骚动。想必是那两位设擂招亲的美女亮相了。少顷,又听见喊声:“下面请霸擂十七天的擂主索命三郎楚天风楚英雄出台。”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有人小声议论:“就是这小子,霸擂十七天连杀九条好汉,真了不起。”又有人惊道:“听说他是东瀛忍者之徒,擅长忍者刀术,集残忍、凶猛、狠辣于一身。”南宫飞这时已吃完大饼,复将剩下的放进包袱,系在身上,抓起身旁的古鞘长剑,长身而起。他来到人群跟前,抬头从人头缝隙往台上看去,见一个紫衣劲装武士正傲立台中,五官看不甚清楚。台旁边放着两条木橙,木橙上端坐着两个中年人,二人均穿灰衣,容貌也看不清楚。

在紫衣武士身后,靠台后隐隐约约看见两位女子,衣装鲜艳,五官容貌却无法看清,南宫飞心中暗忖:这两位女子必是那设擂招亲的美女无疑了,而台侧坐着的两个灰衣人又是何许人?想到这里,便凑近身旁一个麻脸武士,低声道:“老兄,小可初来乍到,请问那台侧端坐的两个灰衣人何许人也?”麻脸武士转首瞟了南宫飞一眼,惊异道:“小子,你是男是女?”南宫飞笑道:“和你们一样。怎么?”麻脸武士笑道:“是男的怎么长了张女人脸?象你这么美的男子还用比武么,往台上一站,那两个美人就跟你走了。”

南宫飞用手中剑鞘一点麻脸武士下腹,厉声道:“老实点,小心老子宰了你!”麻脸武士疼得一咧嘴,急忙道:“别着,朋友,我不过开个玩笑。告诉你说,那两个灰衣人就是令江湖中人切齿憎恨的‘绿林三只虎'中的飞天虎云大鹏和坐地虎顾猛通。那两个美人设擂招亲就他们带领手下山兵野贼给看场子,往外抬死人。朋友,你出手真重,点得我还疼呢。”

南宫飞刚要开口,就听台上的紫衣劲装武士朗声道:“台下诸位武林朋友,在下楚天风承蒙诸位抬爱,现已霸擂十七天,今天是第十八天,现在比武开始。有哪位朋友上台和在下切磋几招,在下举手欢迎!"台下一片寂静,没人应声。麻脸武士对南宫飞低声道:“喂,你新来的,怎么不上去呀?”南宫飞闻言灵机一动,道:“我想上去可是过不去,怎么办?”麻脸武士道:“让他们闪开。没人比武还有什么热门可看。”说着,朝前面密密层层的人群喊道:“大家都闪开,这位公子要上台比武,让他过去。”

喊声一出,众人纷纷回首,看见了丰姿俊朗,潇洒不俗的南宫飞,遂你推我靠,为南宫飞闪出一条路,让他走过去。南宫飞朝众人谦和一笑,疾步走过,来到了台下。见台下五尺左右拦着一根藤条,人群皆被藤条拦在外面。他站在藤条跟前仰目朝台上看去,这次看清了:立在台中的楚天风,年纪也就在二十七八岁的光景,体态魁伟,相貌堂堂,特别是那双眼睛精光闪烁,两道粗眉斜插入鬓。

在台侧坐着的飞天虎和坐地虎皆虎背熊腰,腰间都佩着剑,相貌威猛,面似冰霜,傲然而坐。二人目不斜视,浑身透出凛凛煞气。在台后坐着那两个花枝招展的丽女,左首那个穿粉衣,高绾云髻,鸭蛋脸如花似玉,一双美目顾盼生辉,樱唇微启,笑面盈盈。右首那个身穿红衣,乌云般的秀发泻在双肩,满月型的面庞上镶嵌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面白如玉,唇红似丹;眉宇间透出些许豪气。两女端坐在那里,体态丰盈,风姿绝尘。堪称人间绝色,宇内娇娃。

南宫飞正看得出神,旁边有人碰了碰他,道:“喂,愣什么,你怎么不上去?”南宫飞一怔,方看清台上的楚天风正在打量自己,急忙低下问,轻声道:“我可没说上去,是那个麻脸武士说的。我一个书生怎敢上台比武,不过是想看看热闹。”说着,便蹲下身去。侧目一看碰自己的是个蓝衣武士,身背一口雁翎单刀。听南宫飞说不上台比武,是来看热闹的书生,蓝衣武士勃然怒道:“小子,不上台往前边站干什么!不怕溅身上血么?”南宫飞站起身,冷笑道:“阁下也没上去,不也站到前边来了么?”

蓝衣武士脸一红,回敬道:“谁说我不上去,我只是想等一等,等有人把他战得累了时再上去胜他。”南宫飞笑道:“想得倒是不错。但却不知,这样一来一天也上去不了几个人,最终还是成全了台上的人。若是一个接一个地上台不给他以歇息之机,谁也难霸擂十七天。”蓝衣武士一愣,脱口道:“此话有理。但谁又肯做那垫脚砖,让别人踩着得胜呢?”说着朝身旁一位手执双钩的彪形大汉道:“朋友,你肯做那垫脚砖吗?”彪形大汉一怔,高声道:“什么意思?阁下是想让我先上,你后上?”

蓝衣武士笑道:“我是说我想先上,让你后上,待我把这索命三郎斗得精疲力尽,你再上去宰了他。”彪形大汉咧嘴一笑,道:“真的么?阁下这般看得起在下?咱们萍水相逢……”蓝衣武士狡黠一笑,道:“萍水相逢皆是他乡之客。咱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就是要在天下群雄面前露一手,扬扬名么。你我也未必能连续一个月不败,只是若能战败这索命三郎,在武林也会有些名气。你看呢,朋友!”彪形大汉连连点头,赞道:“谁说不是呢,若非有这个机会,天下群雄谁知道我风雨双钩曹虎。”

蓝衣武士道:“曹老兄,一言为定,我可先上去了,见我不行可接应一把。若曹老兄能在紧要关头援手相救,我杨一刀将感激不尽。”风雨双钩曹虎一拍胸脯,高声道:“你上吧,我曹虎一定为朋友两肋插刀!”杨一刀闻言,轻舒猿臂,抽出背上的雁翎刀,清啸一声道:“台上的楚英雄,在下辽东杨一刀不才愿领教高招!”喊声落,身形一纵,跃上擂台,朝台上的索命三郎抱拳施礼……台下的南宫飞已看破了杨一刀的用意,嘴角不由掠过一丝微笑……


第三章、百尺擂台抖雄风

台上的楚天风见杨一刀抱拳施礼,便也以礼相还,朗声道:“来者即为友。在下以武会友,愿结识天下的英雄好汉。”杨一刀向后一撤步,道:“在下本无夺二美之心,此番登台意欲做引玉之砖。还望阁下手下留情。”楚天风威然一笑,一伸手抽出腰间的佩刀。一见这刀,台下的南宫飞不由一怔。此刀狭锋较一般的刀要长出一尺有余,明晃晃,寒光耀耀,冷气森森。正是听恩师提到过的“狭锋明月刀”。楚天风执刀在手,朝面前的杨一刀谦和道:“阁下请进招吧。”

杨一刀闻言,手中雁翎刀一摆,暴喝一声欺身直进,刀行一路风,一招“寒雁惊云”斩向楚天风。楚天风气定神清,手中狭锋明月刀往外一格,紧接着一式“迎风大回转”,又连变成“排海推刀式”,两式一招,快疾如电,惊魂骇魄。只听一声惊叫,杨一刀在台上凌空跃起,飘落台下,左肋衣襟被刀划开一个口子,幸而未伤肌肤。他落在风雨双钩曹虎身畔,惊慌道:“曹老兄,快上吧,在下不是他的对手。”

一声暴喝响在耳畔,曹虎身形一展跃上擂台,双钩空中一格,锵然而响,高声道:“索命三郎,某凤阳曹虎领教你几招。”话出口,双钩早已挥出,如两道电光袭向了楚天风。钩风劲啸,力道委实不弱。楚天风暴喝一声:“来得好!”,身形电闪,手中狭锋明月刀回转,格向曹虎双钩,空中一声金铁交鸣,两个人接了一招。紧接着,刀来钩往,厮杀一处。这一番厮杀倒象是真杀实砍,要比杨一刀战楚天风惊险激烈许多。

南宫飞偷眼瞥了身旁的杨一刀一眼,见杨一刀面挂笑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两人厮杀,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便知道这杨一刀要比曹虎奸诈狡猾许多。他先上去不过是佯败,引出曹虎和楚天风力拼,声称自己做垫脚砖,反而让曹虎做了垫脚砖。江湖凶险,人心叵测,可略见一斑。

果然,曹上手中双钩,挟风带雨,如雷似电,一劲凶猛抢攻,与楚天风战得不分高低。二十招过去,仍胜负难分。但南宫飞却看出端倪,楚天风进招少守招多,只因初交手不熟悉对方路数,不敢与曹虎以力相拼,因为他还要蓄积功力迎战以后的对手。由此可见,这索命三郎实战经验颇丰,他可以根据不同的对手采取不同的应战之术。杨一刀出招谨慎,他便抢攻得手,而面对曹虎的抢攻,他却改攻为防,有意消耗对方功力,再欲一举而胜。

果然,曹虎双钩渐渐慢下来,而楚天风却由守变攻,手中狭锋明月刀奇招频出,凌厉百变,但见刀光烁烁,劲气层层卷向了曹虎。曹虎由攻转守,由守变退,渐渐显出力不能支。南宫飞转首对杨一刀道:“你快上吧,曹虎败象已露。”杨一刀诡秘一笑,道:“与在下有何相干?他答应过救我,而我却没说过救他。”话音未落,旁边有人厉声道:“卑鄙!难道不是你出卖了他!”

南宫飞抬眼一看,出言斥责的是个灰衣中年人,面如蓝靛,怪眼如星,鹰钩鼻子几乎触及上唇。相貌凶恶,体态魁健。腰上挂着一对链子铜锤。看其貌,知其人,绝非寻常之辈。杨一刀听见有人骂自己,正要发作,见了此人如凶神恶煞,早软怯了三分。他狡黠一笑,道:“英雄骂得好!只是在下相救曹虎,可自知武功平平,适才幸而刀下逃生。怎敢再上台送死!英雄豪爽,不也是在这旁观袖手么?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地看热闹吧……”

灰衣人冷冷一笑,截口道:“武人不行侠仗义,遇难解危,还习武何用?”说罢,抬头一看擂台,见曹虎已被楚天风手中刀逼到台边,再退两步就要掉下……遂双手摘下腰间链子双锤,厉喝一声,道:“楚天风,你给我住手!”喊声一落,飞身跃上擂台,可是身形刚刚站稳,身畔一声惨叫,曹虎已被楚天风一脚踢落台下,身体重重地摔掉在地上,口吐鲜血,立即昏死过去。灰衣人越发暴怒,右手锤一指楚天风厉声道:“楚天风,你好狠辣,因何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在下已喝止你住手,你因何还要将他打落台下?”

楚天风闻言上下打量了几眼灰衣人,威然一笑道:“阁下怎么这样罗嗦,要比武只管动手,要张口教训人你怕是找错了地方!报上名号,楚某刀下不死无名之鬼!”态度蛮横,斯文谦和之态荡然无存。灰衣人阴冷一笑,道:“点苍派鬼脸神雕。”话刚出口,右手锤一道乌光袭向了楚天风。楚天风微微一怔。知道这鬼脸神雕是江湖上有名的烈火金刚,性如烈火,专爱打抱不平。手中链子双锤,力大锤猛。非寻常庸手可比。遂抖擞精神,不敢托大,手中狭锋明月刀施展出忍者刀术,格扫劈斩,与鬼脸神雕厮搏一处。

这一番厮杀更为精彩,更为惊心动魄。台下群雄纷纷赞叹不已,两个可谓是棋逢对手,不相上下。南宫飞见鬼脸神雕与楚天风交上了手,心下思忖,这鬼脸神雕乃点苍派的高手,下山前点苍派的掌门不空禅师指明让他协助自己,想不到在此遇上了。无意间瞥见台下的曹虎依然躺在那里,无人理睬,负责收尸抬死人的山兵喽罗见曹虎没断气,便也懒得去救。

他遂钻过藤条,到了曹虎身前,蹲下身,一试鼻息,还有一丝微气尚存,遂从怀中口袋里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丸红色丹药放进曹虎口中,用指一点喉节,丹药下肚。他收好玉瓶,退回藤条外,继续仰面看台上楚天风和鬼脸神雕酣斗。他知道那丹药是师傅炼制的增功助气、医伤驱毒的仙丹妙药,只此一粒曹虎便可转危为安。果不其然,少顷,曹虎呻吟一声醒来,挣扎着要坐起。杨一刀见了急忙奔过去,双手扶起了曹虎关切地道:“曹老兄,怎么样,伤得重么?”

曹虎一见杨一刀,遂感激道:“多谢阁下救了我,若无阁下的仙药,某必魂游地府了。”杨一刀笑道:“解危救难,理所当然……”说着,搀扶着曹虎站到一旁,俨然一对患难好友,一同向台上看去。台上厮杀正酣,鬼脸神雕这时双锤舞动,连结双锤的链子,哗哗直响,如疾风骤雨,向楚天风连续不断地攻击。样子略显急躁。楚天风看上去却很沉稳,手中刀接招破式仍然凌厉凶猛,只是守招多,攻招少。其实鬼脸神雕也不容他反击。

南宫飞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如此打下去若鬼脸神雕不能在十招内取胜,就难免重蹈曹虎的复辙。但鬼脸神雕毕竟不是曹虎,他是点苍派高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烈火金刚,他要一鼓作气,将楚天风打落台下。所以,抢占有利方位,出招越发猛烈。此刻,他已将楚天风逼到了台边,只差三步,便会失足落下。台下一片欢呼,群雄期待着有人能击败霸擂十七天的楚天风。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就在鬼脸神雕将楚天风逼得离台边只剩一步的时候,蓦地楚天风凌空而起,但见空中刀光一闪,紧接着响起鬼脸神雕的一声惨叫,右臂被一刀斩落,顿时鲜血如注,他弃了链子锤,用左手捂住伤口,血依然从是缝间涌出,疼得他浑身颤抖,紧咬牙关,他吃力地对傲立一旁的楚天风道:“好一招‘忍无可忍’,阁下竟会这忍者刀术中无上绝招。”

楚天风一怔,遂一举手中狭锋明月刀,厉声道:“鬼脸神雕,你竟认得在下这一招,但也该知道在下刀下留情,否则斩落的该是你的脑袋。”鬼脸神雕正欲开口,台下有人冷喝一声,道:“楚天风,勿欺人太甚!”话声未落,一条人影飘身跃上擂台,稳稳站定,朝鬼脸神雕道:“杜兄,快下台去包扎一下,待在下斗他一斗。”来者是个身穿蓝衫、腰间悬剑的中年人,一双鼓鱼眼,闪着精光。鬼脸神雕见了蓝衫中年人,微喟道:“郦兄,多加小心。”说完,拾起台上的链子和一条断臂跃下台去。

一见这蓝衫中年人,一旁的楚天风急忙抱拳道:“原来是追魂手郦兄至此,楚某有礼了。”蓝衫中年人正是追魂手郦大千,崆峒派顶尖好手。他见楚天风抱拳施礼,遂也抱拳当胸,微笑道:“阁下刀法精湛,堪称一绝。在下本无心挑战,只是阁下刀伤吾友,在下岂能坐视不管?”台下的南宫飞看得真切,认出这个郦大千曾和自己在古庙中避雨时相遇,也是七派选出协助自己的高手之一。再转首去看下台的鬼脸神雕,正有一个冷面少年为他包扎断臂,再细看那冷面少年也似曾相识。

这时间,台上的郦大千和楚天风已经交上了手。刀剑闪烁,流光道道。但不难看出,若刀剑泛泛相斗,郦大千断难取胜。而郦大千目透精光,必是内功卓绝,又号称追魂手,也许身怀异功神技也未可知。果然,待两方斗得激烈时,楚天风一声清啸,欲凌空而起,施出那无上绝顶杀招“忍无可忍”,蓦地见郦大千左手一扬,掌心内袭出一道乌光,锵然一声,狭锋明月刀被那乌光击中,坠落地上,楚天风惊退八尺,骇然失色。

郦大千正欲挥剑踏中宫欺近楚天风,却猛地惊叫一声,右手剑锵然坠地,左手一捂右腕到缺大穴,惊道:“你竟施暗器?”低头看时列缺穴上赫然被射进一枚金针。楚天风冷笑一声,抢步拾刀,狞笑道:“追魂手,你死到临头了。”说着,便要扑上一刀砍下……就在这时,一条人影飞掠而至,身形未至手中剑早已递出,劲风缕缕,袭向楚天风紫宫、玉堂、中庭三穴。楚天风只好弃了郦大千,身形暴退,避开袭来的剑气,怒斥一声道:“何人大胆!先报名号!”来人身形稳落在郦大千身畔,朝郦大千道:“伤在何处?”

郦大千凄然道:“列缺大穴吃了一金针。”来人乃是一冷面少年,闻言瞥了郦大千受伤的右腕一眼,急道:“速下去除针医治,晚了右手必废。列缺乃致残之穴,大意不得。”郦大千作喟一声,左手拾起地上的剑,转身跳下擂台。楚天风见郦大千跳下擂,悻悻地瞥了冷面少年一眼,道:“原来尔等是一条道儿上的。”冷面少年傲然道:“不错。我们都是侠义道中人。在下乃昆仑派戈童。前三天被你刀斩两段的金海沧龙万顺昌是我师兄。”

台下的南宫飞方自想起,这冷面少年曾和郦大千一同在古庙中避过雨。原来他就是昆仑派的高手铁面少侠戈童。楚天风闻言威然笑道:“原来是戈少侠,想必你并非是为夺美,而是为复仇而来了?”戈童冷冷一笑,道:“不错。我正是为复仇而来。自这‘招亲擂台’设立那天起,我们昆仑派已有十二人在此伤亡,而有四个人都是败在你的刀下,这笔帐不能不算。在下也绝不惧怕成为伤亡的第十三个人。”楚天见把手中刀一横,朗声道:“戈少侠,那么楚某就成全你。进招吧。”

“得罪了!”戈童傲喝一声,手中剑一挥,分心便刺,出剑之快疾如电光石火,骇人听闻。楚天风一怔,急抬刀外封,就势欺身而上。两个人又刀光剑影地厮杀一处。见戈童和楚天风又激战一处,南宫飞心中暗暗吃惊。这个索命三郎果然是了不得,连战了四个人依然精力不减,还是那么凶猛凌厉。要知道今日迎战的对手除了杨一刀和曹虎名不见经传,后来这三位都是侠义道上数得着的人物。

但是明眼人,练家子一看就知道:戈童虽然剑法精绝,力道也颇劲,但楚天风的忍者刀术传自海外异帮,怪异多变,凶猛狠辣,且杀招霸道,令人防不胜防,几乎每一招都能置人于死地。是以,戈童要凭剑术取胜,谈何容易。戈童心里亦不托底,他知道鬼脸神雕和郦大千的武功较自己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只不过是见郦大千手中剑坠地,情形危急时才挺身而出,对于能否战胜楚天风,心中并无信心。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上了擂台,在天下群雄的睽睽众目之下,亦应全力以赴,纵然一死,亦要成全侠名。

楚天风迎战戈童也不敢有丝毫托大,因为人的名,树的影,戈童毕竟是昆仑派数得着的顶尖好手,也是江湖上叫得响的铁面少侠,稍有疏忽,他这十七天的战绩便会付如流水,前功尽弃。他想不能恋战,要尽快取胜,因为耗费功力过巨,便无法再应战下面的人了。心念至此便暗暗运功,欲施绝招一举取胜。戈童也知道楚天风刀中绝技,鬼惧神惊,难以匹敌,遂留意惕防。但他没有料到,楚天风在不应发射暗器时,竟发射了暗器,一枚金针又准确无误地射进了他执剑的右腕列缺大穴,手中剑锵然坠地。

他惊叫一声,身形疾退,避开楚天风劈来的一刀……南宫飞看出了端倪,发暗器的不是楚天风而是另外有人……那又会是谁?台后的二美如果暗助楚天风倒也可能,但方位不对。而台侧的飞天虎和坐地虎二人始终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好象手从来都不曾抬过一下……而台下的人却断不可能如此准确地把一枚金针射中台上正然厮拼的人的列缺大穴。戈童手中剑落地,神色一黯,朝楚天风冷道:“阁下果然武功卓绝,暗器发得也精,在下认输。”楚天风展颜一笑,道:“少侠勿虑,那金针上无毒,取出即可。”

戈童悻悻地哼了一声,用左手拾起地上的剑,满面惭愧地跳下擂台,对身旁的郦大千和失去一臂的鬼脸神雕道:“咱们走。找一个能战败他的人。”说完,三个人离开人群,扬长而去。一旁的曹虎见了,对杨一刀道:“看来咱们是捡了条命,象他们这三个武林成名人物都受了伤,咱们……唉,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杨一刀笑道:“看来要在武林中成名也并非易事。你我这一生充其量只能成为江湖混混了。”曹虎叹道:“那也总比死了强……”

两人正说话间,擂台上又跃上了一位武士。但见此人二十六七岁的光景,身穿紫衣,虎背熊腰,手中执着一对短戟。由于面对台上的楚天风,是以五官相貌无法看见。从背影上看,南宫飞觉得此人十分眼熟。待这紫衣武士转过身时,才看清了他的相貌,一见那又粗又长的双眉和眉心的黑痣,他认出这正是自己的大师兄金麒麟叶星明。

大师兄在河南开封府飞马镖局当镖头,想不到也来到泰山比武招亲。说比武招亲,倒不如说以武夺美更确切。但不管怎样,大师兄的出现对自己摧毁擂台势必是个阻力,而自己要犯难二美,大师兄会反对么?心念及此,南宫飞蓦地觉得事情会很棘手。这时,金麒麟已经向楚天风通报了名号。楚天风一改傲慢蛮横之态,陪笑对麒麟叶星明道:“想不到叶镖头也来凑热闹,幸会幸会。”叶星明朗声道:“在下并非是来凑热闹,只是耳闻阁下刀法精异,已霸擂十七天,特来拜访。心欲领教几招,不知阁下能否给这个面子。”

楚天风笑道:“叶镖头过谦了。在下霸擂并不只是由于武功,也是所迎战的很少高手名宿,否则不知败过几次了。”叶星明冷冷一笑道:“纵然是遇上了高手名宿阁下亦不会败,只因有一发射暗器的好手在旁相助于阁下……”声音并不大,但很多人都已听到。登时,台上台下一阵骚动。楚天风立时勃然变色,厉声道:“叶镖头,说话要有根据,不要血口喷人!在下以武会友,岂能靠他人暗助取胜!”

话音未落,坐在台侧的飞天虎和坐地虎皆霍然站起,对叶星明怒目而视。飞天虎云大鹏冷哼一声道:“叶镖头,你走南闯北,护镖走险,也算在江湖上有些名气。今日来到这招亲擂台,我等对你俱以礼相待,你因何出言不逊,损我等名声?”坐地虎顾猛通悻悻地接口道:“你说有人在旁暗助这索命三郎,指的不是我们兄弟吧?”

叶星明见飞天虎和坐地虎声势咄咄逼人,索命三郎楚天风怒容满面,遂微微一笑,转对台下群雄朗声道:“天下诸位英雄好汉听真,在下适才揭露楚天风赖旁人暗助而取胜,他竟不承认,现在在下就出示证据,望群雄定睛目睹。以证真伪。”说完,抢上一步来到坐地虎顾猛通身前,用手中短戟一指顾猛通的右脚,道:“阁下请脱下鞋来。”一言出口,顾猛通立时大惊,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一手握住剑把,对面前的叶星明怒道:“叶镖头别欺人太甚,‘绿林三只虎’可不是善男信女!”

飞天虎云大鹏略显惊诧,对顾猛通道:“二弟,怎么回事?你当真……”叶星明冷道:“云大寨主,你也被蒙在鼓里了。实言相告,正是这位顾猛通与索命三郎楚天风暗中商议,让楚天风登台比武,他暗中援手。如遇强敌,他便一踩装在鞋内的发射机关,发射金针致伤对方,助楚天风取胜。待楚天风霸擂三十天,得到二美之日,便将其中一美许给顾猛通……遗憾的是在下早已注意到了他的鞋子。今天他又发射金针连伤追魂手和铁面少侠,更使在下证实判断无误…云大鹏闻言立时面罩寒霜,对顾猛通道:“老二,他所言可属实么?”

顾猛通蓦地抽出佩剑,冷道:“是又怎样?待我先宰了这好事之徒,看他掉了脑袋还能说甚!”云大鹏一伸手制止道:“不可乱来!”顾猛通一怔,一时不知所措。索命三郎楚天风一旁怒道:“顾猛通,你行事不秘,让人看出破绽,今日让楚某如何下台……"台上乱成一团,擂台下立时一片哗然。云大鹏沉吟少顷,蓦地挥掌拍向身旁的叶星明,同时对顾猛通和索命三郎急道:“先除了这小子再说!”

叶星明早惕防着飞天虎和坐地虎狗急跳墙忽然偷袭,遂见飞天虎挥掌拍下,急后退一步,举右手短戟封迎而出。谁知,云大鹏掌到中途急停在空中,并不拍下,见叶星明短戟迎出,变掌为爪,抓向戟端。与此同时,索命三郎楚天风手中狭锋明月刀一式“推风横斩”扫向叶星明腰际,坐地虎顾猛通手中剑一招“银蛇吐信”刺向叶星明左肋。三下合击,皆快逾电光石火,且招辣心狠。立时,叶星明险象环生,危在瞬间。

一声清啸响彻山野,一条如烟似幻的人影飘过眼前。云大鹏的“黑鹰爪”停在胸前,楚天风和顾猛通的刀剑皆走空。面前的叶星明端端地在瞬间摆脱了三人的联手合击,此时正站在台侧朝三人冷笑。云大鹏转首,盯着叶星明的眼睛,一字一吐地道:“想不到顶峰上人这个老魔真的将‘游身术’传授给你了!据说习会了‘游身术’可在刀林剑丛中游走自如,难怪我们伤你不着。此番登台汝究竟何为?”叶星明朗声道:“在下以武会友,并非逞一时豪气,与诸位过不去。只是想公平地比武,为败在楚天风刀下的朋友讨一个公道。”

话音刚落,台后有人喜道:“公子所言极是。以武会友,凭武功取胜,似这位楚壮士虽连胜多人亦胜之不武,贻笑江湖,实非我们姐妹之所愿。”声音甜美悦耳,如莺声燕语。叶星明转首一看,说话者乃粉衣丽女,美目顾盼,笑面盈盈。不由展颜一笑,道:“姑娘晓理明义,委实难得。以愚之意,二位设擂招亲,欲择优而嫁,定不会喜欢欺世盗名的虚浮之辈吧。”

粉衣丽女正欲开口,一旁的楚天风早已羞愧满面,对叶星明悻悻道:“叶镖头,别得理不让人。便是不靠旁人暗助,在下手中刀也足可笑傲江湖,不信你可敢与我过上三招五式?”顾猛通附声道:“对,别在这儿大颜不惭地海吹神聊,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单靠那邪功‘游身术’就能唬住谁么!”云大鹏闻言瞟了顾猛通一眼,漠然道:“老二,你且回山去吧。你丢了我们‘绿林三只虎’的脸,尚有何颜在此大呼小叫。”

顾猛通一怔,立时满面通红,转对楚天风道:“索命三郎,也该你我命运不济,致使美事成空,在下连累了阁下,深感愧疚,后会有期!”说着将手中剑入鞘,抱了抱拳,然后纵身从台侧跳下,扬长而去。云大鹏见顾猛通离去,便向台前走了几步,对台下纷纷议论、交头接耳的群雄高声道:“诸位英雄,诸位朋友,在下云大鹏深感愧对群豪。今日出了这等不光彩之事,望大家见谅。顾猛通现已离去,若诸位不弃,比武招亲继续进行。”

话音未落,台下的曹虎高声喊道:“云大鹏,你们‘绿林三只虎’在江湖上名头一直很亮,想不到竟做出这等不体面的事见笑江湖。快点让楚天风滚下擂台吧,别人模狗样地站在台上丢人现眼了。”云大鹏朗声道:“这位壮士此言差矣,顾猛通串通楚天风谋取比武获胜,在下已将他驱下擂台。至于这位索命三郎,他霸擂至今连胜多人亦并非全赖顾猛通暗助,现下若有人能将他战败,他自然下台而去。更不必担心谁会暗助于他了。”杨一刀扬声喊道:“那就让他和叶镖头比一比吧。也让他尝一尝失败的滋味!”

云大鹏闻言,转首对叶星明道:“叶镖头适才不是想以武会友么?楚天风依然无人战败,若阁下能战胜他,理所当然由阁下霸擂挑战。若阁下失手,那么也无可奈何于他矣!”楚天风闻言朝叶星明冷冷一笑,道:“叶镖头,你识破顾猛通暗中相助并赶走他,你不也正是为了战胜在下么?”话落遂转对坐在台后的两位丽女笑道:“二位姑娘,请相信在下手中之刀。你们欲选择武功优胜无敌者,在下不会令你们失望的。”红衣丽女漠然道:“楚壮士既然自信手中刀无敌于天下,何必与顾寨主有约在先求于臂助?”

叶星明截口道:“也许是他为了万无一失而采取的上上之策吧。但不管怎样,遇上在下该算是他的不幸。”说着,见云大鹏又坐回台侧的木橙,转对楚天风道:“阁下执意要和在下比武,在下只好奉陪,但有言在先:你曾和青云府的花花公子马志鹏,三星霸王剑古寒良结拜为异姓兄弟,合称‘桃园三友’,而在下与古寒良颇有交情,另外吾师弟铁麒麟杨俊又在青云府做事。看在古寒良与马志鹏的面上今日在下欲让你体面地下台离开这里。话已言明,阁下要较量就请出手吧。”

楚天风手中狭锋明月刀下沉了三寸,沉吟道:“原来是这样。叶镖头既然说和我大哥马志鹏和我二哥古寒良有交情,那在下又怎好与你交手?山高水长,再聚有期。江湖奔波,义字当先。在下认输告辞!”说完,转对云大鹏朗声道:“云大寨主,多日承蒙关照,在下深表谢意。今遇我二位义兄之友,权作谦让。”说完,手中狭锋明月刀入鞘,飘身跃下擂台,混进人群不见了。走得也还体面,但他心中深知:便是真地交手厮杀,也未必能取胜。

只因叶星明的“游身术”如烟似幻,他和飞天虎、坐地虎三人合击,尚不能伤其丝毫,一人独斗还会讨得几多便宜!识时务者为俊杰,若真地在擂台上栽了跟头,以后便无颜闯荡江湖了。叶星明见楚天风果然十分仗义地离去,心中很高兴,转首对云大鹏道:“云大寨主,楚天风让擂台于在下,在下亦不能离去空场,在此权当引玉之砖,以招更高的英杰登台,若何?”

云大鹏陪笑道:“理应如此。叶镖头不必谦让了。今日便开始算一天。霸擂期满,自然会搏得二美芳心大悦,佳期有望,艳运圆满。”又转对台下扬声道:“台下诸位英雄,今有叶镖头以胜楚天风成为霸擂台主迎接诸位挑战,何人欲比武招亲,请上台一试高下。”台下又是一阵骚动,但很快又平息了下来。人们看见,有一个白衣少年已经抖身飘上了擂台。飘上擂台的白衣少年正是粉麒麟南宫飞。

南宫飞没有料到大师兄能够出面夺美,更没有想到他会取代楚天风霸擂向群雄挑战。他见大师兄出现在台上,只认为他是为伸长正义要惩治楚天风,没想到他竟为二美而来。大师兄叶星明和二师兄杨俊已下天鹤山出道江湖多年,其间变故,南宫飞无从知道。而今他不得不出面要与大师兄说明来意,以求大师兄臂助查明二美设擂招亲真相。因为要等有人战败大师兄再出面,不知要过多少天,况且大师兄习会了师父的独门绝技“游身术”便是不还手,也非庸手所能战胜。重要的是正宗七派掌门在天鹤山还立等回音……

叶星明一见南宫飞飘身上了擂台,不由一惊,愕然道:“师弟,你怎么下山了?莫非师父也来到了这里?”台后端坐着的两位丽女也看见了南宫飞,立时为其美貌吸引,定定注视,面透欣喜之色。南宫飞瞥了台后的二美一眼,对面前的叶星明躬身施礼,谦恭地道:“小弟南宫飞拜见师哥。”叶星明急切地道:“师弟,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是不是师父也下山了?”南宫飞摇了摇头,朗声道:“师父未曾下山。只是他老人家让我赶来泰山欲查明这‘招亲擂台’真相回禀。不期在此遇上师哥,莫非师哥也要以武夺美么?”

叶星明微微一笑,显得轻松许多,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师哥现已大龄尚未婚配,欲得一知音相伴同闯江湖,亦不失一件乐事。”南宫飞皱了皱眉,道:“师哥之举可征得师父同意?”叶星明嗫嚅道:“正想事成后禀告师父,我想师父亦不会不允。但不知师父要查明这‘招亲擂台’什么真相?”,南宫飞转首瞟了台后的两位丽女一眼,道:“查明她们来历和设擂招亲的真正意图!”话音未落,台后的粉衣丽女接口笑道:“这位公子,何必要盘查。我们老实地告诉公子不就行了么?”

南宫飞转首看着二女,微笑道:“如此最好,大家都不伤和气。小可也省却了不少麻烦。”粉衣丽女尚未开口,一旁的飞天虎云大鹏截口冷道:“是何处来的毛头小子到这里滋事生非,不知道这场子是我云某人亮的么!”说着,迈步走到南宫飞身前,上下打量着他。南宫飞朝云大鹏点了点头,微笑道:“云大寨主应该听见了我和师哥的谈话,怎么还明知故问?在下也正要请教云大寨主,可曾听说近期江湖上有几个妖女作乱,使武林劫祸频生?武林中人心惶惶,无有宁日。”

云大鹏冷道:“原来你也是顶峰上人的徒弟。今日你们兄弟是不是诚心要砸我的场子?这两位姑娘请我云大鹏看场,我就得尽其职责。二位究竟要何为,不妨直来直去,不必绕圈子!”粉衣丽女一旁道:“云大寨主,你且容这位公子把话说完。我等来历与设擂招亲的意图亦没什么好隐瞒的,让天下群豪尽知又有何妨。”说着,对南宫飞嫣然一笑,道:“这位公子,我们可以实言相告。小女东方玉倩,这位是我的师妹铁英兰。我等皆来自关外长白黑水派。久慕中原武林群雄,意欲攀结为友。更喜江湖侠士英雄,这才设擂招亲,想以身相侍天下武功最高者,一则终身有托;二则以寄仰慕追思之情。不知如此回答,公子满意不?”声音婉转动听,吐气如兰。言谈间美目顾盼,楚楚动人。

南宫飞似不为所动,依然恬静如故,微微一笑,道:“可是,二位姑娘想到没有,如此设擂比武,天下武林震惊,群雄云聚,刀剑相搏。有多少无辜武士为逞一时豪气而伤亡于刀剑之下。如此下去,岂不使武林元气伤损,江湖祸乱无穷么?”粉衣丽女东方玉倩莞尔笑道:“依公子之见,我们这样做是不应该了?那伤亡的众武士皆是为我们所害了?”一旁的红衣丽女铁英兰附声道:“不知此事关公子何事?谁能战胜天下群雄在此霸擂一个月,我们就以身相许。那些寻常庸手不自量力,偶有伤亡也是难免。”

云大鹏也道:“若公子有意于两位姑娘,亦可登台比武,何必假借盘查而对她们犯难。这样只怕我们容得而来到这里的群雄也容不得吧。”南宫飞朗声道:“师命难违。况且小可也是受人之托。据说江湖上现有九名美作乱,敢问两位姑娘是否身列九女之中?”单刀直入,一语道破。两位丽女东方玉倩和铁英兰互视一眼,显惊诧之色。东方玉倩正色道:“公子何出此言!我们还是第一次听到江湖上有九名美女作乱。我们姐妹相貌与武功皆平平,欲身列九美之中,亦是可望而不可及。倘若公子强说我等为九美中人,敢问可有真凭实据!”

铁英兰附声嗔怨道:“他哪里会有什么真凭实据,不过是对咱们无端犯难罢了。”南宫飞正欲开口,叶星明一旁瞥了他一眼,漠然地道:“师弟,你当真是要毁了这场子,和二位姑娘过不去么?”南宫飞见大师兄的神然不对,遂恭声道:“这皆是恩师之意。亦是受正宗七派掌门之重托……”云大鹏不待南宫飞说完,蓦地抽出腰间佩剑,对身旁二女东方玉倩和铁英兰道:“二位姑娘请退几步,今日碰上要毁场子的,理应由云某出面摆平。”又面对台下群雄高声道:“诸位武林朋友,今日有人想犯难二美,毁掉招亲擂台,不知大家可以答应么?”

一言喊出,台下登时哗然。人们不明真相,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猛地。人群中有一人把手往空中一举,大声道:“不能答应!”说完,挤过人群来到台下,身形一纵跃上擂台。他站到台上朝南宫飞冷冷一笑,道:“朋友,是你想毁场子犯难二美么?”南宫飞上下打量了来人两眼,见此人身高顶丈,膀阔腰细;身穿黑色武士劲装,斜挎镖囊,腰间悬着一把短刀。粗眉入鬓,大眼如漆,古铜色的脸上有几颗麻子。看上去果然豪气荡荡,非比寻常。遂淡淡地应声道:“请教英雄高名雅号,不知小可所为与汝何干。”

黑衣武士尚未开口,叶星明一旁道:“师弟,你自然不认识。这位便是镖伤洞庭三恶人,刀斩北岭五怪僧的震天镖薛世统。”南宫飞闻言抱了抱拳,对震天镖薛世统道:“失敬。原来是薛英雄至此。”薛世统傲慢地哼了一声,冷道:“小老弟,想夺美就登台比武,还说什么毁场子。莫非这台下的群雄就没有一个是阁下的对手么!”南宫飞正色道:“小可毁了这‘招亲擂台’,查明二美之真相,使天下群雄免得自相残杀,实乃平息武林祸乱之举,何错之有!”

薛世统冷道:“朋友自信能毁了这场子么?你若犯难二美,便是与台下群雄为敌。首先薛某这一关也别想过去!”说着,手握刀把冷目注视南宫飞。叶星明担心地望着南宫飞,道:“师弟,若惹起众怒,唯恐师兄我亦无法帮你……”南宫飞瞥了叶星明一眼,凛然道:“师哥,小弟奉师命下山,焉能半途而废。况且七派掌门还在山上立等回音。纵然天下群雄皆以吾为敌,刀剑相逼,小弟也要毁了这场子,带二美回山复命。”声音清朗,落地有声。云大鹏愕然道:“你还要掠走二美?”

薛世统冷冷一笑,对云大鹏道:“云大寨主,请和叶镖头退向一旁,薛某倒要领教这位小老弟的几手高招。”云大鹏把手中剑入鞘,对薛世统抱拳称谢道:“但愿薛英雄能旗开得胜,以慰群雄之心。”说完便退到台侧坐在木橙上。叶星明望了南宫飞一眼,见南宫飞并不看他。兀自叹息一声,欲言又止,也走到台侧,坐在云大鹏身旁。

薛世统见二人退到一旁,遂沉缓有力地抽出腰间短刀。朝面前依然手执古剑、身背包袱的南宫飞冷言道:“小老弟,请出剑吧。看在你师兄叶镖头的面上我不会伤你,只是想让你知道知道武林中人外有人,刚刚出道不要太目空一切!”南宫飞冷冷一笑,道:“阁下是武林中成名人物,自然有资格说这番话。但小可也有言在先:小可若非想置对手于死地,便不会出剑相搏。阁下既然不想伤小可,那我更不该出剑了。请进招吧。”

薛世统冷冷一笑,手中刀一举喊了声:“得罪了,”接着踏中宫抢上一步,刀光一闪,一式“白鹤展翅”袭向南宫飞肩颈。短刀颇具力道,亦快迅惊人。但更快迅更惊人的是他又袭出了三道白光。显然那是他发射的银镖。发镖是他的看家本领,拿手好戏,自然有独到之处,令人无暇细看。而他的身手虽绝,南宫飞更胜他一筹。但见白色身影凌空一旋,便又落回原地,而地上赫然坠落了三枚银镖和一把短刀。面前站着惊骇失色的薛世统,正用一双惶惑的黑眼盯着南宫飞。

南宫飞依然那么潇潇洒洒的,他瞥了薛世统一眼,朗声道,“阁下刀中加镖的功夫果然不同凡响,小可险些着了道!”薛世统微喟一声,近前拾起地上的银镖和短刀,刀入鞘,镖入囊。转对台侧的叶星明道:“叶镖头,想不到……"话未说完,便叹息一声从台角跳下台去,羞愧满面悄悄离去。叶星明对台上傲然卓立的南宫飞道:“师弟,你习会了师父的邪门功夫绝技‘霸王旋’?”南宫飞微微颔首道:“小弟露一手,也好让他们知道我非江湖混混,亦非无事生非的武林庸手。”

话音未落,台下一条青影飘起,轻盈似一朵悠云,飘落台上,显现身形。原来是一个身着一领青衫的俊尼。她手执拂尘,高宣佛号,自称冰雪一枝梅寒玉。南宫飞见这俊尼寒玉举止飘逸,身手也颇俊,遂心中暗忖:这尼姑年龄不大,功夫看来却不一般,只看上台这一着凌云虚渡便知内功卓绝。遂留意惕防,启齿道:“寒玉师傅,不知登台欲何为?”冰雪一枝梅寒玉冷冷一笑,道:“适才败在阁下面前的薛世统乃是贫尼师兄,贫尼欲为师兄讨回这个面子。贫尼有言在先,不杀人不动手,你若死了可别怪贫尼心狠手辣!”

南宫飞傲然道:“出家人六根清净,宜远避红尘恩怨,不想寒玉师傅却……”寒玉冷叱一声道:“住口!红尘恩怨无止无休。贫尼虽为出家人,但庙静心不静,习艺学武,为的就是了却人间是非恩怨。费话少说,快些出剑。贫尼出手,意欲以命相拼,非是你死即是我亡!"南宫飞正欲开口,叶星明一旁霍然而起道:“寒玉师傅,你怕是冒名顶替,无端寻仇吧。据在下所知,薛世统只有一个师弟叫九地恶龙葛光先,却没听说他有什么师妹!而据说冰雪一枝梅寒玉乃一位风尘侠尼,年逾三十,也没有你这般年轻。”

寒玉闻言立时色变,怒道:“叶镖头,你休得多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武林有两个冰雪一枝梅寒玉,我乃是其中之一!”说完转对南宫飞道:“以命相拼你还不出剑么?”南宫飞微微一笑道:“小可该出剑时自然会出剑的!”寒玉阴阴一笑,道:“只怕届时你悔之不及。”话出口,手中拂尘已挥出,抖出丝丝缕缕的劲气袭向南宫飞胸前各穴。果然是内功较量,力道不弱。

南宫飞气定神清,见寒玉抖拂尘劲气袭至遂清啸一声,单掌面前一划,一股掌风暴起将袭近的劲气挡回,接着抢步欺上,手中剑鞘点向寒玉胸前。哪知寒玉不退尚进,以胸迎着南宫飞的剑鞘,手中拂尘蓦地横扫……“呀”地一声清啸,南宫飞身形电退。低头一看,右臂衣袖破裂,右臂上赫被拂尘扫中,皮绽血流,疼痛难忍。他心中惊异,分明觉得自己剑鞘点中对方,因何对方安然无恙?遂用衣袖缠住右臂,将剑交到左手。抬头对一旁冷目而视的寒玉道:“寒玉师傅,想不到你护身内功如此霸气…”

寒玉阴冷一笑,道:“你已受伤,理该认输下擂台去,何以还大颜不惭地站着不走!”南宫飞冷笑道:“小可和你一样,并非为美色而来,自可不必遵守擂台规矩。你不是说若动手就要置对手于死地么?小可也愿以命相陪,若何!”说着,暗运功力,气行四肢八脉。欲施“外天罡”掌力击毙对方,以报伤臂之仇。寒玉自然不知南宫飞心中已含杀机,闻言冷道:“既然你自己想死,贫尼便成全你吧!”说着,手中拂尘又抖出劲气袭上,与此同时,左手偷偷取出三枚银针,欲一同袭出,致毙对手。

两个人同怀杀敌之念,亦共有伤敌之备。但狭路相遇勇者胜,高手临阵强者存。结果是不言自明:一声清啸响彻山野,南宫飞袭出了慑魂夺魄的“外天罡”掌法。惨叫声震荡耳鼓,寒玉仆身栽倒在擂台上,大口大口地吐血……南宫飞愕然:自己的“外天罡”掌下竟有未亡之人!是自己念其女流未竭全力,还是其护身内功卓绝!他移步近前,注视着地上脸色惨白吐血不止的寒玉,冷言道:“你若想死,小可还可帮你一下……”

寒玉惨凄凄地道:“英雄饶命!贫尼有眼无珠,多有冒犯。不瞒英雄,我乃妙尼慧灵改扮诈称寒玉,欲试英雄武功虚实……前次山中见面后心存爱慕,难以忘怀……”南宫飞闻言怦然心动:原来是销魂妙尼!遂道:“想不到你护身内功倒很管用。”销魂妙尼吃力道:“实乃因我内身穿着‘软鳞甲’……否则公子点中我胸前的剑鞘足以令我致伤……”南宫飞微喟一声,探手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丸红色丹药递给地上奄奄一息的销魂妙尼,道:“但愿你能从此隐迹山林……”

销魂妙尼忙不迭地吞下了药丸,稍作调息便挣扎着站起,步履踉跄地走下擂台,头也不回,钻进了山林……擂台下一片死寂,群豪都注视着台上的南宫飞,再无人上台迎战。因为台下毕是练家子,都看出了南宫飞非一般庸手。普天下能够与“外天罡掌力”抗衡的武功屈指可数,能够在“霸王旋”面前立于不败之地者也凤毛鳞角……

云大鹏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瞥了端坐台后的东方玉倩和铁英兰一眼,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遂起身离坐,来到二美身前,陪笑道:“两位姑娘,适才这位南宫飞公子及其师兄叶星明的身手你们也目睹了。依本寨主之意,欲从中为媒将二位荐给他俩为妻,不知二位意下若何?”东方玉倩和铁英兰闻言,似乎正中下怀,两个人蓦地红了脸。铁英兰赧然道:“只怕这位南宫公子不肯……”云大鹏闻言,复转身来到叶星明身畔,低声道:“叶镖头,恭喜贺喜!二美已中意你与你师弟,欲结百年之好,不知意下如何?”

叶星明喜道:“那天下群雄?”云大鹏笑道:“有钱难买乐意!人家二美相中了你们师兄弟,别人又能说什么,况且何人又是你等对手?”叶星明闻言喜不自胜,投目二美,心中好不惬意。遂起身来到南宫飞身前,低声耳语道:“师弟,适才云大鹏传话,二美已钟情你我,欲结百年之好。你是小师弟你先挑,剩下的是大哥的……”南宫飞一怔,转首瞥了台后二美一眼。二美见了,越发脸色绯红,俱垂下头去,模样更加娇楚动人,美艳绝尘。他微微一笑,道:“师兄,假如我不同意呢?”叶星明一怔,急道:“师弟,你……!”

南宫飞冷道:“我要带她俩回山交给正宗七派掌门……如何处置听任他们。或许从她俩身上还可查寻出祸乱江湖的其他妖女真相……”叶星明正色道:“要是我不许你将她俩带走呢?”南宫飞蹙了蹙眉,沉吟道:“莫非师兄你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么?”叶星明道:“待为兄与云大鹏他们商议一下……”说着,回到台侧,将南宫飞之意说一遍,请云大鹏与二美言明。云大鹏听罢冷笑道:“这样唯恐不妥。只怕你叶镖头的武功不能令二美满意吧。”叶星明登时红了脸,道:“那只好让我师弟将她俩带回天鹤山交给正宗七大门派了。”

云大鹏道:“此事也忒棘手,待我与二美再作商议。”说完,移步来到二美身畔,笑道:“二位姑娘,适才你们的心意本寨主已你为转达。只是这粉麒麟南宫飞不肯,他执意要带你们去见正宗七派掌门,说还想从你们身上查寻出别的祸乱江湖的妖女真相。而他的大师兄不想让他带走你俩,他要带你们远走他乡……不知你等可愿意与他……”东方玉倩闻言急道:“现在已别无选择,这个南宫飞武功超群,无人能敌,却不如先应下这叶星明,作权宜之计。”

铁英兰瞥了南宫飞一眼,低声道:“看样子若无他师兄在场,咱们今日却难脱他手!”云大鹏会意,转身回到叶星明身畔,笑道:“叶镖头,真羡慕你呀!二美居然愿意与你远走他乡。”叶星明正待开口,一旁的南宫飞冷冷地截口道:“他们不过是求暂且脱身。师兄,不知你心下明白否?”叶星明扬声道:“师弟,你可以回山复命了。这里的事你休要再管,为兄自会好自为之。”

南宫飞蹙了蹙眉,沉声道:“师兄,我改变主意了。既然她俩不是真心追随于你,你也不必为她们担过而受师父责怪,还是让我带她们回山吧!若有人阻拦我便杀了她们,提着她们的人头回山复命,亦无不可。”叶星明一怔,嗔怨道:“南宫飞,莫非你不想给师哥这个面子了?”南宫飞道:“她们既然无情于你,还有这个必要么?”叶星明怒道:“你是说她们是钟情于你么?”南宫飞急道:“师哥,别误解,我并非此意……”

叶星明冷哼一声,蓦地抽出背上双戟,对南宫飞道:“你是逼我与你动手!今日咱们也比试一番,你若胜了人你带走,我要胜了人怎么办你就别管了!”南宫飞没有回答,站在那里动也没动。想不到事情会僵到这种地步,莫非真地要和师兄交手才能解决么?他转首环视,看见了幸灾乐祸得意洋洋的云大鹏和美目顾盼的二美。他们一定得意非凡,他们知道自己不会胜了大师兄,那样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一股莫名的怒火升上心头,浓浓的杀机在南宫飞的美目中涌现。蓦地,一声清啸响起,他身形飘起,掠向了台后端坐着的二美,手中剑鞘迅疾挥出……惊叫声和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铁英兰被南宫飞飞出的剑鞘击中左肋,倒在地上。疾身扑上挥剑保护东方玉倩的云大鹏被南宫飞手中剑刺中前胸,倒在血泊中,鲜血涌出,奄奄一息……南宫飞并不住手,手中剑一颤,刺向了奔过去救护铁英兰的东方玉倩。然而,一条人影掠至,叶星明挥双戟截位了他,嘴里气咻咻地道:“师弟,你疯了么!”

南宫飞收回了剑,再见东方玉倩背着铁英兰已跃身下擂台。台下人群登时大乱,群雄纷纷四散开去。他急忙拾起甩出的剑鞘,将剑入鞘,拿在手里,奔到台边。正想跃下尾随追去,叶星明飞身掠至,再一次横戟拦住去路,并冷言道:“南宫飞,你到底想干什么!云大鹏已死在你的剑下,‘招亲擂台’也毁在你的手中,何苦还要赶尽杀绝!”

南宫飞回首一瞥云大鹏,果然僵直不动了。再看台下越发地混乱了,二美混进杂乱四散的人群里,踪影不见。他悻悻地瞥了叶星明一眼,冷言道:“我要找到她俩,一定提着她们的人头回山复命!否则正宗七大门派掌门会笑话我们天鹤山…”叶星明急道:“师弟,你到何处去找她们?”南宫飞答道:“人过留影,雁过留声。何况她们是两个月貌花容的丽女!我不信找不到!”说完,飘身跃下擂台。台上剩下了手执双戟木然而立的金麒麟叶星明。他眼望西天,仰面叹道:“但愿他找不到她俩……”

南宫飞没有找到东方玉倩和铁英兰,但却在两天后追踪觅迹到了二女的去处:泰安府。第三天傍晚,他来到了泰安府,落脚在泰安府内最大的一家客栈:昌源客栈。昌源客栈是二层楼,楼上是客房,楼下则是餐厅。南宫飞进得餐厅,一边吃着晚饭,一边思忖着该怎样探听到二女的落脚之处。不知不觉之中杯干盘净。吃罢了晚饭,心中依然没有好办法可施。正想回房歇息,突听客栈庭院一阵喧闹声起,室内食客不知发生了何事俱纷纷奔出,到庭院探看究竟。

南宫飞亦随之奔出。到了庭院,举目向吵闹处望去,见庭院内灯笼杆下站着几个人,正面红耳赤地大呼小叫。目光所及不由一怔。他认出其中有两个人正是在泰山“招亲擂台”下遇见过的风雨双钩曹虎和杨一刀。再一看两人对面,站着一位红衣披肩长发的丽女,腰间悬剑,足踏蛮靴。两道蛾眉藏怒,一双凤目含威。身材丰盈,举止婀娜,正用手指着曹虎和杨一刀说着什么。遂挤过面前的两个食客来到近前,截口道:“这不是辽东杨一刀和凤阳曹虎么?”

红衣丽女闻言缄了口,转睛瞥了南宫飞一眼,登时一怔,脱口道:“你是谁?也是这两个盗马贼一伙的么?”近前看分明。南宫飞更加感到这红衣丽女不但容貌俊美,尚有一种令人遐思绯想的魅力。只是她正在发怒,在美艳中便透出些许的冷傲,越发显得不比寻常,独具韵度。听她启齿发问,遂微微一笑,道:“姑娘何出此言,小可只是与这二位仁兄有过一面之雅,更不知他们何时成了盗马贼了?”曹虎一旁急辩道:“小老弟,别听她信口雌黄。我们根本没有看见她的马,乃是她硬赖我们的。”

杨一刀亦附声道:“说得是,我根本没有看见她的马…”红衣丽女截口怒道:“住口!我的大宛追风马分明拴在马厩内,待我去牵时却不翼而飞。而你俩神色鬼祟正急着离栈而去,一定是你们的同伙盗了去!”南宫飞笑道:“俗话说‘捉贼要赃’,他们没有拴着你的马,你怎好说他们盗去了呢?简直是岂有此理!”

红衣丽女凤目一瞪,怒道:“这位公子,既然你与他俩只一面之雅,可见并无深交。你怎知他们不会盗我的马?若非是同伙你何以会帮他们说话呢?不管怎样,今日我的马便朝他们要定了,如不还我宝马,他们就别想话着走出这昌源客栈!”曹虎和杨一刀脸上俱显忿忿之色,正欲发作,蓦地大门口有人冷冷地道:“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声音似一股阴风,闻之令人毛骨悚然,不由从心里升起一股冷意。

庭院众人纷纷投目望去,见大门口早立着三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皆穿黑色武士劲装。中间为首的这位身材颀长,白面无须,一双小眼睛精光烁烁,透着孤傲冷酷。右首是位虬髯大汉,神情威猛,眉宇间藏含着残忍凶暴。左首是位瘦瘦的中年人,面色蜡黄,形容倦怠,初看平淡无奇,细看则整个地给人以一种慑人魂魄的寒意。这寒意是从他腰上那怪模怪样的兵器上发出的。就在众人端详这三个人时,他们已经迈步来到了红衣丽女和曹虎、杨一刀面前。为首的大汉望了红衣丽女一眼,冷道:“是你丢了马?”

红衣丽女颔首道:“不错。你等何人?”口气并不弱,丝毫也不为对方气势所震慑畏怯。为首大汉阴阴一笑,还未开口,旁边早凑上来一位掌柜模样的小个子,躬身施礼道:“原来是三位爷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说着,回首对红衣丽女恭声道:“姑娘您不认识,这三位便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白道四大家’中的三位。”南宫飞闻言忍俊不止,微微笑道:“人人敬仰?小可还头一次听到江湖上还有人人敬仰的人物。”为首的大汉瞥了南宫飞一眼,又对红衣丽女冷道:“你的马可是红色?”

红衣丽女道:“不错。莫非你等见过了?”旁边的虬髯大汉接口道:“见过。让鬼火猴孙百方骑跑了。”杨一刀闻言,如失重负,得意一笑,对红衣丽女道:“姑娘听见了吧?还说我们是盗马贼不!”红衣丽女一怔,正欲开口。虬髯大汉朝杨一刀冷道:“你们不是盗马贼,亦是孙百方的同伙!一定是你们给他通风报信,才得以让他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驰马逃脱!”

为首的大汉见杨一刀目瞪口呆,遂冷冷一笑,道:“别害怕,只要你们告诉我们鬼火猴逃到哪里去了,待我们擒获了他,追回八宝鸳鸯瓶,就饶你等不死!‘白道四大家’历来一诺千金,从不食言!”曹虎一旁急道:“你说什么?我们没听明白。我俩没看见什么大宛追风马,更不认识什么鬼火猴,只是要离店时被这位姑娘拦住,硬说我们盗了她的马……这一切从何说起呀!”

“啪”地一声,曹虎的脸上重重地挨了一个嘴巴。出手的是那瘦瘦的中年人,他打完了曹虎并不去看对方,而是去注视自己的手,好象在看是否弄脏了自己的手。为首的大汉瞥了曹虎一眼,冷言道:“快说实话,我们耐性有限。”红衣丽女一旁附声道:“你们和那盗马贼是不是一伙?”为首大汉转首冷叱道:“姑娘,请别在这里大呼小叫。你的马看管不严,给鬼火猴提供了方便,使他驰马逃脱,你也逃不出干系,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第四章、觅芳迹

红衣丽女闻言冷冷一笑,道:“阁下,难道我丢了马还有错?”虬髯大汉冷道:“若是你不丢马,孙百方会逃走么?”遂转对曹虎和杨一刀阴阴一笑道:“说,鬼火猴到底逃往何处?不说实话,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庭院里看热闹的店客已经有大半躲回到了屋里。剩下的几个人也远远地站到了屋檐下。只有南宫飞和那个掌柜模样的小个子还留在曹虎和杨一刀身旁。天已经黑下来,杆上的灯笼亮了,淡红的光晕映着庭院里几个人神情各异的脸庞。南宫飞双臂抱在胸前,看得饶有兴趣。他的剑和包袱都放在客房里。

曹虎和杨一刀一脸苦相,似是百口难辩,又象是满腹屈辱。红衣丽女依然俊面罩寒霜。冷目而视,不知心中有何主意。沉默少顷,突然杨一刀微喟一声,用手一指曹虎,道:“三位天王,我说。那马是他和鬼火猴偷的,我负责打眼放哨,至于鬼火猴逃往何处该告诉他的,我可不知道。”曹虎一惊,转首望着杨一刀,怔了片刻,急辩道:“你……杨兄,你说什么!”为首大汉冷冷地道:“他说什么我们已经听见了,该轮到你说了!”

曹虎急得面红耳赤,大声道:“我……我说什么,没有的事!他……”转对杨一刀怒道:“你放屁!若不看在你曾救我一命,我,我他妈的杀了你!”杨一刀并不理睬曹虎朝他大喊大叫,遂朝为首的大汉献媚讨好地一笑,道:“先前我帮他们盗马算是有过,现在我把实情相告亦算有功,将功补过,请阁下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为首大汉微微颔首,道:“你且站到一旁。”又对曹虎道:“你的同伙都说了,你还有何话讲,再不从实说来,只怕悔之不及!”

曹虎把头一昂,气咻咻地辩道:“让我说什么,本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杨一刀,他…”话未说完,惨哼一声弯下腰去。原来是瘦瘦的中年人起脚踢中了他的腹部。那人阴声怪气地道:“小子,你还想尝尝气血倒流的滋味么!”曹虎疼得脸上沁出汗珠,吃力地道:“我他妈的什么也不知道!”说着,挺直腰,伸手去抓背上的风雨双钩。

可是手还没有摸到双钩,那瘦瘦的中年人便冷哼一声,一掌拍出,击中曹虎的前胸,把他打得后退四五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手指面前的为首大汉,怒道:“你们欺人太甚,大爷和你们拼了!”话落他抽出风雨双钩,想扑上拚命。突然,一旁人影一闪,南宫飞掠身拦住了曹虎,朗声道:“这样岂不白白送死!”曹虎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血迹,喘息道:“士可杀不可辱!我……""南宫飞沉声道:“告诉我,你们可真的盗了那马,帮助了鬼火猴么?”

曹虎委屈地大声道:“他奶奶的!什么狗屁鸟马,我们连看也没看见,那个鬼火猴我尚平生第一次听说……我敢对天发誓,要说半句假话,天打雷劈!”说着,眼中含泪,屈辱难抑。南宫飞蹙了蹙眉,转首直盯着杨一刀,朗声道:“阁下怎么这样不仗义,为保自身而不惜出卖朋友,历来为江湖人所不齿!你前番在‘招亲擂台’之所为,小可已看在眼里记在心头。果然是奸诈之徒!”杨一刀羞愧满面,急辩道:“公子何出此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南宫飞冷冷一笑,截口道:“人可为己,但不可损伤他人。损人而利己者,无异禽兽。”为首大汉一旁阴冷一笑,道:“年轻人,你是哪条道上的朋友?请报名号!”南宫飞瞥了为首的大汉一眼,傲然道:“南宫飞,恩师赐号粉麒麟。”杨一刀一旁凑近为首大汉道:“就是他毁了泰山的‘招亲擂台’,正四处追杀设擂招亲的两位美女!”为首大汉微微颔首,冷道:“年轻人,你知道我们是谁么?”南宫飞胸前一抱拳,说了声:“请教!”

为首大汉扬声道:“毒手惊天下、神捕美名扬。在下毒手神捕司马霜。”虬髯大汉也高声道:“在下望影而逃聂世烽。”瘦瘦的中年人瞟了南宫飞一眼,阴阳怪气地道:“曹星,人称追命鬼。”南宫飞淡淡地道:“还有一位使恶虎钢爪的辣手无常邹景胜。可惜他已经死了。”毒手神捕司马霜冷冷道:“我们已经知道了。四弟在从荆门州赶来泰安府途中为奇僧怪道所害。此仇我们一定要报!”又对南宫飞厉声道:“年轻人,你站出来是要打抱不平喽!”

南宫飞漠然道:“不过是想让事情公道一些,别便宜了歹人,也别冤枉了无辜!这位曹虎兄没盗马亦不认识什么鬼火猴,你们何以如此加害于他!这位杨老兄心怀奸诈,只顾自保不惜陷害朋友,委实该诛!”聂世烽阴恻恻一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等的不是了?年轻人,你可知鬼火猴这案子事关重大。他偷走了青云府巨富马仁堂祖传珍宝八宝鸳鸯瓶。马仁堂专门救助我们‘白道四大家’帮助找寻。他老人家昨天才离开泰安府回家。我们费尽心机,四处追踪查访,才证实是鬼火猴所为。后得知他竟藏匿在这昌源客栈。我们只想一捕而获,不意竟让他逃走了。若非有同伙暗助,他怎能知我们要来此?又怎能盗马逃走?我们已接下这桩买卖,抓不住鬼火猴如何向青云府的马仁堂交待!”

话音未落,一旁的红衣丽女突道:“找人夺宝那是你们的事,小女只是要找回失去的宝马,恕不奉陪,后会有期。”说完,瞥了南宫飞一眼,转身欲走。追命鬼轻身一掠,拦住红衣丽女的去路,正欲发难,司马霜沉声道:“让她走吧。只是要留下名号,日后以便查寻。”红衣丽女回首漠然道:“冷凤凰。初涉江湖还未混得上字号。”说完,轻盈举步,扬长而去。司马霜见红衣丽女冷凤凰离去,朝南宫飞阴阴一笑,道:“看在公子的面上我们放走了一个人,而剩下这两个人我们要带回去继续追问鬼火猴的去处,公子不介意吧?”

南宫飞漠然道:“你们放走的女子小可并不认识,还不象这二位尚有一面之雅。这个人情恕小可不领!若给小可面子可以放这位曹虎兄一马,你们带走这位杨兄回去严加审问,或许能有所获。”司马霜正欲开口,聂世烽冷道:“凭什么?年轻人,凭你长相漂亮么?你若敢与在下对一掌,这个面子我们可以给你!”南宫飞凛然一笑,道:“此话当真?”司马霜冷道:“‘白道四大家’一言九鼎,怎有戏语!公子尚能在天下群雄面前毁掉‘招亲擂台’,身手亦非等闲,我们正好一睹为快。”

南宫飞淡淡地道:“请出掌吧。”话音刚落,顿觉身后劲风暴起,知有人偷袭,急忙身形凌空一旋,挥掌迎出……“扑”地一声闷响。有人失声惊叫道:“霸王旋!他是顶峰老魔的徒弟!”失声惊叫者乃是追命鬼曹星。聂世烽和司马霜脸色微变。聂世烽冷笑道:“公子果然非一般庸手,尚接下了我三弟这一‘钟馗夺命掌’。既然有他代劳,在下也就不出手了。”南宫飞朗声道:“那你等可同意放过这位曹虎兄了?”司马霜悻悻地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聂世烽和追命鬼两人瞥了南宫飞一眼,连头也不回尾随离去。

庭院的灯笼杆下剩下了南宫飞和曹虎、杨一刀,还有那个掌柜模样的小个子。夜风拂来,微含凉意,灯笼在风中轻轻晃动。南宫飞望了曹虎一眼,朗声道:“你们不回家,怎么来到了这里?”曹虎望了杨一刀一眼,忿忿地道:“都是他,硬要拉着我追踪二美,方来到这里。”南宫飞急道:“可见到二美了么?她们现在何处?”杨一刀献媚一笑,道:“那两位丽女昨天还住在这昌源客栈。后来遇见了青云府的马仁堂和他的保镖,便带着一同去青云府了。只因那马仁堂的保镖英武不凡,我俩也未敢造次……”

南宫飞瞟了杨一刀一眼,冷道:“你走吧。但愿别让小可再遇见你!”杨一刀尴尬一笑,灰溜溜地走出大门,转首对曹虎道:“曹虎兄弟,要不要和我一同走?”曹虎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气恨地骂道:“去你妈的吧!”南宫飞忍俊不禁,不由掩口而笑……接下来,曹虎又对南宫飞千恩万谢,方辞别回凤阳去了。南宫飞回到客房歇息一夜。翌日晨,吃罢早饭,向店小二问明了去青云府的路途,便背包拿剑,上路急行。

青云府距泰安府只有一天的路程,南宫飞心急脚快,薄暮时分便来到了青云府。举目望去,好大的一片庄院,绿树掩映中屋宇层层。近前只见门楼高大气派,红砖碧瓦,朱漆大门上嵌有金黄的门钉。门前有四个拴马桩,两尊坐着的石狮,栩栩如生。门上首横额之上有三个金灿灿的大字:青云府。南宫飞见了心中暗忖:都道这青云府巨富马仁堂,乃山东一首富,单这门楼就这般阔气,庄院之内如何奢华富贵,便可想而知了。

他正想上前敲门,突然“吱呀”一声响,大门旁的一个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但见前面的老者身穿锦衫,满头银丝飘逸,正然转身对跟出的彪形大汉抱拳笑道:“葛老弟留步,山高水远,咱们后会有期。”彪形大汉以礼相还,道:“烦请袁老前辈向江老太爷请安,就说葛光先问候他了。”锦衫老者颔首应允,然后扬长而去。彪形大汉正欲转身进门,一眼瞥见东张西望的南宫飞,遂沉下脸道:“你看什么?找谁么?”南宫飞谦和一笑,道:“小可看这里是不是青云府,想找花花公子马志鹏。”

彪形大汉上下打量了几眼南宫飞,冷道:“请教阁下名号。”南宫飞朗声道:“粉麒麟南宫飞。烦请您回禀马公子,他与小可曾有一面之雅。”彪形大汉思忖道:“你先在这等一等,待某让人回禀公子一声,他若见你,你便进来,若不见,你只好走了。因为近来府中丢了八宝鸳鸯瓶,老太爷心绪一直不佳,曾责怪过公子江湖朋友太多,每天门庭若市,迎接不暇,其中难免有末流小人与浪得虚名之辈。所以公子接客开始谨慎了。”南宫飞微微一笑,道:“还请您禀报一声,若马公子不见,小可即刻离去。”

彪形大汉闻言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门去。有顷,便听门里一阵脚步声响,接着两扇朱漆大门大开,门内现出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位贵公子,大红衣褂,油头粉面,正是青云府的贵公子马志鹏。在他身旁卓立着两个人,左首这位体态魁伟,相貌堂堂,腰悬狭锋明月刀,正是索命三郎楚天风,曾经在泰山“招亲擂台”霸擂十八天的就是他。右首是位黑衣公子,身材适中,脸颊瘦削,一双凤目有些吊眼梢,腰间佩剑,黑衣冷面,凤目传神,气质独特,让人看一眼就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南宫飞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并不抢先答话,而马志鹏一见门外的南宫飞,便惊喜地叫了一声:“恩公!果然是你驾到!”说着抢上几步来到过前,仆身便拜。南宫飞出乎意料,急忙用双手一托,挽住末跪下来的马志鹏,笑道:“马公子,如此大礼折杀小可矣!”马志鹏就势站起,一把握住南宫飞的手,感动道:“恩公,我花花公子再薄礼寡义,对救命恩人焉能慢怠。那日在缚虎镇遇玩命太岁葛占魁无端欺辱,若非恩公臂助,岂有我马志鹏的今日?真是苍天有眼,今日送恩公上门,我定要厚厚补报。”说着,转对一旁满脸惊异的彪形大汉道:“葛统领,快去安排厨下杀猪宰羊,大摆宴席。再告诉所有家人,说我恩公至此,让他们皆出席相陪。”彪形大汉不敢怠慢,应声而去。

南宫飞望着彪形大汉离去的身影,对马志鹏道:“此人自称葛光先,是不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震天镖薛世统的师弟?”马志鹏道:“正是。他便是九地恶龙葛光先,现在我们府上当护院统领,负责全府安全防卫诸事。”说着,对南宫飞道:“恩公,快请到客厅一叙。”南宫飞笑道:“马公子,请别这样称呼,只是称我小弟好了。一口一个恩公,我委实愧不敢当。”说着,和马志鹏携手进门,沿甬道往院里走。

一边走马志鹏已将身旁二人向南宫飞做了介绍。除了那个楚天风外,另外的黑衣公子正是三星霸王剑古寒良。三人乃是异姓兄弟,曾结拜为“桃园三友”。马志鹏为长,古寒良为次,楚天风是老三,故称索命三郎。南宫飞听了心中称奇:古寒良和楚天风俱是武林中名声赫赫的人物,而马志鹏却真的是个花花公子,武功竟一点不会。心中思忖着,游目观赏院中景致,但见四周围松柏挺拔,修篁摇曳。甬道旁有两个大花坛,鲜花争奇斗艳,花香扑鼻。蝴蝶翩跹花间,俊鸟啭鸣树上,盎然成趣。如诗如画。

绕过花坛,穿过竹林,曲径通幽,面前现出一排房舍,画栋雕梁,如至仙阁。未至门前屋中早迎出两名素衣碧裙少女,盈盈含笑,恭立门侧,纤手一引,做了个“请”势。让进了南宫飞和身后的马志鹏、古寒良、楚天风。一走进客厅,微感淡香袅袅。室内陈设豪华,窗明几净,不染微尘。脚下绒毡绣着花鸟,鲜艳夺目。四壁厢俱是软椅,椅前摆放着精致的茶桌。墙壁上挂悬着几幅丹青字画。南宫飞微微留意,见那字乃名家真迹,那画亦为传世精品。

接下来分宾主落座,早有门侧恭迎少女近前,给四个人斟上香茗,方悄然退出。临走时还点燃了厅内四支明烛,立时满室生辉。南宫飞呷了口香茗,对身畔的马志鹏笑道:“马公子身处温柔富贵乡,难怪不习武功。换了小可也会这般舒适享受的。”马志鹏笑道:“虽然我不会武功,但我却极愿意结交武林朋友。比如我的这两位兄弟与我相交莫逆,情同手足。那天我受葛占魁那小子的欺辱之事让他俩知道后,还一直想替我复仇雪耻。”

楚天风一旁笑道:“若非赶上府中丢了八宝鸳鸯瓶,我们哥俩也早就去把那小子的人头取了来!”南宫飞闻言微微一笑。心道:葛占魁的人头是好取的么!姑且不说他爹葛老歪乃是人闻人怕的黑道巨擘,单是他本人的武功也相当霸气。但这话又不好说出,遂道:“八宝鸳鸯瓶还没寻到么?不是说老太爷已委托‘白道四大家’查寻了么?而据‘白道四大家’说,偷八宝鸳鸯瓶者乃是鬼火猴孙百方。”

马志鹏微喟道:“家父是找过‘白道四大家’,并说要是他们能找回八宝鸳鸯瓶,便赠以重金为谢。家父刚从泰安府回来,也听说那八宝鸳鸯瓶让鬼火猴偷了去,‘白道四大家’正全力追捕,其实即便是追回了那瓶子,我们也注定要破费一大笔钱。这不,我的这两位兄弟听说我这里出了事便急急赶来,他们要出去擒拿那鬼火猴,而我担心他们和‘白道四大家’再发生冲突,坏了追捕大事,故此才没让他俩出去。因为‘白道四大家’是家父托人找的,我们从旁一插手老爷子会生气的。”

南宫飞灵机一动,笑道:“小可也刚好从泰安来,听说令尊从泰安昌源客栈带回两位美女,而这两位美女正是在泰山投擂招亲的那两位,不知可有此事?”马志鹏闻言笑道:“原来恩公是因此登门。不瞒你说,听手下人讲家父从泰安回来时确实带回两个美人,想来一定还在家父那里。若你有兴趣一会儿开宴,让家父喊她们为你陪酒就是了。”南宫飞正欲开口,楚天风一旁惊愕道:“大哥,这事我怎么不知道?莫非泰山的‘招亲擂台’让人给毁了?”转对南宫飞道:“在下将擂主之位让给了令师兄叶镖头,他又败在何人手下呢?”

南宫飞微怔,道:“你当时没在场么?”楚天风道:“我下了台便离开了。后听说青云府出了事便赶到这里来了。正好碰见我二哥从沧州也赶来这里。”南宫飞闻言望了一眼古寒良,古寒良一直缄默不语。他正想承认是自己毁了“招亲擂台”,突听门口脚步声响,九地恶龙葛光先出现在客厅门口,恭声道:“禀告公子,餐厅酒宴已备好。”马志鹏闻言转首对南宫飞道:“咱们先吃饭吧,席间不妨开杯畅言。”南宫飞颔首。马志鹏便起身离座,对门口的葛光先道:“老太爷及我母亲他们可通知了么?”

葛光先点头道:“均已通知。我还让人接来了公子的相好小桃红,四季香。”马志鹏笑道:“葛统领,你真会办事。”南宫飞和古寒良、楚天风这时也离座起身。马志鹏让南宫飞在先出了客厅,由葛光先引领几个人径奔餐厅而来。餐厅距客厅不远,绕过一座别致的小楼,便来到餐厅。马志鹏告诉南宫飞那小楼是府中女眷的住处,他母亲和妹妹及丫环们都住在其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南宫飞暗忖:倘若二美真的在府中,也必栖身楼内。

说话间,几个人走进了餐厅。但见厅内明烛耀耀,香气袅袅。宽阔的厅内摆放着四张大圆桌,桌上皆摆满佳肴珍馐,有红有绿有黄有白,菜色鲜艳。南宫飞略略一瞥,不下三十道菜,可谓丰盛已极。在每张圆桌旁都放着一坛酒,虽然未开盖,仍可闻到淡淡酒香。马志鹏将南宫飞引到一张主桌前,指着正位让南宫飞落坐,南宫飞推辞道:“还是把正位留给老太爷吧。”

话音未落,门口有人喊道:“老太爷到!”喊声一落,众人皆投目门口,见有一身穿锦衫手挂拐杖的皓首老人走进·屋来。老人慈面善目,大耳垂轮,满头银发,唇髯如雪。在老人身旁紧跟着一位紫衣公子。一走进屋,便双手拄拐杖站定,举目环视,道:“鹏儿,听说救你性命的恩公驾临,可来了么?”马志鹏急步上前,躬身施礼道:“回禀父亲,恩公已至此。”说完,转首一指南宫飞,道:“这位就是,他叫粉麒麟南宫飞。”

南宫飞紧走两步,躬身一礼,道:“拜见老前辈。小可路见不平,援手解危。实出偶然,所称恩公愧不敢受。”马仁堂尚未开口,他身旁的紫衣公子脱口喜道:“师弟,怎么会是你!”南宫飞早认出马仁堂身旁的紫衣公子是二师兄铁麒麟杨俊,闻言笑道:“二师兄,你一向可好?”杨俊微微颔首,转对马仁堂恭声道:“咱们在泰安府昌源客栈遇上的那个杨一刀和曹虎,老太爷可还记得么?”马仁堂略作思忖道:“就是要欺负两个女子的那两个人么?”

杨俊道:“正是。当时我救下了那两个女子。那杨一刀告诉我说,那两个女子就是在泰山招亲设擂的二美,并说有一个叫粉麒麟南宫飞的白衣公子毁了擂台,他所说的那个南宫飞就是这位,我的师弟。”马仁堂双睛一亮,道:“南宫公子尚能在天下群雄面前毁得‘招亲擂台’,身手必非寻常。”南宫飞谦声道:“前辈过誉,那都是我大师兄叶星明的功劳……”转对马志鹏道:“快请令尊入席吧。”

马志鹏颔首,便引马仁堂坐在正位上,引南宫飞坐在右首,自己坐在左首。南宫飞身旁是杨俊,马志鹏下首是古寒良和楚天风。刚刚坐定,马志鹏便凑近马仁堂笑道:“父亲,南宫公子本是为了那在泰山设过擂的二美而来,听说那两位女子来了咱们府上,能否请来陪他喝几杯,也好让孩儿一睹芳容。”马仁堂一怔,道:“鹏儿,前些天你不是说到泰山去了么?怎么没看见那两个女子?”马志鹏懊丧地道:“只因途中迷路,在缚虎镇遇上了葛占魁,后来便逃回家来,再没有去……”

马仁堂回首望了杨俊一眼,道:“那两位女子可还在楼上么?”杨俊道:“那个叫铁英兰的已经伤势痊愈。她们今天清晨便离府而去了。”马志鹏急道:“她们去往何处?”杨俊嗫嚅道:“她俩和三位小姐住在一起……”话音未落,门口有人喊道:“夫人到!”喊声一落,便听有人嗔道:“别大喊大叫的!我到就我到,还喊什么!”南宫飞闻声望去,见门口走进一位穿绸挂缎、珠光宝气的老妇人。年逾花甲,却还涂脂抹粉。身旁跟随着一位丫环模样的少女。

一见这少女,南宫飞蓦地一怔:好俊美的小丫头!但见她一领素衫裹住窕窈玉体,满头秀发绾成两个云髻。明眸清澈如秋水,俊面美艳似芙蓉。尤其是那丹唇两旁各有一个甜甜的酒窝,衬托着一口皓齿,使满脸笑意盎然,天真烂漫。南宫飞正看得出神,只觉肘边有人碰自己,低头见了,方知二师兄提醒自己。忽觉失态,不禁赧然。这时,老妇人径直向桌边走来,道:“鹏儿,到底来了什么样的高朋贵客,还要老娘我来陪宴!”

马志鹏急忙起身离座,让老妇人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一指马仁堂身旁的南宫飞道:“就是这位南宫公子,他曾救过孩儿的性命。”老妇人抬眼瞥了南宫飞一眼,笑道:“哟,这位公子长相好俊呀!原来是我儿的救命恩人。这么说我陪宴却是应该的。”那个素衣俊美的丫环便站在老妇人身后,也正拿眼去瞟南宫飞,瞟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马志鹏见古寒良、楚天风都移了一位,让出老妇人身旁的位子,便又坐下。对马仁堂道:“父亲,妹妹她们……?”杨俊瞟了门口一眼,道:“来了。”

门口果然一阵喧闹。涌进几个艳装女子,俱浓装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南宫飞游目瞥见,皆没有一个姿色及得上老妇人身后站着的丫环,便也懒得细看。一瞥之下,觉得有两个女子甚是眼熟。这时马志鹏喊那几个女子过来见礼。一阵香风拂来,几个女子来到桌前,先是向马仁堂夫妇见礼请安,接着又向南宫飞施礼问候。南宫飞以礼相还,便算是认识了。

方记起其中觉得面熟的两位艳女乃是曾经在缚虎镇见过的马志鹏的相好小桃红和四季香。而另外三个丽女乃是马志鹏的妹妹“马家三秀”马灵玉、马灵春、马灵珠。又有马灵玉告诉马仁堂,她们的母亲,马仁堂偏房侍妾葛梅花因身体不适,故不能来陪宴。南宫飞听后方知道,马仁堂共有一妻一妾,妻乃是这个老妇人,为他生了个儿子马志鹏,妾乃是那个葛梅花,为他生下了三个月貌花容的女儿。

众女子参见礼毕,便到邻桌坐了。这时,老妇人对身后的小丫环道:“甜儿,你也和她们去一同进餐吧。”小丫环甜儿应了一声,便莲步轻移来到邻桌,先向桌旁几个女子施了礼,柔声道:“见过几位姐姐了。”说着,在空位上坐下。小桃红和四季香互视一眼。小桃红对甜儿莞尔一笑,道:“甜儿,你近来怎么这样高兴,怕是遇上了什么喜事吧。”杨俊碰了一下身旁正注目邻桌的南宫飞,笑道:“师弟,你还在找那东方玉倩和铁英兰么?适才马公子不是问过三位小姐了,她们也不知二女去往何处了。还是先喝酒吧。”

南宫飞脸一红,又觉失态,掩饰地一笑,道:“小可下山以来还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美艳女子。”又对马志鹏笑道:“那天在缚虎镇你真的要赌输了,这里只怕就要有两个断手美女了。”马志鹏笑道:“所以小桃红和四季香对你一直感激呢!要不要让她们过来陪你呀!”南宫飞连连摆手,笑道:“不可,不可。”马志鹏微微一笑,转对马仁堂道:“父亲,人已到齐,咱们开席吧。剩下的两桌让下人也一同进餐。”马仁堂微微颔首,转对门口恭立的葛光先道:“你去安排一下,让总管他们也一同进餐吧。”

葛光先应了一声,喜滋滋地奔出门去。马志鹏这时朝旁边不远垂手恭立的两个白衣妙女道:“斟酒!”两位白衣少女便开启酒坛,为每人斟了一杯酒,立时酒香四溢。马仁堂先擎杯道:“这第一杯为南宫公子光临敝处接风洗尘!”说完,率先饮进,余者相随也喝净了杯中酒。南宫飞只因没有见到二美东方玉倩和铁英兰,心中怅然,又不知二女逃往何处,越发忧虑。但马仁堂父子盛情招待,频频劝酒,亦难推却;加之美酒醇香,佳馐适口,所以每杯必饮,倒也畅怀。

酒过三巡,邻桌的几个艳丽女子过来殷勤敬酒。说些溢美之辞,使南宫飞飘飘然,心中甚悦,每杯必饮,最后竟醉意朦胧……怎么离开酒桌,走出餐厅的南宫飞已不知道。待他觉得口渴,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雅床上。衣服没有脱,床头小柜上放着他的包袱和那把古鞘斑斑的长剑。月光如水透进室内,屋内一切依稀可辨。南宫飞坐起身,见自己身边躺着合衣而卧的杨俊,睡得正酣。口渴难耐,他下了床,穿上鞋子,想寻些水喝,可是室内竟没有一滴水,连盛水器皿也没有。

他没有惊动二师兄,想到室外寻水井解渴,遂悄悄出了屋,回手把门掩上。四处一望,月明风清、淡淡的花香拂来,沁人肺腑。南宫飞醉意全消,头脑清醒了许多。忽一转念,甚感不妥,夜静更深,自己在府中乱走,知道的是寻水井解渴,不知道的会作何想?想到这里,便欲回身进室唤醒二师兄杨俊。就在这时,无意一瞥,见房前树间掠过一条人影,光芒一闪,看见那人右手上反握着一把剑。心中一惊,运功双眸,定睛细看,那黑影穿过花树正施展身形直奔小楼掠去……

深夜侵入非贼即盗。南宫飞不及细想,身形一抖,随后追来。前面黑影轻功甚是平平,南宫飞很容易地便追到近前。黑影并未觉察,兀自前奔。绕过两幢房舍,来到小楼下面。南宫飞也追到近前,藏身楼下的一棵花树后,偷眼看着那黑影。黑影从腰间掏出一团丝绳,把绳头的五指钢钩抡了抡,扔向小楼的阳台栏杆。

“啪”的一声轻响,五指钢钩搭住了栏杆,那黑影四处望了望,便把手中剑用嘴叼住,双手捋着丝绳攀上了阳台,迅速地收起丝绳挂在腰上。然后一手执剑,悄悄贴近一扇窗子,用手轻轻一推,窗子应声而开,黑影一掠飘进屋去,剑光一闪刺向床上的女子。床上的女子似早有警觉,向旁一滚,使黑影刺下的剑刺空,接着霍地跳下床,跃到一旁,惊惧道:“谁?”

黑影一剑未刺中床上的女子,微微一怔,见问亦不答话,抢步欺上又是一剑刺出。床上跳下的女子惊叫一声,急忙闪身避开,回身一掌切向黑影执剑的右腕。黑影迅疾收剑后退,惊道:“你会武?”话音未落,蓦然室内的红烛被人点亮,两个人赫然暴露在明亮的烛光里。烛光里,床上跃下的女子立在那里,上身赤裸,只戴着蓝色素花胸围子,双乳隆起,引人遐思。下穿蓝色亵裤,挽着裤脚,露出两段雪白光洁的小腿,赤着双足。

而侵入室内的黑影则通身黑色夜行衣,脸上罩着蒙面巾,手中执剑,二目精光烁烁。两个人置身烛光里,几乎不约而同向红烛旁望去,因为点亮红烛的是第三者。两个人都丝毫没有发觉这个人是如何掠进屋来的。红烛旁站着一个白衣少年。从床上跃下的女子见了这个白衣少年,惊异地道:“是南宫公子!你……”

白衣少年正是南宫飞,此时他正望着女子的前胸出神。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在女子的雪白粉颈上垂着一个小巧别致、玲珑剔透的胸盒。这个胸盒与前番见过的销魂妙尼慧灵颈上的胸盒一模一样。目光离开了女子的胸前,移到了脸上,认出这个女子正是马老妇人的贴身丫环甜儿。只见她虽遇惊变,甜美俏丽依旧。遂沉声道:“你怎么不和老夫人在一起?”甜儿柔声道:“夫人喝醉了,就睡在隔壁屋里。”说着转对黑衣蒙面人道:“你因何要杀我,我与你无冤无仇。现在有南宫公子在此,你是杀不成了。”

黑衣蒙面人冷言道:“在下亦是受人之托。今天算你走运!”说完冷哼一声,瞥了南宫飞一眼,身形一掠便想夺窗逃走。谁知身形刚到窗口便被窗外的人一掌击回,“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他飞身跃起,抖剑刺向窗口出现的人影,窗口的人影把手一挥,一道剑虹划过,铮然一声,两剑相格,嗡嗡作响。黑衣人剑上力道稍弱被逼退两步,窗口人影飞身进了屋,手中剑一指黑衣人凛然道:“若想活命,快放下剑!”

黑衣蒙面人厉啸一声,又挥剑攻上,谁知他身后的南宫飞在背后虚空一掌击出,一股劲风袭向了黑衣人。一声惨叫,黑衣人一个前失扑倒在地上,正想翻身“鲤鱼打挺”跳起,面前人影一闪,欺到近前,一脚踏住前胸,手中剑抵在了咽喉上,冷道:“还想逃么?”南宫飞已猜出来者是谁,一看果然是二师兄杨俊。遂道:“二哥,看他是谁!”杨俊闻言手中剑一颤,挑去黑衣人的蒙面巾,顿然惊叫道:“怎么是你!”南宫飞定睛一看,黑衣人竟是青云府的护院统领九地恶龙葛光先,一时心中大惑不解。

杨俊这时拿下踩在葛光先胸上的脚,冷言道:“葛统领,请解释一下,因何要暗杀甜儿?”葛光先狼狈之极,懊丧地从地上站起来,道:“说也无妨。是小桃红和四季香让我干的,她们说这个贱丫环甜儿迷住了公子马志鹏,致使马公子疏远了她俩……"甜儿这时已经穿好了衣裳,闻言急辩道:“胡说,怎是我迷上了公子,本是公子对小女心存非分之念。只因他是主我是奴,我才没应允,而他惧怕夫人怪罪,也心有顾忌…杨俊皱了皱眉,对葛光先道:“你知道夫人对甜儿宠爱非常,杀了她会有你的好么?”

葛光先颓丧地叹道:“也是我色迷心窍,那小桃红和四季香答应事成后和我良宵共度,还会以重金为酬……”杨俊转对甜儿漠然道:“你本是一奴,应该安分守身,怎能勾引公子?不知道公子乃老爷的掌上明珠么,老爷会同意公子与你婚配么?”甜儿面带委屈,正欲辩驳,杨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冷冷道:“今日之事若非我师弟赶上,必酿大错。你们说怎么办?”

甜儿急道:“他们是有意谋害。我方自想起今晚宴席后那小桃红和四季香缠着我要到我房里喝茶,原来她们趁机打开了窗闩,以便夜间放他侵入……这不是有意的么?我一定要禀告夫人……”杨俊冷言道:“禀告夫人又会怎么样?你乃一奴,勾引公子情理难容,夫人再宠爱你,老爷那一关能过得去么!”甜儿一怔,登时哑然。气得粉面绯红,明眸泪珠晶莹欲滴。

杨俊又道:“便是你张扬出去,老爷也不能将葛统领怎样,因为他姐姐葛梅花毕竟是老爷侍妾,他是老爷的内弟,也是马家三秀的舅舅,老爷会狠心惩治他么,结果倒霉的还是你!”甜儿闻言,以手掩面流下泪来,轻声饮泣,香肩颤动,楚楚可怜,越发动人。杨俊转首对葛光先说道:“我看这事就不要张扬了,好在只有我和我师弟知情。你可以转告小桃红和四季香,就说吓唬了一下甜儿,她答应再不理公子了。”

葛光先闻言大喜过望,急忙施礼道:“多谢杨老弟周全。”转对掩面饮泣的甜儿低声下气地道:“甜儿姑娘,你若不张扬出去,我可以给你一对金镯外加一副玉耳坠,如何?”甜儿闻言,破涕为笑,道:“你可要说话算数!”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马老夫人的声音:“甜儿,你在折腾什么,深更半夜还不睡觉。”

甜儿一惊,急忙一指敞开着的窗户,示意三个人快些离去,又朝门外应声道:“夫人,你睡醒了?我房里跑进来一只老鼠……”说着,便开了门迎了出去……杨俊和南宫飞、葛光先跃下了小楼。三个人在楼下分开,葛光先兀自回自己住处了,杨俊和南宫飞也回到原来的寝房。进了寝房,两个复合衣躺在床上,也不亮灯。月光射进室内,亦不觉得黑。沉默少顷南宫飞轻声道:“二哥,你说这事真的这么就平息了么?”

杨俊微喟道:“难说。小桃红和四季香两个骚狐狸迟早要算计甜儿,葛光先不干,她们还会找别人干!她们一心想成为马志鹏的妻子,好享受马家的家财巨富。”南宫飞惊道:“她俩到底是什么人?”杨俊道:“本是洛阳一家妓院的红妓,马志鹏一次去洛阳带回来的,在府外买房子养着。名则是相好的,实则无异夫妻,只因马仁堂不允许才没明媒正娶。”南宫飞又道:“那甜儿什么来路?此女颇不寻常呀!”

杨俊笑道:“师弟,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想当第二个唐伯虎呀?告诉你,那甜儿本是老夫人一家远方亲戚介绍来的,自幼父母双亡,孤单一身,甚堪同情。听说马志鹏的结义兄弟古寒良托马志鹏问过老夫人要娶甜儿为妾,而老夫人没有答应,不知是真是假……师弟,你若对她有意,我倒可以在马仁堂面前说一说,今天席间马仁堂对你很赏识,又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他或许能答应……”

南宫飞淡淡一笑,道:“多谢二哥一番美意,只是小弟现在已无心其他。因为奉师命下山查寻泰山设擂招亲的真相,至今已多日仍无眉目,而正宗七派掌门还在山上等回音。小弟心中委实寝食难安,还有何心拈花惹草?”杨俊笑道:“今日席间人多耳杂,我未曾对你明言,其实东方玉倩和铁英兰的去处只有我知道。”南宫飞挺身坐起,急切地道:“你知道?”杨俊微微一笑,道:“正是我让她们早些离开这里的,因为马志鹏这个花花公子见女人就想弄到手,我担心他知道后二女脱身不得,遂背着马仁堂放走了二女……”

南宫飞急忙问道:“她们到底去往何处了?”杨俊道:“宁阳的四海庄。我让她俩去四海庄找庄主圣手神剑萧秋寒萧大侠以求栖身之所。”南宫飞笑道:“听说萧秋寒是侠义道上一位人皆敬仰的大侠,二女在他那里栖身,他自然全力保护。二哥,你倒为小弟选择了一位难斗的对手。”说着,起身下床,走到床头小柜旁拿过包袱背在身上,又抓起了自己的长剑,朝依然躺在床上的杨俊道:“二哥,事不宜迟,我要即刻动身去四海庄,明日烦转告马仁堂父子,就说我有急事先走了。薄礼之处,尚望海涵。”

杨俊一听南宫飞要即刻动身去四海庄,便急忙跳下床,依恋地道:“师弟,咱们好不容易见一面,你怎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能再待一天么?”南宫飞摇首道:“情急势迫,身不由己。为全师命,只好薄兄弟之谊了。二哥,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向杨俊一抱拳,转身走出房门,身形一抖,飘然离去……一辆双马的带篷马车急驰在官道上。车声传出很远。驭车的是个黑面壮汉,手执马鞭,全神贯注。马车篷的布帘垂着,使人无法看见车内坐着的人。”

在马车后面,紧紧跟随着三匹健马。马上端坐着一男两女。男的身穿紫衣,腰间佩刀。两位女子皆丫环装束,腰间悬剑。三人俱英姿勃勃,超俗拔群。其时正值午牌,日升中天,阳光灿灿。官道两旁古树参天,马车穿行在树荫里,虽是夏日亦不觉很热。而置身于密不透风的车篷内,情景却不同。是以,车帘时而被掀起,以便车内也享受几分清凉。骑在马上,自然要比坐在车内清爽。车后健马上的三个人,边纵骑奔驰,边说笑着,甚是惬意。

很快,马车行至一处三岔路口。顿时慢下来,接着便又停下。车后的马上之人不知出了何变故,遂纵马绕到车前,一看才知,马车被人拦住了。拦住马车的人是个白衣少年,身上背着包袱,若非手里拿着一把古鞘斑斑的长剑,俨然一个俊秀斯文的书生。骑在健马上的紫衣人见了这白衣少年,微微一怔,脱口道:“这位公子不是粉麒麟南宫飞么?你拦住我家小姐的马车欲何为?”

白衣少年正是粉麒麟南宫飞。他听紫衣人问自己,也略显惊异道:“怎么会是你们?我正想去宁阳四海庄,不知该走哪条路,遇上马车想拦住问津一下,想不到竟是你们!”紫衣人尚未开口,身旁马上丫环模样的女子娇嗔道:“真是冤家路窄!你还记得打过我一个嘴巴么?”紫衣人回首制止那女子道:“小霜,不得无礼。”转对南宫飞笑道:“我们正好从四海庄来,但不知阁下去四海庄何干?”

说话的紫衣人赫然是一刀九州寒顾英杰,而他身旁马上的两位女子也正是天龙庄庄主轩猿天龙的女儿轩猿巧巧的贴身丫环小霜和小露。南宫飞听顾英杰说从四海庄来,便笑道:“你们不是说到泰山看‘招亲擂台’么?怎么又到四海庄去了?”顾英杰朗声道:“只因我们去晚了一步,那‘招亲擂台’让人给毁了。天下群雄云散,擂主二位美女亦不知去向。我们念来山东一趟不易便到四海庄来看望我表哥萧秋寒,逗留了几日。眼下正欲返回天龙庄。”

南宫飞瞥了一眼垂下的车篷布帘,笑道:“不用说,车内坐着的一定是轩辕小姐了。只是她因何不骑马呢?大热天车内必闷热难耐。”顾英杰笑道:“只因小姐她在四海庄偶染微恙,我表哥才遣一辆马车相送。怎么,阁下还与我家小姐有话想说么?”南宫飞急忙摇首道:“不,既然小姐染恙在身,小可便不打扰了,以免影响小姐歇息。”说完,转对旁边的丫环小霜笑道:“小霜姑娘,小可曾打过你一嘴巴,待日后再理论吧。现下小可有急事,先走了。”说着向顾英杰抱了抱拳,说了声:“后会有期”,遂绕过马车,向宁阳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奔去。

小霜花容含威,嗔怨地喃喃道:“便宜了你!臭小子!”小露一旁笑道:“人家走远听不见了你才敢骂,适才在面前怎么不骂呢?”小霜正欲还嘴,顾英杰沉声道:“别吵了。”转对车夫道:“还不快赶车启程。快些到家小姐也免得旅途劳苦。”马车又启动,拐向奔河南的官道。顾英杰转首瞥了一眼渐渐远去的南宫飞背影,嘴角掠过一抹微笑,然后摧动坐骑,跟随马车驰去……

南宫飞离开顾英杰等人,便沿路向宁阳疾奔。黄昏时,来到一个集镇外。问津一位路人方知这集镇便是宁阳。再问四海庄在何处,路人向南一指,告诉他,穿过镇南的那片树林就是,距宁阳郡有二里之遥。南宫飞谢过路人,择道向四海庄奔来。四海庄掩映在一片繁花绿树之中,几幢红森房舍座落有致,四周是花树、篱笆和修竹围成的院墙,显得生机盎然。别具一格,庄门也极为别致,一个用竹子圈制而成的月亮门,上面爬满了喇叭花,花艳叶绿,从远处看恰似花门一般。

月亮门旁立着一块半人高的青石,上面刻着三个大字:四海庄。南宫飞来到近前,举目向院里望去,但见丛丛花树摇曳,一条甬道伸向花丛深处。稍作迟疑,便迈步进了庄门。沿甬道往里走,刚穿过花树,还没走到红木房前,便听有声音喊起:“来客了!来客了!”南宫飞一怔,循声望去,便见屋檐下吊着一个鸟笼,笼内一只黑色八哥鸟正在欢叫。八哥鸟叫声未落,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从屋里走出一位红袄碧裙的少女,见了南宫飞微微一怔,遂轻启朱唇道:“公子来四海庄有事么?”声音甜润,远胜八哥,更似百灵。

南宫飞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可至此是专程拜见萧大侠的。”碧裙少女道:“你是主人的朋友么?主人正在书房读书,待小女领你前去吧。”南宫飞欣然应允,便跟随碧裙少女绕过红木房舍,往后院走。他一边走一边笑道:“姑娘,你连小可的名号也不问便带我去拜见萧大侠,主人不会介意吧?”碧裙少女柔声道:“主人关照过,凡进庄的客人均不许我们盘问名号,只是问询一下来庄事故,若是求助银两接济的,便赠予银两,若是找主人有事的可以直接领到主人处。”

说话间,来到一幢房前。碧裙少女走到门外,柔声道:“禀告主人,有客人求见。”话音刚落,屋门便开了。门口出现一位中年汉子,身穿儒衫,形容瘦削,修眉朗目,赤面黑须。见了这中年汉子,南宫飞急忙躬身施礼,朗声道:“小可南宫飞拜见萧大侠。”门口的中年人正是萧秋寒。见南宫飞施礼,便抱了抱拳,笑道:“区区萧秋寒。公子快请进。”碧裙少女见了,遂转身离去。

南宫飞迈步进了萧秋寒的书房。但见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一张书案靠窗而立,案旁有两把竹椅,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南宫飞在案旁的竹椅上坐了,萧秋寒亲自为他斟了碗茶,放在书案上,然后也在另一把竹椅上坐下,对南宫飞微微一笑,道:“公子好相貌,不知是书生还是剑客?屈尊敝庄莫非有什么事么?”南宫飞朗声道:“小可不是书生亦非剑客,书生应博古通今,吟诗作赋。剑客当仗剑走江湖,除恶扬善。小可论文只是略识之无,论武亦稍会皮毛。今日到贵庄,实不相瞒乃是来找人的。”

萧秋寒笑道:“是不是寻找在泰山曾经设擂招亲的那两位女子,一名东方玉倩,一名铁英兰?”南宫飞微微颔首,道:“正是,不知二女可还在贵庄?”萧秋寒道:“公子若昨天来还会看见她俩,只是今天早晨她俩已经随我表弟顾英杰到河南天龙庄去了。二女和那位轩辕小姐一见如故,甚谈得来,又因我这里每天客人来往不断,恐不安全……听说有人正在追杀她们……我挽留不住,便遣一辆马车相送。但不知公子怎知二女在此?”

南宫飞心中懊悔不及。来时路上曾遇上送二女的马车,若查看一下车篷内的人便会发现了,而自己却疏忽了,乃至失之交臂。闻言便怅然道:“是青云府马仁堂的保镖杨俊告诉我的,小可与他乃是师兄弟……"萧秋寒微微一怔,道:“公子亦是天鹤山顶峰上人的徒弟?”南宫飞微微颔首。萧秋寒道:“既然公子来晚一步找不到那两位女子,今夜便住在敝庄吧。想来公子也许还未吃晚饭。”南宫飞推辞道:“小可不想捣扰了……”

萧秋寒笑道:“公子何必太心急,想那二女在天龙庄必住些日子,你明晨再上路赴河南也不迟。莫不是公子看不起区区么?”南宫飞见萧秋寒诚意挽留,加之饥肠辘辘十分倦怠,便感盛情难却,笑道:“如此说来,小可只好尊敬不如从命了!”萧秋寒笑道:“这就对了。四海之内皆朋友么!”南宫飞笑道:“现在咱们成了朋友,可来时我还认为你会是我最难斗的劲敌。因为二女若在此,我想带走她们,凭你的侠名一定会全力保护的,那时我们定会拼个昏天黑地的……”

萧秋寒笑道:“也许会的,但处事需分真伪,待人应辨善恶。我早听说侠义道朋友在泰山‘招亲擂台’'上伤亡惨重。是以,对那两个女子并无好感,否则也不会让她们去天龙庄……因为我与轩辕天龙素来冰火不相容,便是我表弟顾英杰投靠了天龙庄,我也一直疏远他。”南宫飞闻言欣喜道:“原来是这样……不瞒萧大侠,小可此番下山正是受正宗七派掌门之重托,要查明二女设擂真相,进而追查出其他祸乱江湖妖女……”萧秋寒喜道:“单凭此,今晚我一定要敬你三杯……”


第五章、箫问情

晨雾弥漫,晓风轻拂。销魂妙尼慧灵走出栖身的山洞,仰面看了看天。雾漫漫,笼罩山峦树木。她向前走了几步,把手中拂尘放在一棵苍松下的岩石上,然后舒展四肢,闪转腾跃,打了一套莲花掌。练掌完毕,复又拿起拂尘,微微抖动着喃喃自语道:“总算伤势痊愈了,可以离开这里了。”说完她迈步拐向一旁的一条羊肠小道。穿过一片树林,面前便现出一道山溪,水流淙淙,甚是清澈。她蹲在溪边,纤手捧水先喝了两口,复又以水净面,方自站起,辨别了一下方向,择路下山。

旭日初升,晨雾渐渐散去。销魂妙尼记不清在山洞中栖身几日了。那天在“招亲擂台”上挨了南宫飞一“外天罡”掌,险些丧命,待吞下南宫飞给的丹药后,方能步履踉跄,勉勉强强地下了擂台。她一头钻进山里,选择了这山洞栖身养伤。身上所带干粮吃没了便在山中采野果饮清泉度日。今天伤势痊愈,心花怒放,方离洞下山,重踏江湖路。

她不知道南宫飞已然毁了“招亲擂台”,遂仍然来到了西山脚下,欲找到南宫飞,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续情。她并不因中了一掌而恨南宫飞,反而心中春情萌动,爱意甫生。南宫飞容貌俊美,武功卓绝,不啻为武林中一株玉树奇葩,焉能将他放过?但等来到西山下“招亲擂台”处,举目一看,不由吸了一口凉气。山脚下空空荡荡,连死去的人的尸首也荡然无存。是有人好心予以埋葬了,抑或是被野兽残食得不剩。她不愿多想,转身欲离开。可是人去音容杳,该举步何方?南宫飞会到何处去呢?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地传来,她抬眼望去,见一匹红马如一团流动的火焰飘来。她急闪身路旁,想让那马驰过。孰知那马奔到近前,却被马上的人勒住,人字而立,昂首一声长嘶如凤鸣龙吟。马上人勒住坐骑,朝路旁的销魂妙尼一笑,道:“慧灵师傅,你果然在此,让我找得好苦!”说罢甩镫离鞍下了马,牵着缰绳笑嘻嘻地站到她面前。

销魂妙尼定眼一看,只见面前之人,身穿黄衫,身材瘦削,猴头猴脸,一双小黄眼珠滴溜溜乱转,显得异常的灵活。蓦地记起,遂道:“阁下莫不是鬼火猴孙百方么?你从哪里弄得这匹马,非是宝马也是良驹呀!”黄衫人大喜道:“对呀,我正是孙百方。你说这马好么?我还有更好的东西哩!只是你可还记得咱们的约定么!”销魂妙尼心中想着该如何才能找到南宫飞,便觉得这鬼火猴很不顺眼,只想摆脱他,便轻描淡写地道:“什么约定,贫尼可记不得了。而你那更好的东西我也未必希罕。”

鬼火猴一怔,急道:“你怎么忘了呢?在一家酒楼我请你吃大菜全席时……”销魂妙尼恍然大悟,嫣然一笑,道:“记起来了,你要席后与我春霄共度,得一刻销魂。我说我只爱武功高强的人。似你这般武功平平相貌平平者欲度春宵,需一刻千金……鬼火猴急忙截口道:“对呀!我鬼火猴身知武功和相貌平平,所以才想办法去弄钱想和你鸳鸯枕上度春宵,尝尝销魂的滋味呀!”销魂妙尼向鬼火猴飞了个媚眼,笑道:“可是那天我也·不过是酒后信口说说,你倒还当真了。便算是真的;你可有千金么?”

鬼火猴闻言,将手中马缰扔在马背上,然后解开胸前的蝴蝶结,从身上拿下一个黄绸包袱,往销魂妙尼面前一亮,嘿嘿一笑道:“这就是我所说的最好东西。价值连城,罕世珍宝。”销魂妙尼双睛一亮,脱口道:“什么珍宝?”鬼火猴得意地道:“山东首富马仁堂祖传珍宝八宝鸳鸯瓶。有了它可以换得马仁堂全部家财巨富,卖了它金银会堆成山。怎么样,你若答应陪我一夜,这八宝鸳鸯瓶就是你的了。”

销魂妙尼笑道:“遗憾的是贫尼只对武功高强的男人钟情,更愿意看男人互相厮杀,而对珠宝金银却不感兴趣。你让我看看是什么宝贝,别拿什么破物件唬人。”鬼火猴嘿嘿一笑,一手托包,一手在包上拍了拍,道:“这盒子都是白玉所制,还会有假么!那八宝鸳鸯瓶昨晚上我还玩过,里面装上清水,便可看见有两只鸳鸯在水中游动,还有一朵荷花,煞是好看。不妨咱们现在就找个有水处,让我试给你看。若喜欢你就答应我,不喜欢就算我霉气,白费力一场空忙。如何?”

销魂妙尼闻言暗忖:“听他说来,这八宝鸳鸯瓶果然是罕世珍宝,若得到手作为礼物送给南宫飞,他自然会很高兴。心念及此,便道:“虽然我不喜财宝,但前番与你说过的话也不好收回。况且念你弄到这珍宝也必费许多心机,冒许多惊险,便答应陪你一夜……”鬼火猴闻言喜不自胜,把手中包袱往销魂妙尼手中一递,急不可待地道:“拿着,咱们现在就进山,选个山洞……”

销魂妙尼接过黄绸包袱,只觉沉甸甸的,摸一摸,硬硬的,扒开一角看看,果然是一个白玉盒子。抬眼朝鬼火猴妩媚一笑,道:“看你猴急的样子,要吃人似的。这大白天……”鬼火猴急切切地道:“白天晚上还不一样?时间也差不多,完了我好趁夜黑人静逃出山东去。只因白道三大天王正四处追捕我。那三个王八蛋咬得挺紧,使我寝食不安……”说完,转身拿过马缰,欲牵马上山,见销魂妙尼还迟迟疑疑站着不动,遂急道:“走呀,这么值钱的宝贝,你只陪我一天,还觉得不合算么!其实何止是一刻千金,快够上万金了……”

话音未落,身旁不远的树上有人截口道:“鬼火猴,请等一等。”声落人现,树上飘然跃下一人。黑色武士劲装,斜挎镖囊,腰悬短刀。那人一边走近,一边朝鬼火猴笑道:“孙老弟真不愧百变神偷,居然能妙手得到马仁堂的祖传珍宝,佩服佩服!”鬼火猴见了来人,微微一怔,嘿嘿一笑道:“原来是震天镖薛兄,我还以为是白道三大天王呢,吓了我一大跳。你让我等一等作什么,莫非也想出千金买一刻销魂?”

震天镖薛世统微微颔首,笑道:“在下也想让这销魂妙尼陪一夜,你我之间正想让她作出选择。”话落转对销魂妙尼嘿嘿一笑,道:“如果你答应我,我会送你一件比八宝鸳鸯瓶更贵重的东西。怎么样?”销魂妙尼嫣然一笑,柔声浪气地道:“真的么,那是什么东西呀?”震天镖薛世统一字一吐地道:“鬼火猴的人头。他能得到八宝鸳鸯瓶,他的人头自然比这宝瓶贵重了。”话音未落,身后鬼火猴一声惨叫,用手捂着前胸,凄楚地道:“薛世统,你不仗义……”

说着松了马缰,一头栽倒马下,胸前鲜血流出指缝。销魂妙尼投目一看,原来鬼火猴胸前刺进一枚银镖。震天镖如何发镖的,她竟没看见,心中不由暗暗称奇。知这震天镖名不虚传。震天镖并不回首看鬼火猴,依然注视着面前的销魂妙尼,笑道:“要不要我把他脑袋割下来?”销魂妙尼妩媚一笑,道:“罢了。让他一个无头尸到阴曹地府也够可怜。薛英雄镖不虚发,手法也俊,贫尼敬佩之至。”说着,抛了个媚眼,甜甜一笑,道:“贫尼遇上薛英雄深感荣幸。”

薛世统被销魂妙尼说得飘飘然起来,得意一笑,伸手摸了摸销魂妙尼的脸颊,邪笑道:“比鬼火猴怎样?我可是杀人不眨眼。”销魂妙尼后退一步,故作娇羞地道:“薛英雄,我就喜欢象你这样的男人……”说着,把手中黄绸包袱背在身上。薛世统抢一上步,伸手去搂销魂妙尼,嘴里邪笑道:“你真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妖精……”销魂妙尼佯装羞怯地一闪避开,媚声道:“呀,你急什么,这里不合适呢……”

薛世统欲火升腾,满脸涨得通红,闻言急道:“咱们换个地方,到那边小树林如何?”说着,转身奔过去牵过那匹红马,对销魂妙尼道:“我早就相中了这匹马,正是它引我来此的。想不到竟巧遇上了你这迷人的小妖精。江湖中都传说销魂妙尼是人间尤物,真是不假。”说着,低头瞟了一眼地上的鬼火猴,见他双睛紧闭,已气绝身亡。遂牵马在前,销魂妙尼随后,两个人来到一旁的小树林外。震天镖笑着等后面的销魂妙尼走近,道:“这里好幽静,躺在草地上也一定很舒服……”

销魂妙尼来到他身畔,嫣然道:“这树林不会有人来么?”震天镖笑道:“来的也都是死人。在我震天镖的镖下还会有活人?”销魂妙尼笑道:“吹牛也不看看对象,我就知道你的镖下曾有过活人。”震天镖一怔,道:“谁?”销魂妙尼笑道:“粉麒麟南宫飞。”震天镖一惊,脱口道:“你去过‘招亲擂台’?”销魂妙尼道:“诈称冰雪一枝梅寒玉的就是我……”震天镖微微一笑,道:“那次我不过是手下留情,让了南宫飞一场,只因我和他爹有一面之交……”销魂妙尼惊异道:“你认识他爹?”

震天镖得意一笑,傲然道:“岂止认识。南宫飞这小子小时我还交过他武功……哼,不信等日后见到他,我治服他给你看。”说完,牵马便往树林里走,刚走几步,倏地站住,惊愕地望着林中卓立着的一个白衣少年。他目瞪口呆,宛如大白天见到了鬼。销魂妙尼抬头瞥见,也微微一怔,脱口道:“南宫飞?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南宫飞冷冷地盯着震天镖,一字一吐地道:“本来我想一走了之,可是现在小可改变主意了。”震天镖惊惧失色,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南宫飞冷傲地道:“杀了你们!”

销魂妙尼立时花容失色,急道:“是他杀了鬼火猴,与我无关。”南宫飞瞥了销魂妙尼一眼,冷言道:“我只希望你能归隐山林,改恶从善,不想你又入江湖招惹事非,挑拨杀戮。”震天镖见南宫飞双眼正看着销魂妙尼,便探手镖囊,取出三枚银镖藏在手中,佯装转身去看销魂妙尼,一转身之际,三枚银镖脱手飞出,袭向南宫飞。一枚袭咽喉,一枚袭心窝,一枚袭下腹,俱致命部位。

南宫飞似早有防备,冷哼一声,身形奇奥一旋,闪过三枚银镖,遂往前一掠,手中剑鞘离剑飞出,端端击中震天镖前胸。震天镖一捂胸脯,刚想抽身逃走,面前一派异光大展,剑虹凌空,颈上人头已被南宫飞一剑斩落。尸身倒下,血流遍地。南宫飞拾起剑鞘,推剑入鞘,一指旁边吓得浑身发抖的销魂妙尼,冷声道:“小可出道江湖还第一次出剑杀人,只因这震天镖意在伤我,心毒手辣,可恨之极!”

销魂妙尼强自镇静,颤声道:“公子不但武功卓绝,而且为人嫉恶如仇,刚直不阿,令小女仰慕不已。小女本想归隐山林,绝迹江湖,怎奈有一心愿未了……”南宫飞一怔,冷道:“是何心愿?”销魂妙尼凄然道:“多次承蒙公子教诲,才使小女幡然悔悟,欲改恶从善,公子对小女重生再造之恩,如天高地厚,小女恨无能以报,便想以身相许,了却心愿。这才出来寻觅公子,不意遇上鬼火猴和震天镖二人欺辱……”说着,垂下头去,以手掩面,嘤嘤而泣。

南宫飞蹙了蹙眉,沉声道:“你当真觉得小可有恩于你?当真想加以补报么?”销魂妙尼急忙颔首,柔声道:“若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南宫飞朗声道:“若是这样,小可不图你以身相报,只想问你几句话,还望你据实回答。如何?”销魂妙尼道:“知无不言。公子请问吧。”南宫飞道:“你真的是尼姑么?还是心有所图加以改扮?你的俗家名字叫什么?”销魂妙尼一怔,嗫嚅道:“小女俗家名字叫令狐姬。未曾正式出家,乃是假扮……"南宫飞双睛异彩迸射,急道:“你可是九美中人?”

销魂妙尼浑身一颤,望了南宫飞一眼,欲言又止。垂下头去。思忖片刻。蓦地抬头,香颊珠泪晶莹,深情地注视着南宫飞,柔声道:“南宫公子,你可喜欢我么?小女对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若公子也喜欢我,小女纵然万死,其心未悔。”南宫飞心中一动:她不承认,必有难言之隐。若是动强,恐难以令她启齿。遂微微一笑道:“我若不喜欢你,怎会三番五次劝你改恶从善……"销魂妙尼欣然道:“有你这话小女足矣。不瞒公子,小女确是九美中人。但不知公子何处得知江湖上有九美?”

南宫飞朗声道:“乃风尘三老中的千杯不醉李逍遥所言。”销魂妙尼面带困惑,自语道:“他又从何处听说呢?”南宫飞朗声道:“令狐姬,你既然承认自己是九美中人,不妨告诉我,其他八美都是谁?有何标记?你等同入江湖所为何事?九美之中你排列第几?”销魂妙尼嫣然一笑,道:“你问我这些,我只能告诉你其一,那就是我在九美中排为老三。”三美令狐姬,终于查寻到了一位。南宫飞微微颔首,一字一吐地道:“别的你不知道么?抑或不想告诉小可?”

销魂妙尼正欲回答,树端有人高声道:“小子,你还问起没完了,老夫早等得不耐烦了,该留几个问题由我来问。”话音未落,从树端飘然落下一个白胡子老翁。此人身穿布褂,脚踏草鞋,头戴竹笠,乍看活脱脱一个老农夫,但一见老翁的双眼,练家子不言自明,便知老翁是隐世武林高人,因无上乘的内功修为,绝没有这一双精光暴射的眼睛。白胡子老翁落下地,站到南宫飞面前。笑呵呵地道:“小子,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在没话找话?”南宫飞知道这老翁非寻常山野村夫,遂抱拳当胸,朗声道:“小可南宫飞拜见老丈!”

白胡子老翁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地道:“知道,知道,你师父不就是顶峰上人萧森么?那老家伙身体还好吧。”南宫飞闻言大吃一惊,师父名叫萧森,这是连自己也不知道的,怎么这白胡子老翁却一张嘴就说出了。正然惊异,便听白胡子老翁道:“小子,老夫也正想打听一下九美的来头,这丫头我领走了。你的问题以后再问吧。”说着转对销魂妙尼令狐姬笑道:“丫头,你愿不愿意跟老夫走啊?”销魂妙尼微微摇首,道:“小女还不知老前辈尊名雅号,跟你走岂不唐突?”

白胡子老翁哈哈大笑道:“这倒难住我老汉了。我叫什么名连我自己也忘记了,更谈不上什么号了。只记得姓燕,人们都称我燕老乐!因为我老汉从不知愁……”销魂妙尼眼珠一转,瞥了南宫飞一眼,对白胡子老翁燕老乐道:“我想跟你老去,只怕他不让,他可是厉害得很,你不见震天镖的脑袋都让他斩落了么?我好怕……”燕老乐瞥了地上震天镖的尸首一眼,呵呵笑道:“死了好,死了好,人要死了没烦恼。夏天不怕热,冬天不用穿棉袄。没钱不用愁,没吃的也不用讨。安安稳稳睡大觉,丢了没人找。死了好,死了好……”

销魂妙尼听了忍俊不止,笑着截口道:“既然死了这么好,你怎么不死呢?”燕老乐缄了口,看着销魂妙尼,转笑为忧,叹道:“人们都说我老汉无愁无虑,而我也有一件愁事,就是死不了。跳河淹不死,进火堆烧不死,吃饭噎不死,天冷冻不死。上吊吊不死,我一直想请人把我杀死,可谁也不干。”转对南宫飞哈哈笑道:“小子,你能成全我么?我见你那把剑怪特殊的,还闪着异光,或许能杀死我。”

南宫飞蹙了蹙眉,淡淡笑道:“前辈,看得出您老是一。位风尘异士,隐世高人。小可不敢不让您把她带走,但需让小可把话问完,因为这关系到整座武林安危。”燕老乐哈哈一笑,道:“我就是不让你问完话,就是要带走她,就是要惹你发火。因为一发火你就会动剑,若是杀了我那才是我求之不得的。哈哈!小子。”说完,一伸手握住销魂妙尼的手,拉着向树林外一边走,一边道:“咱们走,我那里有肉有酒,出家人清苦…”

南宫飞见燕老乐真的要带走销魂妙尼,心中焦急,绝不能放过销魂妙尼,从她口中可以探听出其他美女的下落,她若离去,再觅也难,追查九美则无异大海捞针。心念及此,身形一飘,掠到前面,手中剑鞘一横拦住两人去路,朗声道:“燕前辈,莫非您真的逼小可出剑么?”燕老乐哈哈一笑,道:“老夫早就盼你出剑了,你还拿着破剑鞘晃什么,快抽出剑砍我的脖子呀!”

一派异光大展,南宫飞出剑了。只见空中一道剑虹划过,异光奇剑劈向了燕老乐。但是,剑竟劈空了,面前的燕老乐不见了。南宫飞大惊,凭自己出剑落剑的速度,竟有人能脱身,简直是不可思议。就在这时,耳畔响起燕老乐的笑声:“小子,我还有话想问这丫头,今天不想死,待我想死时,再来找你。不过,今日你砍了我一剑,我日后一定向萧森说你一百句坏话!”

南宫飞抬眼看时,燕老乐拉着销魂妙尼已飘出三四丈远。他牙关一咬,又纵身飘起,掠向前去,堪堪追上。燕老乐回首见了,便止住身形,松了销魂妙尼的手,对追到近前的南宫飞笑道:“小子,你也想跟老夫去吃肉喝酒么?”南宫飞稳住身形,朗声道:“前辈,我不是不让你把她带走,你有所不知,她对小可很重要……"燕老乐闻言哈哈大笑,道:“小子,你一定是看上她了,她是你的心肝,眼珠子……”他正说到这里,蓦地缄了口,仔细地听了听,道:“箫音?这死丫头怎么来了?”

南宫飞凝神细听。果然有一缕悠悠箫音袅袅飘来,初闻却不觉怎样,进而则感到心中一陈骚乱,气血浮动,似乎这箫音有一种摄人魂魄的魔力。南宫飞遂急运功定稳心神,抗拒那幽幽箫声。销魂妙尼心神已被那箫声所扣,一时间显得六神无主,不觉手舞足蹈,似是沉醉其间。她的定力与内功俱不及南宫飞和燕老乐,为箫音所惑,亦不为怪。燕老乐见状,急出手点中销魂妙尼的晕穴,免得她真元受损。销魂妙尼吟呻一声倒了下去……箫音倏然而绝。一道白影轻盈若云从山上悠悠飘下,端端地落在三个人身畔不远处。

南宫飞心中惊异,举目一看,不远处婷婷袅袅站着一位雪白云裳的丽女。面罩粉纱,长垂数尺,满头秀发乌云相仿,披散双肩,右手握着一管玉箫。好似瑶台仙姝,更象阆苑奇葩。燕老乐似早就熟识这云裳丽女,便先拍解了销魂妙尼的晕穴,使其醒来。这才瞟了云裳丽女一眼,笑道:“丫头,你怎么来了?莫非知道老夫在此么?”云裳丽女闻言,出声道:“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么?”声音不大,但入耳却清晰异常。似珠落玉盘,既悦耳又动听。

燕老乐哈哈笑道:“你自然能来。遍天下哪里你不能去得?只是老夫不知你来此为了何事。”销魂妙尼这时已苏醒站起,惊异地望着面前这个神秘圣洁的云掌丽女,一脸困惑。云裳丽女道:“你为何事我就为何事。”听口气这云裳丽女并不把燕老乐放在眼里。燕老乐一怔,道:“你也想带走这丫头,打听九美的事么?”云裳丽女道:“难道你不是为了她身上背着的八宝鸳鸯瓶么?”燕老乐闻言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是为这而来。”说着,转对销魂妙尼道:“丫头,把你身上的破瓶子给她,反正那东西也不是你的。”

销魂妙尼一怔,瞥了南宫飞一眼,解下身上的包袱,抢上一步,往南宫飞面前一递,柔声道:“我原想把这东西作为礼物送给你,以表谢意。现在有人欲得之,你看着办吧。”南宫飞没有接销魂妙尼递到面前的包袱,而是朗声道:“鬼火猴临死时送给你了,该给谁自然由你决定。”销魂妙尼急道:“我便送给你了。”说将黄绸包袱放在南宫飞脚下,闪身退到一旁。南宫飞瞥了燕老乐一眼,淡淡地道:“老前辈,咱们谈谈条件如何,我把这瓶子给你们,你让我把话问完,然后再带走这销魂妙尼,如何?”

燕老乐笑道:“你小子倒会借花献佛呀!”说着转对云裳丽女道:“你不是为八宝鸳鸯瓶而来么,那就拿着东西先走吧,这里的事你就别管了,如何?”云掌丽女似乎没听见燕老乐的话,她双目注视着南宫飞,道:“你就是那个粉麒麟南宫飞吧?可有何事需要我帮忙么?”南宫飞正欲开口,身后倏地一声马嘶,急回身一看,见销魂妙尼已经骑上了树林边的红马,那马嘶鸣一声,向前奔出……

他转对云裳丽女急道:“烦请缠住燕老前辈,使他不要跟来……"话刚出口,人已经疾身掠出,向着那红马追去……地上,在云裳丽女和燕老乐中间,剩下了那个黄绸包袱。两个人都知道包内是罕世珍宝,八宝鸳鸯瓶……红马在向前疾驰。这红马乃是冷凤凰的宝马,名为大宛追风马,脚力自然追风逐电,其迅无朋。南宫飞在疾身飞追。他的轻功得顶峰上人真传,自然追光逐影,速疾惊人。山道上,一马一人开始了追逐。鸟兽为之惊,路人为之骇。甚至连那山风也为之动容惊嗟。

销魂妙尼意在摆脱南宫飞,马疾还用拂尘抽。宝马不用鞭,哪里受得了。四蹄抖开,宛如凌空飞腾,行空天马。南宫飞志在必得,一腔热血涌心头。神功显威力,拼命狠追。恰似云中游龙,奔野草鹿。距离越来越近,堪堪地就要追上了。南宫飞心中窃喜,正欲飞出剑鞘将销魂妙尼击落马下,蓦地,路旁有人一声吼,两条人影冲上,劈面截住了南宫飞。两个人同时挥掌袭出。强劲的掌风迫使南宫飞停住。他收功敛气,微微喘息着定睛去看截住自己的这两个人,原来是一僧一道。僧乃是少林铁头僧慧通,道正是武当红眉道如空。奇僧怪道联手相截,谁还走得脱!

“阿弥陀佛!施主是为美人玩命了!”铁头僧打了个揖手。

“善哉善哉!公子怒容满面,眼含杀机。必对那妙尼心存恶念。”红眉道一旁附声道。南宫飞调息已毕,瞥了面前奇僧怪道一眼,遥望那红马踪影不见,强抑心中火气,朗声道:“二位挺身截住小可便是救援那销魂妙尼,但却不知已贻误武林大事。”一句话说得奇僧怪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铁头僧大声道:“此话怎讲?我等路见不平挺身相救,莫非还有错么?”南宫飞沉声道:“二位知所救者何人?”红眉道笑道:“不是销魂妙尼慧灵么?当初我们曾杀了辣手无常救过她。”

南宫飞朗声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名为妙尼慧灵,实则是祸乱江湖的九美中的三美令狐姬。小可受命下山正是为了查明祸乱武林众妖女真相。两位的恩师连同其他正宗五派掌门还在天鹤山立等小可回音,并嘱小可二位届时会援手相助,想不到今日竟帮了倒忙!”奇僧怪道闻言,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南宫飞又朗声道:“小可下山以来,先到泰山毁了‘招亲擂台’,欲从设擂招亲的两位女子身上下手,查寻出其他妖女,不意二女逃走,小可觅迹寻踪,由泰山追到泰安府,由泰安府追到青云府,又由青云府追到四海庄,后得知二女逃到河南天龙庄了,这才离开四海庄欲去河南。不意路过这里,巧遇上销魂妙尼挑拨鬼火猴和震天镖厮杀,本想一走了之,怎奈震天镖出言辱我,我才杀了他,引出了世外异人燕老乐和一个云裳丽女。正然说话间,无意让这销魂妙尼驰马逃脱……若非二位拦截,小可必要擒住她,查问其他妖女真相,最主要的是想问明那设擂招亲的二女是否为九美中人,好回山回禀恩师和七派掌门。这回却好,给销魂妙尼逃脱了,再要找到必难如登天。”

听了南宫飞一番话,红眉道蹙了蹙眉,道:“公子所言倒象是真的,但空口无凭,我们岂能相信?”南宫飞冷道:“小可也没让你们强信,只是说明事由令你们知晓。是真是假待见到二位恩师自然明了。”说完,转身原路走回。并不再理睬站在原地呆呆发怔的奇僧怪道。他要回去找燕老乐和那位云裳丽女,因为八宝鸳鸯瓶还留在那里,不能让他们白捡了便宜。若得到八宝鸳鸯瓶送回青云府还是一份人情,二师兄杨俊面上也风光。

一边沿山道前行,南宫飞一边暗自思忖:那云裳丽女会不会因为八宝鸳鸯瓶和燕老乐动手厮搏,她会是燕老乐的对手么?想到这里,莫明其妙地为那云裳丽女担起心来。想施展轻功,提一提丹田气,觉得功力不济,只因适才疾奔真元巨损。只好慢慢走来,心中好不焦急。正然前行,面前蓦然飘来一朵洁白的云朵。定睛细看,哪里是云朵,赫然是那位云裳丽女。不由驻足待其近前,朗声道:“你怎么也来了?那燕老前辈呢?”

南宫飞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云裳丽女,称姑娘却俗气,称仙姑又显恭维。称尊驾之类的话又嫌过客套。而以“你”相称也觉不合适,似乎见面自来熟,过份亲近。云裳丽女似不介意,见了南宫飞稳住飘飞的身形,道:“我是来找你送这八宝鸳鸯瓶的,那燕老头吃了我一箫回山了。"也是以“你”相称,口吻轻松随便,一下子使两人间心的距离拉近了。南宫飞一怔。脱口道:“你们果然交手了?我正担心……”忽觉失言。接道:“担心宝瓶有失。”云裳丽女在粉纱后面轻轻一笑,道:“我不是给你送来了么?该放心了吧。”

南宫飞不敢直视云裳丽女那慑魂夺魄、魅力无穷的美眸。移开目光道:“你不是专为宝瓶而来么?你我素昧平生,大可携宝瓶一走了之……况且,这宝瓶亦非小可之物。”云裳丽女依然直视着南宫飞俊美的面庞,闻言道:“可是我已然改变主意了……”南宫飞一怔,脱口道:“改变了主意?”云裳丽女道:“从看见你第一眼开始,我就不想要这宝瓶了。”南宫飞心头蓦地一动。惑然道:“为什么?”云裳丽女道:“因为我发现你比这宝瓶更可爱……所以,我想要你!”

太阳已然悬上头顶,参天的巨树投下一片荫凉。树上一只小松鼠正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机警四顾。蓦地似受了惊扰,又窜到了另一棵树上……南宫飞收回仰视的目光,瞥了面前的云裳丽女一眼,莞尔一笑,道:“可惜我不是那八宝鸳鸯瓶,谁想要就要…”云裳丽女道:“我要你自然不是作为摆设,也不是作为乐物,而是要你作我的丈夫……”声音较前变得柔和了,越发悦耳,且有一种诱人的魅力。南宫飞依然脸上带着不卑不亢的笑意,朗声道:“你怎么不问我,愿不愿意要你作妻子呢?”

云裳丽女轻声一笑,道:“这很简单。因为我只能选择男人,而不能让男人选择我。”南宫飞道:“凭什么?”云裳丽女凛然道:“凭我的美貌与武功!因为我曾经发过誓:只有我的丈夫才能看见我的容貌。而我一旦选择了可以作我丈夫的男人,他若不同意,我就杀了他。一个不同意杀一个,十个不同意就杀十个……你是我选择的第一个。”南宫飞不易觉察地蹙了蹙眉,沉声道:“你真的这么自信……”云裳丽女道:“是的,我很自信。我自信天下没有一个女人能及得上我的美貌,我更自信天下没有任何一人能敌得上我的武功!”

南宫飞道:“我很幸运能第一个被你选中。但幸运对一个男人却不一定是件好事…你的选择和一个骑手选择一匹骏马好象没太大的区别。遗憾的是:我生来就不喜欢受别人驾驭。”说完,看也不看云裳丽女一眼,转身便走。一朵洁白的云飘过头顶。云裳丽女拦住了南宫飞的去路,手中玉箫一指,凛然道:“你已经知道,我是发过誓的…”南宫飞瞥了面前的云裳丽女一眼,傲然道:“你在我背后出手不是更易成功么!可见你并不是真心想杀我……”云裳丽女道:“我杀人无所谓易与难。只是想给你一个还手的机会……”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吟声发自头顶,伴着嗡嗡剑鸣。云裳丽女瞥了头顶古树一眼,凛然地截口道:“谁在吟词,若不现身、休怪我出手无情。”话音未落,自古树上翩然跃下一青衫老者,身材瘦削,三绺长髯飘洒胸前。手中拿着一把长剑,身形落地,用手指一弹剑身。铮铮作响,开口吟道:“栖身古树上,无意惹人嫌。天地容我静、人为名利忙。”吟毕。瞟了云裳丽女一眼,微然笑道:“圣女,你让老夫现身莫非有事么?”

云裳丽女闻言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青衫老者笑道:“据老夫所知美貌和武功集于一身,可夸傲天下者只有一人,那就是断魂箫萍踪圣女。”云裳丽女道:“不错,我是萍踪圣女。我也听说江湖中有一个千杯不醉李逍遥,为人豪放不羁,常弹剑高歌,笑戏风尘,想必就是你了?”青衫老者颔首道:“老夫不过一江湖混混,岂能与圣女同日而语。”转对一旁的南宫飞嘿嘿一笑,道:“你子,你好造化,竟然能得到圣女垂青……”

南宫飞漠然道:“李前辈,待小可死去时,恐怕你不会再说我造化了吧。”李逍遥摇了摇首,道:“死并不难,但不可轻易言死;生也不易,切勿苟且偷生。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遂又转对萍踪圣女,道:“人间奇女应如是,横箫问情第一人。圣女武功盖世,艳绝尘寰,情有独钟,谁会不肯?”萍踪圣女道:“此言差矣,我选择了这南宫飞,他就不肯。因我有誓在先,所以想杀了他……”

李逍遥道:“情之微妙,在于有志相同,有道相合。发于心灵深处,流露于眉目之中,似圣女这般逞霸问情,当然令人难以接受。若圣女不弃,我老夫尚与南宫公子有一面之雅,与其师亦素有交情,欲作你们的月老红媒,如何?”萍踪圣女道:“再好不过,你自信能劝他应允么?”李逍遥瞥了南宫飞一眼,笑道:“说不定他内心早已首肯,只是在你凛然之下不好开口罢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萍踪圣女也投目望了南宫飞一眼,见他依然傲面如旧,似不为所动,便对李逍遥道:“我便等你的回话了。以十日为限,要么他答应我,要么我杀了他。你这月老要好自劝他……”说完,把手中黄绸包袱放在地上,转身欲走。李逍遥急道:“圣女,十日之后我们何处找你回话?”萍踪圣女回首道:“我萍踪不定,四海飘泊,你们怎能找得到我,届时我自然会找你们……”说完,身形一展,飘然而起,云裳冉冉凌空而去……李逍遥见萍踪圣女飘然离去,回首对南宫飞嘿嘿一笑,道:“你小子还不快谢过老夫!”

南宫飞道:“谢你成了月老,牵上一根红线了?”李逍遥道:“谢我救了你一命,使你在萍踪圣女箫下逃生。”南宫飞道:“你说我若不肯,她真能杀我么?”李逍遥道:“下山时你师父未曾与你说过江湖中几位异人奇士么?难怪你不知,这萍踪圣女,可是从来说得出做得到……”南宫飞蹙了蹙眉。道:“那十日以后也是个麻烦呀……”李逍遥惊道:“莫非你真的不同意?那就难办了!遍天下萍踪圣女想杀谁,还没听说有谁逃掉的!不是长他人威风,就是尊师下山也救不了你……”

南宫飞冷冷一笑,道:“不是还有十日之期么,待我十日内查明九美真相禀告了师父,师命已完,虽死无憾!”李逍遥道:“你可知道,在泰山设擂招亲的二女已逃到天龙庄了。听说轩辕天龙还想为她俩重设招亲摆台,地点就在天龙庄,不知是真是假。另外,老夫查明那销魂妙尼本九美中人排为老三……”南宫飞喜道:“正是,小可也知道了。我即刻赶赴河南天龙庄,先查明那东方玉倩和铁英兰是否为九美中人李逍遥惊异道:“你欲只身前往天龙庄么?”南宫飞颔首道:“正欲只身前往……”

李逍遥笑道:“果然初生牛犊不畏虎。你可知道天龙庄这三个字,武林中人提起都头疼,不啻为虎穴龙潭。你只身涉险,恐怕尚未见到二女,而自身早没了性命。”南宫飞皱了皱眉,正欲开口,一眼瞥见地上的黄绸包袱,双睛一亮道:“我去青云府找我二师兄杨俊,让他与我同去。”

李逍遥微微颔首,笑道:“这还差不多!两个人多少有个照应。”说着见南宫飞把黄绸包袱背在身上,欲上路离去,又道:“你别忘了萍踪圣女,还是好好想想答应了好吧:不然老夫就没喜酒喝了。”说完,不待南宫飞回答,转身便走,边走边弹剑高吟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声渐远,人已无影。金乌西坠。南宫飞看了看天,辨了辨方向,抖擞精神,重新上路前行。他要二进青云府邀请二师兄杨俊同赴天龙庄……

一个红缎子包袱放到了桌案上。桌案旁,青云府巨富马仁堂的妻子马老夫人瞥了一眼红缎子包袱,抬眼对桌旁放包的黑衣人淡淡地道:“得手了?”黑衣人不语,动手把桌案上的红缎子包袱打开。马老夫人及她身畔站立的甜儿俱倒吸一口冷气。红缎子包袱中赫然是三颗血淋淋的人头。马老夫人沉声道:“我只让你杀小桃红和四季香,怎么连葛先生也杀了?”黑衣人冷面如冰,一字一顿地道:“他正在和二女睡觉,不杀了他便不能杀死二女。”马老夫人忿忿道:“也好,死一个少一个。”

黑衣人冷道:“银子呢?”马老夫人转首对身旁的甜儿道:“把银票给他。”甜儿向黑衣人递上银票。黑衣人没有接。而是森然道:“多少?”马老夫人沉声道:“一颗人头一千两。咱们事先说好了的。”黑衣人接过银票,瞟了一眼,转身离去。一股凛然的冷风,使烛火摇摇。马老夫人望了望黑衣人离去的门口,道:“闻名丧胆,果然名不虚传。”说着,起身对甜儿道:“包好人头,我这就去找老头子!”甜儿把红缎包袱包好,递到马老夫人面前道:“夫人,已近二更天了,不能等到天亮再去么?要不要我陪你一同去?”

马老夫人接过包袱拎在手里,道:“不用,你看屋吧。”说完,走出屋,径直下楼,奔马仁堂的寝房走来。夜风送爽,花香阵阵。天上一轮皓月,光华如水。马老夫人来到马仁堂寝房外,见屋内还亮着灯,稍作迟疑,便上前敲门,高声道:“老头子,睡了没有?”话音未落,屋门开了。门口出现了英武脱俗的杨俊,看见马老夫人,恭声道:“老爷问夫人深夜至此,有何要事?”马老夫人冷道:“是不是葛梅花在这儿?”杨俊道:“葛夫人不在。老爷正在看书。”马老夫人闻言,道:“我有要事找老头子。”

杨俊闻言闪身门旁,让马老夫人进了屋。寝房分里外两间屋,外屋是杨俊住,里屋是马仁堂住。马老夫人径直奔进里屋,见马仁堂正仰靠在床头看书。见她进来,便抬眼道:“这么晚了,有事不好明天再说么?”杨俊也跟进屋来,站在门口,朗声道:“夫人说有要事。”马仁堂一怔,看着马老夫人道:“是何要事?”

马老夫人把手中红缎包袱放在靠墙的桌案上,一屁股坐在桌旁的软椅上,气咻咻地道:“老头子,我来告诉你一声,我找人把小桃红和四季香杀了。葛统领在两女处鬼混也陪了命!三个人的脑袋就在这包里。”马仁堂慢慢地放下书,伸了一下懒腰,慢吞吞地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那神态和管家告诉他丢了几件衣裳似乎没什么区别。马老夫人道:“老头子,你别不往心里去,这两个女人是鹏儿的相好,鹏儿要知道我找人杀了她俩,还不得找我要人?所以,我想……”

马仁堂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截口道:“你别说了,不说我心里也清楚。你是听了甜儿的话,说那天夜里二女让葛统领去杀过她,因二女怀疑她勾引鹏儿心生嫉恨,所以才迁怒二女想杀了她俩,再把甜儿许配给鹏儿为妻。甜儿是你的人,日后鹏儿接我掌管了家业,她不会对你冷落,更不会靠向葛梅花。是不是?”马老夫人微微一怔,心事被人一语道破,只觉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垂下头,喃喃道:“我是怕鹏儿娶了别人被影响坏了……”

马仁堂道:“可是,我要明白地告诉你,我不同意鹏儿和甜儿的事。一主一奴婚配,成何体统!”马老夫人急道:“可是听说鹏儿很喜欢甜儿,为了鹏儿……”马仁堂不耐烦地截口道:“你回去吧,我要歇息了。明天还想去一趟泰安府找司马霸他们打听一下八宝鸳鸯瓶的        事……"马老夫人急忙道:“老头子,你可不能糊涂了。鹏儿没了相好,你再不同意他和甜儿……他要二气之下有个马高镫短,……咱们就这一个儿子,这一大片家业日后就会拱手外人了!”

马仁堂微微一怔,思忖道:“我明天早上和鹏儿谈谈,看他是不是真地喜欢甜儿。”转对门口的杨俊道:“送夫人回楼。顺便将那人头埋了。”翌日清晨,吃罢早餐,马仁堂便让杨俊把花花公子马志鹏找到了书房。他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品着香茗,见马志鹏和杨俊一前一后走进来,便放下手里的茶碗,对马志鹏道:“鹏儿,这些天你都在干些什么?读书习字了没有?”

马志鹏大大咧咧一笑,道:“禀告父亲,孩儿书也读了,字也习了。我还记住了两句诗经,不信背给你听。”说着故作斯文之态,摇头晃脑地吟道:“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笼淑女,君子好逑。”马仁堂沉下脸,一字一吐地道:“窈窕淑女,窈窕淑女,你心里还有什么?”马志鹏见父亲生了气,陪笑道:“父亲,孩儿还背会了一首词,您要不要听?”马仁堂道:“你还能有心背词,什么词?”马志鹏道:“蝶恋花呀。佇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吟到这里,止住,问马仁堂道:“对不对?父亲。”

马仁堂道:“好象对吧,接着背。”马志鹏又吟道:“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马仁堂待马志鹏吟毕,道:“为伊消得人憔悴。为谁消得憔悴了?还说终不悔呢!"马志鹏嘻嘻一笑道:“美人呗!美人就是花,男人就是蝶。蝶恋花,也就是男人恋女人啦。”马仁堂闻言立时怒形于色,斥道:“美人,美人,告诉你,你恋的美人死了。”马志鹏一怔,正色道:“谁?谁死了?”

马仁堂道:“还有谁?你在府外养着的两个女子。她俩勾结葛光先谋害甜儿,后被你母亲找人杀了。你母亲说你喜欢甜儿,要我答应给你们完婚。我今天找你来就为这事。”马志鹏惊道:“葛光先这个王八蛋,我早觉得他有占二女之意……”马仁堂截口道:“你也不用恨他了。他也连同二女一同被杀了。你只是告诉我,可真心喜欢甜儿么,真的想娶她为妻么?”马志鹏懊丧地道:“我是喜欢甜儿的美貌,可我却不想娶她为妻,也不曾对她薄礼。”

马仁堂一怔,急道:“可是那小桃红和四季香却怎么说她迷住了你,而疏远了她俩,不然怎会勾结葛光先要杀甜儿……”马志鹏道:"我所以不对甜儿薄礼。也不想要她为妻,是因为我知道有一个人比我还爱她,而她也爱这个人…”马仁堂一怔,脱口道:“谁?”马志鹏道:“我义弟古寒良。”门口的杨俊将目光投向窗外,心中不觉怅然若失:难怪这花花公子一向对甜儿以礼相待并不轻薄……”

马仁堂这时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你并不想和甜儿成婚。这正是为父所愿。不然,你们一主一奴,成何体统?这回你母亲也不会怪我了……”马志鹏神情黯然道:“父亲。若无别事孩儿走了。我要去问母亲是谁杀了小桃红和四季香。正好我的两位义弟还在府上,我要为她俩报仇。”

马仁堂道:“你等一下。我还有话说。前几天野狼山下江家堡的江员外托老剑客袁桐来提媒,欲把江家千金江佩媛许配给你为妻。为父答应他这几天回话。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答应下这门亲事。听袁老剑客说,那江佩媛容貌俊秀,品性贤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况且,江员外家资巨富,有好几千坷地,还有三处绸缎庄,与咱们也可谓门当户对。”马志鹏静静地听完,怔了片刻,道:“父亲,孩儿还不想结婚……”

马仁堂闻言立时色变,斥道:“不想结婚,只想在外面胡混么!这事由不得你,婚姻大事,当遵父母之命!我明天就备下聘礼,让人回话,答应这门亲事。”马志鹏垂下头,思忖片刻,复又对马仁堂道:“父亲,要孩儿答应这门亲事也可,只是有一件事父亲要答应孩儿,否则,孩儿誓死不从!”马仁堂道:“你说吧。”马志鹏道:“就是甜儿和我义弟古寒良的事,我曾问过母亲,她不肯答应……”马仁堂截口道:“她原想把甜儿嫁给你,自然不会答应了。”

马志鹏道:“所以请父亲劝说母亲成全甜儿和古寒良。若此事成就,孩儿便同意与那江家小姐成亲……”马仁堂道:“这事你放心吧,我说了就算,把甜儿许配给古寒良。原来我还想把甜儿许配给杨俊,而强扭的瓜不甜,只有委屈杨俊了。”说着,看了看杨俊,道:“你放心,我还会为你物色一个强似甜儿的姑娘……”杨俊洒脱地一笑,道:“姻缘本是命中注定的,不然怎能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呢。”马志鹏道:“既然父亲这么说,孩儿自听任父亲安排…”

马仁堂喜道:“这就好。我让人送聘礼时一并告知江家,七月初七,就为你们完婚。七夕牛郎织女鹃桥相会,是个好日子……”话音未落,门首有人禀告道:“回禀老爷:门外有个叫南宫飞的求见,说是为老爷送八宝鸳鸯瓶来了。”马仁堂霍然站起,急道:“再说一遍。”门外之人又扬声重复道:“门外有个叫南宫飞的求见,说是来送八宝鸳鸯瓶的。”马仁堂一挥手,兴高采烈地道:“快请!”说完,率先出屋,领着杨俊和马志鹏迎出大门外,请进来粉麒麟南宫飞。至客厅,分宾主落座,有侍女斟上香茗,摆上果品。

马仁堂对南宫飞微微一笑,道:“那日公子有急事连夜离府,杨俊已然与我说了。正为来不及补报公子而心中惭愧,不意公子二次登门,这次可一定得给老夫个表达心意的机会呀!”南宫飞展颜一笑,道:“小可那天有急事去四海庄,后欲去河南,不意途中遇上鬼火猴和人厮杀,丧命丢了这宝瓶。小可有幸捡到,想到这宝瓶乃前辈祖上遗下珍宝,应物归原主,便上门送至。”说着,解下身上黄绸包袱,放在面前的茶桌上。将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白玉盒,道:“小可亦未打开验看,不知可是此物否。”

马仁堂看见茶桌上的白玉盒,双睛异彩迸射,脱口道:“丝毫不差,正是此物。”说完离座近前,双手捧起,笑不拢嘴地道:“宝瓶失而复得,我总算无愧祖宗了。”说着,开启白玉盒,而当他投目一看时,脸上的笑容僵死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懊丧……”白玉盒里装着的不是八宝鸳鸯瓶,而是一块青石。南宫飞见了也蓦地一惊,脱口道:“这是让谁给换了?”马仁堂颓靡不振地坐在了软椅上,长叹道:“唉!我以为……”南宫飞脸上觉得有些挂不住,朗声道:“前辈,都是小可一时疏忽,当时未启开验看清楚。”

马志鹏一旁道:“是谁杀了鬼火猴?这包袱还经过别人的手么?”南宫飞道:“杀鬼火猴的是震天镖薛世统……而他已死了。这包袱经过销魂妙尼的手,而她始终在我跟前,就是想换也没机会。后来……这包袱在我追销魂妙尼时放在地上,当时在场的有两个人,一是燕老乐,另一个是萍踪圣女。也正是萍踪圣女把这包袱还给我的,莫非是她……”马志鹏截口道:“是那个武功和美貌集于一身,夸傲四海无人堪及的断魂箫萍踪圣女么?”南宫飞一怔,惊异地道:“你怎么知道?”

马志鹏道:“曾听我义弟古寒良说过。他师父就死在萍踪圣女的断魂箫下……”南宫飞微微颔首,对神情颓然的马仁堂道:“前辈不必忧愁,既然小可无意介入这件事,便会尽力做到底。一定查个水落石出,争取宝瓶完壁归赵。”马仁堂凄楚地道:“怎么能劳驾公子,今日公子送来这东西,不管真假,足见公子一片心意……”

南宫飞截口道:“如前辈不认为小可是有意戏弄,小可便深感慰籍了。我想,如果不是鬼火猴事先将宝瓶拿出,必是萍踪圣女和燕老乐作了手脚。所以,我想找这两个人追问宝瓶下落……因鬼火猴已死,没办法再令他开口。”马仁堂感激地道:“那真是有劳公子了。不过,听适才鹏儿说,那萍踪圣女很厉害,公子……?”南宫飞瞥了杨俊一眼,笑道:“若是我二师兄能和我一同去,成功的把握就会更大……”

马仁堂面露难色,道:“可我身边却少不了人……”马志鹏接口道:“正好我的那两位义弟还在府上,让他俩替杨俊兄作几天临时保镖,待杨兄回来,我再让他俩去杀那个杀害小桃红和四季香的凶手……”杨俊截口笑道:“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凶手是谁,你还会让他俩去么?”马志鹏一怔,道:“谁?”杨俊道:“甜儿告诉我,那人是江湖冷煞星闻名丧胆段青焰。”

马仁堂悻悻地瞥了马志鹏一眼,斥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死了两个女人还要去报什么仇,自家丢了东西怎么不精心地张罗寻找!”转对身旁的杨俊道:“明天你就和南宫公子离府去吧。走时在府中备两匹快马。我相信你们不会令我失望。我也不再指望白道三大天王了,宝瓶的失而复得我只寄希望于你们了!请放心,找到宝瓶后……”杨俊截口道:“老爷别说了。我们蒙老爷看重委以重托,定会全力以赴。”

南宫飞附声笑道:“事不宜迟;我们想今天晚上就动身……”嘴里说着,心下暗忖:萍踪圣女给我十日为限,我如何耽搁得起。寻找八宝鸳鸯瓶见你的鬼去吧,那鬼火猴一定是死前就将宝瓶藏匿别处了,为的是白道三大天王若捕获他时不好杀了他,因杀了他便断了找宝瓶的线索……竟谁知震天镖不谙内情,镖杀鬼火猴,真的杀人灭口,使八宝鸳鸯瓶若石沉大海。而凭萍踪圣女的身份,她断不会不择手段贪图八宝鸳鸯瓶……正然思忖,便听马仁堂道:“南宫公子,七月初七是我儿志鹏与江家小姐燕尔之期,不管宝瓶找到否,你和杨俊都应归来捧场……”南宫飞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心说:七月初七距今尚有月余,说不定那时我已然成了萍踪圣女的箫下之鬼了。


第六章、不知少女自有情怀钟

一声声悲凉的马嘶。回荡在山谷。几只岩鹰在山谷上空盘旋,不时发出凄厉的鸣叫。时而它们府冲下来,撕吃着地上的死尸,然而站在死尸旁的白马的嘶鸣,文几次惊扰了这些岩鹰。死尸共有三十几具。横七竖八地躺在山谷里。山谷是一条狭长的山路,两旁悬崖峭壁,上面长着稀疏的蒿草和古藤。在死尸中还有一辆带篷的马车,马已经死了,车子翻向一旁。上面插着的黄色黑边旗子也倒在地上,旗上仍可看清四个字:飞马镖局。就在这车子旁,站着嘶鸣的白马。

白马蹄边趴着一个浑身血污的紫衣人,手里握着一双短戟,正吃力地抬头望着对面不远处的一个躺着的黑衣人,目光充满了忿恨和无奈。黑衣人也正注视着紫衣人,身旁放着一把折断的剑,颈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目光充满绝望,充满了哀怨。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不语不动,似都在养精蓄锐,又似在无可奈何地等待着死神的光顾。只因他们两败俱伤,精竭力尽,谁也不能再发起攻击了。这两个人是三十几具死尸中仅存下来的,但看上去和死尸无异,只不过是尚有一息微气没断而已。这两个人就是金麒麟叶星明和坐地虎顾猛通。

今日清晨,叶星明押着镖车,带领四名镖手,送镖之后从济南返回开封府,路经这恶虎岭,被在恶虎岭上占山为王的二寨主顾猛通带领五十山兵截住。与顾猛通一同下山的还有他的好友,素以马上功夫笑傲江湖的独身大盗跃马十三刀刁飞熊。两人带山兵下山,只想抢劫镖车,不意叶星明押的是空车,镖银已送到济南了。顾猛通见到叶星明,想起前番在泰山“招亲擂台”结的梁子,遂依仗身旁有跃马十三刀刁飞熊和手下的山兵,横剑问罪。叶星明被逼无奈只得和四个镖手奋起应敌。

一时间,刀光霍霍,剑影森森,双方在山谷里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混战。结果,跃马十三刀死在叶星明的双戟之下,而他也受了伤。手下的四个镖手与车夫无一幸免,皆奋战而死。最后,叶星明连杀十八个山兵,余者惊恐万状四散奔逃。顾猛通与叶星明以命相拼,两个人双双倒在地上。顾猛通和刁飞熊的马已跑得无影无踪,而叶星明的白马颇通人性,站在主人身旁长声嘶鸣,不肯离去。

此刻,叶星明和顾猛通四目相对,皆感到了死神的恐怖。顾猛通伤势严重,回天无力,已然奄奄一息。叶星明虽也受伤,但却不致命,只是力战多人,真元巨耗,一时难以行动,且伤口流血不止,时间一长性命也难保。顾猛通的眼光越来越黯然,最后终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叶星明心蓦地一颤,想到自己若不离开这里,纵然不流血过多而死,也会被山中野兽吃掉,他望了望身旁的白马,吃力地爬近,用手抓住垂在地上的马缰,拉了拉,那马似会意,便趴下身来。叶星明拼尽全力爬上马背,横趴在马鞍上,一手握着双戟,另一手拉了拉马缰。白马便挺身而起,驮着他向山谷外走去。血依然在流,点点滴滴洒在山路上、刚刚走出山谷叶星明便昏厥了过去……一缕淡淡的幽香扑人鼻端,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人在耳边柔声呼唤。

叶星明苏醒过来,睁开眼睛,见自己正躺在路旁的草地上,身畔蹲着一位女子,一双亮晶晶的明眸闪着关切焦急的光芒,眉秀如远山,眉宇间透出一股倔强,身着淡绿素雅的衣褂,头绾两个抓髻。在她身旁放着一个药篓。见叶星明醒来,女子欣喜一笑,站起身,道:“菩萨保佑。你总算醒了。”叶星明吃力地用双手撑地坐起身。道:“我不是在马上么?"女子淡淡一笑,道:“你从马上摔了下来,恰巧我从林里出来看见。便给你吃了一丸药。你身上的伤口我也敷上了药粉,止住了血。你死不了啦。”

叶星明感激地道:“敢问姑娘芳名,你这救命之恩,在下日后必当补报。”女子淡淡地道:“我乃一山野村姑,不过是见危施救,可不图什么补报。但告诉你名字也无妨。我叫灵芝,家住山后不远的缚虎镇,我和老爹开了个药铺,老爹诊脉看病,我卖药,余暇时就进山采药。你伤势未好,元气不足,如不嫌弃就到我家里,再让老爹配几味药给你吃。一看便知你是武林人,这样闯荡有多危险……”

叶星明颔首道:“那就讨扰了。”说着,吃力地站起来,身上觉得比先前轻松了许多,许是灵芝姑娘的药发挥了效力。灵芝见他站起,便将白马牵到近前,搀扶着他上了白马,然后,背起药篓兀自在前引路。叶星明强支伤体,伏在马鞍上,信马由缰在后跟随。果然,出了山林,面前便现出一处集镇。灵芝回眸一笑,指了指那集镇道:“那就是缚虎镇。”叶星明点了点头。

少顷,二人来到镇外。两个人正想沿街而行,突然身旁一阵马蹄声响,从路旁林中窜出两匹马来。马上是两个穿着不俗、神气十足的年轻人。两匹马从二人身旁掠过,其中一个年轻的回首瞥了灵芝一眼,马跑出几步又勒住,圈马回来,上下打量了几眼灵芝,邪笑道:“好俊的妞子!”另一匹马也圈回来,马上之人瞟了灵芝一眼,附声道:“好象在哪儿见过?”叶星明看见这两个人流气十足的样子,心中早生三分怒,低声问灵芝道:“他俩是谁?待我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学会尊重人。”

灵芝慌道:“千万别惹他们。他们是镇东缚虎庄玩命太岁葛占魁的两个随从。常到镇子里滋事生非,人们都敢怒不敢言。你伤还没好……”叶星明悻悻哼了一声,转首对面前的两个人冷道:“好狗不拦路。二位拦住我们莫非有事么?”面前两人正是缚虎庄玩命太岁的贴身随从一撮毛葛明和大齙牙葛亮,闻言,葛明朝叶星明嘿嘿一笑道:“朋友浑身血污,一脸败象,在哪儿倒了霉,却到这里来耍威风!”

一旁的葛亮狐假虎威地附声道:“不知道这是葛家的地盘么?看你也是个江湖客,不会不知道‘黑道三巨擘’中的葛老歪吧。那就是我们的老爷子!”叶星明眼中锋芒徐退,低头对灵芝道:“咱们走,不和他们一般见识……”灵芝正待举步,葛明一催马来到近前,挡住她的去路,手中马鞭碰了碰灵芝的脸颊,轻佻地道:“告诉大爷我,你是谁家的,叫什么名字?今晚上大爷我去给你送银子…葛亮邪邪一笑,道:“还有我……”

叶星明怒不可遏,一催马来到近前,冷斥道:“休得无理,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竟欺辱良家女子,罪不容恕!”葛明闻言,勃然大怒,手中马鞭一抡,抽向叶星明,同时破口骂道:“少放你妈的臭屁!”叶星明见葛明马鞭打来,将马往旁一带想避开,孰知眼前一黑,脑袋一阵昏眩,避之不及马鞭打在肩上。他气忿交织,一头从马上栽掉地上,又昏厥了过去。葛明得意洋洋地咧嘴一笑,道:“原来是个熊包!”转对一旁的灵芝嘿嘿一笑道:“你怎么不告诉我是谁家的?”

灵芝冷冷地瞪了葛明一眼,气忿地哼了一声,便奔到叶星明身旁,蹲下身,探手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正想倒出里面的药丸给叶星明吃下。谁知,从背后猛地伸过一只手,将药瓶夺了过去。有人冷笑道:“你还想救他?”灵芝忿然起身回首,见身后站着满面邪笑的葛明,手里拿着药瓶,正得意洋洋地看着她。葛亮这时也跳下马,凑到葛明身边,对灵芝阴阴一笑,道:“看你心疼的样子,怕是这小子是你的野汉子吧!你要是答应和大爷我亲个嘴儿,我们就把药瓶还给你!”灵芝羞恨交集,满面绯红,怒目而视,不置一言。

葛明邪笑道:“说得对!答应亲个嘴儿就给你这药瓶,让你救活这野汉子。不然,嘿嘿,他死了,你也好不了!”说着,一步三摇欺上前来,伸手便去搂灵芝……灵芝本能地后退躲避,可是身后的葛亮早张开双臂等在那里。一前一后,两条色狼眼睛里闪着绿光欺上来。灵芝转身欲躲开这两个恶魔,可是葛亮已经从她背后紧紧地搂抱住了她,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并笑着伸出脖子凑上亲她樱唇,她只能摇头晃脑地奋力摆脱……葛亮在灵芝身后拼力搂抱,见葛明凑上去亲嘴,喊道:“亲到没有?”

话音未落,只觉面前闪过一道剑光,再一看葛明已成了一个无头尸。不由骇然大惊,双手一松,转身便跑,可是刚刚跑出两步,只觉颈后一凉,脑袋也被人一剑斩落。无头尸依然前冲了两步,方栽倒在地,鲜血自断颈处涌出,触目惊心。灵芝惊魂甫定,定睛一看,见挥剑连斩葛明葛亮的是个灰衣人,中等身材,剑眉虎目。此时他手中剑早已入鞘,正走向旁边的一匹黄骠马。灵芝急道:“好汉留步!”灰衣人驻足回首,望了灵芝一眼,朗声道:“姑娘有事么?”灵芝急切地道:“请教好汉大名,今日援手相救,小女不胜感激。”

灰衣人微微一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理所当然。有什么好感激的!”说完,转首跃上黄骠马,双脚磕镫,似一股旋风,疾然而去……灵芝眼望那黄骠马远去,兀自轻喟一声,方自来到葛明无头尸旁,从地上捡起那个药瓶,正想奔过去给叶星明吃药,一看叶星明。便不由一怔、原来叶星明早已苏醒过来,正挣扎着想站起,遂疾奔到近前,双手相搀道:“你没事了么?"这时葛明和葛亮的两匹马已经被白马踢咬得逃走了。白马正在低着头吃路旁的青草……

叶星明见自己的白马胜利了,嘴角掠过一抹微笑,转对灵芝道:"咱们快把这两个人拖进路旁的树林,一旦让人发现会以为咱俩杀的。”说完,两个人急急忙忙将葛明葛亮的尸体和人头拖进树林,用些蒿草掩盖了。然后才走出树林,叶星明复上了白马,跟随灵芝急急忙忙奔进镇里……他俩自以为无人知道。但这一切都未逃过树上一个人的眼睛……暮色苍茫。叶星明躺在灵芝家的木床上,身旁坐着灵芝的老爹。这是一位身材瘦削,双目炯炯有神的老郎中曹化。此刻他正在给叶星明把脉诊病。

有顷,老郎中拿开把脉的手,对叶星明道:“壮士受的伤虽不是致命处,但因流血过多。真元巨耗。外伤口处则需用天麻2钱,南星3钱,丁香少许,白芷、防风、猪牙皂、各1钱研末使麻油若干调匀后,敷于患处,即奏肤功,但不可入口。”说完,转首対身旁站着的灵芝道:“可记住了么?”灵芝微微颔首,道:“那内伤怎么治?”

老郎中又道:“你且莫急,待我一一说于你听。可取山药6钱,嵩山参7钱,黑豆10钱,黄芪4钱,鲜生地12钱,大枣10枚,上药除大枣外同放砂锅内煎煮一个时辰,煎至一小碗,一次服下。能补血养气,活血通络,利通关节,升提中气。”灵芝听完,欣然道:“爹,我这就去煎药。”说完,便奔出屋去。老郎中见灵芝出了屋,便也起身离座道:“壮士,你且好自息养,待老夫去把外敷的药研好端来。”叶星明感激地道:“真是打扰了,你们如此厚待委实令在下不安。”

老郎中笑道:“壮士忒客气了,救死扶伤乃是医道人的天职。况且你与小女机缘相投,我们更应尽力使壮士康复。”说完,便转身出门,兀自忙碌去了。屋内只剩下了躺在床上的叶星明。有顷,一股浓浓的药味扑进屋来,想必灵芝已经煎好了药。果然,一阵脚步声响,走进来手端药碗的灵芝。但见她脸上汗津津的,亦不顾得擦拭。她把药碗放在床旁的桌上,又搀扶着叶星明坐起,复把药碗递到他手里,笑道:“喝吧,我爹开的药方准保药到伤好。”

叶星明感激地一笑,道:“要是我伤好了便再没人敢欺负你了。”灵芝一怔,抬头瞥了叶星明一眼,垂下头娇羞地道:“你伤好了不是也得走么?谁再欺负我你又如何帮我?”叶星明心弦微颤,只觉自己说走了嘴,急忙道:“我是说,如果我没受伤,今天那两个小子就不会欺负你了。也用不着别人援手相助了。”灵芝又是一怔,抬眼道:“那个杀人的灰衣人出剑真快,我还没看清楚,葛明的人头就被斩落了。你也是武林中人,知道那灰衣人是谁么?”叶星明闻言道:“有幸我看见了他。他就是江湖上有口皆碑的四快游侠杜锐。

灵芝一惊。脱口道:“四快游侠?”叶星明颔首道:“只因他快人快语,心怀坦荡,加上快剑快马。所以人们才送了他这一绰号。他也许不知道那两个人是缚虎庄葛老歪家中人,否则出剑也会有所顾忌。”灵芝笑道:“你不是说他快人快语么,怎么会有顾忌?”叶星明道:“这或许也是他的弱点,若葛老歪知道是他所为一定会找他麻烦。好在我们不说别人也不会知道。”灵芝正欲再说什么,一眼看见叶星明手里的药碗,笑道:“快喝药吧,都凉了。”叶星明闻言,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然后把药碗递给灵芝,笑道:“多谢你了!”

灵芝在叶星明专注的目光里,觉得很难为情,她分明觉得叶星明那双眼睛里似乎隐含着什么,那是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丝丝缕缕的情愫;那是一颗心寻找另一颗心相撞相呜时发出的袅袅颤音。灵芝正欲说话,身后响起一声咳嗽。回首一看,老郎中手里端着一个大瓷碗走进屋来,对灵芝道:“芝儿,外伤所用的敷药我已研好,并用麻油调匀了,你为他敷涂在伤口上吧。”灵芝娇羞地低声道:“爹,人家女孩家……”

老郎中闻言哈哈笑道:“对,对。男女授授不亲,……看爹老糊涂了。那你去院子里收拾些柴禾烧火做饭吧,待我为他敷完药,咱们一同进饭……”灵芝答应了一声,瞥了叶星明一眼,跑出屋去。老郎中把药碗放在桌上,先点燃了一盏油灯,然后开始动手为叶星明身上的各处伤口敷药……月上柳梢头。灵芝在厨下忙忙碌碌生火煮饭……灵芝的饭还没有煮熟,老郎中已然为叶星明敷完了药,他手拿空药碗,对叶星明道:“壮士,你且静静地息养片刻,药力发作……”

“爹!”门外传来灵芝惊骇失声的一声喊叫。“啪!”老郎中手中药碗失手落地,摔碎了。叶星明一惊,下意识地挺身坐起。老郎中早已奔出门去,一见灵芝正呆立在门口,满面惊恐地注视着院子里。投目一看,也蓦地一怔:院子里卓立着四个黑衣人,双手均背在身后,定定地站着一动不动。月光下好象四个黑衣恶鬼,透出神秘,肃杀,恐怖。老郎中惊魂甫定,颤声道:“你们是人是鬼?”话音刚落,院中四个黑衣人已到门前站定,中间有人阴冷幽寒地道:“是鬼!我们是索命恶鬼!”

老郎中怯怯地道:“老夫及小女治病救人,并不欠谁的命。”依然是阴冷幽寒的声音道:“曹老头,你是不欠谁的命,而你的女儿欠!本公子的两个随从正是因她而死!本公子就要索走她的命去抵偿!”老郎中哑然,转首对身旁的灵芝道:“可有此事?怎么不告诉为父?"灵芝怯怯地道:“怕你老不高兴……其实是那两个人欺辱我,而惹杀身之祸。”转对院子里的四个黑衣人道:“你们怎么知道那两个人因我而死?”

阴冷幽寒的声音道:“我们自然知道。还知道你救回一个武林中人名叫叶星明。此人是开封飞马镖局的镖头!他也许还在这里养伤!”老郎中对灵芝道:“他们来者不善,你一定知道他们是谁……"灵芝低声道:“他们不是鬼,是人。说话的是镇东缚虎庄玩命太岁葛占魁、被人杀死的是他的随从葛明葛亮。不知是谁看见了他的两个随从被杀……”

话音未落。四个黑衣人中有人嘿嘿一笑,道:“姑娘不必困惑不解、是在下到缚虎庄送的信儿。我叫杨一刀,在泰山招亲擂台处见过叶星明。总想投奔缚虎庄恨无寸功,这次碰上有人杀了葛公子的两位随从,便前去报信儿,算是一份见面薄礼!”玩命太岁葛占魁依然阴冷地道:“你们不会不认识那个骑黄骠马的灰衣人。告诉本公子,他是谁?”灵芝思忖道:“我们也不认识……”

玩命太岁森然道:“不认识会对你们援手相救?你不认识那个叶星明必然认识,他护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把他交出来。否则,我就先杀了你们,再放一把火烧了这房子!”灵芝正欲开口,身后响起叶星明的声音:“葛占魁,休得撤野!一人做事一人当!与他们父女无关!”玩命太岁葛占魁阴冷道:“好个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可愿意告诉我们那灰衣人是谁么?若告诉我我们,可以饶你们三人不死。否则,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们!”

叶星明道:“在下可以告诉你们。并且还可以带你们去找那个灰衣人!”说着,步履踉跄地走出房门。灵芝急切地一把拉住叶星明的胳膊,道:“你不能走,你的伤……”叶星明截口道:“灵芝姑娘,我不能连累了你们……”说着,挣脱了灵芝的手,转对面前的四个黑衣人道:“跟在下来吧,我这就带你们去找!”说完,兀自向院外走去,脚步蹒跚,步履艰难。四个黑衣人尾随在后,一同出了院子,径向镇外走来。

月光如水洒向大地,一切都笼罩在皎洁的清辉中,远山隐隐,近树层层。几个人走在路上,惊扰了宿鸟,鸣叫着飞向远方。叶星明走到了镇外,在一个三岔路口停住了脚步。回首待跟上来的玩命太岁等人走近,道:“到了。”玩命太岁冷冷道:“到了哪里?那灰衣人何在?”叶星明道:“地狱之门。”玩命太岁一怔,阴恻恻道:“你耍我们?”叶星明道:“在下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连累他人遭祸殃。你们现在就动手杀了我吧。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出那个人是谁!”玩命太岁闻言勃然大怒,吼道:“成全了他!”

话音一落,身旁一个黑衣人抽剑掠出,正欲刺向叶星明,被一旁的杨一刀伸手拦止道:“且慢。”玩命太岁一愣神,对杨一刀厉声道:“怎么?”杨一刀献媚一笑,道:“公子,咱们是中了这小子调虎离山之计了。他引咱们来到镇外,是想让那老郎中和那丫头逃走。咱们就这样杀了他再回头也必找不到那老郎中父女,不如放长线钓大鱼,暂且留着他……”

玩命太岁截口道:“对,让他引出那老郎中和那丫头,一起宰了!他反正也受了伤……”转对叶星明冷冷一笑,道:“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你带我们来到这地狱之门,我却不让你进去。走吧,带我们回药铺去……"突然,远处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在夜静更深中,蹄声听来尤为清晰,也令人颇感怪异。玩命太岁闻声一惊,脱口道:“是不是那个灰衣人来了?他不是坐骑一匹黄镖马么?”叶星明冷道:“公子不必草木皆兵,你应该分辨出这蹄声不是一匹马,至少有两到三匹马。”

话音未落,由北面旋风般奔驰过来两匹马,蹄声渐近,待到了跟前时,前面马上之人瞥了他们几人一眼,不由一怔,猛地勒住坐骑。那马跑得正野,人字而立,发出一声长嘶,声音传出很远。马上之人上下打量着叶星明,忽然道:“阁下可是开封府的叶星明么?”话音未落,后面的马也到近前,马上人勒住坐骑,游目一扫,并不说话,飘然下马。叶星明见了骤然奔到的这两个人,双睛一亮,并不回答那马上之人的问话,而是转对玩命太岁,冷道:“葛公子,在下来了帮手了,现在该轮到你们下地狱了。”

玩命太岁阴冷地一笑,道:“什么样的帮手呢?听阁下的口气倒很自信!”前头奔至的人也跳下马,瞟了玩命太岁一眼,冷道:“帮手不怎么样!但对付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却绰绰有余!”说话的青年,身穿紫衣,腰间悬剑,容貌清秀,英武不俗。玩命太岁冷傲地道:“请教阁下的名号!看到底有多亮!”紫衣人尚未开口,旁边马后绕过另一个驰马而至的人,朝玩命太岁朗声道:“号亮未必功夫真。江湖中浪得虚名者多如牛毛!葛公子,咱们可是曾有过一面之雅,你忘记了么?”

说话的是个白衣少年,身上背着包袱,剑不是悬在腰上,而是拿在手里。玩命太岁一见这白衣少年,悻悻地脱口道:“我记得你!你曾打过我一掌,我伤好后正欲找你复仇,想不到你竟送上门来,真是冤家路窄!”说完,一指身旁的两个人说道:“看见没有,这两位就是威震江南的‘霹雳双剑’,便是本公子不出手,他们取你人头也易如翻掌!”话落,他转对那两个黑衣人,一指白衣少年,冷言道:“他就是我曾经说过的南宫飞,曾经打过本公子一掌!今日新帐旧帐一齐算,来个彻底了断。地狱门前,看到底鹿死谁手!”

那白衣少年正是粉麒麟南宫飞,而前面的紫衣人也正是他相约而来的二师兄铁麒麟杨俊。两个人几天前离开青云府,驰马赶赴天龙庄,昼夜兼程,不意在此遇上大师兄金麒麟叶星明。叶星明认出是两位师弟自天而降。自然欣喜若狂。而现在一听玩命太岁身后的两个黑衣人竟是威震江南的“霹雳双剑”马彪强和战秋成,心中亦是一颤:

江南有两大剑派,一是无量剑派。分东宗和西宗。现在主事剑派的是西宗堂主萧冰寒。此人乃四海庄圣手神剑萧秋寒之胞兄。另一大剑派是无极剑派,剑主乃无极宫宫主西门玉雪。而这“霹雳双剑”便是无量剑派东宗门下弟子,剑法精绝,在江南一度名头很亮。南宫飞初涉江湖、自然不知“霹雳双剑”的底细。他听玩命太岁说完,傲然一笑,用手一指玩命太岁身旁的杨一刀,道:“葛公子,你怎么不说这里还有一位天下无敌、百战百胜的大英雄杨一刀!”

玩命太岁一怔,瞥了杨一刀一眼,道:“你也认识这位辽东高手?他刚刚投到我们缚虎庄……”杨一刀截口对南宫飞神气十足,煞有介事地道:“南宫飞。上次交手你胜了我半招,今天在下一定也要胜你半招!让公子见识一下某祖传刀法!”南宫飞一听忍俊不住,笑道:“你若能胜小可半招,葛公子更会视你如上宾了!因为象你这样的高手委实得之不易。”

旁边的“霹雳双剑”马彪强和战秋成听了皆信以为真,以为杨一刀定是辽东有名的高手名宿,不好让他先出手,遂一齐抽出剑来。马彪强对玩命太岁恭声道:“公子,你和杨兄闪到一旁,待我们哥俩先向这位南宫公子讨教几招,权且当引玉之砖。”南宫飞一见要动手厮拼了,便暗示叶星明将自己和杨俊的两匹马牵到一旁。然后转对二师兄杨梭道:“二哥,我还要迎战那位大名鼎鼎的辽东高手杨一刀,这‘霹雳双剑’还是你来迎战吧。看样子大哥伤势未好,自然上不得场。”

杨俊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听说‘霹雳双剑’威震江南,总欲会一会,今日终于有了机会!”说着,沉缓有力地抽出佩剑,朝面前的“霹雳双剑”凛然一笑,道:“二位是联手齐上,抑或是单打独斗?”马彪强冷冷一笑,道:“阁下也太小觑我们‘霹雳双剑’了。若联手齐上,胜之亦不武。在下便与你单打独斗,若败了再由我兄弟上!如何?”杨俊沉声道:“悉听尊便。”话音未落,青光流动,锐风顿起。马彪强手中剑势发动了。只见青钢剑颤出朵朵剑花、罩向了杨俊。果然先声夺人,出手不凡。

杨俊面对罩来的锐风剑气,兀自不动,右手秋水长剑直竖胸前,左手捏着剑诀,双眼瞬也不瞬地注视着马彪强舞剑攻近。乃是以静制动,以不变迎万变的上乘招法。但见青光大展,剑气横空。马彪强已踏中宫欺上,手中剑业已临身,杨俊清叱一声,沉气发力,一式“推窗送月”,出剑格挡,耳畔一声金铁交鸣,两剑相击,铮铮作响。马彪强后退一步,立即定桩横剑:封出杨俊随身攻进的一剑。两个人一来一往酣斗一处,一个是魔门高徒,似下山猛虎;一个是剑派名家、如出海蛟龙。这一番搏杀,果然不同凡响,惊魂骇魄。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然过了三十几招,但仍然不分胜负。在旁观战的战秋成略显不安,跃跃欲试。玩命太岁表情冷漠,一言不发。杨一刀俨然一个局外人,看得津津有味。南宫飞一旁气定神闲,看着两个人酣斗,心中暗忖:师父当初是怎么教二师兄的武功?这套“风云连环剑”何以缺少“逆风大回旋”与“游身疾风扫”两势绝顶杀招?若有这两势杀招破解马彪强这套“天魔剑法”,定易如反掌。

转念又一想:也许是师父怕二师兄出江湖,年轻气盛,逞勇好斗,乱杀无辜,是以留下两势杀招未传。而师父对自己却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这该算是对自己偏宠,也该算是对自己寄予厚望。不然,大师兄所学自己皆会,而自己会的却是二人之所未学……思忖间,蓦然耳畔隐隐响起雷鸣霹雳之声,知是马彪强已经开始在剑上注贯内功。定神一看,果然马彪强剑射,异光,劲气缕缕。声冷哼,马彪强又挥剑直进,青光再一次划过,他喊了声:“着!”

杨俊清啸一声,身形奇奥地游走,疾退一旁,手中剑怀中抱月,定桩收势!再看马彪强木然而立,手中剑依然刺向前方未收回,但脖颈赫然已经有一道剑痕,鲜血正慢慢流出。少顷,惨哼一声,撒手弃剑,身形栽倒在地。南宫飞心中一喜:“游身疾风扫”!师父并非未传,而是二师兄没有早施这势杀招。他是见对方行霹雳剑术,欲置自己于死地,方施杀招。身畔一声怒吼,战秋成早已舞剑凌空袭向了杨俊。剑鸣铮铮,劲气荡荡,从凌空袭来,锐势慑人,一看便知战秋成出剑便施杀招,心狠剑辣。

杨俊眼中也涌起杀机,手中剑依然施“推窗送月”封格战秋成无比凌厉的一招杀手,变被动为主动,紧接着逆风而强攻,身形凌空一个回旋,剑光如虹里传出战秋成的一声惨叫。杨俊飘身一旁,手中剑潇洒地推剑入鞘。战秋成身形一头栽倒,脖颈处依然现出一道剑痕……“逆风大回旋”,绝顶杀招。比那势“游身疾风扫”更胜一筹,干净利索,鬼惧神惊。南宫飞见二师兄连杀二人,旗开得胜,喜形于色,转首瞥了玩命太岁葛占魁一眼,朗声道:“下面该轮到二位了。想怎么个死法?”

杨一刀早吓得面如土灰,颤声急道:“不想死。求几位铙命……”葛占魁一怔,脱口道:“杨兄,你不是辽东高手名宿么?且还和他交过手……”杨一刀一面苦相,嗫嗫道:“说是说,可要真的动手……”一道森寒逼人的刀光划过,杨一刀惨叫一声,脑袋被应声斩落。他身形栽倒,鲜血涌流……葛占魁厌恶地瞥了杨一刀死尸一眼,忿然道:“江湖混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南宫飞傲然道:“葛公子意思是说,若没有杨一刀说可以胜小可,你和‘霹雳双剑’三人战我们两个或许可以侥幸取胜,是不是?”

玩命太岁冷冷一笑,道:“现在你们可以两个战我一个了。”南宫飞凛然道:“小可不信葛公子的功夫能有何惊人的长进。无非是手中龙凤刀加之‘五鬼追命手’而已。”玩命太岁已经领教过南宫飞的厉害,遂色厉内荏地道:“别忘了家父可是江湖上人人惧怕的黑道巨擘!”南宫飞不听则可,一听顿然火起,冷道:“葛老歪么?徜若公子是想抬出他来保命那就大错而特错了。我一向喜欢战雄斗霸,斩鬼除魔。杀鸡连厨娘都会,而打虎却非英豪不可!”葛占魁恼羞成怒,一声厉啸。挥双手龙凤刀抢身欺上,两道寒光袭向南宫飞。

南宫飞身形疾闪,避开龙凤刀,右手电挥,甩出剑鞘,击中了玩命太岁葛占魁的左肩,趁他一怔之机,凌空而起,只见空中异光划过,遂响起葛占魁的一声惨叫和龙凤刀坠地之声。南宫飞飘下身落地,再看葛占魁双手自腕处已被齐齐斩断,两只秃臂鲜血淋淋,惨不忍睹。他朗声道:“小可留你一命。回去禀告葛老歪,就说伤你的是粉麒麟南宫飞。若杀了你,葛老歪便不会知道你是死在小可剑下!”

玩命太岁疼痛得浑身颤抖,咬牙切齿道:“南宫飞,士可杀不可辱!我便是死,也要变成恶鬼找你复仇!”说完,身形一掠,一头撞在路旁的树上,立刻脑浆迸裂而死。南宫飞一见,脱口道:“想不到这玩命太岁还真有骨气!”杨俊一旁接口道:“也省却了咱们不少麻烦!”说着话,两个人走到路旁马前,对站在那里的叶星明双双施礼。叶星明见两位师弟果然武功超群,心中欢喜,道:“真是苍天有眼,让二位贤弟在愚兄危难之际赶到,救吾脱离地狱之门。”杨俊笑道:“不知大哥何以至此?又因何和缚虎庄的人结下过节?”

话音未落,旁边林中有人应声道:“皆是由小女引起。”循声望去,树林里走出了牵着白马的灵芝,一双铁戟赫然挂在马鞍上,来到近前,朝叶星明嫣然一笑,道:“你引他们出镇,我便牵了这白马带了你的短戟尾随跟来。因为我和老爹都明白你是调虎离山,欲让我们趁机逃走。而我爹他执意不走,让我牵马逃走,最好能救你一同逃。我隐身树林,见你危急正无计可施,这两位英雄便来了…”

叶星明上前接过灵芝递过的马缰,笑道:“你该知道了吧,他俩乃是在下师弟,一个叫杨俊,一个叫南宫飞。”又转对杨俊和南宫飞,指着灵芝道:“她是灵芝姑娘,我送镖去济南返回,途经恶虎岭遇顾猛通和刁飞熊带人劫镖,一场混战后,身受重伤。正是她救了我,带我回镇。途中遇这玩命太岁的两个随从欺辱,我无力回手,幸好四快游侠至此,杀了那两个家伙,然后策马离去。谁知,这一切被杨一刀所见,告诉了玩命太岁,遂入夜带人找上药铺寻仇并查问杀人的游侠下落,我方自带他们来此。若非二位贤弟赶至,愚兄早已身首异处了。”杨俊和南宫飞齐向灵芝姑娘抱拳施礼。

杨俊朗声道:“灵芝姑娘,我们杀了人。葛老歪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又会受连累。不如一同逃走。”南宫飞附声道:“不说葛老歪,官府也会查找凶手法办。我们走了一身干净,而你和令尊却难脱罪责。”灵芝思忖道:“说得是……只是我爹他不忍舍弃一片家业。我……”叶星明急切地道:“那你和我走吧,到开封去,我会好自照顾你的!至于令尊在镇上不是有些名望么?官府也不会把他怎样,况且这些又不关他的事!”

灵芝黯然道:“只是我有些舍不得他老人家,虽然他并非我亲生父亲,但多年朝夕相处亦情深似海……""叶星明一怔,道:“原来那老郎中是你义父?”灵芝微微颔首。复抬头注视着叶星明,忧戚戚地道:“小女孑然一身。孤身入江湖,只恐……”叶星明急切地道:“姑娘放心,在下可以对天发誓,若不能好自待你,天打雷劈!”灵芝急忙以手去掩叶星明的嘴,手到中途瞥杨俊和南宫飞在侧,遂缩回手,赦然一笑,垂下头,娇羞地道:“那咱们走吧。”

叶星明闻言心花怒放,仿佛伤好大半,笑道:“好!上马。”说着,扶灵芝姑娘上了白马,转对杨俊和南宫飞笑道:“二位贤弟,只顾说话,倒忘了问你们去往何处?”杨俊正欲开口。南宫飞抢先笑道;“不瞒大哥,我们是受青云府马仁堂之托四处寻找他丢失的八宝鸳鸯瓶,纵马驰骋并无定处。”时星明道:“你们看见没有,这三岔路口一条通往山东,也就是你们来时的路;另一条是去河南开封,还有一条就是进缚虎镇,穿镇而过径直去往河南天龙庄。这缚虎镇乃是河南山东两省交界处。你们要不要随我们去开封?”

南宫飞笑道:“大哥,我们很想到开封游玩,只是这次不行。你且带灵芝姑娘走吧,日后见面总有机会。”叶星明闻言,笑道:“那就在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日后你们看见恩师就说我问候他老人家了。”说完,扳鞍上镫,上了白马,一骑二乘,策马远去。南宫飞见叶星明纵马远去,不无艳羡地笑道:“骏马美女,清风明月,大哥好不惬意,真羡煞人也!”杨俊笑道:“师弟,你因何不告诉大哥咱们去天龙庄?”

南宫飞诡秘地一笑,道:“大哥一向反对我犯难那东方玉倩和铁英兰。这次,身旁有了个月貌花容的灵芝姑娘,但愿他不再阻拦我……”说着话·两个人各自飞身上马,乘着月色,向着天龙庄跃马疾奔而去……“招亲擂台”果然又重新设立了。地点是在天龙庄外。投擂招亲的两位美女依然是那两位自称来自关外的东方玉倩和铁英兰。擂台没有人看场子,更没有人滋事生非,秩序井然,异常平静。只因大凡来到这里的人都知道:“招亲擂台”的幕后人是轩辕天龙。

江湖中提起轩辕天龙,没有人不怕。擂台上已经霸擂八天的是轩辕锋。按最新规定:霸擂十天无人战败者,可以娶二美为妻。谁规定的?轩辕天龙。知道轩辕天龙的人,也都知道他有三个儿子:轩辕锋、轩辕彪、轩辕一狐。轩辕锋霸擂八天没遇上敌手。只因凡是想迎战轩辕锋的人,必然先想到轩辕天龙。聪明的人,都不会为美色而不惜脑袋,更不会为弄不到手的美色而情愿丧命。今天是第九天。

霸擂十天为限,第九天是关键。此刻,站在台上的轩辕锋心中比谁都清楚这一点。霸擂八天共战败十七个江湖客。这十七个人中有九人是事先安排好捧场的,因为他们想到了人们畏惧天龙庄,可能无人登台比武,造成冷场的局面;而除这九人之外的另八个人,现在均都成了天龙庄的座上客。原来他们比武并非为了夺美,而是作为求见轩辕天龙。取悦他进而投靠天龙庄的一种方式。不言而喻,他战胜十七人是怎样的轻而易举,而台下不知情者还认为他武功如何出神入化,匪夷所思。

日头当空,已进午牌。半天又过去了,没有一人登台。台下集聚了四五百人,都或坐或立,静默着。轩辕锋回首瞥了一眼端坐在后台,两把伞下的东方玉倩和铁英兰,展颜一笑,道:“二位小姐,时至正午,咱们也该吃午饭了,尚无人登台,只好等到下午了。”东方玉倩莞尔一笑。道:“那就烦请大公子告知台下群雄一声,比武未时继续。”轩辕锋闻言,转身环视了一眼台下,傲然道:“诸位朋友,还有谁肯上台与在下比武,若无人上台,在下便与二位小姐回庄吃午饭了。待到未时……”

“等一等!”台下有人截声断喝。轩辕锋闻声一怔,抬眼循声望去,见人群中走出一个紫衣人,腰下佩剑,英武不凡。他来到台下,飘身跃上。一见飘身跃上擂台的紫衣人,台后伞下东方玉倩和铁英兰俱双睛一亮。轩辕锋朝站到台上的紫衣人抱了抱拳,笑道:“请教阁下名号?”紫衣人抱拳还礼,朗声道:“铁麒麟杨俊。”台后的铁英兰脱口道:“果然是他。”东方玉倩低声道:“他真的是为咱们而来么?”铁英兰幽幽而叹,喃喃道:“但愿……”

台上的轩辕锋听完杨俊所报的名号,心中微颤,漠然道:“阁下可是那前番在泰山毁了‘招亲擂台’的粉麒麟之二师兄?”杨俊微微颔首,道:“正是在下。”说着便仔细地打量着轩辕锋。见他有二十七八岁的光景,体态魁伟;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彪悍之气,一身黑色劲装,腰悬长剑。站在那里,透出一股凛然豪气。轩辕锋又道:“令师弟毁了泰山的‘招亲擂台’,阁下此来该不会是为了毁这天龙庄的‘招亲擂台’吧!”言辞尖锐,带着明显的挑衅口吻。

杨俊展颜一笑,道:“大公子倒不如直说在下是为毁擂台而来。其实,我师弟与在下虽是一师之徒,却不可同日而语。在下前来本欲以武夺美,只因前番与此二女有一面之雅,深感二女乃平生难遇知己,欲仗手中三尺之剑,逞能一搏,纵不能成功,也不枉为七尺男儿!”吐字如珠,落地有声。不管杨俊出言是不是真的发自腑肺,但在台后二女听来,却十分受用。

只因二女逃离泰山至泰安府,后至青云府,又转奔四海庄,这期间结识了杨俊,曾受过杨俊的不少帮助。特别是铁英兰那时被南宫飞剑鞘击伤还未好,危难之际受人帮助,更是铭心刻骨,难以忘怀。听了杨俊这几句话,不由感动得眼圈一红,似欲垂泪……轩辕锋听罢,又是一种心情:这个杨俊看来不是投靠我们天龙庄的,是真心实意为二女而来,所以一旦交手必然全力以赴,志在必得。纵然不是为了毁“招亲擂台”,至少眼下对自己不利。

心念及此,对杨俊朗声道:“阁下自信能胜得我轩辕锋么?若栽到台上,日后还有何颜闯荡江湖?”杨俊微然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但在下自信有志者事竟成。若武功不敌而落败,除了抱怒艳运不佳,却不会感到无地自容。况且在下也深知,纵然饶幸胜了大公子,还有以后的十天之期,面对的高手如云,能否最后成功委实难料;能否活着离开这天龙庄更是难说。”轩辕锋冷冷一笑,沉声道:“阁下倒是个明白人!”说着,沉缓有力地抽出腰间长剑,又道:“阁下请出剑吧。”杨俊闻言,也抽出了腰间佩剑。

两个人执剑在手,真的要生死搏斗了。台后的二美见了,脸色微变。特别是铁英兰,竟莫明其妙地为杨俊担起心来。蓦地仿佛云层中悠悠地又飘来一个苍老而严厉的声音:你们要时刻记住此次下山的真正目的,切不可真正感情用事!心弦巨颤,又幽幽而叹,索性闭上一双美目:杀吧,管他们谁胜谁负!轩辕锋和杨俊开始了搏杀。

轩辕锋一出剑就心存杀念,是以,剑招怪异、凌历、凶狠。杀招频施,令人防不胜防。杨俊依然施出那套“风云连环剑法”,见招拆招,逢式破式,但是只守不攻。他是在摸对方的路数,高手临敌,焉能贸然相袭。这样的打法,乍看上去,轩辕锋似乎占了上风,但练家子都知道杨梭乃含而不露,欲趁对方锋芒毕露时一举而胜。果然,在两个人酣斗四十余招时,杨俊看出了对方的破绽,不失时机地施出了“风云连环剑”中绝顶高招,“逆风大回旋”。

正如台下群雄所希望的那样:轩辕锋败了。也是杨俊剑下留情,没有斩下他的脑袋,而是齐刷刷斩断了他的发髻。轩辕锋登时威风扫地,满脸颓丧,他怨毒地瞪了杨俊一眼,悻悻地哼了一声,便推剑入鞘,跃下擂台。台下群情振奋,一片欢呼。不止是因为杨俊战胜了轩辕锋,难得的是人们看见了不怕天龙庄的人。

夕阳西下,眼看这一天又要过去了。突然,有人又跃到了台上,是个身穿黄衫的银须老者。他先是向杨俊抱拳笑道:“恭喜壮士成为霸擂台主。现已天黑日暮,今日便到此为止,明天望壮士再登台。”遂转身对台下扬声道:“今日比武招亲到此结束。明天辰时继续,诸位朋友能够来此捧场。老朽代庄主谢过大家。”台下一阵骚乱,人们纷纷四散而去。黄衫银须老者转首来到台后,对东方玉情和铁英兰恭声道:“请二位小姐回庄歇息吧。”

二女起身离座,跟随黄衫老者下台回天龙庄。边往台下走,铁英兰游目一顾,见杨俊已经下了擂台,正要举步东行、遂轻咳了一声。杨俊闻声,蓦然回首,看见走到身群正要擦身而过的二女,知道她们要跟随黄衫老者进天龙庄,遂展颜一笑,亦不说话,转身欲走。忽闻身后有人道:“杨壮士请留步。”杨俊回首见叫自己的是黄衫老者,遂道:“请问老丈有事么?”黄衫老者面带笑意,道:“杨壮士落脚何处呀?不一同去庄中拜见一下老庄主么?”

杨俊朗声道:“在下正想投宿庄东面三里处的龙恩客栈。因与朋友有约,今日就不拜访老庄主了。请代为转告,并致问候。”黄衫老者点了点头,兀自领二女回了天龙庄。杨俊见东方玉倩和铁英兰跟随黄衫老者进了庄门,这才举步沿路东来。离了天龙庄里许之遥,见前面路旁南宫飞正牵着两匹马等候在那里,疾步走到近前,笑道:“师弟,怎么在这里等我?不是说好台子一散你就在台下接我么?”南宫飞莞尔一笑,道:“只因我见你和那黄衫老者说话,有二女在侧,恐他们认出我,心生警觉,方来此等待。”

说着话,两个人扳鞍上马,驰马东去。二人驰出不到三里路,前面三岔路口处出现一家客栈。高高的院墙,围着两幢房舍。墙内古树参天。栈门正临路,门首挂着横匾,上写着四个大字:龙恩客栈。大门两旁还挂着大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两个人在客栈大门外下了马,正欲牵马走进,忽然从大门里笑容满面迎出一位店伙,伸手拦阻道:“请二位客官止步,你没见那门口立着的牌子么?”

杨俊和南官飞闻言一愣,顺店伙手指一看果然门口立着一块木牌,上写两个大字:客满。两人一见心中焦急,眼看天就要黑了,无店容身,莫非还要蹲一夜露天地不成?杨俊看了一眼店伙,陪笑道:“小二哥,能不能给个方便,我们是刚刚从天龙庄‘招亲擂台’处来,明天还要…”

店伙嘿嘿一笑,截口道:“知道,知道。我们这客栈早在七八天前就住满了各地来天龙庄‘招亲擂台’的人。你俩一定是今天新到的吧,不然应该知道在我们店没住下的客官都栖身在南边不远的树林里。那些人已经在林中栖身好几天了,你们也到林子里去吧。”杨俊蹙了蹙眉,道;“可是明天我们还要登台比武,歇息不好怎么行呢?再说我们所带干粮也所剩不多……”店伙闻言,显出为难之色,道:“实在无能为力。”话音未落,门里有人大声喊道:“四胖子,在门口罗嗦什么,还不快去侍候客人!”

那叫四胖子的店伙闻言,急忙对杨俊道:“我们掌柜的来了。你求一求他吧。”说完转身奔进门去,嘴里喊着:“门外有两位客官缠住了我,硬要住店……”四胖子店伙跑得没影了。门里又大摇大摆走出来一位掌柜模样的中年人,身穿锦衫,肥头大耳,八字胡,鼓鱼眼,手里摇着一把斯文扇,见了门外的杨俊和南宫飞,微微一怔,道:“二位想住店么?”杨俊急忙应声道:“正是。敢问阁下可是这客栈掌柜么?”中年人傲慢地哼了一声,手中斯文扇一合,指了指门口的木牌,道:“没看见那里写着客满么?”

杨俊正欲开口,这时南宫飞已将手里两匹马缰拴在路旁一棵小树上,迈步来到中年人面前,淡淡一笑,接口道:“我们知道客满,天龙庄有这么大的热闹,各地赶来的人还会少么!只是我们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们是来看热闹的,我们是来夺美的。”中年人闻言一怔,道:“你们是来夺美的?是想从天龙庄的大公子轩辕锋手里夺走那二位绝色美女?难道你们不怕天龙庄?”

南宫飞朗声道:“怕我们就不来了。今天我这位师兄已经战胜了轩辕锋,明天开始就是他霸擂了。你若不信可以问问今日去过‘招亲擂台'的人,轩辕锋是不是被一个叫杨俊的人战败了。”中年人闻言,双眼一亮,急道:“杨俊?我适才已经听有的客官说了,说有位叫杨俊的英雄战败了轩辕锋,原来就是你们?”南宫飞笑道:“不错。为了更好地养精蓄锐,明天迎接天下群雄的挑战,我们今夜要住店,要吃好喝好睡好!”

中年人展颜一笑,道:“别的不用说了。单凭你们战败了轩辕锋这一点,小店今夜也要接纳你们!没客房,我情愿把自己的寝室让给你们!跟我来吧。”说完,转身进门。杨俊和南宫飞相视一笑,牵过马匹,尾随那中年掌柜进了院子。从里面早迎出一个店伙,接过马匹,牵到马厩调喂。杨俊和南宫飞依然跟随中年掌柜,绕过前面一幢房舍,奔后院而来。不多时,来到后院一间房前,中年掌柜停住脚,自怀中掏出钥匙开了门锁,转首对身后的杨俊和南宫飞道:“请吧,这是我的寝房。”

杨俊和南宫飞也不谦让,举步进屋。屋里黯然无光。中年掌柜跟进屋来,点燃两支明烛,方使室内明亮起来。室内很宽敞,窗明几净。除了一张宽大的双人床,靠墙还摆放着几把软椅,软椅前是一张矮脚茶桌。茶桌上有茶碗茶壶。杨俊和南宫飞在软椅上坐了,中年掌柜为二人满了香茶,然后也在两人身边坐下,笑道:“实不相瞒,小店这些年来受够了天龙庄的欺辱。今日敝人听说有人战胜了轩辕锋这个王八蛋,我心中就无比痛快!”

南宫飞略显惊异地道:“可你们这客栈怎么叫龙恩客栈呢,看这名字好象是说你们受了天龙庄的恩惠了。”中年掌柜闻言气咻咻地道:“这名字是天龙庄里的老管家耿老万起的,是有那意思。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杨俊想起那黄衫银须老者,便道:“那耿老万可是个黄衫银须老者?”中年掌柜道:“对。别看他外表慈眉善目,内心却阴险得很。”说着,忽然象想起了什么,道:“二位还没吃晚饭吧,待我让厨下端来!”说完,朝门外喊道:“山桃子,来一下!”

门外脆生生有人应了一声,旋即奔进一个身穿素衣的妙龄侍女,敛眉垂手立在门口,恭声道:“有事么?掌柜。”中年掌柜吩咐道:“告诉厨房做一桌酒席端来。”素衣侍女应声退出。中年掌柜转首望了杨俊一眼,笑道:“你就是杨俊吧,真是英武不俗。”又看了南宫飞一眼,道:“这位俊美书生是谁?”杨俊一旁笑道:“他乃是我师弟南宫飞,人称粉麒麟!”中年掌柜闻言霍地站起,上下打量着南宫飞,惊异道:“真的么?你就是在泰山面对天下群雄毁了‘招亲擂台’的那个南宫飞?”

南宫飞淡淡一笑,道:“阁下怎么知道?”中年掌柜复又坐下,呷了口茶道:“我经常听住店的武林中人提起一个叫南宫飞的,说他如何霸气,如何俊美,想不到竟是阁下!”南宫飞笑道:“其实那些人都以讹传讹,小可武功平平,不值一道。上次毁‘招亲擂台’,其实是我大师兄的功劳……”杨俊这时笑着问中年掌柜,道:“阁下的尊姓高名,我们还没请教,只顾说话了。看这寝室典雅秀丽,怎么不见女主人呢?”

中年掌柜闻言道:“什么尊姓高名,在下姓姜名百川。靠祖上遗下的这份家业混碗饭吃。若提起贱内,唉,不提也罢!”说着神色黯然,面露凄楚。杨俊和南宫飞互视一眼,南宫飞正欲说话,门外一阵脚步声响,有人道:“掌柜,厨下酒席已备好,问何时端来?”问话的正是那妙龄侍女山桃子。姜百川听了,吩咐道:“摆上桌椅,令厨下马上端来。”侍女山桃子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屋,少顷搬进来餐桌和木椅。复又离去,让厨房端上了酒菜,满满摆了一桌。美酒醇香,菜肴丰盛。

姜百川请南宫飞和杨俊入席。两个人也不客气,正好饥肠辘辘,便在姜百川的殷勤劝酒下,开杯畅饮,饱餐了一顿。餐毕,早有侍女山桃子将用膳一应什物收拾干净,又为软椅上的三人斟了茶,方自退出。姜百川满面红光,已有三分醉意。从他嘴里得知,他妻子原本是天龙庄一个侍女,后经耿老万介绍许配给他为妻。谁知婚后不贞,与天龙庄大公子轩辕锋投桃报季,勾搭成奸。

此事让姜百川知道后,严厉拷妻盘问,方知妻子早在天龙庄为侍女时就遭轩辕锋玷污,婚后不贞,乃是藕断丝连。遂一气之下将妻赶出门去,其妻无颜他往,于树林自缢身亡。听姜百川说完,杨俊懊悔不迭。不该提及其妻,引起这凄楚往情。遂好言宽慰姜百川一番,姜百川才起身离屋,到别室住宿,把这寝室真的让给了杨俊和南宫飞。

窗外梆声响过,天近二更。杨俊解下腰上佩剑,立在床头,对南宫飞道:“咱们歇息吧。”南宫飞把自己的剑和身上包袱,皆放在软椅上。然后闩好门,走到窗前,验看一番,拉上窗帘又让杨俊先上了床,自己吹灭明烛,也合衣在杨俊身旁躺下。两人把两条红绸锦被放在一旁,只枕着那鸳鸯暖枕。身下的绣花床罩也没拿下,免得弄脏了那洁净缎褥。连日奔波,已使两个人精疲力尽。加之适才又喝了点酒,甚是催眠。是以,头一落枕,两个人便步入梦乡……不知是过了多长时间,骤然响起了急促敲门声。

南宫飞和杨俊几乎同时被惊醒。杨俊抓过自己的剑,蓦地抽出,立在门口。南宫飞则迅疾地取出火折,点亮明烛。然后,抓起包袱背在身上,伸手抓起长剑,对杨俊道:“开门吧。”杨俊一手执剑,一手打开门闩,后退两步把门拉开,一见门外之人,顿然一怔,脱口道:“是你?铁姑娘,这夜静更深……”门外站着的赫然是铁英兰。她似未听见杨俊的话,转首对身后侍女山桃子道:“多谢你领我至此,你回去吧。”侍女山桃子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铁英兰身形一掠进了屋,反手把门关上,对面前执剑而立的杨俊急道:“杨公子,我是来告诉你,明天你千万不要登台,天龙庄已定下毒计要陷害你!最好你们现在就离此逃走,小女来时被他们发觉,很快就会追至。”杨俊急道:“那铁姑娘你……”铁英兰幽幽叹道:“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杨俊又道:“你也跟我们一同逃走吧,我们可以保护你!”铁英兰满面踌躇,迟疑不决。杨俊急切切道:“你还信不过我们?”铁英兰瞟了一旁冷目静观的南宫飞一眼,嗫嚅道:“杨公子,你自己若能带我走最好……”

杨俊正欲开口,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喊道:“到这屋看看,怎么还亮着灯。”紧接着,便有人“啪啪”拍门,喊道:“开门!快点开门!”铁英兰低声道:“他们追来了……”杨俊把手中剑一横,正欲冲出,被身旁的南宫飞一把拉住,用手一指床下,示意他和铁英兰躲到下面去。情急势迫,两人也不及多想滚身钻到双人床下,床帷子垂地,把二人遮挡其内,严严实实。屋门一声响,被人推开了。门口有人冷喝一声道:“你怎么不开门?”南宫飞的声音回答:“我睡得死。”

又有人冷道:“睡觉怎么还点着明烛?”南宫飞回答:“睡前喝醉了酒,忘了熄。”有人沉声冷道:“你是谁?干什么的?”南宫飞回答:“一介书生。姜百川是我亲戚,因为店中客满才让我睡在他的寝室,他出去打牌尚未回来。”有人道:“走吧,那丫头不会在这儿。”话音未落,屋里有人走出。接着屋门被关上。室内恢复了寂静。杨俊和铁英兰在床下,知道来人已经离去,杨俊便轻声道:“师弟,他们走了么?我们……”

南宫飞急忙凑到床帷子低声道:“你们千万别出来,他们在别处找不到也许还会返回来。他们人很多……”杨俊微喟一声,不言语了。淡淡的幽香混合着脂粉味又扑人鼻端,黑暗中他分明觉得面前有一双亮亮的明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南宫飞早已吹灭了明烛,合衣躺在床上。他心中一阵快意:二师兄和那铁英兰在床下,一定别有趣味!隐隐约约,床下传出低低的异样的声音。

他蹑手蹑脚下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让一缕淡淡的清辉射进室来,又机警地临窗向外望了望,一片宁静,许是追踪的人已经走了。略略心安,凑近床帷子低声道:“二哥,出来吧……”说完,闪身一旁,端坐在软椅上。端起残茶呷了一口,定睛细看,从床下钻出的二人是何模样。杨俊和铁英兰钻出床下,长身站起。杨俊对南宫飞笑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铁英兰坐在床畔,轻理云鬓,一言不发。南宫飞微微一笑,道:“怎么是馊主意?若不躲起来免不了一场厮杀。好在天龙庄追来的那些人中没人识得我……”

杨俊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南宫飞道:“很简单,如果这位铁姑娘愿意,咱俩把她领回天鹤山,交给师父及正宗七大掌门。算是你助小弟完成了恩师所受使命!”铁英兰一惊,霍然站起,颤声道:“南宫公子,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何以如此……”杨俊一旁低声劝慰道:“兰妹切勿着急,待我想一想办法……”南宫飞心弦一颤:兰妹?床下呆了一会儿,竟连称呼都变了,莫非二师兄已动了心猿意马?

铁英兰复又坐下。杨俊对南宫飞道:“师弟,实不相瞒,为兄与兰妹两情相悦。今她冒险来此,亦是为了使我不被陷害。此情此意,非亲临者而不能感其深。是以,师弟能否看为兄面上放她一马。”南宫飞蹙了蹙眉,沉声道:“二哥,并非小弟绝情,只因师命难违……”杨俊急道:“难道你就忍心拆散我们么?若你苦于无法向恩师交待,我可以从此与兰妹隐迹江湖,再不露面。”说着,转对铁英兰柔声道:“你肯么?兰妹?”铁英兰微微颔首,娇羞地道:“小女已然作出了背叛,更不愿意再露面江湖……”

南宫飞思忖道:“二哥,小弟可以成全你们,让你们一同隐迹江湖,同时也保证不向任何人提及你们。但有几句话需要问问铁姑娘。”杨俊笑道:“兰妹自然会知无不言……”南宫飞转对铁英兰,一字一吐地道:“首先请告诉我,你是不是九美中人?”见铁英兰浑身一颤,接口道:“铁姑娘不必紧张。九美落江湖已然不是秘密。销魂妙尼已然承信她是九美中的三美令狐姬。”铁英兰柔声细语地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也是九美中人,名列第八。”

八美铁英兰。南宫飞心中默默记住。又朗声道:“你能告诉我除了三美令狐姬以外那七美都是谁么?她们都有何标记?你们九美同入江湖所为何事?”铁曲兰抬眼注视着南宫飞,冷道:“我自然知道,但是不能告诉你,就象令狐姬不能告诉你一样。在她嘴里得不到的在我这里你同样得不到。我们都曾发过毒誓,比死还可怖的毒誓。所以只能伤害自己,却无权伤害别人。”南宫飞漠然一笑,道:“你自然也不会说出九美入江湖的目的了?”铁英兰冷道:“自然不会。”

南宫飞微微颔首,喃喃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说出……”杨俊一旁道:“师弟,还有什么话要问么,不问我们该走了。”南宫飞摇摇头,道:“没有了。这些也足以令恩师和七派掌门大吃一惊了,事实远比他们想象的可怕。你们走吧,骑走我的马,我天亮就动身回天鹤山……”杨俊和铁英兰闻言,谢过南宫飞,携手出屋,飘然而去。室内剩下了形单影孤的南宫飞,兀自发出一声长叹。


第七章、茫茫欲海殇红颜

妖女出,江湖乱。昔日真豪杰,哀哉为鬼雄。正心有志除九美,侠义必遵密杀令。这道密杀令是写在一方白色绢帕上,此刻就放在苍松下的岩石上。晨风拂来,微微掀动。岩石旁围坐着顶峰上人和正宗七派掌门,还有粉麒麟南宫飞,皆神色凝重。昨夜子时南宫飞归回天鹤山,将一番下山经历如实禀告了顶峰上人和七派掌门。

谈及九美,委实令七派掌门吃惊非小。感到事态严重,猜测武林中正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风暴。上上之策,便是即刻诛杀九美,灭劫运灾难于未然。诛杀九美,各派若同举兵戈,将会使整座武林大乱,天下皆惊。最后一致商定,决意下一道密杀令,由南宫飞带之独自暗中秘密追杀九美。

此刻,昆仑派掌门、北五省侠义门领袖青松道长,瞥了一眼放在岩石上的绢帕,沉声道:“现在,密杀令已然草成,将由南宫飞带之再入江湖,独自完成密杀九美之任。诸位兄台归去,万勿将此讯传告本派弟子,以防事泄。此次密杀九美,当由南宫飞独自执行,各派原派出暗助的弟子不变,并要专告之以明其责。”说完,转首对顶峰上人道:“老兄尚有何补言?此密杀令由其徒独当重任,一人执行,以汝之意,尚相宜乎?”

顶峰上人收回远眺目光,瞥了一眼七派掌门,把目光落在南宫飞脸上,漠然道:“徒儿,适才青松道长之言汝已听到,诛杀九美事关武林之安危,江湖之宁静。将此大任受于斯身,也是对汝之信任与抬爱。为师在此当着诸位掌门的面,只对你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纵然入刀山进火海,历万死之劫,也要将九美诛绝。不管任何人庇护,不管任何种情势,你都要一无返顾!九美诛尽之时,乃是江湖风平浪静之日,为师在山上试目以待,如有一个妖女不除,汝亦不要回山见吾!”

南宫飞激情澎湃,立时长身而起,朗声道:“恩师之训,徒儿铭记于怀。请恩师放心,徒儿此番下山追杀九美,纵然身遭九死,亦定不辱天鹤山之名。在九美人头落地之时,亦是徒儿归山复命之时。”顶峰上人亦长身而立,冷然道:“徒儿,你再回山带给为师的礼物,最好是九美的九颗人头!”遂转对青松道沉声道:“待小徒献九美人头于此,老朽届时会飞鸽相邀诸位驾临天鹤山一贺,也算不负诸位相托之苦心矣!”正宗七派掌门纷纷起身而立,神色肃穆。

明远大师沉声道:“阿弥陀佛!杀人割头,忒也残暴。届时不妨献出可以证明九美身份的物件,亦便足矣!不知老纳之言妥否?”青松道长附声道:“此言然也。”转对顶峰上人道,“老兄亦不用怕我等信不过,若我等信不过,亦不来求助其徒矣!”顶峰上人转首对南宫飞漠然道:“徒儿,汝以为然否?”

南宫飞略作思忖,沉声道:“以徒儿之见:美人头多的是,割几个以假作真,以图复命亦不难,而若得到可证明九美身份的物件,却非找到九美其人不可。杀之亦难,其寻之更难。若见其人徒儿焉有不杀之理。是以,献九美人头与献九美身上物件是一样的。若恩师和各掌门前辈尚虑徒儿届时心生慈念,手下留情,徒儿现在就盟誓,以明心迹……”

青松道长连忙摆手阻止,道:“小子多虑也!我等所以选中了你,首先是相中了你的冷酷与美貌,而武功次之。我们相信你会不辱使命!”说完,转对顶峰上人施礼道:“事已至此,我等此番来天鹤山心愿已偿,在此别过。捣扰数日,不胜感念,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余掌门亦纷纷见礼,礼毕,皆飘身而起,各自辞别回山……南宫飞见正宗七派掌门俱飘身离去,便走近岩石,拿起那方绢帕迭起,贴身揣好,抬眼对顶峰上人恭声道:“师父,徒儿亦想今日辞别下山,不知师父尚有何教诲?”

顶峰上人回眸看着南宫飞,微喟道:“徒儿,为师实则舍不得你走,只因七派掌门与为师私情甚笃,早年为师浪迹江湖也曾得到过他们的不少帮助。他们求到为师,实难推托。加之为师也想让你入江湖闯荡一番,增长见识,磨练武功,日后方能成就大事,你生来性傲,嫉恶如仇,为师自信你能下得杀手。其实武功对一个武人并非首为重要,重要的是有克敌制胜的头脑。勇者可敌百人,智者可胜千旅万兵。强者临阵,高手对敌,贵在用心。要注重摧毁对方的意志,则武功如废。九美同落江湖,必有所图,能为何事,务于查清。不可诛一无辜,不可恕一有罪!切记!”

南宫飞躬身施礼,道:“恩师明训,徒儿深记于心。”顶峰上人又道:“收拾一下,下山去吧。”说完,转过身去,面对千峰万壑,兀自一声浩叹,吟道:“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蹄声得得,一匹红马不疾不徐从北面官道上奔来。到了十字路口,马上的青衣尼姑勒马收缰向道旁的茶棚望了望,一拨马头,奔到近前。她灵活地扳鞍下马,在棚前的拴马栏上拴了马。见那里早拴着三匹健马,青衣尼姑微微一怔,又见其中的两匹马上挂着兵器。她转身走进茶棚在一张茶桌后坐了,早有一个店伙笑嘻嘻地凑上来,道:“小师傅,天热难耐,喝碗茶吧。去暑添爽,生津止渴。”青衣尼姑微微颔首。店伙见了急忙为她斟了碗茶,然后退到一旁。

青衣尼姑呷了口茶,游目四顾,不觉一怔,见茶棚里已坐着几位茶客,正都用惊异的目光在看她。一瞥之下,便见其中有三个人是武林中人,其余的几位有一个樵夫和两个商贾,还有一个斯文气十足的玉面书生。而这三个武林中人,一个是瘦瘦的中年人,面色蜡黄,穿着黑绸衫,腰上挂着一件怪模怪样的兵器。另外两位是一高一矮的年青人,高的胖大魁梧,如半截黑塔相仿,黑面钢髯,煞是威猛;矮的瘦小灵活,一双小眼睛闪着诡秘难测的亮光。二人皆穿着灰衣褂,身上没佩兵器,也许棚外挂有兵器的那两匹马便是这两个人的。

青衣尼姑收回目光,兀自低头品茗。耳畔响起茶客的窃窃私语:“咦!这么俊美的尼姑我还头回见到呢!若是被皇上选进宫,准保六宫粉黛无颜色矣!”“真是呀,让人一见就掉了三分魂,好迷人,好风骚呀!”青衣尼姑连眼皮也没抬,佯装未闻,似懒得理会。喝完了茶,扔了些碎银在茶桌上,遂起身离桌,走出茶棚,来到拴马栏前,解下自己的红马。正要扳鞍骑上,一抬头,见马前不知何时早站着一个人。正是那位坐在茶棚喝茶的瘦瘦的中年人。那人对她诡秘一笑,启齿道:“慧灵师傅,你知道在下在此等你么?”

青衣尼姑浑身一颤,睃了面前中年人一眼,嫣然道:“这位施主。你认错人了。”瘦瘦的中年人微微摇首,不阴不阳地道:“在下没有认错。你是慧灵师傅,而江湖中人更愿意叫你销魂妙尼。”青衣尼姑闻言,莞尔一笑,向瘦瘦的中年人抛了个媚眼,浪声浪气地道:“你又是哪路神仙?怎么认识贫尼?又怎么知道我要路过此地?等我干什么?”瘦瘦的中年人阴恻恻一笑,道:“在下不是神仙是鬼,在这儿等你是想向你要一件东西。”

这青衣尼姑果真是销魂妙尼慧灵。她见瘦瘦的中年人神态阴森,便知此人非良善之辈,况且那人浑身透出一种慑人魂魄的煞气,令人不寒而栗,她预感遇上了劲敌,闻言,遂笑道:“施主笑话了。贫尼两袖清风,别无长物。一匹坐马乃友人之物,一把拂尘为师太所赠,你想朝贫尼要什么东西?”说话之声故意提高,意在让茶棚中的所有人听到。果然声音惊动了那几位茶客,纷纷投目过来。

瘦瘦的中年人冷冷一笑,道:“销魂妙尼,别和在下装聋作哑,还想让在下点破么!在泰安府昌源客栈鬼火猴孙百方留给店掌柜一个包袱,并嘱其若他十天内不回来取,那包袱中的东西就归店掌柜了。十天之后,店掌柜不见鬼火猴回来取包袱,便将包袱打开,令他惊愕的是包袱中赫然是那个马仁堂失窃的八宝鸳鸯瓶。店掌柜知道黑白两道许多人都在寻找这宝瓶,私自藏匿,恐有杀身之祸,便想交给‘白道四大家’。谁知,意外被当夜投宿该店的你发现这一秘密,遂向店掌柜大施媚术,把他弄得神魂颠倒。之后,店掌柜拱手把宝瓶献给你,你遂连夜驰马逃离泰安府……遗憾的是,那店掌柜事后越想越害怕,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白道三大天王……”

销魂妙尼脸上的媚笑僵死了,轻轻地倒吸一口冷气,截口道:“贫尼知道阁下是谁了。真的是鬼,一个杀人如麻的追命鬼!”瘦瘦的中年人嘿嘿一笑,道:“你说对了。在下就是白道三大天王中的追命鬼曹星。鬼火猴这小子也忒鬼精鬼灵,他知道把宝瓶带在身上,我们抓住他会宰了他,所以只带一个空盒子,而将宝瓶留在客栈,这样找不到宝瓶,我们即使抓住他也得留下活口,但不知他带一个空盒子又想干什么?”

销魂妙尼冷道:“这个鬼火猴!亏得我没上他的当,那次若答应了他,还真被他耍了!不瞒你说,鬼火猴偷八宝鸳鸯瓶便是要和我共度春宵,可是他竟想拿空盒子骗我…”追命鬼阴阴一笑,道:“原来如此,难怪你知道这八宝鸳鸯瓶……可是你不该在得到宝瓶后对店掌柜说自己要北上出关,我们知道你不可能说出自己的真正去向,所以便猜你一定是南下,果然在下没有白等。也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销魂妙尼蹙了蹙眉,展颜一笑道:“阁下果然要索回宝瓶么?会不会还要治贫尼的罪?”

追命鬼冷道:“只要你交出八宝鸳鸯瓶,在下保证不治罪于你!”销魂妙尼抛了个媚眼,嫣然道:“贫尼把宝瓶给阁下,阁下不也得归还给马仁堂么!无非能得到些赏钱而已。若阁下不执意逼取,贫尼情愿为阁下献出青春……别忘了,春宵一刻值千金。难道阁下就不想么?”说着,美目漾春波,香腮藏媚笑,煞是诱人,委实娇艳无比。

追命鬼悻悻一笑,冷道:“狐狸精!你真是个狐狸精!现在我才知道那些男人为什么会拜倒在你的裙下!可叹你今日遇上了在下。也是你倒霉有此一劫!老实告诉你:在下幼年因练功走火入魔,丧失了结体交欢之机能。是以,纵然瑶池仙子临凡,在下亦不会动情!你还是交出八宝鸳鸯瓶;要么就交出你颈上人头!”销魂妙尼嘲讽地冷道:“碰上了你这个不是男人的男人,莫非真是我的劫运到了么?”嘴里说着话,身形前欺,纤纤玉掌已经拍出。宝瓶自然不能拱手于人,人头更是不能让别人轻易拿去。

追命鬼见销魂妙尼抢先出了手,冷冷一笑,说了声“来得好!”出掌相击。电光石火,两个人对了一掌。娇声惊呼,销魂妙尼被震退数步,勉强拿桩站住,花容失色。右臂酸麻无力,一颗芳心怦怦乱颤,气血浮动,急忙调息。她正想去马上取下拂尘,全力相拼,身后响起一声豪迈的大笑,有人道:“我们可是男人中的男人,妙尼,若求我们助拳,我们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蓦然回首,身后站着一高一短两个年青人。正是茶棚中见过的茶客。此时,二人已取下马上挂着的兵器握在手里。高个子大汉使的是一对短柄钢斧,矮个子使的是一把,虎头拐剑。销魂妙尼见了,强颜欢笑,道:“二位施主若能将这追命鬼赶走或杀死,贫尼当感激不尽。二位对贫尼提出任何要求也绝不会说一个‘不’字!”彼此心照不宣,一拍即合。男人有所图,女人有所求。重赏之下有勇夫,美色面前多英雄。高个子彪形大汉暴吼一声,似半空打了个劈雷,双手钢斧齐举正面扑向追命鬼。

矮个子一声尖厉的清啸,身形幻变成一条鬼影,手中拐剑如银蛇电奔而出,斜侧里刺入……追命鬼心中正然憋着一股火气:这两个小子委实可恶!不杀之不足以解心头之恨!他见一高一矮两个人挥兵器扑上,急忙摘下腰上怪模怪样的钢制鬼爪,双手各执一把,沉声冷哼,发招格封……锵然一声金铁交鸣,右手鬼爪和高个子的钢斧相击铮铮作响,震耳欲聋。

追命鬼只觉右臂一麻,手中鬼爪险些被震脱手,心中大骇:这大汉力大无穷!骇然间,左手鬼爪已和矮个子拐剑相格一处,声音轻微,如碰无物;微怔时,左腕一麻,情知不妙,掠身暴退,低头一看,左腕已被矮个子拐剑扫中,剑痕触目,血涌如注,急将左手鬼爪交于右手,抬眼朝面前洋洋得意的两人冷声道:“尔等是哪条道上的?不识得在下么?”矮个子闻言,阴阴一笑,道:“阁下不是自报家门,是‘白道四大家’中的老三追命鬼曹星么?”追命鬼冷道:“既然知道尔等还敢坏在下的事?”

矮个子冷笑道:“正因为知道我们才出手的!实不相瞒,阁下定然听说过‘神力鬼影’这名号吧。”追命鬼蹙了蹙眉,微喟道:“在下败得不冤……”说完,他把钢制鬼爪挂在腰上,撕下一条衣布包扎了一下伤口,牵了自己的马,扳鞍骑上对销魂妙尼悻悻地道:“狐狸精!早晚我们要杀了你!”又转对高个子和矮个子两人道:“二位也别得意,只要不死就不算最后失败!”说完,纵马奔上官道,扬长而去。

销魂妙尼见追命鬼离去,略略心安,对面前的高个子和矮个子道:“二位自称‘神力鬼影’,可是峨眉派的神力班松和鬼影关旭么?”高个子和矮个子相视一眼,面带困惑,矮个子关旭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销魂妙尼嫣然一笑道:“你们的名字响遍江湖,贫尼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关旭诡秘一笑,道:“妙尼不但容貌绝美,说话也这般中听。今日相遇算是我们兄弟福甚幸甚!”

班松一旁附声道:“妙尼不是说赶走了追命鬼,我们哥俩有什么要求都答应么?……”销魂妙尼嫣然一笑,截口道:“阁下别说了。你们的眼睛都在喷火,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只是这里不合适,人多眼杂……”关旭微微一笑,道:“咱们且上马到东面山上寻个幽雅清静之处,如何?”销魂妙尼微微颔首,道:“凡事都依二位了。”关旭笑道:“妙尼也不必顾虑,我们只想得到我们欲得到的,别的则不会贪图,特别对金银珠宝,我们哥俩更不感兴趣。”

班松也道:“金钱珠宝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生在世唯有吃喝玩乐,才算是逍遥自在。”销魂妙尼听二人并无图八宝鸳鸯瓶之意,芳心大宽,展颜笑道:“人生本短暂,行乐在及时。既然二位救了贫尼,贫尼自当酬报。”关旭和班松闻言,俱到拴马栏前,解下自己的马,乐滋滋地翻身上马,再去看销魂妙尼却站在那里不动,神情木然,目光痴呆,正盯着茶棚看。关旭和班松一怔,齐转首向茶棚望去。原来吸引销魂妙尼目光的是个身穿白衣的俊美少年。正然旁若无人地独自品茗。

这白衣少年显然是刚来不久,大马金刀自己便占了一个茶桌。茶桌上放着一个包袱和一把古鞘班班的长剑。神力班松和鬼影关旭正在观看,蓦地销魂妙尼转首对两人道:“你们能杀了这个白衣公子么?”神力鬼影闻言俱是一怔。鬼影关旭惑然不解道:“为什么杀他?”销魂妙尼道:“他是贫尼的克星,比追命鬼更可怕!真是冤家路窄,今日碰上他,贫尼只恐在劫难逃,虽有心与二位……只怕也没机会了。”神力班松道:“他并没有看见咱们,你上马速逃不就行了!”

销魂妙尼摇了摇首,黯然道:“只恐我还没上马,就被他杀了。”闻言,关旭和班松一齐从马上跳下,手执兵器来到销魂妙尼身旁,威风凛凛,俨然两尊护驾天神。关旭对销魂妙尼道:“妙尼请放心,救人救到底,何况我们还想让妙尼给我们机会……"班松冷冷地瞟了那茶桌旁品茗的白衣少年一眼,对销魂妙尼道:“也许他还不知道护卫你者是谁!”

销魂妙尼没有开口,她已见那白衣少年行动了:放下茶碗,在茶碗里潇洒地放进一些碎银,后起身拿过包袱背在身上,在胸前打了个蝴蝶结,伸手抓过桌上古剑。他抬眼望了望棚外的三个人,举步离棚,走到近前,潇洒地一笑道:“你们认为追命鬼真的走了么?”关旭一惊,脱口道:“他没有走?”白衣少年傲然道:“他只走出了你们的视野。并已经发出了和另外两大白道天王司马霜与聂世烽联络的信号。即刻司马霜和聂世烽就会赶来和追命鬼相会。到那时只怕你们神力鬼影二位也要陪着这狐狸精掉脑袋!”

关旭闻言阴阴一笑,截声道:“多谢阁下好意提醒,只是我们掉脑袋与否与阁下无关!你休想吓走我们而打妙尼的主意!”销魂妙尼向鬼影投去感激的目光,模样越发楚楚动人。班松也冷道:“小白脸,你是不是想夺取妙尼身上的八宝鸳鸯瓶?老实说,今日出门你没选好日子,踩的点不正,碰上了我们兄弟。现在乖乖离去还不晚,若久了只怕我们想让而手中兵刃不让!”

白衣少年凛然一笑,道:“阁下说错了。小可觉得今日出门日子最好!好就好在能巧遇这位销魂妙尼,而且她身上还带着宝瓶!是以,不但能得到她的脑袋,还能得到那个宝瓶!一举之劳,有两样收获,何乐而不为!若二位要仗义护美,小可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想让二位看一件东西。”说着,白衣少年探手入怀,掏出一方白色帕,抖开往鬼影神力面前一递,傲然道:“看清楚了吧。让我告诉你们这位销魂妙尼就是九美中三美令狐姬!”说完,收帕入怀。鬼影和神力看罢,面面相觑。

鬼影关旭沉声道:“请教阁下名号?”白衣少年朗声道:“粉麒麟南宫飞。二位适才所见这道密杀令乃北五省侠义道领袖青松道长亲笔所书,并征得正宗几大门派一致赞同,重托小可独自执行!二位不信可回山问明掌门。”鬼影蹙了蹙眉,转首注视着销魂妙尼,道:“你真是作乱江湖的妖女?”

销魂妙尼闻言,微喟道:“贫尼哪里是什么妖女,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六根清静,断绝尘缘。不过是江湖上人视贫尼有几分姿色,无端欺辱,百般陷害,冠以妖女之名,以达到他们个人的目的。真是欲之加罪,何患无辞!二位岂可相信他的胡言乱语!”班松一旁附声道:“对,我看这小白脸必另有所图。密杀令怎么的?我们峨眉派是侠义道不错,但我们只听掌门号令!倘若侠义道皆暗助这小白脸诛杀九美,至少掌门会通知咱们。不知者不怪,我们不能撒手不管,况且除魔卫道,救人危难乃侠义道之宗旨!”

鬼影关旭闻言,嘿嘿一笑,对粉麒麟南宫飞道:“听见了吧。恕难从命!除非我们二人趴下起不来,你别想碰这妙尼一指头!”可恶之极!南宫飞心里骂了一句,对鬼影关旭冷漠地道:“如果小可不知道二位是谁,也不用这么罗嗦了。其实,小可是想去天龙庄杀那个东方玉倩,而既然在此碰上了这位三美令狐姬,只有先杀了她。二位既然已知小可身份和意图,若再横加阻拦,休怪小可不客气!”

销魂妙尼浑身一颤,脱口道:“你已知道东方玉倩是九美中人?谁告诉你的?"南宫飞闻言一喜,道:“东方玉倩是九美中人么?在下只说要杀她,并没有说她是不是九美中人!听你这么一说,她肯定是了?”南宫飞所以要提一句去天龙庄杀东方玉倩,正是想通过销魂妙尼证实一下。因为他想:铁英兰是九美中人,东方玉倩也肯定是。销魂妙尼顿觉失言,差恼满面,蓦地回首对关旭和班松道:“看他有多无赖!来,咱们联手杀了他!别让他耽误了咱们的好事!”说着,玉掌翻飞,掠身欺上……

不及多想,鬼影关旭和神力班松齐举兵器同声冷喝,随后扑上。虎头拐剑如怪蟒出洞,两把短斧似二龙戏珠。劲风起处,鬼惧神惊,骇人听闻。一声惨叫,先自攻上的销魂妙尼身形斜飞而出,倒在自己骑来的那匹红马下。前胸被南宫飞手中剑鞘点中。南宫飞微微一怔,自己剑鞘刚刚挥出,似中未中,她何以被震飞。且她身穿“软鳞甲”也不致重伤,何以惨呼。正惑然间,关旭和班松两人兵器已近身,只得抖身而起,施出“霸王旋”上乘身法,手中剑鞘回旋格开袭进的虎头拐剑和短斧。

乍一交手,便知这两个人非寻常庸手,特别是神力班松双斧力道雄浑深厚,竟震得右臂微麻。遂不敢托大,挥剑鞘全力相搏。难的是不能下杀手,这两个人执迷不悟,只能教训一下,若杀了则无法向峨眉派掌门清鹤真人解释,况且待他们明白过来,日后或许还能协助自己。是以,手下留情。

而关旭和班松则辣手相搏,丝毫无顾忌,恨不能一招将南宫飞毙命。有美女在侧,本要温香满怀,半路却杀出一个程咬金,那份恨恼,也是不言而喻。急骤的蹄声蓦地响起。一匹红马已然远去……南宫飞和关旭班松几乎同时收招罢手:还打什么,销魂妙尼已然飞马离去。原来她早就想逃,是以才佯败退倒马下。她也许知道关旭和班松不是南宫飞的敌手,上上之策,还是逃走为宜。

“奶奶的,这骚狐狸耍了我们!”神力班松气极大骂,奔到马前,飞身骑上,对鬼影急道:“愣什么,快上马去追她!”鬼影关旭也掠身上马。南宫飞冷冷一笑,道:“你们追也枉然,她骑的乃是宝马良驹!二位还是回山问明掌门,看小可的密杀令是否确有其事!”神力鬼影纵马离去。不知是追赶销魂妙尼还是回山;抑或是他们只想离开南宫飞……南宫飞望着鬼影神力纵马而去的背影,悻悻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完,举步走上销魂妙尼逃走的这条官道,不疾不徐地前奔。他知道追之不及,但人过留影,追踪觅迹,不愁找不到她的落脚之处……南宫飞本想先舍弃销魂妙尼,让她多活几天,按下山时所想去天龙庄杀东方玉倩。铁英兰乃九美中人,东方玉倩无疑也是,适才从销魂妙尼之口,更加证实了他的判断。但是意外地发现八宝鸳鸯瓶在销魂妙尼手里,这又使他改变了初衷,决意先杀销魂妙尼,得到八宝鸳鸯瓶,完成自己对马仁堂的承诺。万一妙尼有失,八宝鸳鸯瓶再易主,想寻到则无异难于上青天。

想到此,他尾随跟来,殊不知,自己也正一步步走向困境。夕阳西下时,南宫飞走到一座山前,猛然见到了那个他极不想见的人正迎风卓立在官道旁。他知道:一旦出现在这个人的视野,想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索性还不如不逃,这样尚显得大方些。是以,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前去。正如他意料的那样:迎接他的是春天般的热情:萍踪圣女正在路边等他。

“你知道我在等你么?”这是萍踪圣女说的第一句话。

“如果你在等我,我敢说,销魂妙尼一定在你手里。”南宫飞朗声道:“否则,你不会知道我将路过这里。而一旦见到她,你自然不会放过,因为你曾经知道我舍命追过她。”

“你很聪明,”萍踪圣女道:“甚至超过了我的想象。”

“但我也深知,在我未回答你的话之前,你不会让我见到她。”南宫飞道:“也许还会杀了我。”

“我在等待你的回答。”萍踪圣女道“别忘了十日已逾;别忘了我的誓言!”

沉默良久。南宫飞沉声道:“我答应你了。但有一个条件:需在我完成师命,杀了九美之后才能作你的丈夫。”说着,他亮出白色绢帕让萍踪圣女看了看,复又揣起,道:“这是正宗七派联合草成的密杀令。”萍踪圣女轻轻一笑,道:“只杀九个人么?让我来帮你,只需一天就完成了。”南宫飞朗声道:“遗憾的是:这九个人眼下我只找到一个,就是销魂妙尼。只有从她嘴里我才能知道另外八美是谁,隐身何处。这也就是我追她之缘!”萍踪圣女道:“可是她差不多已经死了。吃过我一箫的人,很少还有活命的!”

“她在何处?快带我去见。”南宫飞急道,“我知道她死不了。”销魂妙尼的确没有死,但也奄奄一息。是她身穿的“软鳞甲”救了她。此刻她躺在树林里的草地上,身畔几步远的树上拴着那匹红马。一个红绸包袱放在脚旁。风吹树叶沙沙响,红颜薄命,不尽凄凉。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是近前的脚步声惊动了她。待南宫飞和萍踪圣女急奔到她身畔时她竟微微睁开双眼,目光滞呆地望着蹲下身来的南宫飞,丹唇翕动着,吃力地道:“我知道你会追来……”

南宫飞急切切地道:“我是来救你的,我有恩师所赠的仙丹妙药……”销魂妙尼艰难地一笑,道:“你果然是个好人……”说着,微微地抬起左手,伸到南宫飞面前,吃力地道:“握一握我的手……我曾经真心爱过你……”萍踪圣女想阻止,而已来不及,南宫飞已经双手握住了销魂妙尼的纤纤玉手。蓦地,他感到一件东西滑进自己的手里。低头一看,竟是曾经见过的挂在销魂妙尼颈上的那个玲珑别致的胸盒。

销魂妙尼见南宫飞拿到胸盒,吃力地又道:“记住,九美每人都有一个和这一模一样的胸盒,她们是……”声音断了,头歪向一旁,一双美目合拢。一位绝代佳丽,便这样香消玉损。风凄凄,草凄凄。旁边的红马也凄然低嘶……南宫飞慢慢放下销魂妙尼的手,徐徐起身,转首对萍踪圣女黯然道:“你出手太重了……”萍踪圣女道:“我出手重?我惊异的是今日出手太轻,否则她将没机会与你说话!”

南宫飞怅然道:“只因她内穿‘软鳞甲’你出手不重断不会伤她。她死了,寻找另外八美也就断了线索,你我成亲之日也就变得遥遥无期了。”萍踪圣女急道:“那怎么办?她不是给你一个胸盒么,并说九美都有一个象这样的胸盒,找到这胸盒我们便找到了九美……”南宫飞凄然一笑,道:“可是我们又上何处寻找这胸盒……所以,还请你耐心等待,相信我总有办法找到九美,并杀了她们,然后我就去找你……”

萍踪圣女冷道:“耐心等待?待我变成了老太婆,你再来找我么?绝不!我要跟随在你身旁闯荡江湖,不是夫妻,至少还是情侣。”南宫飞一怔,面显难色道:“只是密杀令只许我独自完成,不许别人插手。师命难违,恕难依从。”萍踪圣女闻言悻悻地哼了一声,道:“待我去找你师父,让他收回成命。否则我就杀了他!”话出口,人已飘走,似一片洁白的云朵悠悠而去……

摆脱了萍踪圣女,南宫飞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喃喃地道:“找去吧,但愿让恩师一掌劈了你!”说完,低头看了看销魂妙尼的尸首,把手中胸盒揣进怀中,自言自语道:“杀人割头,忒也残暴。多亏明远大师提醒。否则对一个死人怎么下得了手?人活着有罪,死人便是无辜的。我应该找个地方把她埋了,免得野兽糟践了她的尸体。”

说到这里,便用手中剑掘了个深坑,将销魂妙尼草草地掩埋了。然后,走到那个红绸子包袱前,拿起打开,里面是一个破铁盒子,启开盒子,顿时异光莹莹,耀人眼目,一个绿晶晶的翡翠瓶呈现眼前,微微颔首,关上破铁盒子,又重新包好,放进自己的包袱,背在身上。他走到那匹红马前,摸了摸马鬃,怜爱地道:“她死了,只好由我来照顾你了。”说完,解开马缰,扳鞍上马,策马出林……

南宫飞刚刚策马出林,便从树端翩然跃下一人,迅急地掠到那个埋有销魂妙尼的土坑前,伏下身开始掘坟。这个人是要盗尸,还是想复活销魂妙尼,唯有天知道……来到官道上,南宫飞收缰止马。他颇费踌躇:如果向北,便是径缚虎镇去山东青云府,如果往南便可去河南天龙庄。是先上天龙庄杀东方玉倩还是去青云府杀甜儿。东方玉倩无疑是九美中人,而甜儿有和销魂妙尼一模一样的胸盒,显然也是九美中人。一拨马头,他向北驰来。

他要上青云府杀甜儿。理由很简单:身上带有八宝鸳鸯瓶……傍晚,南宫飞来到了缚虎镇,决意在镇内住宿一夜。遂先在侠义楼饱餐一顿,后又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来。所以要找僻静的小客栈,是因为在侠义楼吃饭时,意外地遇上了白道三大天王——毒手神捕司马霜,望影而逃聂世烽和追命鬼曹星。三个人似对南宫飞懒得理会,匆匆吃完饭,便又匆匆离去。甚至没有多看南宫飞一眼,更没有说话。南宫飞自然不怕这三大天王,但也不能自找麻烦,为避人眼目,他选择了这家小客栈。

但侠义楼遇上白道三大天王,毕竟在南宫飞心头留下阴影。所以尽管投宿小客栈,他依然全力戒备,留意惕防。因为身上带有八宝鸳鸯瓶,那毕竟是人人欲得的罕世奇珍。南宫飞独占一室,靠近客栈的马厩。并特意告诉马夫将自己的红马拴在最外面,随时准备着乘马离去。而躺在客房里,长剑就立在伸手可及之处,那个贵重的包袱放在枕畔。

一夜间,南宫飞都在全力惕防,注意着窗外的风吹草动,几乎未曾入睡。待金鸡唱晓,天要亮时,才朦朦胧胧地打了个盹,但即刻被灼热的气浪惊醒。一睁眼,不由大吃一惊。只见窗外一片火光,火蛇正从门窗处往屋里乱窜。浓烟漫漫充满了整个客房。他惊叫一声,霍然而起,抓起包袱背在身上,拿起长剑,一脚踹开窗子,疾身跃出屋来。身形还没站稳,斜刺里剑光一闪,一股锐风已然近身。

他知道窗外有人偷袭,下意识地挥剑鞘格开袭来的秋水长剑,抖身掠出丈外,定桩站稳,定睛借火一看,不由骇然一怔:见客房已然全部着火,火势升腾,蓝莹莹的火苗透出一股异味。火光耀耀,将周围几步远照得通亮。房前傲立着白道三大天王。司马霜和聂世烽执剑,追命鬼曹星一支右手握着一把钢制鬼爪,腰上还挂着一把,许是左腕受伤,尚不能用。三个人正然朝惊魂甫定的南宫飞冷笑。

南宫飞望着白道三大天王,忿忿然道:“尔等因何加害小可!咱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这样做未免太不仗义了吧!”说着瞥了马厩一眼。马厩里的马已受惊扰,均振鬃抖尾,欲脱缰而去。因为客房火起,也波及马厩,虽还没起火,但灼浪滚滚,热气扑至,委实难耐。司马霜阴阴一笑,冷道:“南宫飞,你今日死到临头了!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快点乖乖交出八宝鸳鸯瓶,或许还有一条生路!”南宫飞愕然道:“胡说,八宝鸳鸯瓶怎么会在我手里!”

追命鬼曹星冷冷道:“南宫飞,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们发现你骑的红马乃是销魂妙尼的,便断定你杀了销魂妙尼夺下了红马和宝瓶。”聂世烽附声吼道:“你休想逃走,你已经中了火中剧毒,逃走无解药也只有一死。快交出宝瓶,我们可以给你解药!”火中有剧毒,难怪火苗呈蓝色。

他默一运气微感不适,知有毒气进体。逐运功护住心脉,遂后一声清啸,欺身冲上。左手握住剑鞘,右手蓦然抽出剑来,只见异光大展,剑虹横空,剑影袭向了追命鬼曹星。曹星早有惕防,见南宫飞抽剑扑上,急忙挥右手鬼爪迎击。孰知,目光和南宫飞剑上发出的异光一接触,登时眼前一黑,惊呼一声道:“异光奇剑!”曹星双眼如盲,身形难避,正想抽身暴退,岂料寒气骤至,幽冷的剑刃已经及颈,尚来不及惨叫,一颗人头已被斩落……

南宫飞全力搏杀追命鬼,却未想到司马霜和聂世烽双剑左右夹击而至。正欲飘身施“霸王旋”闪避回击,怎奈毒气及体,功力受滞,闪避稍慢,左肩被司马霜一剑刺中。他强忍疼痛,掠身暴退,身形趔趄了一下,险些跌倒。但觉头晕目眩,知道体内毒气正扩散,无心再战,一眼看见马厩里自己的红马,一咬牙关,纵身掠起,奔到近前,手起剑落斩断马缰,一纵身形跳上马背,挥掌拍马。

红马昂首一声嘶鸣,四蹄凌空,蹿出马厩,旋风般掠出小客栈,不辨方向沿一条官道向前疾驰。马背上的南宫飞终于不支,伏在马背上昏迷了过去……身后蹄声得得,显然司马霜和聂世烽已经纵骑追来。他们知道南宫飞中毒并受了伤自然不会放虎归山,飞马追来,意欲赶尽杀绝夺取八宝鸳鸯瓶,同时也为惨死在南宫飞剑下的追命鬼报仇。然而,南宫飞所骑毕竟是一匹宝马,脚力神速,疾驰起来犹如腾云驾雾。而司马霜和聂世烽不过临时骑上马厩里的马追赶,相形之下,要逊色得多。

天已大亮,二人看不见了南宫飞的踪影。司马霜和聂世烽勒住马,站在一个三岔路口发怔,他们不知道南宫飞去往何方。两个人游目四望,不见一人一骑。低头细辨蹄痕,方看明南宫飞的去向。司马霜阴恻恻道:“咱们便在那小子后面跟着,他已中毒,迟早会昏厥落马。”聂世烽点头赞同。蹄声得得,两个人又不疾不徐地尾随追来……

昏迷马背的南宫飞苏醒了。他睁眼四顾见所乘红马已然停下,正低头吃着路旁青草。跟前是一座山峰,官道在山脚下绕过。山上树木茂盛,郁郁苍苍。因身后并无追骑,心中略安,急忙将手中剑入鞘,挂在马鞍上。探手入怀取出药瓶,倒出两丸丹药吞下腹去,复将药瓶揣起来。左肩剑伤依然流血不止,半边衣襟被染成红色,南宫飞低头见了,心中暗暗焦急:应尽快寻个幽静处躲起医伤,并运功迫出体内之毒,丹药只能保住心脉不受毒侵,却不能解毒。

白道那两大天王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见自己中毒受伤,定会随后追来。也许是自己马快,他们还没有追上。但时间一长就不好说了。眼下当务之急是寻个安身之处……心念及此,他慢慢地扳鞍下马,手牵马缰拐进旁边的一条小路。沿小路径直往山里走去。走出没几步,便觉不支,复又上马前行。行出里许之遥,小路逐渐变窄,且崎岖难行。他只好下了马,手牵马缰,走进路边树林。他在树林深处将红马拴好,取下自己的长剑拿在手里,一转身钻进旁边的灌木丛,摸索前行了一段路。

蓦然见前面不远的山凹里冉冉飘出一缕青烟,心中不由暗喜,步履踉跄,迭迭撞撞地奔到近前。定睛一看,竟是两间小茅屋,那缕青烟正是从茅屋顶的烟囱里冒出的。南宫飞走到茅屋前,正想伸手拉木门,只觉眼前一黑,又昏厥了过去……“吱呀”一声门响,茅屋里走出一位猎人装束的中年汉子,见了昏厥过去的南宫飞吓了一跳,急忙将他抱进茅屋,平放在脏兮兮铺着兽皮的炕上,见了那依然滴血的伤口,便从墙上一个兽皮囊中掏出几块草药,用嘴嚼碎了给南宫飞涂敷在伤口上,又扯过一件破黑褂子撕下一条布将其包扎好。

南宫飞身上的包袱早就被解下,放在身旁,那把长剑也放在身旁。中年汉子望了望包袱和长剑,自言自语道:“他是书生?还是剑客?”说着话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拿起靠墙立着的一柄猎叉,背上弓箭,走出门去。在门外搬一块石头把门顶上,防止野兽进屋。接近中午的时候,中年猎人才拎着两只兔子回到茅屋。他搬开顶门石头,拉门进屋,见屋里的南宫飞已经醒了过来。南宫飞见中年猎人走进屋,便感激地道:“这位兄台,是你救了小可?”说着,双手撑炕,想坐起来。

中年猎人急忙上前,阻止道:“躺着,躺着。你的伤不轻!”南宫飞又躺下身,道:“小可给兄台添麻烦了。敢问这是什么山?”中年猎人在墙上挂好弓箭,转首应道:“这山名叫野狼山。小兄弟是从哪里来?这伤……”南宫飞凄然一笑,道:“不瞒兄台,小可初涉江湖,因为打抱不平遭了仇家暗算,死命逃出至此。若兄台不弃,愿借地栖身,息体养伤。所食所住,必多予银两。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中年猎人闻言,哈哈一笑,道:“小老弟,说哪里话!你若愿意不怕长年住这儿,我还求之不得,正好和我作伴!吃的有的是兽肉,喝的有的是泉水。还用着什么银子!”南宫飞又道:“请教兄台大名?”中年猎人道:“什么大名。我姓马,叫马大壮。你呢?”南宫飞答道:“我叫南宫飞。马老兄,你要记住,若是有人进山寻找我,你可千万别说我躲在这里。”

就这样,南宫飞在猎户马大壮的茅屋里住下来,一住就是十多天。在这十余天里,他每天都运功迫毒,加之丹药奏效,以致入体火毒全解。左肩剑伤也已痊愈,所以,每天都到山前的小河旁练功舞剑。这一天,阳光明媚,和风送爽。南宫飞出了茅屋,径直来到山前小河边,那里有一块绿茵茵的草地,正好舞剑练功。他在草地上舞了几趟剑,又练了会儿内功。然后转身钻进不远的一片密林,牵出藏在密林深处的红马。这红马在他进山第三天便被他悄悄转移到这里,每天练功后都要牵到小河边饮水。

南宫飞牵马又来到小河旁,让马饮着水,自己怜爱地撩水洗着马脖子。蓦地,从小河上游飘来一件东西,近了方看清是一件花绸衣褂。他急忙用剑挑起,拿到岸上,暗忖:这必是谁家的女子在河边洗衣不慎,让河水冲走了。放在岸边,定会有人寻来。心念及此,便用剑挑起那衣褂搭在河边一棵小树枝上。然后,将饮好水的红马牵离河边,牵进密林藏好,复走出树林,回到河边草地上。

蓦地,见小河边早站着一位蓝衣村姑。正手里拿着那搭在树枝上的花绸衣褂惑然四顾。见了南宫飞娇怯怯地道:“这位公子,可是你捞起了我的衣裳么?”南宫飞微微颔首,迈步走近小河,并不去看那村姑,而是蹲下身洗了洗手。蓝衣村姑幽幽叹道:“公子是说这衣裳脏了你的手么?”声音异常的轻柔。

南宫飞闻言一怔:她何以有这想法?抬眼定睛细看这村姑,不由一怔:她也就十八、九岁的光景,一身蓝衣已然很旧,但十分清洁。身材瘦削单薄,似弱不禁风。瓜子脸,尖尖的下颏。两道柳叶眉下,一双饱含幽怨凄楚的亮晶晶明眸。面白如玉,不施胭粉;秀发垂肩,不加修饰,樱唇如丹,嘴角挂着淡淡的哀愁。站在那里静如月下垂柳,浑然一泓秋水,看了令人心生怜爱。南宫飞不由生出一股愿挺身相护,为她遮风挡雨之情。

南宫飞看罢,微微蹙了蹙眉,道:“姑娘别介意,你这衣裳这么清洁怎么会脏了小可的手?”蓝衣村姑幽幽叹道:“其实这衣裳也不是小女子的。小、女是为财主家洗衣,以求挣钱糊口。今日若真的失了这衣裳……唉!”南宫飞心弦微颤,道:“姑娘家就在附近么?”蓝衣村姑敛眉低首道:“小女自幼失去父母,无家无业。暂且在一个远方表舅家栖身,舅母说小女白吃饭,是以才让小女为村里财主家洗衣,挣得些钱以填补生活……”

“你也是孤儿?”南宫飞情不自禁地道,“和我一样!”蓝衣村姑抬眼望了望南宫飞,幽幽叹息一声,道:“小女该回去了。还有些衣裳未洗完,谢谢你帮我捞得这件衣服!”说着,深深地给南宫飞鞠了一躬,然后,步履轻盈地沿河向上游走去。南宫飞直到那蓝衣村姑的背影在视野中消失才收回目光,微喟道:“她也是孤儿……”这一天夜里,南宫飞失眠了。眼前总是浮现出蓝衣村姑那双幽怨凄楚的明眸和那弱不禁风的身影……梦里仿佛还在说:她也是孤儿,我要帮助她。

翌日,南宫飞没有练功,也没有舞剑。而是乘红马逆河而上,去寻找那位浣衣的蓝衣村姑。走出野狼山,他看见了离河岸里许之遥有一大片村落,也看见了河岸一棵垂柳下的蓝色身影。他疾马驰近,扳鞍下马,对正然埋头浣衣的蓝衣村姑低声道:“姑娘可要小可帮忙?”蓝衣村姑回眸看了他一眼,静静地一笑,摇了摇头。南宫飞怅然而叹,默默地驰马返回。

第三天,南宫飞便又驰马来到那棵垂柳下,扳鞍下马,走近依然在浣衣的蓝衣村姑,柔声道:“姑娘,你一定生活得很苦,我想帮助你。你如果需要银子我可以给你。因为我们都是孤儿,我同情你。”蓝衣村姑又是回首静静一笑,柔声道:“谢谢公子,可小女不需要你的银子。我有一双手能够做活,不是乞丐贪图施舍!”南宫飞哑然,默立良久,又怏怏而回。

接下来的五天,南宫飞天天驰马到那棵垂柳下,只是再不下马,也再不和蓝衣村姑说话,而只静静地注视着村姑的浣衣侧影。在村姑回首向他静静一笑之后,便拨转马头返回……一晃又是三天过去,南宫飞的功力已全部恢复,他要离开野狼山,赶奔青云府了。这一天,他和马大壮道了别,驰马逆河而上,依然走着似曾相识的路。但心中感觉却迥然不同。就要离开野狼山了,离开这个蓝衣村姑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她,该对她说什么呢?

来到了那棵熟悉的垂柳下,却不见那熟悉的蓝色身影。南宫飞微微一怔:蓝衣村姑怎么今日没有来此浣衣!自己要离此而去时,她竟没有来……遥望那一大片隐约可见的村落,他心头有不尽怅然涌上。不禁喃喃自语道:“我就这样走了么?明天她还会来此浣衣么?若是不见了我,她会怅然若失么?她本受伤害已多,我之不辞而别是不是对她又是一种伤害……”红马离开河岸,向那片村落驰来。

还没有接近村落,便听见村里有阵阵欢喜的嗽叭声传出。接近村口,嗽叭声越发清晰。抬眼望去不由一怔:但见从村里面徐徐走出二十匹健马,两匹一对,并辔而行。十对马后,是四辆华篷锦帘马车。在头一辆马车两旁分别随行四匹骏马,马上皆是彩衣女子,按辔徐行,美目顾盼。在四辆华篷锦帘马车后面也是十对健马。其中前两对马上骑着吹鼓手。马队浩浩荡荡,气派非凡。

南宫飞驻马路旁,让马队和马车从身旁过去,复又驰马进村。一打听路旁看热闹的方知这村落乃是江家堡。适才出村的马队和马车是江家堡江员外家送亲到山东青云府。马车内是江家千金小姐江佩媛,以及三马车嫁妆。南宫飞闻言蓦地记起青云府马仁堂曾对自己说过的话。让自己和二师兄在花花公子马志鹏与江家小姐江佩媛燕尔之期赶回捧场。想不到月余之时转眼便至。他又问明蓝衣村姑的住处,便驰马径向东来,在村东找到了蓝衣村姑栖身之所。茅屋柴扉,寻常百姓。

来到近前,南宫飞扳鞍下马,在茅屋前的树上拴了马,举步来到柴扉前,抬手敲门,朗声道:“屋里有人么?”话音未落,柴扉开启,门口出现一个满脸刁蛮之气的中年妇人,见了南宫飞,上下打量了几眼,冷道:“公子,敢问你找谁?怕是走错了门吧?”南宫飞抱拳施礼,恭声道:“小可欲找在河边浣衣的那位蓝衣村姑,村人指明她住在此间。”中年妇人淡淡地道:“你找她干什么?她病了,你走吧。”南宫飞一惊,急道:“小可要帮助她,我见她每日浣衣辛劳……”

中年妇人截声道:“浣衣辛劳?不浣衣她靠什么吃饭,我们还能养一个白吃饭的么!你要帮助她,能给她些银子么?”南宫飞道:“小可还可给她金子,只怕她不要……”中年妇人闻言双眼一亮,半信半疑道:“有这等事……你且跟我来吧。”说着,转身进屋,南宫飞方自随后跟进。

一进茅屋,南宫飞便蓦地一怔,见炕上果然躺着那蓝衣村姑,脸色苍白,双目中竟闪着泪光。她见南宫飞走进,便吃力地坐起身,柔声道:“公子,适才你与舅母之言,小女已然听见……”南宫飞身畔的中年妇人截声道:“听见了怎么的!我也没说你坏话!你不浣衣挣钱,我们还能白养着你么?”南宫飞一旁道:“若是小可肯帮她一些钱,是不是她就可以不去浣衣了?”中年妇人转首对南宫飞道:“那是自然了。但公子可要知道,她给财主家浣衣每月可挣一两银子呢!一年十二个月那就是十二两呀!”

南宫飞微微一笑,道:“每年十二两银子小可自信还帮得起。”说着,拿下身上的包袱从里面摸出三锭光灿灿的金子。那是前番和杨俊离开青云府马仁堂给二人带的盘缠,想不到没用尽,在此派上了用场。他把金子递给中年妇人道:“这点钱先给她治病,待日后小可有机会还会多送点钱给你们填补生活。她和我一样都是孤儿,你们当多疼爱她才是。”中年妇人手里拿着金子,笑不扰嘴,与适才判若两人,连声应诺,道:“公子说得是,公子说得是……”南宫飞转对蓝衣村姑道:“姑娘,你安心养病吧。小可告辞了。”

说完,转身欲走,被中年妇人拦住,笑道:“这位公子,你怎么这就走了。你来看望我们小静,说什么也得吃了饭再走呀!对了,我还忘记请教公子尊姓大名了。”南宫飞笑道:“小可也是个孤儿,没有什么好名字,还是不说的好!”中年妇人笑道:“那公子也不想知道我们小静的名字么?还是让我告诉你吧,她叫欧阳小静。我们当家的叫张二炮。若公子日后无暇来此,托人捎钱来便告诉他送到张二炮家就行了。你放心,我们一定善待小静。将来还要给她找个好婆家,让她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中年妇人缄了口,因为她蓦然发现面前的白衣公子已经不翼而飞了。遂惊异道:“天啊!这白衣公子该不会是神仙吧!”炕上响起蓝衣村姑欧阳小静的嘤嘤泣声,道:“舅母,我们与那位公子素不相识,怎么能留人家的钱呀!”中年妇人闻言冷哼一声,斥责道:“别在那假正经,你一定是让那位白衣公子勾去了魂。不然,有的哪门子病!”


第八章、滚滚红尘几度劫

就在花花公子马志鹏和江佩媛结婚这一天,粉麒麟南宫飞赶到了青云府。青云府在山东几乎人人皆知,在江湖上名声仅次于河南的天龙庄。马仁堂身为一方巨富结交颇广,官员商贾,乡绅财主,江湖侠客,武林中人,几乎都有来往。是以,马志鹏新婚之日前来贺喜的宾客如云而至。青云府内外更是一片喜庆欢闹,大门张灯二门挂彩。庭院内搭篷唱大戏,餐厅里设筵待佳宾。所至宾客形形色色,不尽相同,在招待上亦稍有区别。上等贵客俱到雅室高间,余者皆相同款待。

时至午牌,新郎新娘拜过天地,喜入洞房。贺礼已毕的众宾客俱到餐厅品茗闲话,以候开筵。偌大个餐厅,人头攒动,满座高朋。文人相聚,谈古论今,各逞风骚。武士相谈,说些个江湖轶事,武林传闻。官员商贾,仕绅财主凑到一起,又别有一番谈资。南宫飞坐在一个很不显眼的角落,不声不响,只是低头品茗,暗中思忖如何杀了甜儿。

他先前虽然来过青云府,但见到他的人并不多,现都忙于应酬,故无人顾及。而他又有意避开马仁堂及前番见过自己的马家族人。加之,他初涉江湖,所来宾客对他也都不熟悉,是以才得以如此清静,独坐一隅。闲坐须臾,喜筵开席。与南宫飞同桌的乃是几个落魄书生,从穿着上看俱不富足,在谈话中方知,他们曾在幼时与花花公子马志鹏同窗读过书。这几个书生见南宫飞貌似书生,又携包执剑象剑客,一脸拒人千里的孤傲,便也不和他搭讪。南宫飞只顾埋头吃喝,也懒得理会这几个人。

酒过三巡,餐厅内一阵骚动,欢笑声起。南宫飞抬眼望去,方见马仁堂携新郎马志鹏与新娘江佩媛入餐厅正依次为各桌宾客拜席敬酒。笑语喧哗,人声鼎沸。南宫飞见了急忙埋下头,暗自思忖:他们必然认出自己,那时便如何是好?自己原本想夜深人静潜入府内诛杀甜儿,可那无异鸡鸣狗盗之徒,焉是侠义之士所能为。而不暗中杀之又何来高明之法?

身旁的几个书生一齐起座恭立。马仁堂及马志鹏和江佩媛已至桌畔。南宫飞这才缓缓启身,朝已至身旁的马仁堂抱拳施礼,微笑道:“拜见老前辈。小可因事相缠,方自来迟多有失礼,尚望见谅。”又对马志鹏与江佩媛微微颔首,道:“祝福马兄!愿你们恩爱有加和好百年!”说话间,留意打量了一下这位大家闺秀江佩媛。但见她年不过双十,体态匀称,举止端庄。轻施脂粉,淡扫娥眉,美目含喜,顾盼流波,丹唇挂笑,妩媚可人。着绿披红。发绾彩凤,珠玉点缀。果真是貌美如花,娴静端雅。

南宫飞的出现着实令马仁堂和马志鹏愕然。马仁堂待南宫飞说完,便笑道:“南宫公子,你能赶回来捧场亦属不易,何必太谦。但不知杨俊他何故没与你同归?”南官飞略作思忖,微喟道:“二师兄只怕短日很难回来。我们与人夺宝瓶时他受了伤,现下正躲在一僻静处息养。”马志鹏双睛一亮,道:“宝瓶可夺到了么?”南宫飞微微颔首,道:“小可身无贵物,正想将宝瓶作为兄台的新婚贺礼相献!”说着便欲动手解下身上包袱。

马仁堂急忙伸手相阻,低声道:“南宫公子请随老夫到书房一叙。”转对马志鹏道:“鹏儿,你们好自照顾客人吃好喝好。”马志鹏会意,举目环视餐厅一眼,朗声道:“诸位嘉宾贵客,适才家父说了,让大家吃好喝好,他老人家有急事出去一下,望诸位见谅。”马仁堂附声道:“老夫失陪了,多有慢怠。”说完,径直走出餐厅,南宫飞亦拿过桌边的长剑,尾随而出。身后响起马志鹏的笑声:“来,让在下与贱内继续拜席敬酒。”

马仁堂引南宫飞来到了自己的书房。一进屋,马仁堂便关上了书房门,转首对南宫飞道:“南宫公子,只因餐厅人多眼杂,宝瓶怎好显现,我真怕它再番失落了。”南宫飞解下自己身上的包袱,放在面前的茶桌上,打开包袱,捧起里面的破铁盒子,往马仁堂面前一递,道:“请前辈相辨,可是此物?”

马仁堂接过破铁盒子,打开一看,脱口喜道:“这才是真的八宝鸳鸯瓶!”说完,小心翼翼地将破铁盒子放在茶桌上,转身对南宫飞恭声道:“南宫公子,你令我家传世之宝失而复得,让我无愧祖宗,恩莫大焉。请受老夫一拜!”说毕,恭恭敬敬地向南宫飞鞠了一躬。南宫飞阻之不及,急忙双手搀扶马仁堂坐在太师椅上,朗声道:“小可不过是完成承诺而已。亦是前辈鸿福在先,该此宝不失。”

马仁堂坐在太师椅上,示意南宫飞在茶桌后落坐,沉声道:“南宫公子,今日你能令我马家祖传珍宝失而复得,我一定重谢于你,你有何求不妨明言,我都会满足你的。”南宫飞闻言微微一笑,朗声道:“小可并无所求,况且这宝瓶失而复得亦有我二师兄杨俊一份功。我们答应过前辈,今日之事不过是话归前言。”

马仁堂一怔,道:“公子虽无所求,而老夫若无表示,岂能心安?老夫愿赏公子黄金一万两,另外若公子不嫌,愿将三女中的长女灵玉许你。你若有大,可让她作小,公子若有小也可让她为婢,终生侍奉公子。不知公子意下如何?”声色诚恳,感人至深。南宫飞稍作思忖,沉声道:“前辈之谢意小可心领神会,只是这金钱美女断不敢受。小可游走江湖行侠仗义,一柄剑足以糊口,金钱予我亦无用。况且卫道除魔经难历险,亦不知何时身受其害,令爱予我反倒以误其青春。若前辈深为不谢而难安,小可倒有一事相求,请前辈相助。”

马仁堂一怔,急切道:“所求何事,老夫能为之,必鼎力以助。”南宫飞朗声道:“只因现下江湖妖女作乱遗祸武林,小可奉师命下山诛杀妖女,以还江湖之安宁。妖女共有九人,皆貌美如花,据小可查实贵府尊夫人之侍婢甜儿便身列九名妖女之列。其潜入贵府必有图谋,可否能将其唤来,待小可问明原由后将其处死,以绝后患。”马仁堂听完南宫飞的一番话,愕然良久,皱眉道:“竟有这等事!亏得公子明言……公子放心,老夫可将那甜儿交给公子,是杀是留任凭公子。”

南宫飞喜道:“多谢前辈相助!妖女早除贵府亦安。事不宜迟,恳请前辈差人将那甜儿唤来此间,便说许我为妻,我带其离去,省得影响了马兄燕尔新婚之喜,如何?”马仁堂微微颔首,道:“还是公子想得周到。这样当然最好,只是现在还不行,那甜儿暂时不在府内……”南宫飞一惊,急道:“她去往何处了?”马仁堂微喟道:“公子莫急,待老夫细说于你。便在昨天晚上府里来了三个武林人,说是来找鹏儿三义弟楚天风复仇,因前番在泰山‘招亲擂台”上,楚天风伤过这三个人。”

南宫飞心弦微颤,脱口道:“这三个人是谁?”马仁堂道:“原来听鹏儿告诉我,说是昆仑派的铁面少侠戈童,点苍派的鬼脸神雕,峨眉派的追魂手郦大千。”南宫飞闻言,脸显关切之色,道:“后来怎么样?”马仁堂道:“后来楚天风为了不影响鹏儿的婚事,便约这三个人到泰山去厮杀了。临走时古寒良担心楚天风吃亏,也要陪同前往泰山,那甜儿一直暗恋着古寒良,放心不下,便也随之一同前往了。他们昨夜走的,至今尚无音信,委实胜负难料。”

南宫飞待马仁堂说完,霍然起身,急道:“如此说来,他们也许还在泰山厮拼,也未可知,待小可前去,或许还来得及。”说完朝马仁堂抱拳当胸。说了声:“前辈,小可告辞了。”话音刚落,早背包执剑掠出门去。马仁堂愕然良久,兀自发出一声叹息。南宫飞掠出马仁堂的书房,心急脚快,风风火火,径奔到马家的马厩前,牵出自己的红马,七绕八拐,出了青云府大门,这才扳鞍上马。辨别了一下路途,向泰山的方向策马奔去。然而,那马还没跑出多远,蓦地,路旁树上响起一声哨音,清晰异常,震人耳鼓。

南宫飞正跃马前奔,哨音一起,胯下红马猛地止步,险些将南宫飞掀下马去。他急忙扳住马鞍,不由一怔。再看红马,却不前行,震鬃扬尾,昂首长嘶,似乎是对那哨音的应合。南宫飞紧勒缰绳,游目四顾,见路两旁是树林,前面不远是三岔路口。哨音发自树上,其人也必隐身树中,遂朗声道:“是哪位朋友?不防现身搭话!”声音刚落,自左边不远的一棵树上翩然跃下一个红衣丽女。腰间悬剑,足踏蛮靴。一步步向南宫飞走来,美目含怒,体态轻盈,美艳中透出些许冷傲。

南宫飞端坐马上,看着红衣丽女一步步走近,一字一吐地道:“小可方自明白,这红马原来是在呼唤主人。”红马见红衣丽女走近,便安静下来。只是低头轻叫,样子甚是欢欣。红衣丽女瞥了马上的南宫飞一眼,冷冷一笑,启齿道:“原来是你。那天在泰安府昌源客栈我丢了这匹宝马,当时你也在场,我问你是不是盗马贼一伙的,你矢口否认,而现在你竟骑着我的宝马,你还有何话说!”南宫飞顽皮一笑,道:“我只是想说,这马不是我偷的,是我捡的。也真是巧,我好不容易捡了匹宝马,竟在这儿遇上了失主。”

红衣丽女美目一瞪,气道:“是遇上的?你知道为了这匹马我找得好苦。今天我听说青云府花花公子结婚,知道会有许多人前去贺喜,说不定偷我马的人也会再来,遂赶来查看,果然在马厩里发现了我的宝马。只因想到青云府人多眼杂,我若将马牵走必会有人阻拦而生事端,这才暗中留意牵马之人,半路拦截。你不管是偷是捡,还不快把我的宝马还我,尚坐在上面大模大样,是何道理!”

南宫飞闻言举目向前方望了望,又对红衣少女道:“你别害怕,我会把这宝马还给你的,君子不夺他人之爱物。只是在还给你之前我还想借用一下,因为小可有急事要赶赴泰山,人命关天,你还是答应帮小可这个忙吧。”红衣丽女闻言嗔怨地道:“怎么?你还想骑走?什么人命关天,乃是你巧言欺骗!快快下马,别惹本姑娘生气!”

南宫飞闻言皱了皱眉。他委实为戈童三人担忧,因为楚天风和古寒良联手,戈童三人很难取胜,救人如救火,岂容耽搁。心念及此,亦不去理会身旁的红衣丽女,双脚猛一磕镫红马下意识地向前窜出,眨眼之间,奔到了三岔路口处,倘若再往旁一拐,便会彻底甩开红衣丽女了。就在这时,哨音又起,红马又猛然停住了。任南宫飞怎么磕镫只是不走,咳咳嘶鸣,不肯向前。

南宫飞心中好恼:这个畜生,敢情还通人性。正想举掌拍下,蓦地感到身后劲风大起,心中一凛,知有人出手相袭,不得已双脚脱镫跃下马来,避开袭向后心的一剑。举目看时,红衣丽女已然飘身落在红马前。好俊的一招“凤凰展翼”,人剑合一飘身飞刺,若不下马,真说不定着了她的道儿。南宫飞悻悻地哼了一声,冷道:“你出手好狠!为了一匹破马竟想杀了我!”红衣丽女已经将红马缰绳抓在手里,正怜爱地抚摸马脸,似和久别的亲人相见。闻言转首道:“你无耻之尤!莫非我下狠手,你怎肯将马还我!”

南宫飞冷冷一笑,道:“小可说过将这马还你了么?”红衣丽女神色一肃,道:“你还要怎样?”南宫飞向前走了两步、威然道:“我告诉过你,这马是我捡的。有丢就有捡,凡是捡的东西都可以不还,便是还,失主也该感谢,可你竟要伤我!”红衣丽女怨嗔道:“如果不是你想逃走,我又怎会伤你?”南宫飞道:“我分明说要急着去救人。哪里是想逃走得你的马!也不是救人之后不再还你,你也知道我的名号。我也知道你是谁。还怕赖你的马!”红衣丽女一怔。脱口道:“你知道我是谁?”

南宫飞微微一笑。道:“你不是叫冷凤凰么?在昌源客栈是你亲口说的。”红衣丽女道:“你知道了又怎么样?反正别想让我借马给你!”说完。便扳鞍认镫要骑上红马。南宫飞急道:“冷姑娘,且等一等。”红衣丽女冷凤凰回首冷言道:“你还有完没完?这马我单是不借予你,你要怎样?”南宫飞道:“那我只好夺了。待我到泰山救了人再还你,也不过是对你失礼,而三条性命却是要紧!”冷凤凰一惊,脱口道:"你自信能夺去我的宝马?若我的马谁都可以轻松夺去,那也等不到今天了。”

南宫飞正欲欺身上前,就在这时,有一匹黄骠马从南面驰到三岔路口,马上的灰衣人望了南宫飞一眼。冷道:“这位姑娘既然不愿借马给你,你就该知趣而去,何必还如此纠缠不休!”南宫飞闻言、投目打量了灰衣人一眼,但见此人腰上悬剑,剑眉虎目,气度不凡。便微微一笑,道:“朋友,别骑马不知赶脚的苦!小可没有向你借马,也没有挡住你的去路,我做什么还用你管么!”

黄骠马上的灰衣人闻言微微一笑,跳下马手牵马缰,对南宫飞道:“这位兄弟,火气还不小。你不妨说说,借马去干什么,若是干正当的事,在下将这匹马借你如何?”南宫飞闻言一怔:想不到这灰衣人到还大方。遂道:“实不相瞒,小可要去救人。你既然听见了我要借马,也该听见我因何借马。”灰衣人转对旁边的冷凤凰道:“他适才可说是借马去救人么?我分明听他要夺姑娘的马,这才赶来……"冷凤凰道:“其实他是说过借我的马要去泰山救人的,可我怎么能相信他的话呢!若非阁下赶来他真的要夺我的马了。”

灰衣人转对南宫飞道:“请教兄弟尊姓大名?”南宫飞瞥了灰衣人一眼,道:“别一口一个兄弟,阁下又能年长小可几岁!”灰衣人朗声笑道:“在下二十有八,难道不年长于你!”南宫飞道:“小可南宫飞。请教阁下名号。”灰衣人一怔,旋即笑道:“你就是武林中传说的那个粉麒麟么?”转对冷凤凰道:“也许是姑娘误会了,这位南宫公子可不是奸诈邪恶之徒,前番泰山的‘招亲擂台’听说就是他毁的,使许多武林义士都免除劫运。”南宫飞微微一笑道:“阁下还没有告诉小可名号呢,对自己一字不提,说别人却口若悬河,仁兄,这样不合适吧。你说出是谁,小可也好考虑一下是否借你的马!”灰衣人笑道:“在下姓杜名锐,不过一个江湖混混!”“四快游侠杜锐!”冷凤凰脱口惊叫。

南宫飞也暗暗惊异:想不到面前的这灰衣人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四快游侠!早听人说过四快游侠杜锐行侠仗义,除魔卫道,救弱济贫,走得正,行的端,在江湖上各道中人都有口皆碑。今日得见果然大侠风范,不同凡响。前番听大师兄叶星明说过,他在缚虎镇遇难,曾蒙这四快游侠相救过。心念及此,遂对杜锐双拳一抱道:“小可有眼无珠,不识兄台驾到!多有得罪,尚望乞谅!”杜锐闻言连连摆手,笑道:“不必客套!快告诉我你要去救谁?”

南宫飞正欲开口,一旁的冷凤凰截口道:“杜大侠,小女尚有事要办,先下告辞。我叫冷凤凰,大侠今日为我解了围,此情此义容当后报。”说完,扳鞍上马,回首瞥了杜锐一眼,策马离去,红衣红马如同一朵红云飘向天际……杜锐目送冷凤凰远去,对南宫飞道:“此女是何门派的?”南宫飞摇首道:“对她小可一无所知。”杜锐笑道:“兄弟,你适才缠着人家是不是对她有意呀,若是那样的话,今日愚兄可帮了倒忙了。”

南宫飞脸一红,笑道:“哪里的话。我真是有急事想到泰山要借她的马。因为崆峒派的郦大千、昆仑派的戈童和点苍派的鬼脸神雕约索命三郎楚天风与三星霸王剑古寒良在泰山复仇,我担心他三人会吃亏,是以才想赶去解救,不意途中遇上了这冷凤凰索马……”杜锐神色一肃道:“楚天风和古寒良都是宇内顶尖高手,他们三人实难取胜,轻则伤,重则亡。你若骑我的马去也无不可,只是…”南宫飞见杜锐面露难色,遂道:“莫非兄台还有事么?”

杜锐道:“你可知江湖上有一销魂妙尼么?她美艳绝尘,曾使许多武林中人拜在其石榴裙下欲仙欲死。现今她到了江南,不知用的何手段竟使江南两大剑派——无量剑派和无极剑派发生冲突,冰火不相容。我受四海庄圣手神剑萧秋寒之邀要赶到天台山去平息事端,使两派避免残烈的杀戮。因为无量剑派现在主事的西宗堂主萧冰寒乃是萧秋寒萧大侠之胞兄。”南宫飞闻言微微一笑,道:“兄台可是戏语?”杜锐正色道:“兄弟何出此言。某以实相告,句句真言。杜某虽快人快语,却从不出虚言戏语!”

南宫飞亦正色道:“实不相瞒,那作乱江湖的淫尼慧灵早已死了,她又怎么能到江南去引出两大剑派厮杀?”杜锐颇感惊诧,道:“此话当真?”南宫飞道:“那销魂妙尼之尸首乃小可亲手掩埋。小可正是捡了她遗下的冷凤凰这匹宝马。这里面一定有人故弄玄虚。”杜锐道:“可是萧秋寒萧大侠按其兄萧冰寒之书信,分明说销魂妙尼去了东南,或许销魂妙尼遇奇人异士相救死而复生亦未可知。”

南宫飞不由哑然:销魂妙尼会遇异人相救么?抑或身着软鳞甲本未致命,是为摆脱自己假装死亡?遂道:“兄台因何没与萧秋寒萧大侠一同前往江南?”杜锐道:“萧大侠已先行一步,只因我知今日是马仁堂之子马志鹏结婚,故赶来致贺。因早年马仁堂对我有赠金接济之恩,我想致贺毕随后追去。因我马快,不难追上萧大侠。可是若将马借予你……”

南宫飞皱了皱眉,沉声道:“兄台,依小可之意不如你我同乘一骑先赴泰山,好在路途不远,等解救了戈童等人之危,咱们再一同去江南,我倒要看看那销魂妙尼是人是鬼!如何?至于马仁堂处致贺一事,待江南平息了事端,咱们一同前去,我自然会让马仁堂谅解兄台。”杜锐思忖道:“这样也好,还是救人要紧,个人私事毕竟不足道。上马吧,事不宜迟。”说完话,杜锐和南宫飞骑上了黄骠马,一骑二乘,择路向泰山疾驰而去……”

杜锐和南宫飞策马奔泰山而去。二人刚走,从三岔路口旁边的树林里走出了手牵红马的冷凤凰。遥望远去的黄骠马,怅然若失地叹息道:“他竟也随那南宫飞去了……”冷凤凰并没有真的离开,她跃马驰到远处待看不见两人时,又策马绕回躲进路边的树林。她想待南宫飞和杜锐分手后,单独和杜锐说几句话,说什么呢?她没有想,她只想再看到杜锐,只想再说几句话……因为她心里清楚,自己从出道江湖那一天起,就想见到一个人,这个人名声赫赫,不但武功卓绝,而且是江湖各道有口皆碑的大侠,这个人就是杜锐!

今日意外地巧遇上四快游侠杜锐,冷凤凰终于如愿以偿。但是虽见到了杜锐,却无法满足那长积心怀的欲望,她还想见杜锐一面,仿佛有很多话要对他说……冷凤凰痴呆呆驻立良久,才又骑上了自己的宝马。信马由缰,尾随着黄骠马跟下来。她甚至希望杜锐和南宫飞在前面遇上麻烦或拦截,那样她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再见到杜锐了……然而,冷凤凰失望了。杜锐和南宫飞她没有见到,却遇上了两个她不想见到的人物:毒手神捕司马霜和望影而逃聂世烽。

遇上司马霜和聂世烽的地点是在泰安府内最大的一家客栈:昌源客栈。天黑日暮,冷凤凰欲来此投宿,在客栈大门外,遇上了刚从里面走出的司马霜和聂世烽。冷凤凰刚想避开,却被拦住了。司马霜瞥了冷凤凰身后的红马一眼,阴阴一笑,道:“这不是冷姑娘么?你丢的宝马找到了?”冷凤凰漠然道:“找到了又怎样?”聂世烽一旁冷冷地道:“这骑马的人呢?”冷凤凰惑然道:“你们要找骑这马的人?”

司马霜微微颔首,道:“对,因为我们要找的八宝鸳鸯瓶就在这骑马的人手里。前番他有幸从我们手中逃走了,想不到竟还没死。”冷凤凰越发不解,道:“你们知道骑这马的是谁?”司马霜道:“是粉麒麟南宫飞。快说,这匹红马你是怎样从他手上弄回来的?他现在去了何处?”声色俱厉,咄咄逼人。冷凤凰傲然道:“我为何要告诉你们?”聂世烽冷哼一声,道:“就因为我们想知道!”司马霜附声阴恻恻道:“我们不让你领着去找那个南宫飞,也算对你照顾了。别不识相,快说他在何处?”

冷凤凰闻言心弦一颤,暗忖:他们若能找到南宫飞,也必然找到四快游侠杜锐……心念及此,遂淡淡一笑,道:“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那个南宫飞的去处我知道。不过,想让我告诉你们得有个条件,那就是你们在找到南宫飞后,得为我抓获一个人。”司马霜一怔,脱口道:“是谁?要讲抓人某毒手神捕手到擒来。”冷凤凰一字一吐地道:“这个人叫杜锐,江湖人称四快游侠。”司马霜一惊,嗫嚅道:“是他!你为何要抓他?”冷凤凰道:“他是我的仇人,我要抓住他亲手杀了他。”

聂世烽冷道:“那四快游侠浪迹天涯,萍踪不定,我们何处寻得?”冷凤凰道:“据本姑娘所知,他现在正和那南宫飞在一起,你们找到南宫飞时,也便找到了他。”司马霜沉声道:“也好!你就说出他们现在何处,待我俩前去一同擒来就是了。"冷凤凰正欲开口,旁边蓦地响起一声幽寒阴森的冷笑:“几年不见,‘白道四大家’真出息得很!”投目看去,身旁不远不知何时早立着一个黑衣人,遮阳帽低低地压在额头上,整张脸罩在帽子的阴影里,令人难以看清。腰上悬着一把佩刀,整个身形都仿佛透着凛凛煞气。

司马霜望着黑衣人,不阴不阳地道:“是哪阵阴风把你这冷煞星吹来了?”黑衣人一字一吐地道:“听说二位在寻找马仁堂丢失的祖传珍宝八宝鸳鸯瓶,可有此事?”聂世烽应声道:“我们乃是受马仁堂之托。”黑衣人冷冷地道:“你们不必找了。”司马霜和聂世烽俱是一惊,司马霜急道:“为什么?莫非那宝瓶马仁堂找到了?”

黑衣人森然道:“不,是我要插手寻找。因为将那宝瓶找到,马仁堂一定会舍得许多金银。这比干杀人的买卖强得多。”遂转对冷凤凰冷冰冰地道:“你要跟我走,告诉我那个手里有八宝鸳鸯瓶的南宫飞在何处,我可以帮助你杀死杜锐!”冷凤凰浑身一颤,一股寒意从脚下直贯头顶,急忙颤声道:“不可杀死杜锐,我……我只是说要抓住他,我要看见他……”黑衣人依然一字一吐地道:“我可以抓住他,亲手交给你处置。可他俩不能,因为他俩加在一起也未必是杜锐的对手!”

冷凤凰心中怦怦直跳,这个黑衣人令她不寒而栗,遂轻声道:“阁下是谁,我怎么能相信你?”黑衣人森然地吐出三个字“段青焰!”省略了令人恐怖的“江湖冷煞星”和“闻名丧胆”,但听来仍令人恐怖,仍令人心生寒意。冷凤凰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还能活着离开这里么?司马霜说话了。声音充满敌意:“看来阁下当真要和我们作对了。”段青焰冷冷地道:“你们若放弃八宝鸳鸯瓶,我们依然井水不犯河水!”

聂世烽阴阴一笑,道:“自然不能放弃,因为已经答应了马仁堂,找不到不好交待。阁下若也想借此发财,咱们可以各干各的。"段青焰凛然道:“也好。不过现在段某要带走这个丫头!”司马霜冷冷一笑,道:“那样你就可得知南宫飞的下落,抢先一步夺取八宝鸳鸯瓶。我们再傻也不会让你将这丫头带走!”段青焰冷道:“可你们并不能为她抓来杜锐,她也不会对你们说出南宫飞的下落!”聂世烽截口道:“阁下怎能断言我们抓不来杜锐?”

冷凤凰听到这里心中稍安:他们至少不会杀了自己,因为他们还想从自己口中知道南宫飞的下落。她灵机一动,心头涌上一条计策,遂开口道:“你们不必再争了,本姑娘绝不会偏向你们哪一边,如果你们谁去将杜锐带到我面前来,我就告诉谁南宫飞的下落。只是有一点不要伤其丝毫。”司马霜一怔,脱口道:“你适才不是说那杜锐和南宫飞在一起么,既是在一起,抓住杜锐我们也会看见南宫飞。”

冷凤凰一惊,旋即掩饰道:“他们先前在一起,说不定现在早分道扬镳了。你们去寻找杜锐吧,只要谁把杜锐带到我面前,我便会帮助谁找到南宫飞。”司马霜转首对聂世烽道:“找杜锐难道比找南宫飞容易么?不过是多了个目标罢了。”段青焰对冷凤凰冷道:“丫头,我们找到杜锐,又到何处找你!”冷凤凰稍作思忖,道:“本姑娘便在这昌源客栈待你们七天。”段青焰冷哼一声,转身离去,眨眼间消失在暮色之中。聂世烽见段青焰离去,对司马霜道:“大哥,咱们也走吧,事不宜迟。”

谁知司马霜竟冷冷一笑,身形一晃欺到冷凤凰身后,单掌电奔压在她后心上,厉声道:“说,南宫飞现在何处?不说,我掌劲一吐,你就看不着明天的太阳了!”冷凤凰浑身一颤,沉声道:“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除非你们抓到杜锐。而南宫飞的下落除了我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司马霜下意识地收回了单掌:冷凤凰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他朝聂世烽一挥手,两人悻悻然扬长而去。冷凤凰惊出了一身冷汗,眼见二人远去,心中仍狂跳不止:江湖凶险,生死乃瞬间之事,人命不如草。泪涌眼眶,兀自幽幽而叹……

冷凤凰一心想见到四快游侠杜锐,不惜借助闻名丧胆殷青焰和白道上的两大天王。殊不知,就在他们在山东苦苦搜寻之时,四快游侠和粉麒麟南宫飞已离开泰山动身赶奔江南天台山了……

天台山,山势险峻,分东台和西台两座山峰。两峰相距十余里,遥相呼应。两峰间有一山谷名为黑风谷。在东台峰上有一道观名为八仙观。昔日坐震此观的老观主乃是沧海洗一剑的呼风道长。在西台峰上有一寺庙,名为云空寺。昔日寺院主事方丈乃是云空神剑唤雨禅师。沧海洗一剑呼风道长收有三个徒弟:萧冰寒、西门玉雪、寒玉。云空神剑唤雨禅师只有一个徒弟:左龙堂。

二十年前,呼风道长和唤雨禅师应蓬莱仙尼之邀前往崂山练丹,一去不返。萧冰寒便成了八仙观新观主,他和两位师妹西门玉雪及寒玉一同创立了无量剑派。而云空寺中的左龙堂却甘于寂寞,一直默默习剑,伴暮鼓晨钟,与几个守寺和尚苦度时光。光阴荏苒,世事万变。几年之后,寒玉一枝独秀,脱离萧冰寒,自立无量剑派东宗堂堂主。萧冰寒为有别寒玉自立无量剑派西宗堂主。而西门玉雪也脱离了无量剑派嫁给在云空寺中习剑度日的左龙堂。夫妻俩创立了另一大剑派:无极剑派,并将云空寺改名无极宫。

这便是江南两大剑派创立的来龙去脉,而对于其中之变故,江湖上众说纷纭。数年来,也曾有许多武林探险猎奇之人前来天台山欲探解两大剑派其中隐秘,结果都徒劳而返。这一天黄昏,在东台峰八仙观外又驰来一乘黑骑,驭马的乃是一中年汉子,身着儒衫,赤面黑须,腰间悬着剑。黑骑至观门外停住,中年汉子扳鞍下马,牵马至观门口。门口守门的两位道士一哏看见这牵马走近的中年汉子便都面露喜色。其中一个粗眉大眼的道士抢先道:“箫大侠,您终于来了。观主正苦等着您,一天出门眺望了三四回呢!”

被称为萧大侠的正是四海庄庄主萧秋寒,八仙观观主、无量剑派剑主萧冰寒之胞弟。萧秋寒闻言蹙了蹙眉,将手中马缰递给那粗眉大眼的道士,沉声道:“观主现在何处?”那道士答道:“正在大殿和请来的几位贵客说话,商议明天与无极宫决战之事。”萧秋寒闻言神色一肃,疾步走进观门,抬眼望去,大殿迎面而设,殿门口立着四个怀中抱剑、机警戒备的道士。他顾不得说话,拾阶而上,正想进殿,被门旁的一个青衫道士出剑拦住,历声道:“施主留步,观主有话,无他的话任何人不得进殿!”

萧秋寒微微一怔,道:“区区萧秋寒,乃是接到观主之书信匆匆赶至。”守门道士一怔,收回剑,恭声道:“小的不知!尚望萧大侠乞谅。”萧秋寒淡然一笑,道:“不知不怪。”说完,昂然举步走进大殿。只见大殿中点着几盏油灯,灯下的香案旁围坐着几个人。为首一人坐在供奉的八仙雕像前,身穿紫色道袍,赤面长髯,双目炯炯有神,正是自己的胞兄萧冰寒。

萧秋寒一走进来,香案旁的几个人皆一齐投目以视。箫冰寒霍然起身,笑道:“兄弟,你总算来了,为兄正在着急呢!”说着,一指其他几个人,道:“你可认识我请来的这些贵客么?”萧秋寒环视这几个人,见一共有五位,三男二女。三男中有一老者和一僧一道,二女皆妙龄俊秀女郎。老者丰神俊朗,超凡脱俗。僧人身着灰僧衣,光着秃头,样子彪悍。道人穿蓝道袍,白脸上赫然有两道红眉,神情威猛。二位女郎皆穿紫衣,背负长剑,英姿勃勃。看罢,萧秋寒笑道:“有幸在此见到这些武林精英,区区深感荣幸。”

萧冰寒一怔,道:“原来你认识他们?”萧秋寒一指那老者,道:“这位不是崆峒掌门云霞居士老前辈么?”说着抱拳施礼,道:“区区这厢有礼了。”云霞居士起身还礼,笑道:“萧大侠请坐。”萧秋寒在云霞居士下首空位上坐了,转首对那一僧一道笑道:“‘奇僧怪道’,果然形影不离!”铁头僧和红眉道一齐见礼,齐声道:“见过萧大侠。”萧秋寒转对那二位英姿女郎笑道:“‘飞虹双剑’艺震武林,名传天下,几年不见还是英姿如旧。”

唐玉玉和史红绫也一齐施礼。唐玉玉笑道:“萧大侠侠名远播,有幸今日重逢,可喜可贺。”萧冰寒坐下身,捻髯笑道:“贫道还以为你等不认识,想不到都是朋友!见笑了!”萧秋寒闻言,沉声道:“听说兄长要请这几位贵客至此,为了明天与无极宫决战,不知可有此事?”萧冰寒微微颔首,气道:“不错。无极宫委实欺人太甚!”云霞居士一旁附声道:“萧大侠,令兄约我等至此,也只是说无极宫仗势欺人,请我们主持公道。至于详情尚未来得及说明。”

萧秋寒道:“道兄,你在信中不是说与无极宫之冲突乃由销魂妙尼引起么?快将详情讲来。”铁头僧和红眉道闻言,互视一眼,一同把目光投向萧冰寒。

萧冰寒微喟道:“亦是道规不严,酿成此祸。几天前本派弟子何二守与江子玉两人到山中采药,遇一俊尼被毒蛇所咬,便将其救下,敷以解毒之药。敷药之际视俊尼肌肤如雪顿生轻薄之念,以语戏之。哪知那俊尼非但不恼,还对二人出言挑逗,让二人背其下山。二人遂轮番背其下山至黑风谷口,遇上了无极剑派两个担水的弟子,见江何二人背一俊尼,遂出言戏弄,那俊尼见了,遂滑下背来,跑到那两个弟子面前说江何二人欺辱了她。那两个弟子便辱骂江何二人坏了道规。

“江何二人与其争吵起来,后双方大打出手,江何二人将那两个弟子打了一顿,斥责那俊尼后正想回观,不意遇上无极宫左龙堂的徒弟霸海狂龙朱靖。朱靖问明原由便与江子玉和何二守交上了手,江何二人不是朱靖对手,被打得昏死过去,朱靖方带那俊尼和两担水弟子回宫。江何二人苏醒后好不容易回到观来,向贫道述说此事,其后于当夜便含恨而亡。贫道让人埋葬了他们,心怨他俩多事,只当该此厄劫,只想此事不了了之。

“不料隔一日后,那朱靖居然带那俊尼来观外叫骂,让我们交出江何二人,说他俩毁了那俊尼青春应受重罚。观内弟子愤愤然,有三个弟子与朱靖评理,竟遭毒手,一亡二伤。贫道闻之出去教训了朱靖,并携之到无极宫找西门玉雪评理,可西门玉雪竟说自己的人是行侠仗义,说我派是欺辱良善!我一气而回,后来才知道那俊尼乃是江湖上名头很亮的销魂妙尼,她正欲还俗和霸海狂龙朱靖结婚。

“我派无端受辱,还有三个弟子身亡,本派弟子群情义愤,难以遏制,皆欲找无极宫算帐。贫道念两处相邻,加之西门玉雪又与吾同门学艺,想息事宁人。怎奈本派弟子复仇心切,有小徒霹雳恶神郑钢携四名弟子夜潜无极宫,欲找朱靖复仇,刺杀那妖尼,不料竟被无极宫抓获,全部杀死,还将人头送回,并说以示警告……

“是可忍孰不可忍,贫道找西门玉雪辨理,而她竟避而不见,让朱靖出来搪塞。贫道一气之下提出要与他们决战,了却仇怨。而那朱靖却说他们无极宫早有准备,并已请了许多高手名宿助拳,我们若敢不敬,他们就让无量剑派在江湖除名!委实狂妄之极,可恨之至。是以,贫道才约各位来主持公道,以证是非。”

听罢萧冰寒一番言语,铁头僧和红眉道早义愤填鹰,昂然而起。铁头僧愤然道:“可恶之极,待我俩去无极宫找西门玉雪,看她到底请了什么样高手名宿,这般大言不惭!”红眉道附声道:“仗势欺人,岂能容忍!”唐玉玉和史红绫也抖身站起,齐声道:“我们与你俩同往。为无量剑派去讨一个公道。”萧冰寒起身道:“难得你们侠肝义胆。贫道即刻遣人去下战书,约无极剑派明日午时在黑风谷决战,贫道倒要见识一下他们怎样使我无量剑派除名!”

话音刚落,萧秋寒急起身出手拦止,沉声道:“道兄,且等一等。依愚弟之见,此事不可决战,冤仇宜解不宜结,还是慢慢言和为上。”萧冰寒一怔,转首道:“你还想让我们忍让?过了限则是无能!江湖中人必以为我们无量剑派惧怕无极剑派,日后本派弟子怎能在江湖抬头!”萧秋寒道:“此话固然不错,但西门玉雪也未必这般不通情理,待愚弟赶赴无极宫劝她交出杀人罪魁朱靖和惹祸之根销魂妙尼,你们将其二人处死,以服本派弟子之心,这样也免得双方刀剑相拼,徒伤无辜。不知道兄尊意如何?”

云霞居士附声道:“萧大侠此意可取,如此了结尚可免武林之祸乱,否则两派皆请人助战,会波及整座武林,后患无穷矣!望萧观主三思为上!”萧冰寒慢慢坐下,瞥了萧秋寒一眼,沉声道:“你去吧。但务必于明天拂晓赶回,西门玉雪若答应,你便将朱靖和那妖尼给我押回;她若不答应,明日午时我派在观弟子全部行动奔袭无极宫,拼他个鱼死网破!”萧秋寒凛然道:“道兄放心,愚弟定会好自为之。”遂转对“奇僧怪道”和“飞虹双剑”道:“几位请暂且静候,区区去去便回。”

说完举步出了大殿,奔出八仙观。举目四顾,见明月东升,树影朦胧,银辉点点。四周偶有野兽吼叫,打破夜晚的静谧。他辨别了一下方向,施展轻功身法,掠下东台峰直奔西台峰而去。身形急掠,如巨鸟奔林,似猛兽穿山,须臾间,穿过了黑风谷,攀上了西台峰。借月光遥望西台峰上,朦朦胧胧立着一庙宇,似巨兽蹲伏其上。点点灯光透出,如萤火闪烁,越发增添神秘恐怖之感。

萧秋寒刚刚来到无极宫正门前。蓦地,从门前的巨树上传来一声冷叱,随即抖身跃下四个彪形大汉,俱着黑色武士劲装,头缠白绸,手执青钢剑,月光一照,寒光烁烁,惊人魂魄。四武士跃下树来、截住萧秋寒去路。为首大汉粗声大气地喝道:“何方好汉,夜半至此有何贵干?”萧秋寒微然一笑,道:“区区萧秋寒,欲拜见无极宫主西门玉雪。敢烦哪位能通报一声?”四武士闻言一愣。为首大汉厉声道:“听说八仙观主有个兄弟叫萧秋寒,可就是阁下么!”萧秋寒道:“不错,正是区区。”

为首大汉向前跨上一步,手中青钢剑一指萧秋寒,喝道:“你一定是来谋害我们宫主的,因为萧冰寒那老道早就想吞并我们无极剑派!”说罢,手中青钢剑一摆,喊了声:“上!”喊声出,脚下一个滑步,那人挺身直进,同时手中青钢剑横斩过来。进步出剑,却也干净利索,颇有大家风度。见为首的出剑攻上,另三位武士也齐声喝喊,挥剑扑上,疾猛抢攻。霎时间,剑光闪闪,劲气滚动,把萧秋寒罩在剑气青光之中。

一声清啸,萧秋寒出剑了。剑虹横空,锐气夺人,名满江湖的圣手神剑,果然不同凡响。那先自攻上的大汉自以为不含糊,可是青钢剑还没有攻近对方,但觉面前剑光一闪,右腕一麻,青钢剑铮然坠地。一怔间,胸前莫明其妙地挨了一脚。他惊叫一声仰面跌倒,还没等站起,又闻惊叫声起,后攻上去的三个武士也都倒卧在他身边,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圣手,乃轻易不取人性命。神剑,莫幻莫测,仿佛有鬼神之感。萧秋寒早已收剑入鞘,对地上摔得鼻歪嘴斜四武士道:“记住,不要逞强好斗!屈己者能服众,好胜者必遇敌。”

“好一个屈己者能服众,好胜者必遇敌!”一旁有人朗声称赞,“萧大侠剑出鬼神惊,令人佩服已极!”萧秋寒抬眼望去,见无极宫门口卓立着一个白衣人,衣袂飘飘,超俗脱凡。遂道:“区区原想无极宫乃好客之所,不意未进宫门竟遭非礼,实令人失望。”白衣人走近几步,朝刚刚从地上站起的四武士喝道:“你们不识萧大侠么!怎能如此无礼,还不快快离去!”四武士挨了训斥,默默地拾起地上的青钢剑,躲到一旁,隐起身形。

白衣人见四武士离去,这才朝萧秋寒一抱拳,朗声道:“在下朱靖拜见萧大侠,迎接来迟,尚望乞谅!”萧秋寒闻知面前这位就是左龙堂唯一的一位亲传弟子霸海狂龙朱靖,心头一颤。见这朱靖年不过二十,玉面星眸,身材匀称,眉宇间透着凛然豪气,确实一表人才,风华正茂。遂道:“区区有要事求见西门宫主,烦请引进。”

朱靖微微颔首,道:“请大侠随我来吧。”说完,转身在前,引萧秋寒进了无极宫门。穿廊房,过甬道,七绕八拐,最后在一片竹林前停住,转首对萧秋寒道:“大侠请稍候,待在下去通秉一声。"萧秋寒颔首。游目四顾、借月光依稀可见竹林中有三间房屋,屋内透出朦胧灯光,一条甬道从竹林外直通房屋前。

少顷,房屋处蓦地多了两点灯火,缓缓移向林外。近了方看清有两个白衣少女各执一盏灯笼在前引路,身后跟着一个云鬓高挽,若雪白衣裙的中年妇人,妇人身后是朱靖,一行人走出甬道来到了萧秋寒面前。两位执灯笼少女两旁一分,让出了那中年妇人。中年妇人来到萧秋寒面前,微然一笑,拱手道:“西门玉雪久仰萧大侠侠名,迎接来迟,望勿见怪。”

萧秋寒早年曾见过西门玉雪,那时她还没和左龙堂结婚。现见她虽减青春风华,但韵度尤佳,举手投足,雍荣典雅,笑貌音容,魅力依存。遂还礼道:“夜半捣扰,心中愧然。师姊一向可好?”西门玉雪和萧秋寒之兄乃是师兄妹,西门玉雪年长于萧秋寒,是以他以师姊相称,以示亲密。西门玉雪莞尔道:“萧大侠无事不登三宝殿,咱们还是进屋一叙吧。”说完,两侍女挑灯笼引路在前,萧秋寒和西门玉雪、朱靖随后,穿过甬道至房屋,屋门虚掩,侍女恭立两侧,开门让进了萧秋寒。

萧秋寒举步进屋,但闻屋内阵阵花香扑鼻,令人神清气爽。三盏明烛,互相辉映,四壁雪白,不染微尘,靠窗下摆放着几盆鲜花,一架古琴依墙而设。琴旁有一书桌,桌旁有两把檀木椅子。离书桌不远垂着雪白绸帘,想必是通往里屋之门。真是花香不在多,雪雅何须大。西门玉雪和朱靖这时也进了雅室。萧秋寒在书桌旁的一把檀木椅上坐了,西门玉雪便隔桌坐在另一把檀木椅上。两位白衣少女分别端上一盘果品和两杯清茶,然后悄然退出。朱靖站在西门玉雪身旁,默然不语。

西门玉雪呷了口茶,对萧秋寒笑道:“这是我栖身之处,一般不在此接客。君不见此处连椅子都不足备么!”萧秋寒道:“区区来之贸然,委实唐突。只是情急势迫不好耽误。”西门玉雪道:“大侠此来是……”萧秋寒道:“我道兄前些天遣人飞马传书予我,说与贵宫发生冲突,让我赶到八仙观议事。今日傍晚我到了八仙观,听道兄说了冲突原委,区区想来此劝解,使双方化干戈为玉帛。”西门玉雪依然很平静地道:“但不知令兄对你说了什么?”

萧秋寒道:“道兄说贵宫杀了他们好几个人,以激起剑派众弟子义愤,要与你们明日决战,以释恩怨。”西门玉雪淡淡一笑,道:“大侠怎可听他一面之辞,我们杀他的人亦是被逼无奈!”萧秋寒惑然道:“区区愿闻其详。”

西门玉雪道:“前几日我们无极剑派有两担水弟子在黑风谷口遇上了无量剑派两个弟子在欺辱一个俊尼,颇感不平,出言阻止。而无量剑派那两个弟子却将我派弟子痛打一顿,还口出不逊,幸好朱靖遇上教训了那两个弟子一香。将那俊尼和本派弟子带回山庄。一问方知那俊尼是在山上遇见无量剑派那两个弟子的,并已遭其奸污,又背下山想带到观中为别人玩乐。

“朱靖及本派弟子深感义愤,便带那俊尼去八仙观评理,以便让无量剑派惩罚那两个邪恶之徒,为这俊尼出气。不意无量剑派那两个弟子当夜畏罪自杀,其余弟子嫁祸我派,在八仙观外大动干戈,要杀了朱靖处死那俊尼,朱靖万般无奈舍身护那俊尼逃回,厮拼中将无量剑派弟子致伤。后来令道兄便以此为由找上我无极宫,派了我们一身不是。最不该他们竟深夜派人要杀死朱靖和那俊尼。我们忍无可忍,便将其派来之人抓获处死,送回人头以示警戒,告诉他们无极宫并不是好欺负的。事情就是这样,敢问萧大侠,我们出于道义保护一个弱女子何错之有?”

萧秋寒蹙了蹙眉,沉声道:“听说那女尼是销魂妙尼?朱靖还欲同她结百年之好?”西门玉雪道:“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俊尼即销魂妙尼。朱靖见她失去青春痛不欲生,着实同情,便说若她愿意便娶其为妻,以减少其痛苦。”萧秋寒又道:“听说你们请了许多高手名宿要将无量剑派除名江湖,这又是怎么回事?”

西门玉雪道:“那是令兄来我处找辩理,我便让朱靖告诉他,我没什么好与他辩的,让他回去好好想一想,而他却提出和我们决战,以势压人。朱靖回敬他,无极宫不畏强暴,随时准备接受挑战,便是决战也会有许多高手明宿在我们这一面,那时只怕无量剑派就要在江湖除名。”

萧秋寒呷了口茶,听西门玉雪所言,无极剑派所作所为本无可指责!而听道兄所言也似在情在理。两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咎在何方?也许罪在那个销魂妙尼身上,是她搬弄是非,欲引两派相斗,以乱江湖,作祸武林…心念及此,对西门玉雪道:“适才听师姊所言,贵宫委实做得不错,于情于量皆可服天下。而区区听道兄所言也不无道理,你们两者谁也没错,那么错就必然出在那个销魂妙尼身上。”

西门玉雪闻言微微颔首,道:“我也想过。这个妙尼江湖上众说纷纭,名声并不好……”朱靖截口道:“宫主,你莫错怪了慧灵,她可不是坏人…,萧秋寒笑道:“这么说朱公子当真是要娶那慧灵妙尼为妻了。”朱靖朗声道:“如能使她减少痛苦并感到幸福我倒愿意。因为我很同情她的不幸遭遇。萧大侠,你若见了她,也会同情她的。”萧秋寒微微一笑,道:“好啊,如朱公子这么说,区区倒很想见见这位妙尼。若她真能令我同情,区区便作你们的证婚人,如何?”朱靖闻言对西门玉雪道:“请宫主明示。”

西门玉雪思忖道:“也好,让妙尼见见萧大侠吧。”朱靖闻言欣喜地应了一声,奔出门去。萧秋寒对西门玉雪道:“师姊,请别一口一个大侠,区区委实承受不起,你可叫我秋寒或萧弟皆可。”西门玉雪微喟道:“我不想叫你兄弟,那样会使我想起他……”萧秋寒心头一震,沉声道:“是左龙堂左剑主么?”西门玉雪摇了摇头,柔声道:“你不知道,别问了……”说着眼中掠过一丝忧怨,凄苦。萧秋寒哑然。知道在西门玉雪心中必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两人相对无语甚是尴尬。

“小冰、小寒,还不为客人斟茶。”西门玉雪高声喊喝。门外娇应声起,两位白衣少女慌忙忙进来,为萧秋寒斟满了茶,后恭立西门玉雪身旁,神色惶恐不安,也许西门玉雪从未这么大声唤叫过她们。西门玉雪瞥了两位侍女一眼,幽叹一声,轻轻挥了挥手。两女悄悄退出室去。萧秋寒正欲开口,屋外一阵脚步声响,朱靖引一青衣俊尼走进屋来,一指萧秋寒对那俊尼道:“这位就是萧大侠。”

无须介绍,萧秋寒自然知道这位青衣俊尼就是那个销魂妙尼了!遂留意看去,一瞥之下不由一怔:好俊美的尼姑!定睛细看,但见这销魂妙尼一张俊脸如三月桃花,双只杏眼,春波荡漾,柳眉藏娇,丹唇冷含俏,果然有说不尽的千般妩媚,万种柔情。这时销魂妙尼知道面前这位就是萧秋寒,便双手合什,宣了声佛号,道:“贫尼拜见萧大侠。”说着,眼圈微红,柔声道:“萧大侠侠名远播,深得江湖中人敬仰,贫尼现今身遭不幸,万望萧大侠替贫尼伸张正义,讨一个公道。”说着,躬身施礼,美目珠泪欲滴,声情并貌,楚楚动人。

萧秋寒道:“慧灵师傅,适才西门宫主和朱公子已将你的不幸说予区区听了,区区一定为你讨这个公道。害人者理当受到惩罚,天经地义。只不过据说欺辱你的两个无量剑派弟子已然死了。”销魂妙尼道:“可贫尼听说因此事无量剑派对无极宫不依不饶,这都是贫尼为西门宫主和朱公子带来的不幸,是以,贫尼寝食难安,恳求萧大侠帮助无极宫……贫尼不胜感激,没齿不放。”

萧秋寒皱了皱眉:看这慧灵妙尼一脸诚恳出语真挚,并不似奸诈虚妄之辈,莫非江湖传闻是对其诋毁?自己怎好再盘问她,以勾起她痛苦的不幸一幕……朱靖见萧秋寒紧蹙双眉,面露难色,遂道:“萧大侠请不必多虑,无量剑派也不一定能将我们如何。”萧秋寒微喟道:“你们可知,我今天若不将你俩带回八仙观,明天午时道兄便会引全观弟子来进袭无极宫,那时一切都悔之不及了。”西门玉雪一惊,脱口道:“他们真要决战?”

朱靖也道:“萧大侠要带我俩到八仙观干什么?是不是要为他们死去的弟子复仇?”萧秋寒微微点头,沉声道:“可是现在看事情并不怨你们……区区又怎好带你俩走?”朱靖望了销魂妙尼一眼,凛然道:“慧灵师傅,你不必害怕……”遂转对萧秋寒道,“萧大侠,如果我朱靖一死可以阻止无量剑派和无极剑派厮杀,那么你就现在把我的脑袋拿回八仙观给萧老观主吧!”说着,伸手从腰上抽去佩剑,便想横剑自尽……

“朱公子!”销魂妙尼惊叫一声,急扑上去双手握住朱靖执剑手腕,声泪俱下地道:“你不能死!朱公子,都是贫尼连累了贵剑派,该死的是我……"说着,便向朱靖握着的剑锋撞去。朱靖急喊一声“慧灵!”撒手弃剑,双手抱住销魂妙尼,含泪道:“慧灵,你不能,你这一生本受伤害已多,你……”说着声音哽咽,双手一搂将销魂妙尼抱在胸前。销魂妙尼也抱住了朱靖,嘶声哭喊道:“朱公子,我舍不得让你离去,要死咱们同死吧!”朱靖含泪欲滴,颤声道:“不!我朱靖死是为了师父辛辛劳劳创立的这剑派不致在江湖除名。你死又为什么?”销魂妙尼柔声道:“我愿为你而死……”

“你们都不会死!”萧秋寒面对此情此景,心中豪情激荡。他昂然而立,震声道:“你们放心,只要我萧秋寒还活着,就不会令你们受丝毫伤害。”他转身对一旁的西门玉雪道:“师姊,区区告辞了,我还要回去劝说道兄,息事宁人,使你们两家化干戈为玉帛!”西门玉雪起身感激道:“我们也不愿双方刀剑相见,萧大侠,你就多辛苦了。但话又说回来,若他执意决战,告诉他,西门玉雪一定奉陪到底!”萧秋寒抱拳朗声道:“师姊宽怀,区区定鼎力相拦,望静候佳音。”转对朱靖和销魂妙尼道:“你们若彼此有意,待事端平息,区区一定做你们的证婚人。”说完朗声一笑,人已飘出门去,象一缕轻风,转眼而逝……


第九章、翁疾首

尽管萧秋寒侠肝义胆但终未能阻止无量剑派和无极剑派的决战。此刻,决战两剑派已在无极宫门外的空地上摆开了阵势。无量剑派在东,为首的乃是剑主八仙观观主萧冰寒,身旁左边站着崆峒掌门云霞居士,手执拂尘,气定神闲;云霞居士身旁站着“奇僧怪道”;在萧冰寒的身旁右边站着“飞虹双剑”唐玉玉和史红绫。不知何故,竟不见萧秋寒。在这几个人身旁,分两排齐刷刷卓立着无量剑派四十八名弟子,皆怀中抱秋水长剑,剑穗坠地。一色青道袍,袍下摆掖在腰间。

对面不远处是无极剑派,为首的是剑主无极宫宫主西门玉雪,锦帕罩头,雪衣劲装,身旁一左一右是两个白衣少女小冰和小寒,皆手中执剑。在小寒身旁卓立着霸海狂龙朱靖和引起事端的销魂妙尼慧灵。在他们身后分两排站着三十名无极剑派弟子,皆着黑色武士劲装,头缠白绸,每人怀中俱抱一柄寒光烁烁的青钢剑。看上去,他们与无量剑派相比力量要弱一些,但声威不减,且那三十名黑衣弟子俱是彪形大汉,看上去彪悍威猛,力不可挡。

正是午时。烈日当空,山风轻拂,无边的杀气直冲霄汉。列阵已毕,萧冰寒瞥了对面西门玉雪一眼,跨前几步,气昂昂道:“西门玉雪,今日你若不交出杀害本派弟子的凶手朱靖和那惹是生非的销魂妙尼,我们无量剑派就血洗无极宫!”西门玉雪眼中掠过一丝凄楚,沉声道:“你果然带人前来兴师问罪了。而且还请了外人相助。我问你,萧秋寒因何没来?他不是说可以阻止你我两派刀剑相搏么?”

萧冰寒冷冷一笑,道:“你问萧秋寒么?他正在八仙观睡觉,不到晚上不会醒。因为他竭力劝阻我与你们决战,贫道给他喝了蒙汗药,哼,待他醒来,无极宫也许早成了一片废墟!”西门玉雪淡淡一笑,道:“你现在说这话不觉得早些么?无极宫迟早要成为废墟,但不是今天,更不会是毁在你的手里。”萧冰寒傲然道:“那就试一试吧!咱们是群战还是单打独斗?”西门玉雪冷道:“你们进袭我无极宫意在复仇,还计较什么打法?群战我们奉陪,单打独斗更不怕你们!”

萧冰寒闻言,冷冷道:“那好!”转首对身后众人扬声道:“诸位,为本派惨死弟子报仇的时候到了!咱们一起上!”说着,蓦地抽出腰间秋水长剑,向空中一举,率先奔向西门玉雪……西门玉雪见了把牙一咬,也抽剑在手,望着奔上来的萧冰寒,眼中竟闪出泪光……眼看萧冰寒就要冲到西门玉雪近前了,倏地半空中一声清啸,一条人影自空而落,端端地挡住了萧冰寒,震声道:“道兄,且慢动手!”

萧冰寒闻言止住身形,定晴一看,挡在面前的正是自己胞弟萧秋寒。正欲开口,半空又飘然落下两人,一个着白衣,一个着灰衣,两人落在萧秋寒身旁,那灰衣人望了萧冰寒一眼,问萧秋寒道:“这位可就是萧剑主?”萧秋寒颔首,一指灰衣人,对萧冰寒道:“道兄,这位乃是愚弟约来的四快游侠杜锐。”又一指身旁的白衣少年道:“这位是与杜大侠同来的粉麒麟南宫飞。”萧冰寒正欲开口,对面的西门玉雪冷笑道:“你们真是志在必得呀,约了这么多人赶来助拳!”

闻言,杜锐转首瞥了西门玉雪一眼,朗声道:“你怎知我们是来助拳的?”又转对萧冰寒道:“萧剑主,你何故让萧大侠误吃蒙汗药?倘若不是我俩及时赶到八仙观使其苏醒,这场决战怎能避免!”萧冰寒瞥了杜锐一眼,淡淡地道:“杜大侠,是我兄弟约你到这天台山来的,并非是贫道约你至此,这里不是阁下说话的地方!”杜锐一怔,一时语塞。萧秋寒脸上挂不住,急道:“道兄,杜大侠也是为武林安危着想,你们两剑派一决战必遗患武林……”

萧冰寒漠然截口道:“萧秋寒,贫道主意已决,你阻拦也无用!我派弟子决不能白死。这个公道不能不讨!”转首对身后不远的云霞居士等人道:“你们诸位本是贫道请来助拳的,若乐意助贫道一臂之力就留下,否则敬听尊随。”没人应声,也没人动一下。杜锐转首瞥了西门玉雪一眼,朗声道:“谁是那个销魂妙尼?可否容在下一见?"销魂妙尼在朱靖身旁应声道:“贫尼即是。不知杜施主有何赐教!”杜锐打量了销魂妙尼几眼,转首望了望身旁的南宫飞,低声道:“她是人是鬼?”

南宫飞正欲开口,萧冰寒一旁截口道:“你们能否避到一旁,我们就要决战了,不怕溅身上血么?”南宫飞蹙了蹙眉:这老道脾气忒也古怪。遂朗声道:“萧观主,听萧大侠讲,事端皆由这销魂妙尼引起,假如小可将其先杀了,你们两派还决战么?”萧冰寒一怔,道:“你要杀了她?要帮我们?”南宫飞微微摇首,道:“她在你们这一边我也要杀了她。因为小可正是为杀她而来!”萧冰寒道:“公子,你好自信。而你知道他们会阻止你杀这个销魂妙尼!”南宫飞傲然道:“小可自信没人能阻止得了!”

身后响起西门玉雪的一声冷笑,道:“年轻人,说话要注意分寸!除非你长了三头六臂。”南宫飞缓缓转身,瞥了西门玉雪一眼,淡淡地道:“您是西门宫主吧!久仰!小可说话注意分寸与否不妨请你问一向身旁的销魂妙尼,也许她会给你满意的答复!”遂转对销魂妙尼微微一笑,朗声道:“能再见到你真不容易!”销魂妙尼浑身一颤,脱口道:“本来我已死过一回了。不是阁下亲手挖坑埋葬的我么?”西门王雪惊异地对销魂妙尼道:“你们?”

不甘寂寞的“奇僧怪道”这时走上前来,铁头僧接口道:“他们是老朋友了。就连我们两个也还与她有些交往呢!”转对南宫飞道:“南宫施主,前番你追杀她,遇我们相救,你说她是祸乱江湖妖女,今日看来果然不是好东西。你今日若想杀她,我们可以帮你,算赔上次的不是!如何?”西门玉雪闻言一惊,半信半疑地道:“她是作乱江湖的妖女?”销魂妙尼闻言冷冷一笑,道:“哪里来的秃头僧,在此胡说八道。贫尼根本不认识你们,何谈遇救!你们是萧冰寒请来的,杀人自然要找借口!”

朱靖也在一旁朗声道:“士可杀不可辱,要杀就动手,生死事小,辱名是大!”铁头僧闻言瞟了朱靖一眼,冷道:“施主是谁?你叫什么阵?要动手某还惧你不成!”红眉道附声道:“说得是,‘奇僧怪道’这名头非是别人吓唬出来的!”萧冰寒和萧秋寒见这边剑拔弩张要动手厮搏,亦不再争执,投目以视。萧秋寒对“奇僧怪道”笑道:“二位且息雷霆之怒。”又转对朱靖道“朱公子,你也莫发龙虎之威。动手相搏,逞强好胜,终非好事。”

萧冰寒见了,脸挂不悦,对萧秋寒道:“看来有你在,今日之仇无法报了,这般劝解,还怎么杀得起来!”南宫飞一旁朗声道:“杀得起来!不管何人劝解和阻止;小可今日都要杀了这销魂妙尼。”萧秋寒一怔,转对南宫飞惑然道:“公子当真要在此杀了她?”南宫飞颔首道:“寻之不易,岂可放过。”他转对销魂妙尼,冷言道:“遇上小可,你只好再死一回了。不过,在你临死之前,能否告诉小可,你是怎样复活的?”销魂妙尼淡淡道:“贫尼本来就没死,乃是诈死欲摆脱你的追杀!”

南宫飞冷笑道:“此次若割下你的脑袋,你想诈死恐怕不成了吧!”说着,手中剑鞘电奔袭出点向销魂妙尼。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南宫飞剑鞘袭出快逾电光石火,但有人比他还快。面前剑光一闪,有人挥剑拨开了剑鞘,同时剑锋上滑斩向南宫飞执剑右手。南宫飞一惊,右手弃剑疾收而回。抬眼一看出剑之人正是站在销魂妙尼身旁的白衣公子。朱靖收剑入鞘,瞥了南宫飞一眼,嘴角掠过一丝傲笑,投目销魂妙尼关切地道:“慧灵,你没事吧?别害怕,我来保护你。”

南宫飞在众目睽睽之下拾起地上的长剑。眼望古鞘斑斑的长剑,喃喃道:“我竟把手中剑弃于地上!”抬眼望着销魂妙尼身旁的朱靖,悻悻地道:“公子,你是第一个令我弃剑于地者,请教名号?”朱靖抬头答道:“霸海狂龙朱靖!”南宫飞微微颔首,道:“记住小可的名号粉麒麟南宫飞。”朱靖一怔,脱口道:“因何让在下记住你的名号?”南宫飞朗声一笑,道:“因为我要砍去你执剑的右臂!记住小可的名号日后你可以找小可复仇!”

朱靖脸色微变,他听出南宫飞并非戏语,遂之缓慢有力地抽出剑来,瞥了南宫飞一眼,朗声道:“请吧。”南宫飞闻言朗声道:“朱公子请!”朱靖神色一肃,沉气喝了一声:“得罪了!”话出口手中剑直刺向南宫飞前胸,剑出不疾不徐。南宫飞蓦然一惊:这朱靖出手不凡,必经名师亲传。要知道出剑迅疾,目标专一,容易闪躲;出剑过慢,容易给对方可乘之机;唯不疾不徐,令对方不知避向何处,才使对方无还手之机。这不疾不徐之分寸委实难以把握。

南宫飞依然没有出剑,而是用剑鞘施出“风云连环剑”中的一式“推窗送月”将朱靖刺来的剑封出。要知道他之所以未出剑,是因为异光奇剑一出异光大展,刺人眼目,若斩其臂乃举手之劳,而那样被别人见乃是以奇兵神器获胜,胜之不武。是以,才施出恩师所授这套“风云连环剑”与其泛泛相斗,亦想探知这朱靖到底有何神通。朱靖自然非等闲庸手,乃是左龙堂唯一的亲传弟子,剑法奇奥,内力绵绵,更何况他颇通剑道剑理,委实堪称敌手。两人闪转腾挪,剑来剑往已斗了十余招,仍胜负难见。旁边观战者俱各有所思。

南宫飞厮搏间不由亦暗暗称奇,这朱靖真堪称剑道名家,剑法严谨,老辣,不同凡响,不施杀招实难获胜。心念及此,便一声清啸,身形凌空而起,右手一震,甩出剑鞘,直击向朱靖的前胸。朱靖大惊,急挥剑外封剑鞘,岂料南宫飞身形下飘,手中剑迅疾一旋,异光大展中传出朱靖一声惨叫,右臂连同剑一同坠落地上,断臂处血流如注南宫飞飘然落地,拾起剑鞘,收剑入鞘,对面前的朱靖道:“朱公子,得罪了!”

西门玉雪一旁惊得目瞪口呆:这南宫飞小小年纪,竟如此厉害。剑法奇奥百变,且使的乃奇兵神器,而这一招飞鞘伤人绝技,大可独步武林!不知他是何师承!急遣身边小冰去为朱靖包扎好断臂,并搀扶进宫。南宫飞见朱靖被人扶进无极宫,转首对销魂妙尼冷冷一笑,道:“你还想让小可动手么?”销魂妙尼冷冷道:“南宫飞,你因何总与贫尼为敌!”说着,一弯腰捡起朱靖坠地的青钢剑,一指南宫飞厉声道:“来吧,就是死,贫尼岂能束手待毙!”

南宫飞傲然一笑,身形一晃掠到近前,踏中宫剑鞘直刺向销魂妙尼。他曾经和销魂妙尼交过手,知道对方的半斤八两,是以浑浑洒洒轻描淡写。销魂妙尼右手执剑胸前,一动不动。南宫飞一怔,仿佛见销魂妙尼的剑锋有劲气透出,情知不妙,一声清啸凌空而起,剑鞘下扫,格挡销魂妙尼袭出的凌厉绝伦的一剑!同时飘身急退,怎奈销魂妙尼剑招奇诡百变,急退时稍慢,被她一个连步施剑扫中左肋,当下划破白衣,幸好未伤肌肤。南宫飞飘身落下,惊得出了一声冷汗!销魂妙尼收剑胸前,一脸得意。

旁边萧冰寒和西门玉雪皆满脸狐疑,盯着销魂妙尼!南宫飞低头看了看左肋,见衣裳划破,幸未伤丝毫,心中略安。抬眼对销魂妙尼冷笑道:“时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不到数日不见你竟习会了这绝妙的剑法!”说着,又疾身一掠,欺上前去,手中剑鞘蓦地离剑飞出,直击向销魂妙尼,同时身形凌空而起连人带剑袭向销魂妙尼。销魂妙尼刚刚挥剑把袭来的剑鞘格飞,顿见面前异光烁烁,耀眼生辉,当下大惊,清啸一声,身形后仰,贴地射出丈外,抖身而立,面有土色。

南宫飞奇袭落空,心中暗惊。自己这一招凌空飞刺可谓霸道已极,异光耀耀,剑气如虹,疾迅电奔,能够在此招下脱生者尚属罕见。而这销魂妙尼竟逃脱了。身法独特,自成一家。正然疑惑间,耳畔响起西门玉雪的惊呼:“‘贴地流星’!”萧冰寒亦盯着销魂妙尼,厉声道:“你是何人?因何会我派绝技秘功?”西门玉雪附声道:“适才你刺南宫飞公子那一剑乃是‘追魂旋风剑’中的一招‘流星飞旋’。你到底是何人?”南宫飞闻言心头一凛:此女不是销魂妙尼!莫非是有人易容假冒?

销魂妙尼冷冷一笑,对萧冰寒道:“你们说得不错!我也不是什么销魂妙尼!既然你们认出了我的武功,那我就让你们看个清楚!”说完,便一把撕下罩在脸上的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一张俊秀的面宠,虽神采大失,但却也风韵犹存。一看此女撕下人皮面具,萧冰寒和西门玉雪几乎同时惊叫一声:“寒玉!”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想不到假扮销魂妙尼引起两大剑派争斗的竟是萧冰寒和西门玉雪的师妹寒玉。萧冰寒眼望寒玉,颤声道:“贫道早就想到可能是你!”说完,转首对手下弟子一挥手喊道:“全部回观,各行其事!”

八仙观众弟子闻言,皆奔下峰去,回八仙观了。西门玉雪也向身后众弟子挥手道:“这里没事了,都散去罢。”闻言无极剑派众弟子也散去,只剩下西门玉雪和侍女小寒。萧冰寒转过身,对师妹寒玉道:“你这样做究竟为什么?”寒玉悻悻然启齿道:“为了看见你和她反目成仇,为了看见你们互相猜疑、憎恨、仇杀。”

西门玉雪冷冷一笑,道:“可是你失败了。而且只怕以后再也没机会。”说着,美目中杀机涌现,执剑一步步走向寒玉。萧冰寒见了,急道:“玉雪,放她走吧。”西门玉雪浑身一颤,蓦地停步,缓缓转首望着萧冰寒,喃喃自语道:“是你在叫我么!”萧冰寒脸颊剧烈地抽动了一下,浩叹道:“玉雪,是我在叫你!”转对寒玉厉声道:“寒玉,你怎么还不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寒玉闻言凄楚地一笑,摇了摇头,流泪泣道:“不,我不走,我哪里也不想去了。十多年来我只身四处飘零,受尽人间万苦千辛,为了什么,还不是想有一天能和你团聚?可是,你心里还是没有我……我活在这世上也是多余了,我想报复你们,可也报复不成。苍天呀,因何这样薄待于我!既生我寒玉,为什么还要生她西门玉雪!销魂妙尼,我对不起你,不该在你死后还剥下你的面皮……”话音未落,手中剑一横,自刎身亡,尸首歪倒在地。

萧冰寒一惊,急身上前抱起寒玉,摇了摇,嘶声喊道:“寒玉,你这是为什么!”喊着,眼中涌出泪来,以手掩面,痛苦不堪。萧秋寒慢慢走到萧冰寒身畔,以手相搀,劝慰道:“道兄节哀,尚有许多朋友在侧。有话回去再说吧!”说着望了不远处的西门玉雪一眼,道:“师姊,寒玉的后事烦请你照理一下,人死一了百了,恩怨全消……”西门玉雪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们走吧……”见状,云霞居士、“奇僧怪道”及“飞虹双剑”俱劝慰萧冰寒几句,告辞而去。无极宫前只剩下萧冰寒兄弟俩和四快游侠杜锐、粉麒麟南宫飞。

萧秋寒见西门玉雪虽说让他们离去,而面显依依难舍之意,似有万语千言,便对萧冰寒道:“道兄,师姊似有话对你说,待我们三人先回观,你且留此……”萧冰寒挥手截口道:“不必了,她要说什么我知道。”转首对西门玉雪叹道:“玉雪,明天到八仙观来,我有事……”说完,转身便走。萧秋寒望了西门玉雪一眼,和杜锐、南宫飞尾随其后,径直离开了无极宫回到了八仙观。傍晚,萧冰寒遣人将萧秋寒和杜锐、南宫飞唤到自己寝房,让三人落了坐,便叹道:“你们一定觉得今日事出蹊跷吧!”萧秋寒道:“道兄,我等亦非外人,你可否将这内中隐秘述说一二。”

萧冰寒叹道:“说来话长。昔年为兄我和西门玉雪、寒玉同拜在这八仙观老观主呼风道长门下习武。长年在一起耳鬓厮磨,逐渐地产生了感情。我深爱着西门玉雪,而她也爱我。可是我却不知道寒玉也爱我。后来,恩师去了崂山,我便和西门玉雪和寒玉创立了这无量剑派,广收门徒,传艺授技。这时我和西门玉雪之间已经感情成熟,正欲操持结婚。不料,寒玉竟背着我找到西门玉雪,她说我也爱她,并暗中已与她结了一体之缘,她求西门玉雪成全了我和她。

“西门玉雪得知后便一气之下脱离无量剑派,离开八仙观到云空寺找到了左龙堂以身相许,两人结成夫妻。创立了无极剑派。我得知后他们已经木已成舟。我找到寒玉严厉地斥责了她,并说宁终身不娶,也不会和她结婚。她听后痛苦异常,不得不分出无量剑派,自立东宗堂,我便自立西宗堂,从此无量剑派便分为东宗和西宗。但寒玉并不在观中住,而是四处飘零,行侠仗义,最后落发为尼,取号冰雪一枝梅。她对我一直旧情不忘,找过我几次,都被我断然回绝了。

“因为我心中只有西门玉雪,而西门玉雪虽然和左龙堂结婚却一直同床异梦。她所以当时和左龙堂结婚不过是一气之下想对我报复,等知道我并不爱寒玉,依然对她情有独钟时,越发悔恨莫及,也越发冷落左龙堂。左龙堂最后终于不能忍受,抛下她只身出走,一去不归。而这些年中我也始终未娶……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和西门玉雪会到一起。她思念我,竟为自己的两名侍女起名小冰、小寒。你们听,小冰小寒,合起来不是萧冰寒么!”

说到这里,萧冰寒浩叹一声,眼中含泪,轻吟道:“今古情场,问谁个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诚不散,终成连理。万里何愁南共北,两心那论生与死。笑人间儿女怅缘悭,无情耳……”蹄声得得,南宫飞和杜锐并马而行。南宫飞所乘是四海庄庄主萧秋寒的黑骑,杜锐所骑依然是自己那匹追风赶月黄骠马。他们所行路途乃是青云府去往泰安府的一官道。

原来昨日傍晚,杜锐和南宫飞从江南天台山八仙观驰马回到了山东青云府。行期自然非止一日,当谢萧秋寒将自己的黑骑赠于南宫飞,说自己要在江南逗留些天,日后只身赶回四海庄,有无坐骑,不甚紧要。两人各乘一骑,自然比来时同乘一骑要快疾。昨日傍晚到了青云府,为的是前番商议妥的:要在江南两大剑派事端平息之后,南宫飞陪杜锐到青云府,为花花公子马志鹏致新婚之贺。除此,南宫飞自然还有自己的主意。

在青云府两人受到了盛情款待,马仁堂父子视二人为上宾,恭敬之情溢于言表。杜锐自然说些久违相逢致贺之语,而南宫飞却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那就是前番马仁堂告诉他,甜儿随古寒良、楚天风到泰山迎战昆仑派戈童和崆峒派郦大千及点苍派的鬼脸神雕,使他急不可等,匆匆与杜锐赶到了泰山,结果在泰山四处寻觅,终一无所获。南宫飞问马仁堂这究意是怎么回事!

对此马仁堂自有苦衷,而马志鹏和楚天风却向南宫飞作了很好辩解。事情的经过是:楚天风和古寒良带甜儿的确在马志鹏新婚之日的前夜应约赶到泰山和侠义道上三位侠士决战。结果昆仑派戈童和点苍派鬼脸神雕俱受重伤。崆峒派郦大千受轻伤,被逼无奈,乘甜儿不备以剑压颈,掳为人质,逼古寒良和楚天风饶恕三人。古寒良恐甜儿受伤害,便和楚天风罢手,答应放三人而去。邮大千方自放了甜儿,拦一过路马车让拉其三人去泰安府息养医伤,并说伤好后再约古寒良和楚天风,以死相拼。

古寒良和楚天风见侠义三士去了泰安府,便急着赶回参加马志鹏的新婚之喜,遂带甜儿连夜返回,在次日晚上回到了青云府。这天正是南宫飞急身赶到泰山的同日。马仁堂见古寒良和楚天风带甜儿安然归来,知道南宫飞此去必扑空,遂遣人叫来甜儿将其不问青红皂白关押起来,以便待南宫飞返回时交其处置。孰料,古寒良和楚天风喜宴酒后寻不到甜儿,便去找马志鹏,马志鹏找人查问方知被其父关起来。遂找马仁堂寻问,马仁堂方将南宫飞进府追杀甜儿之事一五一十说予马志鹏。

马志鹏并未说什么,辞父离去。当夜找到古寒良和楚天风,将马仁堂之言说予二人。三人经过商议,决定连夜救出甜儿和古寒良离开青云府远走高飞。当下马志鹏暗中释放了甜儿,备了两匹马让古寒良和甜儿骑了,奔出青云府,扬长而去……南宫飞对马志鹏和楚天风这一番解释,心存疑窦,但也不好发作。当晚和杜锐在青云府住宿一夜。翌日饭毕,两人上马辞别马仁堂诸人,径奔泰安府来。

南宫飞心意不言自明:欲找到戈童和郦大千还有鬼脸神雕,一则牵挂三人安危,二则也可证明马志鹏和楚天风所言真假!青云府至泰安府若步行只有一天的路程,倘乘马半天即至。刚逾午牌,南宫飞和杜锐便来到了泰安府,两人下了马,牵着沿街前行。南宫飞蹙眉道:“便是戈童他们来此,偌大个地方可去何处寻找?”杜锐朗声道:“兄弟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想他们来此总会寻个栖身之处。咱们挨家到客栈去找,还愁寻不见么!”南宫飞颔首道:“兄台说得是。那咱们便去泰安最大的一家客栈,昌源客栈寻寻看。”

说着话,两人牵马穿过一条喧闹的街道,来到了昌源客栈大门外,拴了马,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昌源客栈庭院。正待推门进屋,突然从客栈里走出一个掌柜模样的小个子,嘴里自言自语地道:“作孽呀,多好的姑娘……”抬头看见走到跟前的南宫飞和杜锐,蓦地一惊,细看了看南宫飞,双睛一亮,喜道:“阁下是不是叫南宫飞?”南宫飞微然一笑,道:“你不是这客栈的掌柜么!前番我在此住宿时遇上白道三个天王欺辱人,你尚说他们是江湖有上人人敬仰的人物,怎么忘了?”

小个子掌柜闻言大喜道:“这么说你真的是那个粉麒麟南宫飞了?”南宫飞笑道:“掌柜的,你怎么了?出了何事?小可真是南宫飞。不信你可以问这位兄台,他是四快游侠,如你所言当真是江湖人人敬佩。”小个子掌柜又是一怔,惊道:“这位就是杜大侠?真是么?今日怎么这样凑巧!”杜锐笑道:“店家,不知出了什么事?莫非牵连到我们了?”小个子掌柜道:“出了大事了。实不相瞒,这事听说正是由二位所引发,唉,人命关天哪!”杜锐和南宫飞皆是一怔。南宫飞急道:“快说出了何事?”

小个子掌柜道:“数日前在小店内住进一位美貌女子,每天寝食不安似有重重心事。小的遣内人前去探寻,那女子说她在等一个叫杜锐的人,还说这杜锐是个大侠,天下一等好人。内人对她说,那个杜锐会来和她相会么?那女子说她已然让人四处寻找了,找到便领来这里与她相会。可是一连七八天过去,她不见那杜锐被人找来。适才不久突然来了白道两大天王毒手神捕和望影而逃。两个人找到那女子,小的怕出事也跟在后面。

“就听毒手神捕对那女子说,已经打听到杜锐的下落,是去了江南了。他还让那女子说出南宫飞在何处?那女子说不找到杜锐便不告诉他们南宫飞在何处。白道两大天王登时勃然大怒,动手要杀那女子,这时鬼影般闪出一个黑衣人,头戴遮阳帽,佩着刀,阴气森森的。他挡住了白道两大天王,并要带那女子走,双方争执不下,最后决定到外面找个地方决斗;谁胜谁就得到那女子。就这样那女子被他们带走了。他们前脚刚走不一会儿,你们二位就来了,真是该那女子……”

杜锐截口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走的?”小个子掌柜道:“小的留意看了,往西,或许是去河边了。都骑着马走的,二位若追不骑马已恐不及。若是……小个子掌柜缄了口,因为面前的南宫飞和杜锐早已掠出庭院。蹄声骤起,两人飞马向西而去。似猛然又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地道:“哎呀!忘记告诉他们了:那美艳女子,南宫飞是曾经见过的……”小个子掌柜所说的这个美艳女子就是冷凤凰。这时,冷风凰已经跟随白道两大天王和江湖冷煞星闻名丧胆跃马来到了泰安府西面五里之遥的鲤鱼河畔。

鲤鱼河畔树木婆娑,河水淙淙,两畔山林郁郁苍苍,倒映水中,如诗如画。河边有老翁垂钓,草地有村童牧牛。端的一个景色秀丽、风光宜人的地方。几个人选择一处河边开阔处下了马。江湖冷煞星闻名丧胆段青焰将手中马缰搭在马鞍上,瞥了刚刚下了马的毒手神捕和望影而逃一眼,冷冷地道:“就在这里吧。”毒手神捕司马霜和望影而逃聂世烽也都盘了马缰。司马霜闻言颔首道:“这河边景色颇佳,谁若丧命在此,便也应无憾了。”

冷凤凰最后下了自己的宝马,依马而立,望着凶神恶煞般的这三个江湖非凡人物,心中暗忖:杀吧,谁死了都好!聂世烽瞟了冷凤凰一眼,阴恻恻地道:“你不要打逃走的主意,否则你追悔不及。”他望了望斜对面的段青焰,又道:“敢问阁下想怎么个斗法?”段青焰阴森地道:“自然以生死论输赢。段某刀下岂能有不亡之人!”司马霜冷言道:“生死定输赢,阁下就自信能敌得过我们联手么?”段青焰傲然道:“便是你们‘白道四大家’今日皆来联手,段某又有何惧,快出剑吧,少些婆婆妈妈!”

司马霜和聂世烽闻言,互视一眼,齐抽出佩剑,兵刀一亮,气氛蓦然紧张。仿佛连枝头的小鸟也受了惊吓,扑愣愣展翅远去。段青焰见司马霜和聂世烽执剑在手,面罩寒霜,遂说道:“进招吧,待段某出刀你们便没机会了!”话音未落,旁边有人高声道:“是谁在此大呼小叫,要杀要砍的。惊跑了老夫的鱼你们赔得起吗?”循声望去,不远的河边走来一个老翁,肩上扛着一根竹竿,他缓步走到跟前,又道:“要打架你们换个地方,别坏了这里的景致。”

那垂钓老翁白胡子根根露肉,布褂草鞋,头顶竹笠。衣不惊人,貌不压众,口气却不小。敢情这三位名贯江湖,震慑武林的非凡人物在他眼中无异打架斗勇的山野村夫。正欲舍命一搏的白道两大天王和江湖冷煞星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一动,心中均在思忖:是过去一剑将这垂钓老翁的脑袋砍下来一脚踢进河里,还是先割下他的舌头!垂钓老翁见三个人皆不动不语,便哈哈一笑,道:“我老汉并没有难为你们,也没有让你们赔我的鱼,只不过是想让你们换个地方,可你们竟都愣了。哈哈!”

段青焰阴阴道:“老翁,你快走吧,段某看你活这么大年纪不容易,不想把你的脑袋割下再踢到河里喂鱼。”垂钓老翁闻言嘿嘿一笑,道:“这话真受听。我老汉正为死不了犯愁,今日却遇上一位想割我脑袋的人。请教小子名号,老夫死后会感激你的。”冷凤凰在一旁很为这多嘴多舌的垂钓老翁担心,闻言急道:“老丈,你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你面前的这位就是有名的江湖冷煞星段青焰,杀了你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垂钓老翁听罢,仰面笑道:“嘿嘿,真是造化。老夫一直想请人把我杀死,可谁也不肯,原来是没找对人。今日遇上冷煞星,看来要如愿以偿了。敢问一声小子,你杀一个人要价多少?老夫身无分文,河边有一篓鲤鱼等老夫死后你拿去吧。”说完,又笑呵呵道:“死了好,死了好,人要死了没烦恼……”刀光横空,寒气夺人。段青焰一刀斩向垂钓老翁的脖颈……冷凤凰下意识一闭眼睛:老翁休矣!

垂钓老翁嘴里依然半唱半说着:“死了没钱不用愁,没吃的也不用讨,安安稳稳睡大觉,去了没人找……”他见段青焰一刀斩下,似漫不经心,轻描淡写用右手两指一端挟住刀锋。遂哈哈一笑,道:“小子,别急。老夫话还没说完,老夫死后你们一定要把这脑袋扔到河里去……”说着,松开两指。段青焰身形后退丈余,拿桩站稳,满面惊疑,一字一吐地道:“前辈,段某有眼无珠,不识您这隐世真人,尚望乞谅。”

垂钓老翁哈哈大笑,道:“段青焰,你这一招‘勾魂夺命’倒也够火候了。而你师父若知道你偷了他的勾魂刀在江湖杀人赚钱,他断不会饶你!”段青焰冷道:“段某勾魂刀在手,量师父他又能奈我何!”垂钓老翁笑道:“好小子!真是个冷煞星!居然连师父都不在话下了……”段青焰收刀入鞘,转对白道两大天王,冷道:“段某不会放弃八宝鸳鸯瓶,二位好自为之!”说完,疾身掠到了自己黑骑前,飘身骑上,跃马扬长而去……司马霜和聂世烽对视一眼。司马霜走到垂钓才老者近前,抱拳施礼道:“司马霜这厢有礼了。”

垂钓老翁哈哈一笑,道:“礼多人不怪。你想说什么?”司马霜恭声道:“欲请教前辈尊名雅姓?然后,我们就离开此地,再不打扰。”垂钓老翁道:“我老汉怎敢在你们白道天王面前说名道姓,山野村夫,粗鄙不堪,不说也罢。要走你们快走,别耽误了我老汉钓鱼。”司马霜正欲再说什么,旁边聂世烽道:“咱们走吧。冷煞星匆匆离去,显然那丫头是咱们的了。”垂钓老翁闻言一怔,脱口道:“你们说什么?莫不是在此打架争这丫头?”

冷凤凰见状,遂急忙近前几步,双膝跪在垂钓老翁面前,道:“求老前辈救救小女。他们对小女心存歹意,要以决斗相争。”垂钓老翁闻言,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丫头别害怕,老夫在这儿他们谁也争不去。”遂转身对司马霜和聂世烽道:“你们俩还想和老夫争么?”说着双手扶起冷凤凰。司马霜皱了皱眉,对聂世烽低声道:“咱们也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段青焰这小子他明知道这丫头会向这老翁求救,否则他怎会走?”说着话,两个人扳鞍上马,悻悻然策马离去。

冷凤凰见司马霜和聂世烽策马离去,便奔到自己的红马前,正想扳鞍骑上,那垂钓老翁道:“丫头,先别忙着离去,老夫还有话问你。”冷凤凰一怔,转身道:“老前辈请讲。”垂钓老翁笑道:“老夫跟你打听个人,销魂妙尼你可认识么?她据说死了,不知可有此事?”冷凤凰闻言,微微颔首道:“听说江湖上有这么个奇女子。小女未曾见过,至于是生是死更不知详。”话音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两骑飞至,到了近前,马上之人勒马收缰,跃下马背,奔到面前。

冷凤凰抬眼见了,顿然浑身一颤,脱口低声道:“天哪!他怎么来了?”来者正是四快游侠杜锐和粉麒麟南宫飞。两人听完昌源客栈小个子掌柜话后,跃马追下来,一路未遇一人一骑,到此见到有人欲下马寻问。杜锐对冷凤凰抱拳道:“这不是姑娘么?在下烦问可见到过白道两大天王和一个黑衣人连同一位女子?是否从此经过?”冷凤凰闻言,柔声道:“他们已经走了。”杜锐急道:“去了何方向?”冷凤凰道:“你要追他们么?他们正愁找你不到。”

南宫飞一旁附声道:“是他们掳了一位女子,我们听昌源客栈的掌柜说后急急追来,欲解救那位女子的。”冷凤凰淡然一笑,道:“那位女子已然让人救了。”杜锐一怔,道:“是何人所救?现在何处?”冷凤凰莞尔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杜锐和南宫飞俱是一怔。待南宫飞定睛细看那垂钓老翁时,不由脱口道:“原来是燕老前辈。”急忙施礼道:“可还记得小可南宫飞么?”垂钓老翁正是笑戏风尘的燕老乐。

见状,燕老乐哈哈笑道:“小子,你是老夫见过男人中最美的一个,老夫怎么会忘呢?老夫还正想找你问一件事,听说那销魂妙尼死了,你游走江湖,该知道是不是真的?”南宫飞笑道:“确是真的,其尸还是小可所埋。”燕老乐一怔,道:“那有关九美的事情你打听得如何?”

南宫飞微微蹙眉,心道:这笑戏风尘,只愁死不了的老翁何以关心九美落江湖之事。遂道:“小可亦一无所知。销魂妙尼一死,一切都成了不解之谜。”转对冷凤凰笑道:“听小个子店掌柜说,冷姑娘一直在昌源客栈等候与游侠相会,而今日相会竟因何默然不语了?”杜锐也急道:“莫非冷姑娘有何难事需在下援手?”

冷凤凰脸略略一红,道:“那日与二位作别,小女不意在昌源客栈遇上白道两大天王,他们见了小女红马,便查问骑过此马的南宫飞去往何处,说南宫飞身上有从销魂妙尼手中夺来的八宝鸳鸯瓶。小女被他们缠得无法脱身,便说只要找来四快游侠杜锐,就告诉他们南宫飞的下落,因为小女知道杜大侠武功卓绝,救弱济贫,他若赶到不会不救小女……就这样小女被囚于昌源客栈,七日后他们没有找到杜大侠,遂要强逼我说出南宫公子去往,段青焰和两天王争起来,方决定来此决斗……小女据实相告,尚望杜大侠莫怪。”

杜锐如释重负道:“何怪之有?冷姑娘能安然脱身,比什么都好。”这时燕老乐一旁笑道:“南宫飞,你小子夺了销魂妙尼的东西,一定是你杀了她。她临死就没有告诉你有关九美落江湖的背景和企图么?”南宫飞笑道:“杀她的乃是萍踪圣女,我赶到时不过当了个收尸的,收完尸又收下了她遗下的红马和八宝鸳鸯瓶……”话锋一转,道:“前辈不知因何如此对九美这般感兴趣?”燕老乐哈哈一笑,道:“男人总对美女感兴趣么!这本不分老和少呀!”冷凤凰这时抬眼望着杜锐道:“杜大侠还要去往何方呀?”

杜锐道:“正欲随南宫兄弟到昌源客栈寻找昆仑派戈童和崆峒派的郦大千,还有点苍派鬼脸神雕,不意节外生枝。这里事了,我们还要回去找他们。”冷凤凰道:“那三位侠士是不是受了伤?我见过他们在昌源客栈只住了一夜,因担心一个叫楚天风的暗害,次日就走了。听说是去缚虎镇,那里有个老郎中曹化医术颇高。现在许是到了缚虎镇吧。”杜锐抬眼对南宫飞道:“兄弟,这回清楚了。咱们即刻动身往缚虎镇去吧。”

南宫飞摇摇头,朗声道:“咱们找戈童三人不过是要证明一下楚天风说的话,看来他所言不假。三人果然已受伤,而甜儿也许真的与古寒良远走高飞了。这样小可必重新开始,进行下一步。”杜锐惑然道:“兄弟欲何为?不妨明言。”南宫飞微微一笑,道:“兄台之意愚弟心领神会。只是小可不想再连累兄台,日后若遇难事自然会求助兄台。现下愚弟要一人赴缚虎镇,看过戈童等人后还有另事要为。”

杜锐朗声笑道:“既然兄弟这么说,为兄就告辞了。我要到光州去一趟,听说光州新近出了一个绰号叫穿心莲的淫贼,惨害良善,无恶不作,不除不以安一方。”冷凤凰急道:“小女师姊也在光州,我正想去看望她。咱们是一路了。”杜锐笑道:“如此也好,咱们现在就动身吧。”两人说完,别过南宫飞和燕老乐,骑上坐马,一同离去。南宫飞见二人策马远去,方对身旁燕老乐笑道:“燕老前辈,小可有事在身,恕不久陪,后会有期。”说完,骑上自己那匹萧秋寒所赠黑骑,疾驰而去。鲤鱼河畔重又恢复了宁静。

燕老乐见南宫飞跃马远去,复来到河边,悠然垂钓……车声鳞鳞,马蹄得得。南宫飞乘马护送着一辆带篷马车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马车是雇来的,驾车的是个形容瘦削,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车内坐着的是和楚天风、古寒良决战时受伤的侠义三士:昆仑派铁面少侠戈童,崆峒派追魂手郦大千和点苍派鬼脸神雕杜瑞秋。

三天前,粉麒麟南宫飞离开泰安府西边的鲤鱼河,跃马赶到了缚虎镇,在镇内找到了侠义三士。他们正栖身一家小客栈,所受之伤幸得镇上开药铺的老郎中曹化医治,已稍有见好。只是无处安身,不得已才栖居这小客栈。南宫飞见到三人后,见他们境况窘迫,遂想起自己曾栖身养伤过的野狼山马大壮处,便和三人商议移往野狼山栖身养伤,一则可免得整日提心吊胆,惕防仇家趁机加害,二则也可省些花销。

侠义三士听后,俱首肯应允。南宫飞这才到老郎中曹化的药铺填置了药品,雇辆马车亲自护守着奔野狼山来。他的心意是:安顿了侠义三士后,便动身赴天龙庄。在青云府没有杀成甜儿,就只好去天龙庄先杀那个东方玉倩。甜儿和东方玉倩是眼下他除销魂妙尼和铁英兰外所知道的九美中人。这日申牌时分,一车一骑来到了野狼山前。面前现出一条小河,流水淙淙,甚是清澈。河边绿草如茵,垂柳婆娑。

南宫飞策马在前,马车随后,沿河而行,欲择路进山,寻猎户马大壮的茅屋。正行间,南宫飞游目所及,不由一怔:见前方不远的河边现出一棵似曾相识的垂柳,垂柳下有一似曾相识的蓝色身影。蓦地,脑海中浮现出一双幽怨凄楚的明眸……南宫飞情不自禁地脱口道:“是她!”纵马近前,一跃下马,疾步走近,正欲开口,猛然一惊:见垂柳下独坐着一位蓝衣村姑,面对小河,一动不动,似乎正想着满腹心事。暗忖:她并未浣衣,莫非不是她?

听得身后声响,蓝衣村姑转过脸来,见身后的南宫飞,双睛一亮,缓缓站起身,眼望南宫飞,樱唇翕动着,两颗晶莹泪珠慢慢滚落腮边……南宫飞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的心在震颤:她又憔悴许多,莫非伤害又添,目光含幽藏怨,如泣如诉。两人相对而视,难置一言。两颗心在颤动,目光在默默地交流,在倾诉着内心丝丝缕缕的情愫。良久,蓝衣村姑欧阳小静低声道:“莫非小女是与公子在梦中相见?”南宫飞微笑道:“非是梦间,姑娘与小可实是故地重逢。”车声响在身畔,马车来到了近前。

南宫飞朗声道:“小可有事进山一趟,姑娘能否在此等小可片刻?”欧阳小静微微颔首,道:“公子敬便。”南宫飞道:“姑娘万勿离去,小可去去便回。”说完,又回到马前,扳鞍骑上,引马车向前而去……欧阳小静眼望南宫飞策马远去,幽幽而叹,怅然万端,脱口道:“他还会回来么?……”南宫飞回来了。

在找到了猎户马大壮,安顿好侠义三士,打发走了马车之后,急不可待的南宫飞回到了河畔。他没有骑马,他甚至觉得骑马太慢,恐欧阳小静不耐,遂施展轻功,轻身掠回。远远的便看见了佇立河边的欧阳小静,近前了看见了那望眼欲穿的渴盼,看见了那明眸中流露出的欣慰和喜悦:“公子因何还要回来?”南宫飞稳住身形,收功纳气,沉声道:“小可要帮助姑娘。你独坐河边,不浣衣,闷闷不乐定是遇上为难之事。”欧阳小静喟然道:“也许公子帮不了小女。”南宫飞一怔,急切切道:“小可愿尽力而为,姑娘不妨明言。”

“小女想死。”欧阳小静轻轻柔柔地吐出这四个字。

“为什么?”南宫飞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

“因为明天就是小女的新婚之日。”新婚燕尔,乃人生一大乐事。她居然要在新婚之前死去。

“姑娘一定是不愿结这门亲事。难道除非一死便没有别的解脱之法么!”

欧阳小静正欲启齿,便在这时,身旁不远响起一声怒喝:“死丫头,原来是躲在这里会相好的!”怒喝声落,急风快火奔过来一个粗壮汉子,满脸横肉,一身粗蛮。近前上下打量了南宫飞几眼,恶声怨气地道:“小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和某张二炮过不去!明知道她许配了人,明日就结婚,今天还老辕马上夹板,来这一套!”欧阳小静浑身一颤,对粗壮汉子怯声道:“表舅,你冤枉了这位公子……”

南宫飞知道来的这粗壮汉子张二炮是欧阳小静的表舅,遂淡淡一笑,道:“小可与她偶然相识,不过一面之雅。她恐怕连小可名字也不知道,怎谈得上相好。尚望不要误会。”张二炮斜愣了南宫飞一眼,冷道:“上次往我家扔钱让给小静医病的可是你么?”南宫飞颔首道:“正是小可。那不过是我见她可怜施以援助。”张二炮冷冷一笑,道:“平白无故,非亲非友,你会施以援助?这话还是去说给三岁小孩听罢!要我说,你们暗中勾搭必非一日。若不是我出来寻找,说不定你们还会私奔!”

欧阳小静听到这里,哭喊道:“表舅,你不要说了!小女与这位公子清清白白……你却说出这样话来!”说着以手掩面,饮泣不止。张二炮见了,粗暴地上前一把抓住欧阳小静手腕,厉声道:“清白就好!快跟我回去,明晨等着管大爷来娶!”说着,强拉硬扯带着欧阳小静便走……欧阳小静被张二炮拽得迭迭撞撞,哭道:“放开我,表舅。你们不能把小女卖给管瘸子,他五十多岁,凶狠残暴,无恶不做。小女便是一死也不愿意!”

南宫飞卓立那里,目睹此景,耳闻其声,美目中杀机涌现。他蓦地抽出异光奇剑,稍作思忖又悻悻地推剑入鞘,身形一掠,飘至二人身前,拦住去路,手中剑鞘一指张二炮,厉声断喝:“放开她!”张二炮见状一愣,冷哼一声道:“你管不着!她不回去,明天我们怎么向管大爷交待!闪开!”南宫飞身形一闪,手中剑鞘疾迅点出……张二炮惨叫一声,被击出三丈以外,仆身跌倒,连声痛叫,爬不起来。

南宫飞近前一脚踢开点中穴道,冷道:“你回去告诉那姓管的,就说这小静被人劫持了。让他来这里救人。待他来时小可自然有办法向他交待。”张二炮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一指南宫飞凶狠狠地道:“小子,你等着,我去领管大爷来,让他扒了你的皮!”说完,一瘸一拐,狼狈不堪地走了。南宫飞见张二炮离去,转对一旁凄凄苦苦的欧阳小静道:“小可本想杀了他,念其是姑娘的表舅……”

欧阳小静急惶惶道:“公子,你还是速速逃走吧。那管瘸子厉害着呢,别因小女连累了公子。你走,我也跳河而死,他们来了……”南宫飞朗声一笑,截口道:“小可不走,姑娘也不必死。便在此等他们来,看能怎样!"欧阳小静颤声道:“公子有所不知,那管瘸子是江老财主家看守护院的武师爷,手下有二十个如狼似虎的打手,都会武艺。公子一人怎能是他们对手,还是逃走吧……”说着,眼中又涌出泪来,模样越发凄楚怜人。

南宫飞知道欧阳小静所说的江老财主便是江家堡的江员外,花花公子马志鹏的泰山大人,江佩媛之父,是一方豪富。他家一个护院看家的武师竟这样飞扬跋扈,无恶不作,可想这位江员外也必非善人。富者不仁,仁者不富,古来一理。心念及此,对欧阳小静道:“姑娘,不知其舅家收了那管瘸子多少钱财?”欧阳小静轻声道:“听舅母说收聘银三十两,新衣一套。管瘸子答应免收一年地租,还可以让表舅进江家当屠夫杀猪。”

南宫飞闻言心中无名火起:委实可恶!财主欺人,贫弱难生!纵然救下这小静姑娘还会有多少象她这样的青春女子受害!必举正义之剑惩治邪恶之徒,救贫弱济良善,以正公道。遂对欧阳小静道:“小静姑娘,咱们别在此等他们来了。小可有幸认识那位江财主的乘龙之婿马志鹏,若到江家说个情,让管瘸子罢此不善之举,断此贪念,也许江老员外看在小可是他们婿朋友的面上会应允。那样便可避免一场刀剑相拼,伤害无辜了。不知姑娘同意与否?”

欧阳小静喜道:“若是这样自然好,江老员外若给这个人情,管瘸子也不会难为我表舅一家,小女至少还有安身之所……”南宫飞道:“那咱们走吧,去找江员外。”说完,两个人离了河边,动身向江家堡走来。一路上,两人默然不语,各有所思。南宫飞几次偷眼去看欧阳小静,她竟都低头走路似未觉察。南宫飞心中暗忖:她却怎知小可的打算,此去说好便好,说不好便一把火烧了江家,看你江员外还仗势欺人,作威作福!正然前行,迎面蹄声骤起,抬眼看时,尘土飞扬,十多匹健马疾驰而来。

欧阳小静吓得失色,颤声道:“他们来了!”话音刚落,奔来的健马已到近前。十多匹马四方围上,将南宫飞和欧阳小静圈在当中。一匹黑马上的张二炮一指南宫飞,高声对身旁马上一位锦衣汉子道:“管大爷,就是这小子,胆大包天要坏大爷的美事,还打了我!”马上的锦衣汉子年近五旬,豹头鹰眼,一脸彪悍威猛,浑身透出粗蛮凶野之气。闻言,瞟了南宫飞一眼,冷喝道:“小白脸,你是男是女?”

闻言,其他马上几个打手模样的彪形大汉七嘴八舌道:“这小子模样怪俊的!怕是女扮男装的,管大爷不妨擒回去验看一番。若是女子一箭双雕,那就是两个新娘子了。哈哈!”有人又道:“这小子好怪,象书生还拿着一把破剑,装模作样!”锦衣汉子一挥手,喝道:“都别吵吵了,只听你们的了!是男是女听他说!”南宫飞冷冷一笑,对锦衣汉子道:“阁下就是管大爷?”锦衣汉子在马上胸脯一挺,傲然道:“不敢当大爷。某管海青,少林俗家弟子,人送外号神腿震八方。小白脸,告诉管某,你是什么人?姓甚名谁?”

南宫飞漠然道:“小可南宫飞,你说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一言出口,锦衣汉子管海青浑身一颤,旋即朝马上的几个彪形大汉,喊了声:“下马!”说着滚鞍下马,朝南宫飞抱拳当胸,扬声道:“管某有眼无珠,撞犯了南宫公子。望乞恕罪!”已经下了马的几个彪形大汉和张二炮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看管海青这般毕恭毕敬,都知这白衣公子大有来头,适才出口不逊者暗自懊悔不迭。欧阳小静脸色微变,显得疑惑不解。南宫飞也微微一怔,朗声道:“阁下何必客气。小可有何德能,承阁下这么看重!”

管海青道:“公子不必太谦。武林中现在不知公子之名者甚少。上次某护送小姐往青云府与马家花花公子成亲;一路上闻公子武功卓绝,侠肝义胆且是武林独一无二的美男子。在马家婚筵席上也曾有人提起过你,说你不畏强暴,摧毁‘招亲擂台’,令天下武林震惊。便是管某来时还听马家三秀赞誉公子。”南宫飞一怔,脱口道:“马家三秀?可是青云府马仁堂之三位千金么?她们怎么来到了这里?”

管海青道:“不瞒公子,她们说是追寻你至此。寻你不见,无处容身,念我家员外和她家是亲戚,便暂安身江家。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现在不意让管某碰上了。快请到江宅一叙吧。”南宫飞闻言一惊:马仁堂的三位千金竟然出来追寻自己,所为何事呢?抬头对管海青道:“小可好说。只是这位小静姑娘怎么办?她并不愿意与阁下结百年之好,欲投河自尽,幸小可遇上救下。阁下这般年纪,如此所为只恐不合适吧管海青闻言满脸涨红,转脸对身边的张二炮斥道:“张二炮,你不是说她同意与我结婚么?怎么她还寻死觅活,这要闹出人命,我管某还有何颜面对众江湖朋友!她既然不同意也就罢了,还不快领回家去。”

张二炮诺诺连声,迟疑道:“只是所收聘礼我们已经花光了……”管海青挥了挥手,宽宏大量地道:“算了,算了。既然南宫公子说了,管某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就算借给你们的,啥时充足再还我就是了。”张二炮闻言感激道:“管大爷真是看得起我张二炮。”转对欧阳小静喝道,“还不过来谢过管大爷!”欧阳小静慢慢走过管海青,轻盈地拜了个万福,颤声道:“谢过管大爷!”管海青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去吧,去吧。张二炮,你们夫妻要善待于她。看在南宫公子面上,别让她受委屈了。”

张二炮连声应允,领着欧阳小静便走。欧阳小静迟迟疑疑,似不情愿。回头瞥了南宫飞一眼,说了声:“南宫公子,请多保重!”然后,便跟随张二炮回家去了。南宫飞微喟一声,对管海青道:“小可也告辞了。”说完,转身便走。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惆怅怅,空落落。管海青急忙拦住南宫飞,道:“南宫公子,马家三秀还在江宅为找不到公子焦虑,你总该前往一见吧。”南宫飞不耐其烦地道:“是她们找我也不是我找她们。要见让她们来见小可。”

南宫飞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向河边走去。他想再看一眼那河边似曾相识的垂柳……也许,那样会使自己这失落怅然的心得到些许慰藉。身后马蹄声远去,想必管海青带人已跃马回江家堡了。他们是不是把见到自己的事去急告马家三秀?南宫飞依然前行,他不想见马家三秀。然而,南宫飞毕竟从马家三秀的嘴里知道了一个令他目瞪口呆的秘密……


第十章、女蚀心

月夜下的青云府显得格外寂静。前厅后院及闺楼皆都熄了灯,黑魑魑的。夜风拂过,庭院里修篁摇曳。守更之人梆敲三更,正是夜阑人静时。蓦然,自闺楼内闪出一位艳装女子,机警地四下里看了看,便径直莲步轻移向闺楼后的花园奔来。进了花园月亮门,绕过假山,一直向后来到花园的后墙之下。后墙处赫然有一个小门,门上有锁。艳装女子取出钥匙,轻轻地开了锁,把小门推开,探首门外,低声唤道:“公子,公子……”

一条黑影从后墙外的树林里掠来,近前,亦不答话,掠进小门。黑影一身夜行衣,黑巾罩面,手里拿着一把连鞘长剑。艳装女子见了黑衣人,低声道:“请随我来。”说着转身向东,沿窄窄的甬道走向一丛花树。黑衣人游目四顾,见无异常,将身一展,尾随跟上。艳装女子来至花树前,站到树的阴影里,等着黑衣人跟近。待黑衣人也躲进树影,便娇羞地一笑,道:“公子,小女若引你找她,你需先答应我一件事。”黑衣人微微一怔,低声道:“但说无妨。”艳装女子柔情依依地道:“待找到她,事后你可别忘了小女。”

黑衣人稍显惊异,道:“相助之情,岂能忘怀。”艳装女子娇嗔地道:“我是说你可别忘了小女之身,却不是要你不忘今夜相助之情。”黑衣人略作思忖,道:“我不忘就是了。”艳装女子莞尔轻笑,面绽桃花,道:“只是不忘就行了?”黑衣人微微一怔,道;“还要怎的?”艳装女子娇羞地道:“还要你与我终生厮守。若离开小女,你焉能不忘?”黑衣人似已不耐,急道:“请姑娘快引我去见她,免得夜长梦多。”艳装女子固执地道:“你还没有答应我呢!”

黑衣人轻声急道:“答应你并不难,只恐终生厮守难以做到。姑娘还是带我去找她,你我之事以后再说吧。”艳装女子略作思忖,柔声道:“也好。只是眼下你先闭上眼睛……”黑衣人惑然不解道:“闭目为何?”艳装女子诡秘一笑道:“送你一件东西!”黑衣人微微一笑道:“送东西却不让看,是何道理?”艳装女子佯装神秘地道:“小女要令你大吃一惊。”黑衣人无奈,只得闭上眼睛。蓦然,只觉一道劲气直袭前胸,睁开双睛,面前是惊愕失色的艳装女子,右手一柄寒光烁烁的匕首停在黑衣人胸前,一动不动。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好在姑娘力道甚弱,否则纵然我有内功护身也难免一死!”话出口,左手电奔已扣住艳装女子执匕首的手腕脉门,匕首坠地。又低声道:“是她让你来杀我?”艳装女子花容失色,摇首道:“不是她……”黑衣人冷道:“速带我去见她,饶你不死。”艳装女急忙点头,用另一只手向前一指,怯声道:“她就在附近……”说着,任那黑衣人扣着自己手腕,引黑衣人绕过花树丛,转过假山,来到一间茅屋前。

茅屋掩藏在花树丛旁,在假山后面,若不到跟前实难发现。微弱的光亮从茅屋的窗纸透出,证实屋中确乎有人。黑衣人低声对艳装女子道:“屋中只她一人么?”艳装女子微微点首,颤声道:“只,只她一人……”黑衣人松开艳装女子的手腕,冷然道:“上前敲门,若是搞鬼,小心我一剑砍了你!”艳装女子连声道:“小女不敢,小女不敢。”说着,走到茅屋门前,轻轻叩门,道:“开门,有客人来了。”

茅屋柴扉轻轻开了,黑衣人身影如鬼似魅,后发先至,掠进茅屋。游目一看,登时一惊:只见茅屋一支明烛放在一张食桌上,食桌上杯盘狼藉,残酒剩菜。桌旁坐着一男一女。男子身穿黑衣,冷面如冰。女子花容月貌,甜美绝尘。再转首一看茅屋门口,与他同来的艳装女子身旁竟站着一体态魁伟,相貌堂堂的武士,腰上悬刀,满面微笑。

黑衣人掠身进屋,桌旁的甜美女子,大吃一惊,身不由己地站起,脸上笑容尽失,稍显慌乱。而那黑衣冷面的男子,却坐着没动,瞥了黑衣人一眼,然后端起面前酒杯,一口将杯中酒喝净。转首对门口的艳装女子冷叱道:“我们上了你的当!”艳装女子面带委屈,对身旁的佩刀武士道:“非是小女不杀他,只因他太……”桌边的甜美女子闻言截口道:“你不是说能置他于死地吗?要知你这般无用,还不如我亲自会他。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佩刀武士闻言,同情地望了艳装女子一眼,傲然道:“也怨不得她。只因我们低估了对手,好在现在还来得及!”话落,早已抽刀在手,对闯进屋来的黑衣人道:“终于我们有交手的机会了!”掠进屋来的黑衣人闻言,慢慢扯去罩面黑巾,沉声道:“原来你们已然知道小可今夜要来此?”罩面黑巾一除,便显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容,朗目精光烁烁,眉宇间透出奕奕神采。此人赫然是粉麒麟南宫飞。

南宫飞也认出茅屋中的两男一女是谁。桌旁黑衣冷面的男子乃是三星霸王剑古寒良,甜美女子正是他所追杀的甜儿。而门口这相貌堂堂的佩刀武士非是旁人,也正是古寒良结义之弟索命三郎楚天风。南宫飞也认出引自己来此的艳装女子正是青云府马仁堂三女儿中的老三马灵珠。不由心中暗恨:好个马家三秀,敢情骗我来此是想加害于我!

几日之前,南宫飞护送三侠士戈童、郦大千和杜瑞秋到野狼山息身养伤,不意在野狼山下遇孤苦村姑欧阳小静,因其表舅贪图钱财,将其许给江家堡江老员外家看家护院的管瘸子为妻,其执死不肯,欲投河自尽,幸南宫飞赶至。两个孤儿,饱尝人间苦难辛酸,同情怜爱心切,仗义相助,后得管瘸子首肯,推掉婚事。南宫飞欲离开野狼山赶赴天龙庄时,有闻讯赶来的马家三秀相拦。马家三秀乃马仁堂三位千金。长女马灵玉、次女马灵春、三女马灵珠,皆青春美貌,楚楚动人。大家闺秀浓装艳抹,越发妩媚艳丽。三人俱不会武,有一辆专用华篷锦帘马车任其驱驰。

马家三秀找到南宫飞,告诉他一个令他愕然的秘密:那就是古寒良和甜儿不曾象其兄马志鹏和楚天风所讲早已乘马远走高飞,而是一直隐身青云府,终日相厮守,不尽欢愉。她们得知此事,便出来寻找南宫飞,因她们也听说南宫飞视甜儿为妖女正四处追杀。想借其手杀了甜儿为死去的舅舅九地恶龙葛光先报仇。葛光先乃是马老夫人雇闻名丧胆段青焰所杀,而祸因起于甜儿。是以,所有仇怨都记到甜儿名下,马家三秀便想杀死甜儿,为舅舅报仇,以慰其母葛梅花之心,间接的也对宠爱甜儿如亲生之女的马老夫人施以报复。

南宫飞那日与杜锐离开青云府奔泰安府后马家三秀就随后追寻,至泰安府不遇,后遇杜锐赴光州,一问才知南宫飞去了缚龙镇老郎中曹化处了,遂又赶到缚虎镇,又一扑而空。后经多方打听方知奔野狼山的方向去了,这才到野狼山附近寻找,终于找到了南宫飞。若非管瘸子相告,又恐失之交臂。

南宫飞从马家三秀口中得知甜儿仍在青云府,便决意往而杀之。马家三秀闻言,正中下怀,便说愿为内应,引进南宫飞,神不知鬼不觉置甜儿于死地。这才定下今日三更举事,孰料节外生枝,半路杀出了古寒良和楚天风,而听他们之言马家三秀也并非善意相助……这时,听南宫飞说完,三星霸王剑古寒良冷冷说道:“你现在若离去,念其对马家有恩,我们兄弟还不会难为你!”南宫飞朗声一笑,道:“我与你们的恩怨最好不要扯上马家。让小可离去并不难,只是得让我把这位甜儿姑娘的脑袋带走。”

古寒良狞笑一声,道:“你知道古某与她是相爱情侣,想要她的脑袋,需让古某先失去脑袋!”说着,右手五指伸张抓合,沉缓有力抽出腰间的三星剑,又道:“你今日是逼古某出手,因我与你师兄叶星明颇有交情,所以你不必患性命之忧!”一旁楚天风见了急道:“二哥且慢。”古寒良转首一怔,道:“怎么?”楚天风朗声道:“还是让小弟先和他过几招,他曾经捣毁了泰山‘招亲擂台’,名扬武林,而败在他手下的却不是我!我今日倒要领教,看他有多霸气!”

话说完,正欲挥手中狭锋明月刀攻上,一旁马家三秀中的的三女马灵珠阻止道:“楚公子,你逞强好斗,若一旦失手,小女情之何寄,身往何托?”说着,眼圈一红,珠泪欲滴。楚天风手中刀沉了沉,正想开口,旁边清啸声起,古寒良三星剑已递出……古寒良与南宫飞之间隔着一张食桌,而他却挥剑递出,显然不是用剑锋伤人,而是要用剑气虚空与南宫飞相斗。不言而喻,这古寒良擅长内功。

一声清啸,震荡茅屋。南宫飞凌空而起,从茅屋顶撞了出去……古寒良和楚天风陡然一怔,也都飞身从南宫飞撞破的房窟窿飘出来。举目一看,南宫飞正迎风卓立在茅屋旁不远的花树以前,月光如水,泻于身上,越发显得丰神俊朗,似临风之玉树。两人一声暴喝,抖身跃下了茅屋。这时甜儿和马灵珠也急奔出屋,站到一旁紧张兮兮地观看。心上人就要拼死相斗,生死在于一瞬,二人芳心之紧张程度,不言而喻。南宫飞见古寒良和楚天风来到面前,朗声道:“小可险些着了你们的道儿!”

古寒良阴冷地道:“不战而走,你竟欲何为?”南宫飞沉声道:“非是小可不战,我若用内功和你相抗,一时必难为高下,那时楚天风就会从旁进刀。茅屋窄小,我怎能不败!”古寒良冷道:“你倒聪明。”话出口,手中剑又挥出,劲气缕缕,煞是惊人。南宫飞冷哼一声,左掌疾迅挥出,打出一缕劲力,接住古寒良的剑气。古寒良剑身上颤,向后退了一步,又一咬牙将左手搭在右腕上,一股潜劲注入剑身,三星剑又向前挺进了两寸……

楚天风见古寒良和南宫飞较上了内功,遂一声厉喝,手中狭锋明月刀一摆,欺身而上,一个“排海推刀式”斩向南宫飞。忍者刀术,果然凶狠,疾猛、残忍。一声清啸震耳欲聋,南宫飞身形凌空旋起,月光生辉,空中异光大展,手中异光奇剑出鞘了……惊叫声起,楚天风和古寒良疾身暴退稳住身形。两人惊异失色,互望一眼,楚天风看见古寒良左肩赫然一道血痕。古寒良见楚天风头发已被齐斩斩削去……霸王旋身法奇奥,鬼惧神惊。异光剑神兵锐器,骇人魂魄。

南宫飞左手剑鞘套上异光剑,正欲对古寒良开口说话,蓦地,花树丛中飞出一只巨大黑鸟疾猛快捷地向他迎面扑来。南宫飞大惊,来不及闪避,手中剑鞘面前一探,意欲挡封,不料就觉剑身一震,如遇重击,一个拿捏不住剑鞘锵然坠地。紧接着,两道劲力狂袭而至,他情知不好,暴喝一声,下意识地双掌平胸推出。只昕“啵”的一声,掌风和袭来的劲力相撞击,他一声惨叫,身形后退出四五步,趔趄了一下,拿桩站稳,嘴一张,吐出一口鲜血……

南宫飞牙关一咬,举目望向对面,见面前哪里有什么巨鸟,分明是一个黑衣人。全身黑衣连头都罩在其中,只露双眼。他惊诧地脱口道:“阁下是黑煞鸟?”黑煞鸟,一个令人连这名字都不愿听的江湖隐形人。既然没有人愿意听这名字,那自然也就更少有人提及。除非是对人咒骂时才偶尔说出,而被骂者就更感到愤恨与恐怖。

只因这黑煞鸟是宇内第一大恶人。南宫飞所以认出面前这位就是黑煞鸟,他认出了对方的武功,即“大风歌掌”。鲲鹏展翅,凌空万里,其力如狂飙横空,巨澜激荡。恩师在他临下山时告诉他涉江湖应小心惕防的对手有五个人:黑煞鸟列为第三位。这时,面前的黑煞鸟听见南宫飞叫响了自己的名字,遂发出几声尖厉刺耳的狞笑,尖声尖气地道:“我的美男子,原来你是老魔头萧森的徒弟,这天罡护身功你至少练到八成了!”南宫飞暗暗运功调息,朗声道:“黑煞鸟,你因何救他们?”

黑煞鸟尖声笑道:“救?真新鲜!我黑煞鸟怎么会救人?我是专为你而来,听说你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美男子,我是来找你陪我去睡觉的!”南宫飞心头一震,冷道:“小可若是不跟你去呢?”黑煞鸟阴森幽寒地道:“你活着可以决定去还是不去,可若死了就无法决定了。我就不信‘鲲鹏赋’内功心法敌不过萧森的‘内天罡’玄功!咱们再对几掌!”南宫飞心头一凛,再对几掌,纵然不被黑煞鸟击毙,也势必两败俱伤,那时古寒良和楚天风……再游目一看,心中大惊:古寒良和楚天风连同甜儿和马灵珠都逃得无影无踪了。

见了黑煞鸟也许有不逃之人,那一定是瘫子;也许有不惧之人,那一定是傻子。南宫飞不是瘫子也不是傻子,是以,他决定还是逃走为上:无价值的争斗和拼命,除非傻瓜才会做。南宫飞心里有了主意,遂近前捡起异光剑,冷道:“要对掌小可还怕你么?”说到这里佯装惊喜地对黑煞鸟身后道:“师父,你老怎么来了?”黑煞鸟一惊,蓦然回身,他担心背后会遭突袭。见身后无人,再回身找南宫飞时,连影子也不见了……怕见黄昏又到黄昏。

欧阳小静在河边慢慢站起身,慢慢收拾着一天洗出来的衣裳,放进竹篮,挽在臂弯上。望着面前的小河,她幽怨地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转过身,慢慢地向家走来……她的家就是张二炮的家。确切地说,张二炮的家就是供她吃住的地方。而对于欧阳小静来说,如果坟墓能够供她吃住,她情愿选择坟墓,因为死人没有活人可憎可怕,尤其没有张二炮夫妻这般令她无奈,令她厌恶。

茅屋依旧,柴扉如昨。而令欧阳小静惊异的是:舅母迎接她的竟然是一张笑脸。即而她又感到了一种恐怖:那天舅终舅父和管瘸子谈完亲事,收下了管瘸子聘礼之后,舅母在她傍晚回来时迎接她的不也是这样一张笑脸么?

“小静子,你回来了?管大爷正在屋里等着你呢,有好事情要告诉你呢。”欧阳小静走进屋来的时候,她的舅母、一个满脸刁蛮之气的中年妇女对她笑着说,同时一双凤眼定定地盯着小静的脸,两只手却不住地腿着盆子里的鸡毛。欧阳小静仿佛感到灾难临头似地一惊,呆在那里竟忘了进屋去。舅母见了,敛了笑,瞪了欧阳小静一眼,压低声音气道:“看你那样儿,好象谁给你八辈子气受似的,还不快屋去!”

欧阳小静浑身一颤,将手里的竹蓝放在门口,硬着头皮走进屋。屋里坐着江家看家护院的武师管海青和她的表舅张二炮。一见欧阳小静走进屋,张二炮便笑道:“小静子,告诉你个好消息,管大爷为你在财主家找了个差事,给二小姐当丫环。今晚准备准备,明天就到财主家去。这都多亏了管大爷,还不快去感谢!”欧阳小静闻言,暗忖:能找个新的安身之处倒也不错,只是听说这位江二小姐不好侍奉。便低着头走到坐在木橙上的管海青面前恭声道:“谢管大爷。”

管海青见了哈哈一笑,道:“罢了,罢了。这都是员外听说你和那南宫飞有些交往,而那南宫飞听说对员外的亲家马仁堂一家有恩,便决定给你这个差事做,也省得你受清苦。我呢,不过是跑腿学舌,没啥好感谢的。”张二炮附声道:“话虽这么说,但还是管大爷和员外提的,不然员外也不知你和那南宫飞的关系。看,管大爷赏脸,今晚就在咱家吃饭了,来时还自己带来了两只鸡和酒。”欧阳小静抬头瞥了张二炮一眼,怯生生道:“表舅,要没别事,我到厨下帮舅母腿鸡了。”

张二炮还没开口,管海青笑着摆了摆手,道:“快去吧,没事没事。”欧阳小静来到了厨房,帮助舅母腿鸡,之后又是烧火炖鸡,又是炒菜,最后摆食桌伺候着管海青和张二炮开始喝酒。这期间,舅母对她说了一些话:让她到江员外家别忘了张二炮他们夫妻。管海青和张二炮喝酒时,舅母便也被管海青叫去同桌进餐,让小静来回填菜。

舅母坐在管海青左边,张二炮坐右边,两个人你称我赞对管海青大加吹捧。管海青红光满面,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好不高兴。小静躲在厨下,一日未餐早已饥肠辘辘,但也只好强咽口水,忍饥挨饿。酒过三巡,桌上已是杯盘狼藉。张二炮伏在食桌边醉得不省人事。管海青依然在喝,舅母在侧相陪,大施献殷勤,甜言蜜语,管海青醉意朦胧,云山雾罩。一手擎杯,一手毫无顾忌地在舅母的大腿上摸来摸去。欧阳小静偷眼见了,心中一阵乱跳。

“小静子,快来给管大爷敬酒。”当管海青的碌山之爪伸到张二炮这位刁蛮的妻子胸前时,她朝躲在厨下连看也不敢看一眼的欧阳小静喊道。欧阳小静硬着头皮,低着头走进屋。屋里已经暗下来,但欧阳小静却依然觉得太明亮。她但愿屋里漆黑一团,那样面前这令她难堪的场面,就会被黑暗所遮掩。舅母拿掉管海青伸到胸前的手,笑道:“管大爷,小静子来给你敬酒了。”管海青醉意朦胧,闻言喜道:“好酒,真是好酒。”说着,将酒杯伸向身旁的欧阳小静。

舅母一旁道:“管大爷,让小静子先陪陪你,我先到外面去一下。”说着便想站起来,不料被管海青一手按住,道:“你也别走……你不标致,可你这一身胖肉让人眼馋!……”转首对欧阳小静邪笑道:“小美人儿,快坐到我身边来。你不是总说谢本大爷么?今晚就是谢我的好时候!”欧阳小静闻言浑身一颤,站着没动,似乎是吓得呆了。舅母满脸绯红,坐立不安,强装笑脸,道:“管大爷,还是让小静子在这儿陪你吧。”管海青嘿嘿一笑,道:“你也别走,我今天是为你们俩来的。”

说着,放下酒杯,伸手去搂舅母。舅母想躲可又怕惹恼了管海青,只得任其搂住,红着脸急道:“管大爷,你别这样……”管海青早已兽性大发,一手搂着舅母,一手猛地撕开她的胸前衣裳,嘴里淫邪地笑道:“胖娘们儿,让我亲亲你这两堆肉……”欧阳小静惊叫一声,奔出门去。舅母急道:“她跑了,快抓住她!”

管海青蓦然回首,见欧阳小静已经到了厨房,正要奔出房门去。他身形一窜,到了欧阳小静身后,双臂后抄,大抱大揽将欧阳小静搂住,半抱半拖地带进屋来,猛地将她推倒炕上,厉声道:“想跑?没那么容易,本大爷搞女人还没有一个能逃走的!”说着,一个前扑压向欧阳小静,谁知欧阳小静往旁一滚,使他扑了个空,管海青急得疯了一般,吼道:“胖娘们儿,快来帮本大爷一把……”

舅母闻言,略一迟疑,还是奔上,死命去抓欧阳小静的双脚,嘴里还没忘讨价还价地道:“管大爷,我帮了你,你可不能再欺负我了……"管海青已经跳上炕,跪在欧阳小静身侧双手死命抓着她挣扎的两只手,想骑上去,可是出乎他的意料,欧阳小静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使他难以制服。欧阳小静嘴里气愤地叫骂着,苦苦挣扎。可是她的对手毕竟是两个人,而管海青又会武,她又能挣扎多久……就在这时,屋里不知不觉鬼魅般地掠进两个蒙面人,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管海青正欲低下头去亲欧阳小静的面颊,两个蒙面人不耐烦了。其中一个咳嗽了一声,冷笑道:“这位仁兄,你该结束了!”咳嗽声本已令人惊诧万分,而这一番话就更令人惊骇失色。管海青放开欧阳小静,一跃下炕,对面前两个蒙面人抱拳道:“朋友是哪条道上的?在下神腿震八方有礼了。”另一个蒙面人冷道:“我们哥俩儿不管你震八方还是震十方,今日遇上只能说你的劫数尽了。”管海青浑身一颤,冷道:“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蒙面人冷冷一笑,一字一吐地道:“主人要这个欧阳小静,派我们来带她去。而知道此事和在场者一律处死!”管海青立时色变,色厉内荏地高声道:“你们可听说过某神腿震八方的名头!便是你们主人亲自来,我也不惧!”一个蒙面人冷叱一声,身形一晃,欺上前来,右手疾扬,一道白光袭向管海青。管海青闪身躲避,可脚下一拌,躲避不及,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嘴张了张,吃力地吐出几个字:“我是神腿震八方……”腿一蹬,眼一翻,气断身亡。

这个蒙面人冷冷一笑,道:“神腿震八方,见你的鬼去吧!”说着,近前从管海青脖子上取下一个银光闪闪的小刀。这小刀两头带尖,两边有刃,长约寸余,宽及小指。那人擦了擦刀上的血,在软靴筒外的皮套里放了。舅母早吓得面如土色,双膝跪在两个蒙面人前,竟吓得说不出一句话,胸前衣裳敞开着竟忘了遮掩……欧阳小静已经从炕上坐起,秀发零乱,脸色煞白,微微喘息着,一双幽怨的明眸定定地望着两个蒙面人,模样令人怜爱,却看不出怎么惊恐。

两个蒙面人互视一眼,一个对另一个道:“快些了事,免得夜长梦多!”另一个点了点头,迈步上前,向跪在地上的舅母胸前猛地一脚踢出。一声惨嚎,舅母身体撞向墙壁,倒了下去,嘴里鲜血狂喷,片刻间,便一动不动了。就在舅母受害同时,伏在桌上酩酊大醉的张二炮后心被另一个蒙面人用小刀刺进,他惨叫一声,摔倒在桌下,再也醒不了了。

欧阳小静面对如此惨景,脸色越发煞白,浑身颤抖,怯声道:“你们要把小女带到哪里去?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小女终日浣衣河边还结怨了谁么?”一个蒙面人冷然道:“这些你还是去问我们主人吧。”欧阳小静还想说什么,蓦地被蒙面人甩出的迷香帕打在脸上,挣扎了几下便失去了知觉。另一个蒙面人见了,近前挟起欧阳小静,两个人掠出茅屋,飘身而去。夜幕降临,黑暗吞没了茅屋,吞没了屋内的罪恶……

剑光霍霍,人影飘忽。两个丫环装束的少女正然舞剑厮搏。这一个俊逸潇洒,剑刺对方右肩,途中抖腕斜削左颈,那一个沉稳不乱,竖剑外格。两剑相击,铮然作声。两人剑法迅捷,身形轻盈。不时地搏得旁边观看之人喝采叫好。舞剑相搏的两个少女是天龙庄庄主轩辕天龙的女儿轩辕巧巧身边的两个丫环小霜和小露。观看两个人对剑厮搏的人,就坐在旁边的八角观花亭上。一共是六个人,在品茗旁观。六个人中有四男二女。

男子中那两个体态魁伟,满脸彪悍之气的佩剑大汉是天龙庄庄主轩辕天龙的长子轩辕锋和次子轩辕彪。另一个身材瘦小,穿儒衫,手执斯文扇,满脸笑容的男子是轩辕天龙的三子轩辕一狐。在三个人身旁坐着一位紫衣人,虎目剑眉,风姿俊朗。他就是江湖名头颇响的一刀九洲寒顾英杰。紧挨顾英杰坐着的是轩辕巧巧。轩辕巧巧身旁坐着身披斗篷,内穿粉衣,月貌花容的东方玉倩。

此时,观花亭上的几个人见两个丫环对练完毕,走到亭前一一见礼,都显出赞许神色。轩辕锋望了面前的小露和小霜一眼,笑着对轩辕巧巧道:“小露和小霜剑法真是大有长进,如此进展,将来必不愁列入武林高手之列。天龙庄丫环尚且如此,江湖还有何人敢不畏?这都是妹妹调教有方,可喜可贺!”轩辕彪一旁大声笑道:“大哥所言极是,天龙庄雄踞江湖,称霸武林指日可待。等父亲神功练成,我们就可以举事称尊了。哈哈!”

轩辕一狐神色一肃,急道:“二哥,笑谈则可,但天机不可泄露。好在此间并无外人,否则江湖皆知我天龙庄要称霸武林,统领江湖,各门派必小心惕防,早作应变之策,届时唯恐不测。况且,父亲隐居演练神功一事更属机密之极,焉能轻易言耳!”轩辕彪脸一红,嗫嚅道:"三弟,我也不过随便说说,看你却认真了。父亲演练神功除了你谁都不见,你自然知道父亲心机。今日此间亦无外人,你不妨说一说父亲有何打算?”

轩辕一狐微微一笑,道:“父亲只说神功未成,一切都不可造次,天龙庄名声在外,许多人都怀疑我们要称霸江湖,一旦稍不注意,就会惹出麻烦,非但无益,还会影响日后举事。”转首对轩辕锋道:“父亲之意,大哥和东方姑娘的事也要拖拖再定。”轩辕锋急道:“三弟,父亲说我和玉倩可以何日结婚?”轩辕一狐笑道:“父亲没说。”轩辕锋转对旁边的东方玉倩,微喟道:“玉倩,虽然父亲没说,但在下一定要娶你为妻。”

东方玉倩嫣然一笑,道:“老庄主不是说拖拖再定么?”轩辕一狐笑道:“而家父并没有阻止你和我大哥相好!只因那位铁姑娘一去不归,生死未卜,江湖上又传言非议,说短流长……”轩辕巧巧莞尔一笑,截口道:“三哥,天龙庄还在意别人的流言飞语么?”东方姑娘和铁姑娘昔日靠到天龙庄,躲避那个南宫飞的追杀,足见她们信得过咱们。而铁姑娘去而不返,东方姑娘与大哥婚配不也是理所当然么?”转首对顾英杰道:“你说是不是,英杰哥?”

顾英杰微微点头,轻笑道:“应该是这样……”东方玉倩闻言转首望了一眼顾英杰,笑道:“应该是怎样?天龙庄能收留小女,使我有一容身之地,固然有恩于我。而小女却觉得大公子武功卓绝,一表人才,与其凤鸣凰和,小女自惭形秽,只恐不配,是以才迟迟未决。顾兄你和小女一样寄身于此,不会没有体会吧?”顾英杰正想开口,轩辕锋一旁笑道:“玉倩,你有所不知,英杰虽然是我天龙庄的朋友,但我们兄弟,特别是我妹妹可从没把他当作外人。特别是家父对他更是高看一眼。”

轩辕一狐附声道:“父亲上几天还提起过说日后有机会便收英杰为义子。”轩辕巧巧笑道:“怕是三哥顺嘴胡诌,假传圣旨吧。”轩辕彪也笑道:“老三,你可不能信口开河,你没告诉父亲,巧巧和英杰早就哥妹相称,情意相投了……”轩辕巧巧粉面顿时绯红,截口道:“二哥,瞧你都说了些什么!”东方玉倩淡淡一笑,道:“真是羡煞人了!”话音未落,蓦地旁边不远有人急喊道:“三公子,出事了!”

观花亭上的几个人循声望去,见花园的月亮门外急匆匆奔进一个中年人,喊着急奔到亭前,对亭上的轩辕一狐道:“三公子,小的找了您半天了。耿管家说庄里来了一位白衣公子,自称叫南宫飞,口口声声要找东方姑娘。耿管家说那小子来者不善,让小的找三公子从速定夺,以防不测。”轩辕锋听罢,霍然站起,惊道:“就那南宫飞一个人么?”

“只那小子一人,还有一匹黑马。”报信的中年人恭声回答,“现人在客厅由耿管家陪着说话,马在厩里吃草。”轩辕锋转首对轩辕一狐道:“这小子好大胆,竟敢只身单骑闯咱们天龙庄要人!”轩辕彪站起身,说道:“走,等我会他一会!江湖上传言这小子有些门道,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神通!”轩辕锋阻止道:“二哥,不可莽撞,他一个人敢来,必然非一般庸手可比。不如求助栖身庄内的那几位朋友,一则可以看看他们武功虚实,二则也给他们个为咱们天龙庄出力的机会。三弟,你认为如何?”

天龙庄庄主轩辕天龙隐居练功,唯一允许见他的人就是轩辕一狐。是以,轩辕一狐便成了轩辕天龙的代言人,也成了天龙庄巨细之事拿砣定音的临时庄主,便是两位兄长也要以他一言为是。闻听南宫飞只身闯进天龙庄,轩辕一狐却气清神闲,如若无事,似乎这是他早已预料到的一般。此刻见轩辕锋问自己,他微微一笑,道:“我早知道他会到咱们天龙庄来。”轩辕彪一怔,脱口道:“老三,你卖的什么关子?你怎么知道?”

轩辕一狐道:“前番南宫飞毁了泰山的‘招亲擂台’,四处追杀东方姑娘和铁姑娘本是受正宗七大门派掌门之托。后来他又和其二师兄杨俊到咱们天龙庄设的‘招亲擂台’来,其二师兄杨俊战胜大哥,要以武夺美、其实他们二人也意在追杀东方姑娘和铁姑娘。前几天我出庄拜访一位老友,就闻传言说这个南宫飞要来天龙庄杀东方姑娘。是以,今天他的到来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轩辕锋道:“便是在你意料之中又怎样?难道我们还能允许他杀了玉倩?玉倩来天龙庄躲避这小子,我们至少要为她负责。”

轩辕彪也附声道:“我们自然不会允许这小子杀东方姑娘,那样就非得大干一场。天龙庄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么?”轩辕一狐诡秘地一笑,道:“我说过南宫飞来天龙庄是我早就意料之中的事,那么我还会不作准备么!不需二位兄长动手,更不需来庄朋友帮助,只一个南宫飞我们就兴师动众,传出去未免见笑江湖。”轩辕彪急道:“老三,你有什么高招不妨直言,这般故弄虚玄,让人心中好急!”

轩辕一狐神秘一笑,道:“小弟自有办法拒南宫飞,不但让他今日杀不成东方姑娘,以后他也不会再来天龙庄。”遂转对亭下传报的中年人道:“去告诉耿管家,就说我们都在后花园赏花,东方姑娘也在,请南宫飞一同到这儿赏花,正值牡丹花开好时节,若南宫飞不来赏花,真是憾事。去吧。”传报的中年人应声离去。早已站在轩辕巧巧身边的小露和小霜,听说南宫飞要到后花园来,脸上俱显出愤愤之色。小霜悻悻然道:“这臭小子当初还打过我一个嘴巴,这次我定饶不了他!”

东方玉倩脸显不安,她望了望轩辕一狐,道:“三公子,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要不要回避一下?”轩辕一狐微微一笑,道:“东方姑娘,你要相信你是身在天龙庄,那样你就不会感到不安了。”轩辕锋附声道:“三弟说得是,便是那南宫飞再霸道,量他也难在我们兄弟面前把你怎样,况且还有英杰在此。”东方玉倩转首去看顾英杰,笑道:“到时候你的刀可别不出鞘呀!”顾英杰笑道:“在下的刀该出鞘时自然要出鞘的。”

正然说话间,月亮门处显现出两个人,不疾不徐向观花亭这边走来。前头是个黄衫银须老者,正是天龙庄老管家耿老万,慈眉善目,一脸和气。身后跟随着一个白衣少年,身背包袱,手里拿着一把古鞘斑斑的长剑。见过南宫飞的人,都显出不同的神色,没有见过的人,满面疑惑:这个貌似书生的少年当真是江湖上传说得神乎其神的那个粉麒麟?

耿老万和南宫飞走到了八角观花亭下,二人停住脚步。耿老万转身对身旁的南宫飞微微一笑,道:“南宫公子,这亭上坐着的就是我们天龙庄三位公子和小姐,还有您要找的东方姑娘,老夫引见了你,有什么事和他们说吧,老夫前院还有事,失陪了。”南宫飞闻言,微微颔首,道:“老人家请便,多谢引见。”耿老万说了声“不客气”,转身离去。南宫飞见耿老万走了,这才举目望向八角观花亭,微笑道:“小可南宫飞有幸得见诸位。”轩辕彪按捺不住,挺身道:“你就是南宫飞,来天龙庄干什么?”

南宫飞朗声道:“杀东方玉倩。这样回答阁下满意么?”南宫飞确实是到天龙庄杀东方玉倩的。只因几天前在青云府杀甜儿时,意外遇上宇内第一大恶人黑煞鸟,致使甜儿和古寒良等人逃脱。他知道黑煞鸟不会善罢甘休,便决意先到河南天龙庄来杀东方玉倩,纵然黑煞鸟在青云府寻找,也必枉然。是以,逃出青云府后,便连夜驰马赶赴天龙庄,心中暗暗惬意:黑煞鸟,见你的鬼去吧!等你一走,我再回青云府找马家三秀算帐……

现在,眼见自己所要追杀的人近在咫尺间,南宫飞心中好不高兴:东方玉倩,你还敢大颜不惭地坐在那里,今日得见便是你的劫数尽了。南宫飞淡淡的一句话,在亭上的所有人听来都不啻晴空响了声霹雳。轩辕锋冷冷一笑,道:“南宫飞,你以为是在别处么?天龙庄可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地方?别说是想杀一个大活人,便是你想踩死一只蚂蚁也不能成!”小霜一旁气咻咻道:“你还当是在古刹呢,欺负我们也没什么。今天你自己找上门来,算是自找苦吃!你曾经打过我一个嘴巴,今天我一定要你吃我一剑!”

南宫飞望了望轩辕锋,又看了看小霜,朗声一笑,道:“想打架怎么还不动手?小可知道要杀东方玉倩就得先摆平你们!只是让小可惊异的是天龙庄结交天下武林,该不会没人助拳吧,区区这么几个人,真是失天龙庄的威风尊严。”轩辕彪冷然道:“你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还让我们兴师动众?在下一人怕是就打了你!”说完,他抽出佩剑,正要出亭和南宫飞厮杀,被轩辕一狐伸手拦止。

轩辕一狐转首对南宫飞微微一笑,道:“南宫公子果然超群拔俗。你是十几年来第一个敢只身到天龙庄寻仇的人,某轩辕一狐不胜钦佩。”南宫飞淡淡一笑,道:“在下并非和天龙庄有仇,只想让你们把东方玉倩交出来。她是在下所要追杀的人。交出她,咱们就一了百了。”轩辕一狐道:“如果我们不交呢?”南宫飞朗声道:“唯恐要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轩辕一狐微微一笑,道:“南宫公子,你我虽未谋面,但也算有些交情,只因你的一位朋友在下很熟悉,并自认关系不错。如果在下说出你这位朋友,你肯不肯高抬贵手,放过东方姑娘?”南宫飞一怔,脱口道:“阁下所言的这位朋友是谁?”轩辕一狐诡秘一笑,一字一顿地道:“欧阳小静。”南宫飞浑身一颤,急道:“你认识她?她不过是个浣衣河边的孤苦村姑!”

轩辕一狐淡淡一笑,道:“不错。有幸在下见过她,当时你正在与她谈话,很亲密,不亚于一对十分要好的朋友。后来打听到,你很同情她,还给她许多帮助,似乎早成为红颜知己。是不是呢?”南宫飞早已敛了笑,神色肃穆地道:“小可虽与那村姑见过两次面,不过是出于同情予以帮助,或出于义愤予以解救,怎谈得上红颜知己?现阁下提及,丝毫也不会动摇小可杀东方玉倩的决心!”

轩辕一狐依然气定神闲,笑道:“如果我说这位欧阳小静现在就在天龙庄,并且正遭受着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阁下也丝毫不会动摇杀人之念么?”南宫飞闻言,身不由己向前抢上两步,急道:“你说什么?欧阳小静在你们手里?”,轩辕一狐阴阴一笑,道:“是我派人把她请到这里来的。我知道你迟早要来天龙庄,想成全你们在这儿见一面。你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美男子,女人见了你都不会忘记,欧阳小静这位浣衣村姑也一定渴望再见到你!不必担心她表舅和舅母,还有那个管瘸子再找麻烦,他们已经让我派去接欧阳小静的人杀了。”

南宫飞冷冷一笑,沉声道:“明白了。阁下是想利用这村姑为人质胁迫小可。可是你们应该知道,她的生死小可不一定看得很重。”话虽这么说,而此刻南宫飞的心里却波涌浪卷,无法平静。显然,天龙庄知道自己曾对这浣衣村姑很关注,为了阻止自己杀东方玉倩,便控制了她,手段可谓狠辣,而欧阳小静的不幸也便是由自己引起。现在想来,当初帮助她,却不如不相识。现下由于自己,使她卷进这不尽的江湖争斗凶险之中,与其说自己曾经帮助了她,倒不如说是自己害了她。

轩辕一狐似乎看破南宫飞所思所想,淡淡一笑,又道·“如果阁下视那个村姑生死无所谓,那么算是在下看错了这步棋。现在看那个村姑已经没有处了。”转首对轩辕巧巧身旁的小霜道,“小霜,烦你到前院找到‘沧州二鼠’告诉他俩,那个欧阳小静给他俩了,怎么做都可以,但不要弄死了,让她求死不得,求活不能。”小霜清脆地答应一声,迈步走下观花亭,瞥了南宫飞一眼,悻悻地哼了一声,正欲走向月亮门。南宫飞突然猛喝一声:“且慢!”小霜停步回首,冷笑道:“怎么?心疼了?”

南宫飞神色冷漠如冰,转首望着轩辕一狐,冷然道:“说吧,你想怎么样?”轩辕一狐阴阴一笑,道:“很简单,你饶过东方姑娘,我们放了那个村姑,让你带走。”南宫飞冷笑一声,道:“不这么简单吧!你们应该想到:我带走她后,还会返回来杀了这位东方姑娘,那时你们手里没有了村姑,用什么胁迫我离开?”

轩辕一狐诡秘一笑,道:“阁下很聪明。在下不妨也直言相告:我们已经给欧阳小静吃了‘腐骨蚀心丹’。这种药吃后,每十天发作一次,折磨得人死去活来就象百蚁蚀心,巨毒侵骨,发作一次要一个时辰才能结束。所以,你必须每十天到我们这里取一次解药。我们如果不给你解药,发作三次之后她就会死去!”

南宫飞紧紧地抓握着手中长剑,眼中喷射出怨毒的光芒。轩辕一狐吐出的每个字都象一根尖利的钢针扎着他的心:腐骨蚀心丹,天啊,他们竟然给小静姑娘吃了这武林中人连说都不愿说的毒药!她所遭受的折磨真的是生不如死,给她造成这巨大伤害的难道不正是一心想让她免受伤害的自己么……“我要见她。”南宫飞喃喃自语。

“我要见她。我要见她!”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最后成了爆发的怒吼。南宫飞竭力控制着自己没有冲上观花亭。因为他知道:那样以死相搏也救不了小静姑娘……小静姑娘来了。带她来到后花园的是轩辕巧巧的丫环小霜。南宫飞仿佛恢复了平静,静静地望着身旁形容憔悴,楚楚怜人的欧阳小静,心中虽有万语千言,也难置一辞。欧阳小静也在默默地注视着南宫飞,幽怨的双眸似在诉说。良久,欧阳小静轻轻地道:“公子,你是来救我的么?”南宫飞点了点头。

欧阳小静又轻轻地道:“公子,你救不了我,他们人多。况且,我又吃了药,便是救我出去,我也受不了那种折磨……南宫飞轻声地道:“小静姑娘,别害怕。他们答应让我带你走,还答应给我们解药。”欧阳小静浑身一颤,脱口道:“真的么?”轩辕一狐在八角观花亭上微微一笑,截声道:“是真的!你跟南宫公子走吧。”欧阳小静没有看观花亭,依然注视着南宫飞,轻声细语地道:“他们都被人杀了,因我而死,是我害了他们”

南宫飞微喟道:“我们走吧,是我连累了你,我一定为你寻找到解药,根除药毒……”说完,近前握住欧阳小静的手,两个人慢慢地走向月亮门,就象一对情侣赏花完毕,双双归去……夕阳西下,后花园异常的寂静。轻风徐来;花枝摇曳,花香阵阵,扑入鼻端,令人精神为之一爽。虫声唧唧,平添几多情调。

八角观花亭上的人都不再说话,仿佛都各有所思,思有所获。许久,轩辕彪才大声说道:“老三,你这招儿还真好用,那南宫飞敢情还是个惜香怜玉的浪荡公子!”轩辕一狐笑道:“二哥,你怎知道,那侠义道中人,最是济贫怜弱。而那欧阳小静又是这般凄苦,人见人怜,南宫飞纵然心肠似铁,也不会弃之不顾。”

轩辕锋道:“只是他们要去寻找那根除药毒的解药,一旦解除药毒,我们便不能再控制这个弱女子,那时南宫飞还会来……"轩辕一狐诡秘一笑,道:“大哥,你应该记得这‘腐骨蚀心丹’是神医张百药的独门毒药。解药也只有他一个人能配制。而这个张百药早在十多年前就被父亲指使人杀了,留下了这‘腐骨蚀心丹’和为数不多的解药,就是咱们庄中人谁吃了‘腐骨蚀心丹’也只能活活受罪。”说着,转对一旁的东方玉倩,笑道:“东方姑娘,虽然今日我们想办法让南宫飞不杀你,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你现在应该考虑我大哥的话,如果你们真的结了婚,南宫飞再来杀你,那他就是与我们天龙庄为敌……到时候,我们保护你,也名正言顺天经地义。”

东方玉倩脸一红,喃喃道:“老庄主不是不同意么?”轩辕一狐阴阴一笑,道:“家父不同意好说,只恐东方姑娘不同意,我们天龙庄从来不强人所难……”暮色苍茫,宿鸟投林。一乘黑骑离了天龙庄缓缓东来。马上端坐着村姑欧阳小静,牵马步行的是南宫飞。两个人皆默然不语。走出里许之遥,马上的欧阳小静终于开口了,她轻柔地道:“公子,咱们这是到哪里去呀?”

南宫飞转首望着欧阳小静,微微一笑,道:“小静姑娘,你想到哪里去呢?"欧阳小静微喟道:“我也不知道。唯一的栖身之处也没有了,你知道原本我就是一个孤儿……”南宫飞皱了皱眉,是呀,她和自己一样,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她又能到哪里去?遂道:“小静姑娘,我可以帮助你,为你找一个安身之处。”欧阳小静幽怨地叹道:“公子好心相救,小女便感激不尽了,还怎么能麻烦公子。”

南宫飞微笑道:“姑娘怎么能这么说,若非是我连累了你们,也许姑娘不会如此不幸。现下又服了‘腐骨蚀心丹’,经受难耐的折磨,也是由我引起,小可理应照顾你的。”欧阳小静沉吟道:“公子,小女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南宫飞转首朗声道:“你我早已熟识,还有什么不该讲的,但说无妨。”欧阳小静幽幽而叹道:“公子总是这般客气,一口一个姑娘,小女听来颇不顺耳,公子就叫我妹妹吧。”南宫飞笑道:“你是说咱俩自此以兄妹相称?甚好,小妹,我还第一次给人家作兄长,好高兴的。”

欧阳小静微微一笑,道:“我也第一次叫别人哥哥,觉得很是亲切呀。”南宫飞笑道:“小妹,你便叫我三哥吧。只因我还有两个师兄,日后见了他们你便也是他俩的妹子,如何?”欧阳小静喜道:“凭空又多了两个哥哥,我怎么会不肯。三哥,你便是小妹唯一的亲人了。”南宫飞朗声道:“小妹,你我都是孤儿,相近相知即为友,我会照顾你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便决不会让你再受伤害。”

欧阳小静感动地颤声道:“三哥,从我第一次看见你那天起,就觉得你是个好人。今天你又一次救了我……"南宫飞笑道:“小妹,其实今天我并非是为救你才去天龙庄的。因为我去天龙庄找一个人,碰巧听说你被他们掳到那里,这才带你离开的。既然你无处可去,不如跟随三哥我闯荡江湖,杀富济贫,救小怜弱,做些行侠仗义之事,也总比苦守河畔,以浣衣为生的好。”欧阳小静摇头叹道:“闯江湖需要本领,我一点武功都不会,除了浣衣别无所长,你带我在身边不也是个累赘么?”

南宫飞笑道:“闯荡江湖与否小妹你自己决定,眼下还是先找个安身之处,待我为你寻到解药根除体内药毒,然后再说。”欧阳小静道:“哪里寻得安身之处?我们都无亲无故的。”南宫飞双眼一亮。笑道:“投亲不如访友,访友不如投店。我带你到龙恩客栈去。你先到那里安身息养,待我寻到解药彻底为你除了药毒,咱们再从长计议,如何?”欧阳小静惊异道:“寄身客栈,那得花许多银子吧。”南宫飞笑道:“银子好在三哥还不短缺,再说龙恩客栈掌柜姜百川与我有一面之交,他会好自对你关照的。”

说话间,二人已然走出二里多路,面前不远隐约望见了龙恩客栈。南宫飞用手一指,笑道:“龙恩客栈就在前面。姜掌柜豪爽好客,他会欢迎咱们的。”说着话,牵马来到龙恩客栈门外,南宫飞扶欧阳小静下了马。两个人正欲迈步进客栈,早有一个店伙迎出,牵过马匹,让进二人。南宫飞让店伙引见姜百川,店伙依了,拴了马,遂领二人径奔后院,到姜百川的寝房来。至门外,见一侍女自屋里出来,便问道:“山桃子,掌柜在么?有客人求见。”

那叫山桃子的侍女听了,上下打量了南宫飞和欧阳小静几眼,对那店伙道:“知道了,你回去吧。”转首对南宫飞道:“请跟我来吧,掌柜正然在独自饮酒。”说完,领南宫飞和欧阳小静进了屋。屋里放着一张食桌,桌上摆着几盘菜,姜百川正然在桌旁自斟自饮。一支明烛立在桌边上,映着他那被酒烧红的面颊。南宫飞和欧阳小静一走进来,那叫山桃子的侍女便恭声道:“掌柜,有客人来了。”姜百川一眼便认出了南宫飞,霍然站起,喜道:“是南宫公子吧,快快请坐。”南宫飞和欧阳小静在旁边的软椅上坐了。

南宫飞朗声道:“打扰了姜掌柜酒兴,很是惭愧。”姜百川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南宫公子驾临小店怕是有事吧?若单为住宿你必不会找姜某。”南宫飞微喟道:“是这样,我这位小妹被天龙庄掳了去,逼吃毒药,我今救她出来欲找个安全舒适的安身之处,待我出去寻解药。小可想起曾经与姜掌柜有一面之雅,便不揣冒昧赶来滋扰,尚望姜掌柜予以方便。”

姜百川闻言笑道:“公子哪里的话,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在下自然妥善安排就是了,请南宫公子放心。但不知这位姑娘在天龙庄吃了什么毒药?”南宫飞沉声道:“腐骨蚀心丹。”姜百川闻言一惊,脱口道:“果然是这种药!”南宫飞一怔,道:“姜掌柜听说过这种药么?”姜百川叹息一声,举手把杯中酒喝干,对恭立门侧的侍女道:“告诉厨下做一桌酒菜端来,我还要和南宫公子喝几杯!”侍女山桃子应声而去。

姜百川这才对南宫飞道:“适才你说这位姑娘是在天龙庄吃的毒药,我就猜出是这‘腐骨蚀心丹’。只因当年听我。妻子说过这种药。她在天龙庄作侍女时就曾亲眼见过吃这药的人折磨的情景。那个轩辕锋起初就是要给她吃这种药、逼她献身的。她因为害怕轩辕峰,所以才不得不答应他。”南宫飞急道:“尊夫人当初可曾说这药的解药何处寻得?”姜百川蹙眉道:“听她说配制这‘腐骨蚀心丹’的是神医张百药。昔年她曾亲眼见张百药把一盒‘腐骨蚀心丹’送给轩辕天龙。至于何人有解药她也不知道。”

南宫飞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显然这‘腐骨蚀心丹’非独门解药不能根除,欲找独门解药唯一的就是找那个神医张百药。”姜百川道:“该是这样,可是听说那个张百药后来被轩辕天龙指使人杀害了,不知是真是假!”南宫飞闻言身一颤,脱口道:“张百药死了?”姜百川又道:“可也有人说他又让人给救了,隐姓埋名,再不露面了。众说纷纭,虚实莫辨。”

南宫飞转首望了望身旁的欧阳小静,神色凝重,一字一吐地道:“小妹,你别担忧,先安心在这里住下,我明天就动身寻找那个张百药,不怕上天入地,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会找到他!一定要弄到解药为你根除药毒!”欧阳小静闻言,眼圈一红,垂下头去,两颗晶莹的泪珠滚落腮边……


第十一章、问道神医

午牌时分,南宫飞驰马来到了百宝山。三天前,南宫飞辞别欧阳小静和姜百川,离开龙恩客栈,四处寻访神医张百药。虽然寻人未果,但终于打听到:张百药原来栖居之所是在百宝山中的本草堂。如果张百药还没有被害,他有可能还回到本草堂隐居,如果确乎他已不在人世,本草堂的人也不会不知道。出于这种心理,南宫飞这才来到了百宝山,要亲临本草堂,以探虚实。山道崎岖,不得不下马步行。

时序已近初秋,山风微含些许凉意。路两旁有的树叶已然变黄,但树林依然绿意盎然,山花艳艳,草儿青青。目光所及,令人神清气爽。飞鸟鸣转树上,獐鹿穿行林间,各得其适,悠然自得。南宫飞牵马茫然前行,幸遇樵夫指点,方知本草堂的座落。拐入小道,又穿过一片树林,在一山凹处终于看见三间茅屋。远远望去,屋前花树圈成一个院落,屋后是一片竹林。花枝摇曳,相映成趣。

南宫飞牵马近前,在院外树上拴了马,然后举步走进院来。四下一片寂静,如入无人之域。花香扑鼻,微风拂面。他来到茅屋前,举手轻敲柴扉,朗声道:“屋中可有人么?”话音未落,便听茅屋前的一棵花树下响起一声低吠,投目看去,不由一怔:只见一黄犬卧伏地上,浑身血迹,似是受伤不轻。看样子动弹不得,便是吠声也不能大。

茅屋内没有回声。南宫飞心头一凛,推门进屋,一看茅屋内的情景,禁不住顿然一惊:但见室内墙边立着药锄,药篓歪倒桌下。地上横卧着三具尸体,两男一女。女子素花衣褂,发髻齐整,只是脖颈有处一醒目血痕。男子中一皓首老翁,胸前有刀伤,鲜血依然在伤口处往外溢淌。老翁身旁是一中年男子,形容瘦削,前胸有一血窟窿,脸色惨白可怖。看情景,这三个人遇害时间并不长。难道这皓首老翁会是神医张百药?

南宫飞放下手里的剑,蹲下身,伸手去摸老翁的脉博,跳动得很弱,显然还有一息未断,否则不会在流血。他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丹药塞进老翁口中,手指一点喉节使其入腹,又疾挥指封住前胸几处穴道,然后将单掌压住丹田,把一股真气注入老翁体内。经他这一番忙碌,老翁终于轻哼一声,醒转过来。他微睁二目,见了南宫飞,吃力地道:“壮士,你,你救了老夫?”南宫飞喜道:“老丈,敢问你可是神医张百药?你们为何人所害?”

老翁微微摇首,吃力地一字一吐道:“老夫乃陈小手岳父。他是张百药的大徒弟。害我们的是公鸡岭山寨王铁公明派来的人。铁公明在抢劫飞马镖局一趟镖银,差人来索火用毒药‘火炼金丹’,小婿不依,他们就下了狠手,强抢走了那毒药……”南宫飞急道:“神医不在草堂中么?”老翁道:“张百药十多年前离此而去,从未归来过,生死未卜。壮士欲知张百药下落不妨到洛阳白马寺,据听说张百药有一师弟在白马寺为僧……”

南宫飞蹙了蹙眉,道:“老丈,适才小可予你吃了保元助气的丹药,又注了真元,看来你性命无忧,再敷些外用药粉,慢慢息养会好的。”老翁脸色稍见红润,感动道:“多谢壮士相救,敢问恩公大名,日后以图补报。”南宫飞缓缓站起身,微笑道:“亦是巧遇,理应如此。老丈适才说那公鸡岭铁公明要抢劫镖银,护镖的真是飞马镖局么?”老翁道:“听他们说是开封府的飞马镖局。他们恐不敌。方才想用毒药害……真是造孽呀!”

南宫飞心头一颤:飞马镖局?护镖者会不会是大师兄金麒麟叶星明?大师兄在江湖名头很亮,会不会他们心存畏惧,方想以毒药相害。不管是不是大师兄,既然碰上这件事就应该管一管,以免祸害无辜。心念及此,再呆不住,朗声道:“老丈,不知公鸡岭离此多远?”老翁气色渐好,道:“公鸡岭离此不到百里。在正东。莫不是壮士欲前往救助飞马镖局的人?切记住要离火堆远些,只因那‘火炼金丹’听小婿讲放在火中,凡是烟弥漫处都有毒气散发,更不用说在火堆旁边了。”

南宫飞微微点首,道:“多谢老丈提醒,小可告辞了。”说完转身出屋,身后响起老翁的一声长叹“唉,他俩都死了,老夫也不知道还有无解药……”南宫飞出了茅屋,走出小院,来到院外马前,解了马,牵着择路东来。心中暗忖:但愿经公鸡岭走镖的不是大师兄……走出百宝山;南宫飞停住了脚步。因为面前有两条路,向北是去洛阳,向东是去公鸡岭,去洛阳可以找张百药的师弟打听张百药的下落,去公鸡岭可以救飞马镖局即将遭动的镖银。略略迟疑,南宫飞扳鞍上马,跃马东来……时近酉牌。公鸡岭下一堆木火正烧得旺。

火堆旁坐着三个黑衣人。两人佩刀,一人佩剑。三个人不时地往火堆上添加干树枝,而眼睛却不住地向两旁张望。这堆木火是烧在山路上,路经此地绝不会看不见,也绝绕不开。蹄声得得,从南面驰来两匹健马。火堆旁的三个人交流了一下眼光,都点了点头。他们慢慢腾腾地站起身,丢掉手中树枝,握住了腰间的兵器,一齐举目看驰近的两匹健马。两匹健马来到了火堆跟前,三个人一字排开,拦住了去路。其中佩剑的彪形大汉嘿嘿一笑,对骑在前头白马上的紫衣武士道:“阁下可是飞马镖局的叶镖头叶星明?”

白马上的紫衣武士勒住坐骑,扫了面前三个人一眼,朗声道:“不错,在下正是叶星明。”佩剑的彪形大汉阴恻恻一笑,道:“叶镖头好雅兴,护镖走险还带一美人儿相伴。”说着瞥了一眼后面马上的淡绿衣褂女子。又道:“叶镖头可别只顾美人儿而忘了镖车呀!”骑白马的紫衣武士正是金麒麟叶星明,后面马上女子是曾经救过他的灵芝姑娘,缚虎镇老郎中曹化的义女。闻言,叶星明冷冷一笑,道:“敢问三位名号?哪一位是公鸡岭山寨王一鞭镇三山铁公明,在下请教了!”

佩剑的彪形大汉闻言一指身旁两个黑衣人,傲然道:“这二位是绿林道上响当当的好手‘点苍双盗’。”叶星明冷笑道:“原来是瘸狼邹义和独龙蒋忠,真乃幸会。”瘸狼邹义是个跛脚,独龙蒋忠是个一只眼,两个人每人一把劈风刀,自编自练了一路两人联手刀法,配合默契,凌厉无朋,一度震惊绿林道。佩剑的彪形大汉又冷言道:“至于在下,也不妨直言相。告,姓程单字名蛟。”叶星明微微一怔,脱口道:“霸山虎程蛟!”

霸山虎程蛟是“绿林三只虎”中的老三。老大飞天虎云大鹏,前番在泰山“招亲擂台”上为南宫飞所杀。老二坐地虎顾猛通在恶虎岭拦劫叶星明时也死在叶星明的双戟之下。现在,老三霸山虎程蛟又拦路问罪,着实来者不善。霸山虎程蛟听叶星明叫响了自己的名号,一阵狞笑,狠道:“叶镖头,你知道在下来此所为何事?”叶星明朗声道:“为了复仇?”程蛟冷冷一笑,道“还为了你要护送到济南去的一千万两雪花银!大寨主他没有下山,正在山寨上摆酒宴等着为我们庆贺!”

叶星明冷然道;“就凭你们三个人么?铁公明怕太高看了三位。”程蛟阴阴一笑,说道:“叶星明,你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么?程某一人就宰得了你,何况还有两位助手!”说着朝旁边的蒋忠使了个眼色。叶星明冷道:“程蛟,老实告诉你,在下前来就是要会一会那位一鞭镇三山铁公明的。前些天九龙镖局走镖路经过此地,他杀了江镖头劫去了三百万两镖银,奸辱了江镖头的女儿江玉婷又掳回山寨囚之不放。现在在下就是前来为九龙镖局讨这个公道的,你们让铁公明下山,叶某要亲自会他一会。至于你们要劫我护的镖银,只怕是打错了算盘。我早让副镖头陈家义护镖车绕道去济南了。公鸡岭匪恶贼霸,我们焉能不防!”

程蛟闻言象被蝎子蜇了一下,吼道:“什么?你原来早有防备,让镖车绕道去了济南!”瘸狼邹义一旁急道:“劫不到镖银怎么向铁公明说?他不会以为咱们没得手吧?”霸山虎目露凶光,瞥见叶星身后的灵芝一阵狞笑,道:“劫不到镖银,劫下一个美人儿也好!铁公明爱银子,更爱美人!”说着,蓦地抽出佩剑,一指叶星明,邪笑道:“叶镖头,下马吧。银子和美人儿你总得舍一头儿。路过公鸡岭,大雁也拔毛。你也不能例外,何况又是在下仇人?”

叶星明冷冷一笑,道:“霸山虎,你们真是死催的!在下就成全尔等!”说完,扳鞍下马,自马上取下双戟。对面前的霸山虎冷然说道:“你们三位一同上吧,去阴曹地府也好结伴而行,省得孤单寂寞!”话未说完,身后一声惊叫。回首一看,见灵芝在马上摇了摇,一头栽落马下,昏迷不醒。正欲急奔近前,霸山虎纵身一跃挥剑拦住,嘿嘿一笑道:“叶镖头,别粗心,她是中了毒,一时半刻还死不了。你也中了毒,只不过是你功力深厚发作得慢一些。”

叶星明心下一凛,脱口道:“中毒?怎么会中毒?”霸山虎阴冷一笑,道:“你看这火堆的火苗是不是有异?只因这上面有‘火炼金丹’。适才你来时,我就使眼色让蒋忠放了上去。现在你已中毒很深,便是我们不战,你也支持不了多久。”叶星明暗运真息,果然感到不畅,知毒气已进体内,急运真气护住心脉,冷哼一声双戟电奔袭向霸山虎。右手戟“流星赶月”攻上盘,左手戟“夜叉探海”攻下盘,双戟齐出,气势夺人。

霸山虎也非庸手,只见他手中剑一挥,使出“顺水推舟”,格开叶星明右手戟,随身形暴退,躲开左手戟的一击,急喊:“瘸狼独龙,还不快上!”刀光大展,人影乍现。瘸狼邹义和独龙蒋光双双挥刀攻上。光幕如墙,人形似魅,劲风荡荡杀气森森。瘸狼独龙联手刀法,果然霸气,不同凡响。叶星明不得不施展邪门功夫绝技“游身术”,游走在两人刀风之中,伺机还招。

霸山虎见了面露得意,从旁道:“困住他,待他毒性发作就只有一死了。”说着话,一眼瞥见昏迷地上的灵芝,近前单臂挟在腋下,朝瘸狼和独龙道:“二位一定割了这小子的脑袋来,在下先回山寨向铁公明复命,免得他等得不耐烦,说咱们无用!”说完,身形一展,掠上山去,眨眼间踪影不见了。酣斗间,邹义和蒋忠听见了霸山虎的话,邹义冷道:“这霸山虎掳了美人儿走了,怕是自己逍遥享受去了。”蒋忠道:“咱们快点收拾了这小子!”

邹义急道:“对,来咱们的绝招儿‘龙飞凤舞’!”话音未落,两个人刀法骤变,齐声清啸,双刀劲气横空。一式奇诡难测的怪招施出,刀光里血肉横飞,叶星明一声惨叫,身形斜飞而出……地上留下了一条手里还握着一把铁戟的右臂。斜飞而出的叶星明拿桩站稳,左肋血流如注,右臂断处巨痛钻心,额头滚下豆大汗珠,浑身颤栗……又是一声清啸,瘸狼独龙穷凶极恶,赶尽杀绝地舞刀又扑上。叶星明怒吼一声,竭尽全力将左戟刺出,但是心血浮动,眼前蓦地一黑,只觉胸前重重挨了一脚,身形后倒,跌出丈余再起不来……

瘸狼和独龙收招敛气,对视一眼,发出一阵狂笑。瘸狼得意道:“哈哈,咱们竞打败了金麒麟叶星明,别忘了他可是顶峰上人的大徒弟!”独龙附声道:“顶峰上人的徒弟也不过尔尔!只要咱们再练十年,顶峰上人也不是咱们的对手!”瘸狼道:“今天咱们也算巧胜,这小子体内中毒,武功自然发挥得差。兄弟,去把他脑袋割来,咱们回山。铁公明有了新美人儿,说不定一高兴把那江家丫头赏给咱们哥俩呢!”

独龙闻言美滋滋地奔到叶星明身前,冷冷一笑,道:“叶镖头,你今天死可怨不得我们,这都是霸山虎的主意!”说着,手起刀落……铮然一声,独龙下落的劈风刀砍在一柄异光烁烁的剑上。独龙一惊,抬眼想看执剑者何人,身法怎么这样迅捷,竟无声无息到了自己身畔。可是还没看清执剑之人,面前剑光一闪,一道奇寒之气袭颈,他来不及惨叫,一颗人头早已滚落地上。

旁边瘸狼看得真切,执剑者是个白衣少年,是从八丈以外的马背上飘飞而至。骇然惊惧间独龙的人头落地,他知道来了奇人异士,正欲转身逃遁,面前人影一闪,一柄异光闪闪的长剑抵在他胸口上。执剑的白衣少年冷冷地道:“交出‘火炼金丹’解药!否则,让你身穿百洞!”瘸狼早吓得魂不附体,独龙不在,武功大减。他哭丧着脸道:“大爷饶命!解药都在铁公明手里,下山时我们三人一人吃了一粒。”白衣少年冷道:“是谁杀了本草堂陈小手一家?”

瘸狼道:“是我和独龙,可那是铁公明让干的。霸山虎出的主意……啊!”话未说完,脑袋已然落地。白衣少年急转身将昏迷在地的叶星明抱上白马,横放在马背上,牵了白马和灵芝姑娘骑的马,走离火堆。这时白衣少年所乘黑骑已到近前,白衣少年一并牵了,急急奔进旁边树林。一轮明月如水,清辉洒向大地。山林一片银色。月光从树枝叶间筛下,点点斑斑,似象碎银洒在草地上。山风轻拂,远处不时传来野兽的嚎叫。三匹马皆卧伏地上,一动不动。

叶星明仍然昏迷不醒,白衣少年正为他包扎伤口。伤口已敷了金枪药粉,血已经止住,叶星明的衣衫被撕成布带缠包在伤口上。伤口包完了,白衣少年把单掌压向叶星明胸前,一股真元通过手掌贯注到叶星明体内。真元一催,叶星明惊叫一声,睁眼醒来,痛声喊道:“灵芝!灵芝!”看见面前救护了他的白衣少年,惊喜地道:“师弟,是你!是你救了我!”白衣少年黯然神伤地浩叹一声,道:“我来晚了一步!”白衣少年赫然是南宫飞。叶星明痛恨地道:“师弟,你怎么在这里?可恨这些山贼草寇,竟用毒害我!”

南宫飞道:“师兄,我已经给你吃了师父的奇丹妙药,只是毒性不能全解。你不必急躁。我是出来寻神医张百药的,巧遇在此。”叶星明黯然叹道:“可叹我失去一臂……灵芝姑娘被霸山虎程蛟掳上山寨了,生死未卜,我也不能去救她……”南宫飞沉声道:“师兄,你不必着急,待小弟去山寨救灵芝姑娘,杀了霸山虎和铁公明。你且在此歇息片刻。”叶星明道:“我与你同去吧……”南宫飞急道:“师兄,你伤得很重,且又有毒在身,还是留在这里,莫非是信不过小弟么?”

叶星明颔首道:“也好,我便在此等你,一定要把灵芝姑娘予我带来……”南宫飞点了点头,抓起地上自己的长剑,正想离开,又驻足回首,道:“师兄,镖车也被劫上山寨了?”叶星明摇头道:“镖车已让副镖头陈家义护着绕道去济南了……对了,师弟,杀了铁公明别忘了救出九龙镖局江镖头的女儿江玉婷……"南宫飞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叶星明。他出了树林,择路上山,径直向铁公明落草的山寨奔来。

山寨设在公鸡岭主峰半山腰处。山寨四周都是木栏围成的院墙。院门也是木杆做成。院里有一排红木正房,东西各有一排厢房,正房和厢房里都亮着灯火,隐约传出杂乱的人声。南宫飞悄悄来到山寨的大门外,正想从木栏围成的院墙跃过,蓦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彪形大汉从房里走出。南宫飞急身飞掠,跃上旁边一棵巨树,定睛望下一看,见从院里出来的大汉正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人。少顷,自言自语道:“瘸狼和独龙怎么还不回来?”

话音未落,从大门旁的阴影处闪出两个山兵装束的黑衣人,凑到彪形大汉身边。其中一个嘻笑道:“程大爷,开席没有?我们哥俩早想进去喝两盅了。”彪形大汉冷道:“你们要看守好太门,开席也不能进去。过会儿我告诉寨主差人送酒菜给你们。”说完,转身向院里走去,随又转首补充道:“等瘸狼哥俩回来让他们快些进去,只等他俩就开席了。”两个守门的懒洋洋应了一声,又隐身阴影里去了。

藏身树上的南宫飞见了,冷冷一笑,纵身跃下树,故意咳嗽一声,迈步向大门走去。刚到大门口,就见人影一闪,隐身阴影里的两个守门人一齐跃出,手里多了兵器,齐声喝道:“站住!”南宫飞止住脚步,笑道:“院里还没开席么?二位怎么还在这里?”两个守门人闻言一怔,对望一眼,正想说什么,就在这一瞬之间,南宫飞出剑了。惨哼声起,一个守门人被飞出的剑鞘击中心窝,当即毙命。另一个还没喊叫出声,脑袋已被斩落。两具尸体几乎同时摔倒地上。

南宫飞拾起剑鞘,推剑入鞘。左手一拽将一个守门人拖进门旁阴影。又把另一个守门人拖到另一侧门旁阴影,遂拎起地上的脑袋丢在一旁。然后他捷身一展,掠进院来,几个窜跃已来到西厢房墙下,在阴影处隐起身形机警地游目四顾。他身形刚刚隐起,就见西厢房靠一头的一间屋门开了,从里面摇摇晃晃走出一个黑衣人,直奔南宫飞隐身的阴影而来,站到阴影里,便欲解开裤子方便。南宫飞抽出手中剑一探抵在黑衣人的咽喉上,低声道:“别叫,饶你不死!”黑衣人浑身一颤,怯声道:“好汉饶命!我是做饭的。”

南宫飞厉声道:“你知道新掳上山的那姑娘关在哪里?”黑衣人急道:“东厢房最南头那间屋子,霸山虎让小的给那丫头送去了饭菜……”南宫飞不等黑衣人说完,左手剑鞘疾点封住了黑衣人的穴道,制了哑穴,把黑衣人放倒阴影里。然后推剑入鞘,身形一飘,掠出阴影,疾跃到东厢房近前。

东厢房最南面有一棵巨树,枝繁叶茂,南宫飞身形一展,跃到树上。双脚勾住树枝,探身窗前,手指扣破窗纸,往里一望,见屋里陈设不俗,室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亮着一支明烛,烛下有几盘菜。靠墙处有一张双人床挑着粉红床幔,床上坐着一位女子,木然不动,显然是被制了穴道。

南宫飞正想破窗而进,待细看那女子却不认识,并不是自己曾经见过的灵芝姑娘。蓦地想起师兄叶星明的话,猜想这女子可能是九龙镖局江镖头的女儿江玉婷……一阵脚步声响,从正房里走出一个彪形大汉,嘴里哼着小调儿直奔这间屋子走来。近前掏出钥匙开了门,推门进屋,反手关上。对床畔坐着的女子嘿嘿一笑,道:“江姑娘,铁寨主把你送给我了。陪我喝几杯吧。”说着,走近挥指解开被制穴道。

那女子穴道解开,愤怒地望着彪形大汉,冷道:“霸山虎,你休想!本姑娘岂能任人宰割!”说着,劈面一掌拍出彪形大汉侧身一闪,右手“顺手牵羊”抓住女子手腕,往怀中一带,伸左手搂住,淫笑道:“小宝贝,脾气还不小。铁公明能治服你,大爷我也能!”说着,便去啃女子脸颊……那女子挣扎不得,羞辱不堪,愤愤骂道:“一群禽兽!”南宫飞再看不下去,双脚一蹬树枝,借劲一式“飞燕投林”从窗子撞进屋里。身形一长手里剑出鞘,指着依然搂着女子的彪形大汉,冷然道:“放开她!你就是霸山虎程蛟?”

霸山虎见状,猛地把怀中女子推向南宫飞。南宫飞见那女子撞向自己,不得不出手相扶。刚刚扶住这女子,顿觉一道劲气袭向脖颈,左颈藏头急忙避开,遂把身旁女子拉向身后,右手剑迅急递出……霸山虎这一招可谓应变急迅,也就是南宫飞反应敏捷,否则,还真着了他的道儿。此刻,霸山虎见南宫飞一剑刺来,沉声一喝,挥剑外封,铮然一声,两剑相击。霸山虎一声惊叫,闪身后避。再一看手中剑只剩半截,生生被对方削断,他知对方剑是神兵宝器,脸色微变,冷道:“请教阁下名号?因何多管闲事?”

南宫飞朗声道:“粉麒麟南宫飞。被尔等所害的叶星明乃我师兄。”霸山虎浑身一颤,冷道:“杀死我大哥飞天虎的就是你?你今日送上门来了,某程蛟一定要为我大哥报仇!”说着,一挥手中半截断剑:欺身攻上。南宫飞冷冷一笑,挥剑直刺,不躲不避。他知道自己剑长,不待对方近前,早触及剑锋了。谁知,霸山虎欺身攻上是假,掠身逃走是真,见南宫飞挺剑刺来,身形后掠,便欲破窗逃走……

南宫飞冷哼一声,左手剑鞘飞手掷出,象一柄利剑正击中霸山虎后心。只听惨嚎一声,霸山虎狂喷出一口鲜血,身形瘫倒窗下,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内功卓绝者飞花摘叶尚可伤人,何况是一把坚硬的剑鞘?南宫飞飞鞘伤人也是师传绝技之一,焉有其命在。击毙霸山虎,南宫飞拾起剑鞘,套上异光剑,转首对那女子道:“姑娘可叫江玉婷么?”女子颔首道:“公子怎么知道?”南宫飞急道。“乃我师兄所讲。敢问姑娘可知他们新掳来的那个姑娘在何处?小可要一并救你们出去。”

江玉婷道:“必在铁公明寝室……公子请随我来。”说着,转身出门,引南宫飞沿屋前阴影处直奔正房东头的房间而来,刚到屋前,旁边人影一闪,跃出一个执剑的黑衣人拦住去路,冷冷一笑,道:“江姑娘,你怎么来了?铁寨主已经有了新人相伴,用不着你了。”说着,瞥见江玉婷身后的南宫飞,惊道,“这位是谁?怎么从未见过?”南宫飞笑道:“小可刚到,要见铁寨主有急事相告。”说着,轻轻把江玉婷拉到身后,欺上前来……执剑的黑衣人冷道:“铁寨主刚进去,吩咐说不让任何人进去,有事一会儿庆贺席上再说!”

南宫飞笑道:“一会儿就晚了!”话出口,剑出鞘,月光下异光闪闪袭向黑衣人。黑衣人惊叫一声“有刺客!”挥剑外封,只听铮然一声,手中剑被削去半截。幽寒剑锋刺胸而入,异光眩目,竟使他不能躲避……黑衣人身形栽倒。南宫飞已经疾身来到屋前,挥剑斩断窗棂,身形一掠飘进室内,举目一看,骇然一惊。

屋中央站着一个赤面黑须壮汉,上身赤裸着,胸毛黑黑密密,肌肉隆起,呈紫色。下穿一紧裤角的绸裤,赤着双脚。手里执着一条金丝鞭,长约丈余,头上带着银亮铁刺。一双牛眼,喷着暴怒和残忍的光芒,死死地盯着飘进室来的南宫飞。在壮汉身后的床上,发丝零乱地躺着一位女子,上身也是赤裸裸的,连胸围子也被扯下丢在一旁。南宫飞进来时,那女子慌乱地抓过身旁被撕破的衣裳,捂在胸前,挣扎着坐起身,惊恐地望着屋中的执鞭壮汉……

南宫飞瞥了床上的女子一眼,认出正是灵芝姑娘,转对屋中央凶神恶煞的壮汉冷道:“你就是铁公明?”壮汉冷哼一声,粗声大气地道:“知道何必还问!你小子是谁,想死也不选个时候!”南宫飞冷冷一笑,道:“小可无名无姓。对一个快要死的人说和不说一样!”说着、右手腕一震,剑鞘脱剑飞出,击向铁公明。同时,一声清啸,挺剑踏中宫直刺而出……

“啪”的一声,南宫飞击出的剑鞘被铁公明手中金丝鞭卷住,鞭头一旋,扫向袭进身来的南宫飞。出手不凡,颇有独到之处。南宫飞一惊,凌空一个“霸王旋”,手中异光剑连挥三下。落地再看,铁公明脸色惨白,手中金线鞭被南宫飞斩成四截。他颤声道:“阁下到底是谁?铁某有不周之处还望明言。都是江湖朋友,有什么过不去的!”南宫飞冷道:“同是江湖人,有正有邪。要想驱邪扶正,象你们这样的人就不能不除!”说完,手中剑一颤,蓦然刺出。

铁公明大惊,急身后退,避开这一剑。一转身,看见床边的灵芝,伸手拽住胳膊,拉到身前,右掌压在头顶百会穴上,朝南宫飞嘿嘿一笑,道:“小子,你怕是为这丫头而来吧!”南宫飞一惊,没想到铁公明狗急跳墙,竟以灵芝姑娘为人质。一时不知所措,急道:“姓铁的,你放开她……”铁公明阴阴一笑、道:“我放开她,等着你杀我?休想!要让她活命就快点滚开!”灵芝一手捂在胸前,一手被铁公明控制着羞恨交加,满脸绯红。

南宫飞无奈,悻悻地道:“姓铁的,我可以走,但你不要伤害她。否则,小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铁公明一阵狂笑,冷道:“小子你快滚吧,我铁某一定要采了这个小美人儿。宁在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哈哈,你小子险些坏了在下美事儿!”南宫飞脸色铁青,双眸中杀机汹涌:只因这灵芝姑娘乃大师兄昔日救命恩人,说不定多日耳鬓厮磨,两个人已情意绵绵,难舍难分。若不能救出交给大师兄,怎么向大师兄说……蓦然,灵芝姑娘轻启朱唇,柔声道:“南宫公子,你走吧,不必管小女……”

南宫飞一惊,正想说话,倏然,灵芝娇躯一旋,捂在前胸的手猛地击在铁公明前胸上,铁公明惨叫一声,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床上,嘴一张,吐出一口鲜血……灵芝不待他站起身,抢步上前,双掌齐出“双风贯耳”实实地拍在铁公明太阳穴上。铁公明惨嚎一声,粗壮身形歪倒床下,睁眼命毙。也许他至死还不明白这娇弱女子何以显露这非凡的身手……南宫飞也暗暗吃惊,瞥见铁公明胸前的掌印,脱口道:“紫砂断魂掌?”灵芝姑娘背对南宫飞扯上胸围子,又弯腰捡起一个扯断了链的胸盒,怜惜地看了看。

南宫飞瞥见灵芝从床下捡起的胸盒,蓦然一怔,情不自禁地脱口道:“胸盒!”玲珑剔透,小巧别致的胸盒,居然和他已经得到的销魂妙尼的胸盒一模一样。销魂妙尼的话又在耳畔响起:有与这胸盒一模一样胸盒的女子,便是九美中人……毫无疑问:这位灵芝姑娘也是九美中人!灵芝姑娘转过身,惊异地道:“南宫公子,你见过这胸盒?”一双美目定定地注视着南宫飞。南宫飞掩饰地一笑,道:“没有,我看这胸盒很别……灵芝笑了笑,道:“可惜链儿断了。这个畜牲,险些害了我!”

南宫飞笑道:“姑娘适才一掌怎么不早发出,那样怕是他近不得你身,就一命呜乎了,怎么……”灵芝笑道:“公子不知我来时中了毒,是他给我吃了解药,才慢慢醒转过来,我醒时他已经脱去了我的衣裳……火毒刚解,周身乏力,功力不济怎么出掌……”南宫飞红了脸,笑道:“小可唐突,望姑娘勿怪!你穿了衣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我大师兄还在林中等候呢。”

灵芝闻言,匆匆穿好衣裳,胸衣有几处被扯破,显露肌肤,她抬头瞥见墙上挂着的铁公明的斗蓬,近前取下披在身上,权作遮挡。然后对南宫飞道:“这样行了,南宫公子,咱们走吧,叶大哥一定等得不耐烦了。”说着,又似想起了什么,转身从地上铁公明的内衣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道:“这里面是‘火炼金丹’和解药。听他说红色的是解药,白色的是‘火炼金丹’。”南宫飞伸手笑道:“给我拿着吧。咱们出去肯定免不了一场厮杀……”

灵芝把小瓷瓶放到南宫飞手里,笑道:“公子是担心解药有失,救不了叶大哥吧。”南宫飞接过小瓷瓶,揣进怀里,微微摇了摇头,朗声道:“姑娘说错了。”灵芝一怔,脱口道:“说错了?公子的意思是……”南宫飞敛了笑,一字一吐地道:“很简单:我想杀了你,然后自己去见我师兄。你想,这解药放在一个死人手里是不是没用。”灵芝浑身一颤,冷道:“你是铁公明一伙的?为什么不早动手?”

南宫飞朗声一笑,道:“我不是铁公明一伙的。原本是来救你的,而现在小可改变主意了。我所以要让姑娘穿好衣裳,是看在我大师兄面上,不能让你死得太狼狈……”灵芝颤声道:“看来公子不是开玩笑了。能问一句,是什么令你改变主意,要杀我的呢?”南宫飞一字一吐地道:“胸盒。”灵芝脸色聚变,急道:“小女听不明白!”南宫飞朗声一笑,道:“那是姑娘装作不明白。如果小可告诉你,我杀了令狐姬,得到了与你胸盒一模一样的胸盒,你该明白了吧。”灵芝顿然面显惊恐,脱口道:“你杀了令狐姬?”

南宫飞微微点头,道:“因为她是作乱江湖九名妖女之一。她死时告诉小可,有这胸盒者便是九美中人。今日小可有幸看见姑娘的胸盒与令狐姬的胸盒一模一样,便认定姑娘也是九美中人!"灵芝颤声道:“是九美中人又怎么样?九美就该杀吗?”南宫飞沉声道:“小可是正宗七派委托的唯一的追杀九美之人,并有七派一致赞许的密杀令,追杀九美之任要我独自完成。莫非姑娘还想见识一下密杀令么?还是想看一看令狐姬的胸盒?”灵芝冷冷一笑,道:“我什么都不想见,我相信你所言是真。”

南宫飞朗声道:“那就是说,你情愿领死了?”灵芝冷道:“可是你想过没有,我是你师兄的救命恩人,而且他已经爱上了我,我们早已私订终身,发誓白头到老。你若杀了我,怎么对得起你师兄!”南宫飞蹙了蹙眉,冷然说道:“那是我师兄不知道你是九美中人,他若知道,也会遵守密杀令,同意杀了你!”

“我不同意!不同意!”身旁有人声嘶力竭地在吼。不用看,南宫飞一听声音就知吼叫的是大师兄叶星明。叶星明来了,他身旁站着江玉婷。无疑江玉婷把叶星明领到了这里。灵芝亲亲热热地凑近了叶星明,眼中含泪柔声道:“叶大哥,我真怕再见不到你……"叶星明拍拍灵芝的香肩,劝慰道:“灵芝,我不是来了么?在林中我委实对你放心不下……觉得好些,便强撑着来了。”灵芝见叶星明失了一臂,又有伤痕,黯然伤神道:“叶大哥,你……你右……”声音哽咽,潸然泪下。

叶星明淡淡一笑,道:“灵芝,别难过,至少我还在你身旁。”南宫飞这时已掏出那个小瓷瓶,自己倒出一粒红色丹药放在嘴里咽了,然后把小瓷瓶递给叶星明,道:“红色的是解药。”南宫飞微感不适,知道自己救叶星明时可能也中了“火炼金丹”毒气。叶星明接过瓷瓶,倒出红色丹药咽下,复把瓷瓶递给南宫飞,漠然道:“师弟,你走吧。多谢你今日援手相救。”南宫飞没有接瓷瓶,也没有动,思付着道:“这瓷瓶里的丹药应该归你们。”

叶星明闻言,揣起瓷瓶,漠然地又道:“师弟,你不走,我们走。”转首对身后的江玉婷道:“江姑娘,和我们一同走吧。铁公明死了,你大仇已报。”江玉婷微微点首,眼圈一红,珠泪欲落。南宫飞蹙了蹙眉,沉声道:“大哥,你知道这灵芝姑娘叶星明冷冷地截口道:“不要说了。灵芝就是妖怪狐狸精我也要和她在一起!要她死,得先让我死!”南宫飞轻声道:“小弟不过是奉恩师之命,受七派之托…”

叶星明断然一挥手,漠然道:“不要动辄抬出师命压我!我自信未作非礼非义之事,师父又能把我怎样?你说灵芝是妖女,我日后一定带她去面见师父,师父若说她该死,我们就一同死在师父面前!”南宫飞微喟一声,心中很不是滋味:自己受七派重托,奉师命下山追杀九美,竟使师兄弟阅墙不睦,二师兄因此退隐江湖,再不露面,此番大师兄又……心念及此,他向叶星明抱了抱拳,沉声道:“大哥保重,小弟告辞!”说完,弯腰捡起地上剑鞘,推剑入鞘,转身欲走。叶星明轻声道:“且慢。”

南宫飞止步回身,道:“有事么?大哥!”叶星明微喟道:“兄弟,大哥适才言语过厉,你别往心里去,其实大哥本无意怪你……”说着,眼圈一红,浩叹一声。南宫飞蹙了蹙眉,轻声道:“小弟并不怪大哥,大哥情有独钟,其举不难理解。”叶星道:“兄弟欲意何往?不知下次何时还能再见面。”南宫飞思忖道:“我想去洛阳白马寺,听说张百药有一个师弟在那里为僧,或许能打听到张百药的消息。”说完,又抱拳施礼,然后转身奔出门去,消失在夜色中。

南宫飞离去,叶星明长舒了一口气,对身旁的灵芝笑道:“这回你总该放心了吧。”灵芝不置可否地一笑,道:“咱们也该走了。等那些山贼发现咱们杀了他们山寨王,一定不会放过咱们。”叶星明点头道:“说得对,还是速离为宜,反正霸山虎和铁公明也死了。”灵芝道:“咱们到哪里去呢?”叶星明道:“去缚虎镇。到那里买两匹马再养一养伤。然后去济南。”灵芝喜道:“我也正有此意,心里正想念义父呢!只是咱们的马?”

叶星明道:“也中了毒,怕是难活了。可惜我那匹白马,打我出道江湖就与我相伴……”说话间,室外一阵吵闹,有人厉声喊喝:“大胆刺客,还不出来受死!”叶星明神色一凛,沉声道:“他们终于发觉了。咱们只有拼死冲出去了。”灵芝和江玉婷点了点头。三人走出了屋,门外灯笼火把亮似白昼。许多山兵手执兵器,堵在门外,虎视眈眈。为首的是个手执浑铁大棍的小矮子,满面络腮胡,密密匝匝。神情威猛,一看就是个蛮汉。

一见三人走出屋,那矮子蛮汉把手中浑铁大棍往空中一举,大声喊道:“弟兄们,为大寨主报仇,杀呀!”喊声一起,众山兵齐声呐喊,纷纷舞兵器涌上。叶星明钢牙一咬,单戟舞动,拚力抵挡。怎奈伤势未好,痛疼钻心,打倒四五个山兵,便觉难支。偷眼再看灵芝和江玉婷也被山兵围住,苦苦拼杀,险象环生。小矮子蛮汉一旁拄棍咧嘴大笑,道:“杀!杀!兄弟们,为大寨主报了仇,咱们就开席。半夜吃饺子,好饭不怕晚。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大寨主了!弟兄们,跟了我准保每天有肉有酒有女人……啊!”

小矮子正说得起劲,蓦然,一条人影迅急飘掠而至,剑光闪处,脑袋早滚落地上,在地上还张了张嘴。那条人影杀了小矮子蛮汉,身形一展,扑入人群,但见剑光闪处,人头滚滚落地。出剑狠辣,干净利索。众山兵见小矮子被杀,对方又有这么一位如鬼似魅的人相助,便喊了一声,四散逃去,眨眼间便作鸟兽散,跑得一个不剩。地上丢下十多具尸体,哀兮惨兮,惊得月亮也惨白了脸……叶星明和灵芝,江玉婷三人惊魂甫定,细看相助之人,赫然是南宫飞。

南宫飞早推剑入鞘,走到叶星明三人面前道:“大哥,我知道咱们的马可能中毒死了,便想到山寨马厩里偷马。后来闻这边有喊杀之声,便赶了来。你们没事吧?”叶星明点头道:“没事,还好……”江玉婷感激地一笑,道:“多亏了你没有下山,否则……唉!”南宫飞朗声一笑,道:“这次小可要真走了。三匹马我已经为你们备好。小可先走一步,后会有期。”

说完,转身掠向马厩。少顷,一匹红色健马,驰出山寨,蹄声得得,渐渐远去……叶星明和灵芝、江玉婷奔到马厩,见果有三匹鞍鞯齐备的俊马拴在槽头,分别牵了,扳鞍骑上,乘着月色驰出山寨,择路下山奔缚虎镇驰来……然而他们三人毕竟不知道:缚虎镇正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们。“黑道三巨擘”的老二,人称“吃人不吐骨头”的葛老歪……此刻,葛老歪就坐在老郎中曹化的身旁。阳光艳艳,而两个人的脸上都阴云密布。

两个人坐在老郎中曹化为病人看病的诊室,两个人隔着个茶桌相坐,均一言不发,甚至连斟好的茶也没呷一口。许久,老郎中曹化终于不耐,开口道:“葛老兄,你到底为何光临寒舍,也该说明,这一进门就不声不响,真令老夫摸不着头脑。”葛老歪闻言看了老郎中一眼,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你让我说什么!”

葛老歪身穿黑衫,形容瘦削,是一个貌不压众的小老头。但是那双三角眼与众不同,精光烁烁,令人不敢正视。最特殊的是他的嘴歪向一旁,扭曲了整个脸型,看上去凶恶、残忍、狠毒。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他的嘴歪乃是练一种神奇的内功走火入魔所致。曹化浑身一颤,道:“葛老兄总该说因何而来吧?”葛老歪一字一吐地道:“为我儿子。我昨晚从东海回来就听说我儿子死了,死前来过你这里。”曹化急辩道:“老兄该不会认为是老夫杀了令郎吧?”葛老歪冷冷地道:“不是你所为,你也一定知情。”

曹化微喟道:“这就难了,我怎么知道是谁害了令郎?那令郎之死你们是怎么发现的?”葛老歪道:“是家人见我儿不归出来寻找,在镇外发现的,连他的三个朋友也都遇害。凶手武功卓绝,超凡脱俗。”曹化道:“可是老兄也该知道老夫不精武学,很少结交武林中人……”葛老歪猛地截口道:“我知道你不会武,可你有个义女,她怎么不在?”曹化浑身一颤,嗫嚅道:“你说是灵芝?她……她去采药了……”葛老歪霍然站起,死盯着曹化冷道:“你抖个什么?是否在骗我?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说谎!”

曹化骇然色变,急辩道:“老兄息怒,小女灵芝确实是去采药了……”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清脆的一声喊:“爹!女儿回来了!爹……”曹化浑身一震,下意识站起身,奔向门口。投目望去,见院里走进三个人,三匹马拴在院内。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自己的义女灵芝。他想喊,让灵芝她们快些逃走,可是嘴张了张,没有吐出声音。因为他知道:天底下还没听说谁能从葛老歪面前逃遁过……灵芝三人到了近前。老郎中曹化强作笑脸,道:“灵芝,你回来了……”

灵芝笑盈盈地道:“爹,女儿好想你!呀,你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病了?”曹化笑着摇头,道:“有些不舒服,不济事。”说着,侧身门旁让进了灵芝三人。偷眼去看葛老歪,正坐在那里斯斯文文地喝茶。灵芝和叶星明、江玉婷进了屋。叶星明向曹化躬身施礼,恭声道:“老伯一向可好?”曹化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嘴里说着:“好!”灵芝又把江玉婷介绍给曹化认识。曹化仍然显得神不守舍,眼睛总是瞥葛老歪。灵芝皱了皱眉,她觉察出曹化神色有异,便一指葛老歪,对曹化笑道:“爹,这位前辈也是来看病的么?”

曹化正欲开口,葛老歪放下茶碗,冷道:“是来看病的,心病。”曹化一旁急着介绍道:“这位就是缚虎庄庄主你葛伯伯。”一指灵芝,道,“小女灵芝。”灵芝闻言立即神色一凛,旋即笑道:“早闻葛伯伯大名,今日得见深感荣幸!”说着,便向葛老歪躬身施礼。葛老歪并没理会灵芝,似对她的话没有听见,一双三角眼死死地盯着旁边的叶星明。灵芝见了,一指叶星明介绍道:“葛伯伯,你不认识吧,他是我叶大哥叶星明,开封飞马镖局的镖头。”

叶星明强笑着向葛老歪点了点头,心中怦然而跳,神色颇显不安。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个小老头就是葛占魁的父亲葛老歪。他来此一定是为儿子之死一事……葛老歪依然死盯着叶星明,阴沉沉的一张脸,让人见了浑身就直起鸡皮疙瘩。曹化一旁满面尴尬,哭不是,笑不是。灵芝也暗暗提心吊胆。只有一旁的江玉婷不知原委,见此景,如坠五里雾中,茫然不解。蓦然,葛老歪目光一移投到曹化脸上,冷森阴寒地道:“你不是说她去采药了么?”

曹化吓得浑身一颤,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灵芝一旁抢口道:“葛伯伯不必生气,不知找小女何事?小女不管去哪里,现在不是回来了么?”葛老歪瞥了叶星明一眼,对灵芝道:“是他杀了我儿子?”灵芝立时花容失色,脱口道:“不,不是他……”葛老歪霍然站起,双眼死盯着灵芝,厉声追问道:“不是他,是谁?”灵芝还未开口,一旁叶星明截声道:“是谁我们怎么知道。”葛老歪猝然一转身,欺到曹化身前,一只手电伸而出,扣住曹化脖子,转首对灵芝狠道:“我的耐性有限!”

灵芝和叶星明、江玉婷皆惊惧失色。灵芝急喊道:“别……你不能伤了我爹!”葛老歪森然道:“你说不说!丫头,你爹生死就在你张嘴之间。”叶星明愤然道:“葛前辈,你不要欺人太甚!”葛老歪斜了叶星明一眼,蓦地身形一闪,离了曹化,到了叶星明面前,枯枝一般的手指点在叶星明胸前华盖穴上,阴冷地说道:“小子,只要我内劲一吐,你就再也不见明天的太阳了。”遂转首对灵芝说道:“我说过耐性有限。我数三个数,你若不说,可别怪我手下无情!”灵芝浑身一颤,急喊道:“别伤他,我说,我……”

叶星明急道:“别说,灵芝,他可是我师弟,你…”灵芝急道:“可是他还要杀我,若不是你他早杀了我!他与你之间我只能要你……”叶星明还想说什么,葛老歪冷道:“你再开口,我废了你!”灵芝急切切地道:“葛伯伯,不要伤他。我告诉你,杀令郎的人叫南宫飞,乃是我叶大哥的师弟……”葛老歪一怔,脱口道:“我听说过这名字,叫什么粉麒麟南宫飞,是不是?”灵芝点头道:“是,就是他。”葛老歪放下抵在叶星明胸前的手指,凶狠狠咬牙切齿地道:“南宫飞!我要你死!”

蓦然,他又转首盯着叶星明冷道:“说,你师弟南宫飞在哪里?”叶星明冷哼一声,把头扭向一旁,冷冷地道:“有本事自己去找!”灵芝这时凑到叶星明身畔,忧戚戚地道:“叶大哥,你不要怪我……”叶星明拍拍灵芝肩头,劝慰道:“我并没有怪你呀!”江玉婷一旁笑道:“灵芝姐,叶大哥知道你也是被逼无奈,怎会怪你呢。”灵芝转忧为喜,转对葛老歪道:“葛伯伯,我们已经告诉了你杀害令郎的凶手,你怎么不去找他呀?”

葛老歪眼珠一转,森然道:“丫头,你当我会相信你的话么?你说是南宫飞杀了我儿子,待我找到他,他若说杀我儿子的是你们,我到底相信谁?”灵芝一惊,急道:“可杀你儿子的千真万确是南宫飞呀!我们怎么能骗你!”叶星明急道:“其实呢,令郎是自杀的,他打不过我师弟就自杀了……”葛歪闻言暴怒地一挥手,吼道:“胡说!我儿子怎么会自杀!打不过别人就自杀,武林中人怕是早死光了!”灵芝道:“那你要怎样?我们告诉你杀害令郎的凶手你又不相信!”

葛老歪森然道:“我要怎样?我要统统杀死你们!只是当初这曹老头为我夫人治好过病,我不能恩将仇报,是以才和你们费了这么多口舌!”说着,他转身对老郎中曹化冷然道:“你不必担心,我不会伤害他们。冤有头债有主,我葛老歪不会乱杀无辜!只是也不容别人骗我!所以,我要带走你女儿灵芝,让这位叶镖头去找他师弟到缚虎庄与我决斗!只要那个南宫飞肯到缚虎庄来,我就放了你女儿。你看如何?”曹化骇然一惊,急道:“你要带走灵芝为人质?”葛老歪冷道:“不行么?”

叶星明急切切道:“为什么要带灵芝走?我们可以告诉你南宫飞的下落;你可以去找他。”葛老歪冷冷一笑,道:“你们去找不更好么!”他转头对灵芝道,“别害怕,缚虎庄没人会伤害你!”曹化愤然道:“葛老兄,咱们一言为定,只要我们找到那个杀害令郎的南宫飞,让他去缚虎庄,你可得放回我女儿!并保证在此期间不伤她丝毫!”葛老歪冷冷道:“一言为定!”转对灵芝道:“咱们走吧。”说完,迈步出屋,走向院外……

灵芝的眼泪早已流落腮边,她深情地注视着叶星明,柔声道:“叶大哥,我去了。你要好好养伤……”叶星明情不自禁地握住灵芝的手,动情地道:“别害怕,我很快就找师弟去救你……”灵芝依依不舍地辞别曹化和叶星明、江玉婷,跟随着葛老歪走了。叶星明仿佛被人摘去了一颗心,直到看不见灵芝,才转向曹化急道:“曹老伯,你快些为我治好伤,我要去找我师弟,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曹化黯然道:“但愿灵芝在缚虎庄不受伤害,但愿葛老歪能重义守诺……”又对叶星明道:“令师弟去了哪里?离此处远么?”叶星明道:“他说去洛阳白马寺找一个僧人,打听神医张百药的下落……”曹化微微一怔,道:“令师弟说找神医张百药?可据听说张百药早已不在人世了,他又何处去找呢?”


第十二章、谁解相思意

傍晚,南宫飞回到了龙恩客栈。南宫飞没有在洛阳白马寺打听到神医张百药的下落,只因张百药的那位师弟早在一年前就已病逝了。至此,完全断了寻找张百药的线索。想到十日之期已到,心中牵挂欧阳小静,方怏怏而回。迎接南宫飞的是欧阳小静那张恬静柔和的笑脸。南宫飞看见欧阳小静,想到自己并没有为她寻来解药,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三哥,想不到你这么快便回来了。我正惦念着你呢!”南宫飞刚坐在软椅上,欧阳小静便把一杯香茗递到他面前,柔声细语地这么说。

“姜掌柜他们待你好么?”南宫飞接过茶杯,问欧阳小静道。

“好。”欧阳小静回答道,“你不见这雅室,可是客栈最好的屋子呢!”南宫飞点点头,呷了口茶。他环视雅室,果然宽敞,明亮、清洁。一间雅室被屏风隔成两个套间,软椅配茶桌,一尘不染;缎被绸褥,都是崭新的。他微笑着对欧阳小静道:“静妹妹,你便安心在此住着吧。我想他们也不会薄待你。只是为兄觉得对你不住,此次白跑一趟,并不曾找到张百药……”欧阳小静神色凄然道:“小妹也知三哥必尽了力,费了心……”南宫飞微喟道:“怕是快到毒性发作之日了吧……”

欧阳小静低声道:“就是明天。”南宫飞霍然站起,急切地道:“我这就去天龙庄取解药。找不到张百药,至少我也不能让你受腐骨蚀心之苦。”欧阳小静闻言眼圈一红,垂下头去,感激地道:“真难为了你,三哥。刚刚回来,饭还没吃一口,便又要去南宫飞走近欧阳小静,拍了拍她的肩头,笑着劝慰道:“快别这样说。此地距天龙庄不过几里之遥,我去去便回。今晚吃了解药,明天你便会免受毒性折磨。这次过去,尚有十天,我们再想办法……”说完,便转向屋门走去。

欧阳小静流下泪来,哽咽地道:“三哥,早些回来,我等着你……”南宫飞回眸温柔一笑,走出门去。屋里欧阳小静幽幽而叹,无精打采地坐到床上,自言自语地道:“但愿三哥早些安然回来……”玉兔东升,银辉如水。南宫飞自天龙庄安然返回龙恩客栈。轩辕一狐给了南宫飞只够一次的解药。南宫飞心中恼恨,可又无奈,不得不叹服天龙庄手段毒辣,竟令他毫无办法。来到欧阳小静居住的雅室外,室内竟没点灯,轻轻叩门,低笑道:“静妹,我回来了。”室内传出柔柔的一声应:“进来吧。”

南宫飞推门进屋,举目看去,欧阳小静正独坐床畔,月光透进室内,勾勒出她那绝妙的身姿。不知怎的,她竟没有转面看他,兀自端坐不动。南宫飞微微一笑,走到床畔,笑道:“静妹妹,莫不是又嗔我回来得晚了?三哥怕你等得心急,才施展轻功去的。来,解药取回来了,快些吃了吧。”说着,伸手搬过欧阳小静肩头。欧阳小静转过身,朝南宫飞轻轻一笑。倏然,南宫飞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愕然道:“竟是你?”难怪身姿这般绝妙。萍踪圣女缓缓站起身,依然一身雪白云裳,依然面罩粉纱,依然超凡脱尘,飘逸如仙。

“别害怕,我不过是想和你开个玩笑。”声音悦耳动听,发此声音的只怕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人。南宫飞知道确乎是萍踪圣女来到了自己面前,强自镇静,微笑道:“怎会害怕。见了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着话,游目一寻,并不见欧阳小静,心头一凛……萍踪圣女一双摄魂夺魄的美眸注视着南宫飞,一字一吐地道:“你当真很高兴见到我么?”南宫飞笑道:“怎么会不当真呢!”他自然也觉得自己的笑很勉强。

萍踪圣女迈近一步,道:“可是你的样子哪里象对待一个未婚妻子,俨然似见到了一个美女蛇……"多么敏锐的目光,何等恰当的措词。南宫飞越发感到自己在她面前很难取胜。遂道:“那不过是你的感觉。请问,可见到了家师?”萍踪圣女轻轻一笑,道:“你说呢?”南宫飞笑道:“我说你是真的见到了。因为天底下的人除了死人,你没有想见而见不到的。”萍踪圣女微微颔首,道:“你很聪明。你也应该知道:你师父已经答应我作你的情侣,一同诛杀九美,待九美杀完咱们就结婚。”南宫飞淡淡地道:“家师让你帮助我?”

“更主要的是让我保护你。江湖上武功高于你的人并不少,而强于我的却不多,或者说没有。”萍踪圣女吐字如珠,清晰异常,每个字都敲击着南宫飞的心弦:她竟说保护我!敢情我闯荡江湖还要靠人保护!更有甚者,保护者竟是一位女子……男人去保护一个女子,说明他是个强者,而一旦被女子所保护,那他是个什么呢?”南宫飞蹙了蹙眉,蓦地想到自己保护的欧阳小静,遂道:“你杀了她?”萍踪圣女摇摇头,道:“在你印象中我很喜欢杀人,是不是?”南宫飞道:“我不过是担心你误会了我和她……”

萍踪圣女笑道:“你是说我误会她是你情人,吃了醋,对不对?”南宫飞不悦地瞥了萍踪圣女一眼,漠然道:“是我在问你,还是你在问我?你在我面前为何总是这样咄咄逼人?”萍踪圣女轻轻一笑,调侃地道:“看你这样子倒真还有几分象我的丈夫呢。好吧,我老实回答你,我没有杀她。”说完,走到屏风后,解开站在那里的欧阳小静的穴道,拉着手带到南宫飞面前,笑道:“看,这不是你的静妹妹么?她是不是很好?你问她一问,我甚至没碰她一根头发。”

见欧阳小静活生生站到面前,南宫飞略略心安。对欧阳小静道:“快点上明烛,把解药吃了吧。”欧阳小静应了一声,点亮明烛,从南宫飞手中接过解药,用茶水喝下。然后,来到南宫飞面前,轻声道:“三哥,小妹告辞了。几次相助,小妹深记于怀,容当后报。”说完,向南宫飞鞠了一躬,转身便走……南宫飞急忙追上,一把拉住欧阳小静胳膊,急切切道:“静妹,你要到哪里去?你无故无亲,孤单一人,又不会武功,怎么可以?”

欧阳小静幽幽地道:“有这位姐姐陪你不更好么?她又会武功,不但能保护你,还能助你成就大事。”南宫飞急道:“静妹,我是想保护你,使你再不受伤害,你本受伤害已多,何况身中毒气还没完全解除?”萍踪圣女一旁笑道:“不知这位小妹身中何毒?”南宫飞投目萍踪圣女,道:“莫非你能解得?”萍踪圣女道:“你还没说,怎知我能解,难得你这般看重我。”

南宫飞道:“‘腐骨蚀心丹’毒气,小静被天龙庄的人逼吃了这种毒药,他们企图以此阻止我追杀九美……”萍踪圣女沉吟道:“‘腐骨蚀心丹’,听说是神医张百药独门毒药。”抬眼望着南宫飞道:“虽然我不能解除这种毒,但我知道张百药的下落,可以朝他去要解药。”南宫飞一喜,脱口道:“快说,张百药在哪里?”遂转对欧阳小静道,“静妹,你有救了。”

萍踪圣女见状,淡淡一笑,道:“知道张百药还在人世的只有两个人,我是其中之一。我若说出他的下落,想找到他也并不是很难的事。只是你得先答应我,让我留在你身边,与你一同去追杀九美。否则,我不会说。”南宫飞一怔,脸上笑容敛去,思忖道:“让你留在我身旁一同闯荡江湖,也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况且,这又是家师同意的。只是有一点,需等我取回解药,为静妹去了毒,再为她找到适当的归宿之后,咱们才能一同去追杀九美。只因她受伤害皆因我所致,她原本是个村姑,不该卷进江湖风浪之中的……”

萍踪圣女道:“待我这就去找张百药取解药,药到毒解,只怕用不了一天的时间…”南宫飞道:“解毒好象不难了,但为她找个适当归宿,却不是一天两天所能办到的……”萍踪圣女闻言冷笑一声,震声道:“南宫飞,难道你还让我等上十年八年么!你已经答应做我的丈夫,并说杀完九美,完成师命就与我结婚,而眼下我要帮你杀九美,你却不肯留我在身边,可见你并无诚意真心,如此支吾搪塞,却要怎样!”

南宫飞心弦微颤:若惹得她恼,小静必身受其害,到那时唯恐救之不及。遂陪笑着恭声言道:“你该是晓理明义之人,不会让我知恩不报吧。那次在野狼山我被白道两大天王打伤后昏落马下,若非小静在河畔浣衣及时相救,藏我于树林,只怕早成了人家剑下之鬼,你想让我作丈夫怕也不行了。而这次天龙庄又正是为了阻止我,才不惜抓小静为人质,逼吃毒药,以此对我胁迫……”

萍踪圣女果断地一挥手,漠然道:“我不想听。一句话,我再给你十天时间把这些琐事处理完毕,然后,咱们就一同追杀九美。只要她们还活在世上,我总有办法找到的。一定在中秋节前全部除去,中秋节咱们就完婚!便是你师父他也会同意的!”南宫飞急道:“可九美是谁我至今还没查全……”萍踪圣女漠然道:“你不必管,我自有办法查出她们。你以为十天之期够么?”

南宫飞淡淡地道:“你既然能查出九美,并能杀死她们,何必还要带上我!却不如现在我就回山复命,等着你便行了。”萍踪圣女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不行么?只是我不想那样。因为正宗七派重托的是你而不是我。你师父也讲了,我和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保护你。我独自行事,名不正,言不顺,恐见笑江湖。也避免江湖中人说你无能,把七派所托之事交给妻子去完成。”南宫飞傲然一笑,道:“小可并不想让人保护,能闯荡江湖便闯,不能闯荡就封剑隐居。”萍踪圣女厉声道:“南宫飞,你……”

欧阳小静见二人话锋越来越锐,便对南宫飞道:“三哥,其实这位姐姐也是为了你好。你不必牵挂小妹,我自会有自己的归宿,只求你们和和悦悦的……”说着,眼圈一红,声音哽咽,垂下头去。南宫飞微喟一声,抬眼对萍踪圣女道:“十日之后何处去找你?”萍踪圣女见南宫飞神色缓和,便轻轻一笑,道:“没成亲时便这么吵,以后还会怎样?你不用找我,我十日后自然会找你。你便象在我手掌上一样,一举一动我都清楚。”

南宫飞傲然笑道:“你是说孙猴子怎么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了。告诉我,张百药在何处?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死?”萍踪圣女道:“因为当初是我师父救了他。那时我还很小,只记得他名叫张百药,人们称他神医。他告诉师父是轩辕天龙指使人要害他,因为轩辕天龙得到了他的独门毒‘腐骨蚀心丹’,害怕他将此丹药的解药给别人……师父便让他隐姓埋名,易了容重现江湖,靠高超的医术济世救人,修德积功,以补先前之罪孽。”南宫飞道:“张百药真是易容重现江湖了?”

萍踪圣女道:“是我师父亲手为他易的容,又为他改名叫曹化,意思是让他与先前有个变化。”南宫飞大惊道:“曹化?缚虎镇上的老郎中竟是神医张百药!”萍踪圣女微微颔首,道:“天底下知道此事的只有我和恩师。现在又多了你们二位。”南宫飞思忖道:“若他不承认自己是曹化怎么办?”萍踪圣女沉吟道:“你便指明他右肋上有两处刀痕。那是昔日杀他的人留下的。”

南宫飞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明天我便去缚虎镇找这位老郎中曹化……”遂转对欧阳小静笑道,“静妹,你且歇息吧,我也要回房睡觉了。明天还得早些上路呢!”欧阳小静点了点头,对萍踪圣女道:“这位姐姐不在这里歇息么?”萍踪圣女笑道:“我有事得走了。”说着对南宫飞道:“别忘了十日之约。再耍滑弄鬼我必不依你,望好自为之!”话罢,身形飘走,似风似云,又象烟象梦溶进月色之中了……南宫飞见萍踪圣女离去,身形一歪,坐进一旁的软椅,轻声自语道:“她总算走了……”

欧阳小静微微一怔,走到明烛前,“扑”地一口吹灭明烛……南宫飞一惊,霍然站起,脱口道;“为何灭烛?”欧阳小静淡淡地道:“我害怕她再回来……”月光明亮,屋内却不觉怎么黑。朦朦胧胧中一切都依稀可辨。南宫飞望着欧阳小静,道:“你很怕她,是不是?”欧阳小静点了点头,柔声道:“我因为你怕她而怕她。她是谁?”

南宫飞走近欧阳小静,低声道:“萍踪圣女,美貌和武功堪称宇内第一。我是怕她伤害你……”说着,情不自禁地握住欧阳小静的纤纤玉手,柔声道:“我要保护你,因为我们都是孤儿……我们都是孤儿,还有什么话能比这句话更能温暖欧阳小静这个孤苦无依的心呢?特别是发自这么一位丰神俊朗的美男子之口,在欧阳小静心中震颤程度可想而知。

“可是,你总是要离开我的。我们在一起至多还能有十天……”欧阳小静细语喃喃,含不尽怅然,无边凄怨。

“不,我绝不离开你!”南宫飞动情地道,“只要你愿意让我在你身旁,就没有谁能把我们分开……”握着的手轻轻一带,把欧阳小静揽在胸前。又道,“静妹,我要永远保护你不受任何伤害,用我的胸膛为你遮风挡雨…”象一只柔顺怜弱的小羊羔,欧阳小静偎在南宫飞胸前。少女特有的馨香扑人鼻端,南宫飞一阵怦然心跳。他还是第一次拥抱一位女子,温香满怀,使他觉得自己登时坚强和高大了许多。觉得自己蓦然成了强者,成了英雄,因为毕竟给这位凄苦无助,令人怜爱的少女以安慰。

南宫飞出道以来见过很多美艳女子,然而,令他真正心动的只有欧阳小静。甚至销魂妙尼那无与伦比的妖艳妩媚,甜儿那超凡脱俗的甜美神韵,萍踪圣女那飘然仙姿和圣洁奇情都未能打动他的心。而他的心扉却向这位幽怨的少女敞开了,毫不犹豫地让她走进,让她在心中成为无法忘却的形象。缘在他们都是孤儿,缘在他们都有一样凄苦的命运……光洁细嫩似柔若无骨的两只玉手攀上了南宫飞的脖颈,耳畔响起柔情依依的呓语:“三哥,我愿一生伴在你身旁,便是你有了妻子,我也愿意终生侍奉你……”

南宫飞激情涌荡,沉声道:“静妹,我不会有妻子,要有那便是你……”细语柔声又起:“可是那萍踪圣女……她不说你已经答应了她么?你们不是说杀完九美就结婚么?三哥,九美是谁?为什么要杀了他呀?”

南宫飞低声道:“九美是指江湖上的九个美女。她们兴风作乱,以害武林。我受七派掌门重托奉师命下山追杀这九个女子。为了摆脱萍踪圣女才说待杀完九美与她结婚,否则,她就会杀了我。因为她有誓言,凡是她认准谁作丈夫,不肯者她就会杀死。我知道自己的武功也许还敌不过她,不得不先答应,且作权宜之计。静妹,你不必信以为真。”欧阳小静略显惊诧,柔声道:“追杀九美之事有头绪么?我担心你……”

南宫飞微微一笑;截声道:“我已经杀死了一美,是萍踪圣女帮的忙,她叫令狐姬,并得到了一个胸盒,听令狐姬说九美每人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胸盒,想必是九美身份的标志吧。我现在已经查出几个人……"欧阳小静微喟道:“只叹我不会武功,非但不能帮助你,还添麻烦。”南宫飞笑道:“不要这样说,帮助你保护你都是我出于自愿。我高兴这样做……”

“三哥!”欧阳小静忘情地搂住南宫飞,笑盈盈道,“我真怕那个萍踪圣女再逼咱们分开……”说着,又转笑为忧,黯然道:“三哥,十日之后她真的会来找你么?”南宫飞点了点头,轻声道:“她会的。可我不会离开你!”

“三哥……”欧阳小静感激地低唉一声,两行清泪顺腮而下,将身体紧紧靠住南宫飞,犹似找到了依靠。南宫飞浑身一热,情不自禁地抱紧了小静……就在这时,室外更梆敲响,天近天更。更梆惊动了南宫飞。他抬起头,轻轻推开瘫软的欧阳小静温香娇躯,喃喃道:“我是怎么了……”欧阳小静满面绯红,一双热辣辣的明眸不解地注视着南宫飞,柔声道:“你不喜欢?”南宫飞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能伤害你……”欧阳小静垂下头,细语依依地道:“这也是伤害……你今夜还想离去?”

南宫飞心中一阵狂跳,猛然上前抱住欧阳小静,双手一托,走到床边,轻轻放在床上。欧阳小静明眸微敛,酥胸剧烈急伏,柔声道:“三哥,咱们今夜作了夫妻,也许那萍踪圣女便不会再缠着你不放了……”南宫飞似是大梦初醒,浑身一颤,喃喃自语,道:“不,不。我不能伤害你……”说完,转身走离床畔,意欲出门……欧阳小静一挺身跃下床,急上前拉住南宫飞的胳膊,“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南宫飞面前,流泪央求道:“三哥,答、应我,别走……”

南宫飞急忙搀起欧阳小静,动情地道:“静妹,我……不能伤害你。”欧阳小静急切切地道:“你不答应才是对我伤害……你是怕萍踪圣女么?”南宫飞神色一肃,沉声道:“我谁都不怕!我偏是要娶你为妻,看她怎样!”声音震荡屋宇,也震荡着两颗沉醉的心。月溶溶,室雅人合,一片温柔。乌云低垂,天地间一片阴暗。天际隐隐雷声传来,仿佛预示着一场暴风雨。

低垂的乌云下,迎风卓立着两个人:粉麒麟南宫飞和金麒麟叶星明。两个人神色凝重地望着面前的庄门,等待着从缚虎庄里走出来的葛老歪。三天前,粉麒麟南宫飞辞别欧阳小静,离开龙恩客栈,驰马来到了缚虎镇,找到了老郎中曹化,也意外地遇见了大师兄叶星明。当时叶星明伤势已好,正要辞别曹化出寻南宫飞,意外相遇,大喜过望,俱不胜欢欣。南宫飞还没张口,叶星明和曹化便将葛老歪带走灵芝,意欲逼他决斗之事一五一十地合盘托出,恳请南宫飞念同门手足之情,予以援手相救。

南宫飞自然晓得此事的危险,只因葛老歪在江湖上是名传遐迩的黑道巨擘。盛名之下,令人闻之心悸。况且,葛老歪又认定自己是杀子仇人,此去缚虎庄无异赴龙潭虎穴。最恼恨灵芝,竟将自己出卖给葛老歪,用意不言自明,欲借刀杀人,以求自保。而自己所要冒生命之忧去救的竟是有意加害自己的人。如果没有欧阳小静中毒要求助于曹化,也就是这个神医张百药,南宫飞也许不会答应到缚虎庄救人,因为所救之人,正是他所要追杀的。理所当然,南宫飞指出曹化即张百药。直言不讳,南宫飞请张百药献出“腐骨蚀心丹”的解药。

张百药也十分直截了当:可以献出解药,但条件是让南宫飞到缚虎庄救回自己的义女灵芝……南宫飞没有再说什么,也无需再说什么。为了欧阳小静,南宫飞决意挺而走险,闯缚虎庄迎战葛老歪。此刻,南宫飞和叶星明来到了缚虎庄外。他俩让门人传报葛老歪,到庄外决斗。江湖经验告诉他们:若走进缚虎庄,凶险会增加许多。而葛老歪报杀子之仇心切,绝不会肯到庄外决斗,更何况他是黑道巨擘。谁都不会放在眼里。果不其然,葛老歪出来迎战了。在葛老歪的身后跟着灵芝姑娘。

见葛老歪来到面前,南宫飞虽心存顾忌,但神色却凛然不惧,仿佛面前葛老歪不过是个很平常的小老头,并不是什么黑道巨擘。昂然举步,跨近两步,手中剑鞘一指,朗声道:“葛老前辈,小可南宫飞在此恭候多时了。”葛老歪止了步,相距八尺,上下打量着南宫飞,一双三角眼闪烁着狼一样的光,似在打量可以吞噬的一只小山羊。许久,他冷冷地道:“是你杀死了我儿子葛占魁?”南宫飞朗声道:“小可说令郎是自杀你也不会相信,既然认定是小可所杀,那小可就只有首肯了。”

葛老歪微微点头,幽寒阴森地道;“你倒爽快。可是你知道承认之后等待着你的是什么吗?”南宫飞冷冷一笑,道:“葛老前辈,闲言少叙,你不就是想为子报仇么?快些放了灵芝姑娘,然后咱们就一较高下!”葛老歪眼中杀机汹涌,越发显得阴森可怖,犹如一只恶狼,磨着厉齿,随时准备发起攻击;又象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在揣测着对方的心机。他转身对灵芝姑娘说道:“你走吧,丫头。回去告诉曹化,我并没有薄待你。”灵芝如获大赦,急切切奔向对面的叶星明,牵肠挂肚、暮思朝想的两个有情人终于站在了一起。

乌云越来越低,雷声越来越近,风也越来越猛。雷声里响起了一声怪嚎,盖住了雷声,疾风中揉进了一股劲力,阻断了游荡的疾风。怪嚎发自葛老歪之口,劲力出自葛老歪单掌。南宫飞见状,心头一凛:他施出的竟不是自己邪门功夫秘技“五鬼追命手”,而是一般硬功排力掌,定是要试自己武功虚实。心念及此,他一声沉喝,挥出左掌打出一股疾气迎向袭近的对方掌力。耳畔“啵”的一声,两掌劲力相击。南宫飞一声惨叫,身形斜飞而出,跌落三丈余远,仆身栽倒,嘴一张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耳畔响起葛老歪震人耳鼓的得意狂笑:“哈哈哈!小子,你着了我的道儿!”南宫飞只觉胸前阵阵隐痛,知道已被对方掌力震伤内腑。眼前金星乱窜,挣扎着支撑坐起,又有一口血涌到嘴里。他一咬牙咽了下去,望着葛老歪,低声道:“你这掌分明不是‘五鬼追命手’……”

葛老歪又是一阵狂笑,道:“小子,你当我不知你是谁么!早听说你出道江湖了。你乃是老魔萧森的三徒弟!我知道萧森必将‘外天罡’掌法相对。你能胜我儿,也会胜我。是以,我改用新近习成的奇功‘寒阴白骨掌’。你还当我是试你武功,便漫不经心挥掌相迎。怎么样,姜还是老的辣吧!哈哈!”南宫飞闻言追悔不及,悻悻道:“只叹我太低估了你…”葛老歪一步一步走近南宫飞,冷然道:“你若用‘外天罡’掌法,大不了咱们两败俱伤。可现在你虽有‘内天罡’玄功护身,但也难免内腑受伤,你还是束手待毙吧。”

南宫飞冷冷答道:“你真敢杀了我?不怕家师找你么?”葛老歪一阵狞笑,道:“萧森若来找我,我便告诉他,你杀了我儿子。”南宫飞知道葛老歪说得出,做得到。便沉声道:“你等一会再杀我,我有几句话告诉我师兄。”这时,叶星明和灵芝女发现倒在地上的南宫飞,也看见了葛老歪满脸杀气。叶星明把灵芝推离胸前,惊喊一声:“师弟!”便欲奔过去。灵芝一把拉住胳膊,急道:“别过去!”叶星明一怔,蓦然回首:“为什么?”

灵芝道:“你救不了他,葛老歪还会杀了你,咱们快走吧。他死只怨他武功不高……"叶星明截口道:“不,我一定要救他!”说着,甩开灵芝的手,展身奔到南宫飞身畔,蹲下身关切地搀住南宫飞,伤然道:“师弟,你怎么样?”南宫飞样子惨兮兮,嘴角还留有血迹,见叶星明来到跟前,苦笑道:“师兄,我正有话对你说。你和灵芝姑娘快回缚虎镇,不用管我。你要从张百药手里取出解药,替我送到龙恩客栈掌柜姜百川手里,告诉他是我让送的……这件事你一定要替我办好……”

叶星明截声道:“不,要死咱们一同死!”说着,霍然站起,一伸手从背后抽出单戟,冷然道:“葛老歪,要杀你就先杀我吧!”叶星明神色凛然,失去右臂的空袖被风吹动,看上去视死如归,浑身透着荡荡豪气。葛老歪冷冷地道:“你若执意让我杀你,我也不会拒绝!领死吧!”说着,单掌一摆,就要挥出。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声长啸。啸音浑雄,随隆隆雷声传至,越发震慑人心。葛老歪单掌一沉,脱口道:“是他?”

话音未落,从不远处的山道上走来一个担柴老翁。步履轻捷,转眼便到了几个人近前。他放下柴但,对葛老歪哈哈一笑,道:“我老汉适才听见你笑,不知又想杀谁呀?”葛老歪乜斜了担柴老翁一眼,见他身穿布褂,脚踏草鞋,头戴竹笠。活脱脱一个山中老樵夫。遂冷道:“你怎么知道我一笑就要杀人?”老翁手捻白胡子笑呵呵地道:“江湖上都说:不怕胡老三闹,就怕葛老歪笑。因为你一向觉得杀人是很快意的事,是以人们才叫你‘吃人不吐骨头’。老汉我所言可对?”

葛老歪神色一凛,冷冷说道:“请教老兄适才那声长啸可是你发出的?”老翁笑道:“我老汉是想提醒你别乱杀人。谁的性命都不是咸盐换来的。”葛老歪浑身一颐,脱口道:“老兄是震天吼燕清宇?”旁边的南宫飞早认出这担柴老翁就是曾经打过交道的燕老乐。前番他在鲤鱼河边垂钩,现在又跑到这里砍柴。想不到他竟是宇内名头很亮的震天吼燕清宇……

孰知,老翁摇着大笑,道:“我老汉可不是什么震天吼燕清宇。那小子名头很响,放在我身上可受不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震天吼燕清宇是我老汉的侄儿。我也姓燕,名忘了,年头太久想不起来,反正现在人们都叫我燕老乐,也有个绰号叫‘死不了’。”葛老歪闻言,阴冷地道:“敢情你不是燕清字,那我惧你何来!你不在山中砍你的柴,出来管甚闲事!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燕老乐闻言抚掌笑道:“葛老歪,你这话真让我高兴。我老汉早就活得不耐烦了,总想死,就是死不了。你要能让我死去,在阴曹地府我老汉也会感激你。快来,快来,一掌拍死我老汉吧。”葛老歪微微一怔,道:“燕老乐,你真想死?”燕老乐笑呵呵地道:“那还有假么?人们都叫我‘死不了’我很想死一回试试。”旁边的叶星明和南宫飞闻言忍俊不住,轻笑出声。这死还能试么?人乃一口气,气断身亡,万事皆空,敢情这燕老乐竟想尝一尝死的滋味。

南宫飞又是一阵胸痛,他蹙了蹙眉,低声对叶星明道:“大哥,咱们现在不逃还等什么?”叶星明闻言,如梦初醒,一弯腰单臂挟起南宫飞,疾身掠到马前,放在地上。南宫飞强支撑着站稳,在叶星明的帮助下,认蹬扳鞍上了马,伏在鞍上。叶星明掠到灵芝跟前,见灵芝看得出神,便一拉胳膊,说了声“快走”,拉着到了自己的马前,让灵芝先上了马,然后自己也骑上。

正想策马离去,便听身旁不远处一声冷喝。蓦然投目,心下一凛,只见葛老歪弃了燕老乐,正飞身奔到南宫飞马前欲挥掌拍击马上的南宫飞。他正欲跃马近前相救,旁边早有燕老乐抛掷出一捆木柴,不偏不倚撞中葛老歪,葛老歪身形向旁退出好几步,手指燕老乐恨道:“老匹夫,找死么!”话音未落,南宫飞用力一磕蹬,坐马前窜飞奔而去。叶星明心里一喜,策马追来。身后响起燕老乐开心的笑声:“哈哈!逃了好,逃了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葛老歪见南宫飞跃马离去,正欲抖身追出,燕老乐拦住他的去路,笑道:“先别走,杀完了我你再去。”葛老歪恼羞成怒,蓦然一掌拍出,再看面前竟没有了燕老乐,正惊异间,身后有人哈哈一笑,有人拍了拍肩膀。蓦然回首,骇然道:“老兄身法奇奥,乃葛某平生所未见!”燕老乐笑呵呵地道:“你这‘寒阴白骨掌’要击中我,我这把老骨头可就完蛋了。我老汉现在却不想死了。告诉我,那萧森的徒弟怎么得罪了你?”葛老歪悻悻道:“是他杀了犬子占魁。我掳了那丫头引他来此决斗,不意竟让你给搅得一塌糊涂!”

燕老乐笑道:“你却怎知,那小子知道许多我老汉想知道的事情,你若杀了他,我就找不到人打听那些事了。”葛老歪冷冷道:“既是这样,我先让那小子多活几天。也算看在老兄的面子上。别忘了,见到令侄燕清宇,就说葛老歪问他好!”燕老乐笑道:“这么说我还得领你一份人情了。好吧,我得去追那小子了。”葛老歪道:“不到庄中喝杯茶了么?”燕老乐摇了摇头,笑道:“不敢,不敢。缚虎庄岂是我这山野村夫去的地方!老汉我还怕你茶中下毒呢。”说着,挑起柴担向着南宫飞跃马离去的方向,不慌不忙,举步追去……

葛老歪望燕老乐远去的背影,皱着眉,苦苦思索,嘴里自言自语道:“震天吼燕清宇已是古稀之年,此老汉竟是其叔。他是谁呢?”蓦然,浑身一颤,失声道:“莫非是他!他不是已死多年了么?……”雷声响在头顶,电闪撕开云层,暴风雨终于来了。葛老歪转身往庄里走,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道:“不是他,不是他。人死怎能复生……”

一双纤纤玉手打开一包黄色药粉,倒进一个药碗中,取过竹筷,轻轻搅动,药粉溶进药碗的乌黑色药汤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把这一切都看得真真切切,蹙了蹙眉。药碗被那双纤纤玉手端起,端药碗的人蓦然发现了门口定定注视的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稍显慌乱,嗫嚅道:“爹,药汤配好了。”说话的丽女正是灵芝。站在门口目不转睛望着她的是老郎中曹化,真名张百药,江湖人公认的神医。曹化微喟道:“灵芝,你因何要害他?不正是他到缚虎庄把你救出来的么?”

灵芝嫣然一笑,道:“爹,看你说什么呢?我怎么是害他?我不正想为他端去药汤,让他尽早治好伤么?”曹化摇了摇头,道:“灵芝,不要瞒我了。我让你配制的药汤都有什么药?多少味?”灵芝笑道:“十味药呀。木槿花、巴戟天、茯苓块、石菖蒲、莪术、黄芪、蛇床子、墨旱莲、生栀子、金石斛。看,这不是十味药么?”曹化苦笑道:“可是你最后放进去的药粉是什么?”灵芝微微一惊,脱口道:“生,生栀子呀。爹,你都看见了?”

曹化微微点了点头,道:“你最后放进药碗的分明是断肠草。你是想让他腹烂肠断而死。你何以要下此毒手?莫非你与他有甚深仇大恨?”灵芝低下头,黯然道:“他曾经要杀我。在公鸡岭,他说我是作乱江湖的妖女。若非叶大哥及时相救,我早就没命了。我知道他绝不会放过我,迟早要对我下手,我却不如先下手为强,置他于死地。免得整日这样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曹化惊愕道:“他竟要杀你?难道他不知道你和他师兄很好么?”灵芝抬眼道:“他自然知道。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也很神秘。”

曹化微微点头,思忖道:“果真很神秘,他竟知道我的根底,并找上门来……”说着,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了。灵芝又道:“只是叶大哥还护着他,不然从缚虎庄回来的路上我就杀了他。”曹化沉吟道:“灵芝,不管怎样,现在你都不能杀他。因为他毕竟为救你受了伤,又遭雨淋,中了风寒。趁人之危而施毒手,历来为江湖中人所不齿。况且,你叶大哥总守护着他,万一知你毒死了他,你叶大哥必会与你翻脸。”

灵芝把手中药碗重放回桌上,急切切道:“那可如何是好?待他伤好,功夫恢复,我便杀不了他了。到时只能等待被他杀死…”说着,黯然神伤,叹道;“爹,你该不会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人杀死而不管吧?”曹化微喟道:“自然不会。只是我不明白,他因何杀你,说你作乱江湖,而你并没有做什么有伤天理人心之举呀!他杀你岂非成了乱杀无辜了么!”顿了顿,又道:“他说有人吃了‘腐骨蚀心丹’来朝我要解药,而据我想,吃这种药的人必与天龙庄为敌。倘若我真的给了他解药,轩辕天龙便会知道我还活着,定然再次害我。而我若不予他解药,当初又答应了他,说救回你一定把解药予他,我亦不能食言。这真让为爹左右为难。”

灵芝双睛一亮,凑近曹化诡秘一笑,道:“两全其美之法就是置他于死地。一则我可以不再担心他会杀我,二则你可以不必给他解药,对一个死人更谈不上食言。”曹化沉吟道:“也便没人再知道为爹根底……只是你叶大哥,一旦他知道咱们害了他师弟,他会怎样呢?”灵芝道:“叶大哥又怎能知道,咱们便说他被葛老歪的掌力震伤六腑五脏,医治无效才死的。万一他知道,想他也不会不顾我们之间的情意……”曹化缓缓起身,皱眉道:“若是用药也不能用这断肠草,症状明显,你叶大哥会一眼看破……”

灵芝急道:“莫非爹你还有别的药?”曹化闻言浑身一颤,失声道:“我是怎么了?这不又是害人么!”说着,双眼茫然地望着窗外,似是自言自语,道:“当初我大难不死,幸得异人相救,得以残生苟活至今,曾发誓学好,以医济世救人,现在又要害人性命……这些年修德积功,便皆付之流水了……”

猛地,他右手一抡,把桌上药碗扫落地上,“啪”地一声摔碎,药汤四溅。用手一指灵芝冷然道:“你听着,不能加害于他。他既然知道为爹根底,想必与昔年救我的异人有关,说不定还是我救命恩人的亲友,我怎能恩将仇报!”说完,浩叹一声,低着头走出门去。灵芝怔了怔,冷哼一声,也尾随走出药房。见曹化已走向院里的棚子。那棚子原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叶星明和南宫飞来后,无处栖身,便腾出来,为两人添置了床,临时住宿。

不声不响,灵芝来到棚子门口。棚门开着,投目望去,老郎中曹化正走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南宫飞身畔,伸手摸摸额头,又把把脉,然后把身上盖着的被子掖了掖,对坐在床边打着瞌睡的叶星明道:“叶壮士,你不必担心,令师弟只是受了风寒,内伤并不很严重,很快便会好起来。你也要当心身体。”叶星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多让你老费心了。”曹化微喟一声,缓缓走出棚子,在门口看见站在那里的灵芝,皱了皱眉,擦肩而过,回药房去了。

天已经黑下来,邻家的烟囱已经飘出炊烟,巷里不知谁家的狗传来几声惊吠,很刺耳。灵芝四下里望了望,故意咳嗽了一声,举步走进棚子,笑盈盈道:“大哥,该点灯了。南宫公子好些了吧?”说着,走到床前,看了看南宫飞。叶星明见灵芝走进,笑道:“曹老伯不是让你配制药汤么?怎么没端来?”灵芝掩饰地一笑,柔声道:“还少一味药,药铺没有了。我来看看你……”叶星明笑道:“我有什么好看的,也没病。你还是快些去配药汤吧。”

灵芝故作娇嗔地道:“你这么关心你师弟,竟丝毫也不把人家放在心上。一下午的时间我都在忙着配药汤,你知道很费事呢!先得把药研成细粉,还得熬汤,汤还得放凉,然后……”叶星明截口笑道:“算你辛苦了总该行了吧。待我师弟伤好病愈,我让他好好谢谢你!”灵芝瞥了南宫飞一眼,幽怨地道:“还说感谢呢,他不杀了我,就烧高香磕响头了。”叶星明微喟道:“灵芝,别提那件事了。师弟不会再杀你,至少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样。他也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同门手足情他不会不念及。你就放心吧。”

灵芝道:“假如他和我之间让你做出选择,你是要他,还是要我?”说着,一转身坐在叶星明的床上。叶星明走近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揽住她的香肩,定定地望着她,不解地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个?”灵芝佯装娇态,把头偎在叶星明肩上,道:“回答我…叶星明笑道:“自然是要你了。我对你有多么喜欢,你是知道的呀!”灵芝娇声柔气地道:“是么?”抬起头,站起身,环视一眼棚子,象顿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大哥、你去药房朝我爹要一支明烛来。”

叶星明也站起身,道:“这里的明烛还有半截……”灵芝道:“我是说去取一支涂了驱蚊药的明烛。”叶星明笑道:“涂了驱蚊药的明烛?你是说点燃药味令蚊子不敢近前?太好了,省得我总担心师弟挨咬……”说着,喜滋滋奔出棚子……灵芝见叶星明走出棚子,疾身奔到南宫飞的床前,见南宫飞依然沉睡不醒,冷冷一笑,右手五指如钩,蓦然伸出抓向南宫飞咽喉……刚刚触及到脖颈,蓦地棚外响起一声笑,有人大声道:“哈哈,原来你们是躲在这里,让我老汉好找……”

灵芝倏然缩回伸出的手。转首向棚外望去,不由微微一怔:棚外站着那个曾经在缚虎庄门外见过的担柴老翁燕老乐。她心中暗骂一句:这个老不死的,来的怎么这样巧!这时,曹化和叶星明也闻声走出药房。燕老乐似并没有看见两人,迈步走进棚子对愕然失色的灵芝笑呵呵地道:“这南宫飞是不是还没死?”灵芝淡淡地道:“他的命大着呢!”走到棚子门口的曹化接声道:“这位老哥,你是想到我们药铺卖柴禾么?柴禾我们留下,给你银子请回吧,不要打扰我的病人。”

燕老乐将挑的柴担放在院门口,装束又象山野村夫,难怪曹化一见面将他当成老樵夫。燕老乐哈哈一笑,道:“我的柴禾多少钱不卖。我是来找这个南宫飞说几句话,然后就走。你们别怕我会赖在这儿吃晚饭。”转首去看床上的南宫飞,笑道,“他怎么还昏迷不醒?”曹化漠然道:“我给他服了药,他需静养几日。”燕老乐低头细看了看南宫飞的脸色,伸手摸了摸脉,抬头对曹化笑道:“你是不是给他吃了什么催眠的药?”曹化神色一凛,脱口道:“便是为他吃了催眠的药,也是想让他好自休息,恢复元气。”

燕老乐笑道:“可我老汉耐性有限,等不得了。”说着,从裤腰上解下一个小葫芦,打开葫芦嘴倒出一粒白色丹药,塞进南宫飞嘴里,手指一点喉节,丹药入腹。复将小葫芦挂回裤腰,伸出右掌压在南宫飞前胸上。顿时一团泛红的热气笼罩整个手掌。须臾,南宫飞呻一声,睁开二目。看见面前的燕老乐,低声道:“燕老前辈,你救了小可……”燕老乐收回单掌,长舒了口气,笑道:“你小子造化,居然未被葛老歪的‘寒阴白骨掌’震断心脉。我老汉已经为你服下‘乾坤丹’一个时辰后你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南宫飞惊异地脱口道:“‘乾坤丹’?小可听家师说过曹化一旁附声道:“据说这‘乾坤丹’乃百灵老君在崂山练丹六十七年又九个月所得。你老哥一山野樵夫从何得来?”燕老乐瞥了曹化一眼,笑道:“难得你知此典故,不枉为医一回。实不相瞒,这粒‘乾坤丹’非是百灵老君所练制的那粒。而是那粒‘乾坤丹’经妙手药王研碎重新配制十粒中的一粒。一粒化十粒,也叫做‘乾坤丹’。妙手药王烧我老汉砍的柴,他没银子,就以此丹药为酬了。”

曹化闻言,微微一笑,道:“老兄别打戏言了。我再眼拙也看出你老兄是位隐士异人。实不相瞒,这位南宫公子我确实为他吃了催眠药。因为……”南宫飞神色一肃,截口道:“因为你并不想给我‘腐骨蚀心丹’解药,又没法对我说,恐失言于小可。而一旦献出解药,又怕天龙庄知道你还活着……所以,无可奈何只想让我沉睡不醒,是不是?”顿了顿,又道:“可是你该想到,我与昔年救你性命的人怎么会没关系。否则,她们会告诉我你的根底么?小可不让你报昔年救命之恩,至少你也该履行诺言,不可失信于小可吧?”

叶星明一旁悻悻地望了曹化一眼,淡淡地道:“曹老伯,你知道我师弟可是冒性命危险去缚虎庄救灵芝的……”曹化挥了挥手,微喟道:“还说什么呢?我献出解药就是了。”说完,转身离了棚子走回药房。燕老乐对南宫飞笑道:“小子,觉得好些了么?”南宫飞慢慢支撑着坐起,笑道:“好多了。燕老前辈,看样子你老似乎找小可有事吧?”燕老乐笑道:“小子,你倒鬼奸鬼灵。老实说,我老汉只问你一句话:在销魂妙尼之后你可查出谁是九美中人?”南宫飞思忖道:“不知前辈找九美为何?”

燕老乐笑道:“实不相瞒,老汉有话要问她们。”南宫飞微微颔首,道:“看在前辈赠小可‘乾坤丹’的情面上,小可该据实相告。”游目一顾,瞥见旁边的灵芝,沉声道:“欲找九美中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燕老乐微微一怔,投目去看灵芝,笑呵呵道:“姑娘真是九美中人?那好,请跟老汉走一趟。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咱们好好谈谈。如何?”灵芝急忙摇首,沉下脸道:“都是这位南宫公子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小女灵芝乃是曹化义女,怎的竟成了九美中人?”

南宫飞正想说话,瞥见叶星明正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盯着自己,微喟一声,道:“燕老前辈,小可已经回答了你的话,信不信由你。”说话间,脚步声响,曹化走进棚子,将手中一个小瓷瓶递给南宫飞,正色道:“这是我保留的唯一一粒‘腐骨蚀心丹’解药。若失了就得重新配制,最快也得三年。万望妥为保管。”南宫飞接过小瓷瓶,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贴身揣了。对曹化道:“依小可之见,曹老伯你应离开这缚虎镇,再到别处栖身……”曹化点了点头,赞许道:“我也正有此意……”

南宫飞闻言转对燕老乐道:“不知前辈还有何事要问小可?若没有,小可觉得伤势见好,便要告辞了。”燕老乐笑呵呵地道:“眼下没事要问你,但却有事要问这位姑娘,你走不走和我无关。其实,走了也好,客走主人安么!”南宫飞慢慢下了床,拿过床头的包袱背了,又抓起了枕畔的长剑,对燕老乐和曹化抱拳施礼道:“二位前辈,多谢妙药相救,小可感激不尽。因有事相催,不得不告辞了,后会有期。”遂转对叶星明,沉声道:“大哥,望多珍重!”叶星明眷眷依依地道:“师弟,江湖风波险,以后要处处时时惕防。”

南宫飞点了点头,迈步欲走,又被燕老乐拉住,对他道:“小子,这位姑娘真是九美中人?你可别欺骗我老汉。”说着,再找灵芝,竟无影无踪了。室内之人俱都一惊。叶星明大喊一声:“灵芝!”急风快火奔出棚子。燕老乐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南宫飞的肩膀笑道:“看来你小子所言是真……”说完,燕老乐也走出棚子,他并没有找灵芝,他知道寻找也是徒劳,遂走到柴担前,挑起柴担,连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南宫飞从药房后面牵出自己的马。紧了马肚带,扳鞍骑上,双脚磕镫,跃马奔出,驰离缚虎镇,乘着夜色向龙恩客栈急驰而去……月出月隐。一夜跃马急驰的南宫飞在翌日中午便赶回了龙恩客栈。他在龙恩客栈外下了马,牵马而进,早有店伙迎出,见了他喜形于色,接过马去,陪笑道:“南宫公子,您回来了。掌柜吩咐您一回来就请到他房里去一趟,说有要事找您。”

南宫飞应了一声,径直来到掌柜姜百川的房前,推门进屋,不由一怔,姜百川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缠白布带,侍女山桃子坐在床畔喂他吃药。南宫飞急道:“姜兄,你病了?不是受了伤?”姜百川看见南宫飞,双睛一亮,脱口道:“南宫公子,你总算回来了。”说着,对山桃子道:“快把我枕下的信拿给南宫公子。”山桃子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药碗,从姜百川枕下摸出一封信,毕恭毕敬地递给南宫飞。

南宫飞接过信,见信囊未封死,他抽出信纸,抖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几行字;

南宫公子雅鉴:

今日将汝女友欧阳小静请到舍下暂住,望三日后带八宝鸳鸯瓶到嵩山换人。三日不到必将其分尸送还。

司马霜、聂世烽敬上。

看罢,信纸被南宫飞抓揉成一团,纸屑纷纷从指缝间飘洒下来。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第十三章、登险峰

嵩山三十六峰,群峰叠荡,郁郁葱葱。被称为“天下第一古刹”的少林寺就座落在嵩山第二峰少室山的北侧。在少室山南侧有一处万仞深渊的悬崖峭壁,在悬崖峭壁的半腰凸出一个十丈余宽的平台。一面是斧劈刀削般的悬崖,一面是深不见底、雾气弥漫的万仞深渊。这里便是白道两大天王毒手神捕司马霜和望影而逃聂世烽约会粉麒麟南宫飞之处。此刻,旭日甫出,霞光万道。薄雾散去,山峦树林,一片苍茫。

平台上现出五个人形,俱木立不动。晨风吹拂衣襟,猎猎有声。这五个人其中有两人是司马霜和聂世烽,另外三人是他们请来助拳的帮手,两人担心节外生枝,以防不测。在司马霜身旁这位是个五短身材的壮汉,身穿黑衫,大脑袋上满头红发,乱蓬蓬,前齐眉后盖颈,一对铜铃般大眼,光芒闪烁,两只手亚似两只小蒲扇,手指象铁棍,又粗又硬,空手没拿兵器。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每个手指都是一枚钢锥。他就是江湖上名头颇亮的霸州怪杰,人称红发鬼的吕凡。

另两位是洛阳名捕岳青洲和张宪玉。岳青洲五旬开外,紫衣赤面,手执一条青铜棍。张宪玉不足四十,白面黑须,蓝衣软靴,背后斜插两把三尖两刃刀,此二人皆是白道中响当当的好手。这是三日后的早晨,五个人严阵以待,等着粉麒麟南宫飞带八宝鸳鸯瓶来此换人。日升三竿,仍然不见南宫飞的身影。红发鬼吕凡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对身旁的司马霜粗生大气地道:“马兄,那个南宫飞怎么还不来?是不是害怕咱们,不敢来了?还是放弃了咱们掳来的这丫头?”

司马霜摇摇头,目视前方,低声道:“南宫飞不会不来。我听说他一直暗恋这村姑,绝不会弃之不顾。”聂世烽一旁附声笑道:“便是他今日真的不来,咱们就杀了这村姑送回龙恩客栈。他要为此女复仇,自然也会来找咱们。见了他,咱们还怕夺不到八宝鸳鸯瓶?”岳青洲一旁笑道:“好主意!反正咱们这步棋走得不悔!”话音未落,司马霜神色一肃,脱口道:“他来了!”几个人闻声齐向悬崖上望去,见果然有一白色人影,正飘飘然跃下来。如凌空飞降,姿态轻盈,一看便知轻功已达上乘之境。少顷,白影飘落平台,站稳身形。

红发鬼吕凡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道:“阁下就是那个粉麒麟南宫飞?”白衣人朗声答道:“小可正是南宫飞,赴约至此,意欲以宝瓶换人。”南宫飞身上背着个红绸包袱,角角棱棱,很象一个铁匣子。手里拿着一柄古鞘斑斑的长剑,迎风卓立,丰神俊朗,超凡脱俗。红发鬼冷道:“久闻其名,原想必是个威风凛凛,杀气横空的大英雄,今日得见却是个斯文俊雅的玉面书生。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付。”司马霜一旁微微一笑,道:“南宫飞,你可将八宝鸳鸯瓶带来?”

南宫飞一指系在胸前包袱的蝴蝶结,朗声道:“小可就背在身上。但不知欧阳小静现在何处?”聂世烽冷冷一笑:“请往脚下看。”南宫飞一怔,低头一看,平台边缘上,竟插着一枚乌亮的钢锥,钢锥上拴着一根藤条,一直垂到平台下面,延伸进雾气漫漫的深渊里。他抬头茫然地道:“莫非她在…司马霜阴冷一笑,道:“那村姑现在就坐在竹篮里,被我们用藤条吊在下面。只要你把宝瓶交到我们手里,我们就即刻离去,你可以用藤条拉上竹蓝,救她一命。若你敢耍滑搞鬼,我们只一剑便能砍断藤条,那时的后果不言自明……”

司马霜说得不徐不疾,声声入耳,字字震心。南宫飞皱了皱眉:情形要比他想象的严重得多。因为他手里根本没有八宝鸳鸯瓶,身上所背,不过是龙恩客栈的一个破木匣。他只想见了面击败两人,救下欧阳小静。而眼下对方不但请了帮手,同时还选择了这么一处险要之地。若不能一举同时击倒五个人,那么一旦有一个人砍断藤条,必将前功尽弃,欧阳小静也难存其身……

而一举之击能同时击倒不同方位的五个人,这种神功奇技,南宫飞知道自己还不具备。他的拿手绝招也只能一举击倒两个人,或在飞剑鞘击中此人的同时,再挥剑斩下彼人的脑袋,缘于此,他才不把司马霜和聂世烽放在眼里。然而,眼下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心中紧张,脸上却装得气定神闲。南宫飞微微一笑,对司马霜道:“其实你们大可不必这么如临大敌,小可所得的这个宝瓶也是身外之物,焉能为了它伤了一位挚友。”司马霜沉声道:“如此说来,你倒十分乐意交出这八宝鸳鸯瓶了?”

南宫飞微微頷首,道:“为了我的朋友,我自然乐意。”红发鬼吕凡一旁截声冷道:“那还磨蹭什么?快把宝瓶交出来吧!”南宫飞投目红发鬼吕凡,冷然道:“倒忘了请教阁下名号了?莫非这里也有阁下的事?”红发鬼吕凡一怔,傲然道:“在下吕凡。这里虽没有在下的事,但马兄和聂兄请我来,我就要说两句。怎么的,听着不顺耳么!”南宫飞朗声一笑,道:“原来是大名赫赫的霸州怪杰呀!失敬得很。请问,我被他们约来是不是要以宝瓶换回你们掳来的人?”红发鬼吕凡脱口道:“对呀,怎么不是?”

南宫飞接口道:“可是我已将宝瓶带来,你们却不让小可见到人。这怎么交换?你们说人吊在悬崖下面,而小可却不曾亲见,如何能相信?若是人早死了,小可还能将宝瓶拱手相献么?”司马霜冷笑一声,道:“你不相信那村姑吊在下面?难道我们还会杀了她?杀了她就等于自动丢弃宝瓶,我们肯那样做么?”南宫飞朗声道:“不管怎样,咱们总该一手交人一手交宝瓶。不让见到人,我是绝不会献出宝瓶的。总不能落得鸡飞蛋打,两手空空吧?”

红发鬼吕凡一旁颔首道:“此言也不无道理。”遂转对司马霜道:“马兄,把那丫头吊上来让他看看,他不就放心了?咱们四五个人还这么紧张兮兮,未免太小家子气了。日后传到江湖上,让咱们怎么抬头!”岳青洲附声冷笑道:“难道他还能一手拎了那村姑展翅飞走?先把那村姑送还他,看他敢不交出宝瓶!”聂世烽皱了皱眉,道:“二位有所非知,这南宫飞委实不同凡响。不然,怎能搬请各位出马?”

红发鬼吕凡冷道:“搬请我等出马,你们却也这般畏手畏脚,分明是不信任我等,或是说我等不能敌得过人家,这样还让我们出马何用?是站脚助威,还是做摆设?若是如此,在下告辞了。”说着,展身形便欲离去,司马霜一把拉住吕凡胳膊,笑道:“吕兄,你火气怎么还这样大!我等分明没有轻视你和岳兄、张兄的意思,不过是要加些小心,以防节外生枝…红发鬼吕凡气咻咻地道:“只凭他一个玉面书生,再神通广大又能怎样?二位不是白道名传遐迩的两大天王么!”

司马霜果断地一挥手,道:“好,就听吕兄的,先把人送还他,看他交不交出宝瓶。”说着,示意聂世烽拉藤条拽上竹篮,同时对一旁的南宫飞说道:“阁下不是担心见不到人么?我们就把那村姑送到你面前,看你还有甚话说!”南宫飞朗声道:“一手交人一手交宝瓶。一言出口,驷马难追。”说话间,聂世烽已然把吊在悬崖下的竹篮拽上平台。竹篮中果然坐着欧阳小静,双手反缚,眼睛上蒙着一条黑纱。竹篮放上平台,聂世烽便解开缚着欧阳小静双手的藤条,将她扶出竹篮,遂又解开蒙目黑纱,冷笑道:“有人来救你了。”

欧阳小静慢慢睁开双眼,适应了一下光线,举目环视,一眼看见南宫飞,惊喜地叫了一声:“三哥!”便急奔过去。南宫飞迈上两步相迎,他怕欧阳小静一扑,两人闪落下身后的万仞深渊。近前,握住欧阳小静的手,关切切地问:“静妹,你没事吧?”一边说着话,脚步一滑转到欧阳小静身前,将欧阳小静挡在自己身后,用意不言自明。司马霜神色一凛,冷声道:“南宫公子,人还给你了。快把宝瓶交出来吧。”南宫飞解下身上的包袱,朗声道:“宝瓶就在这里面,拿去吧。”说着,把包袱掷向一旁的岳青洲。

岳青洲丝毫也没有准备,他怎么也没想到南宫飞会把包袱掷向他,见那包袱一股风声飞向自己,只得伸手去接。然而,他没想到南宫飞在包袱上注了内劲,一股劲力一催,岳青洲再站不住,身形连同抓在怀里的包袱一同跌落下身后的深渊。惨叫声震人耳膜,久久回荡,惊心动魄……张宪玉登时勃然大怒,他探猿臂抽出背后两把三尖两刃刀,大喝一声道:“咱们上当了!”哪里还用他说,白道两大天王和红发鬼吕凡早觉察出这其中有诈。见南宫飞将欧阳小静挡在身后,就知道他要拼死一搏,而无意献宝。

红发鬼吕凡按捺不住,冷哼一声吼道:“小子,我们到底让你给耍了!可是你也该知道自己的处境,在这险之又险的的平台上,不战败我等,你插翅难逃!”司马霜脸色铁青,沉缓而有力地抽出剑,对南宫飞冷声道:“南宫飞,看来你是想逼我等动手了?在没杀了你之前,我们很想知道八宝鸳鸯瓶的下落,以免你死后成为不解之谜!”南宫飞慢慢地把欧阳小静向身旁拉了拉,因为他们两人身后二三尺处便是悬崖边缘,稍不小心就会跌落下去。见问,遂答道:“但是小可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那八宝鸳鸯瓶我早已归还马仁堂了。”

聂世烽阴阴一笑,道:“我等已去问过马仁堂,他说你是归还了他,但不是八宝鸳鸯瓶,而是装此宝瓶的白玉盒,是你偷梁换柱,将真的宝瓶转移了。马仁堂对你恨之入耳,还打算花重金雇杀手取你的脑袋!”南宫飞心头一凛,问道:“尔等当真去过青云府?马仁堂当真这么对你等说的?”司马霜冷冷地道:“我等为何要骗你!”

南宫飞愤愤然道:“信不信由你们!要宝瓶没有,要命有一条,来拿吧!”又对身后的欧阳小静道:“闭上眼睛,千万不能动一动!”动一动就有可能跌落进那万仞深渊。欧阳小静顺从地闭上眼睛,蹲下身去。南宫飞执剑挡在欧阳小静身前,看着面前虎视眈眈的四个人,惕防着对方出手。

“杀了他!”司马霜狠狠然吐出这三个字。一声怪啸声起,红发鬼吕凡抢先发起攻击,身形似风中恶鬼,疾迅无朋地射向南宫飞,双手五指奋张,意欲把南宫飞击下悬崖。与此同时,张宪玉沉声冷喝,欺身挥双刀攻上,封死了南宫飞那唯一的退路。红发鬼吕凡攻势迅猛,凌厉逼人。张宪玉出刀老辣刁钻,令人防不胜防,二人联手抢攻,南宫飞立时险象环生。身前有强攻,身侧有截击,身后是万仞深渊。他似乎已处万劫难复之地了。

然而,南宫飞毕竟非一般庸手。只听他一声清啸似虎啸龙吟,凌空施出师门绝技“霸王旋”。手中异光奇剑蓦然出鞘,随身形旋了一圈。只见异光耀耀,夺人二目,寒气森森,令人胆寒。惨叫声起处,红发鬼双手自腕处被齐齐斩落,他身形暴退,撞在峭壁上,鲜血如注,疼得他嘶声怪嚎……

张宪玉身形后退丈余,险些撞上聂世烽,手中两把三尖两刃刀都被削去半截,甚是狼狈。南宫飞执剑傲立,一动不动。身后是蹲在地上的欧阳小静,他要保护她,是以他不敢离开半步,只等对手扑上,以死相拼。一式“霸王旋”,挫败两个自命不凡的敌手。一柄异光奇剑,震慑了四个贪心包天的狂徒。

“联手上!”司马霜挥剑振臂大呼。红发鬼吕凡穷凶极恶,舞着两只鲜血淋淋的秃臂,再次飞身扑向南宫飞,嘴里发出疯狂的怪嚎。司马霜和聂世烽也一同舞剑随后跟进,剑光闪烁,施出狠辣绝招。张宪玉依然看准方位,截向南宫飞可能退避之路。四个人联手进袭,其势逼人。面对强敌,南宫飞临危而战。

红发鬼吕凡扑近,南宫飞左手中剑鞘蓦地击出,生生格击在吕凡前胸上。只听一声惨叫,吕凡身形后仰,跌倒地上。同时,南宫飞右手异光奇剑面前一划,一道光幕封住司马霜和聂世烽双双刺进的长剑,金铁交鸣,锵然有声。两人失声惊呼,飞身后掠。异光奇剑猝然一个回旋,张宪玉正欲扑上,然而面前异光袭至,他急出半截两刃刀外格,异光剑无坚不摧,削断两刃刀,剑刃及体,血光迸现……一声惨叫,张宪玉身形栽倒地上,浑身抽搐,俄顷命毙。

南宫飞举目再看面前的白道两大天王,每人手执一柄断剑,面如死灰,齐声一喝,展身形施轻功,飘然遁去,眨眼间,身影至悬崖顶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南宫飞长舒了一口气,推剑入鞘转身走近欧阳小静,低声道:“静妹,别怕,他们走了。”说着,双手搀起欧阳小静。欧阳小静站起身,睁开眼睛,看见倒地命毙的吕凡和张宪玉,惊恐道:“三哥,你,你杀害了三个人啊!”话音未落,头顶一声巨响,悬崖顶滚下来一块大石头。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巨石滚落,劲风呼啸,四处乱崩,惊心动魄。

南宫飞惊呼一声,左手拦腰挟起欧阳小静,右手挥剑鞘拨击滚落的巨石,施展飞身提纵术,向悬崖上攀去……抛石欲砸死二人者乃白道两大天王司马霜和聂世烽。两人见南宫飞如同奇人一般,身带一人,冒石而攀崖直上,毫无所惧,更无所伤,心中大骇,不敢再抛石,转身一齐逃向不远的密林之中……南宫飞终于上了悬崖顶,放下欧阳小静,收功纳气,以手拭额头汗珠,心中狂跳不停。他游目四顾,四野苍茫,不见一人。

欧阳小静心有余悸,惊魂甫定。她偎向南宫飞胸前,泪滚落,嘤嘤而泣……南宫飞轻声劝慰道:“别哭,静妹。待我送你回家……”欧阳小静凄然道:“我哪里有家……”南宫飞微笑道:“野狼山哪!那里有个猎户马大壮,待人很好,我已经有三个朋友在那里养伤,现在送你去,权且安身,便算个家了。”欧阳小静柔声道:“我不去,我不想离开你……、南宫飞笑道:“静妹,我已然为你取来‘腐骨蚀心丹’的解药,待你服后便没事了,我们也就不在乎天龙庄了。”

欧阳小静喜道:“三哥,你取来了解药?”南宫飞颔首道:“所以,我还要到天龙庄去,新帐旧帐一并了结!”欧阳小静又忧戚戚地道:“可是我好为你担心啊……”说话间,两个人下了悬崖顶,到山下密林里牵出南宫飞来时藏在那里的马,两人一乘骑了,择路奔向野狼山……天高气爽,秋阳艳艳,正是放马狩猎的好时节。在野狼山下,江家堡后有一片平野,可算是纵鹰猎兔,肥马竞奇的好地方。

这日近午,一阵蹄声响在林内,弓弦响处一只白狐窜出林子,身上带着一支箭,疾窜向不远的一片灌木丛。紧接着,林子里奔出四匹健马,马上皆是青春女子,叫嚷着纵骑而追,马下有只猎犬狂吠着随行……两个秀才模样的年青人正然信步漫游,俱儒衫俊雅,戴公子巾,执斯文小扇,一步三摇,悠哉游哉。二人边走边游目四观,览山色,观田野之貌,谈笑风声,清闲自得。蓦地,从旁边灌木丛中窜出一只白狐,两人唬得一跳,但见那白狐奔到前面不远处,竟一歪身,倒了下去,轻吟着,动了几动,便象是死了。

两人互视一眼,急奔到近前,再看这白狐确实是死了。其中一人对另一人笑道:“张兄,你我今日郊游便是选了个好日子。白狐倒地命毙,合该咱俩捡着,回去剥了皮一人可制一围脖,再好不过矣!”被叫做张兄的笑道:“王兄,好却是好,可你没见这白狐身上带箭么!少顷猎人必然依踪寻至,见我等捡了这狐,必然索去,岂非徒劳之举?不捡也罢!”叫王兄的人闻言,弯腰拔出狐身上的箭,撒手掷向灌木丛内,抓腿提起白狐,道:“你我也非痴人,还等在此候猎户至而索去,速离为宜。”

闻言,另一人以为然,颔首道:“然也,速离为宜。”两个人刚急奔出数步,便闻身后马蹄声响,猎犬狂吠。回头看时,四马一犬已到近旁。有一穿绿执鞭、丫环模样的女子扬声喊道:“前面那两个抢狐狸的还不站下!”声落四马已冲到近前,截住二人去路。马上的四位女子都扳鞍下马。一位丫环模样的女子牵了四马,站到一旁,止了犬吠,其余三个女子走到二人面前。二人举目看时,便见这三个女子其中有两位是小姐打扮,一位也是丫环装束。

两位小姐中注目显眼的是位执弓的粉装女子,披着斗蓬,踏着蛮靴,柳眉杏眼,玉面丹唇,在左下颏处有一美人痣,独添魅力,颇具风韵。站在那里面带刁蛮,眼流野气。另一位浓装艳抹,也貌美如花,姿秀如柳,旁边的小丫环,也是满脸灵秀,一身俊逸,三个人看着面前的两位秀才,只是不语。两位秀才心中发虚,哪里沉得住气,拿着白狐的这位微微一笑,道:“俗话说,好狗不拦路,尔等拦住我们去路,是何道理?”丫环模样的女子抢嘴道:“你们抢了我们的狐狸还骂人,又是何道理?你知道我们小姐是谁么?”

未拿狐狸的秀才微微一笑,向那披斗蓬的粉装女子拱手施礼道:“请教小姐芳名?”粉装女子冷冷一笑,道:“二位是不是凤凰庄的?听说凤凰庄有两位酸秀才是不是你们?”两秀才一怔,其中一人笑道:“小姐知道我们?”看看同伴,道:“这位是王秀才王玉琢。”王秀才点头道:“玉琢么,乃取玉不琢不成器之意。古语云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小姐可知否?”

另一秀才接口道:“小可敝姓张,何吕施张的张,百家姓之开四位。名为儒,为儒乃儒为之意。有诗为证:学乃身之宝,儒为席上珍,君看为宰相,必用读书人。小姐可知否?”丫环模样的女子早已不耐,气咻咻道:“少文诌诌的!我们小姐不愿搭理你们,快放下狐狸走吧!酸酸的,令人作呕。”张秀才急道:“此言差矣,此狐乃我二人所猎,怎肯拱手于人?尔等拦路索狐,与强盗何异之有?”王秀才附道:“然也,强盗者乃拦路抢劫之人也!”

粉衣女子猛然一阵清脆畅笑,手中弓指了指面前两秀才,道:“果然是凤凰庄两酸秀才。张为儒、王玉琢,听说你们一向自命不凡,以博古通今,能赋善诗为称,今日可敢让本小姐考一考么?”王秀才一怔,脱口道:“考甚?小可愿闻其详。”粉衣女子道:“自然是吟诗填词,若考走马弓前岂不是难为你们!若是你们果然学富才深,博古通今,我们不但把这狐狸给你们,便是本小姐,你们谁愿意也可以给他!”她见二秀才惊得目瞪口呆,又接声道:“别害怕,本小姐不是妖怪,我是江家堡的江佩娇,人们都叫我江二小姐!”

张秀才喜道:“久闻芳名,余心追思仰慕不已,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早闻江二小姐文武全才,且家资巨富,敢问真的尚未婚配人家么?”王秀才急道:“小可年方二十四岁,家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久慕小姐芳名……"张秀才截声道:“王兄,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就截语断言,是何道理?”遂转对江二小姐,笑道:“小可马齿徒增二十二春秋,乃书秀世家,先祖曾在朝住……”

江佩娇挥手截声道:“别说了。我说过,只要你们考得赢了,谁要我,我都会同意,若你们腹中空空,徒有虚名,考输了,本小姐非但不把狐狸给你们,还要各抽五十马鞭,让你们从我胯下爬过!”旁边艳装女子担心道:“佩娇,你自信会赢么?”江佩娇转脸一笑,道:“灵珠,你放心吧!”遂转对面前的两秀才道:“把狐狸放下吧,我们不会抢了去!现在我就开始考了。”王秀才放下白狐,笑道:“小姐请出题吧!”又笑对张秀才道,“张兄,尚望多多谦让,小弟若能与江小姐连理枝结,定不忘张兄之恩助!”

张秀才笑道:“彼此彼此!”江佩娇朗声一笑,道:“先考一考浅平的。我说一句诗,你们说出下句,同时说出该句诗名及作者。”张秀才笑道:“何难之有?请小姐快快说来!”王秀才附声道:“最是容易。”江佩娇道:“我说出后,谁先举手让谁回答,一人说完另一人便不能说了,若错了可以补充。第一句,‘马行千里随波去’。”张秀才一怔,思忖地重复道:“‘马行千里随波去’?”

王秀才得意一笑,举手朗声道:“‘马行千里随波去,士入三川逐浪流。’乃是明朝阳明先生王守仁所作《哭象棋》诗中句。全诗是:‘象棋在手乐悠悠,苦被严亲一且丢。兵卒堕河皆不救,将军……'江佩娇冷笑一声,截口道:“别说了!王秀才,你答非所问,虽对也错。本小姐只让你对出下句,说出诗名和作者。而你却说出了作者的朝代,还背了全诗。所以两者扯平,算是没有答。第二句:‘酒力微醒时已暮’。”一言双口,张秀才和王秀才几乎同时举手抢着回答。江佩娇一指张秀才道:“你说吧。”

张秀才得意一笑道:“‘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赏花归。’乃出自秦观的一首回文诗。”江佩娇颔首道:“答得不错。算你先赢了他。下面我说一个典故,你俩看谁能说出典源并举三个用典之例。‘山鸡舞镜’。”王秀才抢着回答道:“山鸡舞镜典源乃出自南朝宋刘敬叔《异苑》山鸡爱其毛羽,映水则舞。黄遵宪《番客篇》诗:‘山鸡爱舞镜,海燕贪栖梁?徐陵《鸳鸯赋》:‘山鸡映水那自得,孤鸾照镜不成双。’缚玄《山鸡赋》:‘鉴中流似顾影晞云表之清尘。’”说完,面显得意之色,以期江佩娇断决正误。

江佩娇颔首道:“答得不错,你们两人各自赢了一回,可见浅平的考不住你们。还说明二位读了点书。接下来考一个深的。何谓三才?”王秀才和张秀才同时举手,意欲抢答。江佩娇一指张秀才,笑道:“你说吧。”张秀才笑道:“此题连孩童俱会,本出自《三字经》。知某数,识某文。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三才者:天地人……所以,三才即天地人也。”江佩娇摇头道:“说完没有?”张秀才惑然道:“完了。接下去是三光者日月星。三纲者……”江佩娇道:“三才者,天地人。何谓天?”

张秀才一怔,摇首道:“天?不知……”仰面看天空,显费解之色。江佩娇又道:“何谓地?何谓人?你怎么不回答了?”张秀才摇首羞惭地道:“小可不知。请教江小姐何谓天地人?”江佩娇笑道:“这还不简单么?天就是地面上的高空。咱们现在脚踩着的就是地。一撇一捺就是人。你们俩自以为读了点书,觉得了不起,捡了人家的狐狸还要占为己有,简直就不是个人!”

张秀才和王秀才闻言,脸显栖惶之色。王秀才恭声道:“不知是江二小姐驾到,若知让我们捡也不敢!我二人不过粗通文墨,略识之无。怎如江二小姐满腹经伦,文武兼备。乞谅乞谅!”说完,向张秀才使了个眼色,意欲离去。江佩娇伸手一拦,冷道:“慢着。你俩一人回答对一道题,各免打十马鞭。但是后面的这题目没答对,要走需从我胯下爬过!”张秀才和王秀才面露难色,对视一眼,甚是无奈。

就在这时,一阵蹄声传来,由远及近,奔驰而至两匹健马。马上是两位年轻公子,一穿黑衣,一穿白衣。黑衣公子目如朗星,面罩寒霜,腰间佩剑。白衣少年美目顾盼,貌美如花手执古鞘斑斑长剑。两人跃马驰近,瞥了几个人一眼,正欲从旁驰过,蓦地那白衣少年一勒坐骑,一双美目落在江佩娇身旁的艳装女子身上,脱口道:“马灵珠!”话出口,勒马停住,飘然跃下。黑衣公子见白衣少年下了马,也停住马,扳鞍下马,将两匹马牵在手里,站在一旁。

白衣少年来到江佩娇等人面前,朝江佩娇身旁的艳装女子朗声一笑,道:“小可若没认错,姑娘可是青云府马家三秀中的马灵珠么?”艳装女子早垂下头,浑身微微颤抖,哪里还有心思回答!江佩娇一见,登时一怔,对艳装女子道:“灵珠,你们认识?”艳装女子抬眼瞥了白衣少年一眼,怯生生道:“是谁告诉你,我们来了江家堡?是不是我大姐和二姐!”白衣少年一怔,脱口道:“我们?你们都来了江家堡?”艳装女子道:“你不知道?”

江佩娇如坠五里雾中,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一时惑然不解,急道:“灵珠,怎么回事?他怎么认识你?”说着,打量着白衣少年,眼中流露出惊奇和愉悦。白衣少年见她盯着自己,便笑道:“请教姑娘芳名?”江佩娇嫣然一笑,道:“江佩娇,江家堡的,你呢?”白衣少年朗声一笑,道:“原来是江二小姐。小可南宫飞,无根无所更无家!”白衣少年确乎是粉麒麟南宫飞。

南宫飞在嵩山击败白道两大天王司马霜和聂世烽,救出欧阳小静。然后,两人一骑来到了野狼山,找到猎户马大壮的茅屋。见到了伤势已愈正想离山而去的铁面少侠戈童。问及追魂手郦大千和鬼脸神雕,戈童告诉南宫飞,此二人已下山多日,先自去寻找他了,说要联手找青云府的楚天风和古寒良复仇。只因戈童伤势重,晚愈些天,故未一同赴下山。南宫飞遂将欧阳小静托付给猎户马大壮关照,在茅屋栖身,以期日后寻个安身之所,遂与戈童下山,一同天龙庄杀东方玉倩。不意刚下山,竟偶然发现了青云府的马灵珠。

马灵珠和楚天风以及古寒良等人在一起,看见她,自然也就不难找到楚天风和古寒良。找到古寒良也就自然找到了甜儿!是以,南宫飞下了马,欲探虚实。这时,江佩娇听说自己面前这位白衣少年就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美男子南宫飞,不胜惊诧,同时深感愉悦,笑道:“你就是南宫飞!听我爹说,你对青云府很有恩,还救过我姐夫马志鹏,是真的么?”南宫飞转首看着艳装女子,笑道:“可是我竟险些死在青云府……"马灵珠闻言,淡淡地道:“可是,那天你毕竟是胜了。若非那个黑煞鸟从天而降,倒霉的还是我们!”

南宫飞笑道:“于是你们就逃到这里,在江家安身,以躲避我,是不是?”马灵珠慌乱地道:“不是,他们三个人都不在江家堡,只是我自己来了……”南宫飞冷冷一笑,转对江佩娇道:“江二小姐看上去可不象个会说谎的人,你一定知道府上来了几位客人?与马姑娘同来的肯定还有两男一女,是不是?”江佩娇调皮地一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一旁的张秀才和王秀才见江佩娇显出高兴的样子,觉得脱身的时候到了。王秀才凑上恭声道:“江小姐,我们想告辞了!”

江佩娇瞥了二人一眼,不耐烦地道:“快滚吧,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们。”见二人要走,便又补充道:“提走那死狐狸!烦死人了!”张王二秀才转回身抬了死狐狸,扬长而去,两人心中都暗骂:狐狸精……南宫飞淡淡一笑,道:“江二小姐,你肯否告诉小可实话?还是小可亲自到府上去搜寻?”江佩娇莞尔一笑,道:“如果想让本小姐告诉你实话却也不难。只是我说两首词,你若说出词名和作者,我便将实话告诉你。否则,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南宫飞想起当初临下山时曾遇千杯不醉李逍遥也这般考过自己,不禁觉得有趣,在天鹤山恩师也教过自己一些诗词歌赋,自己也曾记下些名诗佳句,想不到入江湖还一再派上用处,遂笑道:“试试也无妨。”江佩娇深情地望了南宫飞一眼,兀自吟咏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儿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南宫飞听了不觉心中一动:这首词本是借繁茂的木枝表露真挚的爱情,又因不被对方所了解而深感惆怅,他知道这位江二小姐必是对自己动了心猿意马,但佯作不知,笑道:“如小可说的不错,这词乃是汉刘向《说苑越人歌》。不知对不对?”江佩娇双睛一亮,脱口赞道:“对,对!真想不到南宫公子还精通诗词,待我再吟一首: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南宫飞听罢,心中怦然而跳,移开目光,躲避江佩娇那火热的目光。这首情歌是一首女子大胆表达火样热烈的爱情自誓之词:天啊!我要跟心上人相亲相爱,让这种感情长久保持,永不断绝衰竭。除非高山没有顶了,化成平地,江河的水都枯竭了,严冬出现雷声,酷暑里下起大雪,天和地又象盘古开天辟地之前一样合在一起,我才敢跟心上人断绝爱情。南宫飞见江佩娇爱意已决,轻轻叹息,自言自语似地道:“这本是一首汉乐府民歌……”

江佩娇欣喜道:“南宫公子,你说得不错。我可以告诉你实话:适才灵珠说了谎,来我家的还有另外三个人……马灵珠阻止道:“佩娇,他会去杀了他们的!你怎么可以……”江佩娇微微一笑,道:“那是你们之间的事。可我答应过他……”转对南宫飞嫣然道:“江家堡欢迎你!”说完,朝身边的小丫环道:“咱们走!”头也不回地走向坐马,从小丫环手中接过马缰,扳鞍上马。两个小丫环和马灵珠也都上了马。江佩娇在马上又望了南宫飞一眼,一催坐骑,向江家堡方向奔去,余下三骑,随后跟去。蹄声得得,渐渐远去。

“上马!”南宫飞说了一声,从戈童手中接过丝缰,两个人飘身跃上马,尾随跟来。很快,驰出平野,接近了江家堡村落。前面的马若隐若现,尘沙飞扬。见前面的四匹马冲进了村子,南宫飞和戈童疾马驰近。不用问便知道,村子里这户高大的门楼,偌大的院落人家必是江宅无疑了。两人跃马来到江宅门前,不由一齐勒住了马,微微一怔:但见江宅大门外,早站着几个人,似乎正等待着他们。这几个人中有一个老者,看装束想必就是江佩娇的父亲江员外。

老者身旁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另外两人是江佩娇和马灵珠,她俩身旁并没有坐骑,想必已让小丫环牵进院里了。南宫飞和戈童对望一眼,扳鞍下马,戈童一并牵了。南宫飞走上前,抱拳向那员外装束的老者施礼,笑道:“小可没猜错,老丈可是江老员外?小可这厢有礼了!”老者还礼谦和地一笑,道:“老夫江天方。南宫公子不必客气!快屋里请,茅屋寒舍,还望屈尊!”

南宫飞瞥了一旁的马灵珠一眼,笑道:“马姑娘,你们的马真快……"马灵珠淡淡地道:“你别以为我们传了信儿。他们三人上午就已经离堡而去了。只因你来野狼山的消息,他们已听说了。甚至连我也来不及告诉。不信,可问江老员外。”江天方笑道:“若南宫公子想找古公子和楚公子他们,可真是不巧。”南宫飞微微点头,笑道:“既然他们不在,我俩也就不进宅打扰了。况且又至天黑日暮,也想去寻个安身之处。”

江天方笑道:“来者都是客。二位找不到人,也应到宅内歇息歇息。久闻南宫公子与青云府素有交往,还救过小婿志鹏性命今封门前。若不进去喝一杯水酒,日后小婿知道,必老夫薄礼寡义了。”南宫飞颔首道:“既然江员外如此盛情,那我二人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好夜里无处歇身,多有捣扰了。”说完话,江天方便引南宫飞和戈童进院,两匹马已被管家牵去喂饮。南宫飞、戈童两人跟随江天方在前,江佩娇和马灵珠随后。穿甬道,绕花坛,来到一排房舍前。

江天方引几个人刚到房前,靠东面的一间屋子的门便开了,迎出两个碧裙少女,恭立门侧。江天方等人进了屋,显然这是一个客室,靠墙壁都有软椅,椅前是茶桌,典雅洁净。众人进屋后分宾主落了坐。碧裙少女依次斟了茶,又端上果品,然后悄然退出。江天方呷了口香茶,对南宫飞笑道:“南宫公子,适才小女佩娇和灵珠回来,说您可能光临,老夫深感高兴,让厨下已作准备,想请二位喝些酒住一夜,次日再登程以表寸心。”

南宫飞闻言,一指身旁的戈童笑道:“忘了作介绍,这位就是昆全派的铁面少侠戈童。我们要一同赶赴天龙庄。不意遇上马姑娘,还以为那古寒良和甜儿在此,贸然而至实属唐突。”江天方望了戈童一眼,笑道:“不必客气,走遍天涯是吾家,男儿志在四方,何处不容身。”遂转对南宫飞笑道:“老夫和青云府本是亲戚,还望二位不必见外。”南宫飞颔首而笑,江佩娇独坐一旁,默然不语,这很使南宫飞不解……

说话间,管家来报,晚餐已好,请诸人餐厅用膳,几个人方离座出客室。至餐厅,一桌丰盛酒席已然摆好。江天方让南宫飞在首位坐了,依次是戈童,马灵珠和江佩娇。几人坐定,开始执杯畅饮,席间说些无关痛痒之言,似乎各怀心事,虚于寒喧。席散,已是掌灯时分。南宫飞和戈童来到为他俩安排好的雅室。一支明烛立于烛台上,烛光荧荧。南宫飞和戈童坐在椅上喝茶闲话。两人心中俱感到总有什么地方有些怪异。最不解的就是江佩娇,哑子似的竟一言不发。江员外的热情也很勉强,马灵珠眼神有些不安和紧张……

凭经验两人都知道:晚宴中的酒菜内没有毒……室外传来更梆之声,天已二更。坐在椅子上的南宫飞和戈童睡意袭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月夜中显得格外震耳惊心!南宫飞一跃而起,上前打开室门。门口站着江佩娇,急切道:“快离开间雅室,明烛上涂了毒药……”说着,她把手中两颗红色丹药递给南宫飞道:“这是解药。”南宫飞一惊,急忙分出手中一颗丹药递给刚刚醒来,已到他身旁的戈童。两人将药放进嘴里咽下。

南宫飞咽下解药,对面前的江佩娇感谢道:“多谢江小姐,不知是何人欲害我等?小姐见我们因何一言不发?”江佩娇道:“他们逼我吃了毒药。若说话便不给解药。席散后方将解药给我吃了。我趁他们不备急急赶来相告!快跟我走!”说完,返身便走,径奔后花园而来。南宫飞和戈童只得随后跟随。行动间,蓦地感到有些异样,心中一凛自慰多亏吃了江佩娇的解药,否则便再难醒来。三人来到了后药园。一弯新月斜挂枝头,花香淡淡。江佩娇在一假山背后站住。她待两个人来到身边,遂轻轻笑道:“感觉怎样,好些了么?”

南宫飞皱眉道:“怎的越发感到不适?”江佩娇莞尔一笑,道:“南宫公子,你俩上了我的当了。适才我给你俩吃的丹药才是真的毒药。并没有人在明烛上涂毒,也没有人想害你们。他们躲避还来不及呢!”南宫飞和戈童闻言大惊失色。南宫飞冷冷道:“江小姐,你想怎么样?”江佩娇一字一吐地道:“想嫁给你!你若发誓同意我作你的妻子我就给你解药。不然,我就自刎在你面前,你也会毒发而死!”南宫飞了皱眉,看了一眼身旁的戈童,道:“你该把解药给他,你我之间的事不该连累了他!”

江佩娇摇首,固执地道:“才不呢!你总不会让自己的朋友也受连累吧!若答应岂非皆大欢喜么!”南宫飞沉声道:“你本不该这么逼我。小可乃一江湖混混无根无所,你嫁给我会受苦的……”江佩娇动情地道:“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家有的是金银珠宝。我是父亲小女,父亲膝下无儿,所有这一切日后都是我们的。便是什么也不做,也够活几辈子的,不比你整日奔波江湖强么!”南宫飞感到腹中毒气在扩散,急运功护住心脉,又沉声道:“古寒良他们真的走了?”

江佩娇摇首道:“我也不知道……你快说呀,答不答应我!待一会儿毒性发作,就救之不及了!”话音未落,身旁的戈童呻吟一声,蹲下身去,双手捂腹,遂又倒在地上,看上去甚是痛若不堪……南宫飞见了急道:“你用的是什么毒药?”江佩娇一急,脱口道:“八步断肠散。”南宫飞急忙掏出自己恩师赠予的丹药,给戈童吃了一粒,然后自己也吃了一粒。这样虽不能解除毒气,尚能缓解。

江佩娇见了,蓦地从腰间抽出匕首,忿然道:“南宫公子,看来你是不想娶我为妻了!那我就死给你看!你也活不了。咱们阴曹地府再见吧……”说着,举匕首就要刺向心窝。南宫飞近前一把抓住江佩娇执匕首的手腕,沉声道:“江小姐,你好痴情……”江佩娇撒手丢了匕首,就势扑在南宫飞胸前,颤声道:“南宫公子,我便是活着得不到你,死了也要与你相伴…南宫飞正欲开口,蓦地神色一凛,转首冷然道:“朋友,请现身一叙,何必这么鬼鬼崇崇的!”

话音未落,两条人影迅捷地跃到面前。刀光剑影,一齐闪动,寒风劲气,顿然暴起一刀一剑迅猛地攻向了南宫飞……南宫飞猛地推出胸前的江佩娇,手中剑往外一旋,格封出袭近的一刀一剑,飘身避开,说道:“古寒良!楚天风!想不到二位也擅长偷袭!”面前执剑的黑衣人正是三星霸王剑古寒良、索命三郎楚天风。两个人闻言相视而笑。古寒良冷然道:“南宫飞,现在你身中剧毒,还能支持多久!真是天助我等,爱你的人竟给你吃了毒药!”楚天风冷冷一笑,道:“你何苦要赶尽杀绝!今日你在劫难逃了!”

江佩娇一旁叫若不迭,想不到古寒良和楚天风竟真的没走。自己给心爱的人吃了毒药,只欲逼婚,却没想到……心念及此,不由气急大喊道:“你们两个不是好汉!怎能乘人之危欲加以陷害!”楚天风嘿嘿一笑,道:“若不是你给他吃了毒药领到这里,我们怎敢去招惹他?何况我们曾是他手下败将。”遂转对南宫飞说道:“我们上次若非黑煞鸟,恐难脱你手!只要有你在,便没有我们的宁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们亡!”古寒良阴阴地道:“可叹我与你大师兄的一份交情,今日也断送在阁下的手里了!”

南宫飞沉声道:“小可并没有难为二位,只是要杀九美中的甜儿!只要二位交出甜儿,咱们还是井水河水两不犯!”楚天风冷哼一声:“少说废话,要交我们早交出去了,何必东躲西藏地怕你找到!哼,今日也算躲到头了!看刀!”话出口,手中狭锋明月刀已然斩出。依然凌厉,凶狠,迅猛。南宫飞心中思忖:必须从速取胜,若久了自己毒性发作必败无疑。心念及此,左手握剑鞘,抽出异光奇剑,见楚天风一刀斩来,不疾不徐,一式“见缝插针”看准破绽,挺剑直入。

这剑招并不算上乘绝招,但他却在剑身贯注了内力,不守反攻,以快对快。楚天风自然没想到南宫飞往剑身贯注了内劲,见剑刺来,急缩刀外封,谁知刀剑相击的同时一股潜劲通过刀臂直透腑肺。他胳臂一麻,弃了手中刀,胸前一阵隐痛,疾身后掠,避开南宫飞一个抢步横扫……古寒良一声清啸,斜侧里挥剑攻上,解救楚天风,剑一出就施的是绝顶杀手,心存不善……南宫飞一声沉喝,施出“霸王旋”,手中剑倏然挥出。异光闪处,古寒良一声惊叫,手中剑被击断。

南宫飞遂又凌空飞脚,踢在古寒良胸前。古寒良仰面跌倒在地,南宫飞落下身形,手中剑一掼古寒良心窝,冷道:“甜儿在何处?”古寒良怨毒地哼了一声,道:“便是在下死一百回也不会告诉你!下剑吧,古某皱一皱眉就不算好汉!”风乍起,劲气横生。南宫飞心头一凛,挥剑封出。一声金铁交鸣,刀剑相击,嗡嗡作声。挥刀攻上解救的是楚天风。古寒良趁机跃起,捡起地上的剑,以欲再战……南宫飞见古寒良手执半截剑,仍跃跃欲试,沉声道:“阁下不妨去换一把剑!待再胜你,好不抱怨兵器不行!”

古寒良冷冷一笑,道:“南宫飞别欺人太甚!”说着,挥手掷出手中断剑,欺身攻上,举掌击来,一股劲气吐自掌心,一看就是内家掌法……南宫飞冷冷一笑,身形一飘,避开古寒良这一掌,遂推剑入鞘,腾出左手,道:“要对掌,小可还惧你不成!”说话间,左掌一挥,打出一股“外天罡”掌力。古寒良说了声“来得好!”挥掌相迎,掌风劲力吐出和南宫飞的外天罡掌力击在一起。一声惨叫声起,古寒良被震出三丈余,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嘴一张喷出一口血……楚天风惊喊一声,道:“二哥快走!”

他凌空一个劈风大回旋,举狭锋明月刀劈向南宫飞,南宫飞沉力暴喝,挥剑封出。谁知,楚天风这是个虚招,见南宫飞挥剑封出,身形一转,飘落古寒良身畔,抓起他背在身上,身形一展跃上后花园墙头,人影一闪翻落墙外……南宫飞没有去追,呻吟一声,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由于挥掌打出外天罡掌力,使护心脉内功巨耗,毒性大作……

一旁的江佩娇惊呼一声:“公子!”疾身奔到近前,掏出解药塞到南宫飞嘴里,一点喉节,使其滚下。又将一颗解药依样给戈童服了。这才有气无力地坐在南宫飞身畔,长舒了一口气,道:“真吓死人了……”夜风徐来,微含凉意。月亮升起很高,清辉如水,勾勒出假山朦胧的影子。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飘来,似乎也含藏着些许幽怨……江佩娇注视着南宫飞俊美但稍显苍白的面庞,心中一阵怦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抚了一下,但立时红了脸,不由低下头去。

一声呻吟,南宫飞醒转过来。江佩娇面露喜色。南宫飞睁开眼睛,慢慢坐起身,望着一旁的江佩娇,沉声道:“江小姐,你给我吃了解药?”江佩娇幽幽而叹,慢慢走到南宫飞身畔,低声道:“是我不好……险些害了你!你生我的气么?”南宫飞微喟道:“其实,也不能全怪你。”说着,长身而起,走到戈童身侧,蹲下身去,见戈童已苏醒了,关切地道:“你觉得怎样?”戈童缓缓起身,道:“仿佛死过了一回……”看见江佩娇,冷冷地哼一声……江佩娇脸一红,觉得无地自容,颤声道:“南宫公子,我对不起你们……”

说着,在地上寻了匕首,握在手里,凄然道:“反正你也不肯娶我为妻,那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说着,便刺胸自尽。南宫飞急急地喊了声:“慢!”掠身至前,趁江佩娇一怔间,握住她的手腕,柔声道:“你怎知我不肯呢?”江佩娇一喜,匕首撒手落地,定定地望着南宫飞急切切地道:“你肯了?”南宫飞微微一笑,道:“我几时说肯了?便是要我答应,也总该让我想一想,终身大事岂能儿戏!”

江佩娇神色一黯,凄然道:“我就是不让你想,想不过是托辞。要同意就说同意,不同意就说不同意。只是现在一句话!”戈童一旁冷道:“江小姐,在下还从未见过似你这么任性的女子!”江佩娇冷冷地道:“我任性怎么了?又没想嫁给你!你……”南宫飞截口阻止道:“江小姐,你不要说了!戈兄也非怪嗔于你!只是你要小可现在就回答你,委实令我深感唐突。贸然应允岂非太轻率了么!”江佩娇急道:“不管怎么总得有个结果,要么你答应与我结婚,要么我就自杀!”

南宫飞微喟道:“可是我如果告诉你我已然有了未婚妻,你还这么逼我么?”江佩娇一怔,强笑道:“我知道,你是个人见人爱的美男子,会有许多女人对你倾心,但我却愿为你而死!你不管有否未婚妻,我都愿嫁给你!哪怕只在你身边待一天也好……”南宫飞仰首注目天宇,星河灿灿,心中豁然开朗,自言自语地道:“人的胸怀应该象这天宇……”

江佩娇被南宫飞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一怔,急道:“你分明是说我心胸狭窄,人家不同意就寻死觅活,是不是?”南宫飞收回目光,注视着江佩娇,笑道:“你要嫁给我,说明你爱我,而爱并不是一种错,你不该为了爱而去死,更不该为爱而经受折磨……”江佩娇欣然道:“你这么说,是接受我的爱了?”南宫飞微喟道:“至少我们还可以作一个朋友……”


第十四章、更狰狞

夕阳映照八角观花亭,也映照着亭内的一位丽女。丽女外披斗蓬,内衬粉衣,月貌花容脸显焦灼,似在候人。一阵脚步声响在月亮门,由远及近。一个佩刀的紫衣人疾步走来,到了八角观花亭前,举虎目望向亭内丽女,朗声道:“在下顾英杰应约至此,姑娘有事尚望明告。”话音未落,亭内丽女早奔出亭来,到了紫衣人顾英杰身旁轻声笑道:“嚷什么!快跟我来。”说着,牵了手,领着来到一处假山后,躲进阴影,柔声道:“我真怕你不来呢!”

顾英杰后退两步,正色道:“姑娘约在下来此到底所为何事?如无甚事,在下告辞了!”粉衣丽女急道:“你小点声好不好?我约你来自然有事,且容我慢慢说予你听!”顾英杰微微颔首,沉声道:“东方姑娘,咱们有言在先,您与大公子两情相悦,意结连理。此夕阳欲下,你我独在一处,难免让人飞短流长,说咸道淡。有事快讲,免生是非!”

粉衣丽女便是寄身天龙庄的东方玉倩。此刻,听得顾英杰一番话,羞得脸色绯红,好在躲在阴影,她鼓足勇气说道:“我与大公子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几时是两情相悦?要说我唯一钟情的便是你……今天约你来此便是要表明心迹,你若不嫌小女艺寡才疏,形容丑陋,咱们今夜就离开这天龙庄,浪迹天涯,形影相随,如何?”顾英杰自然吃惊非小,惑然道:“东方姑娘,你何以有此想法?在下真的令你这般看重么?难道大公子还不中你的意?”

东方玉倩柔声道:“你应该知道,我昔日与铁姑娘设擂招亲意欲寻一个了不起的英雄为伴,谁知半途而废,铁姑娘杳然无踪,我不得不寄身此地。虽然大公子轩辕锋对我殷勤有加,怎奈他武功平平,为人又心胸狭窄,我怎能钟情于他?倒是顾公子为人豪爽,义胆丹心,且武功卓绝,令小女倾慕不已,意欲追随,然而因轩辕巧巧……故迟迟未启齿,现下大公子逼婚日紧,不得不贸然相约,愿以身相许,尚望公子不弃……”

顾英杰蹙眉道:“东方姑娘貌美如花,令天下群雄称艳不已。欲寻一名传遐迩的英雄为伴该不会是何难事,只是既然身寄天龙庄,又有大公子欲结凤鸾,唯恐他人再不敢问津。你该知道天龙庄在江湖上的名头……至于在下不过天龙庄内寻常武士,岂能与大公子夺美争艳?”东方玉倩急切切地道:“顾公子,你此言不过是托辞,而真正的心意我又何尝不知。你无非爱慕轩辕巧巧,而她也对你深爱不移……但你别忘了,她也是轩辕天龙的义女,若想通过她而沾天龙庄的光也难免有一天会失望的!还不如……”

顾英杰神色一肃,冷声截口道:“东方姑娘此言差矣!顾某爱巧巧不假,但绝非想通过她要得到些什么!你这般言语是对我们感情的玷污!望多珍重,在下告辞!”说完,转身便走。东方玉倩急切切地喊了声:“慢着!”追上几步,拉住胳膊央求道:“顾公子,便是你不同意和小女一同逃走也该帮帮我,我是不想和大公子结婚的!你说我怎样才能逃出他们的魔掌?”

顾英杰转身望着东方玉倩,低声道:“当初你俩便不该投奔到这里,以求安身。这天龙庄在江湖一呼百应,与他们为敌,便是你逃到天边,也会被抓回……”蓦然缄口,惊异地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东方玉倩浑身一颤,脱口道:“咱们快躲……”顾英杰游目一顾,微喟道:“来不及了!他已经发现了我们……”遂大声道:“东方姑娘,今天就练到这里吧!在下告辞了!”给来人听之意,十分明显。

来人已到近前,阴恻恻一笑,道:“顾英杰你先慢走!”顾英杰站定,抬眼望着来人:正是大公子轩辕锋。朗声一笑,道:“大公子,你有事么?”轩辕锋盯着顾英杰,一字一吐地道:“你二人在后花园干什么?”东方玉倩正欲开口,轩辕锋伸手阻止道:“你不要说!我要听他说!”顾英杰朗声道:“东方姑娘约我至此,是想让我指点一下她的剑法……”

轩辕锋冷冷一笑,道:“胡说,她的剑法从未让人指点过,甚至在我面前都不露一招半式,怎么会让你指点!你们相约至此,分明有不可告人之事!欺我轩辕锋瞎子聋子傻子么!”他转对东方玉倩,目露凶光,狠声道:“难怪你迟迟不答应与我结婚,原来你心上还有别人。你说,你怎对得起我的满腹痴情!”顾英杰冷冷一笑,截声道:“大公子,不必这么大呼小叫的!我与东方姑娘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彼此清清白白,东方姑娘并没有背叛你的感情,你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气!”

轩辕锋冷哼一声,对东方玉倩冷道:“告诉我,你们都干了些什么!是他强迫你来的,还是你也愿意?”东方玉倩嗫嚅道:“我本不愿意……”轩辕锋怒吼道:“那就是他强迫你了?”说着,蓦地抽出佩剑,一指顾英杰,冷冷地道:“姓顾的!你寄身天龙庄,我们都拿你当人待!想不到你竟敢抢我的女人!今天咱们也别说谁贵谁贱!来个一较高下,你若赢了这女人归你,我若赢了,哼!你就滚出天龙庄!”

顾英杰冷冷一笑,道:“在下本无意与你相争,何必比试谁输谁赢。天龙庄不容我,我即刻离去。”说完,昂然举步向后花园月亮门走去,刚到门口,迎面遇上急匆匆奔来的轩辕彪,见了顾英杰慌道:“英杰,你在这里?看见大哥没有?”顾英杰冷哼一声,向身后一指,又欲离去。轩辕彪一把拉住他道:“等一等,咱们一同走。”抬眼望着不远处轩辕锋和东方玉倩,大声道:“大哥,南宫飞那小子又来了,还带来了昆仑派铁面少侠戈童,两人杀气腾腾,看样子不善!老三去洛阳没回来,你们说该怎么办?他俩让咱们交出东方姑娘……”

轩辕彪话音落时,轩辕锋和东方玉倩已来到跟前。轩辕锋望了顾英杰一眼,陪笑道:“英杰,适才我一时冲动,你别介意。现在大敌当前,老三又不在家,父亲咱们又都见不到,该如何打发南宫飞这小子?”顾英杰冷冷一笑,道:“也许他是来取解药的,那个欧阳小静也许又到毒发期了。咱们且去看一看,不就行了?”

说完,兀自前头向前院走来。轩辕锋和轩辕彪及东方玉倩紧随其后。少顷几人来到前院,刚到客厅门口,早有老管家耿老万迎出,神色诡秘地一指屋里,低声对轩辕锋道:“来者不善,速让东方姑娘躲避,同时请来庄的武林朋友助阵!”轩辕锋神色一凛,低声道:“你去办吧!”耿老万颔首应允,带了东方玉倩向旁边不远的一个院子走去……”顾英杰和轩辕锋、轩辕彪走进了客厅。

客厅很宽敞,也很阔气。在北墙下摆着两把靠背椅,中间有茶桌相隔。椅旁是几盆花草。对面是四把椅子,靠窗而设。东西各有椅子,看上去无甚异样,只是北墙下的椅子上多了两个人,一穿黑一着白。穿白的少年赫然是南宫飞,穿黑的公子自然就是戈童了!三个人一走进客厅,坐在椅子上的南宫飞和戈童一齐起身抱拳当胸见礼。南宫飞朗声道:“见过三位,小可这厢有礼了!”说完,一指身旁戈童,介绍道:“这位是戈童。”轩辕锋朗声一笑,道:“久仰了!戈少侠和南宫公子屈尊敝庄,迎接来迟多多见谅!”

说话间,三人在对面落了坐。南宫飞和戈童也重新落坐。南宫飞开门见山,朗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可与戈少侠此次来此贵庄,仍然是为追杀那个东方玉倩……”轩辕锋微微一怔,脱口道:“南宫公子不是为那个欧阳小静来取解药的?”南宫飞傲然道:“她已经不需要了。只因她身中之毒已全都解除,再无腐骨蚀心之折磨了。否则,小可也不敢前来……还望大公子成全,让小可诛除妖女,还武林以宁日。”

轩辕锋冷冷一笑,道:“可在下已决意要东方王倩为妻,她也同意。所以,你提出杀她,便是与我们天龙庄为敌!与天龙庄为敌的人我们是不招待的!”戈童冷然道:“那你的意思是要刀剑相见了?”南宫飞附声笑道:“若贵庄执意保护,我们也只有得罪了!”轩辕彪霍然而起,手握剑把,冷声道:“那还有甚说的!出外大干一场!你们赢了,漫说那个东方玉倩,遍天龙庄的人都可任其宰割,你们若输了,就把脑袋留下!”

南宫飞和戈童齐身而立。南宫飞朗声道:“这自然是下下之策,但也别无良策。我们只能说奉陪了。”轩辕锋看了顾英杰一眼,慢慢站起身,沉声道:“天龙庄许久没见血了……”说完,一指门外,冷道:“请吧!”南宫飞和戈童先自走出客厅,来到庭院立定,转身看着随后走出的轩辕锋兄弟和顾英杰。三个人距南宫飞和戈童丈余停步。轩辕锋对南宫飞冷然道:“怎么战?是一对一的较量?还是混战?”

顾英杰一旁截声道:“自然是一对一。免得他们说我们以多取胜,胜之不武,传到江湖,天龙庄威名必减!”说着,探手抽出佩刀,朝对面的南宫飞威然道:“南宫公子,你我终于有机会交手了。”话音未落,一旁有人截声道:“顾兄且慢动手,杀鸡焉用牛刀!把这小子交给我们哥俩吧。”声落人现,两条人影飘落庭院,定睛看时,乃是两个黑衣人,三十多岁,相貌丑陋,目露邪光,一看就非善良之辈。皆赤手空拳,未带兵器。两个人来到顾英杰身旁,左首黑衣人嘿嘿一笑,道:“这小白脸就是南宫飞?”

顾英杰皱了皱眉,指着二人对南宫飞道:“这二位仁兄乃是‘沧州二鼠’。黑道上很有名气!前番就是他俩到江家堡掳来的欧阳小静。”又指南宫飞对“沧州二鼠”笑道:“他就是二位一直想杀的南宫飞。今日送上门来,二位若杀了他,在主人面前便首功告成了!”说完,身形后掠,站到轩辕锋身旁,手中刀入鞘,冷眼旁观。

南宫飞冷冷一笑,对“沧洲二鼠”道:“小可早耳闻黑道上有‘沧州二鼠’武功怪异,自成一家。只是坏事作尽,为人不善!今日小可若能死在二位手里,那真是不幸!”嘴里这么说,可心中却杀机已动,自听说此二人是掳了欧阳小静来天龙庄的,便决意除掉二人……“沧州二鼠”一名魏奇,一名楚圣。出道以来仗旁门邪功,奸淫抢劫,干尽坏事。近二年投到天龙庄,背靠大树好乘凉,更是有恃无恐,深为江湖正义之人所痛恨。今日正然在饮酒作乐,耿老万急去送信,说南宫飞来杀人,请在庄的武林朋友助阵。

当时屋中还有三位俱装醉不肯来,此二人却觉得报效主人的时候到了,便急急赶来,欲杀了南宫飞,露一露脸。殊不知敢闯天龙庄的人,自然非庸手凡夫,怎是他们所杀得了?合该此二人劫数已尽,恶贯满盈4如果南宫飞不知道“沧州二鼠”是掳来欧阳小静,杀死张二炮夫妇和管瘸子的人,或许还会手下留情,但是顾英杰告诉了他。想来顾英杰心中也必是恨此二人不死……南宫飞出手了!

他甚至等不得“沧州二鼠”说话,就开始了凌厉的可怕的一击!“沧州二鼠”还没有防备,便一齐惨叫声起,身形跌倒,至死还遗憾竟没机会出手。只因南宫飞的杀招太霸气,一招之下置两人于死地……飞出的剑鞘击中魏奇的心窝,异光剑斩落了楚圣的脑袋。天龙庄见血了,而且也见到了死人。轩辕锋抽出了佩剑,一指南宫飞,冷道:“你果然霸道,但与天龙庄为敌,再霸道的人,最终也只有路一条,那就是死!”

说完,展身欲上,顾英杰一旁伸手拦住,漠然道:“大公子,顾某还没有死!”说完,沉缓有力地抽出佩刀,刀光烁烁,寒气森森,一搭眼就知是口宝刀,泛着青光,慑人魂魄。一刀九洲寒,颇亮的名头,令人闻之心悸。今日他终于出刀了,异乎寻常的一口刀!南宫飞看见顾英杰的刀,心头一凛,脱口道:“‘奈何刀'!”

南宫飞曾听恩师讲过,当今神兵锐器中最好的剑就是“绝情剑”,最好的刀就是“奈何刀”。“绝情剑”也叫“紫霞剑”,昔年剑圣九州灵作剑谱,此剑名列十大名剑之首,在南宫飞所用的“异光剑”上。传说用此“紫霞剑”者必是少七情禁六欲的人,是以又名“绝情剑”。而“奈何刀”也叫“青云刀”,在所有宝刀神器中也首屈一指。据传说,有此刀者纵然不谙武功,寻常庸手也奈何不得,刀利人自威,故称“奈何刀”。

“紫霞青云”一剑一刀,乃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神兵宝器。“绝情奈何”纵是别称亦在武林人心中影响日深。是以,今日南宫飞见此“奈何刀”方自心头一凛!他知道:千里马非农夫所用,顾英杰能拥有这口宝刀,并未失手于人,便足见其武功必达上乘之境。此刻,顾英杰执刀在手,望着南宫飞,傲然道:“南宫公子,请动手吧!”南宫飞没有去捡地上的剑鞘,右手执异光烁烁的长剑,沉声道:“顾兄请!”奇剑遇宝剑,惺惺惜惺惺,是以他称了声顾兄。

“得罪了!”一声沉喝,顾英杰踏中宫挥刀攻上。游身如龙,刀光似虹。寒气罩身,劲风横空。一刀九洲寒,果然名不虚传!南宫飞一声清啸,异光奇剑蓦地封出,身形凌空妙旋,飘落丈外,收功纳气剑抱胸前,朗声道:“承让了!”高手临敌,一招见高下:南宫飞左臂衣袖赫然被划破一个口子,幸而未伤肌肤。顾英杰胸前紫衣出现一个小孔,乃剑尖一点所致。相形之下,南宫飞稍胜一筹:只因他是剑中加掌。左掌袭出外天罡掌力击偏顾英杰袭近宝刀,同时施“霸王旋”一剑点出……

顾英杰心如明镜:南宫飞是剑下留情……他浩叹一声,收刀入鞘,朗声道:“南宫公子,剑奇人灵,顾某不敌!”说完,身形后掠,退至轩辕锋身旁,静立不语。轩辕锋清楚地看见南宫飞左袖衣破,却未发觉顾英杰。胸前衣上小孔,费解道:“英杰,一招之下你分明胜了他,他未伤你丝毫,你却怎的认输了?”顾英杰淡淡一笑,道:“大公子,难道你让我至死才认输么!”轩辕锋一怔,瞥了南宫飞一眼,脱口道:“他当真如此霸道……”

旁边的轩辕彪早抽剑在手,怒道:“待我会他一会!”说完,疾步奔近,冷道:“南宫飞,待你击败了在下,就可以宰割天龙庄的人了。”南宫飞傲然道:“那么令尊是不在庄内了?”轩辕彪正欲回答,一旁有人笑着截口道:“主人若在庄内只怕你早死去多时了。”南宫飞转首看时,发话的竟是老管家耿老万,依然黄衫银须,诡异莫测。笑道:“老人家所言也许不假。可见今日小可来此是选了个好日子!”

轩辕彪冷道:“别高兴太早,待胜了在下再说吧!”说着,又欲舞剑攻上,被老管家耿老万伸手拦止,道:“二公子,你比顾公子又强得多少?他尚不能取胜,你岂非以卵击石!”转对南宫飞微微一笑,道:“南宫公子,这里再没人是你的对手了。我们只有交出那个东方玉倩,任凭处置。”轩辕锋一急,截口道:“老管家,你疯了!”

耿老万转首向轩辕锋使了个眼色,沉声道:“大公子,我话还没说完。”转对南宫飞又道:“只是现在主人不在庄,三公子又去了洛阳,庄内群龙无首,不好决定。请南宫公子和戈少侠至客厅稍候,一个时辰之内三公子若回来,一切由他决断。他一个时辰之内不回来我们就交出人让你带走!如何?”南宫飞微微一笑,冷道:“你倒不如直说,是想去请你们主人出来杀我们!可是既来之,何惧之!反正杀了你们也找不到东方玉倩,倒不如等一等你们主人,会一会这位黑道巨擘!”

耿老万点头陪笑,道:“南宫公子,英武不凡,当世无双!请!”一指客厅,作个请势。南宫飞早收剑入鞘和戈童一前一后,走进客厅。耿老万和轩辕锋兄弟以及顾英杰随后跟进来。耿老万让南宫飞二人在北墙下的两把靠背椅上坐了,余下四人在对面靠窗的椅上坐了。待皆落了坐,耿老万朝门外喊道:“来人,快给客人斟茶!”

有人甜脆地一声应,两个碧裙少女盈盈而进,一人提壶,一人端盆,盆内有茶杯。到了南宫飞和戈童近前,放好茶杯,开始斟茶……两个碧裙少女暂时挡住了南宫飞和戈童望向对面的视线,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轰然一声响,屋地蓦然裂开,南宫飞和戈童连同跟前侍茶的两个碧裙女子,一同沉下去。又是一声轰然巨响,屋地又重新合拢。北墙依旧,只是不见了那两个靠背椅……屋宇内响起耿老万得意的狂笑:“哈哈哈!南宫飞,你们就在下面呆着吧,寂寞了还有女子为伴!”

轩辕锋和轩辕彪大吃一惊,对视一眼。轩辕锋惊喜地对耿老万道:“老管家,你怎么知道这机关?”耿老万沉声道:“大公子,二公子,你俩不知道,咱们天龙庄处处有机关,便是老朽一人也能置进庄的无数高手于死地!而这机关只有主人和我知道!为咱们设置这所有机关的就是名满江湖的‘巧夺天工’蒋先……”轩辕彪急道:“他们关在下面出不来么?”

耿老万一阵冷笑,道:“想出来?四壁脚下都是土,唯有头顶是出路,又有精钢所制地板相封!就是一只蚂蚁也休想出来!”说着走到屋角,移开一个花盆,露出一个小孔,朝下面小孔喊道:“南宫飞,你们等死吧!等三公子明天从洛阳回来,再决定是不是把毒气从这里放进去……你们别想堵死这小孔,那样会憋死在里面!”话落长身而起,又是一阵狞笑。地下囚室,伏虎擒龙,万无一失。

耿老万转对轩辕锋和轩辕彪以及顾英杰正色道:“待三公子明天回来,秉告主人之后再处置他们!今夜要好自防备。”轩辕锋得意一笑,道:“今夜咱们哥仨就睡在这客厅,还怕谁救了他们去!”遂对老管家道:“告诉厨下摆一桌酒菜到此间!”耿老万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去。少顷,厨下便在客厅内摆了一桌丰盛的酒菜。耿老万和轩辕锋兄弟还有顾英杰围桌坐定,明烛高照,谈笑风生,执杯畅饮……

地上是这般惬意,而地下却是另一番情形……客厅下面就是囚室,这是南宫飞和戈童怎么也想不到的。在两个碧裙少女忙着斟茶时,两个人惕防的是此二女猝然偷手相袭,并未防备还有别的机关。自然,便是二女斟完茶,二人也不会喝。谁想到,一眨眼间竟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地下囚室,漆黑一团。一沉进来,仿佛骤然置身墓穴,阴森幽寒。待耿老万移开花盆,露出通气孔,囚室始有光亮。

两个碧裙侍女早吓得花容失色,抱成一团瘫坐在囚室一角,瑟瑟发抖,南宫飞手里依然握着自己的长剑,冷面如冰。戈童也一动未动,似乎都为这骤然变故,而惊魂未定。良久,南宫飞沉声对戈童道:“我们就这样待死么?”戈童应道:“便是等也只能等这一夜,你没听说明天那个三公子回来,秉告主人就往这里放毒么!”南宫飞一跃而起,四壁摸了摸,皆是土。用剑顶了顶上面,乃是精钢所制。他沮丧地道:“好一个地下囚室!”说完,一屁股跌坐进椅内,浩叹道:“真的就这么完蛋了!”

旁边响起两位侍女嘤嘤泣声。一女对另一女哭泣道:“该死的耿老万!明知要把他俩囚进这地下室,还让咱们斟茶……”戈童一旁冷哼一声,截口道:“若没你们挡遮,那耿老万按动机关时我们也会跳开,坏事的还是你们!”南宫飞微喟一声,阻止戈童道:“反正都是快死的人了,为何不能和和气气的。结伴赴黄泉,却也难得!”转对二侍女道:“你们叫什么名字?”两侍女止了哭泣,一个怯怯地道:“小女兰儿,她叫小花。”南宫飞微喟道:“是我们害得你俩陪死!”另一个叫小花的女子微喟道:“也该我俩命苦,有此一劫。”

南宫飞又道:“你俩多大的年纪了?”小花轻声答道:“我俩一般大,十六岁。”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却要告别尘世。令人想来不由伤怀泪落。南宫飞皱了皱眉,喃喃道:“真是令人惋惜!”囚室内静下来。二侍女也不再言语,偎在一起,似已睡去。南宫飞望了望戈童,见他似睡非睡,缄默不言,心中一阵愧疚:戈童不也是因自己而陪了一条性命么?不是自己约了他同来天龙庄的么!朦朦胧胧间,眼前又浮现出欧阳小静幽怨的双眸:自己死后,何人还能保护她不受伤害,人生之旅漫漫,她一个弱小女子怎么跋涉……

知觉渐渐地模糊了,昏昏沉沉进入了梦乡……轰然一声响,惊醒了南宫飞。睁眼看时,面前多了一个蒙面人,四下里依然漆黑如墨,他惊异地站起,道:“你是何人?”蒙面人淡淡地道:“救你的人。快走!”南宫飞一急,脱口道:“怎么走?”蒙面人急道:“上面钢板已分开,一跃就出去了。”南宫飞急忙叫醒戈童,两个人正想跃身逃走,猛地想起两个侍女小花和兰儿,对蒙面人道:“这两个侍女怎么跃得出?”蒙面人急道:“只怕顾不了许多,天快亮了,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南宫飞固执道:“她俩是无辜的,不应因我们受害!”转对戈童急道:“咱们一人带一个跃出去!”戈童首肯。遂两个人喊醒了两侍女小花和兰儿,说明意图,一人背了一个,随蒙面人纵身跃出地下囚室,站到客厅里。客厅里很黑,淡淡地飘荡着酒气。蒙面人跃出地下囚室,身形一展,掠出客厅,南宫飞和戈童也疾身掠出,来到庭院,把身上的侍女放下。南宫飞低声道:“你俩快回自己的屋里去吧,不要惊动谁,也不要声张!”两侍女如获大赫,急惶惶奔向邻院,竟忘了说一句谢意的话。

南宫飞对蒙面人抱拳施礼,恭声道:“请教高名雅号,今日救命之恩,容当后报。”蒙面人沉声道:“不必客气,你俩快走吧,记住千万不可再擅自进犯天龙庄,只因庄内处处有机关,并非你们一两个人所能战败。若想捣毁天龙庄非找到‘巧夺天工’蒋先不可,这庄内机关皆出自他一人之手……”说完,抱拳当胸,说了声“珍重”,身形似夜起惊鹤蓦地飘走了……

南宫飞和戈童也不敢久停,抖动身形,掠出天龙庄,急急地奔到庄外林中,牵出藏在那里的两匹马,各自骑了,催马东去。奔出三四里路,举目四顾,天快放亮了,方自安下一颗心,缓了丝缰,信马向前,并马而行。两个人互视一眼,淡淡一笑……天已破晓,四野景物依稀可辨。两人来到了龙恩客栈。客栈的大门刚刚打开,一个睡眼惺忪的店伙正然在门外的树下解手,见二人骑马到近前,慌得急忙提了裤子,掉头要往客栈跑。南宫飞见了,笑喊一声道:“四胖子!是我,跑什么!”

店伙闻言驻足回眸,定睛一看,认出是南宫飞,笑道:“原来是南宫公子!我不当谁呢,你打哪儿来?怎么这许久不回来,掌柜还一直挂牵着你呢!”南宫飞笑道:“快把我们的马牵去调喂,我们这就去见掌柜,正好和他打听一个人……"四胖子应了一声,近前牵了南宫飞和戈童的马去马厩饮喂了。南宫飞和戈童走进了龙恩客栈,找到了刚刚起床的掌柜姜百川。

姜百川伤势已愈,见了南宫飞很高兴,问长道短,客气一番,南宫飞开门见山,道:“姜兄,我们来此还想跟你打听一个人。因为你对天龙庄比较熟悉,这个人也许听说过,他就是‘巧夺天工’蒋先。”姜百川一怔,脱口道:“蒋先?这个人非但我知道,有些江湖经历的都知道,他本是一位精通机关、暗器的专家,人称‘巧夺天工’,是一位了不起的工匠。只是他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据说他遗下一部书叫《奇工巧技》,历来被传为研究机关暗器的至宝。”南宫飞急切地道:“这部书在何人手里?”

姜百川摇首道:“这该算江湖一大机密,为兄从何知道?所知这些也不过道听途说,真假尚待查实。”戈童一旁道:“这蒋先可有后人或弟子?”姜百川摇首道:“却未听说,只知他家原在开封,后迁往何处亦不得而知。二位因何要寻找他?”南宫飞微喟道:“姜兄,实不相瞒,我们昨夜去闯天龙庄,误中机关,险些丧命,后遇人相救,方知为天龙庄安置机关的人就是蒋先,欲找到他了解天龙庄机关内情….”

姜百川微微颔首道:“原来是这样。蒋先虽已死,但你俩若能见到那部《奇工巧技》,也能探知那些机关奥秘,从中寻得破解之法。难的就是这部《奇工巧技》只怕比寻找他本人还不容易……”南宫飞转首对戈童道:“苦心人天不负,有志者事竟成。明天你我就开始分头寻找蒋先的弟子和后人,然后在此会合,以看结果。”戈童道:“你先去哪里?”南宫飞朗声道:“开封。我大师兄叶星明在开封的飞马镖局当镖头,想来他必早已回去了。我先去找他,他会帮助我寻找的。”

金麒麟叶星明确实已经回到了开封府的飞马镖局。三天后,南宫飞只身单骑来到了开封府,轻而易举地寻到了飞马镖局之处,守门武士即刻报镖头叶星明。叶星明闻讯迎出,神情复杂地接进师弟南宫飞。两个人到客厅落坐,早有一个青衣武士端上香茗,然后退出。南宫飞满腹惑然:大师兄对自己前来似乎并不很欢迎,一切都显得很勉强,这其中必有缘故。当下,呷了口茶,微笑道:“大哥,你好象有心事!该不会是因为小弟上门捣扰而心中不悦吧?”

叶星明望了南宫飞一眼,沉声道:“师弟,不用问我也知道你此次登门所为何事。是不是还想追杀灵芝?你一直认为她是九美中的妖女,要奉师命除掉她。师兄并不嗔怨于你,只是你再也不用费手脚了……”南宫飞闻言微怔,脱口道:“莫非她……?”叶星明接声叹道:“她已经死了!”南宫飞蹙了蹙眉,沉声道:“难怪大师兄愁眉不展,怏怏不乐,原来灵芝姑娘遭受了不幸。但不知她是怎么遇害的,抑或是自寻短见?”

叶星明慢慢呷了口茶,轻叹道:“乃是自缢身亡。那天在缚虎镇燕老乐要带她走,她很害怕,便独自跑出镇外,缢死于林中。死前给我留下一封信,待我寻见她时从她手中发现的。信上说她确系九美中人,虽入江湖,但无恶为,因恐你及其他人追杀,后果不善,想我爱她却剩残躯也难保护她,便觉穷途末路,方自缢身死,不连累我,也成全咱们师兄弟同门手足之情不悖。我遂将她在林中掘坑葬了,方自回来,但感心灰意冷,前景黯然,几日来有两笔生意也没接……”

南宫飞心中不胜凄然,劝慰道:“大哥,其实小弟本无心拆散你们!只是师命难违。”想起神医张百药,又道:“那神医张百药还在缚虎镇么?”叶星明道:“早走了。你前脚离去,他后脚便收拾了一下也走了,不知到何处仙游去了。若他不走,也许灵芝还回生有望。老郎中恐怕至今还以为灵芝和我在一起……谁知天上人间竟已永诀……"声音悲怆,神色凄楚。

南宫飞微喟道:“大哥,也许此话说来亦晚:小弟虽肩负诛除九美之任,但若大哥与灵芝姑娘真的情投意合,欲结鸾凤,以度百年,小弟又怎好六亲不认?况且恩师也会另看此事。便是二师兄与那铁姑娘现已不知隐居何处,小弟也知那铁姑娘是九美中人,不也姑且放她一马了么!”叶星明漠然道:“那么,你此次到飞马镖局来……?”

南宫飞沉声道:“本是有事求助大哥,只因我所追杀的九美中一女躲进天龙庄,欲求保护存身,待我到天龙庄去追杀她时,遇天龙庄机关相害,险些丧生。后经人点明那些机关皆出自‘巧夺天工’蒋先之手,而蒋先之家就住在开封,我想寻到蒋先的弟子或后人查寻蒋先遗下的一部书,从而探寻天龙庄机关之秘,以求破解之法……”叶星明接口道:“你想让我帮助寻找?这很容易,我手下还有几个能干的人,把这事交给他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说完,朝门外大声喊道:“彭忠曹信!”

喊声刚落,门外两个青衣武士应声而进,齐声道:“请镖头吩咐!”叶星明朗声道:“你们都是本城老户,可知道‘巧夺天工’蒋先这个人?”两人中有一人回答道:“回秉镖头,开封府没人不知道蒋先,不知道镖头问及此人为何?”叶星明沉声道:“我知道蒋先已经死了,但你俩带人去查寻一下他后人及弟子的下落,然后回来告诉我!”彭忠曹信应声转身欲走,叶星明补充道:“顺便告诉厨下端一桌酒席到这里,我要与师弟痛饮几杯!”彭忠曹信二人应声而去。

南宫飞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对叶星明笑道:“大哥,想不到你竟成就了这么大的事业。相形之下,小弟自愧弗如!”叶星明神色略好,淡淡一笑,道:“都是几年来刀剑丛中闯荡出来的,本想觅一红颜知己,形影相随,闯荡几年,积攒些家业,然后就退隐江湖,以享余年。不意红颜薄命,怎不令我黯然神伤!好在,今日兄弟来此,咱们还是要痛痛快快地喝几杯!没有了红颜知己,还有同门手足,也该快乐一番!”南宫飞微笑道:“小弟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咱们兄弟能够相聚痛饮,却不失为一件乐事!”

说话间,厨下来人摆桌设椅,又端上丰盛酒菜。叶星明和南宫飞便围坐桌旁,推杯换盏痛饮起来,席间回想起昔年在天鹤山一同习武朝夕相处的往事,倍感亲切,更添真情,酒不醉人自先醉,别有一番滋味上心头……两个人自中午一直喝到傍晚,最后皆伏桌而睡,大醉酩酊。桌上一片狼籍,残杯剩盘不可收拾。

一条人影出现在门口,向屋里瞥了一眼,身影一掠飘进屋来,欺身到了南宫飞身后,纤纤玉掌蓦然举起,直向南宫飞后心拍下……一只盘子飞旋而起,截击那要拍下的纤纤玉掌。玉掌没有落下,人影惊异地掠开。盘子飞撞向墙壁,“啪”的一声,摔得粉碎……飞盘救护南宫飞的是叶星明。纤纤玉掌要击毙南宫飞的是灵芝。此刻,灵芝站在一旁满脸惊异地望着长身而起的叶星明,怯生生道:“你没有……”

叶星明注视着灵芝,一字一吐地道:“你是奇怪我怎么没喝醉,是不是?老实告诉你,我始终在防备你来这一手儿!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在酒中下了蒙汗药。不然,我师弟绝不会这么醉得不省人事!”灵芝惊异之色徐退,取而代之的是甜甜的媚笑,蛇腰一扭,来到叶星明面前,柔声道:“敢情你都知道了……”

叶星明漠然道:“你害他之心也非一天两天,在缚虎镇他受伤昏迷时你就曾对他下过毒手,只是未得逞而已。现在你又要害他,难道只有他死,你才能安宁么!我们不是说好,让我告诉他你已身死,他若信了,将永远不会再找我们麻烦。而今天看样子他确信无疑,你何以还要置他于死地……”灵芝听到这里,陡然截声道:“别说了!我还不是为了想和你作长久夫妻么!诈死埋名,退隐江湖,只怕只能瞒一时,不能瞒一世。若杀了他咱们便是不退隐江湖也无人找咱们的麻烦!所以,想来想去,我还是决意杀了他……谁知你却……”

叶星明冷冷一笑,道:“我师弟没想到我一滴酒都未喝,都倒在地上了,你更未想到……”灵芝莞尔笑道:“想不到你很精明,早疑心我会在酒中作手脚。可你为何还让他喝?”叶星明淡淡一笑,道:“因为我知道你虽然在酒中作手脚,必不会放置速死的毒药,那样就会连我也一同毒死。你若放蒙汗药,虽然能令我们俩昏迷,而你杀了他后,我还可以醒来,我再怎样人死不能复生,木已成舟,也没办法……是不是这样?”灵芝敛了笑,正色道:“这么说,你是真的不想让他死了?”

叶星明道:“他毕竟与我有同门手足情谊……灵艺,现在就象什么也没发生,你还是先躲起来,等他确信你已身死,我们就高枕无忧了。好不好?”灵芝微微摇首,一字一吐地道:“不,我一定要杀了他。他现在人事不省,这机会只怕再遇不到,为了我能更好的活,就得杀了他!”叶星明皱了皱眉,漠然道:“灵芝,想不到你这般心狠手辣!你要想杀他,就先杀了我吧!我不会还手,但我情愿一死,也不愿看见我师弟先我被人杀害!”

灵芝微喟道:“你知道我不会杀你,又何必这么逼我!告诉你,我确是九美中人,杀了这南宫飞,一则我可保全自己,二则也为其他姊妹不再受其害!所以,我杀他之心已决!你还是不要阻止我!”叶星明冷哼一声,道:“你想保护其他姊妹不受伤害,难道我就可以眼睁睁看着别人杀害自己的师弟?灵芝,也请你不要逼我!不管怎样,你要当着我的面杀了我师弟,这都是办不到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灵芝瞥了一眼依然昏睡不醒的南宫飞,柔声道:“叶大哥,假如现在让你在他与我之间作出选择,你要他还是要我?”

叶星明沉吟道:“我将尽量二者兼得,如必须选择其一,我想我不会舍弃这同门手足……”灵芝脸上掠过一丝冷笑,道:“既是这样,我便不杀他了。只因杀了他你一定会恨我。而我怎么会让你恨我呢!”说完,望了叶星明一眼,转身欲走……叶星明急忙奔到跟前,轻声道:“灵芝,不要生我的气……”话音未落,灵芝蓦地转身,迅猛地一掌击出,实实地击在叶星明前胸上。叶星明惨哼一声,后退丈余,跌坐在地上,一张嘴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灵芝倏地一惊,急扑上前,痴呆呆地注视着叶星明,颤声地道:“我……我真的伤了你?”叶星明脸色惨白,鲜血依然从鼻口中流溢出来,吃力地道:“你,你杀了我吧……快杀了我吧!”灵芝闻言一闭眼,又一掌击出……耳畔响起一声呻吟,两颗晶莹的泪珠滚出眼眶,挂在腮边……睁眼看时,叶星明已倒在地上,一命呜乎……至死还睁着一双眼睛……

灵芝扭过脸,蹲下身,伸手为叶星明合拢了眼帘,然后蓦地挺身而起,正欲奔过去一掌劈了南宫飞,突然门口一声惊呼,闯进来彭忠和曹信。见叶星明倒地命毙,两人立时把愤怒的目光投向灵芝。彭忠大声怒道:“好狠的妇人,你竟敢害死叶镖头!拿命来!”说着,挥拳便打,一股劲风直撞上身,却是有些力道。

曹信一见彭忠挥拳攻上,便上前抱起叶星明摇了摇,见确实已死,便又挺身而起,嘶声大喊道:“快来人啊!叶镖头让人杀了!”他知道能够杀害叶星明的人,却不是他们二人所能战败的,结果也难免一死,这才嘶声大喊,以求自保……他的喊声刚落,彭忠一声惨嚎,被灵芝一掌击出门外,跌倒门前,口喷鲜血,奄奄一息。曹信一见早魂飞魄散,急身一窜,就想夺门而逃,正在这时,门口人影闪动,奔进三四个提刀执剑的武士,曹信只得止了身形,转身一指灵芝,喊道:“是她杀了叶镖头!”

那三四个闻讯赶来的武士和彭忠曹信一样,都是飞马镖局的一般镖手,今听镖头遇害,焉能不怒,一声呐喊齐舞兵器扑向灵芝……曹信多了个心眼,他没有攻上,偷眼看见伏桌昏睡的南宫飞,急奔到近前,双手抱腰拖出门外。他想只要把这个人弄醒,擒住杀害叶镖头的凶手该没有问题,不然,单靠那几个镖手的寻常武功,也难免落败。

他把南宫飞拖到门外,依然不见其苏醒,就知必中了蒙汗药,游目一看,庭院不远有口水井,不知谁打了两桶水还放在那里,疾身奔到跟前,提了一桶飞快地回来,到了南宫飞身边劈头盖脑把一桶凉水浇了下去……一声惊叫,南宫飞苏醒过来,水淋淋地慢慢坐起,仍有些晕头转向。曹信急蹲下身道:“喂!叶镖头被人杀了,我见你还有心思睡大觉,就浇了你一桶水!别怪我呀!”

南宫飞浑身剧烈一颤,完全清醒了。一跃而起,掠身扑向客厅,一看正有两个镖手与灵芝苦苦搏杀。正欲说话,谁知灵芝一眼南宫飞,惊叫道:“你们杀错了,真正的凶手是他!我是镖头的相好!”那两个镖头一怔,回眸瞥见南宫飞,齐声沉喝,挥剑攻上……南宫飞心中一急,挥掌外封,一道劲力将一个镖手的剑格飞,同时飞起一脚踢中另一个镖手的执剑手腕,锵然一声剑坠地上。

南宫飞身形前掠,双掌一推将两个镖手推倒,他意欲进屋擒获灵芝,可是推倒这两个镖手,掠身进屋再看灵芝已无影无踪,窗子破了一扇,灵芝显然跃窗逃遁了……南宫飞身形一式“飞燕投林”跃出窗子,举目四寻,暮色苍茫,哪里还有一个人影,他懊恨之极,一掌拍在身边一棵小树上,小树应声而断,急转身掠回客厅,再看一片惨状,死的横尸地上,伤的惨叫连声……南宫飞来到叶星明跟前,蹲下身,注视着叶星明胸前的掌印,脱口道:“‘紫砂断魂掌’,和击毙铁公明的掌一。样!果然是她下的毒手!”

南宫飞浩叹一声,泪中噙泪,哽咽道:“大哥,你安息吧!小弟不为你报仇誓不为人!我要诛尽九美,让她们以血还血!”说完,走到桌旁取过包袱背在身上,拿过自己的长剑,昂然走出客厅,迎面遇上了曹信,沉声道:“我大师兄的后事就麻烦你们给办一下,小可要连夜追踪凶手!”曹信颔首道:“公子请放心!”似想起了什么,又道:“镖头让我们查寻蒋先的后人和弟子一事我们办完了。据蒋先的老邻居说,蒋先只有一个女儿叫蒋玉婵,并无弟子。蒋家已从开封搬走许多年了,迁往何处无人知道。”

南宫飞微微颔首,道:“多谢了!小可告辞,后会有期!”说完,径奔马厩,牵出自己的马,扳鞍骑上,催马出了飞马镖局,举目再看,夜幕降临。暗忖:城门必然已关闭,今夜怕是出不了城了。转念又一想:自己出不去城,那个灵芝必然也出不去,不如先寻家客栈安置好马匹,再四处搜寻。那灵芝出不了城,肯定也会找客栈歇身……心念及此,正想拨马而行,蓦地不远墙下站起一个人。由于是蹲在墙下天又黑下来,起先并未引起南宫飞注意。这时,便见这个人身形一飘,来到南宫飞马前,阴阴地,道:“果然是你!”

举目看时,马前是个穿黑衫的小老头,一看那闪着精光的三角眼和一张歪嘴,南宫飞猛地一怔,脱口道:“葛老歪!是你?”马前的葛老歪冷哼一声,道:“亏你还认得我!告诉你,你一定是在找那灵芝丫头吧?你杀了我的儿子,这仇不能不报!”南宫飞冷然道:“要报仇只管找小可,何以……”

葛老歪冷森森道:“你浪迹四方,无根无所,我寻之不易。而你师兄的飞马镖局却不难找到!今天我来本是要掳了你师兄,逼你决斗。不意一进镖局碰上逃出来的灵芝丫头,一问才知,她杀了你师兄,你正要追杀她。我便抓住了她,正要找你,你却出来了……"南宫飞冷冷一笑,道:“要找我决斗因何要抓住她?我不会再去救她的!”葛老歪冷道:“可是你要为师兄报仇就必然去找她!这回我要保护她。有她在我手里,不愁你不找上门来……”南宫飞冷道:“你我便在此作以了结,如何?”

葛老歪摇首道:“你想我会那么傻么!这里也许还有你的人……哼,要找灵芝那丫头就上缚虎庄来吧!”说完疾身后掠,躲进阴影,眨眼间便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我定要去的!”南宫飞振臂举剑大吼。作为一个武士,乃至一个人,也许有失败,但不可以屈服。跌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跌倒后不再站起来。南宫飞被葛老歪战败过,甚至险些丧命,但他没有畏惧,没有屈服,因为他觉得自己上次是败在轻敌,若全力以赴未必不是葛老歪的对手。是以,他决意再赴缚虎庄迎战。怜爱弱小,不畏强暴,这就是南宫飞的性格……

又是一个黄昏。南宫飞跃马来到了缚虎庄。他在庄门外下了马,牵着走近庄门,对守门人朗声道:“去告诉葛老歪,就说南宫飞到了!”守门人似乎早知他要来,应了一声,进庄秉告去了。有顷守门人回来传话:“我家老爷说如南宫公子有胆量,就进庄见他!”南宫飞心头一凛,想到在天龙庄的遭遇,沉声道:“你们家老爷怎么不出来?难道你没告诉他,我是只身单骑么!”守门人回答道:“自然对他讲了。他便是这么讲的,有胆量的便进庄见他。”

南宫飞冷冷一笑,道:“小可既然敢来此,便也敢进去!”说完寻了棵树在庄门外拴了马,然后,昂首举步走进了缚虎庄。缚虎庄偌大的一片院落,一条极宽的甬道,两旁是高耸的树木,显得阴森森的。南宫飞径直前行里许之遥,迎面现出一高大门楼,朱漆大门,上镶金钉,门旁有二石狮,像貌狰狞。门匾高挂,上书三个大字:缚虎庄。南宫飞走近门楼,大门“吱呀”一声响,开了半扇,一个佩刀青衣武士立在门侧,等着南宫飞走进。南宫飞不屑一顾,举步迈进大门,身后又一声门响,想来大门是关闭了。

南宫飞也不回头,迈步前行。同时举目四顾,见庭院中空荡荡的,不见一花一草,只是靠院墙处有几棵老树,在秋风中瑟瑟发抖。迎面一排红木房舍,灯火通明。隐约有个人影立在中间敞开着的门旁,似在恭候他的到来。待南宫飞走近,方看清那人影是个灰衣老者,赤面银髯,一脸和气,见了南宫飞,灰衣老者点头笑道:“是南宫公子吧,老爷正在客厅候待,请进!”南宫飞全心惕防,留意戒备,举步进屋。抬眼看时,靠窗的椅子上端坐着葛老歪,身旁的椅上坐着灵芝。

南宫飞有天龙庄的教训,并未落坐,握剑傲立屋中,扫了两人一眼,沉声道:“欲生死相搏,这屋未免小了些吧!”葛老歪一双三角眼死盯着南宫飞,一字一吐地道:“你很有胆量!就不怕有埋伏么?”南宫飞傲然道:“名声赫赫的黑道巨擘对一个无名小辈尚用埋伏,日后传到江湖,只怕你再难抬头!”葛老歪沉声道:“你因何不坐?”南宫飞朗声一笑,道:“小可知道你让我来不是为了让我坐客的,而想要我的命!坐着死和站着死还有何区别么?”

葛老歪森然道:“你已经想到了死,这很好!现在咱们就开始吧,用老夫的‘寒阴白骨掌’对你的‘外天罡’掌法,看到底谁强谁弱!”南宫飞沉声道:“你因何不用拿手功夫‘五鬼追命手’?那样取胜的把握岂非更大些!”葛老歪冷道:“我儿败在你手,足可说明‘外天罡’掌法能克制‘五鬼追命手’。我再故技重施,岂非寻死!”说着站起身形,开始运功。南宫飞缓缓地将剑放在脚上,同时脚一勾即到手中,腾出双手,暗运“内天罡”玄功。

灵芝端坐椅上,只管静静地看,似局外人一般,但神色却有些不安,显然谁胜谁负,对她都没好处。南宫飞胜了,她无疑会被杀死,而葛老歪胜了,她也别想再离开缚虎庄半步,与其遭囚受辱,还不如死了逍遥……一声怪嚎震撼屋宇,葛老歪蓦然平胸推出双掌。一声清啸余音袅袅,南宫飞双掌也平胸推出,双方各袭出两股掌气,虚空相击。“啪”的一声闷响,掌气顿失。耳畔响起葛老歪一声惨哼,身形跌坐在椅上,一口鲜血吐出口外,吃力地吐出三个字:“你胜了……”

南宫飞只觉心血浮动,急收功纳气,调息片刻,朗声道:“人该让我带走了吧!”葛老歪沮丧地挥了挥手,显得有气无力,自顾大口地吐血……灵芝浑身一颤,望了南宫飞一眼,站起身兀自走向门外……南宫飞抓起脚下的长剑,说了声“告辞!”随后举步出门。然而,待他走到门口,蓦地脚下一软,惊叫一声,整个人跌掉下去。“啪”的一声,一块钢板盖住头顶。原来门口是一块翻板,机关就控制在葛老歪坐椅的扶手上……

见南宫飞跌落地下,葛老歪自怀出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丹药,放进嘴里咽下。抬眼看了门外花容失色的灵芝一眼,道:“你进屋来吧。”灵芝走进屋,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这时屋门外的灰衣老者走进,用手一指脚下,道:“这小子怎么处置?”葛老歪冷哼一声,道:“由他去吧,饿也饿死他了。”猛地似想到了什么,道:“那个人是不是也在下面?”

灰衣老者颔首道:“怕是快要死了。”葛老歪森然道:“不能大意,让人看好出口!有事快点告诉我。”说着,对灵芝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有一个儿子还死了。你要愿意,我想收你为义女!”灵芝闻言,立即飘身跪拜,嘴里甜甜地叫了声“爹”,开始嗑头……

南宫飞跌掉下来,只觉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掉进水里。一张嘴喝了一口腥臭的脏水,急忙闭嘴屏息,挺身站起,四下漆黑一片,水深及胸。幸而手中剑还紧紧握着,趟水四下里一摸,蓦地一惊,手似乎摸到一个人的头发,心中一凛,喊道:“谁?”没人回答。继续摸索,知这个人几乎是飘浮在水上,象是个死人一般。当手触及到这人的脸时,猛然,响起一声呻吟。南宫飞心头一动,一手抓住那人头发,拉到身前,喊道:“喂!你死没死?”

又是一声呻吟,南宫飞确信这人还活着,把手中剑交到左手,腾出右手压向这个人的胸脯默运真功贯注这人体内……那人又呻吟了一声,南宫飞又托住他的头大声喊道:“喂,你是谁?”这垂死的人醒转过来,见自己被人托在水面上,吃力地道:“你……是谁?新关进来的?”南宫飞大声道:“我是新关进来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垂死的人微弱地道:“水牢。葛老歪……”声音弱下去。南宫飞急道:“你是谁?他们为何把你关进这水牢里?”垂死的人吃力地道:“我叫蒋先……”

南宫飞心中一颤,急切切追问道:“‘巧夺天工’蒋先么?”垂死的人回答道:“我就是……这水牢还是我给他们制的……”南宫飞截口道:“既然是你一手制造,就应该逃得出去…垂死的人吃力地道:“他们割断了我的脚筋,我已是废人……”南宫飞还想问什么,蓦地想到葛老歪绝不会把自己关进水牢完事,还会要自己的命,为他儿子报仇,当务之急是马上逃出去,遂急道:“蒋前辈,我可以背你逃出去,你说怎么可以逃走?”

垂死的人仿佛也唤起求生的本能,吃力地道:“逃走不难……只是不知你武功怎样……在东北角墙下有一个腰粗的洞口,上面有铁棍拦着,若能弄断铁棍就能钻出去……”南宫飞心头一喜,脱口道:“这么简单?”垂死的人又吃力地道:“钻出水牢,是死囚室……死囚室有暗穴通往蛇室,蛇室下面是通往鳄鱼潭的水道,这水牢的水就是从鳄鱼潭放进来的……钻出鳄鱼潭就能逃出缚虎庄了……”喘息片刻又道:“没武功可千万别出去,那鳄鱼凶得很……”南宫飞沉声道:“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鳄鱼算什么!只要你说得对,你我就定能活着逃出去!”


第十五章、龙吟虎啸凤凰鸣

一辆马车行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车夫是个身穿布衣的老汉,不时地大声吆喝着驾车的健马。马车内坐着粉麒麟南宫飞和他从缚虎庄水牢中救出的“巧夺天工”蒋先。昨夜,两个人逃出缚虎庄,便连夜赶到缚虎镇,将湿衣换了又雇了辆马车,向野狼山的方向奔来。此刻,坐在车内,南宫飞依然心有余悸,似恶梦初醒,看着垂着头,似瘫坐一团的蒋先,心中一阵凄楚,见这一代名工匠,瘦得只剩骨架了,脸上苍白如纸。惨兮兮,被折磨得只差一口气没断了。多亏早为他服了助力补气的丹药,又买了些干粮让他吃饱,不然,真担心他会一坐下就起不来。他微喟一声,道:“蒋前辈,你说你唯一的女儿在野狼山下的村里,你应该告诉小可把她寄养谁家了?”

蒋先道:“南宫公子,你是一定想找到那本《奇工妙技》是不是?”南宫飞道:“蒋前辈,小可并非一定要找到那本书……只是体谅你一片思亲之情,要成全你们父女相见……你不是说令爱在四五岁时就离开你身边了么?十多年的光景,令爱必出落成大姑娘了。”蒋先叹道:“可叹我这残废之躯,寒酸之态,见了女儿只怕她也不认我……现在想来我却后悔逃出来……江湖中人反正都以为我死了!其实,我若不是想再看一眼我的女儿,也怕难活到今天……”

南宫飞微喟道:“蒋前辈,待你见过令爱之后,小可便为你寻个安身之处隐居起来。以免天龙庄和缚虎庄的人害你。你不是说那两庄所有暗器机关都是你一手设制的么?知你活在世上,他们怎能安心!只是小可不知,缚虎庄在你完工后怎么不杀了你,却将你割断脚筋囚进水牢?”蒋先叹道:“依轩辕天龙早就杀了我,而葛老歪一直想得到那本《奇工巧技》。他曾对轩辕天龙谎称已杀了我,便将我废了关进水牢。我何时说出那本书的下落,他就何时放了我。我知道若说出那本书,他就会立即杀了我,便一直不肯说,一囚就是十多年……”南宫飞惑然不解道:“当初你为他们制造那些机关时就没有想到自己的后果?你本不应为他们干……”

蒋先道:“我并不愿为他们制造那些害人的东西,只是被逼无奈。他们抓去了我妻子,说我完工后就放了她,可是等完工后,他们却杀了她。如果我不是事先将女儿寄养于人,也难逃劫运……‘黑道三巨擘’都毒如蛇蝎,狠似豺狼!”正然说话间,车夫头向车内问道:“公子,野狼山已经到了。是进山还是进村里去?”南宫飞探出头,看了看天,已是暮色苍茫,吩咐车夫道:“进村子吧。”缩回头,对蒋先道:“你说的野狼山下的村子到了。该告诉小可令爱寄养在谁家了吧。”蒋先道:“是寄养在我姐丈家里。”

南宫飞没有再问,心中暗忖:他不肯说出寄养女儿一家的姓名,必是怕自己有贪那本书之念,可见,那本《奇工巧技》一定和他女儿有关,或者说就在抚养他女儿的人手里……马车顿然停住了。车外响起车夫的声音:“到村子了,公子!”蒋先看了南宫飞一眼,道:“咱们下车吧。”南宫飞点了点头,钻出车篷,又把蒋先背在身上,给车夫付了雇银,打发走马车,这才道:“蒋前辈,怎么走?进哪一家?”蒋先思忖道:“打听打听,有个叫江天方的是不是还住在这里?”

南宫飞心中一动:江天方?不就是江老员外么!据知他只有两个女儿,一是江佩媛,现已许配青云府花花公子马志鹏为妻。二是江佩娇……遂道:“若是找江天方,小可知道他的家,也知道他的两位千金。”说完,背着蒋先直奔江宅而来。江宅南宫飞来过,可谓轻车熟路。来到江宅门前,门人认识南宫飞,急急引进,径直到客室坐了,然后去秉告老员外江天方。

夜色已降临,客室内点亮明烛。蒋先坐在软椅里,低着头,道:“看来姐丈是发迹了。景况要比原来好得多……”南宫飞坐在蒋先身旁,心不在焉地道:“江老员外听说是这一方首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江天方出现在客室门口,朝南宫飞抱拳施礼道:“南宫公子,老夫这厢有礼了。”南宫飞急忙起身还礼,笑道:“江员外不必客气,又来捣扰,不好意思。”江天方急忙示意南宫飞落坐,自己也坐下,笑道:“南宫公子,莫非是为小女佩娇之事而来?你可见到她了?”

南宫飞微微一怔,脱口道:“不曾见到……佩娇小姐去了哪里?”江天方一怔,道:“她没有去找你?”南宫飞惑然道:“她说过去找小可么?”江天方沉声道:“那日南宫公子和戈公子前脚一走,佩娇便带两个丫环随后离堡而去,至今未回。老夫猜想必是寻找公子去了……”南宫飞皱了皱眉,道:“她便是找我,又怎能找得到呢……江天方微喟道:“唉,佩娇一向任性,这一番初涉江湖……”似想起了什么,又道:“那公子此次来寒舍是……?”

南宫飞一指旁边垂头而坐的蒋先,笑道:“为江员外送来一位亲戚。”江天方这才注意到蒋先,投目一看,当下一惊,急到近前,托额细看,惊诧万分,脱口道:“蒋先!你,你还活着?”蒋先凄然地叹道:“已成废人,生不如死。姐丈,一向可好吧?”江天方收回手,蒋先的脑袋又垂下去,浩叹道:“你的命真大!我倒还好,只是你姐一直牵挂着你,去年故去了。”蒋先道:“我想看看玉蝉……”江天方微喟道:“适才还在说她,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出去好几天了至今未回……”蒋先急道:“适才你们说的佩娇就是玉婵么?”

江天方叹道:“正是玉蝉,你为她取名蒋玉蝉,送到我这后,我的女儿叫江佩媛,我便为她改名叫江佩娇。她一直以为是我亲生女儿……”江佩娇竟然是蒋先的女儿蒋玉蝉。南宫飞听了心中微颤:江佩娇一定是出去寻找自己了,只因那天投毒逼婚,并没有结果,她不会甘心。可是自己飘忽不定,东游西荡,她何处寻得!却也真真难为了她一腔痴情……蒋先道:“她因何出走?找南宫公子作什么?”

江天方望了南宫飞一眼,淡淡一笑,道:“实不相瞒,那日南宫公子来舍下,佩娇一见钟情,便欲结连理,怎奈南宫公子未首肯先自离去,她便随后走出……”蒋先道:“南宫公子,我女儿很丑是不是?”南宫飞未加思索,脱口道:“令爱貌美如花,超凡脱俗。”蒋先又道:“才薄艺寡,头脑迟钝是不是?”南宫飞朗声一笑,道:“令爱冰雪聪明,文武兼备,才貌双佳,委实堪称大家闺秀中的佼佼者。”蒋先道:“那公子何以拒绝了她?难道就没想到她会伤心?”

南宫飞陡地一怔:蒋先分明在怪自己薄待了他女儿!稍作思忖,轻声答道:“小可当时已告知令爱,我不过一个江湖混混,上无片瓦盖顶,下无立锥之地容身,她若嫁给我会受苦的!况且,小可已经有了未婚妻,怎肯无视令爱青春,贸然应允!望蒋前辈和江老员外见谅!”江天方一旁微喟道:“南宫公子所言也不无道理,但你不知佩娇已被她妈我俩娇纵坏了。自己认谁的路,便是碰破了头,也要走下去。听丫环说,她心意已决,非公子不嫁,今生今世不为公子妻,宁可一死……”

蒋先浩叹一声,道:“玉蝉,想不到爹爹苟且偷生活到今天,实指望能见你一面,却谁知你……唉,苍天啊!你为何如此薄待于我!”说着,声音哽咽,泣不成声……对于一个在水牢中苦活十多年的老人,只想看一面自己的亲生女儿,但连这点心愿也不能如愿以偿,生活也未必太刻薄于他。南宫飞心中又波澜激荡,热血奔涌:如果不是自己到江家堡来,江佩娇也不会出走,至少他们父女能见一面,能满足蒋先那唯一的希望,能安慰他那十多年一直滴血的心……然而,此时此刻,濒临死亡的老父安然无恙,而自己的亲生女儿却杳然无踪,是上天的有意作弄,还是父女无缘?

室内一片沉寂。许久,江天方劝慰道:“不要难过,或许佩娇很快就会回来。”话一出口,很难分辨是劝慰别人,还是在劝慰自己。女儿虽非亲生骨肉,但从小养大,朝夕相伴,情意日深,不是亲生也似亲生,心情自然和蒋先无二……”南宫飞微喟道:“蒋前辈,江老员外,小可告辞了。若遇上江小姐定然让她早归,父女团圆;若是不能相遇,小可只能抱谦了。”

蒋先浩叹道:“南宫公子,你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没齿不忘。你也许与‘黑道三巨擘’有仇,一旦要侵袭天龙、缚虎二庄千万当心……”南宫飞截声道:“小可本欲讨教,只因见前辈心绪不佳,故未启齿。实不相瞒,对付这二庄最令小可头疼的就是庄内处处有机关,稍不留意,就有性命之患!”蒋先微喟道:“作孽呀!南宫公子,如果你能寻到小女,成全我们父女相见,也许在下能帮助你破除这二庄的机关……”

南宫飞喜道:“小可求之不得,请前辈宽怀,你很快就会见到令爱的!”说着,起身告辞,道:“二位多珍重,特别要防备人加害!”江天方阻止道:“南宫公子,你不论有多么急,一定要吃了饭再走!”南宫飞迟疑道:“也好……”心中暗暗盘算:还是应该先赴缚虎庄,出其不意制服葛老歪,杀了灵芝,一则除掉一名九美,二则也为大师兄报仇雪恨……至于寻找江佩娇,她自然要找自己的……

明月东升。酒足饭饱的南宫飞离开江家堡,动身上路了。骑的是江宅的一匹健马……秋叶飘零,踏着这飘零在地的秋叶,有三个人向缚虎庄走来。这三个人均是老者,年纪皆在古稀之上,其中一人着黄衫走在中间,左右两老者一穿灰衫,一着紫衫。穿灰衫老者手里执着一条铁蛇杖。三人来到庄门前,守门人正欲上前拦阻,中间穿黄衫的老者冷然道:“庄主可在庄内?”

守门人目光一触及这黄衫老者的目光,浑身一颤,立即退后两步,怯生生道:“庄主在庄内。请教三位……”黄衫老者阴冷地哼了一声,率先迈进庄门,对守门人不屑一顾。那神色似乎说:我不打你一顿,算是便宜了,还乱问甚!另一老者随后跟进。背后吓得守门人吐了吐舌头三个人来到宅门前,径直闯入,大摇大摆,似乎比到了自己家还随便。两个守门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三人什么来头,一时怔在那里。待明白过来时,那三人已进宅多时了。

三老者径直走进客厅,屋内一个管家模样的灰衣老者见这三个人冒然闯进,初是一怔,待定睛细看时不由大吃一惊,颤声道:“原来是三位爷驾临,有失远迎,望乞恕罪。”说话间面带惊恐之色,还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样子很是无奈和不安。黄衫老者转首对身后的两人道:“二位仁兄请坐!这里就是缚虎庄。”身后的紫衣老者和灰衣老者依言在椅上坐了。紫衣老者道:“怎么不见葛兄?”在客厅那个灰衣老者陪着小心道:“小的这就去后院秉告老爷!望稍候片刻。”说完,笑着点了点头,奔出门去。

屋内剩下了来时的三位老者,分别落了坐,呷着那灰衣老者早斟好的香茗,等着庄主葛老歪到来。少顷,一阵脚步声响起,三人齐向门口望去。门口出现了穿黑衣的葛老歪,身后是那管家模样的老者。一见室内的三位老者,葛老歪立时抱拳当胸,谦和道:“三位老兄屈尊舍下,真是难得。未曾远迎,望乞见谅!”说着,迈步近前,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对黄衫老者道:“老三,你不是到东海去了么?怎么和燕兄他们遇在一起了?”

黄衫老者轻笑道:“不过是巧碰上的,我刚从东海回来,便遇上他们,正是都无处容身,便想起你这缚虎庄,故登门捣扰。”葛老歪转首对紫衣老者道:“燕兄此次进中原莫非有事?”紫衣老者豪声一笑,道:“乃是接到我师侄毒手神捕司马霜求援之信。他说受青云府之重托,为马仁堂找回失窃的祖传至宝‘八宝鸳鸯瓶’,但听说这宝瓶落到一个叫南宫飞的小子手里,怎么也夺不到手,这才让我来助拳。来时又约了好友,以防不测。”葛老歪闻言微微点头,道:“燕兄,你是说那南宫飞手里有‘八宝鸳鸯瓶’?”

紫衣老者笑道:“莫非葛兄也认识那南宫小子?”葛老歪傲然道:“二位到缚虎庄算是来对了。那小子早被我囚到水牢里了。”紫衣老者惊愕地一怔,脱口道:“葛兄莫非笑谈,天下哪有这等巧事?”葛老歪道:“决非笑谈。几天前他到敝庄来追杀一位女子,中了庄内机关,落进了地下水牢,现在想来怕是早饿死了!”紫衣老者霍然起身,急道:“应快些将他救活,否则死人没活口,何处寻得那‘八宝鸳鸯瓶’?”黄衫老者哈哈大笑道:“真是得来不费功。燕兄,说不定那小子把宝瓶就带在身上。”

葛老歪皱眉道:“那小子是背了个包袱,但不象装有什么宝瓶之类的东西。”转首对恭立门旁的老管家道:“去,把那南宫小子弄出水牢,看死没死?”灰衣老管家应声转身奔出屋去。紫衣老者道:“他……那小子不是听说武功不错么,这老管家怎么弄得来?别让他趁机逃了!”黄衫老者一挥手,果断地道:“不如咱们一同前去,要是还有一口气也便及时救活他。”葛老歪微微颔首,道:“也好!”

说完,四人起身离座,走出客厅,刚刚来到庭院,正欲绕过房舍奔向后院水牢的一个出口,便听见急惶惶一声喊:“老爷,大事不好了!”话音落,灰衣老管家也到了近前,怯声道:“老爷,那、那南宫小子和蒋先皆不翼而飞了!”葛老歪一怔,旋即一个嘴巴扇过去。灰衣老管家被打得原地转了一圈,手捂脸颊,带着哭腔道:“老爷,出口奴才派人日夜看守,连一只蛤蟆都没放出来……”葛老歪悻悻然怒道:“难道他们会土遁不成?”

话音刚落,门口跑进一个守门人,到了近前,急道:“秉老爷,庄门外又来了一个叫南宫飞的小子,口口声声让您出去送死!”葛老歪冷哼一声,嘴角掠过一丝狞笑,一字一吐地道:“是我送死,还是他送死?好狂的小子,自信能战败老夫,逃走后居然又返回来!走!”手一挥,他率先走向大门。背后的三位老者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也随后跟来。灰衣老者竟没有忘记拿上了自己的铁蛇杖。

杀气腾腾的四个人来到庄门外,举目一看,果然有一白衣少年卓立在那里,不远的树林边拴着一匹健马……见他徐徐走近,葛老歪阴冷地喝道:“你果然没有死?”白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小可已经死过一回了。”白衣少年赫然是粉麒麟南宫飞。南宫飞离了江家堡,驰马来缚虎庄欲败葛老歪而杀灵芝,为大师兄叶星明报仇雪。因有上次的教训,不敢进庄,故在庄外讨战。谁知出来的不止葛老歪一人,还有三个老怪物。这三人南宫飞一个都不认识。

黄衫老者是个粗壮的矮个子,鼓鱼眼,蛤蟆嘴,一头乱蓬蓬的黄头发披散着。正然伸张抓合着手指,仿佛随时都会拧断别人的脖子,眼中还闪着野兽一般凶残光芒。紫衣老者是个瘦高个,面沉似水,一双鹰眼精光烁烁,一看便知此人内功修为已达上乘之境。灰衣老者执铁蛇杖,杖身锃亮,泛着蓝幽幽的光,一看便知上面浸有剧毒。一双小眼睛似睁似闭,闪着毒光。

看见这三个老者的奇形怪态,南宫飞就知道这三个人决非寻常之辈,预感到今日难得善罢。但既来之,则战之。焉有退却之理?当下横下一条心:便是你大罗神仙至此,又能如何?此刻,葛老歪听罢南宫飞一句话,冷哼道:“你死过了一回,而这第二回只怕再难生还……”南宫飞凛然一笑,道:“死过一回的人决不在乎再死第回。你们这四位也许能置小可于死地,但是……”

黄衫老者冷哼一声,抢步一前,截声道:“小子好狂,杀你还用我们四位么?便是老夫也决不用两只手!”紫衣老者一旁附声道:“年轻人,如果你不知我们是何许人也,这么说也无不可,但在你知道我们是谁后,只怕便很难再说这话了。世上也许有让我们四人联手相击的人,但老夫想,那决不是你!”南宫飞朗声道:“何必这么罗嗦!快一一报上名号,小可剑下不死无名之辈!”

黄衫老者仰面一阵狂笑,道:“小子你比我还狂!告诉你,老夫就是胡老三!江湖中人送给我雅号:杀人不眨眼!”他活动着手腕,冷冷道:“老夫这双手究竟拧断多少人的脖子,连我本人也记不清了。”说完,一指身后的紫衣老者,道:“看见没有,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震天吼燕清宇。不打不相识,以前我们是对头,今日变成了朋友。”遂又一指燕清宇身旁的灰衣老者,阴阴一笑,道:“这位是阴山百毒窟的蛇公叟。人称‘阴山一毒’,是百毒窟老毒魔霸九洋的师弟。”

葛老歪一旁冷道:“南宫公子,这三位老兄可以说是宇内响当当的人物。在我们四人面前你还有活路么?”话音未落,燕清宇微微一笑,道:“老夫还可以指给你一条活路:那就是你交出‘八宝鸳鸯瓶’。或许老夫给你说个情他们还能放你一马。”南宫飞朗声笑道:“小可是不想死,但这条路不通。只因那‘八宝鸳鸯瓶’早让我送还给青云府了。物归原主,理之必然。要杀要剐你们就出手吧!”

胡老三冷冷一笑,道:“小子,你是不是死催的!”遂转首对葛老歪道:“让我去拧断他的脖子。然后咱们好回庄喝酒去!”说完,大摇大摆走上前去,漫不经心地伸右爪向南宫飞脖子抓去。似乎看不出是生死相搏,宛如去抓一件不会动弹的东西。南宫飞神色一凛,脱口道:“‘金钢爪'!”右手剑鞘蓦然外格,谁知那胡老三顺手牵羊一爪抓住剑鞘。

南宫飞只觉剑身一震,手腕一麻,手中剑脱了手。当下一怔:想不到自己一招就被对方夺去了剑,心中一急,一股丹田真元猛提,贯注双掌,沉气一声清啸,双掌倏然推出,两股劲气袭向手中拿剑,面呈得意的胡老三……“金钢爪”抓石如粉,乃是胡老三一绝。他尤为擅长擒拿术,虽赤掌空拳,但夺拿对方兵器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漫说异光剑上有剑鞘,便是没剑鞘他也敢用手去抓剑身。

此刻,一爪之下便夺得对方手中剑,正然得意,倏然对方虚空发出劲气袭来,急忙一挥手中剑划成一道光幕,欲截挡袭来的劲气,谁知劲气骤至,只听“啪”的一声,手中剑被劲气震落在地,胡老三后退四五步,身形翅趄一下,拿桩站稳。转首面带惊惧地对葛老歪道:“这小子是萧森的徒弟,葛兄怎么不早说。他这‘外天罡’掌法……”嘴一张,吐出一口鲜血,微喟道:“我他妈这亏吃的……”转身还想继续搏杀,一看燕清宇已经走到南宫飞面前,遂扬声道:“替我教训一下这小子!”

南宫飞已经捡起了地上的异光剑,并将剑出鞘,剑气森森,寒光烁烁地向燕清宇递出了一剑……燕清宇迎着刺近的剑身拍出了一掌。丝毫看不出他出掌多么迅急刚猛,气定神闲,果有大家风度。南宫飞一声惊叫,疾身暴掠,站稳身形,惊悸道:“‘落虹势’?”南宫飞听恩师曾经说过,“落虹势”乃是一种很霸气的内家掌法,练此掌法必须内功修为炉火纯青。掌动平淡无奇,但威力无穷,极言可击落天上彩虹。”

燕清宇傲然一笑,道:“难得你认识。老夫再赏你一掌一掌又欺身拍下,但明显与第一掌有别……南宫飞心一横,身形一旋,左掌推出,迎着燕清宇的单掌袭出了天罡劲力……“啵”地一声,两人几乎同时后退几步,燕清宇拿桩站稳,依然气定神闲。而南宫飞却觉得气血浮动,左臂稍感不适。急忙调息片刻,朗声道:“‘落虹势’果然名不虚传!”燕清宇凛然道:“小子,你居然接了老夫两掌,还站在那里,简直匪夷所思!你可敢再接老夫一掌么?三掌之后还若还站着,老夫即刻回山,永不露面江湖!”

南宫飞冷道:“你们要置小可于死地,也由不得我不接……总之小可不会束手待毙!”话音刚落,蓦地半空响起一声吼!震人耳鼓,骇心惊魂。南宫飞只觉这一声吼震得自己气血翻涌,不能自己。吼声未落,燕清宇又拍出了第三掌……南宫飞本能地挥掌相击……一声惨哼,南宫飞后退数步,跌倒在地,一抹鲜血从紧闭的嘴缝里溢出。他挣扎着挺身站起,一咬牙,咽下了涌到嘴里的一口血,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血迹,冷冷一笑,道:“来!再对一掌!你敢么!”

燕清宇傲然一笑,道:“你已经败在老夫手下……”南宫飞凄楚地道:“小可还没死!”燕清宇正欲开口,身后的蛇公叟冷冷地一笑,道:“想死可以找老夫。”说着走到燕清宇身前,道:“燕兄,把他让给我吧!”说着,手中铁蛇杖蓦地向南宫飞胸前点去,快逾电光石火,令人防不胜防……铮然一声响,南宫飞挥剑格封出袭来的铁蛇杖。异光大展,他把剑拉出鞘,身形凌空一旋,异光剑扫向蛇公叟脖颈……

一声惊叫,蛇公叟疾身避开,骇然道:“好一招‘霸王旋’!”话出口,手中铁蛇杖又迅疾袭出。他心里自然清楚,只要这铁蛇杖能碰破对方肌肤,就会见血封喉,武功修为再高的人也决不会活过一个时辰。一声惨叫发自南宫飞之口,身形跌跌撞撞倒在三丈以外,呻吟一声昏死了过去……蛇公叟惊疑地一怔:自己的铁蛇杖并未击中南宫飞,是有人偷袭!游目一看,见葛老歪正满脸狞笑,道:“小子,老夫胜你的还是那‘寒阴白骨掌’!你怎么站不起来了?”

蛇公叟脸上掠过一丝不悦,心下暗忖:葛老歪,你分明以为我杀不了他!方才偷袭。四个江湖上名闻遐迩的老怪物,竟应战一个年青后生,还施偷袭,日后传入江湖,必遭人齿冷……胡老三见南宫飞昏死了过去,狂笑道:“待我去把他脑袋拧下来!”话音未落,铮然一声剑鸣,嗡嗡作声,传自旁边林中,一声剑鸣,又是一声剑鸣,由远及近,一个青衫老者潇潇洒洒从林中走出,面前横着一柄剑,边走来,边以指弹剑身,发出一声声的铮然剑鸣……

青衫老者到了近前,瞥了四个人一眼,朗声吟道:“休谈人间生死事,再回头已是百年身。荣辱何妨,富贵何羡。把酒问月,仗剑高歌,只落得无拘无束,自在逍遥,游仙乡。”他走到南宫飞跟前,低头看了看,微喟一声,缓缓地收剑入鞘,背在身后,正欲蹲身去抱……胡老三冷冷一笑,扬声道:“李逍遥,你好风光啊!见了我们连话也不说一句,这般托大,莫非几年没见你的剑法长进了?”葛老歪悻悻道:“李兄,你可知那小子是我的杀儿仇人,你还想救他么!”

青衫老者赫然是“风尘三老”中的千杯不醉李逍遥。闻言,望了葛老歪一眼,微然笑道:“便是你的杀父仇人,这小子你们也杀不得!”胡老三一怔,脱口冷道:“你老兄自信能保护得了他?”李逍遥微微摇首,道:“没人能在四位面前保护得了他。只是我觉得有一个人,在杀这小子前你们应该想一想。”胡老三冷道:“你说的是他师父萧森?我们并不怕他!至多和他拼个半斤八两,谁也讨不着便宜!你以为我们不会想到?少跑这儿来故弄玄虚!”

李逍遥微微一笑,道:“如果四位是孩童,我也许会告诉各位,杀徒弟要当心师父复仇。可你们皆不是孩童,是以,我也不会告诉你们要注意他师父,而我所说的是另外一个人,一个谁听了都不会不心动的人。”胡老三急不可待地道:“到底这个人是谁?”李逍遥一字一吐地道:“萍踪圣女!”葛老歪一旁大声吼道:“胡说!这小子和萍踪圣女有什么关系?”李逍遥淡淡一笑道:“告诉你们也无妨:他是萍踪圣女的未婚夫!据老夫所知,眼下萍踪圣女正然四处寻找他,若是知道她的未婚夫被四位杀害,后果请各位想一想……”

葛老歪和胡老三对视一眼,俱显出沮丧神色。燕清宇皱了皱眉,沉声对李逍遥道:“李兄,此言当真?”李逍遥道:“我敢对天发誓,其实我所以阻拦你们杀他,一则为他和萍踪圣女,二则也为四位……”燕清宇淡淡一笑,道:“这些不说我们也知道。”转首对葛老歪道:“葛兄此事委实棘手!谁不知道那萍踪圣女”葛老歪一挥手,沉声道:“燕兄,别说了!某之私仇决不想连累各位受危惊险。”遂抬眼悻悻地对李逍遥道:“烦老兄将他带走吧!交给萍踪圣女时告诉她:我们四人并不是怕她,只是不想与她结仇为敌!”

胡老三一旁冷道:“李兄,我们自然会暗中查实你所言真假。若真,算是欠你一份人情;若假,那时……哼!可别怪我胡老三翻脸不认人!”李逍遥淡淡道:“世路有曲直,为人有美恶。种瓜还得瓜,种豆还得豆。”说完,弯腰抱起南宫飞,捡起异光剑到了那匹健马前,横放在马背上,遂牵了缰绳,择路扬长而去,渐渐地没了踪影……

燕清宇收回远视的目光,微喟道:“可叹这小子又远走了,何处再觅得那‘八宝鸳鸯瓶’?”葛老歪阴恻恻地道:“燕兄还望宽怀。那南宫小子伤好后还会来缚虎庄的,因为我手里有一张牌……”胡老三大笑道:“那样咱们就呆在这里等着他!同时暗中派人查实他和萍踪圣女是否真有关系。若没有,下回来再杀他也不迟!”言罢,四人皆回缚虎庄而去……

南宫飞苏醒过来时,眼前是一团团闪烁不定的刀光剑影。他发现自己靠坐在一棵巨树下,健马拴在树上,身旁站着手中执剑的千杯不醉李逍遥,一脸戒备。定睛细看,面前酣斗的一共有六个人,地上还僵卧着两人,想必已然死去。酣斗的六人中有三人他已经认出:正是铁面少侠戈童、追魂手郦大千和鬼脸神雕。另三个人皆是全身穿黑色劲装执剑的蒙面人。遂惑然问身旁的李逍遥道:“前辈,小可怎么到了这里?那搏杀的蒙面人又系何人?”

李逍遥闻言,转首道:“小子,你到底醒了。告诉你这是缚虎镇外,老夫在缚虎庄救你至此,遇上这几个蒙面人截住,口口声声要你的脑袋。幸好戈童他们三人赶至才解了危,否则只怕你再醒来时,脑袋早搬家了。”南宫飞皱了皱眉,沉声道:“他们什么来路?小可。9李逍遥道:“他们拒绝说出来路。只是说有人出重金买你的脑袋,还说想得到你脑袋的还有很多人。小子,你到底作了什么缺德事,引得这杀身之祸?”

一声惨叫,打断了李逍遥的话,投目看去与追魂手郦大千相拼的蒙面人倒了下去。右肋中剑,鲜血淋漓,挣扎几下便不动了。郦大千身形一飘,掠向和鬼脸神雕搏斗的蒙面人,只见他冷哼一声,左掌挥出,掌心一道乌光迸射,震落了那蒙面人手中剑。蒙面人惊叫一声,抽身欲逃,鬼脸神雕抢身攻上,单锤贯下,蒙面人惨嚎一声,脸浆迸裂,立时命毙。

惨叫声一起,与戈童厮杀的蒙面人见势不好虚晃一剑,跃出圈外,身形一展,疾迅逃遁了。戈童也不去追,收招敛气,把剑入鞘。转首对郦大千和鬼脸神雕道:“二兄可看出这几个人是何来路?"郦大千收剑入鞘,思忖道:“这几个人武功很杂,剑法多变,一时很难断定是何门派,更不知是受何人指使。”鬼脸神雕附声道:“也许南宫公子知道他们的来头,至少他结怨于谁,自己也知道。否则他们怎么口口声声要他的脑袋。”说话间,三人转目去看南宫飞,见他已然醒来,俱欣然走近。

戈童微笑道:“咱们在龙恩客栈分手,你不说是去开封找蒋先的后人及子弟么?怎么……”南宫飞觉得伤势渐好,知道是李逍遥已为自己服了丹药,遂微然笑道:“实不相瞒,小可是在缚虎庄被人战败的,若无李老前辈相救,也许早一命呜乎了。在开封我去找蒋先的后人,意外遇上那个灵芝害了我大师兄叶星明,她又被缚虎庄的葛老歪掳去,我欲为师兄报仇,便上门和葛老歪决斗,谁料中了机关,掉进缚虎庄地下水牢,幸而水牢中囚着蒋先。在他的指点下,我们逃出缚虎庄。我将他安置好后,再次去缚虎庄去杀那个灵芝,怎奈缚虎庄内来了杀人不眨眼胡老三、震天吼燕清宇和‘阴山一毒’蛇公叟。我被他们击昏过去……”转首看了一眼李逍遥道:“若非老前辈救我至此,再见三位只恐要待来世了。”

李逍遥笑道:“老夫有何能耐救你,救你的还是你自己。你小子若不认识那个萍踪圣女,只恐再有我三个李逍遥也难保你命在。殊不知你的对手皆是宇内人见人畏的人物…”戈童脱口惊道:“萍踪圣女?南宫兄竟与她认识?”李逍遥笑道:“岂止认识?那萍踪圣女已然指定他作自己的丈夫。若不是老夫告诉那四个老怪物说萍踪圣女是他未婚妻,他们怎会不杀他。要知道,天底人还没听说谁不惧怕萍踪圣女……”

南宫飞皱了皱眉,沉声道:“不要再提她了。”转对戈童、郦大千和鬼脸神雕道:“你们是怎么遇到一起的?今日援手相救,小可不胜感激。”郦大千笑道:“南宫公子何必这么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子话。我和杜兄先离的野狼山想出来找你,尊师命助杀九美妖女。昨天遇上了戈少侠,正想一同去龙恩客栈与你相会,不意途中相遇在此!不知你下步怎么办?”南宫飞调息片刻,挣扎着扶树干站起,思忖道:“小可欲再赴缚虎庄,因为那个灵芝不除,师兄之仇不报,委实心中难安!况且,九美中也只有这灵芝可以先诛除……”

李逍遥冷冷一笑道:“小子,你再去缚虎庄岂不白白送死?要知道那四个老怪物可不是你能斗得过的!逼得急了,萍踪圣女他们也可能不管!依老夫之见却不如多请些人助拳,一攻而胜!”南宫飞思忖道:“可是小可临下山时恩师有言在先,让我独自完成密杀令……”戈童急道:“可是至少我们正宗七派都选出了人手助你。别人不惊动,这七派选出的人手还可以聚齐,一同去破缚虎庄吧。独木不林,孤掌难鸣,你一人纵然浑身是铁又能打多少钉子!”

郦大千附声道:“戈少侠所言不无道理,面对强敌就应合力而战!”李逍遥一旁道:“单是正宗七派几个人还不足以敌那四个老怪物。老夫给你们推荐一人,有此人助拳或许有胜的希望。”戈童急切地道:“是谁?”李逍遥笑道:“圣手神剑萧秋寒,萧大侠。若有萧大侠出面,再加上你们七派各高手,不愁不破缚虎庄:”鬼脸神雕笑道:“李老前辈乃‘风尘三老’之首,该也算是一位了。”

李逍遥摇首道:“老夫自然有出手之日,但不是现在。老夫相信你们这些人足矣!”顿了顿,又道:“你们好自为之,老夫告辞。我去寻一寻那萍踪圣女,若是能得她相助,一人足矣……”南宫飞一怔,正欲出言阻止,李逍遥早飘然离去,远远的传来吟诗之声……南宫飞微喟一声,弯腰捡起地上李逍遥留下的异光奇剑,对面前的戈童三人道:“小可伤势未愈,咱们先进缚虎镇寻家客栈住下,待小可伤好,再一同分头寻找七派的另几位高手,如何?”

郦大千微微点头,道:“正该如此。现在不知是谁背后搬弄是非指引杀戳!这些杀手都冲着你来,必非好兆!还是防备些为上。你伤未好,咱们先不分开。”戈童一旁道:“算起来七派选的人,除了咱们三人,便还有奇僧怪道、飞虹双剑和鬼影神力。他们这几个人由我们三人负责寻找联系,而你只是去一趟四海庄搬请萧大侠就行了。少走些地方,也少暴露,免得那些人找麻烦。不知南宫公子意下如何?”

南宫飞颔首道:“也好。咱们不妨先限个相会时间,届时纵然寻不到也回来聚齐,少一人两人也要去缚虎庄决战,以免夜长梦多,万一他们将那灵芝转匿别处,就麻烦了。”戈童望了望郦大千和鬼脸神雕,道:“今日不算,七日为限如何?七日后一同到缚虎镇会齐,不管寻到与否?”郦大千对南宫飞笑道:“不知公子伤势要养几日能愈?”南宫飞笑道:“我想息养一两天便可以动身了。反正有马……那就定下七日后会齐吧。”

说话间,戈童和鬼脸神雕将地上的蒙面人尸首拖进林中掘坑埋了。没有活口,所以蒙面人的来路依然是个不解之谜!连南宫飞也如坠五里雾中,不知和谁结下梁子,竟要买自己的脑袋……四快游侠杜锐和冷凤凰并马徐行。两人脸上俱显出无比惬意的神色,俨然一对情侣,在游览山景。山路两旁树木繁茂,大多树的叶子也已变黄,树下还有些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正艳。间或有几只松鼠活跃树上,几只野兔窜跑于草丛间平添兴趣,一红一黄两匹龙骏,缓行林间,似乎更为山林增色。

马上之人男子英武绝尘,女子美艳如花,真乃是人间绝有的丽女佳男。四快游侠杜锐和冷凤凰两人此行是去江南天台山。数日前,两个人在光州诛除了采花淫贼穿心莲后,接到了江南六大剑派联名撒下的“英雄帖”,请杜锐去天台山参加三年一度的“神州剑会”。杜锐知道这个“神州剑会”乃是三年一届的剑家论剑争雄的盛会,每届剑会上都要比剑以决出一名雄霸剑坛的“第一剑”,素称“神州一剑”。

上届的“神州一剑”乃是凌云岛凌云阁老隐士凌云飘逸剑禅君子。而据传禅君子在得到“神州一剑”这名号后,即去南海仙山隐居,再不露面,将凌云岛让予三个徒弟看守,为的是躲避武林争雄图霸的好事者登门比剑。禅君子早声言不再复出,那么今年此届“神州剑会”究竟谁能力克群雄,独占鳌头,毕竟不知。这其间自然有一番龙争虎斗。

杜锐也参加了上届的“神州剑会”,是和圣手神剑萧秋寒一同被六剑派邀请前往的。他们并非是去角逐剑艺,乃是受六剑派之托坐震天台山,以防黑道魔道上有人图谋不轨,滋扰剑会。两人乃是侠义道名传遐迩的大侠,声名远播,剑法和侠义深得武林各道敬重,必要时当真为一呼百应,其威不可小觑。在光州杜锐接到“英雄帖”,遂驰马和冷凤凰赶赴四海庄,欲约萧秋寒一同赴江南天台山,主持公道,以助“神州剑会”如愿成功。不意去得晚了一天,据庄人讲,萧大侠已动身上路了。

两人这才离开四海庄,择路南来,以期到天台山能和萧大侠会面。本来,杜锐是想单身匹马前往天台山的,但冷凤凰却说自己江南有一师妹,欲随之前往,以欲探视。杜锐心中自然明白冷凤凰的心意:她不过是借口和自己相伴……前番来光州时她也曾说光州有一师姊,而来后却又说找不到,许是浪迹他乡了。

杜锐却也不好说破她的心意,任她和自己相随相伴,时间一长,竟也觉得此女虽面冷如冰,不苟言笑,但情怀如火,聪敏异常。神态虽冷傲,也不曾说一句温柔情语,但举止间却包含缕缕丝丝的柔情蜜意。也许是出于自尊而羞于启齿,而这些正是杜锐所敬重的。久而久之,他竟认可她的相伴相随。两人虽然未曾言态上卿卿我我,但内心早认为知己,水乳交溶,心心相印。

此刻,两人按辔徐行,心中都感惬意。杜锐知道“神州剑会”还有些期日,遂也不急赶路,两人一边前行,一边言谈着武林轶事趣闻。行走间,不觉金鸟西斜,天色将晚。冷凤凰抬眼朝前方望了望,道:“看,咱们只顾说话,走得这么慢,竟然连这山还没走出去。”杜锐笑道:“你知道这山叫什么名字么?”冷凤凰转首瞥了杜锐一眼,道:“正欲请教。我的江湖游历委实有限呢。”

杜锐道:“此山名为徂徕山。如果我没记错南山脚下有一村庄名为曹家庄。曹家庄老庄主曾是一位老镖师,江湖人称‘一刀镇三省’曹万良。他的三个儿子在江湖也名头很亮,号称‘徂徕三刀’。只是传说不象老镖师曹万良那么正直,嫉恶如仇。”冷凤凰道:“你既然认识曹老庄主,咱们何不去曹家庄借宿一夜,也免得露宿山林……”杜锐摇头道:“还是不去捣扰的好。只因那曹万良昔日我救过他,咱们今日登门岂非是要他报恩么!施恩于人不可图报,受恩于人不可不报,咱们还是寻一山洞暂宿一夜,明日纵马急驰……”

冷凤凰截声莞尔道:“其实我也不愿去,露宿山林,有清风明月为伴,也省得去见那些庄人,俗里俗气的!”杜锐笑道:“浪迹江湖,何处不容身。我自然已经习惯了。倒是你,初涉江湖,唯恐不适……其实,在下也是不解,这些天也没机会探寻,你何以要只身闯江湖?”冷凤凰微微一怔,思忖道:“如果我不告诉你呢?我对你不也是一无所知么?”

杜锐笑道:“而我却没有什么不可告诉人的。自小习武,后全家为贼人所害,被师父收养。十八岁出道,立志仗剑惩恶扬善,济弱救贫。虽近而立之年,除了你却从未接触过别的女子。平生无所求,只为能多解救些危难,多助济些良善足矣。平生无所有,只有恩师赠的一剑,朋友赠的一马。”冷凤凰莞尔道:“久闻你四快游侠乃快人快语外加快马快剑,连日来相随相伴,果见不假。你的一腔侠义,满腹热肠,令小女感叹不已。现在我终于可以对你说实话了。”

杜锐一怔,脱口道:“姑娘过誉了。在下并不想听姑娘的实话,如果你委实难以启齿,我若一定要知道,岂不难为了你!”冷凤凰闻言,蓦地勒住坐马,定定地注视着杜锐……杜锐也下意识地勒住马,转首望着冷凤凰惑然道:“你真的要对我说什么?”冷凤凰淡淡一笑,道:“不是你问我为什么要闯荡江湖么?”杜锐道:“可我并没有说你要一定回答我,只是……”冷凤凰截声道:“其实,我迟早要告诉你的。我只身闯荡江湖为的就是见你一面……”杜锐微微一怔,脱口道:“见我?”

冷凤凰莞尔道:“我本出于武林世家,自幼爱武,更崇拜那些武林英雄侠士,而在我听说的英雄侠士中,人们有口皆碑的就是你,四快游侠。是以,我便有一个心愿,闯江湖寻找你,只怕见你一面也平生足矣!而见了你,我却……”脸微微一红,垂下头去,幽叹一声,复抬眼望着杜锐,一字一吐地道:“我在你身旁,你觉得是个累赘么?”杜锐朗声笑道:“哪里谈得上累赘,你在我身旁为我解除许多孤单寂寞,感谢你还不及,只是你青春美貌,与我一同游走江湖,经难历险,我怎忍心……”

杜锐话一出口,顿觉失言,掩饰一笑,又说道:“在下本无他意,自觉不过一江湖混混,能蒙姑娘这般看重,委实愧疚不安。今日承姑娘实言相告,更是愧不敢受。如无别事,姑娘还请回府……”冷凤凰截声道:“你还是不愿意让我伴在身旁了?”杜锐朗声道:“恐贻误姑娘青春……”

冷风凰沉声固执道:“便是离开你,我也会一直想着你,直到死……”杜锐心头一沉,皱了皱眉,微喟道:“我活着是为了别人得到快乐,从未想到自己的快乐……姑娘这般看重于在下,实出意料。也不知能为你作些什么……”冷凤凰粉面绯红,温情难抑,道:“我什么也不要你作,只要你答应,让我伴随身畔,形影不离……”

“我们走!”杜锐欣然道毕,纵马向前奔去。冷凤凰嫣然一笑,跃马追上去。杜锐的黄骠马自然很快,但冷凤凰的大宛追风马本是宝马,四蹄一展,便追了个首尾相接。然而,杜锐却又勒住了黄骠马。冷凤凰一怔,急勒马停住,举目望去,心中暗自一凛:面前不远的山路上卓立着五个黑衣人,乍看上去恰象五具僵尸。杜锐蹙了蹙眉,面前的五个黑衣人一字而立,拦截之意十分明显。他扳鞍下马,将马缰盘在鞍上,向前走了两步,抱拳道:“诸位,在下这厢有礼了。”

杜锐已经认出面前这五个人是谁。江湖上的人很少有他不认识的。右首两位手执剑者乃是“白道四大家”中的毒手神捕司马霜和望影而逃聂世烽,另三位怀中抱刀者正是曹家庄老庄主“一刀镇三省”曹万良的三个儿子“徂徕三刀”曹英、曹斌、曹彦。自然,拦住去路的这五个人也认出面前之人是四快游侠。闻言,司马霜抱拳还礼,朗声笑道:“杜大侠,真是幸会。我等在此已候多时了。”杜锐笑道:“不知候在下有何事?”司马霜笑道:“事情却不大,只望大侠成全。”

杜锐道:“但说无妨,在下若能办的事一定鼎力而为。”司马霜邪笑一声,道:“很简单,想请杜大侠把那冷姑娘交给我们。我们好用她找南宫飞,换取‘八宝鸳鸯瓶’。因为我们知道,大侠和南宫飞相交莫逆,而这位冷姑娘又是大侠的相好,南宫飞不会无动于衷。事情办完,我们再把她送还给你,不过是想借用一下。不知大侠能否首肯。”

果然来者不善,杜锐下意识地摸了下剑鞘,冷冷一笑,沉声道:“司马霜,你应该知道:虽然在下不喜欢杀人,但并不是不会杀人!在下实不相瞒,是和那南宫飞相交莫逆,也与这位冷姑娘情投意合,但你们想掳走冷姑娘去胁迫南宫飞,这却是在下不能容忍的!”话音未落,“徂徕三刀”中的曹英冷哼一声,怒道:“如果你脑袋搬了家,还会这么说么!”杜锐投目望了曹英一眼,淡淡一笑,道:“你们三兄弟是在江湖上有些名气,但和他俩混在一起,助纣为虐,还指望有什么好结果么?怎么不象令尊那样学得正直一些。”

曹斌冷哼道:“我们还用你来教训!司马兄聂兄和我们是朋友,他们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拔刀相助,在所不辞!”聂世烽阴阴一笑,接声道:“如果阁下不肯合作,可休怪我们不讲情面。谁让你和南宫飞那小子是朋友呢!谁让他手里有‘八宝鸳鸯瓶’呢!”杜锐冷冷一笑,道:“在下闯荡江湖多年也曾不止一次地听说过你们的恶行。今日既然寻上门来,那就作以了断吧,在下若丧命在此,一切事自然由你们。”

说着,转首向身后的冷凤凰望了一眼。见冷凤凰已下了马,正牵着两匹马站在一旁,担心地望着自己,心中一热:自己出道以来经历多少次恶战险情,今日终于有人为自己担心了……耳畔响起司马霜的狞笑,道:“杜锐,你不要太狂!量你一人战我们五人也难逃一死!到那时,你将悔之晚矣!”说着,向其余四人使了个眼色:准备联手攻上!杜锐瞥了面前五个人一眼,朗声道:“你们一块儿上吧!”

话音未落,曹英身形一掠欺上前来,手中刀电奔,连肩带背“唰”地劈下,同时曹斌和曹彦也疾身攻上。曹斌一刀横斩,曹彦一刀竖砍,来势俱快疾迅猛,力道慑人。兄弟三人联手抢攻,一出手便施出祖传刀法中上乘招式“连环夺命三刀”。这“连环夺命三刀”出自一人之手其威便惊人魂魄,若出自三人之手更是霸气非常,不知比原来凶险多少!“徂徕三刀”自然不敢小觑杜锐,而又想在司马霜和聂世烽面前露一手,是以,一出手便施出这狠辣的招式。

一声震耳清啸,杜锐凌空而起,身形奇奥三旋,连躲三刀,飘落丈外。他稳住身形,冷道:"曹家兄弟,现在在下已让了你们三刀。这本是看在令尊一生正直的面上,若再交手,在下可不再谦让了,刀剑无眼,望尔等好自为之!”“徂徕三刀”面面相觑。杜锐竟然能在刀下脱身,安然无恙,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只此一招,便可知很难取胜。但羞刀难入鞘,既然交手了,就得战下去。又是齐声沉喝,三人挥刀展身扑了上去……

与此同时,司马霜和聂世烽手中剑一摆转身掠向一旁观战的冷凤凰。这一举动令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最吃惊的还是冷凤凰,她万没想到司马霜和聂世烽会不去助战,而扑向自己,惊呼一声,弃了手中马缰,正欲抽剑挡架厮杀,可是已经迟了,面前人影一闪,司马霜和聂世烽双双掠至,冷森幽寒的两柄剑锋顶在胸前和咽喉上。司马霜阴冷地道:“别动!动一动你就活不成了!”

冷凤凰的手停在了腰间的剑把上,冷冷地瞥了一眼司马霜,冷哼一声,扭过脸去。一扭脸间,聂世烽收剑出指,几下疾点封制了冷凤凰几处大穴……杜锐早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得大喝一声道:“司马霜你们休得无理!”喝喊间,手中剑出,连挥三下将欺上身来的“徂徕三刀”震退,身形一展,掠向司马霜和聂世烽,意欲救下冷凤凰。司马霜冷哼一声,挥剑迎上,劈面一剑直刺,剑到中途,手腕一抖,反手横扫,狠辣凶险,颇有力道。出剑同时,朝聂世烽喊道:“快带那丫头进山!”

杜锐被迫停身,抖剑封出司马霜来剑,就势挺身直刺对方胸脯。司马霜惊叫一声,闪身急避,但还是慢了一些,胸衣被划了一个口子,脱口道:“好个快剑!”杜锐不理会司马霜,游目去看聂世烽,见聂世烽正单擘挟了冷凤凰欲身奔出,急喝一声掠身奔去,谁知旁边齐声喝喊,“徂徕三刀”斜侧里猛地冲上,挥刀拦截,杜锐怒喝一声,挥剑迎战……

前番厮搏杜锐是看在曹万良面上并未全力相拼,更未施狠招辣手,眼下情急势迫也不容他再手软,但见他剑光连闪,剑气森森眼前血光迸现,惨呼连连。眨眼间,在惊魂骇魄的快剑下,“徂徕三刀”横卧地上,一死二伤再起不来。杜锐展目再寻,见聂世烽已经挟持着冷风凰拐下山道,奔向山林,沿一条小路向山上疾奔,司马霜执剑随后。两人轻功了得,其速甚快,意在摆脱杜锐。杜锐不及多想,一声清啸,身形急抖,飘然而起,施展飞腾身法,尾随追去……


第十六章、飘若仙

聂世烽挟着冷凤凰和司马霜向山上疾奔,身后百步外杜锐已经飘身追来。俱施展轻功,但相形之下,杜锐的身法要比他俩快疾。疾奔间,山势越来越陡峭,怪石嶙峋,杂草丛生。山风呼啸,一切都显得万般恐怖。聂世烽猛地停住身形,惊呼一声道:“悬崖!”游目四顾,林海苍苍,山峦起伏。低头再看脚下,是一处深不可测的悬崖峭壁,几根古藤挂在峭壁上,曲曲折折,两只岩鹰在悬崖半腰盘旋,不时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聂世烽急忙转过身,朝奔到近前的司马霜道:“一处绝地!”

司马霜也吃了一惊,冷道:“快择路下山,我应付他!”话音未落,杜锐已经飘身掠至。瞥了面前两人一眼,稳住身形,冷道:“快放下冷姑娘,在下并不想难为你们!”司马霜也不答言,冷哼一声,挥剑扑上,青光流动,剑气山风一同卷向了杜锐。杜锐一声怒喝,出剑似电,展身如风。“铮”然一声金铁交鸣,封出司马霜来剑,剑光连闪,一眨眼间递出七剑。司马霜一声惊呼,挥剑连架,身形后退,低头一看,惊得浑身一颤,已置身悬崖边缘,再退两步就会跌落万丈悬崖下……

杜锐自然不知司马霜已处险地,欺身挺剑直追杀上来。司马霜退不得身,只有硬着头皮挥剑厮杀。但他哪里是杜锐的敌手,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急得朝聂世烽喊道:“快来助我!”聂世烽正想挟着冷凤凰择路逃遁,听得喊声,蓦然回首,见司马霜已处险地,生命在于一瞬,急忙把冷凤凰弃于地上,身形一掠,直冲上来,在背后挺剑袭向杜锐……

杜锐觉身后劲风骤至,知有人偷袭,身形旁闪,反手一剑迎去,震开聂世烽的剑。与此同时,司马霜又出剑一招横扫,斩向腰际。杜锐向右一跨步,闪过司马霜一剑,想出剑刺向司马霜右肋。就在这时,聂世烽一剑刺向他的下腹,同时旋身劈掌切向咽喉,剑中加掌,其势慑人。杜锐暗自一凛,急挥剑格开聂世烽来剑,与此同时,左掌电出迎击聂世烽的来掌。只听“啪”的一声,两掌相击,聂世烽身形一摇,向后退去,慌乱中变掌为爪,欲抓杜锐。

杜锐急出剑挡住,一声惨嚎,聂世烽失足跌落悬崖之下。杜锐猛地一惊,骇然止步,正想转首,谁知后背倏然被司马霜飞脚击中。他身形一摇,惊呼一声,也跌落悬崖,眨眼间便无影无踪了……司马霜朝悬崖下望了一眼,发出一阵狂笑,振臂大吼道:“哈哈!四快游侠终于死在我司马霜的手里!”

这一切被弃之于地的冷凤凰都看在眼里,她的心在颤抖,只觉浑身冰凉:想不到杜锐,自己所钟情的一代大侠竟这么快就遭不测……司马霜狂笑后,走离悬崖,来到冷凤凰身旁,蹲下身,望着冷凤凰,邪笑两声,道:“好个冷美人儿!你的杜大侠见阎王去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说着,伸手轻薄地摸了摸冷凤凰隆起的酥胸,又邪笑道:“只要你能帮在下从那南宫飞手里弄来‘八宝鸳鸯瓶’在下就不会难为你,而且还会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冷凤凰忿恨地冷道:“我恨不能一剑杀了你,好为杜大侠报仇雪恨!让我和你合作办不到!”司马霜狞笑一声,伸手拧了一把冷凤凰玉面香腮,淫笑道:“到了我的手里,一切都由不得你了!”说着,直起腰,开始动手宽衣解带,意图不言自明……冷凤凰见了痛苦地闭上眼睛,一颗芳心缩紧了……良久,身旁竟没有动静。

冷凤凰睁开眼睛一看,见司马霜木雕泥塑一般怔在那里,一双眼睛惊恐地望着远处。循其目光投目一瞥,见不远处有一白衣少年正一步步走来……白衣少年走到跟前了,司马霜也捡起了地上的剑,摆出了一付迎战的架式。白衣少年瞟了司马霜一眼,冷道:“你不必害怕,小可不是为你而来。我要找一个人,你们可看见杜锐杜大侠?”司马霜脱口道:“没,没看着。他不曾来此……”白衣少年瞥了地上的冷凤凰一眼,对司马霜道:“可是小可分明看见杜锐的黄骠马在山下,听那个受伤的武士说他上山了,怎么竟不在?”

冷凤凰听到这里,早珠泪潸然,哽咽着急道:“杜大侠被他们打落悬崖了……”白衣少年浑身一颤,逼视着司马霜,恨道:“想不到你的武功长进得这么快!今日小可便为杜大侠讨回这个公道!”司马霜脸上恐惧之色顿增,色厉内荏道:“你又能比杜锐强出多少!”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清楚得很:遇上这个人只怕是九死一生。这个白衣少年赫然是粉麒麟南宫飞。南宫飞在缚虎镇息养两天,觉得伤势见好,便驰马赶到了四海庄,欲找萧大侠一同破缚虎庄,败葛老歪等人,再诛除灵芝。

怎奈,到四海庄时方知萧大侠已去江南参加“神州剑会”了。又听庄中人说前一日四快游侠携一美艳女子曾来庄找过萧大侠,结果也不遇而走。南宫飞一听说杜锐,心中便有了主意,虽萧大侠寻不到,若能得杜锐相助,亦是难得,遂问明杜锐的去向,纵马追来。这日追到徂徕山,遇见山路上横卧着的“徂徕三刀”和一旁的黄骠马和大宛追风马,知杜锐在此,一问受伤的曹斌才知杜锐追白道两大天王上了山,这才急急赶来·……南宫飞万没想到杜锐竟遭不测,心中暗自发誓:杜兄,小可一定为你报仇!

司马霜见南宫飞双眼杀机汹涌,只觉不寒而栗,下意识地一步步向后退去,南宫飞死盯着司马霜,一步步逼上前来,司马霜已经退到了悬崖边缘,无路可退了。冷哼一声,厉声道:“南宫飞,你别赶尽杀绝!”话出口,手中剑一挺,抢步直刺而出。南宫飞气定神闲,眼见司马霜来剑已到胸前,方沉喝一声,凌空施出“霸王旋”手中剑格开司马霜来剑,一招“凌空飞脚”踢在司马霜胸脯上。司马霜惨叫一声,一头栽下悬崖,惨叫声久久回荡在悬崖上,身形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南宫飞迎风卓立悬崖顶,浩叹道:“杜兄,想不到你竟这么早离开小可!我引你为平生第一知音!本欲长相伴,浪迹天涯,不意你竟遭不测!空山幽谷,冥冥阴域,亡兄安息吧!”言毕,向着悬崖鞠了三躬,复转身走到冷凤凰身旁,一看便知是被制了穴道,剑指疾挥解了冷凤凰的穴道,朗声道:“冷姑娘,你和杜兄这是要去哪里?”

冷凤凰缓缓站起,轻理云鬓,轻声道:“杜大侠接到‘英雄帖’,我们欲去江南参加‘神州剑会’,本欲约萧大侠一同前往,谁知他竟先走了,方自路过这里,遇上……”抬眼望着南宫飞,又道:“他们知道你和杜大侠是朋友,欲掳了我逼你交出那个宝瓶,因为你看在杜大侠的面上一定会救我……”南宫飞微喟道:“如此说来,杜兄岂不是因我遇害?”冷凤凰眼圈又一红,扭过脸去,默默忍泣。

南宫飞举目天际,夕阳西下,晚霞如火,不由一阵黯然神伤,浩叹一声,道:“咱们走吧。杜兄的黄骠马还在山下。”两个人缓步下山,来到山下路旁见“徂徕三刀”依然躺在那里,看样子伤的不轻,至于早已死去的曹彦自然无法醒来。两人也懒得理会,牵了马,沿路向前走来。一边走,南宫飞一边道:“冷姑娘,你还想到哪里去呢?”冷凤凰思忖道:“哪里也不想去,我出道江湖为的就是能和杜大侠相伴相随,现在他人已去,我只想归隐山林,再不露面。”

南宫飞道:“你还有什么未完之事要办么?我会帮助你的,杜兄是我好友,我有责任替他为你分忧解难。”冷凤凰微微一怔,道:“杜大侠也一直很敬重你,并称赞你年轻有为。我以后有事自然会找你的。”南宫飞停住脚,把手中黄骠马的缰绳递给冷风凰道:“既然如此,小可告辞了。这马是杜兄的心爱之物,你就留在身边吧。”

冷凤凰并没有去接缰绳,而是怜爱地摸了摸马鬃,凄楚地道:“我已有了追风马,留下这马也用不着,你既然是杜大侠的至交好友,这马就该归你所用,便是杜大侠在地下有灵也会慰藉。若留在我处,一时不慎失去为歹人所获,怎对得起……”哽咽难言,热泪盈眶,楚楚动人,令人心碎。南宫飞点了点头,微喟道:“既然如此,小可便不推辞了。”说完,把自己来时骑的那健马缰绳盘了,拍了一掌,任其向前自由驰去,然后,扳鞍认镫骑上了杜锐的黄骠马,对一旁的冷凤凰道:“小可有事先走了。望冷姑娘珍重!”冷凤凰点了点头。南宫飞说完,催马向前,蹄声得得,飞驰而去……

冷凤凰目送南宫飞跃马远去,兀自发出一声幽幽长叹黄骠马的脚力果然追风逐电,非止一日,南宫飞便赶回了缚虎镇,这是他走后的第六日,七日为期,仅差一天。在那家他曾息伤过的客栈里,南宫飞见到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正宗七派的几位高手。戈童,郦大千和鬼脸神雕分别归来,还有他们寻找到的峨眉派“鬼影神力”关旭和班松,少林武当派的“奇僧怪道”慧通和如空。只有南宫飞空跑一趟,没有请到萧秋寒。他说明原委,告诉众人萧大侠已赴江南“神州剑会”,本欲去江南,恐愈七日之期,以误战事,故只身而回,又说了杜锐的不幸,诸人免不了一番惋惜伤怀。

最后几人决意歇息一宿,次日拂晓即动身赴缚虎庄……翌日拂晓。店家摆设酒席,诸人饱餐一顿。然后,几人将马匹留在客栈,轻身而行,直奔缚虎庄而来。一行算南宫飞在内共八人,为避人耳目,两人一组,分开行进,每组相距近二百余步。南宫飞和戈童在前,接下来是郦大千和“鬼脸神雕”、“奇僧怪道”、“鬼影神力”。八个人似下山猛虎直奔向缚虎庄。日上三竿,南宫飞等人来到了缚虎庄外。守门人早已匆匆进庄秉告葛老歪去了。

八个人一字排开,卓立在庄外的一片草地上,等待着葛老歪带人出来决战,因为南宫飞知道庄内机关密布,贸然攻进,其危无穷。有顷,庄门大开,气昂昂从里面走出了葛老歪,身后跟着杀人不眨眼胡老三、震天吼燕清宇和“阴山一毒”蛇公叟。三人赤手空拳,唯有蛇公叟手执铁蛇杖。距南宫飞等人约两丈处,葛老歪停住了脚步,瞥了面前诸人一眼,冷哼一声,阴冷地道:“南宫飞,你果然来了!你来送死,为什么还要带这么多人,是想让他们陪葬么!”

南宫飞似乎没有听见,低声对身旁的几个人介绍道:“这家伙就是葛老歪,他身后那个黄衫老者就是胡老三,擅长擒拿术,‘金钢爪’抓石如粉;胡老三身旁瘦高个是燕清宇,‘落虹势9十分霸气。那个拿着铁蛇杖的是蛇公叟,要注意他那杖身,可能浸有剧毒!”南宫飞话音未落,对面早走上来胡老三,一边大摇大摆地走近,一边冷笑道:“南宫小子,你是搬兵想对付我们,是不是?让我先一个个拧断他们的脖子!”

话音未落,铁头僧慧通抢步迎出,摸了摸光光的秃头,笑道:“老施主,要拧脖子就先拧贫僧的吧!出家人脑袋不值钱!纵然死了也无牵无挂!”红眉道如空也急步跟出,附声道:“还有贫道!也算一个。”胡老三见“奇僧怪道”劈面截住自己,阴阴一笑,道:“见面知名,二位莫不是少林武当的‘奇僧怪道’?”铁头僧和红眉道齐声道:“不错!”胡老三傲慢地点点头,冷道:“好!”“好”字出口,双爪已然伸出,右爪抓向铁头僧,左爪抓向红眉道。出爪并不迅也不猛,似乎去抓两只不会动弹的小鸡。

铁头僧和红眉道自然不是小鸡,所以,他们同时出手反击了。铁头僧施出了少林正宗功夫“罗汉拳”;红眉道也施展出武当的“玄武掌”。“罗汉拳”乃是少林派的硬功拳,而“玄武掌”则是武当的内家掌法。胡老三的“金钢爪”抓石如粉,而铁头僧的“罗汉拳”也是击石如灰,两个人一交手,便硬搏了一招,只是胡老三功力深厚,浸淫多年内功修为自然稍胜铁头僧,是以,铁头僧只觉手臂酸麻,气血浮动。

红眉道的“玄武掌”也击中了胡老三的左爪,一击之下,他被震退四五步,遂又暴喝一声抢攻而上。虽然这两人内功修为不及胡老三;但均正值壮年,又都是正宗的武功,施展出来,其威惊人。尽管胡老三心毒手辣,欲三招五式内击败两人也是不易。眼见胡老三和奇僧怪道厮搏一处,闪转腾挪,难分难解,旁边的蛇公叟早已不耐,一举铁蛇杖冲上来,正欲助战,一旁掠出“鬼影神力”挥兵器截住,厮杀起来。

鬼影关旭手执虎头拐剑,神力班松执的是两把短斧。鬼影虎头拐剑招式狠辣,身形如鬼似魅,飘忽不定,拐剑不离蛇公叟的几处死穴。而神力两把短斧力道雄浑,一劲猛杀猛砍,但见斧影烁烁,劲风骇人。蛇公叟所依仗的是自己的铁蛇毒杖和蛇头的暗器,内功修为要比胡老三逊色。面对两人的抢攻,一直寻不到机会发射暗器,只有施展开蛇杖招架还击,由于关旭和班松知道蛇杖上有毒,故有防备,一时他也难以得手……

胡老三和蛇公叟一时不能取胜,一旁的葛老歪冷哼一声,怒喝道:“二位不能手软!”喝毕,掠身奔出,对着“奇僧怪道”就要出掌偷袭……听到旁边一声清啸,郦大千疾身掠至,右掌一挥,一道乌光袭向葛老歪。葛老歪被迫转身挥掌打出一股劲气迎击。“啵”的一声,郦大千怪叫一声,身形后退,摇了摇,险些跌倒。“鬼脸神雕”疾身上前扶住,喝了一声,单臂挥锤扑向葛老歪,可是还没近前,葛老歪又怒喝一声,双掌猛地虚空推出……

南宫飞看得真切,身形一飘,掠到“鬼脸神雕”身前,挥掌打出外天罡掌力,迎击葛老歪的寒阴白骨掌……两掌相击,葛老歪被震退数步,正欲挥掌再上,身旁人影一闪,震天吼燕清宇抢身奔出挥掌袭向南宫飞……南宫飞心一横,打出了“外天罡”掌力迎击燕清宇的“落虹势”。掌力虚空相接,“啵”的一声,两人都不由身向后退。与此同时,戈童舞剑,“鬼脸神雕”挥锤一同扑向了葛老歪……而追魂手郦大千却手捂胸前吐出一大口鲜血,显然内腑已被葛老歪的掌力震伤……

南宫飞正欲再番攻向燕清宇,身旁一声惨叫,只见班松一头栽倒地上,痛苦地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南宫飞神色一凛,正想奔过去救助关旭,谁知燕清宇欺身攻近,“落虹势”又狂飙般袭至,他被迫沉气发力打出“外天罡掌”相迎。由于心有旁念,功力发散,一击之下,南宫飞被震退数步,双臂酸麻,腑内气血翻涌,急运功调息……游目再看关旭,已被蛇公叟逼得连连后退,蓦地一声响,蛇公叟铁蛇杖头射出三枚金针毒芒。关旭惨叫一声,也一头栽倒在地,南宫飞救之不及,眼睁睁见蛇公叟手中蛇杖点中关旭的咽喉……

一声清啸,南宫飞凌空飘向了蛇公叟,与此同时,震天一声吼,燕清宇抖身而起,凌空挥掌截击南宫飞,电光石火两个人在空中对了一掌,分别飘落在地。南宫飞手一着地,只觉眼前一黑,趔趄了一下,险些跌倒,急拿桩站稳,一咬牙挥剑又展身向面前的燕清宇扑去,剑虹大展,异光奇剑出鞘了。“唰唰唰”南宫飞疯狂一般,凌空递出三剑。

燕清宇一惊,急身形连闪,避开这三剑,遂反手推出一掌。南宫飞见掌袭来,不避反冲,左手挥掌迎击来掌,同时右手异光剑迅急地挺进,一掌一剑配合得非常娴熟。燕清宇惊叫一声,身形后飘,站稳身形一看,胸前衣衫被划了一个大口子,不由惊异南宫飞剑掌双绝……南宫飞力战燕清宇的同时,蛇公叟已经挥铁蛇杖扑向“奇僧怪道”,欲助战胡老三。可谁知胡老三见了,却喊喝道:“不用帮我,快去把那南宫小子干掉!”

蛇公叟闻言,微微一怔,转身挥铁蛇杖,冲向南宫飞……旁边的燕清宇见了,又怒吼一声斜侧里攻上。两人成夹攻之势,杖掌双出,登时攻势骇人魂魄。南宫飞早已将生死置于度外,剑掌并用,施展平生绝学,力敌二人,毫无惧色……又是一声惨叫,“鬼脸神雕”手中锤落地,身形摇了摇栽倒地上,前胸上中了葛老歪一掌,昏厥了过去。戈童挥剑与葛老歪又苦斗十余招。倏然,葛老歪施出“五鬼追命手”将他手中剑生生夺去,反手一掌将他震退丈外。他魂飞魄散,大口大口地吐血,身形摇晃着强支撑着没有倒下。

葛老歪击败戈童和“鬼脸神雕”,身形一掠,就要奔过去助战胡老三,戈童见了冷哼一声,沉气发力截冲上来,打出昆仑派的“仙人掌”。意欲和葛老歪拼个同归于尽!葛老歪见戈童截住自己虚空袭出掌力,也不敢托大,知道自己功力巨耗,稍有不慎便会吃亏,凝力聚气,打出“寒阴白骨掌”还击。“啵”的一声,两掌相击,戈童闷哼一声,立即昏倒下。葛老歪也觉眼前一黑,身形剧烈一摇,急拿桩站稳,推宫过血,平息气海,使气血通畅。他心中喑凛;这小子功力也不弱!

一声惊叫响在耳畔,他转首看去,胡老三已将铁头僧击倒在地,右肋鲜血淋漓,衣衫破烂,触目惊心。红眉道正苦苦抵挡,步步后退,葛老歪心中兴起,冷哼一声,向着退过来的红眉道蓦地拍出一掌,一股劲力击中红眉道后背,只听一声闷哼,红眉道身形栽倒一旁,立时昏厥……胡老三一怔,收住招式,见了葛老歪,遂发出一阵狞笑,大声道:“葛兄,想不到你竟成了偷袭的好手!”葛老歪冷冷一笑,道:“出其不意,乃攻敌上策!”

说话间,两个人一齐举目望向和南宫飞苦斗的燕清宇和蛇公叟。心中不由疑惑:这南宫小子怎么几天没见武功竟如此长进了!他们自然不知道,今天南宫飞是拼了命了。而几天前与他们相斗,一则是不熟悉对方武功,二则心存顾忌。而今天豁出一条命,又见同来的各派高手死的死,伤的伤,他早已是怒不可遏。是以力敌二人,丝毫不惧。葛老歪和胡老三来到苦斗的三人旁边,葛老三冷喝一声道:“燕兄、蛇兄请住手!”

燕清宇和蛇公叟闻言,皆飘身跃开,站到一旁。蛇公叟不解地道:“葛兄,因何让我俩罢手!是看我俩杀不死他么!”南宫飞此时脸色惨白,双手拄剑支撑着没有倒下,浑身微微颤栗,一看就知真元巨耗,力竭精疲。葛老歪瞥了南宫飞一眼,朝蛇公叟道:“我相信二位胜他不难,但他是杀我儿的凶手,我要亲手杀了他,为我儿报仇!”南宫飞微喟一声,游目一看,心中大骇。见四周的地上横躺竖卧着七派高手,生死未卜,所来八人只有自己还没倒下,如此惨败,令人痛心疾首。

他仰面一声浩叹,道:“师父,徒儿恐难全师命了!”言毕,缓缓转首,望着葛老歪,一字一吐地道:“出手吧!令郎虽非小可亲杀,也与小可有关!”说完,沉气凝力,欲作最后一搏。葛老歪一阵狂笑,道:“好,你领死吧!”说完,便欲挥掌袭出。就在这时,一旁的燕清宇伸手阻止道:“葛兄且慢!”葛老歪一怔,缩掌转首对燕清宇道:“怎么的?”

燕清宇微笑道:“若想杀他前番咱们就杀了,何必等到今日?你忘了李逍遥的话了,他可是萍踪圣女的未婚夫…葛老歪神色一肃,冷道:“老夫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杀了这小子为犬子报了仇,虽死无憾!”燕清宇笑道:“可那萍踪圣女也断不会放过我们三人的!如此说,我们三人不是受葛兄连累了么?退一步讲,没有我们三人相助,葛兄又如何杀得了这小子……”葛老歪怔了怔,口气缓和道:“那么依燕兄高见,该如何呢?”

燕清宇诡诈一笑,道:“老夫我有一上上之策,那就是放了这小子,让他去寻找‘八宝鸳鸯瓶’。然后来这里换人……今日他们来的人中肯定还有没死的,咱们带回庄去囚进水牢,他不交出‘八宝鸳鸯瓶’,哼,这些人就只有一死!”葛老歪阴冷地哼了一声,道:“燕兄不过是想得到那‘八宝鸳砚瓶’,其实你老兄的真正用意也在于此……”燕清宇不温不火地回敬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留这小子活着让我先得到宝瓶,然后老夫自然会帮你报杀子之仇的!”

葛老歪冷冷地点头,道:“但愿如此!”遂转对胡老三道:“你说呢,这小子是杀是放?”胡老三眨巴了几下眼睛,阴冷地道:“既然燕兄说了,就先放他一马!反正我们手里有他们的人,不愁他不来。什么时候再想杀就杀了他。况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葛老歪冷道:“好,那就放了他!”说完,抬眼对南宫飞冷道:“小子,你都听见了吧!我们先放你一马,你若想救这些人只有拿那个‘八宝鸳鸯瓶’来换!”

南宫飞又一次环视倒地的众侠士,微喟道:“我答应你们!可以去寻来宝瓶换人!但这些人你们一定不能让他们死去!”胡老三一旁急道:“小子,你说什么?你没睁眼看看,现在他们还有几个活的?”燕清宇一旁道:“南宫公子,你现在就分别验看一下,眼下还没咽气的,到我们手也一定死不了!”

南宫飞闻言心如刀割,想来时还一个个生龙活虎,转眼间便死伤殆尽。他吃力地迈步逐个验看,发现班松和关旭早已气断身亡,其余几人也都昏厥过去,奄奄一息。验看时为一息尚存者都服了一粒丹药,但也未必能管用,但毕竟以示慰藉之情。然后他对葛老歪道:“小可验看过了,还有五人未亡,他们分别是昆仑派的戈童,崆峒派的郦大千,少林武当的奇僧怪道,还有点苍派的鬼脸神雕。如果这五个人在贵庄有一人死去,可休怪小可不交出宝瓶。”转对燕清宇道:“你可敢保证么?”

燕清宇颔首道:“自然敢保证,杀了他们,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南宫飞冷道:“你们不仅不能杀他们,还要为他们医伤,保证让他们痊愈。”葛老歪气咻咻地道:“南宫飞,你所说的我们权且应允,但咱们得限个时间,八天之内你不拿宝瓶来此换人,哼!这几个人的脑袋你在庄门外就可以看到了!”南宫飞咬了咬牙,沉声道:“八天为限,一言为定。”葛老歪冷哼一声,道:“我们回庄!”说完,弯腰右臂挟起奇僧左臂挟起怪道,气昂昂转身进庄。

燕清宇见了也寻了追魂手挟在臂下,随后跟进庄去,剩下的戈童和鬼脸神雕也分别让胡老三挟进缚虎庄。四人一进庄,庄门立时关闭。庄门外只剩下了南宫飞和地上鬼影神力的两具尸首。南宫飞黯然一声长叹,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眼望不远林边飘零的树叶,心中一片茫然……他此时才明白:燕清宇和蛇公叟所以没向自己下杀手,是因为他们想从自己这里得到“八宝鸳鸯瓶”。而“八宝鸳鸯瓶”自己早归还给了青云府,再想弄到手来此换人,断不可能!若是强战缚虎庄,以图救出遭劫之人,又有谁能是这四个老怪物敌手!

从今日一役看,便是萧大侠或杜锐至此,也恐难取胜!不说破缚虎庄杀灵芝,现下又把七派的高手几乎死伤贻尽……落木萧萧眼前景,不尽凄凄心中情。踏上江湖路,经难历险无数,此番惨败,触目惊心。南宫飞凄然枯坐,黯然神伤,不知不觉已是暮色苍茫。一阵马蹄声由远徂近,使他如梦初醒,调息片刻,缓缓站起,抬眼向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见三匹健马疾奔过来,转眼间便到了近前。

定晴细看,见马上是三位艳装女子,为首女子披着斗蓬,踏着一双小蛮靴,柳眉杏眼,玉面丹唇,在左下额处有一美人痣。一见这独具风韵的美人痣,南宫飞顿然记起此女子是谁,心中微颤,移开目光……三匹马到了近前,见了地上关旭和班松的尸身,三女子俱唬得一跳,为首女子朝呆立那里的南宫飞娇喊道:“喂!你分明看见了我,为什么还要扭过脸去,很烦我是不是呀!”南宫飞转脸望着这女子,强颜一笑,道:“原来是江二小姐呀!适才小可未曾认出是你!怎好盯着傻看!”

来者非是别人,正是江家堡的江二小姐江佩娇,随行两女乃是贴身两丫环。这时,江佩娇已扳鞍下马,婷婷袅袅走到南宫飞跟前。柔声道:“你知道,我们找得你好苦!”说着,眼圈一红,珠泪欲滴。南宫飞心乱如麻,正然发愁没办法救出缚虎庄中的五位侠士,此又见江佩娇寻来,心中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微喟道:“有人告诉你我在这里么?”江佩娇似乎并未觉察出南宫飞心烦意乱,启齿应道:“几天前我们在泰安府遇上一个叫李逍遥的老者,向他打听你,是他告诉的。”低眼瞥见地上的尸首,又道:“这两人是你杀的?”

南宫飞摇了摇头,道:“不是。”顿了顿,道:“你找我有事么?江湖风波险,你们这么闯荡会出事的,还是尽早回去吧!”本想谈及其父蒋先,但转念思之,也非三言两语所能说明。况且他也无此心境闲话,只欲劝其早些回家去,父女也好相见。江佩娇冰雪聪明,早发觉南宫飞情绪不对,便柔声道:“你很烦我是不是?我……知道不该出来找你。可是我又不能自制……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么?要不要我帮助呀?”

神色凄楚,楚楚动人。令南宫飞不由心软下来,微喟道:“你别介意。其实我不是对你……只因你未来之前我们在这里恶战一场,结果我们八个人两个死了,五个遭擒,现在就囚在这缚虎庄内,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正愁没办法救出遭劫的人……”江佩娇急切切道:“我们三个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咱们冲进去,把人救出不就行了?她俩也曾跟我学过剑术…”

南宫飞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你们学的剑术只能强身健体,搏杀格斗却不管用!”顿了顿,看了一眼脚下的尸首,道:“咱们先将此二人埋了吧。”说完,走进一旁的树林,寻个空地用剑掘坑。江佩娇走近,一边用自己的剑助南宫飞挖土,一边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南宫飞摇首道:“我也不知道。只因缚虎庄内这四个老怪物忒也霸气,一般高手不足为敌。”

说话间,土坑挖好了,南宫飞挟起鬼影神力放在坑内,填土埋了。驻立坟旁,不由又一阵黯然神伤,感叹道:“武林凶险,人命不如草。这就是习武人的悲哀!”说完,和江佩娇并肩走出树林,举目四顾,夜色低垂,视野一片朦胧。二人来到马前,见两丫环依然牵马驻立,便对江佩娇道:“咱们走吧,离开这是非之地。”江佩娇道:“去哪?天都黑了,咱们不如进山寻一山洞先宿一夜,明天再登程。你说呢?”

南宫飞思忖道:“离这缚虎庄不太远有一缚虎镇,镇上有客栈,我的马匹和东西还寄存在那里。咱们一同前往,在客栈歇息一夜,明天我便随你一同回江家堡,只因那里有个人正渴望着与你相见。这样不知你同意否?”江佩娇嫣然一笑,道:“只要和你在一起,怎样我都同意。咱们这就动身去缚虎镇吧,咱俩同乘一骑!”三天以后,南宫飞随江佩娇驰马回到了江家堡。江佩娇和蒋先父女相认,自然免不了一番悲喜交加,对成全父女相见的南宫飞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蒋先为酬谢南宫飞,话归前方,得知南宫飞要到缚虎庄救人,便画了一张缚虎庄机关暗器分布图。一图在手缚虎庄内所有机关布局设置,暗道开关一目了然。南宫飞喜不自胜,因为有了这张图,便可以通过鳄鱼潭潜入缚虎庄水牢,轻而易举救出遭劫为人质的五位侠士。但江佩娇却执意跟随他,要一同到缚虎庄救人并且抢过蒋先画好的图纸,声言南宫飞不带她去,便休想得到这图纸。南宫飞只得作出让步,同意江佩娇和自己一同来缚虎庄救人。

转眼间六天过去,今日是第七天正午。南宫飞和江佩娇驰马来到了缚虎庄外的鳄鱼潭边。两个人下了马,在密林中寻个隐蔽处把马拴了。然后并肩坐在鳄鱼潭边的一棵树下,等着天黑后开始行动。望着潭水中两个人的倒影,江佩娇嬉笑道:“喂,你看水里有一双鸳鸯!”南宫飞正想着怎么救人,闻言一怔,惑然道:“哪里有什么鸳鸯,这里多的是鳄鱼。见了会吓你惊叫起来的。”江佩娇嫣然笑道:“你真呆!看那影子!”

南宫飞看见两人的倒影,脸略略一红,脱口道:“江二小姐,你不是说到这里就将图纸交给我么?怎么说话不算数呢!”江佩娇闻言佯作娇嗔地一呶嘴,道:“你叫我什么?你这么称呼我,还指望我把图纸给你呀!”南宫飞强颜笑道:“江二小姐,那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呢?”江佩娇笑道:“叫我佩娇,或者是玉婵都行,最好后面再加上个‘妹’字。你肯么?”

南宫飞笑道:“我自然肯了。我还肯与你拜为结义兄妹江佩娇急忙截口道:“不要,不要。我们怎么可以拜为结义兄妹呢?我不是早就对你说过么!此生若不能成为你的妻子,我宁可一死,你是忘了,还是不肯…”南宫飞移开目光,轻叹道:“佩娇,你不要太任性,其实你是很讨人喜欢的。只是小可不能骗你,我心中已有所爱,并已认定她就是将来的妻子……”江佩娇急切切道:“是谁呀?她就比我还好么?”

南宫飞闻言,眼前又闪现出欧阳小静那双幽怨的明眸,心中微颤:小静,不知你近况怎样,我好想你……正欲开口回答江佩娇,蓦然空中飘来一缕轻音:“他未来的妻子是我!我自然要比你好!”声音未落,飘飘似仙,袅袅如云,凌空跃下一雪白云裳的丽女,面罩粉纱,长垂数尺,手中执箫,飘落在地,亭亭玉立,超凡脱尘。江佩娇惊得目瞪口呆!南宫飞皱了皱眉:江佩娇今日九死一生!来者赫然是萍踪圣女。

遍观江湖各道,南宫飞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她!不想见却又不能不见,而且还得笑面以待。南宫飞缓缓起身,望着萍踪圣女笑道:“十日之期已愈,你怎么不来找我?”萍踪圣女轻笑一声道:“今日来找还晚么!我很高兴听见你适才所言,这位女子很讨人喜欢,但你已另有所爱,并认定是将来的妻子,你说的一定是我,对不对?”

南宫飞暗自庆幸没有说出欧阳小静,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顺水推舟道:“我已经答应作你的丈夫,自然认定你是将来的妻子。”转对一旁呆呆发怔的江佩娇笑道:“江二小姐,她就是我心中所爱,我一再拒绝你就是这个原因。她叫萍踪圣女,武功和美貌堪称宇内第一。”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想:佩娇,我只有这么说才能救你!

江佩娇自然不知南宫飞所思所想,渐渐地缓过神来,冷冷一笑,道:“我还以为是仙女下凡了呢!敢情和我一样也是个肉体凡胎。你说她美,她的脸怎么不敢让人看?你说她武功高,那你要救人为什么还求助家父画图,让她去救出不就行了?”江佩娇自然不同于欧阳小静,自幼娇生惯养,唯我独尊,怎受得了这般羞辱!况且又泼辣任性,这番言语回敬得却也淋漓尽致。其缘在她不是武林人,还不知道萍踪圣女是何许人也,不知者不畏,是以才敢这么说。

萍踪圣女似乎并不恼,又是轻轻一笑,道:“江佩娇,我知道你。你本是蒋先的女儿,叫蒋玉婵。昔年蒋先恐你遇害才把你送给江天方收养!只因你不知道我,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南宫飞暗自一惊:他怎么知道得这样详细?遂问萍踪圣女道:“你怎么知道她的身世?”萍踪圣女道:“只因昨天我还到江家堡去找过你……否则,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鳄鱼潭边呢!”江佩娇又冷笑道:“便是你怪我,哪怕是杀了我,我也要说一句心里话,那就是我爱南宫公子并发誓不能成为她的妻子,宁可一死!”

萍踪圣女道:“可是你知道我的誓言么?我认定了谁作丈夫,他不答应我就杀了他!如果他的脑袋没了,你还会作他的妻子么?或者你心甘情愿到坟墓与一具僵尸为伴呢?”江佩娇怒道:“你杀他是你的事,我爱他是我的事,而他娶谁为妻自然是他的事!”萍踪圣女冷笑道:“其实都是一件事:你我之间他选择其一,选择了你,他死。选择了我,你死。”

南宫飞再不能缄默了,他担心萍踪圣女倏然出手,遂急上前对江佩娇道:“江二小姐,还是请回江家堡吧!你爱小可那是你一厢情愿,小可从未流露过对你一丝半缕的情怀!再说,你还可以寻找一个比小可更好的如意郎君!”江佩娇眼圈一红,定定地望着南宫飞,凄然道:“你不是说我很讨人喜欢么?而你却不喜欢我?你……你别忘了缚虎庄囚着的人还没救出来……”说着,掏出蒋先画好的那张图纸颤声道:“你说,到底要我还是要她!要她这图纸我就撕毁了!”

南宫飞神色一肃,脱口急道:“别撕!这图纸关系到五位侠士的性命!而且只有两天的时间了,就是请人破庄也来不及了。”江佩娇得意一笑,道:“这么说你是想要这图纸了?而这图纸拿在我手里,我这人你不要,这图纸怎么能要得去!”说着瞥了一旁的萍踪圣女一眼,嫣然一笑道:“你只要过来吻我一下,我就把这图纸给你!”南宫飞眼角的余光看见,萍踪圣女双眸中涌起杀机,急忙厉声喝道:“快滚!你简直是个无赖!要死你就去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说完,转身对萍踪圣女道:“咱们走!她是一个疯子!由她去吧!”

萍踪圣女没有动,但眼中杀机徐退。南宫飞又道:“我们不必与她一般见识。”一旁突然响起江佩娇的一声哭喊,声嘶力竭地道:“南宫飞!我恨你!恨你!恨你!”说着把手中的图纸撕得粉碎,纸屑飞扬!依然在喊叫:“我不能为你死!我要找一个强你百倍的男人!千倍的男人!万倍的男人!在他面前让你连狗都不如!”骂着双手掩面,转身哭着向一旁树林跑去……萍踪圣女展身欲追,被南宫飞拉住衣裾,柔声笑道:“和这样的女子犯不着动气!”

萍踪圣女轻声笑道:“我怎么会动气,我动气时她还会有命在么?此女倒也有趣,敢爱敢恨!”南宫飞微喟道:“可是,她走了不要紧,却有五位侠士只恐性命难保!”萍踪圣女道:“没有了地图,你是说救不出那五个人了?”南宫飞脱口道:“缚虎庄机关遍布,暗器密置,要想救人难于上青天,更不用说还有那四个老怪物无人能敌!原定八天为限,今日已是第七天,明天再不……”萍踪圣女凛然道:“哪四个老怪物?”南宫飞道:“葛老歪,胡老三还有燕清宇和蛇公叟。此四人便是我们八人也没胜得了,结果是死的死,伤的伤…”萍踪圣女冷冷一笑,道:“你没告诉他们我是你的未婚妻么?”

“他们好象知道……”

萍踪圣女冷道:“知道还竟然这么放肆!看来我在武林也算不得什么人物了!走,咱们去找他们要人!”南宫飞心中暗喜:车到山前必有路。萍踪圣女出马,五位侠士必然有救,还可以杀了那灵芝,为大师兄报仇雪恨。心中欢喜,脸上却未表露,关切地道:“只咱两人么?”萍踪圣女冷笑一声,道:“我一人足矣!你在旁给我助阵!”说完,身形一飘,掠向缚虎庄。南宫飞也施展轻功,随后跟来。

转眼间,萍踪圣女和南宫飞来到了缚虎庄外。南宫飞正欲上前想让门人通报,被萍踪圣女阻止,她对南宫飞轻笑一声道:“待我箫声一响,他们自然就会出来!你只是在旁看热闹就行了。”说完,便开始吹箫,一缕缕慑魂夺魄的箫音袅袅飘出,冲入霄汉,荡向四面八方……南宫飞不由暗自运功,以御箫音所侵。果不其然,箫音一曲未了,缚虎庄庄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了葛老焉、胡老三和燕清宇,蛇公叟四个老怪物。一改往日傲慢之色,俱脸带惶恐不安。

萍踪圣女见四人走出来,止了箫音,定定地望着四人走近,冷笑一声道:“四位前辈真难见哪!”葛老歪抱拳道:“果然是圣女尊驾莅临,葛某不知,迎接来迟,尚望恕罪!”萍踪圣女轻笑道:“你不必客气!我来也不是想到贵庄作客,只是想问诸位一句话:既然知道我和南宫公子的关系,为什么还难为他?”葛老歪道:“我们并未难为南宫公子,看在圣女面上两次饶了他性命,可谓仁至义尽了。”胡老三附声冷笑道:“我们都这一大把年纪,怎么能和他一般见识,还请圣女不要听一面之辞!”

萍踪圣女轻笑道:“既然没难为他,你们因何囚起了五位侠士?无非是从他手中逼取宝瓶,而宝瓶他又归还了原主,这不是难为又是什么!”燕清宇冷冷一笑,道:“萍踪圣女,我们看在你的面上饶他性命,这份情你非但不领,还怪我们难为了他。你是不是看我们四个老东西一钱不值了!”蛇公叟以前未见过萍踪圣女,今见乃是一个年轻丽女,竟被人传说得神乎其神,当下冷道:“你别觉得自己怎么了得,我们可不买你的帐!”

萍踪圣女瞟了蛇公叟一眼,朗声道:“你们阴山百毒窟这几年光景不错,所以你也混得象个人样儿了,自然可以不买我的帐。但我既然来了,总不能无动于衷吧。”蛇公叟翻了翻白眼,怒哼一声,还想说什么,这时葛老歪截声道:“你想怎么样?明说了吧!”萍踪圣女轻描淡写地道:“把你们所抓的人都放了…南宫飞一旁急道:“还得交出那个灵芝。她是九美中人,也是杀害我大师兄的凶手!”

葛老歪冷哼一声,道:“放了那五个人不难,但要交出灵芝却办不到,只因老夫已收她为义女,天底下哪有交出自己的女儿让人杀戮的父亲……况且,吾子已经死在你们手里!”萍踪圣女冷冷一笑,道:“如果我执意让你交出来呢?”葛老歪阴冷地道:“我们四人联手还不能拒绝你么!”萍踪圣女道:“那就试一试吧!”话出口,手中玉箫已疾点而出,快愈雷奔电闪,袭向面前的葛老歪。

葛老歪神色一凛,挥掌拍出,欲震开萍踪圣女袭来的玉箫,萍踪圣女右腕倏沉,疾速缩回玉箫,随势一个翻转身,右腕疾吐,玉箫电奔,若打若点直攻葛老焉的“章门”穴。欲点未点上时,娇躯疾转,玉箫一格葛老歪外封单掌,左掌轻拂拍中葛老歪后背。只听一声闷哼,葛老歪身形巨摇,跌出数步,一张嘴狂喷出一口鲜血。

旁边胡老三和蛇公叟齐声喝喊,双双掠出,疾身攻向萍踪圣女。铁蛇杖只点前胸,“金钢爪”抓向脖颈。萍踪圣女曲膝跨足,已经挪移出五尺,避开两人攻击,一声清啸,人若凌燕,呼的一声,娇躯射出,连人带箫,疾攻向蛇公叟头部……燕清宇一旁惊叫一声:“流星断魂箫!”叫声中,萍踪圣女娇躯似飞燕凌波,飞过蛇公叟的头顶,再一掠身,电射而回,玉箫电闪,疾出三招,分袭向胡老三“膺窗”、“幽门”、“巨阙”三大要穴。

萍踪圣女这三招一出,旁边的燕清宇骇然又惊喝道:“飞虹夺命三箫!”喝声未落,蛇公叟身形软软地瘫倒地上。紧接着,胡老三一声惨嚎,身形暴退丈外,摇摇晃晃,一头栽倒,大口大口喷血,终于一命呜乎……萍踪圣女收箫纳式,朝燕清宇轻声一笑,道:“震天吼,你怎么不动手?”燕清宇急忙满脸陪笑,抱拳施礼道:“老朽自知不是圣女对手,故未敢轻举妄动!圣女神威天下无朋!宇内称绝!”萍踪圣女傲慢地瞥了一旁面如死灰的葛老歪一眼,道:“葛老歪,你到底交不交出那个灵芝?”

葛老歪浑身一颤,正欲开口,燕清宇一旁截声道:“圣女勿怒,我们自然交出所有的人,请圣女和南宫公子稍候片刻。”说着,掠到葛老歪身畔,以手相扶,道:“圣女对咱们手下留情,恩莫大焉,还有什么不可尊从!”葛老歪悻悻地瞥了萍踪圣女一眼,冷道:“从此咱们一笔勾销!河水井水两不犯!”说完让燕清宇半扶半推走进庄去。萍踪圣女转首瞥了南宫飞一眼,见南宫飞正看着地上胡老三和蛇公叟的尸首呆呆发怔,遂轻笑道:“你又在嗔怨我出手太重?如果不是怕你说我杀孽重,这四个老怪物我都送他们上路!”

萍踪圣女说得轻描淡写,而在南宫飞听来都句句震心,彻体生寒。他还是第一次目睹萍踪圣女的武功,果然出神入化,不可匹敌。相形之下,自己在她面前唯恐很难过去十招,她要想杀自己也不过是举手之劳,遂勉强一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顿了顿,又道,“他们真的能将人交出来么?”萍踪圣女冷冷一笑,道:“除非他们想让缚虎庄在江湖除名,这里成为一片废墟!”

话音未落,庄内一阵马铃声响,旋即从庄里驰出一辆带蓬马车,车后跟随着震天吼燕清宇,马车来到萍踪圣女两人面前停住,燕清宇急步走近,一挑车帘对车内恭声道:“各位请出,南宫公子来接各位了。”车帘一挑起,从车内站出了昆仑派的戈童、崆峒派的郦大千,少林武当派的“奇憎怪道”,还有点苍派的“鬼脸神雕”。几人纷纷站到车下,看上去虽形容憔悴,但显然伤势见好。南宫飞顾不得和几人答话,对震天吼燕清宇道:“那个灵芝可曾带来?”

燕清宇一指车内,道:“老夫恐其逃走,已制了她的穴道,现交予公子处置!”南宫飞正想钻进车蓬带出灵芝,萍踪圣女一伸手拦住了他,对燕清宇喝道:“你把她带出来。”燕清宇依言,钻进车内把一个艳装女子拖出车外,置于地上,抬眼对南宫飞道:“南宫公子,可是此女么?”南宫飞低头看了看,认出此女正是杀害大师兄的那个灵芝姑娘,遂点头道:“不错。你为她解开穴道吧。”

燕清宇依言拍开灵芝的穴道,拉她站起,道:“灵芝姑娘,你父现在已自身难保,你不必怨他。”说完,转身抱起地上的胡老三和蛇公叟两人尸首放进马车,对车夫吩咐道:“拉到山后埋了。”车夫驾车走了。燕清宇对萍踪圣女陪笑道:“不知圣女还有何吩咐?”萍踪圣女冷道:“那个葛老歪怎么不出来,怕我杀了他?”燕清宇道:“他已被圣女一掌震伤内腑,实难行动……让我转告,深致歉意。”萍踪圣女道:“你走吧。”燕清宇抱拳施礼,说道:“山长水远,后会有期!”说完,并不进庄,择路飘然而去。

南宫飞见燕清宇离去,方瞥了面前的灵芝一眼,见灵芝依然美艳如昨,只是美眸中含着几丝恐怖。遂冷道:“灵芝姑娘,你想不到吧。”灵芝冷冷一笑,道:“要杀要剐请速动手,罗嗦什么!”南宫飞朗声道:“你很想一死了事,是不是?”灵芝冷道:“落到你们手里本不想生还!”萍踪圣女一旁早已不耐,冷道:“快些打发她上咱路,然后我们好一同去追杀别人!”南宫飞皱了皱眉:这次恐难再摆脱她。遂道:“我们不能杀错了人。你带她到林中验看一下,是否有胸盒,若有便杀了她,把胸盒带回,若没有此女就是冒名顶替!”

萍踪圣女依言,身形一掠,拦腰挟起灵芝飘然掠进不远处一片树林……两人一走,戈童便对南宫飞道:“此人是谁?”南宫飞微喟道:“萍踪圣女!”此言一出,五位侠士脸上俱显惊异之色。郦大千道:“此女身侧不可久呆,我们还是先走一步了。”南宫飞道:“你们的马匹和东西仍在缚虎镇……”五个侠士应了一声,急惶惶展身离去。只因萍踪圣女这名头太亮,他们恐稍有失言引出麻烦。

五位侠士刚刚离去,树林里传出一声惨叫,久久回荡。少顷,萍踪圣女掠出树林,来到南宫飞身畔,把手里的一个胸盒往南宫飞面前一递,道:“果然是九美中人!”南宫飞接过胸盒看了看,道:“你可问她是九美中的老几?真名实姓?她肯不肯说出落江湖的目的和另外妖女的下落呢?”萍踪圣女摇了摇头道:“她什么都不肯说,还欲出掌伤我……”南宫飞急道:“什么掌?”萍踪圣女道:“象是‘紫砂断魂掌’!我一箫要了她的命,方从她颈上取下了这胸盒。”

南宫飞自怀中取出销魂妙尼遗下的胸盒,两枚胸盒一比一模一样,难分彼此。复把两胸盒放在一起,贴身揣好,微喟道:“总算又诛除一个妖女。还有七人未诛!”萍踪圣女轻声笑道:“若你早同意让我相随,恐怕九个妖女已诛除殆尽了。便是这两个也还是我下的手!”南宫飞思忖道:“让你与我相随,自然所向无敌,但咱们在一起太过引人注目,九美也会藏匿不露,咱们到哪里寻觅?”萍踪圣女微微一怔,冷冷一笑,道:“怎么,你还是不想让我伴在身旁?”南宫飞嗫嚅道:“其实也无这个必要……”

萍踪圣女冷道:“别再掩饰了,你心里一直就没有我,是不是?我问你:欧阳小静和江佩娇怎么可以和你相随相伴!我为什么不能?”南宫飞一时无言以对,低下头去暗自思忖:倘若对她实话实说……萍踪圣女又道:“如果你讨厌我,并不想作我的丈夫也可以明说,天底下也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南宫飞竟觉得自己对不起萍踪圣女,自己不该一时激动作出那荒唐事……萍踪圣女见南宫飞低头不语,便缓和口气道:“你应该想到,我和你在一起会给你很多帮助的,总比你一人闯荡好……你怎么不说话呢?”

南宫飞抬眼注视着萍踪圣女,道:“我说的你能听么?”萍踪圣女脱口道:“你说吧。”南宫飞道:“我想请你先寻个安身之处隐居起来,待我在追杀九美时遇上强敌好去寻你相助。这样我会很快查出九美的下落,再有你相助,诛除九美指日可待!”萍踪圣女思忖道:“你绕来绕去还是不想让我跟你在一起。好,你既然不同意我相伴身畔,我就不与你相伴。但有一句话你要记住:从今天开始你身边再不能有女子,不管她是谁,一旦让我发现……哼!我就成全你们到阴曹地府结成夫妻!”说完飘然欲走……

南宫飞急道:“我想见你时哪里去寻……”萍踪圣女身形已跃出,转首道:“你想见我时,我自然会出现在你的梦里。”话音甫落,身形已象一朵洁白的云,飘飘然远去……南宫飞目送萍踪圣女渐渐消失,微喟一声自言自语道:“总有一天她会知道……”无精打采地走向鳄鱼潭边的树林,找到了隐藏林间的马匹。一共有两匹马,显然江佩娇没有来过这里,那么她又跑到哪里去了呢?牵马出林,来至山路上,扳鞍上了黄骠马,牵着江佩娇的马,奔缚虎镇而来,心中期望着能够在缚虎镇找到江佩娇,好向她解释清楚……

傍晚,南宫飞驰马来到了缚虎镇。饥肠辘辘的他走上了缚虎镇一家酒楼:侠义楼。抬眼看时,不由微微一怔……


第十七章、梦难成

酒楼的雅室内赫然坐着江佩娇,身旁左右还有两个秀才模样的人相陪伴。面前是一桌丰盛的酒菜。三人正然在开怀畅饮。南宫飞见了,稍一迟疑,转身便想下楼,猛听身后江佩娇冷笑一声道:“喂,走什么?睁眼看看这两个男人是不是比你强!”说着便大声笑起来,笑声很刺耳。南宫飞停住脚,转身望着江佩娇。江佩娇瞟了他一眼,端起酒杯,扬声道:“来,干杯!”说着便一饮而尽。醉眼朦胧地对南宫飞凄楚地一笑,道:“你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南宫飞知道江佩娇确乎已经喝醉了,遂柔声道:“你为何这样?”

江佩娇又是一阵凄楚的大笑,道:“我没有喝醉……你才醉了呢!”用手一指身旁两个秀才模样的人道:“你认识他俩么,他们是凤凰庄的……”两秀才模样的人急忙起身,作自我介绍。一名王玉琢,一名张为儒。南宫飞方自记起曾经见过此二人,便笑道:“二位怎么来到了这里?江二小姐心绪不佳,二位不该让她喝醉了!”

王玉琢陪笑道:“不瞒这位公子……”说着见南宫飞依然站在那里,急忙搬过一个橙子让南宫飞坐在桌旁,接口道:“我和张兄应缚虎镇马秀才之邀赶来拜会,欲商量中秋节到天龙庄祝贺之事。不意途中遇上江二小姐,硬是要拉我俩来此吃酒,盛情难却……”南宫飞脱口道:“中秋节天龙庄要办什么事么?为何祝贺?”

王玉琢笑道:“这么大的事公子都不知道么?天龙庄轩辕庄主的大公子轩辕锋中秋节喜结凤鸾,喜贴遍撒江湖。武林我们自不必说,单是我们这些落魄文人,便也都想去祝贺一番,以便捞得些许恩惠。天龙庄名满江湖,残汤剩菜就够我们喝几壶了!”南宫飞正欲详问,一旁江佩娇截声道:“喜结凤鸾?是谁?你是说我么?”王玉琢陪笑道:“二小姐,你怕是真的过量了……”张为儒也附声道:“要不要我们搀你寻家客栈歇息?”

江佩娇仿佛没听见两人的话,直视着南宫飞,含混不清地道:“你……你怎么还不走?你看我干什么?你是想和我喜结凤鸾么?”南宫飞皱了皱眉,心中一阵酸楚:自己想不到竟伤害了她。她的心该会是怎样的痛苦!借酒浇愁愁更愁!唉,好痴情的女孩!转对旁边的王玉琢和张为儒道:“你俩搀她下楼吧。寻家客栈让她歇息。”两秀才闻言,起身搀扶江佩娇欲走,旁边店伙上前伸手拦住,陪笑道:“三位,你们还没付帐呢?”王玉琢和张为儒互视一眼。王玉琢对江佩娇道:“二小姐,这饭钱……我们囊中羞涩……”

江佩娇醉意酣然,道:“我有钱吃饭还找你们?两个大男人竟付不起一顿饭钱……”两秀才立时满脸泛红,羞愧难当。王玉琢嗫嚅道:“有情花解语,无钱鬼也愁。为人不得志,失意难抬头……”张为儒附声叹道:“男子无钱虽生犹死,女子无钱虽美如丑。诗书不饱饭,功利令人羡。但看筵中席,酒敬有钱人。”叹毕,对店伙道:“不知多少银两?我们这身衣衫可能顶帐否?”

店伙正欲开口,一旁凑上南宫飞,轻声道:“他们的帐由小可付了。”转对两秀才道:“江二小姐的盘缠都在马身上。她的马小可已经牵来,就在楼下。你们到楼下等我片刻,待我草草充饥便来。”两秀才诺诺连声,应允了,搀扶江佩娇出雅室下了楼。南宫飞见三人离去,便坐回桌旁,捡三人还没动着的菜吃了,又喝了两杯酒,觉得饱了,便付了帐,然后急急地出室下楼。来到了门外,见两秀才搀扶着江佩娇正站在路旁待着,便从拴马桩上解下那两匹马牵在手里,走近道:“咱们去寻家客栈吧。”说着牵马在前,沿街往前走来。

两秀才半搀半拖着江佩娇随后。江佩娇昏昏然,醉意正浓,嘴里依然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南宫飞寻到了一家客栈,便牵马走进,喊出店伙,接过马去。转身等两秀才走近,便欲进屋。一旁王玉琢道:“公子,那马让人牵去喂了,而身上二小姐的盘缠你却忘了取下,唯恐有失吧。”南宫飞笑道:“哪里有什么盘缠,她和我出来得急,还会想到准备盘缠!”张为儒不解道:“可在酒楼上公子分明说江二小姐的盘缠在马上……”南宫飞狡黠一笑,道:“那么说不是让你们三位的面上好看么!”

说话间进了店房。南宫飞让迎过来的店伙选个雅室先带江佩娇去歇息,然后,再另选一室供自己和两秀才住宿。店伙依言,把两秀才和江佩娇领到楼上。两秀才将江佩娇搀到床上,让她合衣躺下,除了弓鞋,盖上锦被,见江佩娇酣然睡去,便退出雅室,把门关好。站在门口的南宫飞见了,笑道:“二位作得甚好!待二小姐醒来小可一定为你们美言几句。”说完,见店伙开了隔壁的雅室屋门,便走进雅室,转首对恭立门侧的店伙道:“店钱明日我们离去时一并结清。别忘了好自调喂我们的马。”店伙笑着点头,应声离去。

雅室内明烛生辉,窗明几净。三张床铺,依墙而设。行李也十分干净。南宫飞解下身上的包袱放在床头,把异光剑立在床边,一屁股坐在床上,对依然站在屋中,拘拘束束的两秀才笑道:“看得出二位不常走江湖,是不是?”王玉琢陪笑道:“江湖凶险,人心奸诈,岂是我们读书人乱走的!况且家境清贫,寸步难行。”南宫飞示意二人坐下,又笑道:“二位老兄可见到约你们来此的马秀才么,准备几时动身去天龙庄祝贺呀?”

张为儒道:“中秋节还有三天,我们想相约明日就动身前往天龙庄,三天时间也赶到了。只因半路遇上二小姐,拉去吃酒,便没来得及去见马秀才……”南宫飞笑道:“小可有事相求,不知二位仁兄肯臂助否?”王玉琢笑着摇了摇头,道:“公子取笑了。见公子仪表非俗,必为人中龙凤,想我们区区儒子,甚事能够助得?”张为儒也附声道:“说得是,说得是。”南宫飞沉声道:“绝非戏言。小可欲进天龙庄办一件事,恐人识破,遂想让你们掩护,假扮一书生,随你们一同进庄祝贺轩辕大公子新婚之喜。”

王玉琢道:“我们前去形同下人,遭人白眼,待之薄礼,公子……”南宫飞笑道:“越是这样越好,不被人注意,才易隐蔽。只是你们说和我是同窗书友,混进庄去就行了……小可所为之事,也必不会连累诸位。”王玉琢看了看张为儒,转对南宫飞笑道:“其实这有何难?公子肯屈尊为伍,我等求之不得!”南宫飞喜道:“二位既然同意,咱们明晨便约了马秀才一同上路吧。”张为儒笑道:“甚好……只是江二小姐怎么办?”

南宫飞笑道:“明晨她醒时,我去与她说,让她留在这客栈里,看守我的马匹,剑和包袱。等着咱们回来。”王玉琢担心地道:“她会肯么?”南宫飞笑道:“也许会的……”江佩娇同意留在客栈为南宫飞看守马匹,剑和包袱。翌日清晨,当南宫飞告诉她自己要假扮书生到天龙庄去时,她欣然应允。两个人都没有提及在鳄鱼潭边的事……与轩辕锋喜结凤鸾的是东方玉倩。东方玉倩是南宫飞认定要杀的九美中人。天龙庄撒下喜帖,武林各道必英豪云聚。在英豪云聚的婚礼上要杀死新娘,这就是南宫飞只身空拳进天龙庄的目的。

八月十四这一天,即中秋节的前一天正午。南宫飞和三个秀才来到了天龙庄外,远远的便见天龙庄外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隐隐的还传来乐器之声。渐近,始见庄外高搭两台戏蓬,两个戏班子正对台唱大戏,台下人山人海,台旁还有些小商小贩在叫卖小吃风味,好不热闹。三秀才见了喜得手舞足蹈,马秀才笑道:“真是来着了!不花钱就能看戏……”王秀才附声喜道:“一会儿进了庄去,不花钱还能吃酒。”

张秀才一旁提醒道:“可是二位仁兄可想好了祝贺的溢美之辞。咱们戏不能白看,酒不能白吃,完了得向东家祝贺一番,美言几句呀!”马秀才笑着摇头晃脑道:“赞美恭贺之辞敝人早想好了。”转对南宫飞笑道:“南宫公子,你呢?”南宫飞急忙摆手阻止道:“马秀才,怎么你却忘了。小可现在改为姓萧,你要叫我萧老兄。”马秀才顿觉走嘴,掩口笑道:“对对,萧老兄……”

说笑间,四人走近了戏台。在人群后站定,都抬眼望向戏台,见戏台正唱一出武戏,演员一共有四个,正在翻跟头,乍听不知是什么戏。南宫飞的心思也根本没在戏台上,游目偷偷一顾,见不远处的庄门大开,奇怪的是门口的人只有进,没有出,便一拉身旁的王秀才低声道:“喂,王兄咱们还是先进庄吧!先弄些吃的填饱肚子,再来看戏,如何?”

王秀才依言,叫了马秀才和张秀才,四人转身径奔庄门走来。正往前走,南宫飞猝然一怔,急忙蹲下身去,伸手去摸鞋子,对三秀才道:“你们先去,我的鞋子掉了。”说着,慢慢转身,用眼角余光瞟着三秀才……只因南宫飞发现了其中端倪:在庄门口立着四个穿劲装的彪形大汉,一侧两人,正逐个检查进门人的喜帖。而在门旁的一把椅子上目不斜视端坐着一刀九洲寒顾英杰。显然,如果没有喜帖恐难混入庄内。南宫飞暗自思忖:天龙庄这般严加戒备,是知道自己要来?抑或是防备江湖仇家趁机进庄闹事?

果不其然,那三个秀才灰溜溜地返了回来,一脸沮丧,到了南宫飞身前,马秀才叹息道:“真想不到,没有喜帖不让进庄……”南宫飞转身笑道:“看来只好饿肚子看戏了。”王秀才微喟道:“想不到天龙庄竟这么小气……”

四个人说话间又回到戏台前,三秀才兀自抬头看戏,而南宫飞却心不在焉,暗自思忖进庄之法……显然想翻墙进入也不可能,墙内必有人警戒,还说不定有翻花板和暗弓,只有从庄门进入才万无一失,而难的是带人看守庄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刀九洲寒顾英杰,他和自己相识虽经假扮也会一眼识破,不识破手中也无喜帖,想进庄只怕难于上青天……心里着急,再站不住,拉了拉身旁王秀才的衣裾,低声道:“你们看戏吧,我走了。若进不去庄我便回去了。不必再找我。”

王秀才闻言,低声道:“后会有期!我和张兄家在凤凰庄,茅屋寒舍,尚待光顾。"南宫飞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声:“后会有期”,便转身绕过戏台,向庄东面走来。一边走一边思忖进庄之法……正然往前走,蓦地远远的见有两个年轻女子轻盈走来,一眼看见,便认出这两个女子正是泰山派的“飞虹双剑”,心中一喜,身形一掠,迎上前来,抱拳笑道:“二位姑娘,小可这厢有礼了。”

“飞虹双剑”唐玉玉和史红绫见状停步,见面前是个玉面书生,斯文俊雅,一时记不起来是谁,遂双双抱拳还礼。唐玉玉启齿道:“敢问公子尊姓雅句?拦住我俩莫非有事么?”话音未落,一旁史红绫笑道:“记起来了,你是南宫飞!怎么这身装束,你的剑呢?”南宫飞急忙摆手阻止,警目四顾,低声道:“小可现在改姓萧,你们叫我萧公子吧。”“飞虹双剑”惑然不解。南宫飞游目瞥见路旁不远有片小树林,低声道:“请跟我来!”说着,身形一掠奔向小树林……

“飞虹双剑”展身跟来……躲进树林,南宫飞对跟来的“飞虹双剑”道:“你们可有天龙庄的喜帖么?”唐玉玉道:“轩辕天龙让人给家师送去一张喜帖。家师没来,方遣我们来应酬一下。”南宫飞道:“我欲趁机进庄诛除九美中的妖女,但手中无喜帖进不去庄……这时机难得……"史红绫道:“我们听家师说过,让我俩暗助你诛除九美,不然,将我们的喜帖给你?”

南宫飞摇首道:“单有喜帖还不行。守门的顾英杰认识我,很难从他眼前混过去。除非你们其中有谁与我同行唐玉玉笑道:“那样你就得男扮女装,好在你长得……”缄了口,转对史红绫莞尔一笑,道:“红绫,你说呢?”南宫飞脸一红,笑道:“我也想过,不男扮女装,很难接近天龙庄的闺楼……”史红绫笑道:“这样的话,就穿我的衣掌吧。好在那个顾英杰也不认识我们,你们就声称飞虹双剑’没人会怀疑的。”南宫飞颔首道:“如此最好!史姑娘今夜你在庄外接应我们。”

史红绫欣然应了一声,道:“想不到,今日我们还来对了。”说着,走进树林深处脱了外衣,唐玉玉拿了递给南宫飞。南宫飞将自己的公子衫和文生公子巾让唐玉玉送给史红绫穿了,然后穿上史红绫的衣裳,修短适度,毫不牵强。抖开头发,用史红绫的绫帕束了。虽面不涂脂,唇不点丹,便活脱脱成了一位俊美女子。这时,身穿公子衫头戴文生公子巾的史红绫走过来,将手中剑递给南宫飞,笑道:“连我都相信你是真的了。”南宫飞接过剑,佩在腰间,赧然笑道:“也是被逼无奈!”转对唐玉玉笑道,“咱们几时进庄?”

唐玉玉笑道:“现在就进庄也行。先看一下地势,以省得夜间乱闯。”南宫飞颔首道:“如此最好。”遂转对史红绫道:“你在天黑之前最好不要露面。一旦碰上熟人就不好办了。”史红绫点头应道:“你们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南宫飞和唐玉玉相视而笑,两人缓步走出小树林,上路径直奔庄门走来,第一次男扮女装,南宫飞多少有些别扭,一面走,唐玉玉在旁一面提醒他该怎样……很快,两个人走到庄门前。

唐玉玉在前轻盈走近庄门,掏出喜帖递给守门彪形大汉,朗声道:“‘飞虹双剑’唐玉玉、史红绫奉师命前来祝贺!”南宫飞站在唐玉玉身旁,心怦怦直跳,偷眼一瞥顾英杰,其正然盯着这边看,急转过脸来。彪形大汉看了看喜帖,上下打量了两人几眼,哼了一声,挥手放进。一进庄门,南宫飞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紧随唐玉玉往里走。

天龙庄南宫飞来过不啻一次,对庄内的景致都很熟悉。无心他顾,只是一步一趋地跟随在唐玉玉身侧。两个人随着前面三个黑衣人来到东厢房,那里人来人往,有进有出。近前方知是“贺礼室”。唐玉玉从怀中掏出一对玉制狮子,转身对南宫飞道:“先等我一下,待我替家师献上贺礼后便来!”说完,兀自走进了“贺礼室”。少顷,手里拿着一块竹牌走出来,对南宫飞道:“咱们走。”南宫飞看见唐玉玉手中的竹牌,不解地道:“那是什么?”唐玉玉笑答道:“‘嘉宾牌’,有了它可以在庄内就餐,住宿。庄内下人认牌不认人。”

南宫飞四处寻视一眼,低声道:“咱们先去用餐。捱到天黑后再去探视闺楼如何?”唐玉玉笑道:“你说怎么办都行。我不过是个助手。”说笑间,两个人走向餐厅……夜幕降临,庭院各处都点亮了灯笼。南宫飞和史红绫走出餐厅,装作漫不经心地向后院绕来,穿过两排红木房舍,来到一座别致的小楼前。楼前也挑着不少灯笼,十分明亮。夜风徐来,灯笼微晃。楼下的修篁摇曳,树叶沙沙。

两人隐身竹林边,朝闺楼投目望去,见隐隐约约透出光亮,但却十分寂静,不似前院一片嘈杂,人也不见几个,所见都是丫环模样的女子,匆匆进,急急出。唐玉玉低声道:“你要杀的女子会在这闺楼么?”南宫飞轻声答道:“我猜会的。如果轩辕锋娶的当真是她,此时她必然躲在闺楼刻意装扮,或者是选试新装什么的……”唐玉玉道:“要不要抓住一个丫环来盘问一下?”南宫飞摇首道:“那样会打草惊蛇的。咱们还是闯进闺楼,见机行事,反正有‘嘉宾牌’,大不了她们怪咱们唐突!”

唐玉玉点点头。两人一闪身踏上甬道,大模大样走向闺楼。刚走到跟前,楼下的门便开了,有一个碧裙丫环双手端着一盆脏水走出来倒进楼前的水沟里,转身正欲回楼,一眼看见走到跟前的唐玉玉两人,惊疑地一怔,脱口道:“二位姐姐找谁呀?这里是内眷闺楼。”良玉玉一愕,正欲启齿,南宫飞一旁故作娇声地道:“我们想看一看师妹…就是东方玉倩,她就要成为新娘了,我们有些小礼物想送给她…”

碧裙丫环点了点头,道:“是找东方姑娘……可是大公子和三公子关照过,除了我们两个丫环,谁都不能见她……尤其现在夜黑人静,二位姐姐还是等明天吧。不妨把你们的名字告诉小女,我去转告东方姑娘,让她明天约你们相见,怎样?”唐玉玉转首对南宫飞低声道:“这样行么?”

南宫飞神思电转:若是等到明天在婚礼上动手,会很困难,而明晚间她入了洞房,还有轩辕锋在侧,惊动起来,必难得手。今夜乃天赐良机,千载难逢,轩辕锋必在前院忙于应酬,无暇顾及闺楼……心念及此,轻轻一笑,脚下一滑到了碧裙丫环身旁,右手电奔扣住碧裙丫环的左手腕脉门,低声道:“快带我们去见东方姑娘,不然我一掌劈了你!”

“铛”的一声,碧裙丫环右手拿着的铜盆掉在地上。唐玉玉掠身近前捡起递到小丫环手上,轻声道:“别害怕,我们看东方姑娘一眼就走。”碧裙丫环拿了铜盆,任南宫飞扣着左腕,道:“走……走吧。”说着,便在前面走进闺楼,南宫飞紧随身侧,手仍然不松开。唐玉玉跟在两人身后。进了楼,碧裙丫环领南宫飞沿楼梯上了二楼,顺走廊走到一间屋前停住,怯生生道:“她就在屋内。刚刚沐浴完,许是上床睡了。”

南宫飞看了看,屋里还亮着灯,灯光从门缝透出来。听碧裙丫环这么一说,知道屋里的东方玉倩肯定已听到丫环的话了,便用手一指屋门,示意让小丫环喊开门。碧裙丫环会意,轻轻叩门,柔声道:“东方姑娘,睡下了么?”屋内传出一声悦耳柔音:“是明月呀,快屋来吧!门没闩。”碧裙丫环推门走进屋业。南宫飞随着跟进,立时嗅到屋内芳香扑鼻。游目四顾,见一张牙床上堆着一团锦被,一头枕上发似云堆,躺着一个俏美佳丽。

两人一走进,床上人又道:“明月,你怎么还敲门?我不是告诉你回来给我选几件衣裳么?你……”看见了碧裙丫环身畔的南宫飞,微微一惊,道:“明月,你把谁领进来了?”南宫飞已然认出躺在床上的佳人正是东方玉倩,只需身形一移,便能到床前,一掌劈下必置她于死地。但因知她刚刚沐浴完,恐挣扎起来,玉体毕露,有伤观瞻,日后传入江湖,遭人齿冷。遂松了碧裙丫环的右腕,掠身出屋对门外的唐玉玉低声道:“你去杀了她!别忘了取下她的胸盒!”

唐玉玉一点头,蓦然抽剑,掠身奔进屋去……一声惊叫,接着响起金铁交鸣之声。南宫飞在门外闪目一看,那碧裙丫环正挥舞手中铜盆抵抗着唐玉玉扑向牙床……牙床上的东方玉倩已然坐起,赤裸着光洁雪白的上身,一面慌乱抓取衣裳,一面嘶声大喊:“有刺客!快来人哪!”喊声未落,楼梯口响起脚步声,走廊处出现了人影……屋内传出一声惨叫,转首看时,唐玉玉一剑刺倒那碧裙丫环,正欲扑向床上的东方玉倩。

蓦地,只见东方玉倩一按牙床的床头机关,“嗖嗖嗖”从床头射出三道白光,不偏不倚,都射中唐玉玉、唐玉玉惨叫一声,往前一扑,跌倒在牙床下,手中剑扔在一旁……一声厉叫,床上的东方玉倩一跃而下,玉影一闪奔到墙壁挂着的一张仕女图前,一把扯下那画,赫然露出一个暗门,正欲钻进暗门……说时迟,那时快,门口人影电闪而至,虚空一掌击出,一股潜劲击得东方玉倩玉体一摇,跌退五六步。身形还没站稳,人影一掠近前,剑光骤展,剑锋透胸而入,血光迸现。东方玉倩惨哼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南宫飞一剑刺杀了东方玉倩,弯腰从她的颈上扯下带血的胸盒,揣进怀内,扯过床上锦被盖住那青春玉体。然后奔到唐玉玉身边,一试鼻息早气断身亡,浩叹一声,正想背起逃走……门口有人怒斥一声道:“何处妖女!胆敢夜入杀人!”南宫飞抬眼一看,门口站着手中执剑的轩辕巧巧,身旁两个怒目横眉持剑而立的丫环正是小露和小霜。同在一闺楼,所以她们来得最快。

夺门而逃,必然会惨伤无辜。南宫飞心一横,挺身而起,说了声:“对不起了,唐姑娘。我不能带你一同走了!”然后,一脚踹开窗子,一式“飞燕投林”从窗子跃了下去落到地下,身形一展,飞掠向前院。前院人来人往依然十分热闹,并没有注意南宫飞。他疾身来到庄门。庄门处四个大汉依然在往里查帖放人。南宫飞也不说话,身形一掠,奔出门去。四个彪形大汉一愣神,其中一个急道:“哎,你怎么踩我的肩膀!”旁边坐在灯笼下的顾英杰闻言挺身而起,喝道:“嚷什么?”那大汉急道:“适才掠出一位女子,她……”

顾英杰神色一肃,急道:“在哪?”那大汉游目四顾,哪里还有人影?惊疑道:“真他妈见鬼了!”话音未落,庄里登时大乱,人声鼎沸,在叫喊着捉拿刺客,有个女刺客把新娘杀了……顾英杰跃坐在椅子上,厉声道:“你们四个听着,就说连一只蚂蚁都没出去过,知道了吗?”四个彪形大汉齐声道:“知道了!”

就在天龙庄炸了窝,人人高喊捉拿刺客时,南宫飞和接应他的史红绫已然远离天龙庄里许之遥了。两个人已经换完了衣裳,南宫飞依然是来时那身公子巾,显得风流倜傥,奇袭得手固然令他喜飞悦,但唐玉玉的惨遭不幸又使他心情沉痛……史红绫已经为失去密友洒了一回泪,现下依然忧戚神伤。“飞虹双剑”名贯江湖,现在竟痛失一剑!

两人来到一个岔路口,就要分手了,多少有些依依难舍,虽然散聚匆匆,但毕竟共同经历了一场凶险。南宫飞不无担忧地道:“史姑娘,由于唐姑娘尸体没有带出来,所以,天龙庄一定会认为那逃走的女子是你!因为‘飞虹双剑’影形不离……这样,日后你会有不尽凶险!”史红绫微喟道:“小女安危不足道,只是天龙庄会结冤我们泰山派……”南宫飞低头思忖道:“这是一定的!”猛地抬眼对史红绫道:“有办法了。”史红绫急道:“什么办法?”

南宫飞笑道:“我真呆!竟才想起来,我回天龙庄告诉他们一声,人是我杀的,与泰山派和‘飞虹双剑’无关!这样不就行了?”说着,便转身欲回天龙庄,史红绫急忙一把拉住南宫飞的胳膊,道:“使不得!”南宫飞一怔,脱口道:“怎么使不得?”史红绫道:“玉玉尸身在杀人现场,你怎么解释泰山派也逃不脱干系的!”南宫飞急道:“那如何是好?”

史红绫苦笑一下,道:“没什么了不起!待我回山秉告师父,本派小心戒备一些也就行了。”南宫飞不安道:“如此说小可便欠下泰山派一份人情了。”史红绫道:“公子受正宗七派重托追杀九美,为武林安宁辛劳,我们七派都欠公子的人情。”说完,抱拳道:“如无别事,小女告辞。”南宫飞还礼道:“请代小可问候令明长老。”史红绫点了点头,转身飘然而去。

夜凉如水,一轮圆月悬上天际。明天即中秋节,轩辕锋的新婚之期。然而,便在今夜南宫飞杀了新娘。他慢慢前行,思想起来,觉得自己这事干得多少有些缺德!明月将圆,该是有情人相会时节,不由想起了欧阳小静。她一定在热切期待着自己……蓦然欧阳小静的幻影又被另一个女子取而代之,这女子便是江佩娇,她正在缚虎镇那家客栈为自己看守马匹和剑……南宫飞决意先到缚虎庄,他并非不想见欧阳小静,而是觉得江佩娇那里容易出事……

他有一种预感,不幸的是他的预感成了事实。等南宫飞昼夜兼程,奔回缚虎镇时,那家客栈的掌柜递给他一封信。信上说;他想见江佩娇,取回马匹,剑和包袱,就到泰山去!那里有人等着他!信尾署名:想要他脑袋的人!南宫飞联想到了那日在缚虎镇外的遭遇,心下暗忖:他们会是一伙么?

泰山。南宫飞已经转悠了两天,依然没有找到约他的人。这是第三天傍晚。正然彷徨无策的南宫飞被一个樵夫装束的中年人领到了一个小山坡上。小山坡四处皆是参天树木,坡上是个平台,稀疏的野草中隐着一些大小不等的乱石。南宫飞走上平台后,那个樵夫模样的人便隐身躲进了树林。南宫飞知道这个樵夫是对方假扮的,遂也不介意。对手想要杀自己必然要露面动手,届时再追问江佩娇的下落也不迟。果然,南宫飞刚在平台上站好。山坡后面便传来一声厉冷的笑音:“南宫飞,你果然来送死了!”

南宫飞转首循声望去,从山坡后的树林里大摇大摆走出一个黑衣蒙面人,右手拎着一把鬼头大砍刀,凶霸霸的,真象个刽子手。遂朗声一笑,道:“只有阁下一个人,还想要小可的脑袋?我若这么好杀,想必也活不到现在了。”黑衣蒙面人冷哼一声,道:“你看不起在下也没关系,反正你是个要死的人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待我让他们出来,可别吓着你!”说着,便朝林内大喝道:“弟兄们,把那丫头给我带出来!”

话音未落,树林中一阵声响,走出六个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个蒙面人手里牵着那匹黄骠马,手里执着南宫飞的异光剑。还有一个蒙面人牵着一根藤条,藤条另一头捆着花容月貌的江佩娇。一见南宫飞,江佩娇便惊喜地喊了声:“公子,快走!别管我!”牵着她的蒙面人一拉藤条,厉声道:“别叫,再叫杀了你!”江佩娇急得什么似的,还想叫喊,南宫飞伸手阻止道:“佩娇,别嚷。你嚷我不也来了么!”

江佩娇缄了口,充满担心的不安地注视着南宫飞,一时难置一言片语……南宫飞游目见了,对方一共七个人,都是一样的兵器:鬼头大砍刀。遂微微点点头,沉声道:“诸位要杀小可,现在小可来了,你们应该放了这位姑娘,不能连累无辜!”最先走出的蒙面人冷冷一笑,道:“那是自卫,钓到了鱼,香饵也就不值钱了!况且我们‘鬼魂七刀’也对女人不感兴趣。”说着,对那个牵着江佩娇的蒙面人道:“放了她、她不擅武功,帮不上忙!”那个蒙面人闻言,解除捆绑着江佩娇的藤条,厉声道:“快滚!想活命就离开这里!”

江佩娇象一只轻盈的小燕子,急奔到南宫飞身旁,转首对几个蒙面人道:“我偏不走,要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南宫飞截声道:“佩娇,别说傻话。我是因为得罪了人,有人想要我的命!你怎么可以……”江佩娇急切切地嚷道:“我死是因为我爱你,没你我就不能活!”对面那个为首的蒙面人冷冷一笑,道:“想死容易!我们‘鬼魂七刀’决不会拒绝多杀一个!”

又说一遍“鬼魂七刀”!他们蒙了面,却又自报家门。南宫飞灵智一转,不由微微一笑。知道这七个家伙肯定是假借“鬼魂七刀”之名欲嫁祸于人,遂对江佩娇道:“佩娇,你不知道,这‘鬼魂七刀’乃黑道名声远播的刽子手,杀人无数,嗜血为乐。若你在我身旁,我还要分心照顾你,不能全力应敌。你真的希望我落败而掉脑袋么?”江佩娇一怔,顿然语塞。

“快滚蛋吧,丫头!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你跟了谁还不生孩子!哈哈!”

江佩娇又羞又气,正想开口还言,南宫飞一旁急道:“事不宜迟,你快走吧。回到江家堡代我问候令尊,就说我不死日后会去看望他老人家!”江佩娇再也抑制不住,登时泪如雨下,哭喊道:“你多保重!”便以手掩面,跑下山坡钻进一旁的树林……江佩娇一走,对面为首的蒙面人朝同伙那个牵马执剑的蒙面人道:“把他的剑和他的马也还给他,咱们‘鬼魂七刀’联手杀一个赤手空拳的人也算不得能耐,日后传入江湖还会让人耻笑!都说这小子了得,咱们就真刀实枪地和他较量一番!”

牵马执异光剑的蒙面人闻言,应了一声,牵马执剑走近南宫飞。到了跟前,先把马缰绳递给南宫飞。南宫飞伸手接过,蒙面人又把手中剑递给他,他伸手去接。蓦地,就在他的手刚刚握住剑鞘,蒙面人猛然抽出异光剑,反手一式疾扫,袭向南宫飞脖颈,其迅乃是眨眼之间,不由人看清,更难在毫无防备时闪躲开去……这一手果真残忍狠辣,阴毒之至!南宫飞毕竟不是凡夫庸手,他早已从对方的眼睛里捕捉到了隐含的杀机。是以,蒙面人蓦地抽剑扫来,他便倏然移身闪开,同时一抬另一只手握着的马缰迎击蒙面人的异光剑。

异光划过,黄骠马嘶鸣一声,如龙吟虎啸,立时人字而立,抖鬃抖尾,猛地窜出,奔下平台,冲进树林里去了远远的,树林间传出一声呼哨。哨音很响,在山林间回荡,哨间一落,又响起黄骠马的一声长嘶……南宫飞看得真切:蒙面人一剑扫来,斩断了马缰绳,剑尖划到了马脖子上,黄骠马疼痛难忍,才脱缰而去。蒙面人一剑未杀着南宫飞,沉喝一声,又踏中宫挺剑直刺。腰上的鬼头大砍刀没有出鞘,而此人用剑却也不含糊,递剑进步,一看就是个用剑的行家。

没有了黄骠马,也没有了江佩娇在侧,南宫飞可以轻装全力应敌了。但见他看蒙面人挺剑又刺进来,便疾挥手中握住的剑鞘,打出一股天罡内劲,生生将蒙面人挺进的异光剑震偏,同时,身形凌空一旋,反手单掌拍下……蒙面人惊呼一声:“霸王旋”!抽身欲逃,已经迟了。只听“啪”的一声,掌中后心,一个前失,仆身栽倒,手中异光剑脱手扔出……

南宫飞疾身掠近,正欲拾起地上自己的异光剑,倏然四面八方刀光骤展,劲气锐风一齐袭到,六个黑衣蒙面人挥六把鬼头大砍刀,欺身攻上……六个黑衣蒙面人刀到中途俱猝然停住,只因被围在当中的南宫飞已踪影不见。旁边冷冷地响起一声笑:“真想不到‘鬼魂七刀’如此不长进!”六人皆循声望去,其中为首的蒙面人冷道:“南宫飞,我们知道你用顶峰老魔的‘游身术’侥幸脱身,可‘游身术’并不能救你不死!”说着把手中鬼头大砍刀一举,吼道:“给我上!看他还能游走得脱!”

六条黑影又齐齐掠出,一片刀光劲风袭向南宫飞……南宫飞不再游走,也不再闪避,他清啸一声迎面抢攻。只见他右手握剑鞘格封挡架,左手不失时机地打出骇人绝俗的外天罡掌力。身形飘忽不定,翻转腾跃在一团团刀光中.一声惨叫震人耳鼓,又一声惨叫惊人魂魄,一个黑衣蒙面人倒了下去,又一个黑衣蒙面人掌下毙命……南宫飞似蛟龙出海,越战越勇。蒙面人人数渐少,威势大减。最后只剩下那个为首的蒙面人,业已被南宫飞罩在掌下,逼入了死角。边战南宫飞边厉声道:“快说,你们受何人指使!”

蒙面人苦苦舞刀招架,急道:“是……是……”蓦然似发现了什么,恐惶惶喊道:“别点!别点火!……”一声巨响,沙石横飞,空气中登时弥漫了呛鼻的火药味……小山坡被炸平了,这一声响仿佛使整座泰山都为之一震!小山坡上的七个黑衣蒙面人血肉横飞,七零八落。硝烟徐徐散去,在徐徐的硝烟中隐露出手攀树枝,高悬空中的南宫飞。硝烟散尽南宫飞呻吟一声从空中跌落地上,昏死过去……

一个樵夫模样的人从树林中缓步走出,捡起一旁的异光奇剑,看了看,执剑走到南宫飞跟前,望着地上昏死过去的南宫飞阴阴一笑,道:“南宫飞,你想不到我们会来这一手儿吧。让我用你的剑割下你的脑袋,这也是你活着时不会想到的!”说着正欲弯腰去割下南宫飞的脑袋,背后蓦然有人冷笑一声:“想割下他的脑袋,阁下怎么没摸一摸自己的脑袋!”惊骇地回头一看,慌恐地脱口道:“你……”剑光一闪,人头落地。尸身倒下,人头在地上还动了动嘴巴……

一声嘶心裂肺的惊呼,江佩娇从旁边的树林中狂奔而至,扑到南宫飞跟前,声泪俱下地喊道:“公子,你醒醒,你醒醒,你可不能死呀!……”旁边执剑而立的灰衣人微微一笑,道:“他没死,只是被震昏过去了。”江佩娇闻言,挺身而起,用手一指灰衣人厉声道:“你是谁?这地下的炸药是不是你埋的?”灰衣人又是微微一笑,道:“这些等他醒来时自然会告诉你!”江佩娇急切切道:“他醒来?他……你不想杀害他?你和那些该死的黑衣人不是一伙?”

灰衣人朗声道:“姑娘没见适才在下还杀了他们一个人么?怎么会和这些人是一伙?敢问姑娘和南宫飞是什么关系?”江佩娇不禁脸略略一红,脱口道:“没关系。就是经常在一起……”抬眼定定地望着灰衣人又道:“你说他真的能醒来?真的没事么?”灰衣人微微颔首,道:“依他的内功修为,看来不会出事。但多亏他跃上树,否则可就惨了。”江佩娇惊疑地道:“你都看见了?”灰衣人道:“只恨我离得远,救之不及!”江佩娇道:“你好象跟他挺熟,你到底是谁?你快把他弄醒了呀!”

灰衣人笑道:“要使他醒来并不难,只是该让他歇息一下,平顺一下气血。”说着,蹲到南宫飞身旁,自怀中取出一丸丹药,除了蜡衣,放到南宫飞嘴里,起身道:“这丸药他含一会儿就会醒来。”江佩娇急道:“你让他咽下去,醒得不更快么?”灰衣人道:“他内腑不一定被震伤,含着就行了。况且此药也不是吃的。”江佩娇不再言语,蹲下身充满爱怜,饱含关切地注视着南宫飞,情不自禁伸出纤纤玉手往下摩掌着南宫飞衣裳上的尘土……

灰衣人见状,微喟一声转过身去,举目天际,夕阳已然沉落,晚霞如画……身后突然响起江佩娇一声惊喜的喊叫:“呀!他醒了!”灰衣人转过身,投目一看,南宫飞正慢慢地睁开眼睛江佩娇喜得热泪盈眶,笑道:“你!你总算是醒了!”南宫飞目光停在江佩娇那张愉悦的笑脸上,轻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你没有走?”江佩娇动情地道:“我怎么会走,我怎么能离开你。你要真的被他们杀了,我就自杀在你身旁,省得你一个人到阴曹地府孤单!”

灰衣人在旁边笑道:“南宫老弟,在下好羡慕你!竟然有这么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愿意陪你而死!”南宫飞一怔,始发觉到灰衣人,投目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挺身坐起,嘴唇翕动着,激动地道:“你,你,你没死?”江佩娇听了,惊疑地望着灰衣人,如坠五里雾中。灰衣人朗声笑道:“我要死了,今日你也活不成了。”南宫飞正欲开口,江佩娇一指旁边樵夫模样人的尸体,道:“这个人就是他杀的。”南宫飞见了,恍然道:“我说他把我引上平台就消失了呢!敢情这炸药是他点爆的!”

灰衣人关切地道:“你可觉得伤的轻重?内腑震伤没有?”南宫飞提了提丹田气,觉得气行四肢八脉依然顺通无阻,便道:“还好……”说完,慢慢挺身站起,似想起来什么,笑着对灰衣人道:“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发出过一声响亮的呼哨?”灰衣人笑道:“那是我听见黄骠马长嘶,以哨声唤它。若非黄骠马我一时还找不到这里……”南宫飞笑道:“杜兄,真想不到……”灰衣人赫然是四快游侠杜锐,闻言,朝南宫飞微微一笑,道:“在途中听友人说发现我的黄骠马被人牵来泰山,故我寻踪寻来,果不其然……”

南宫飞笑道:“你不是被司马霜打落徂徕山悬崖了么?是怎么死里逃生的?”杜锐笑道:“你是如何知道的?”南宫飞道:“那日我去四海庄想搬请萧大侠助破缚虎庄。得知你和冷姑娘也去过四海庄便寻迹追赶,意欲请你。孰知晚了一步,你已然被打落悬崖,司马霜正欲强暴冷姑娘,我赶到救了她……”杜锐笑道:“是你把司马霜也打落悬崖的?”南宫飞惑然不解道:“你发现了他的尸首?”杜锐笑道:“那是自然。我被人救后,发现了悬崖下司马霜和聂世烽的尸首。”

南宫飞茫然道:“你被人救了?是谁?一定是哪位异士奇人吧!”杜锐笑道:“你断不会猜到是谁救了我,但我可以提醒你,救我的这个人你是认识的,或者说还很熟悉。”南宫飞略一思忖,脱口道:“是萍踪圣女?”杜锐摇了摇首道:“不是。”南宫飞道:“莫非是家师仙游到徂徕山巧遇救了你?”杜锐道:“不是令师。实话告诉你吧,救我的乃是你二师兄铁麒麟杨俊。”南宫飞微微一怔,脱口道:“你是说我二师兄和那个铁英兰在徂徕山那处悬崖下隐居?”

杜锐笑道:“隐居的何止他们两人,那里有个小村庄,二十几户人家,自耕自种自收获,简直就是个世外桃园。我跌落下悬崖时神智还算清醒,便尽量提气上纵,后胡乱中抓住一根垂挂悬崖峭壁的藤条,但因坠势甚强藤条被拉断,还是跌落到崖底,昏迷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身边站着你二师兄杨俊和一个月貌花容的女子,才知他们救了我。在那个世外桃园般的小村里息养些天,方告辞而返……出来后本欲赴江南天台山,路遇友人说看见我的黄骠马来了泰山,便寻踪觅迹地奔来,还以为是冷姑娘在此……”

南宫飞笑道:“实不相瞒,黄骠马是小可救了冷姑娘,在分手时她送给我的。说留在她那里恐遇歹人抢去,对不起你……况且她还有匹宝马良驹。”杜锐笑道:“南宫老弟,在下未曾嗔你骑了我的黄骠马。若我真的回不来,此马有你这位主人,我也会含笑九泉的。”说着瞥见地上的死尸,浩叹道:“他们因何要害你?而且从埋炸药上看,这早是蓄意已久的谋害!”南宫飞微喟道:“我也不清楚。甚至连这些人的来路也不知道,稀里糊涂受一些莫明其妙的追杀。”

杜锐道:“你适才说要搬请萧大侠去破缚虎庄,为了什么?缚虎庄不是有葛老歪吗?”南宫飞脱口道:“只因有个女子名叫灵芝,乃九美中人。她陷害了我大师兄叶星明便逃进缚虎庄企图躲避我的追杀…杜锐惊道:“你大师兄死了?他怎么跟九美妖女混到一起了?”南宫飞道:“漫说我大师兄,便是和我二师兄在一起隐居的那个女子铁英兰也是九美中人……”杜锐愕然一怔,脱口道:“在下怎么没看出来?”南宫飞道:“九美妖女惯以假相迷惑人,你自然不会在短时间内识破。”

杜锐担心地道:“那样的话你二师兄杨俊岂不危险?整日与一个美女蛇守在一起,那后果可想而知……”南宫飞皱了皱眉,道:“你说这个妖女也该诛除?可是二师兄定然不肯让……”杜锐笑道:“他未受其害自然不肯让,待身受其害时,恐怕也追悔莫及了。”南宫飞微微点头,道:“此言甚对。我还是不能放过这个铁英兰,免得二师兄象大师兄那么惨!杜兄,你该帮我找到那二师兄他们的隐居之处……”杜锐笑道:“这并不难,出入口我记得清清楚楚……”

南宫飞思忖道:“咱们今夜便在这里歇息一夜,明天就动身去徂徕山,如何?”杜锐笑道:“也好。”南宫飞转首对江佩娇笑道:“我和杜兄又要去杀人,这回你该回家去了吧。”江佩娇执拗地一呶嘴,娇嗔地道:“又赶人家走了!你到阴曹地府我都要跟着,何况是去什么山啦!这一生我是跟定你了,想甩也甩不掉!”南宫飞蹙了蹙眉,想起了萍踪圣女临走时说的话,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寒意……

徂徕山,山谷幽深,山溪清澈。二十几户茅屋草舍,组成了一个鲜为人知的小村。小村旁的山溪水日夜奔流,谁也不知源在哪里,流向何方。时序至暮秋,蟹鱼正肥,正是垂钓好时节。这日清晨,有两个扛竹竿的垂钓者向溪边缓步走来。到了溪边选个水流缓慢处坐下,在钩上放了鱼饵,把钩线甩到水里。少顷,先头甩下钩去的人见漂儿一沉一浮,便喜道:“咬钩了!咬钩了!”急挑竹竿,一条大白鱼赫然跃出水面,活蹦乱跳,煞是喜人。旁边的人见了,喜得附掌道:“真是好极了!'今晚我们又能喝着鱼汤了。”

这两个钓鱼者就是隐居此处,远避红尘的铁麒麟杨俊和女友铁英兰。杨俊把鱼自钩上取下,放进身旁的鱼篓里,一边又装鱼饵,一边对旁边的铁英兰笑道:“咱们今日要比赛,看谁钓得多。”铁英兰朝他嫣然一笑,应道:“比就比,你就知道我钓得没你多。”杨俊将钩线甩进水里,转首笑道:“你若没有我钓得多,便再去给我打只野兔,如何?”铁英兰笑道:“你若没我钓的多,就罚你一宿不睡觉……练一夜剑,再劈一堆木拌……"说着,手中竹竿一沉,再看漂儿已经没影儿了,遂急挑竹竿,钩线直颤,喜道:“一定是条大鱼!”

水花四溅,溪水中蓦然冒出两个黑黑的怪物,向岸边游来。铁英兰的鱼钩正钩在其中一个怪物的身上,她骇然一惊,叫了一声,弃了鱼竿奔到杨俊身旁,一双惊恐的眼睛盯着水中游动的黑黑的怪物。杨俊也愕然一惊,定睛再看,那两个黑怪物已然游到岸边,爬上了岸,长起身形。原来是两个身穿水衣水靠的人,潜水而至。心下骤然一沉:这山溪是唯一通往外界的出口,非潜水而不能进入山谷内,是谁知道了这一秘密?

再看时,两个潜水而至的人已然除去水衣水靠装入一个皮囊。待看清这两个人的面目时杨俊手中竹竿惊掉进水中……杨俊认出潜水来到自己这隐居之地的两个人赫然是四快游侠杜锐和师弟南宫飞。他缓缓起身,慢慢走近,勉强一笑,道:“原来是你们……我们还以为是水怪呢!”南宫飞和杜锐望着一步步走近的杨俊,谁都没说话。杨俊见了,惑然道:“你们怎么了?水很凉,你们?”杜锐瞥了一旁忐忑不安的铁英兰一眼,低声道:“杨老弟,想不到在下能这么快又回来了,是不是?”

杨俊淡淡一笑,道:“真想不到……”转对南宫飞笑道:“师弟,你一向可好?”南宫飞不自然地笑了笑,道:“还好……二哥,你这里真是个世外桃园哪!”杨俊笑道:“落得清闲自在,与世无争,倒也悠然自得。”顿了顿,道:“师父和大师兄他们也都好吧?”南宫飞淡淡一笑,沉声道:“师父还好,只是大师兄被人害了……”杨俊一惊,脱口道:“凶手是谁?可抓到了么?”南宫飞一字一吐地道:“凶手已然抓到,并已为大师兄报仇雪恨了。这个凶手就是当初和大师兄私情甚笃的那个灵芝姑娘!”

杨俊浑身一颤,脱口道:“怎么会是她!她和大师兄两情相悦,不啻一对美满爱侣!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杜锐瞟了铁英兰一眼,不无用意地道:“灵芝是九美中人。她先用假相迷惑了令师兄。女人的可怕之处就是用色相迷惑人,男人的可悲之处就是容易被女人的色相所迷惑。”杜锐快人快语,一言出口,两人来意不言而喻。杨俊沉下脸,蹙了蹙眉,下意识转首望了铁英兰一眼,微喟一声道:“你们是来杀她……?”杜锐沉声道:“有令师兄的前车之鉴,我们担心你重蹈复辙。”

杨俊急道:“不,你们的担心是多余的!英兰不同于灵芝……她不会害我!”遂转对铁英兰动情地道:“你说是不是?你说!”铁英兰缓步走近,充满深情地注视着杨俊,柔声道:“你让我说什么?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避红尘,隐江湖和你到这里受清苦,你心里还不清楚么!”她转身对南宫飞淡淡一笑,道:“你奉师命追杀九美,自然要找追杀的理由了,但你可以杀了我,却不能玷污我们的感情!我爱他,他也爱我,这感情天地可证!”南宫飞皱皱了眉,望了杜锐一眼,欲言又止。

杜锐冷冷一笑,脱口道:“想必那个灵芝也这么说过,而结果她还是亲手杀了自己口口声声说爱着的人。你们九美落江湖难道仅仅是为了寻求爱情?难道没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们对男人是利用,而决不是爱……”铁英兰截声道:“杜锐,你枉为一代游侠。你说错了,我们九美同落江湖恰恰是为了寻求爱情!”南宫飞双睛一亮,脱口道:“这就是你们的目的?”铁英兰顿觉失言,冷冷一笑,道:“当然不全是。你希望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么?”南宫飞沉声道:“我知道你不会……”

铁英兰冷道:“当然不会,就是我身受九死,也不会把一切告诉你的。”杜锐冷冷一笑,道:“你不告诉也不能幸免一死!”说着缓慢有力抽出佩剑,对旁边的杨俊道:“杨老弟,南宫飞是你师弟,他不忍下手只好由我代劳了。除恶扬善,卫江湖安宁,也本是侠士应为。你要恨怨就怨我杜锐好了。”南宫飞一旁道:“二哥,我们这样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实为你好……”杨俊抢上一步,把铁英兰挡在身后,望了望杜锐和南宫飞,一字一吐地道:“要杀,你们就先杀了我吧!我不忍见她先我而去,既然不能保护她,只能陪她一死!”

杜锐和南宫飞面面相觑,一时语塞。沉默良久,南宫飞沉声道:“二哥,既然你这般对她痴恋,小弟就放她一马,但苦于没法向恩师交待,你可以要下铁姑娘的胸盒,也好让我回山复命。”说着自怀中掏出三个胸盒托在掌心,朗声道:“九美我已杀了三人,这胸盒是她们所佩的标志。”铁英兰闻言脸色骤变。杨俊转身望着铁英兰,一字一吐地道:“把胸盒给我吧。”铁英兰没有动。杨俊又重复道:“把胸盒取下给我……”铁英兰依然一动不动。杨俊愕然地注视着铁英兰,嗫嚅道:“你……不愿意?”

铁英兰凄楚地启齿道:“你真的愿意陪我死么?”杨俊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愿意!”说着向杜锐伸手道:“请借阁下的剑用一下。”杜锐略路迟疑,把手中剑递给杨俊,轻声道:“你……别太认真,女人……”杨俊淡淡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转对铁英兰道:“别害怕,死也是一种享受……”

铁英兰把手伸到杨俊面前。凄然一笑,道:“把剑给我,你不是不想让我先你而去么!我先杀了你,再自刎身亡…”杨俊点点头,应道:“我也正想如此,死在所爱的人剑下更是一种享受!”说着,把手中剑递给铁英兰,惨然一笑,道;“来吧,别手软!”说完闭上眼睛,束手待毙。

“俊哥,多保重!”一声惨呼,铁英兰蓦然挥剑斩向自己脖颈,血光迸现,手中剑铮然坠地,身形倒了下去……听见喊声,杨俊蓦然一惊,睁眼见了,急蹲下身去,望着仰面地上的铁英兰,声嘶力竭地喊道:“英兰,你怎么!”铁英兰惨兮兮一笑,微弱道:“他们不会再说我要害你了……声音顿止,头一歪,气绝身亡……杨俊疾身扑到那把带血的剑前,正欲弯腰捡剑,杜锐一掠身奔近,一掌推出,杨俊毫无防备,被一掌推出七八步远,跌倒在溪水边,碰倒了鱼篓……

杜锐弯腰拾起剑,推剑入鞘,朝杨俊冷言道:“你还算个男人么!”杨俊慢慢地坐起身,望着不远横尸地上的铁英兰,痴呆呆地一动不动……南宫飞黯然道:“二哥,你跟我们走吧,重现江湖,也不枉有一身武功。”杨俊失魂落魄地道:“你们走吧。南宫飞你别忘了取下英兰的胸盒向师父复命……”南宫飞缓缓走到铁英兰身前,从铁英兰颈上摘下胸盒,直身揣进怀内,对杨俊道:“二哥,我们帮你埋了铁姑娘吧。”杨俊没有回答,许久痴呆呆地道:“你们走吧!莫非还真的想让我也死么!”

杜锐和南宫飞互视一眼,杜锐对杨俊道:“你要想开些杨俊浩叹一声,缓缓起身,无意中看见了地上有条大白鱼,鱼篓倒后,从鱼篓中滚出,正在地上乱动。他弯腰把鱼捧在手里,望着香消玉损的铁英兰,动情地喃喃道:“英兰,你今晚喝不着鱼汤了!”他慢慢地走到溪水边,把手里捧着的鱼放进溪水里,那鱼儿欢喜地游走了。泪水涌出杨俊的眼眶……


第十八章、丽花泣血

南宫飞和杜锐辞别了杨俊,潜水出了那个与世隔绝的山谷,来到了山谷外,见到了等候在那里看守马匹的江佩娇。两人除去了水衣水靠,杜锐也与南宫飞辞别。他要去寻找冷凤凰,因为南宫飞告诉过他冷凤凰在他遭险后,万念俱灭,有意遁入空门。杜锐觉得自己有责任,应去找她,使她振作。杜锐骑上自己的黄骠马扬长而去。

南宫飞和江佩娇同乘一骑,择路奔野狼山而来。南宫飞是想把江佩娇送回野狼山下的江家堡,然后再到野狼山去看望隐居那里的欧阳小静。只因萍踪圣女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耳畔,他担心自己和江佩娇相伴相随,万一给萍踪圣女发现,那后果将不堪设想。萍踪圣女孤傲不可一世,说得出,作得出。南宫飞自然没有对江佩娇实言相告,而是说一同去江家堡探视其父蒋先,顺便再打听一下青云府的情况,追查一下古寒良和甜儿的行踪。江佩娇信以为真,欢天喜地地与南宫飞乘马回江家堡。

然而,出乎两人意料的是:他们不知道江家堡正有一件不幸的事情等候着他们。等两个人驰马回到江家堡时,登时为堡内所发生的不幸惊呆了!江家堡的江老员外,江佩娇的养父江天方告诉两人:三天前江佩娇的亲生父亲、名满江湖的能工巧匠蒋先被人掳走了!掳走蒋先的人声称是凌云岛的,目的是让蒋先为他们在岛上设置机关,以御外敌。南宫飞只好放弃进山看望欧阳小静的打算,决意只身赴凌云岛救出蒋先。

江佩娇依然要随行去凌云岛,南宫飞告诉她,她随行前去是个累赘,非但与事无助,还会影响救人。江佩娇好一番哭闹,终于同意让南宫飞自己前去。因为她知道:纵然南宫飞不让自己随行,他也飞不了。等救出父亲他一定再送回江家堡,那时再逮住不放,看你还走得脱!”就这样,南宫飞在江家堡歇息了一天,便驰马直奔凌云岛而来。凌云岛在东海之中,岛不大却奇险。原是老隐士凌云飘逸剑禅君子隐居之处,故因此得名。远远望去,海天相接,岛影隐约可见。

这一天南宫飞驰马来到东海边,远远地听到涛声排空,他精神为之一爽,生平还第一次看见大海,心中自然别有感慨。他寻了一处小渔村,把马匹包袱寄存到一户渔家,然后雇了一条渔船,跟着那白发苍苍的老翁,驾船下海了。坐在船头,举目远眺,海天一色。渔船穿行浪尖,微微有些颠簸。几只海鸟盘旋空中,不时发出几声厉鸣。老渔翁年近古稀,身板却很硬朗,古铜色的脸上饱经风霜,皱纹纵横。打着赤脚,裸着胸膛,稳稳地驾船,一看就是个经过无数风吹浪打的闯海人。坐在老翁的船上,南宫飞觉得心里很踏实。

此时,老渔翁一边摇橹一边对南宫飞笑呵呵地道:“公子,你是书生还是剑客?到凌云岛去干什么呀?”南宫飞笑道:“小可不是书生也不是剑客。虽然貌似书生却不精文章,虽然有剑随身武功又平平,不过是个浪迹江湖的混混。此去凌云岛,实不相瞒是去找人。”老渔翁笑道:“看你一表人才,非邪恶之徒,否则多少钱我还懒得送你。你不知道,现今的凌云岛可非昔日的凌云岛了。自从岛上的老隐士禅君子一走,他的三个徒弟就兴风作浪,不干好事,勾结江湖绿林黑道,海盗匪贼,盘踞岛上,听说还想称霸武林呢!你该不会也是投靠他们的吧!老夫看你不象,故抖胆直言。”

南宫飞朗声笑道:“老丈果然好眼力,小可去凌云岛便是要去救被他们掳来的一个人。”老渔翁唬了一跳,惊疑道:“只凭你单身一人,这一把剑?”南宫飞笑道:“这凌云岛是龙潭虎穴么?”老渔翁道:“虽非龙潭虎穴,但你不知禅君子那三个徒弟着实厉害!况且还有一些贼人在岛,你单身一剑,只恐寡不敌众。”正然说话,蓦然双睛一亮,道:"岛上好象有船来了,会是拦截公子的么?”南宫飞一怔,投目望去,果然见一艘帆船迎面疾迅漂来,便沉声道:“不会是拦截我的,他们不会知道我要来救人。”

老渔翁道:“咱们还向前去么?”南宫飞沉声地果断道:“去!”说着双眸一眨不眨注视着前方渐渐漂近的帆船,心中思忖着可能出现的变故……帆船越来越近了,坐在船上的人也依稀可辨。南宫飞抓住异光剑,如果对方是拦截自己的,自然免不了在船上展开一番厮杀……”渔船向前疾进,帆船也向前快行,两船间的距离在一点点缩短,再缩短……南宫飞霍然而起,急道:“老丈,快靠上去!”

帆船却偏离航向,急向一旁漂去,意欲摆脱渔船……只因南宫飞惊奇地发现帆船上坐着自己所要寻找的三星霸王剑古寒良和俊美绝尘的甜儿,显然对方也认出了南宫飞,在催船家逃脱……帆船绕了个小弯,甩开渔船,风帆正满,向陆地疾驶南宫飞急得一跺脚,对老渔翁急切切道:“老丈,快掉转船头追上那帆船,那船上有两个我的仇家!”老渔翁应了一声,渔船打了个旋,掉头追向帆船……南宫飞觉得小船颠簸得更甚,使他站立不住,还想呕吐,便坐下身,目视前方,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那帆船上。手起剑落杀了甜儿。

显然,古寒良和甜儿一度隐藏在凌云岛。待凌云岛掳来蒋先,他们怕自己来岛救人,故提前离开,不期却碰上了。此时,南宫飞早将救蒋先的事情丢在脑后,一心要追上甜儿,挥剑诛除,以免她又一次逃匿无踪……然而,古寒良和甜儿毕竟又一次逃匿了。待渔船追到岸边时,泊在岸边的那帆船上已空无一人,连划船的船家也逃得无影无踪了……南宫飞微喟一声,道:“又给他们逃了。”再看老渔翁已十分倦累,便道:“老丈,今日咱们回渔村歇息一夜,明晨再下海去凌云岛。”

老渔翁点头道:“也好,反正今日天色将晚,去了也赶不回。”说话间,两个人下了船,把船拖到岸上拴好了,便动身回了渔村……翌日清晨,在霞光中南宫飞和老渔翁二次驾船下海直奔凌云岛。约摸有两个时辰的光景,渔船接近了凌云岛。老渔翁选择一处浅水滩泊了船,对南宫飞道:“公子你去吧,老夫在此候你回来。一定要当心,战不过就逃,别搭上性命。”

南宫飞应了一声,抓起异光剑,一跃下船。踏着一条蜿蜒的小路往凌云岛里走。他穿过两片灌木丛,又绕过一处乱石岗,面前豁然开朗,一座精制的小楼赫然出现在面前的山腰上,四周都是木栅拦着。他缓步走近,从木栅望进去,只见楼前是一块草坪,楼正门上挂着一块匾,隐约可见匾上的金字:凌云阁。他身形一飘,从木栅上跃过,翻进里面,正欲穿过草坪奔到楼前,一阵狂吠,从楼下窜出三条如虎似狼的大犬,嚎叫着,张牙舞爪扑向南宫飞……

与此同时,楼下正门大开,从里面走出十几个人来,一字排列,站到楼前的草坪上,睁眼看着三条犬扑向南宫飞。南宫飞停住脚步,见三条大犬扑上,右手握着的剑鞘横空一扫,一道劲力袭出,当头扑上的大犬似遭迎头棒击,呻吟一声歪身栽倒。另两条大犬刚到近前,南宫飞掠身迎上,剑鞘疾挥点中两犬脑门,立时毙两犬于地,手法俊逸不失风度。对面人群中传出一声喝彩:“好俊的人儿,好俊的身手!”喊着,有一个艳装女人抢步走上前来,双拳一抱,媚笑道:“小公子,你什么来路?尊姓高名呀?”

南宫飞抬眼一看说话的艳装女人,高高大大,白白胖胖,不下三十岁的光景。脸上涂脂抹粉,却还有些风韵,遂朗声道:“小可什么来路,有必要告诉你么?快让凌云岛的三位岛主出来答话。”艳装女人略显惊异,夸张地“哎哟”一声喊,道:“小公子,想不到你口气还挺横呢!你知道姑奶奶是谁么?我上赶着和你说话是看你长得不错!”

话音未落,身后又走上来一个黑衣人,满脸络腮胡,彪悍如牛,腰上佩着一把乌鞘长剑,他走上前来,用手一指南宫飞,冷喝道:“不说出来路,就是不怀好意!你小子到底是哪个道儿上的?快说!”南宫飞沉声道:“小可并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愿对你们这些无名之辈说!快请出三位岛主,小可自然实言相告!”话音未落,后面又走上三个人,齐刷刷站到南宫飞面前,六只眼睛一齐望向南宫飞,目光如剑,令人见了不寒而栗。三人皆一色紫衣,每人腰上都佩着一把剑,卓立那里一动不动,冷面上似罩上一层霜。

那艳装女人一指三个紫衣人,笑着对南宫飞道:“他们就是这凌云岛三位岛主。”又一指右首的瘦子道:“二岛主顾平山。”再指中间的大汉道:“大岛主肖羽。”最后一指左边的小个子,笑道:“这位是三岛主周子孝。”南宫飞听完艳装女人介绍,抱拳当脑,朗声道:“久闻凌云飘逸剑有三位高足,今日得见不胜荣幸!小可南宫飞这厢有礼了!”“呀!”艳装女人惊叫一声,道:“敢情你就是那个武林有名的美男子!果不其然,真是貌美如花呀!”

旁边络腮胡子黑衣人冷哼一声,喝道:“脸蛋好看中个屁用!但不见得能接得我一掌!”艳装女人不悦地白了黑衣人一眼,浪声浪气地道:“纪老五,你吃的什么醋!姑奶奶又不是你老婆!”黑衣人反唇相讥道:“我纪老五若有你这么个老婆,可倒八辈子血霉了!”艳装女人正欲发作,大岛主肖羽伸手拦住,沉声道:“二位别嚷了!”他抬眼对南宫飞冷冷地问:“你就是那个粉麒麟?你来是不是为了救蒋先?”南宫飞点点头,朗声道:“对。请大岛主将蒋先交出来,让小可带走,咱们井水河水两不犯!”

一旁的顾平山嘿嘿一笑,道:“说得轻巧!我们千里迢迢把他掳来,担惊受怕的,只凭你一句话就能放了他!”三岛主周子孝尖声尖气地附声道:“说得是!我们凌云岛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来装大爷的地方!你可以去七山五岛十八寨打听打听,我们凌云岛是不是谁都得高看一眼!”南宫飞冷冷一笑,道:“小可不管别人如何高看你们,只是来接人!若不交出蒋先,就是玉皇大帝的灵霄宝殿,小可也要搅个底朝天!”

“好小子,真是狂得可以!”声音如虎吼震人耳膜,发自三岛主的背后,投目望去,那里还卓立着七个人,每人腰上都佩着刀,清一色的黑色武士劲装,阴森森的,每个人身上都透出浓浓的杀气。话音未落,七人中有人接声冷道:“小子,你如果知道我们‘鬼魂七刀’在此,还敢这么狂么!”又出了一帮“鬼魂七刀”!南宫飞心下一沉:显然,自己在泰山诛杀的“鬼魂七刀”是冒名顶替,而面前这七位倒象是真的。遂冷笑道:“数日前,小可在泰山已杀了一帮自称‘鬼魂七刀’的黑衣人。今日冒出了各位,莫非真的是鬼魂了!”

话音未落,有人截声冷道:“胡说八道!我们在此数月从未离开,更没有去过山东!你小子是不是在咒我们!”艳装女人扬声笑道:“你们的名头亮,有人冒名顶替也是有的!”遂转对南宫飞媚笑道:“南宫公子,听我良言相劝,怎么来你还怎么回去吧。打消救人的念头还有命在,不然,你这美人儿可就惨了,只怕姑奶奶我怎么心疼也救不了你!”

南宫飞冷冷一笑,正欲开口,旁边的黑衣人纪老五冷冷开口:“南宫飞,你一定不明白这位胖大姐儿怎么对你格外关照吧?告诉你,她可是江湖有名的人物。你听说过沈艳这名字么?就是这位……”闻言,南宫飞浑身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中一阵恶心。谁不知道江湖有个倒采花女淫贼沈艳,人称“大白鹅”。遂厌恶地道:“久仰了!”

沈艳一听黑衣人纪老五揭了自己老底,气咻咻道:“南宫公子,你也许不知这纪老五是何许人吧!他曾是‘华山五霸’中的老五,那一年‘华山五霸’被杜锐追杀,死了四个,他有幸逃生,浪迹江湖,成了独行大盗,专干些挖绝户坟,踹寡妇门的缺德事!人称‘横空霸王掌’纪老五的就是他!”纪老五正欲说什么,一旁二岛主顾平山冷冷一笑,道:“二位别吵了!你们各有千秋,改日再论吧。当务之急是怎么摆平这小子,别让他影响了咱们的大事!”沈艳抢话道:“有‘鬼魂七刀’在还愁摆不平他!哪里还用咱们操心费力呀!”

肖羽转首对身后的“鬼魂七刀”,道:“各位可愿打头阵?”“鬼魂七刀”中有人沉声道:“一照面就让我们出手,七个战一个,日后传入江湖不怕遭人齿冷么?”话音未落,“横空霸王掌”纪老五一拍胸脯,粗声大气地道:“你们不上,我上!到时候可别怨我抢头功!”遂转对南宫飞冷然道:“小子,你可敢接我三掌么!”南宫飞微微一笑,道:“慢说三掌,便是你打三百掌我也敢接!只怕打完一掌你就没机会了!”

纪老五闻言冷冷一笑,道:“一掌毙了你,某自然没机会再出掌了!”说着一撤步,左手划了个圈,猛地向南宫飞胸前推出一掌,一股阴冷的寒气骤然袭向南宫飞,南宫飞沉气发力,疾挥左掌打出外天罡掌力迎击上去。“啵”地一声,两掌相击,纪老五一声惨叫,身形暴退,一头栽倒,大口大口地往外喷血……沈艳在一旁开心地笑道:“哎哟!这是怎么了?赫赫有名的‘横空霸王掌’怎么这么不堪一击呀!”

纪老五气得暴跳如雷,怒吼一声:“骚娘们儿!你……”眼睛一翻,头歪向一旁,竟然一命呜乎。不知道他是被掌震断了心脉,还是被沈艳出言气的,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旁边齐声怒喝,二岛主顾平山和三岛主周子孝双双抽身,掠身扑向南宫飞。两剑似出水的两条白蛇,光芒烁烁,剑气森森,凌云飘逸,剑法果然不同凡响。

两道白光中蓦地搅进一道骇人心魄耀人眼目的异光。三道光芒在一起撕扯,缠绕,升降,沉浮。倏然两道白光顿失,接着传出两声惨叫。再定睛一看,南宫飞收剑入鞘,地上多了顾平山和周子孝的两具尸体,每人手里还握着半截被削断的剑……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肖羽转首对“鬼魂七刀”冷冷说道:“你们要等本岛主也被杀死再动手么?”“鬼魂七刀”闻言,“刷”地一齐抽出刀来,也是清一色鬼魂大砍刀,齐声呐喊着扑向南宫飞……

南宫飞见了,冷冷一笑,施“游身术”上乘奇奥的身法避开“鬼魂七刀”,意欲挫一下对方锐气,接着异光剑又出鞘了,异光团团在层层刀幕中滚动,身形如鬼似魅,飘忽不定……南宫飞酣战中觉得这真的“鬼魂七刀”竟不如在泰山碰上的假“鬼魂七刀”凶狠残忍。刀法虽然精深,但却少变通,杀招也不凌厉,没有那些假“鬼魂七刀”出手皆杀招,每刀都致命。

相形之下,不难知道那些假“鬼魂七刀”必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刺客杀手!心念电转之间,异光剑下刀与人脑袋横飞,惨叫声与金铁相击声共鸣。有顷,“鬼魂七刀”皆横尸地上,真的成了鬼域死魂了。南宫飞收剑入鞘,朝大岛主肖羽冷道:“大岛主,小可本无意杀这么多人!你们若早交出蒋先,这些人都能活到七八十岁。现在,你真是悔之晚矣!小可也觉得杀孽重了些。”

肖羽铁青的脸上勉强挤出几丝笑容,道:“多谢南宫公子!本岛主一直想除掉‘鬼魂七刀’和顾平山与周子孝,今日借公子之剑诛除了他们,实是大慰我心!只因他们串通一气早就想谋取我这大岛主之位了。而掳蒋先设置机关,欲引七山五岛十八寨上的贼人来聚会商议称霸江湖,一统武林之事,主意也是他们出的,与在下无关。现在本岛主就让人放了蒋先,送公子回陆地,如何?”南宫飞颔首道:“再好不过,这样的话小可也就不难为你了。”

肖羽闻言点头陪笑道:“多谢公子!”又朝楼里喊道:“乌贼,螃蟹!”话音一落,从楼里疾身奔出两个青衣武士到了肖羽面前,躬身施礼,齐声道:“参见岛主!”肖羽道:“快去备船,准备送蒋先和南宫公子回陆地!”乌贼和螃蟹闻言应了一声,转身欲走,肖羽又道:“别忘了,备一条好船。”南宫飞急忙道:“不必备船了,小可来时有一条船还等在岸边。你们把蒋先交出,小可即刻带之离去!”肖羽一怔,对乌贼和螃蟹道:“去检查一下南宫公子的船,待我亲自把蒋先送去。”乌贼和螃蟹应声奔岸边而去。

肖羽对南宫飞道:“待本岛主亲自把蒋老前辈背出来……地下室别人进不去……”南宫飞点头道:“也好。”肖羽转身走进了小楼。旁边的“大白鹅”沈艳正想悄悄溜走,南宫飞转身笑道:“别走!我还有话问你呢!”“大白鹅”沈艳浑身一哆嗦,怯生生道:“我……你有什么话?”南宫飞沉声道:“昨日古寒良和那个甜儿是不是在这里上船还陆地的?他们为什么要走?”

沈艳道:“只因那古寒良得知岛上掠来了蒋先,又听蒋先说他姑爷南宫飞得知后一定会来岛救他,他便急匆匆地要带甜儿离开这里。看样子他们很怕你……想不到蒋先竟是你岳父,难怪你这么豁出命来救他……”南宫飞急道:“古寒良有没有说离此欲去何处藏身?”沈艳道:“没有,你想他会把行踪告诉别人么?”说话间,肖羽已经背着蒋先走出楼来,南宫飞急忙迎上去,见了蒋先,深深一揖道:“前辈可好?”蒋先认出了南宫飞,喜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佩娇怎么没来?”

南宫飞道:“路途遥远,带她同来委实不便。前辈,他们没难为你吧?”蒋先叹道:“度日如年!今重见天日,老夫大慰!”南宫飞对背着蒋先的肖羽笑道:“咱们去海边上船吧!”肖羽点头道:“也好!”便背着蒋先前头而行,南宫飞和沈艳随后,向海边走来……南宫飞所以不接过蒋先背,是担心肖羽出剑偷袭,人心叵测,焉能不防!

到了海边,南宫飞猝然一惊:来时驾船的老翁横尸地上,嘴角还留着血迹,胸前乌紫,似遭重击所致。再看那乌贼和螃蟹坐在船上,正洋洋自得……他强压住一股火气,帮着肖羽将蒋先放到船上坐好,然后朝乌贼和螃蟹冷冷说道:“二位干的好事,因何把这老渔翁打死?”乌贼和螃蟹一惊,对视一眼。那乌贼道:“他……他是我们哥俩的冤家对头!前些日子我们哥俩去那个渔村,受一个渔姑欺侮……这老家伙还带一帮人打了我们一顿,若非二岛主赶到,他们差点儿把我们骗了!”

肖羽厉声道:“放屁!什么受一个渔姑欺侮,分明是你俩奸污了一个渔姑!你们仗着顾平山撑腰,胡作非为……今日又无端害人性命,我岂能容你们!”说着蓦地抽出剑来,要奔过去杀死乌贼和螃蟹……南宫飞伸手拦住肖羽,道:“岛主息怒,小可有话对他们说。”他转对乌贼和螃蟹道:“这老翁,你们俩谁打死的?”两人面面相觑,不敢作声。南宫飞道:“谁打死了他,小可不让他偿命,只把我们送回陆地就行了。”乌贼喜道:“我……我打得重。他用拳头我用脚!算是我打死的,我送二位回去,而且要驾船他也不如我!”

肖羽道:“那还愣什么,快开船送南宫公子回去,若路上不老实,回来我也不饶你!”乌贼如获大赦,急忙解了船绳,跳上船。南宫飞也上了船,坐在蒋先身旁,朝肖羽和沈艳道:“二位请回吧。小可告辞了,后会有期。”肖羽抱拳当胸,笑道:“后会有期!”说着帮着螃蟹将渔船推进深水,乌贼摇橹驾船离去。南宫飞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底,转首对蒋先笑道:“前辈,想不到这么顺利便救您出岛了。”蒋先也喜道:“公子神威,这小岛岂能阻止得了。”他转对摇船的乌贼道:“你们岛主还想聚集贼人称霸江湖,真是痴心妄想!”

乌贼附声陪笑道:“是妄想是妄想!十多个人竟敌不过南宫公子一个人,都他妈的是饭桶!”说话间,渔船离岸里许之遥,岛上情景渐渐模糊起来。就在这时,乌贼惊叫一声:“呀!这船怎么露水了!”果然,渔船底露出一个窟窿,正往舱内涌水。南宫飞神色一凛,对乌贼凉道:“怎么回事?”乌贼停止了摇橹,一脚踏上船帮,邪笑一声道:“很简单,我们奉岛主之命杀了老渔翁然后将这船凿出窟窿,再用鱼皮糊上,等鱼皮掉后,窟窿便开始露水了。你们就等着葬身鱼腹吧!嘿嘿嘿!”

南宫飞冷哼一声,挥剑鞘扫向乌贼,乌贼一翻身跳进海里,一沉一浮向凌云岛的方向游去……渔船打了横,海水不断地涌进舱内,越来越多,渔船渐渐下沉……南宫飞和蒋先都感到了死神的恐怖。四海茫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纵然有绝世惊俗的武功也难脱此厄运……渔船依然下沉,南宫飞背起了蒋先,海水已浸到腹部,蒋先绝望地道:“公子,快扔下我,你用剑劈下一块船板逃生吧!唉,都是我害了你呀!”南宫飞也绝望了,沉声道:“不,要死咱们就一块死!我一点不识水性,抱了船板也难逃生……”海水渐渐浸上了前胸,呼吸开始困难,南宫飞只有暗运真功提身上纵……

巨浪滔天,海风呼啸。渐渐的,南宫飞功力不支,身上还背着蒋先,如压一座山,身形开始下沉,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冥冥中,涛声犹在耳,眼前浮现出欧阳小静幽怨的双眸和柔嫩的丹唇,突又幻化成江佩娇热烈的灼人的目光,觉得她正用一双温热的樱唇在吻自己的脸,唇……还伸手解自己的衣扣,她要干什么……一声惊叫,南宫飞苏醒过来,发现自己是仰躺在沙滩上,身边确乎有个女人,但不是欧阳小静,也不是江佩娇,定睛细看原来是“大白鹅”沈艳……

他霍然坐起,厌恶地望着满脸绯红的沈艳,脱口道:“你……”深艳微微一笑道:“我怎么?要不是我救你们,你们早喂鱼了!亲亲你还这么大惊小怪的!你说这救命之恩怎么报答我!”南宫飞游目一看见海边果然泊着一叶小舟,自己的身旁不远躺着依然昏迷的蒋先……沈艳见南宫飞缄默不言,又笑道:“我知道肖羽那小子没安好心……喂,你还没回答我呢!快说怎么报答我这救命之恩!这可是平生我第一次救人哪……”

落木萧萧,不尽凄凉。在野狼山前的小河边坐着古寒良和甜儿。两人相偎而坐,身旁不远的树上拴着一匹马。连日来的奔波辗转,使这马也感疲倦了,两个人愈发地觉得这种亡命生活的艰辛。自那天逃离凌云岛后,两人一直东躲西藏没有定所。这天他们是奔赴青云府,路过野狼山,作短暂歇息,饮马小河后还要重新上路。此时,甜儿偎在古寒良身旁,望着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古寒良甜甜一笑,柔声道:“你想什么呢?良哥?”古寒良微喟道:“我在想,如果那天我们不警觉地离开凌云岛,也许现在都不在人世了。”

甜儿道:“也是咱们命不该绝。这个南宫飞忒也可恨!”古寒良叹道:“不是他可恨,倒是我可恨……”甜儿略显惊异地道:“良哥,你说什么呀,你怎么可恨了?我也不曾嗔怨过你呀!”古寒良苦笑道:“看你紧张什么,我是说可恨我的武功不敌南宫飞,否则,怎么会这么被他追得无处容身呢?”

甜儿道:“其实呢,你也不要责怪自己。良哥,纵然你武功强过南宫飞,还会有比你武功高的人来追杀咱们。可我恨的是谁偏容不得我们……最恨的是那个将我们落江湖的事传出去的人!否则,正宗七派怎么会重托南宫飞出来追杀我们呢?”古寒良道:“甜儿,我已经问过你几次了,你都不肯说。今天是最后问你一次,你们九个姐妹同落江湖到底为了何事?你总不能让我蒙在鼓里吧?”

甜儿思忖片刻,正色道:“良哥,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我们姐妹九人下山落入江湖……”蓦然缄了口,一双美眸惊恐地望向一旁的树林……树林里缓步走出来三个人,正朝小河边一步步走来,不疾不徐,三人的眼中均充满了敌意。古寒良和甜儿在三人的目光中慢慢站起身,古寒良将甜儿挡在身后,自己抽出了腰上的三星剑,朝步步逼近的三个人冷冷一笑,道:“真是幸会!三位侠士一向可好?”

三个人相距八尺停步,右首佩剑的黑衣人冷冷说道:“果然幸会,我等寻找阁下都跑直了脚,不意在此遇上,真是到了新帐旧帐一齐算清的时候了。”甜儿一旁急道:“你们为何要和我们过不去?”黑衣人冷冷一笑,道:“姑娘好健忘,不记得在泰山一役中你等和楚天风伤得我们好惨,这个仇只要我们活着就得报。”古寒良冷道:“说得对!江湖恩怨仇杀,只要人不死就不会一笔勾销。今日咱们就一笔勾销吧!”黑衣人冷道:“好,那就来个一笔勾销!”

说话的黑衣人是昆仑派的铁面少侠戈童,另两人是崆峒派的追魂手郦大千和点苍派的鬼脸神雕,三人与楚天风曾在泰山“招亲擂台”上结下仇冤,缠缠绕绕一直到今。期间,古寒良曾助楚天风泰山一役大败三人,故三人也对古寒良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今日本是想到江家堡寻找南宫飞,不意在野狼山下,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这一番生死决斗是在所难免了。

戈童、郦大千和鬼脸神雕三个人中,任何一人单打独斗,都不是古寒良的对手,任何两个人勉强能和古寒良战个平手,如果三人齐上联手而战,古寒良却必败无疑。三侠士深知此点,所以便齐抖精神,各执兵刃围上来,要联手而战……古寒良也知道自己在三侠士联手攻击下,必败无疑。但事到临头,也只好拼死一搏。遂对身后的甜儿道:“甜儿,你快骑马走吧。今日恐难善罢,万幸我若脱身,自然会去寻你!”甜儿执拗地道:“不,良哥,你定能胜的。”古寒良苦笑道:“你相信管什么用呢?”

甜儿急道:“必要时我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呀!”古寒良蹙了蹙眉,沉声道:“你的武功我知道,根本帮不了我,还是快些走吧!”戈童执剑一指古寒良,冷道:“姓古的,怎么这样婆婆妈妈!有完没完了!”郦大千也执剑冷道:“反正阁下命不久矣,还想那么多干什么?象甜儿姑娘这般美貌绝尘,还怕你死后没人要她!”古寒良怒不可遏,冷哼一声,手中三星剑疾吐,刺向郦大千,剑到中途,倏然停住,遂一反腕,斜扫向戈童下腹,一剑攻二敌,招式果然凌厉。

戈童也不含糊,剑尖朝下外封古寒良的来剑,就势上提,刺向古寒良“章门穴”。封剑提剑抢攻,手法也很俊。古寒良缩剑护穴,腾身闪跃,与三个人展开了殊死搏斗。三侠士志在复仇,施展出浑身解数,古寒良意欲求生,尽倾平生所学。这一番厮杀,真个是剑气如虹横空,人影似游云飞渡。甜儿不得不连连后退,仍然感到暗劲和劲力的胁迫。可身形已退到小河边,再无处可退了……

酣斗中的四个人,自然全力厮搏,无心顾及其他,而甜儿一心牵挂着古寒良的安危,也无意旁顾左右。他们谁也没注意到河边不远的山道上驶来一辆马车,马车后面还跟随一匹高头大马。马车带着华蓬,看上去很气派。要比一般的健马高大许多,而再看马身上骑着的这位,胆小的人会吓得瞠目结舌。乍眼看上去亚赛一尊大力金钢塑像:细细一看,又似金甲武士。

此人通身穿黑,裸露着胸脯,胸前是密密匝匝的黑毛,看不见皮肤。乱蓬蓬的长发披散在肩上,额头用一个光闪闪的金箍勒着。大脑袋,黑面皮黑中透亮。两腮是钢针相仿的虬髯,一双大眼似铜铃一般,间或一轮,射出慑魂夺魄的精光。一双粗臂不夸张地说,与正常人的小腿差不多,挽着袖子,露出层层黑毛,连那双抓着马缰的大手也全是密匝匝黑毛,小蒲扇一般。此人整个看上去凶霸霸,恶森森,好一个鬼煞天神!

马车来到河边,高头大马上的巨人一眼看见河边搏杀的场面,一提马缰,炸雷般地喊了声:“站住!”喊声一出,前面的马车停下来。黑衣巨人一催马向河边搏杀的四个人奔过来,到了近前慢腾腾,显得很笨拙地扳鞍下马,将手中缰绳挂在鞍鞒上,好奇地望着正然搏斗的四个人,好象看得入了迷……

这时,古寒良已处下风,堪堪欲败,甜儿在一旁急得差点没流出泪来,一转首看见了旁边似人非人的黑衣巨人,唬了一跳,定睛一看确信是个异人,神思电转:何不让这大怪物助良哥一臂之力?遂展身奔到黑衣巨人面前,往跟前一站,登时脸一红,她刚刚有这巨人大腿一般高,仰面笑道:“大个子,你能帮助我么?”

甜儿美艳绝尘,这一笑更是娇艳如花。黑衣巨人见了,当下一愣,望着甜儿,双睛立时异光迸射,脱口赞道:“你真美!”说话瓮声瓮气,震人耳膜,甜儿下意识地一捂耳朵,仰面道:“我没让你说我美不美,我是想让你帮我打败那三个人,你没看见他们三个人在打一个人么?”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甜儿一看这黑衣巨人就知道他有些反应迟钝,一听他说话更知道有些憨呆。但有一点可以确信,这黑衣巨人肯定不傻,否则,不会只身走江湖,身边连一个随人也没有。再看他的马,就知是个有来路的人物。

黑衣巨人自然不傻,他听了甜儿的话,便张开大嘴哈哈一笑,讨价还价道:“你让我救人,等救了人,你得跟我走!”甜儿心中急得火烧火燎,哪里顾得上多想?遂急道:“我跟你走就是了,你快去呀!”黑衣巨人点了点头,迈大步走上前去,朝酣战的四个人大吼一声:“都别打了!”这一声吼,就象半空炸响一个劈雷,登时酣战中的四人一齐停住,惊异万状地投目看这黑衣巨人,皆着实吃了一惊:这样的巨人他们平生还都第一次见到。

黑衣巨人一见一吼便震住这四个人,得意地一阵大笑,笑声震得一旁树叶直落,转身对一旁的甜儿道:“你跟我走吧,你的人我救下了。”甜儿一怔,脱口道:“怎么这样救?我是让你打败他们三个。”说着,用手一指戈童等三人,“他们是坏人,要害我们!”黑衣巨人信以为真,哼了一声,道:“我不管他们是好人坏人,反正杀了他们,你就得跟我走!”

说着,往前迈了一步,一掌击向身边的郦大千。一股狂飙平地骤起,郦大千骇然一惊,急挥掌袭出一道乌光相迎击。但是,那道乌光在黑衣巨人狂飙般的掌风中,顿然尽逝。一声惨叫,郦大千整个人被掌风卷起,跌荡而出,“啪通”一声摔落小河里,口鼻喷血,血染河水,动了两下便不动了。尸首时沉时浮,移向下游……河岸上所有人都骇然惊呆,无人想到去捞取郦大千的尸首。

黑衣巨人把目光又投到了鬼脸神雕身上,哈哈大笑一声:“该轮到你了!”说着,“呼”地又一掌虚空击出。鬼脸神雕一招没还,便也惨叫一声,便随狂飙般的掌风卷起,跌出老远,从空中摔落地上,立时毙命……戈童来得快,身形一掠,欺到黑衣巨人身后,一剑刺向黑衣人后心。孰料,黑衣巨人一转身伸出巨手抓住戈童的剑锋,往怀中一带,戈童似被一股狂风所吸,贴近身来。

黑衣巨人另一只大手当胸抓住戈童胸衣,轻轻一提,一甩,把戈童凌空扔出,在高空划了道孤线,“噗通”一声落入小河里,张嘴狂喷出一口鲜血,昏迷过去……也顺河水往下游漂去……黑衣巨人以为戈童也死了,得意地一阵狂笑转身对甜儿道:“他们都死了,你该跟我走了吧?”古寒良又气双怕,色厉内荏道:“不行,她不能跟你走!”黑衣巨人一怔,怒道:“你是谁?为什么不让她跟我走!”古寒良沉声道:“她是我未婚妻!我还没死!”

黑衣巨人吼道:“你要想死,我也会成全的!”说着,就要挥掌,甜儿急忙上前挡住古寒良,笑道:“大个子,别发火,我们俩都跟你走还不行么?你说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黑衣巨人长出一口气,放下巨掌,道:“我要到缚虎庄去见一个老朋友葛老歪。你们先跟我到缚虎庄去吧!等我回西域时再带你们回西域去!”甜儿一惊,脱口道:“你来自西域?”话音未落,一旁有人朗声道:“甜儿姑娘,只怕落入此人之手,你会比死一百回还痛苦!”

甜儿一怔,循声望去,黑衣巨人身旁不远站着粉麒麟南宫飞,手里牵着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垂着脑袋,半死不活的老者。遂浑身一颤,脱口道:“你救出了蒋先?”南宫飞微微一笑,道:“真是不巧,我正要送蒋前辈回家,竟在这里碰上了你们!”古寒良一旁阴冷一笑道:“冤家路窄!南宫飞,你认识这黑衣巨人?”南宫飞望着黑衣巨人,沉声道:“听家师说过,西域有个异人,乃是一个色魔。江湖人都称他为魔掌巨人,我想肯定是他无疑!”闻言,黑衣巨人一阵狂笑,道:“小子,你师父是谁,他怎么知道的?”

南宫飞冷道:“家师还知道你和葛老歪是好友。他每年都暗中为你买到八名美女,等你来时用车拉回西域享受!”魔掌巨人怒吼道:“你师父该死!你也该死!”说着,挥掌欲击南宫飞。南宫飞急伸手拦止道:“慢着!我还有话说!”魔掌巨人一怔,收掌道:“还有什么话?”南宫飞转身把马缰递给马上的蒋先,低声道:“前辈,好在江家堡离此不远,你且自己回去吧,小可不能送你了!”蒋先接过缰绳,说道:“公子保重!”南宫飞在那马屁股上拍了一掌,那健马蹄声得得,带着蒋先跑远了。

南宫飞如释重负,转首对魔掌巨人道:“咱俩对一掌如何?”魔掌巨人狂笑几声,雄傲傲道:“小子,你是第一个提出敢和我对掌的!”说着,单掌猛的平胸推出,打出狂飙掌力。南宫飞剑在左手,右掌也平胸推出,打出外天罡掌力。两个掌的掌力虚空相接,“扑”的一声闷响,南宫飞哼了一声,身形向后飘去,摇摇晃晃,飘出七八丈远,仆身跌倒,张口吐出一口鲜血……魔掌巨人身形也后退四五步,他惊异地看看手掌,脱口道:“‘外天罡’掌功!”

南宫飞没有站起来,他暗暗责怪自己:师父在自己下山时分明告诫过:遍观天下一共要防备五个人,这五个人的武功皆在师父之上。第一个是萍踪圣女,第二个就是这魔掌巨人,第三个是天下第一大恶人黑煞鸟,第四个是阴山百毒窟老魔头霸九洋,第五个是轩辕庄轩辕天龙。现在这五个人的武功南宫飞见到了三人,唯有霸九洋和轩辕天龙没有见过,经过较量,不得不承认恩师所言不假。黑煞鸟的鲲鹏赋和魔掌巨人这狂飙掌都在“外天罡”之上。他躺在那里,一面思忖,一面默运真功,调息气血。

魔掌巨人以为南宫飞未死必致重伤,便也懒得理会,转首对甜儿道:“你跟不跟我走了?”甜儿佯装笑脸道:“当然要跟你走了!”嘴上这么说,心却缩成一团:色魔!色魔!她预感到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古寒良一声不响,脸色铁青。魔掌巨人点头笑道:“跟我走就好!”他转身走到高头大马前,牵着来到甜儿面前,一指马鞍,道:“你骑上去!”甜儿知道自己逃不脱,轻功再疾迅,也难脱他一掌之击,硬着头皮扳鞍骑上那高头大马,魔掌巨人牵着马缰,向山道上的马车走去……

古寒良悻悻地提着剑跟在马后,此时他的心情又岂是一个“愁”字了得!魔掌巨人牵马来到马车跟前,大手一提,拎小鸡一般将甜儿抓下马背,一挑车帘,塞进车蓬里……蓦地,古寒良飞身直进,一剑袭向魔掌巨人后心。魔掌巨人一转身,剑刺偏了,只在魔掌巨人的右肋上划了一道血痕,魔掌巨人惊叫一声,一掌凌空拍下,古寒良还没来得及抽身逃走,便被一掌拍中头顶,惨哼一声瘫倒车旁甜儿听到声音,挑起车帘一看,立时花容失色,魂飞魄散,昏迷在车内……魔掌巨人大吼道:“走!奔缚虎庄!”马车又启动了,车声璘麟。

魔掌巨人又上了高头大马,紧随车后……马车和魔掌巨人渐渐远去,南宫飞慢慢起身,游目一顾:太惨了!他皱了皱眉,以剑拄地沿河往下游走,因为前面不远就是一条进山的路,可以找到猎户马大壮那个茅屋,欧阳小静就在那里隐居……正往前走,蓦地发现前面河边趴着一个人,疾步近前一看,正是戈童。戈童被扔进河里,昏厥过去,被河水一呛,苏醒过来,便吃力地爬上岸,趴在那里歇息。他没有中魔掌巨人的狂飙掌,是以未受内伤。

南宫飞近前吃力地搀扶起戈童,两人相视片刻,不由哑然失笑……南宫飞道:“想不到咱们还能活着见面。”戈童道:“咱们的命比他们大……”南宫飞沉声道:“咱们要尽早养好伤,再去搬兵请将,一定要在魔掌巨人离开缚虎庄之前杀了他!为江湖除害!”戈童叹道:“搬兵请将?遍观武林谁能敌得魔掌巨人?除非让正宗七派掌门和尊师下山联手击败他,否则,请谁都是送死!”南宫飞思忖道:“也好,那咱们明天就分头行动,我回天鹤山请家师,你回山请尊师。并让尊师飞鸽传书告之其他六派掌门尽快会聚缚虎庄,如何?”

戈童道:“尽快也得六七天才能会齐,那时只怕魔掌巨人早回西域了。”南宫飞摇头道:“葛老歪不会这么快放他回去,一定要借用他报上次之仇!说不定,他们还会找咱们!”戈童颔首道:“若是这样或许还来得及!”他顿了顿,又道:“事不宜迟,何需等到明天,我即刻就回山秉告家师!好在我内腑未受伤。”南宫飞道:“你可先到江家堡借一匹快马,就说我让你去的,他们一定会把最好的马借给你。”戈童点头应声,正欲离去,南宫飞叮嘱道:“喂,若是江佩娇问起我,可别告诉她我在这里……”

戈童回头笑了笑,道:“放心吧。”南宫飞见戈童渐渐远去,方又沿河向前走来,正走间,蓦地一怔,见河边出现了那棵似曾相识的垂柳,垂柳下赫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定睛细看,这身影曾使他魂牵梦萦,这身影曾令他相思百转,克制一阵心的狂跳,轻轻地一声唤:“小静妹!”身影一颤,缓缓转过脸来,闯入眼帘的是一双幽怨的明眸,楚楚动人的柔弱神态。不是心爱的小静是谁!

南宫飞动情地张开双臂迎上去……欧阳小静娇喊了一声“三哥!”张开双臂扑过来……久别重逢的两个有情人拥抱在一起。小静伏在南宫飞肩上嘤嘤而泣,珠泪尽情倾洒,细语喃喃:“三哥,我常常到这棵垂柳下等你,盼你……”南宫飞忘情地抚摸着小静的秀发,一遍遍地重复着:“小静妹,小静妹……”卿卿我我,甜甜蜜蜜。两人浸沉在爱的海洋里,心儿醉了,人儿痴了。夕阳羞红了脸,悄悄地躲了起来,风儿伸出温柔的手在把这两个苦命的孤儿抚摸。意绵绵,情深相思重,爱浓浓,山高流水长……女人的命运是男人造成的。

同在一方蓝天下,欧阳小静与情人爱河泛舟,乐融融,心摇神荡,欣欣然,鸳鸯双双。而甜儿却正遭受着魔掌巨人惨不忍睹的野兽一般的蹂躏,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传出屋宇,仿佛使整座缚虎庄都感到恐怖和痛心!惨叫声停止了,一切都暂告结束。魔掌巨人心满意足地走出屋,反手把门关上,朝恭立门外的仆人模样的老婆婆哈哈笑道:“你去屋里帮她穿上衣裳,再劝她吃点东西。记住你们庄主的话,她要跑了,你的脑袋也就没了!”说完,便不理睬老婆婆诺诺连声的应允,不去管那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可怜模样,径直大摇大摆地走向前院。

前院的客厅还亮着灯。魔掌巨人推门进屋,见葛老歪正坐在软椅上和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在说着什么,便大声道:“葛老兄,我要的美女什么时候能买够?我还得急着赶回西域。”葛老歪急忙起身,满脸陪着小心,低声下气地道:“老兄,别急嘛,现在我正在准备,这不正和管家商议此事!”说着,让魔掌巨人在椅子上坐下,“咔嚓”一声,把个椅子压得七零八落,魔掌巨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咻咻骂道:“什么破椅子!”索性不再起来,对葛老歪道:“往年你准备得很好,车到就装人,为什么今年这么慢!”

葛老歪狡黠地道:“其实今年也早为你准备好了美女,不料上次有人袭庄捣乱,都放跑了。”魔掌巨人怒道:“是谁袭庄?我去杀了他。为你出口气!”葛老歪转首对管家模样的老头一挥手,管家悄悄退出,将屋门关好。葛老歪斟了杯茶,递到魔掌巨人手里,轻叹道:“不知道老兄在西域听没听到过萍踪圣女这个人?”魔掌巨人一怔,脱口道:“什么圣女!没有听说过。长得美不美?比今天跟我来的姑娘美么?”

葛老歪略显神秘地道:“老兄,你不知道萍踪圣女真是憾事!你号称天下第一色魔,却不知道天下这个艳绝尘寰的第一美女!”魔掌巨人大喜,哈哈一笑道:“这萍踪圣女现在何处?快给我弄来!只她一人便足够了!”葛老歪见魔掌巨人上了自己的圈套,料想借刀杀人之策有望实现,便又道:“把萍踪圣女弄到却不难,只是需费些周折,你老兄还要耐心等待!”魔掌巨人道:“我能等待,只要老兄能把她给我弄到就行。”葛老歪微喟道:“只是弄到了萍踪圣女,恐怕她不依从你……”

魔掌巨人截声一阵狂笑,道:“女人没几个肯依从我的!可我不都一一制服了她们!小羊羔还能抗拒得了狮子!”葛老歪道:“老兄,你有所非知,那萍踪圣女可是女中彩凤,武功不凡。就是她袭庄伤了老夫,还放跑了为你准备好的美女!”魔掌巨人立时色变,怒哼几声,狠道:“我一定要把这只彩凤弄到手!玩够了,就拧下她的脖子!哼哼!”

葛老歪微微点头,道:“这样就好办了!据老夫猜测,你杀了侠义道好几个人,他们决不会善罢甘休,一定搬兵请将要来此战你!那时你必须大败那帮乌合之众,然后,你就说只要能看一眼萍踪圣女的美容,就离中原回西域。他们惧怕你,必然遣人四下寻找萍踪圣女,等他们寻来萍踪圣女,你一把擒来,她不就成了你老兄的人了么?”魔掌世人点头附掌狂笑,道:“甚好!甚好!”笑声震得窗纸直响,回荡在屋宇。

葛老歪眼中涌起一抹杀机,心中暗自得意:哼!萍踪圣女,你这回死定了!老夫也报了那一掌之仇!南宫小子,你杀了我儿子,我让人夺了你的未婚妻,让你尝尝这生离死别的滋味!一箭双雕,妙哉妙哉!葛老歪阴险狠毒,这一招借刀杀人做得真叫绝!斗转星移,光阴荏苒。转眼间,魔掌巨人在缚虎庄呆了六天。六天里一直风平浪静,并没有谁上门寻仇。魔掌巨人急不可耐,火烧火燎,好在有甜儿任他摧残,形同玩物,便也不感寂寞。

第七天这天中午,他正想去找葛老歪,催问一下为他准备美女的事情。突然,葛老歪急匆匆闯进他歇息的雅室,面带恐惶之色道:“老兄,他们果然来庄寻仇了!”魔掌巨人笑道:“你慌什么,这不正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事么?”葛老歪沉声道:“适才门人传报,来者都非庸手,乃是……”魔掌巨人狂笑道:“是谁我都要杀了他!你给我前头带路!”

葛老歪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雅室,领着魔掌巨人来到庄外。抬头看见庄外站着的几个人,心下一凛,停住脚步,转身等魔掌巨人走近,低声道:“老兄当心,他们可都是高手!别没等见萍踪圣女,你先倒下起不来,可就惨了!”魔掌巨人一听脸显不悦,怒道:“我魔掌天下无敌,谁能让我倒下!快让那些人过来送死!”声若闷雷,不用传,对方的人早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冷冷一笑,发话道:“魔掌巨人,你勿托大逞狂!可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俗话!”

魔掌巨人怒吼一声,喝道:“我就是人上人!天外天!天底下没人能打败我!”声音震耳欲聋,中气充足,空中飞过的一只小鸟似被这声音震伤,扑拉了几下翅膀,一头栽落到旁边草丛里……葛老歪心中一阵得意;投目望向对面,冷哼道:“诸位若是胆怯了,现在逃走还来得及!”对面卓立着一共十个人。其中有七人是正宗七派的掌门人,另三人是天鹤山一代魔侠顶峰上人萧森,粉麒麟南宫飞,铁面少侠戈童。诸人见魔掌巨人目空四海,不可一世;葛老歪毒焰嚣张,俱义愤填膺,摩拳擦掌。

顶峰上人展颜一笑,道:“葛老兄,如果我等胆怯,便不会来了!你该知道,遍观江湖诸事,能让七派掌门联手列阵时并不多!老朽自然微不足道!”昆仑派掌门,北五省侠义门领袖青松道长附声道:“葛老歪,你勾结外域奇人屠戮武林,其心可谓毒矣!正邪不并立,今日咱们就作个了结!”

葛老歪望了身旁魔掌巨人一眼,阴冷地道:“了结就了结!”遂转对魔掌巨人道:“老兄,他们都是侠义道顶尖好手,也是中原武林的擎天玉柱,只有打败他们,那萍踪圣女才肯露面。你快上吧!省得他们罗嗦个没完没了!”魔掌巨人闻言,凶狠狠一声怪嚎,迈大步走向前去……


第十九章、凛凛玉箫横

眼见魔掌巨人昂然走来,七派掌门人齐声清吟。遂掠出两位老者,皆穿灰衣,年纪在古稀开外。右首这位手执八环镀金铁杖,左首这位执一把青霜剑。执八环镀金铁杖者乃点苍派掌门不空禅师,执青霜剑者乃崆峒派掌门云霞居士。二人的得意高足鬼脸神雕杜瑞秋和追魂手郦大千,七日前皆毙命在魔掌巨人的狂飙掌下,是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人齐身掠出要打这头阵,欲为爱徒报仇。

魔掌巨人见对方有人掠近,停住脚,冷哼一声,也不问明何派何人,向着不空禅师虚空一掌击出。一股狂飙之气骤然而起,惊人魂魄,骇人听闻……不空禅师没有闪避,疾挥铁杖打出点苍派“天禅奇功”劲力,迎击而出他自恃本派“天禅奇功”功力浑雄,不可匹敌,然而,他错了……狂飙掌气骤然袭到,天禅劲力倏然被卷荡殆尽。一声惨叫,八环镀金铁杖脱身飞出,不空禅师身形后跌,仆身栽倒,立时毙命。成了魔掌巨人掌下第一个呜乎哀哉者……

魔掌巨人掌毙不空禅师还未转身,斜侧里云霞居士游身欺上,手执青霜剑,一式“横空追风”刺向魔掌巨人“章门”要穴。剑到中逢猝然一停,疾旋身反手,青霜剑电奔,直袭向魔掌巨人胸前“华盖”穴。一剑攻二穴,不但疾迅,而且凌厉多变。魔掌巨人丝毫不理会云霞居士,也不闪避,见剑袭近,劈手去抓剑锋,仿佛那手是金钢铁爪,不惧剑刺刀砍;同时另一只手猛然变单掌,迎胸推去……动作不疾不徐,恰到好处。

青霜剑被魔掌巨人劈手夺去,云霞居士欲飘身逃走,可是已经迟了,后背蓦地被掌力击中,一个前失,仆身跌倒。魔掌巨人大步跨上,一脚踩在云霞居士后背上,可叹一代名派掌门,惨叫一声,毙命魔掌巨人足下,惨兮兮魂归西天……一道拂尘影,丝丝缕缕的劲力破空劲啸。剑光如虹,寒气森森,身如游龙,横空飞渡。

魔掌巨人被拂尘的劲力和如虹的剑气逼退三步,他怪嚎一声,双掌平胸推出,袭向迎面扑近的两条黑影。只见狂飙又起,天地间骤然充满肃杀之气。欺近的两个黑影,身形凌空回旋,被魔掌巨人的掌风迎头卷出丈余,同时跌倒,剑坠地,拂尘脱手飞出……两人大口大口地吐血,着实伤得不轻。魔掌巨人凶相毕露,怪声哼哼着,双目精光烁烁,杀机毕现。南宫飞和戈童双双掠出,一人抱起跌落在地的一个老者,退至一旁,为其吃进丹药。执拂尘者乃峨眉派掌门清鹤真人,执剑者乃泰山掌门令明长老。

南宫飞和戈童刚把二掌门救到一旁,少林掌门明远大师高咏佛号,擎月牙大铲奔出。同时武当派掌门虚空子也随之掠出,手执金钢剑。两个人掠近魔掌巨人,明远大师右手执铲,左手立掌,月牙铲一式“佛拱北斗”袭向魔掌巨人脖颈,同时左掌迎胸击出“大和尚禅功”。铲中加掌,霸气异常。天下功夫出少林,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虚空子左手剑诀一引,右手金钢剑不紧不慢斜侧里递出,虽不迅疾,但力道甚强。北宗少林,南尊武当,何人能够小觑!这一僧一道这般一出手,一旁观战的葛老歪神色登时一凛:遍观天下武林,能令这两大派掌门人联手相袭者还找不出几个人,唯恐魔掌巨人难以取胜……然而,魔掌巨人毕竟习的是域外旁门邪功,魔道秘技,自然非正宗武功可比!否则,也断不会挥挥洒洒间毙命两掌门,致伤两个掌门。

此刻,他见明远大师铲袭颈,掌击胸,虚空子又出剑封死退路,脸上也显出惊异之色,急将身形前探,右手倏伸去抓袭向颈部的铲,同时以肘护胸去格袭向胸前的一掌,而左掌疾吐,拍向斜侧里虚空子袭来的一剑……这些动作快在一瞬,恰到火候,虽似轻描淡写,但出手挥掌沉肘都颇具力道。待一一破解了对方的招式,遂沉力怪哼一声,高大身躯剧列一摇,向前跨上一大步,虚空一掌袭向明远大师!说是虚空,其实已近在咫尺。

本来两人相距不足七尺,手臂一伸又倏地缩短,明远大师也沉气发力一声喝,双手执月牙铲,横空疾扫,一道光幕如墙,阻挡那狂飙劲气。然而,“大和尚禅功”毕竟稍逊一筹,狂飙之气袭到,月牙铲应声坠地,明远大师身形后掠丈余之外,勉强拿桩站稳,脸色惨白……明远大师掠身后退同时,魔掌巨人一声惊叫,转身拍出一掌。一股狂飙劲力将身侧的虚空子卷向空中,正欲跌落,空中人影一闪,顶峰上人一式“凌空飞渡”双手接住虚空子身体,稳稳落下,放在尘埃。

虚空子惊魂甫定,一口血吐出口外,急运功调息……再看魔掌巨人右肋处衣裾破裂,鲜血涌出,疼得他吡牙裂嘴,呀呀怪叫!他发疯了一般直撞上来,意欲拼命……葛老歪一旁见了,正想上前为其包扎,可是魔掌巨人已然冲到顶峰上人近前,张牙舞爪嚎叫着挥掌便击……顶峰上人身形一闪,倏然不见,并不与他以掌相搏,而身如游龙,踏八卦方位,迅然游走。魔掌巨人十分恼火,左一掌右一掌,掌掌劈空,他气急败坏,嘶声怪嚎!

一旁葛老歪脸上显出惊惧之色,似这般打法魔掌巨人必败无疑。只因他身高体大,行动不便,掌掌击空,功力巨耗,到终了岂是顶峰上人的对手?再说“外天罡”也是江湖有口皆赞的奇门功夫秘技。他眼珠一转,毒计上心头,身形一掠,欺上前来,见顶峰上人正然围着魔掌巨人游身八方,蓦地沉声喝道:“站住!”

顶峰上人不知是诈,倏然止步,葛老歪并不说话,虚空袭出“寒阴白骨掌”击向顶峰上人。顶峰上人措手不及,被迫出掌相接,殊不知这时给魔掌巨人造成了可乘之机,他厉嚎一声,向顶峰上人击出了狂飙掌……厉嚎声起,葛老歪已缩掌抽身闪避一旁,顶峰上人再想飘走已来不及,狂飙掌已从背后袭到,他清啸一声,施“霸王旋”回身出外天罡掌力相击。“啵”的一声,顶峰上人一声惨叫,跌出八尺,仆身栽倒。

魔掌巨人大吼一声,疾迈大步跨近,挥掌就要拍下,突然一道剑光挡住他下落的巨掌。青松道长反腕直刺,逼退魔掌巨人。南宫飞飘身近前,抱起师父,掠身退至一旁,见恩师已双睛紧闭,昏迷不醒……一声惨叫,青松道长被葛老歪在旁一掌击中后心,身形后跌。魔掌巨人抢步又推出一掌,他身形被直卷飞而出,凌空落下。登时气绝身亡,魂游天外……

戈童掠身奔近抱起恩师,泪如泉涌。蓦地,他挺身而起,抽剑在手意欲扑上拼命,却被一旁的明远大师拦住,斥道:“休得乱来!”戈童撒手弃剑,跪在恩师身旁……葛老歪面对此情此景,发出一阵狂笑,道:“好!好!”遂转对魔掌巨人冷道:“快告诉他们你想说的话!”魔掌巨人咧嘴狂笑几声,道:“你们要想让我不杀人,早点回西域也容易!那就是得把那个萍踪圣女找来,让我看一眼她的美貌!然后我就离开中原,还你们武林以安宁!否则,我要血戮你们中原武林,每天最少要杀十个人!”

南宫飞正欲开口,一旁的明远大师朗声道:“你此言当真?”葛老歪一旁接口道:“自然是真了!他若看到萍踪圣女美貌后不回去,老夫可以让他回去。我们是朋友,他会听我的话!”明远大师道:“这样的话,你们先回庄静候佳音,我们立时遣人寻找萍踪圣女,如何?”葛老歪冷道:“可快些,我的这位老兄耐性有限!”说完,对魔掌巨人道:“咱们回庄喝酒去!”魔掌巨人狂笑数声,大摇大摆跟随葛老歪回缚虎庄了。明远大师高咏佛号,道:“阿弥托佛!这恶神总算离去了!”

游目四顾,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太惨了!七派掌门人三人命毙,四人受伤,顶峰上人也受了伤……这时,顶峰上人已缓缓醒来,让南宫飞扶着坐起身,浩叹道:“今日此劫,乃武林之哀也!”南宫飞道:“师父,您觉得怎样?”顶峰上人微喟道:“为师没事!我知躲不过那一掌便以内功封死各穴道,故未伤内腑。只是被震得暂时昏迷,现在已没事了。”顿了顿,又道:“那魔掌巨人因何罢手归去?”

南宫飞欲言又止,望了望明远大师……明远大师缓步走近,微喟道:“那魔掌巨人要一睹萍踪圣女芳容仙姿,留下咱们这些活着的给他找来。并说,见到萍踪圣女,就回西域去。”顶峰上人冷冷地道:“好一个色魔,倒打起萍踪圣女的主意了!”南宫飞冷道:“这一定是葛老歪的主意!他要报萍踪圣女一掌之仇,故想出这借刀杀人之计!”明远大师叹道:“魔掌巨人声称,不见萍踪圣女就血戮中原武林,每天至少杀十个人……”顶峰上人蹙了蹙眉,转对南宫飞,轻声道:“遍观天下唯一能搬请得动萍踪圣女的只有你!”

南宫飞嗫嚅道:“只怕徒儿也有负众望……”顶峰上人摇首道:“徒儿,不必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情,为师清楚。为此她还专程到天鹤山找过我,说你冷落了她……你此番若去寻她,岂不是给了她一次机会,她岂能不与你前来?只怕是你自己心中不愿意吧!但念及武林众苍生,你还要肩此重任……为师并不是勉强于你,望三思而行。”南宫飞低头不语,心潮翻腾不息……明远大师对顶峰上人道:“咱们怎么办?是各自回山息养,还是……”

顶峰上人微喟道:“先让戈童和南宫飞将仙逝的三位老兄在前面的山上葬了吧。咱们几位也到山中寻一处栖身之地息养医治身伤,待萍踪圣女来时咱们好为她助阵……她断不会将自己容貌示人,因此定要与魔掌巨人一较高下。而依老夫猜想,魔掌巨人也决非只想一睹她的芳容……”转对南宫飞,微喟道:“萍踪圣女能来与否,只看你了。”夕阳沉落,天色将晚。

缚虎庄外,悲风瑟瑟,不尽凄凉,无边愁怨。宿鸟投林尚有巢,逝人归去何为家。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身亡万事休。江湖路凶险,叹人命不如草……驾鹤西归的三掌门在山中埋了,受伤的四掌门和顶峰上人也在山中寻了山洞有了栖身之处。南宫飞让戈童留在山洞里照顾几个人,自己拿了异光剑辞别恩师和四掌门,离了山洞径直奔缚虎庄而来……他声称是去寻找萍踪圣女,而心下暗暗打定主意:要夜闯缚虎庄,暗杀魔掌巨人。

明月东升,银华如水,远山近树,依稀可辨。南宫飞来到缚虎庄外,隐身树后,见庄门紧闭,庄内一片死寂。他暗自思忖:若是从庄墙翻入却也不难,只恐墙内有翻板和暗弓,也容易被警戒的人发现;若叫门闯入必然要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微微叹息,不由又想到了萍踪圣女,不言而喻,自己若去寻她终能寻到,可如何对她说呢?她必然要和自己讨价还价,要留在自己身边相随相伴。然而,自己已许诺欧阳小静,要娶她为妻,怎好再欺骗萍踪圣女的一腔纯情……况且,她若明白真相,欧阳小静又焉有命在……愁肠百转,思绪纷纷,彷徨无计。夜风拂来,微觉寒意,不由仰面望月,兀自叹道:“该怎么办呢?”

正在这时,缚虎庄的庄门突然开了,从里面掠出一条黑影,径直朝南宫飞隐身的方向奔来,一边前奔,一边回头张望,似怕有人追来。那人很快到了树林边,与南宫飞相距不足一丈,只因南宫飞躲在树林的阴影里,所以此人并未发现,而南宫飞借月光却认出这个从缚虎庄逃出的人赫然就是甜儿!他见甜儿衣衫不整,披头散发,一脸惶恐,犹如惊弓之鸟,遂心下明白,一定是逃出来的。便不待其近前,闪身掠出阴影,拦住甜儿去路,微微一笑,道:“甜儿姑娘,真想不到会在这儿遇上你!”

甜儿吓得惊叫一声,浑身一颤,抽身想逃。又定睛一看,认出拦住自己的是南宫飞,便止住脚步,惊魂甫定地注视着南宫飞,一字一吐地道:“南宫公子,我正想去找你!”南宫飞微微一怔:她明知自己四处追杀她却说正要去找自己!再定睛细看,心中微颤:只见甜儿形容憔悴,大失风韵,似刚从地狱里逃出,惨相兮兮,楚楚可怜,不由叹道:“小可说过你落入魔掌巨人之手,生不如死,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甜儿幽幽而叹,柔声道:“看守我的张妈放的,守门人是她儿子。他们母子见我被那个该死的巨人折磨得死去活来,动了恻隐之心,冒杀头之险放了我。况且,正赶上今晚那巨人和葛老歪喝酒喝醉了,我便逃了出来……唉,张妈母子也不知逃往何处了,求菩萨保佑他们能平平安安…”南宫飞微笑一下,朗声道:“那你怎么还说要找小可?你应该明白我正四处追杀九美……”甜儿道:“正因为我知道你四处追杀九美才来找你的……你应该确信我是九美中人。”贡宫飞惑然不解道:“小可确信你是九美中人,但你不怕我杀了你么?”

甜儿幽幽叹道:“我的心早已死去,不在乎身体还活不活在世上。只是九美的事情……”南宫飞喜不自胜,截声道:“你想告诉小可么?”甜儿微微点头,转首望了缚虎庄一眼,担惊受怕地道:“咱们还是离这鬼地方远点,他们发现我逃走,一定会出庄搜寻!”说完,两个人钻进树林,沿一条羊肠小道往前走,寻了个山坡,坐在一棵老树下。月光透过树间,投下清辉,四处一片朦胧。甜儿望着南宫飞又道:“你现在也许已经找到九美中的几个人,但你肯定不知全部,更不会知道我们九美同落江湖的目的,这些我都可以告诉你……”

南宫飞神思电转,明白了甜儿的用意,微笑道:“请你直说吧,有什么条件?”甜儿眼中闪出复仇的光芒,一字一吐地道:“很简单:把葛老歪和魔掌巨人的人头献给我!见到这两个恶鬼的人头,我将把所知道的我们九美的一切都告诉你!现在,我就发誓如果见到那两个恶鬼的人头,我若不实话相告就遭天打雷劈,烈火焚身之祸!”说完,垂下头,再也克制不住,掩面嘤嘤而泣。香肩耸动,浑身微颤,如雨中娇花,似霜欺的海棠,令人见了不由顿生怜爱之情。

南宫飞浩叹一声,起身取下自己的大氅,轻轻地披在甜儿的身上,轻声道:“甜儿姑娘,你在缚虎庄中受到的摧残可以想象……小可我身为侠义道中人,必当驱邪扬善,救弱怜贫!你放心,小可只要有三寸气在,必想方设法诛除魔掌巨人和葛老歪,为你报仇雪恨,为江湖除害!届时,你若看我做得对,有益武林,便将九美之事告诉我,否则小可还不会强迫于你。但既然你身为九美中人我也许还会杀了你……”甜儿幽叹一声,凄然道:“只要能看见那两个恶鬼遭诛,小女是死无憾!”

南宫飞朗声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还要去寻找一个人,让我先把你送到一个地方,权且容身,待我们杀了那两个人再去找你!如何?”甜儿微微点头,缓缓起身,道:“小女自然会等着你!”南宫飞心中有了主意:先将甜儿送回山洞让戈童看守着,不使她逃走,然后,便四处寻找萍踪圣女,但愿她能杀了魔掌巨人和葛老歪。到那时,九美落江湖之谜便昭示天下了……待杀完九美以全师命后,再把自己和小静的事告诉萍踪圣女,何去何从,是杀是剐,由她怎样了……心念及此,对甜儿道:“咱们走吧。”

甜儿点了点头,顺从地跟着南宫飞走离山坡,钻出树林,踏上缚虎庄前的山路,径直向戈童等人栖身的山洞走来……正往前行,走在前面的南宫飞顿然止步,惊愕地向后退了两步,望着面前不远,卓立在山路中央一位云裳飘飘的女子。月光勾勒出女子朦胧的身姿,看不清面目,但这飘飘欲仙的身姿,蓦地使他想起一个人,但他又不敢相信是那个人,只是惊诧而望……面前的云裳女子正缓缓走近,似在走,又似在飘;似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身形,又象是一个幻幻虚虚的影子。渐渐的近了,月光照在云裳女子的脸上。

南宫飞的心剧烈地一颤:正是自己所想找的那个人!耳畔又仿佛回响起那悦耳的声音:“你想见我时,我自然会出现在你的梦里。”他不由扪心自问,莫非自己是在梦中?云裳女子停住飘移的身形,轻笑一声,发话道:“你可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么?”南宫飞下意识地脱口道:“你曾说‘你想见我时,我自然会出现在你的梦里’。现在,小可正想去寻找你,你居然出现了。但愿这不是梦境!”

云裳女子冷冰冰地道:“而我更希望这是梦境!只因我曾经还对你说过,一旦我发现你身边有女子相伴相随,不管她是谁,我都会成全你们到阴曹地府结成夫妻!难道你忘记了不成?”南宫飞浑身一颤:这不是梦境,面前站着的千真万确是萍踪圣女!他强自镇静,遂朗声道:“看在适才我还想见你的情份上,你能否容我说几句话,然后再杀了我们?”

萍踪圣女冷道:“我还没绝情到连你说话也不让的程度。你说吧,但不要说得太多。”南宫飞望了一眼身旁的甜儿,灵机一动,对萍踪圣女道:“你听她解释吧。”萍踪圣女冷道:“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么?她又是谁?”南宫飞没有回答萍踪圣女,而是对甜儿道:“甜儿姑娘,请把一切都告诉她吧。她能够杀死咱俩,也能够杀死魔掌巨人和葛老歪。小可要为你复仇靠的正是她。”

甜儿点头,望了萍踪圣女一眼,柔声道:“我叫甜儿,乃是九美中人。几天前跟随未婚夫古寒良逃离东海凌云岛,至野狼山下遇上西域异人魔掌巨人。他视我貌美,便掳进缚虎庄百般蹂躏,惨无人道。今日南宫公子并七派掌门来此为毙命魔掌巨人掌下的侠士复仇,我趁机逃了出来,寻到南宫公子,对他说若能将魔掌巨人和葛老歪杀死,为我雪了辱身之耻,为未婚夫报了杀身之仇,我就把所知道的有关九美落江湖之事都告诉他。他同意了,方要带我寻个安身之所,然后说要去找一个人……不意,走到这里与您相遇……”

南宫飞附声道:“我要去找的人就是你。只因家师也让小可去寻你……那魔掌巨人所以没有把我们都杀死,也是为了让我们去寻找你。他要一睹你的芳容,否则,就血戮中原武林。”萍踪圣女冷冷一笑,道:“原来是你们被逼无奈才要找我解危,并不是你想见我?我还懒得凑这热闹呢!那魔掌巨人血戮武林与否,与我无关,我关心的只是你对我是不是真心……”南宫飞急辨道:“可现在你总该相信我和她……并没有什么……”

萍踪圣女轻笑道:“我也并不是个乱杀无辜的人,既然你们没有什么,我也不能难为你们!其实,前番所言也不过是对你警告!并非是我的誓言!”南宫飞心略安,朗声笑道:“其实呢,我要去寻找你,名则为武林解危,尊从师命,实则却是为了我们……因为杀了魔掌巨人毁了缚虎庄,甜儿姑娘就会告诉咱们其他几美的下落,那时咱们无需查寻,只是奔而杀之就行了……我曾经答应过你,待九美诛除后,就与你结为夫妻……”

萍踪圣女轻轻一笑,截声道:“你总是有理……”南宫飞朗声道:“除此之外,你还不知那魔掌巨人乃是一个色魔!他明说要一睹你的芳容,实则对你不怀好心!并说自己魔掌是天下无敌……”萍踪圣女立时怒道:“天下无敌?我武功和美貌自恃天下第一,他却敢说天下无敌,自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别的姑且不论,单凭此点我也要会他一会,看到底是他天下无敌,还是我天下第一!”南宫飞不无担忧地道:“只是今日一役,那魔掌巨人果然了得!只身击毙正宗三派掌门。四派掌门及家师皆伤在他的掌下!委实小觑不得!”

萍踪圣女傲然道:“一群白痴!岂能不败!”南宫飞闻言一惊,一时难置一言。萍踪圣女又轻声一笑,道:“你别担心,我来自然就是为了帮助你救危解难。几天前我就听人说,正宗七派掌门和天鹤山顶峰上人要一同驾临缚虎庄,不知那里出了何事!我当时就猜出是你追杀九美遇上了麻烦,方自赶来,不意晚了一步!”南宫飞喜形于色,笑道:“咱们快去山洞见我师父和四派掌门!商议一下明天如何击败魔掌巨人……”萍踪圣女,道:“我不愿和他们商议,把此女送到山洞,咱们就离开。”三人遂一起动身,走向山洞……

到了山洞,南宫飞把萍踪圣女引见给四位掌门和师父顶峰上人,又把甜儿引见给诸人,并暗自叮嘱戈童看守她,万不可使其逃走,遂和萍踪圣女离了山洞,另觅栖身之处,只因萍踪圣女嫌那些人俗不可耐……南宫飞心中暗想:现在她说什么我都依她,只因没有她就杀不了魔掌巨人,魔掌巨人不死甜儿不会以实情相告,追杀九美还是遥遥无期。既然求助于她,委屈一些是自然的!萍踪圣女栖身之处果然与众不同,虽深秋夜凉风寒,但她依然选了一棵巨树,在树上栖身。她让南宫飞在树下。一夜间,两个人相安无事,风平浪静。

翌日清晨。两个人睡醒过来。萍踪圣女飘下巨树,告诉南宫飞自己去寻溪水净面,让他在此候等。南宫飞懒洋洋应了声,坐在树下没动。少顷,萍踪圣女又飘然掠回,依然面罩粉纱。手里多了两个饼子,递给南宫飞道:“吃了吧。”南宫飞知道萍踪圣女面不示人,是以吃干粮也不会让自己看见。只因萍踪圣女说过,除非自己的丈夫谁都不能看见她的容颜,故以粉纱罩面。他接过饼子吃了,然后起身对萍踪圣女道:“咱们这就去缚虎庄战魔掌巨人?”萍踪圣女颔首道:“为何不去呢?”

南宫飞思忖道:“要不要告诉家师他们,让他们去助战?至少家师和少林、武当两派掌门还能行动。”萍踪圣女轻笑一声,道:“他们都受了伤,还是静养吧。难道咱俩还不够么?”南宫飞拗不过萍踪圣女,便也不再言语。两个人抖起身形,向缚虎庄奔来。彩凤战凶狮,毕竟不知鹿死谁手……一缕悠扬悦耳的箫音,回荡在缚虎庄上空。箫音很快引出了葛老歪和魔掌巨人,两个人自然十分惊喜:这么快萍踪圣女就送上门来了!

来到庄外,看见远远卓立的两个人,似临风玉树,葛老歪对魔掌巨人狡诈地道:“萍踪圣女来了,可能否弄到手却要看你的能耐了,只恐老夫帮不上你!”魔掌巨人大嘴一咧,狂笑几声,道:“只要她来了,就别想跑!”说完,兴冲冲,雄赳赳向着萍踪圣女和南宫飞大步奔过来……萍踪圣女乍见魔掌巨人也唬了一跳,虽早有耳闻,但毕竟未见面。这似人非人,如鬼象煞的巨人,谁见了都免不了愕然一惊。神思电转之间,早有了应战之策。她低声对南宫飞道:“为我防备着葛老歪,别让他偷袭我!”南宫飞点了点头,记在心里。

萍踪圣女跨上两步,一指奔近的魔掌巨人,冷冷道:“你就是魔掌巨人?”魔掌巨人蓦地停步,双方相距八尺有余,粗声大气地道:“知道了何必再问。你可是那号称天下第一美的萍踪圣女?我杀人从不问对方姓名,今日你例外,只因我还不想立时就杀你!”萍踪圣女冷冷一笑,道:“遍观天下萍踪圣女没有第二个!听说你很想看一看我的容貌,是不是?”魔掌巨人怒道:“你怕我看,所以才用纱罩上?”萍踪圣女道:“我的容貌从不示人,除非是我的丈夫才能看见。”魔掌巨人扬声狂笑道:“我可以作你的丈夫!”

萍踪圣女冷道:“如果你能一掌把我打倒,我就让你作我的丈夫,自然可以让你看见我的容貌!如果打不倒我,哼,你就得把脑袋给我!怎么样,还不出掌啊!”魔掌巨人狂笑数声,顿然止住,声音落,魔掌出,狂飙巨荡,疾风骤起,单掌击向了身姿如仙,飘逸如云的萍踪圣女……倏然,狂飙之中萍踪圣女不见了。魔掌巨人一掌击空。定睛再看,萍踪圣女依然在面前站着,衣裾飘飘,安然无恙。他大吼一声,更加迅猛地袭出一掌,掌势慑人魂魄,骇人听闻。

然而面前的萍踪圣女倏然消失,待掌力袭空,定睛再看,依然卓立面前,仙姿依旧。两掌之下竟然还没有使萍踪圣女倒下,魔掌巨人越发狂怒。他双掌齐发,排山倒海的狂飙掌力充溢天地。一瞬间,天动山摇,鬼惧神惊,发掌同时还发出怪嚎声声……双掌袭过,云开雾敛,面前依然卓立着萍踪圣女,非但没有倒下,似乎还站得近了。她冷冷一笑,道:“这就是你的魔掌么?怎么这般不中用!吓唬人还行!”

魔掌巨人狂怒不已,简直要气疯了,怪叫一声双掌狂飙之力又袭出……他哪里知道萍踪圣女是施展“去形还影”的奇奥身法,在有意消耗他的真功。魔掌巨人所出掌相击的都是萍踪圣女掠身而去的虚影,待他发掌之际,实形早已远避一旁了,如此这般,他哪里击得着!越是击不着,越是雷霆大作,狂怒冲发,掌力也越有劲,出掌也越疾,自然而然,真功消耗也越多……转眼间,魔掌巨人向着面前萍踪圣女已击出四十多掌,他额头已见汗珠,喘息如牛,胸膛剧烈起伏,狂飙掌力渐弱……

一旁的葛老歪见势不好,正欲掠身近前,点破魔掌巨人上了萍踪圣女的当了,谁知南宫飞身形一飘,拦截而出。他冷冷一笑,道:“咱们也别闲着!小可再领教一下你的‘寒阴白骨掌!”话出口,一掌迎胸袭出,虚空打出外天罡掌力……葛老歪无可奈何,只得出掌相接,同时朝魔掌巨人喊道:“别上她的当!她在有意……”正说到这里,两掌相击,惊叫一声,身形后掠,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南宫飞飘身而进,抽出异光剑,异光烁烁,刺向葛老歪,意欲斩尽杀绝……

葛老歪被逼无奈,施展出“五鬼追命手”与南宫飞苦苦相搏,心中寒意涌起,预感今日凶多吉少,只盼魔掌巨人能够战败萍踪圣女来援助自己……殊不知,魔掌巨人也危在旦夕了。一连气击出六十多掌,功力巨耗,而见面前的萍踪圣女依然迎风卓立,飘然若仙,便也觉得此女有些邪门,想问一声葛老歪她用的是何法术,转首一看,葛老歪正和南宫飞酣斗,便转对面前的萍踪圣女道:“今天我累了,明天再打吧!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打倒的!”

萍踪圣女冷冷一笑,道:“你不想打了,可是我还想打呢!你打了我六十七掌,能不能接我一掌?”魔掌巨人傲然一笑,道:“接你十掌有什么难!出掌吧!”萍踪圣女清啸一声,身形如燕,蓦地凌空射出,箫人合一,疾掠向魔掌巨人头部,正是那招“流星断魂箫”。魔掌巨人正准备接萍踪圣女来掌,突见萍踪圣女射向自己头部,情知不好,狂吼一声,又挥掌击向头部,以求自保……天崩地裂地一声响,魔掌巨人惨哼一声,僵直不动了!

一声轻吟,萍踪圣女斜飘出老远,勉强站稳身形,嘴一张吐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倒,她急忙扶住旁边一株小树,闭上眼睛,运功调息……“扑通”一声,魔掌巨人高大的身形象一座小山倒了下去……彩凤战凶狮,这惊心动魄的一役,终于以狮死凤伤而告终……魔掌巨人一倒下去,葛老歪心胆俱寒,心神一分,被南宫飞剑中加掌,击中前胸,身形摇摇欲倒,步步后退。南宫飞清啸一声,凌空飘起,剑气如虹,一式“飞虹横渡”,斩落葛老歪颈上人头……葛老歪尸身栽倒,人头滚落一旁。

南宫飞飘然落地,推剑入鞘,游目一看,见萍踪圣女扶树而立,双目微闭,急掠身奔至,关切地道:“你伤得重么?待我取药给你,我……我扶你坐下吧!”声音轻柔,体贴,俨然一个丈夫在关怀疼爱着自己受伤的爱妻!萍踪圣女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而是微闭的双眸中流出两颗晶莹的泪珠,慢慢地滑进罩面粉纱之中……江湖风波险,人间重真情。叹古今情场,几多痴女情男,梦依依,风流无限……

萍踪圣女慢慢睁开一双美眸,充满深情地注视着南宫飞,良久,方轻声道:“我自己有药……我的伤也不是一两天所能好的,我想先回山养伤……”南宫飞脱口不假思索地道:“让我送你回山吧……”萍踪圣女眸中柔情更浓,微微摇首,道:“我知道你说的是真心话。但我还是一人回山吧,你快些查出剩下九美下落,争取早日诛除,别忘了咱们的婚事……”南宫飞皱了皱眉,沉声道:“我会尽早诛除九美的萍踪圣女轻轻一笑道:“待我伤好,自然还会下山助你。还是那句话,你想见我时,我自然会出现在你的梦里’。我走了!”

说完,转身向着山路走去,步履艰难,但身姿依然那么绝妙……望着萍踪圣女渐渐远去的倩影,南宫飞心头微颤:她不是至尊无上的圣女,确乎也是个温柔可人的女子。自己为什么要拒她于千里之外呢?浩叹一声,游目瞥见横尸地上的魔掌巨人,想起惨死的三掌门,想起山洞中惨遭凌辱的甜儿,他心一狠,掠到近前,手起剑落割下头来。又割下一块衣襟,把葛老歪和魔掌巨人两个人头包了,拎在手里,身形一掠,奔戈童等人栖身的山洞而去……山洞门外正站着甜儿和戈童。见南宫飞拎着血淋淋的布包奔过来。戈童急忙迎上,笑道:“胜了?”

南宫飞微微点头,道:“这是那两个魔鬼的人头,我正要献给甜儿姑娘!”甜儿闻言,娇躯微颤。南宫飞走近,将布包放在地上,对甜儿轻声道:“还打开么?”甜儿点头道:“我要看一看这两个魔鬼!”南宫飞将布包打开,包内赫然是葛老歪和魔掌巨人的两颗血淋淋,面目狰狞的人头!甜儿见了,登时流下泪来,喃喃道:“良哥,你的杀身之仇和我的辱身之恨,终于了结了!现在我虽死无憾了!”据了据泪,直视着面前的南宫飞,一字一吐地道:“南宫公子,你杀了我吧。”

南宫飞蹙了蹙眉,沉声道:“甜儿姑娘,你忘记对小可许下的诺言了么?”甜儿微喟一声,道:“我没有忘!唉,我既然连死都不在乎,还在乎什么呢!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南宫飞喜道:“好,好……请说吧!”甜儿道:“只是有一点,你要答应我。在我告诉完你之后,你要杀了我!”南宫飞叹息道:“我答应你!你说吧!”甜儿道:“我们一共九个姐妹同落江湖,分别在江湖上扮演不同角色。不知道你都查寻到了谁?”

南宫飞一怔,脱口道:“你不要管我查出了谁,而你要说出你们九美的名字,和现在的下落,这是我急于知道的!”甜儿沉声道:“九美之首叫秋玫瑰,现在缚虎镇老郎中曹化处,易名灵芝。二美东方玉倩和八美铁英兰曾游走江湖,在泰山设过‘招亲擂台’,现下落我也不知道。”南宫飞沉声急道:“三美令狐姬,你不要说了。四美是谁?”

甜儿幽叹地道:“四美冷凤凰,性情冷傲,单身匹马闯江湖。五美就是我,曾在青云府为丫环。六美方巧巧,现在天龙庄为轩辕天龙义女,七美是……”她倏然缄口,一双美目惊恐地望向南宫飞身后。南宫飞一惊,蓦然回首,见身后出现八个黑衣蒙面人,手持明晃晃的长剑,已经悄悄欺到丈余,而自己身旁的戈童也因注意在听甜儿的话,并未警觉。南宫飞震声冷叱道:“尔等何人?”

八个黑衣蒙面人执剑围上来,为首一个彪形大汉冷道:“要你脑袋的人!拿命来吧!”话音未落,展身攻上,挺剑便刺!南宫飞用手中剑鞘往外一封,急对甜儿道:“还有两美,快告诉我是谁!”甜儿正欲说话,有两个黑衣蒙面人身形电闪,欺到身前,出指去制她的穴道。戈童一旁抽剑攻上,欲救下甜儿,不料刚逼退这两个人,又有两人掠到,出指疾挥制了她的穴道,两人一挟掠身而走……黑衣蒙面人要掳走甜儿,意图不言而喻。

南宫飞心下一急,一剑震开挡住自己的黑衣蒙面人,正想疾身追去,旁边黑影疾闪,又攻上三人,挥剑截住他,匹练似的剑虹卷向了南宫飞……被逼无奈,南宫飞施展身形,舞剑与缠住自己的四个黑衣蒙面人搏杀一处。这四个黑衣人剑法委实精绝,非一般庸手可比。为了不暴露身份,一忽儿用这派剑法,一忽儿用那派剑法,虽庞杂多变,但却又不失精绝。

南宫飞心急如焚,杀机毕现,厮杀间,剑中加掌已把两个黑衣人打倒在地,异光剑疾吐,施出“霸王旋”又将另外两人的脑袋斩落。等将这四个黑衣人全部打倒,再看甜儿和那两个蒙面人已逃遁得无影无踪……一声惊叫,与两个黑衣蒙面人厮杀的戈童左肩中了一剑,已处下风。南宫飞转首见了,清啸一声,凌空射去,异光剑似一道云虹横空扫过。两个赤衣人一人脑袋落地,一人脖颈被割,身形齐倒下去。

南宫飞没有顾及戈童,身形回掠,奔到中掌倒地、身受重伤的一个蒙面人前,用剑挑去蒙面巾,露出一张痛苦不堪蜡黄的面孔,剑尖点在咽喉上,厉声道:“说!谁派你们来杀我!”蜡黄的面孔充满死亡的恐惧,颤声道:“别杀我……我说。是……是段青焰……他组织了一个杀手集团。我们都听他的……”一剑刺入咽喉!蜡黄的面孔布满死色!南宫飞双目喷射出骇人的精光,咬牙切齿,一字一吐地道:“段青焰!哼哼!好一个段青焰!你竟组织了一个杀手集团!”

戈童自己已经包扎好剑伤,缓步走到南宫飞跟前,惑然道:“你和‘闻名丧胆’结过梁子?他为什么要杀你?”南宫飞气极败坏地以剑拄地,浩叹一声,道:“肯定是有人出钱雇他,他知道自己杀不了我,才组织了这杀手集团……"顿了顿,冷冷一笑,道:“段青焰,我先让你多活几天。等我杀完九美,咱们新帐旧帐一齐算!”遂转对戈童道:“我师父他们还在洞里么?”戈童道:“正然都在静坐练功,令明长老和清鹤真人也能坐起来了。”南宫飞点了点头,缓缓走向洞口,进了山洞,朝顶峰上人施礼道:“徒儿参见师父!”

顶峰上人道:“适才洞外有喊杀之声,是何缘故?”南宫飞恭声道:“是冷煞星闻名丧胆手下的杀手前来杀徒儿,现已打发了他们。师父,缚虎庄的事已了结,葛老歪和魔掌巨人都死了。她……受了伤,自己回山了。”说着,垂下头,微喟一声……顶峰上人道:“你怎么不去送她……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未了?”

南宫飞抬眼望着师父,朗声道:“回秉师父,徒儿追杀九美已有收获。到现在止,已经杀死了四美,还有五美在江湖上。其中已查出三美,还有两美不知藏匿何处。徒儿想即刻动身去天龙庄,只因轩辕天龙的义女轩辕巧巧也是九美中人……"顶峰上人微微颔首,道:“好吧!只怕你不是轩辕天龙的对手,只身前去,无异飞蛾扑火,还是等为师和你这几位掌门师伯伤好,再一同去天龙庄,让轩辕天龙把那个九美妖女交出来。”

南宫飞双睛一亮,脱口道:“师父,为防备万一,徒儿这就去找‘巧夺天工’蒋先,让他画一张天龙庄机关暗器、设置图,破了庄内的机关,对付天龙庄就容易多了。”顶峰上人颔首道:“这自然好。”遂转对一旁闭目合什的明远大师道:“明远大师,你说咱们何日去天龙庄好?”明远大师睁目朗声道:“令明长老和清鹤真人二位兄伤得重,只怕短时间内不能痊愈。依老纳之见战天龙庄他们就不必去了,能行动就各自归回息养吧。单是虚空子老兄与老纳咱们三人也就对付得了轩辕天龙了。这样,七天以后,就可行事了。”

顶峰上人转对南宫飞道:“徒儿,你可听清了?七天以后咱们在天龙庄外聚会,一同闯庄。这七天内你要找到蒋先把图画好。”南宫飞点头道:“徒儿记下了。如师父无事徒儿这就动身去找蒋先!”顶峰上人摆了摆手,轻道:“去吧!”南宫飞说了声:“师父保重!”转身掠出山洞,对山洞外执剑警戒的戈童道:“戈兄,小可要去找蒋先,为七日后战天龙庄画图,你在此要好自照看,七日后也一同到天龙庄来,如何?”

戈童点头应允,笑道:“你放心吧,在下一定在意!”话音未落,头顶有人笑道:“他若不在意,还有我呢!”南宫飞和戈童一怔,循声望去,见树下飘然跃下一位紫衣丽女,背负长剑,英姿勃勃。南宫飞和戈童都认出这位紫衣丽女,正是“飞虹双剑”中的史红绫。南宫飞笑道:“史姑娘一向可好?那日天龙庄外一别,再未谋面,今日相见,好不欣然。”史红绫望着二人,笑道:“我是来此寻找家师,能遇见二位亦很高兴呀!”顿顿又道,“南宫公子,既然你有事在身,只管忙去吧。”

南宫飞笑道:“那小可就不奉陪了。令师受伤正在洞中息养,一会儿让戈兄带你去见就行了。”说完抱了抱拳,说了声“后会有期”展身掠走,转眼消失在不远的树林里……史红绫见南宫飞一走,便转对戈童笑道:“戈少侠,家师伤势重么?”戈童道:“很重,今日方能坐起,现在正然调息运功。”说话时,并不看史红绫,显得颇不自然。史红绫见状,脸略略一红,道:“那我就先不进去打扰了。”戈童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史红绫也一时无言。两人尴尬地站在洞外,良久,史红绫望着戈童,微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戈童道:“记得。在一座古刹,当时天降大雨,我和追魂手躲进去避雨,看见你和唐玉玉在里面烧一堆木火……”戈童说着,双眼中充满了对往事的憧憬。史红绫接着道:“当时你傲得很,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么?”戈童微微一笑,道:“你让我烤烤火,说我的衣裳湿了。只因那是平生第一次有女子对我这么关心,所以,一直深记于怀……”

史红绫闻言,脸越发地绯红了,轻笑道:“原来你还不曾有红颜知己,相伴走江湖?"戈童微喟道:“我却哪里比得上南宫飞幸运……9史红绫鼓足余勇,羞涩地道:“我可以与你在一起么?我会经常提醒你烤干湿衣……”说着,垂下头,一颗心怦然乱跳……戈童转首望着史红绫,大喜过望道:“你……你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史红绫抬眼注视着戈童,沉声道:“愿意。我愿意身边有个男人,只因玉玉去后,我就想身边应该有个人……可叹玉玉她去了,至死也没爱过别人,也没被别人爱过。”

戈童也轻叹道:“我的好友郦大千和杜瑞秋也匆匆离去,他们也没被女子爱过。有一次他们对我说:究竟情为何物?我也摇首……"史红绫轻吟道:“枝头有花只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戈童轻轻地握住史红绫的纤纤玉手,四目相对,默默无语……夕阳西下,山林朦胧,人间又多了一对有情人……南宫飞要到野狼山下的江家堡找蒋先画图,以破天龙庄的机关。他离了缚虎庄后,昼夜兼程,轻身疾奔,这一天傍晚,终于来到了江家堡。

南宫飞向江宅奔来,没到近前,便听宅内传出悲哀的喇叭声,曲调幽忧,催人泪下。进了江宅,蓦地一怔,见庭院中高搭灵蓬。灵蓬内停放着红色灵柩,灵柩前香烟缭绕,几个灰瓦盆中烧着黄纸,纸灰已经很多……南宫飞一走进庭院,早有人秉报了老员外江天方,这时已闻讯迎出。见了南宫飞轻叹道:“南宫公子,你来晚一步,人已经入殓了。明天就启柩入土了。”南宫飞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竟还不知逝者是谁,遂道:“是谁仙逝?”

江天方叹道:“佩娇生父蒋先。那日被你从东海救回,便一病不起,医治不愈,早晨时驾鹤西归了。”南宫飞心中猛地一颤,脱口道:“蒋前辈?他……”他望了望灵柩,又望了望江天方,浩叹道:“可叹我来晚了!”江天方道:“南宫公子,还是请到客厅叙话吧!再备晚餐,请公子食用。”

南宫飞摇首道:“小可不打扰了,待去蒋老前辈灵前祭奠一番,小可就告辞了。”说着来到灵蓬前,双膝跪下,接过江天方递过的香,拜了三拜,插入香台。凄然地道:“前辈,想不到分别数日,您竟已作古。”想起与蒋先两度患难,生死同心,不由眼圈一红,落下泪来,复道:“安息吧,前辈。小可有事在先不能久祭,以心祈祷,愿亡灵早日升天。”说完缓缓起身,转对身旁的江天方道:“小可告辞了,因有事在身……”

话音未落,面前人影一闪,从后院急匆匆奔来一位素衣戴孝女子,到了近前,凄然地道:“你连我都不想见,就要走么?”素衣戴孝女子正是江佩娇。南宫飞怕被她看见,缠着自己不放,是以才托辞有事要急着离去。显然,蒋先身故,画图之事已成泡影。孰知,早有人告诉了后院闺房中的江佩娇……南宫飞黯然道:“佩娇,我知道你很悲痛,便不想为你增添烦恼……”江天方见了,知趣地一旁道:“公子,你和佩娇先说着话,老夫去忙碌一下明天逝人入葬的事。”说完,转身奔后院去了……

江佩娇默默地走到灵蓬前,在灵柩前跪了下去,凄声喃喃道:“父亲,他来了,您也该含笑九泉了……”说着,嘤嘤可泣,委实楚楚怜人。南宫飞轻轻来到江佩娇身旁,也蹲下身,往纸盆中添烧黄纸。火苗一亮一亮,卷着黄纸很快化为灰烬。夜色已降临,灵蓬前点上了灯笼,灵柩前的照尸灯,火苗一跳一跳的,闪着微弱的光。面宫飞一面烧着纸钱,一面轻声道:佩娇,你也不必太悲伤,令尊一生坎坷,虽工技盖世,但屡遭不幸,此番仙逝,也算入土为安了!”

江佩娇哀叹一声,慢慢地烧着纸钱,凄然道:“父亲直到病逝,还一直说欠着你许多。是你使我们父女相见,是你两次救他……他始终为没能报答你而感内疚……”南宫飞叹道:“不能那么说,我之所为乃是每个侠士都能做的!”江佩娇停住添纸钱的手,望着南宫飞,忧戚戚地道:“父亲临终时还对我说,希望咱们能结成夫妻……让我侍候你一生,以报答对我们蒋家之恩……”说着,声音哽咽,幽幽而叹,又道:“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你心里也不喜欢我…”南宫飞心中微颤,脱口道:“佩娇,别这样说,你是很讨人喜欢的!”

江佩娇道:“你嘴上这么说……”南宫飞道:“我这不是来看你了么?只是不知令尊仙逝。”江佩娇道:“你来真是是为了看我么?一定另有别图……”南宫飞掩饰地以手添烧纸钱,道:“随你怎样想,至少现在我已经和你在一起了。”江佩娇微喟一声,伸手握住南宫飞的手,颤声道:“飞哥哥,答应我,你要一生都和我在一起……我让你在父亲的灵前发誓!那样他老人家就会放心了。父亲曾对我说,他别无所求,亦无甚愿望,只求愿咱们结成夫妻,他说有你在我身旁,他死后也放心了……”

南宫飞的手被江佩娇紧紧地握着,中间隔着一个纸灰盆,抽也不是,任其握着也不是。想起佩娇自幼失母,现又失父,红尘滚滚,一个美艳女子,日后路途遥遥。唉!会有不尽的艰辛,身边该有一个男人爱她保护她,慰藉她那颗纯净的少女芳心……可是,自己怎么能够答应她?欧阳小静与自己情深意浓,还有萍踪圣女……若是不答应,她真的因情而自绝其生,岂不是自己害了她!

江佩娇慢慢地松开南宫飞的手,流泪泣道:“你还是不同意娶我……”南宫飞心乱如麻,情肠百转,一咬牙,浩叹一声:先应下再说吧。遂伸手握住江佩娇的手,动情地道:“佩娇,我答应你!……现在我就在父亲灵前发誓,我一定要好自待你!”江佩娇悲喜交加,娇躯微颤,流泪道:“你……你不是骗我吧!”南宫飞郑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骗你……”

江佩娇闻言点了点头,抽出自己的手,从胸前衣裳里掏出一本绢册,递给南宫飞道:“这就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奇功巧技》。父亲临终时让我把它交给你……昔日这本书一直藏在一个只有父亲自己才知道的地方,直到父亲病重才告诉我那地方,让我取了出来……”南宫飞接过绢册,双手微颤,激动得难置一言……江佩娇一旁幽幽叹道:“我早已想过,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娶我为妻,我都要把这本书给你……现在,我亲耳听到了你说同意娶我为妻,我就满足了。我一直想听到这句话…”

南宫飞柔声道:“佩娇,不管你给不给我这本书,我都同意与你结为百年之好。只因我不能使你受伤害,更不能直接伤害你……”江佩娇叹道:“其实,有你这些话就够了。而我也该对你说心里话:我不能与你结婚,我要在父亲的坟前守孝三年,三年后也许我已经变得很老了……也许你见了我憔悴的模样会很伤心……我爱你,不能使你伤心,所以,也不想耽误你……”声音哽咽,泣不成声……南宫飞眼睛湿润了,动情地道:“佩娇,你放心吧,三年后我一定来看你!”


第二十章、残雪不识春风怨

满目肃杀,庭院深深。天龙庄的老管家银须黄衫的耿老万正领着四个来庄客人向后院的练武场走来。练武场近靠后花园,四周是两丈多高的围墙,两扇大铁门,一边画着个虎头,正敞开着,似乎是一张血盆大口,正等待着吞吃渐渐走近的四个不速之客。四个不速之客已然走近,并跟随着耿老万迈过了门槛,走进了练武场。举目观看,偌大个练武场鸦雀无声,但分明还有人在。

在东南角处摆放着兵器架,兵器架旁边有两张椅子,两椅中间是一茶几,上面放着茶碗和一把茶壶。但是两把椅子空着。椅子两旁却卓立着四个人,皆背着手昂然而立,一动不动。耿老万引着四个不速之客,距茶几八尺外停步,转首陪笑着对四个不速之客道:“请稍候,庄主马上就到。”庄主自然是指轩辕天龙,“黑道三巨擘”之首,人称活菩萨。活菩萨轩辕天龙要出面,想来这四位不速之客必非等闲之辈。

的确,来的这四位不速之客也不由轩辕天龙不见!他们就是顶峰上人及三徒弟粉麒麟南宫飞,另两人赫然是少林武当派的两位掌门人明远大师和虚空子。昆仑派的铁少侠戈童没有来,顶峰上人告诉南宫飞:戈童和泰山派的史红绫护送两位受伤的掌门回山了。其实,这四位自然不知道,戈童和史红绫是情窦甫开,不忍分离。而南宫飞暗下权衡:纵然戈童不来,也有希望获胜。此刻,他投目一看对方四人,认出其中三人是轩辕天龙的三个儿子;轩辕锋、轩辕彪、轩辕一狐,另外一个是一刀九洲寒顾英杰。

当他的目光和顾英杰的目光相接触的一瞬间,他蓦地感到顾英杰的目光中仿佛暗含着什么……南宫飞迈前一步,想对顾英杰说什么,突听耿老万扬声喊道:“庄主到!”练武场中人闻得喊声,一齐投目望向门口。门口出现三个彩衣人,缓缓走进。定睛细看,左右彩衣人是两个妙龄美艳少女,纤手相搀着中间的彩衣人,莲步轻移,婷婷袅袅。中间的彩衣人是个年迈老人,面白无须,一脸和气,大腹便便,肥头大耳。

此人紧闭双眼,慈眉低垂。彩衣老者被两美艳女子搀扶着走到茶几前,在右首的椅上坐了。彩衣老者依然闭着眼睛,挥了挥手,示意两侍女退去。两侍女娇应一声,娇躯轻展,奔出门去。彩衣老者正襟危坐,轻声道:“萧兄你们来了,老朽有失远迎,尚望海涵!”顶峰上人震声一笑,道:“轩辕兄,一别二十年,你倒又发福了!只是你的眼睛怎么了?”彩衣老者赫然就是轩辕天龙。闻言,轩辕天龙微微一笑,道:“老朽眼睛很好。不知你们几位驾临舍下,所为何事?只怕来者不善吧。”

明远大师一旁朗声道:“阿弥陀佛!轩辕天龙,你倒很托大,这般安然稳坐,让我等都站着与你说话,这心意恐怕也不善吧!”轩辕天龙道:“如果是老朽请各位尊驾来庄,自然好自招待。只怕凭几位的心境,此刻便是盛情相待,也不会领老朽的情!你们要来本庄杀人,我还会让你们吃饱喝足再动手么!”

顶峰上人淡淡一笑,道:“我们知道阁下肯出来相见,就很给面子了。其实,这件事与贵庄关系并不大,只要你们把轩辕巧巧交出来,让我们带走,我们也绝不会难为贵庄。毕竟咱们这些老家伙还在江湖有些名头,能不交手便不交手为好!”此番话一出,令轩辕天龙及身旁的四个人俱是一怔,明白了对方来庄的目的。轩辕天龙漠然道:“你们应该知道,巧巧是老朽义女,被老朽视为掌上明珠,端庄典雅,品性娴淑。你们这样做分明是和老朽过不去!”

顶峰上人朗声道:“阁下也应该知道,巧巧是九美中人,乃是作乱江湖的妖女,她寄身贵庄定别有所图!为维护江湖安宁,此女不能不诛,只因轩辕兄名头很亮,是以老朽和少林武当两掌门才登门讨教!”轩辕天龙沉声道:“你们侠义道忒也欺人太甚!前些日子犬子轩辕锋和那东方姑娘定下成婚之期,本庄已遍撒喜帖,邀江湖诸友来庄贺喜,孰料“飞虹双剑”夜闯本庄将新娘杀死,令老朽在江湖上大失脸面。这笔帐我还没找泰山派算清,今日尔等又假以杀九美为由来庄挑衅,莫非看某实在好欺是不是!”

南宫飞闻言,心中一震,觉得不能让泰山派和“飞虹双剑”为自己背这个黑锅,遂朗声道:“轩辕前辈,杀东方姑娘的是小可南宫飞,不是泰山派所为,要算帐只管找小可好了!与‘飞虹双剑’无关!”轩辕天龙神色一凛,厉声道:“好!那咱们今日就一并作以了结!一狐,你去把巧巧叫到这里来,老父看他们如何杀她!”轩辕一狐恭声道:“是,父亲!”转身奔出练武场……场内骤然静默下来,谁心里都清楚:今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少顷,两条人影掠进练武场,来者正是轩辕一狐和轩辕巧巧,两人到了轩辕天龙面前,恭声齐道:“拜见父亲!”辕辕天龙冷哼一声,道:“巧巧,为父问你,你可是九美中人?”轩辕巧巧浑身一颤,望了望顾英杰,又瞥了一眼南宫飞,怯生生道:“不瞒父亲,女儿确系九美中人,排为六美,真名方巧巧。先前女儿没对父亲实言相告,望父亲休要怪罪!”轩辕天龙又道:“你寄身天龙庄有何意图?”

轩辕巧巧道:“并无意图。只是知道天龙庄乃江湖第一大庄,寄身这里可以安安全全,不必担心受到伤害!如勉强说有意图……”顿了顿,抬眼望着顾英杰,道:“只因英杰哥在庄中做事,女儿出道之时就想找他……”轩辕天龙微微颔首,道:“为父相信你所言是真话,现下有人到庄中杀你……”轩辕巧巧截声道:“那就请父亲把女儿交给他们处置吧,也免得为庄中带来灾祸。”

轩辕天龙微喟道:“难得你这么想,但是,若是将你拱手予人,任其宰割,哼,天龙庄也就不是天龙庄,我轩辕天龙也就不是轩辕天龙了!连一个义女都保护不了,老父还有何颜面对江湖朋友!你且站到一旁!”轩辕巧巧毕恭毕敬地退到顾英杰身旁站定,酥胸起伏,似是惊魂甫定,惨白的脸始透红润偷瞥顾英杰一眼,垂下头去……轩辕天龙道:“萧兄,明远大师和虚空子,你们三位既然执意要杀了巧巧,老朽也不强加阻拦,只是先请三位把老朽杀了,免得我活着无颜见江湖诸友!你们应该自信,三人联手杀我一人,是易如翻掌!”

“不!”顾英杰一旁震声截口道:“庄主,巧巧因在下来贵庄寄身,一切都由在下引起!也应该由在下担当!与天龙庄无关,他们要杀要剐,在下一人承担!”话语慷慨激昂,神情视死如归,大义凛然。顶峰上人冷冷一笑,道:“诛除九美,武林众望所归!立身侠门应首当其冲。不管谁来阻止,我们心意已决,不会改变!”轩辕天龙冷哼一声,道:“老朽一双眼睛已二十年不见天日,今日倒要看看三位何等威风!”说着,他倏然睁开二目,两道奇光电射而出,凡看见那两道奇光者,无不心头一凛……

顶峰上人脱口惊道:“慑魂夺魄大法!”话出口,欺身而上,一掌推出,打出外天罡掌力……他知道若不急攻,一旦目光被那奇光吸住,将失魂落魄,变得痴呆而任人宰割……轩辕天龙怒哼一声,出掌相击,两掌虚空相接,“啵”的一声,顶峰上人后退三步……“咔嚓”一声,轩辕天龙坐下木椅破碎而散落,而轩辕天龙依然坐势,一动没动。只见他蓦的怪吼一声,身形前扑,又推出一掌,寒气立时使在场的所有人心头一颤!

顶峰上人清啸一声,也抢步出掌,天罡劲力破风劲啸,电光石火,两个人又对了一掌!顶峰上人后退三步,显然功力稍逊轩辕天龙。齐声怒喝,旁边同时掠出明远大师和虚空子。明远大师说了声“待老衲会会你这‘空空如也’。”欺身近前,右手月牙铲横扫,打出“大和尚禅功”劲力。虚空子手中金钢剑一式“有我无敌”袭向对方胸前三大要穴……轩辕天龙神色一凛,这两大掌门的功力合而为一,委实骇人。他推掌震出虚空子的金钢剑,另一掌疾迎明远大师的“大和尚禅功”铲劲。

一声惊叫,轩辕天龙如遭重击,身形后退四五步。他拿桩站稳,惊道:“‘大和尚禅功’果然霸气!”其实,“大和尚禅功”要比顶峰上人的“内天罡”玄功逊色,只因顶峰上人已和轩辕天龙对了两掌,他又是单掌外封,是以感到“大和尚禅功”异常霸气!便是轩辕天龙单掌相迎,还是把明远大师震退好几步,手中月牙铲也险些脱手。他投目望去,目光正触及轩辕天龙双睛射出的奇光,不由心中一凛,眼前金星乱窜,急忙运功调息……

顶峰上人一旁见了,沉喝一声,挥掌攻上,掌叶纷飞,劲气缕缕,袭向轩辕天龙。轩辕天龙挥掌相接,拆招破式,两人肉搏一团。虚空子和明远大师各抖兵器正欲扑上,加入酣斗,旁边的轩辕三兄弟和一刀九洲寒顾英杰看不下去了,齐声喊喝,三兄弟抖剑截住二掌门。顾英杰掠近时,南宫飞飘身截住,冷道:“小可愿陪兄台过几招!”

顾英杰也不搭话,奈何刀破风劲啸,劈面斩下。南宫飞不敢托大,抽出异光剑相接,两个人一刀一剑,各抖神威,酣斗一处,真杀实砍,毫不留情……两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与明远大师搏杀的轩辕锋和轩辕彪还没过去十招,便一人中掌,一人中铲,身形栽倒,呼乎哀哉!与虚空子搏杀的轩辕一狐情知不妙,虚晃一剑,抽身便逃,虚空子虚空一剑掷出,直向其后心射去……蓦地,震天一声巨吼,一道掌力骤然袭至飞行空中的金钢剑,剑身应声坠地。

紧接着,人影一闪,欺到虚空子面前,双掌平胸推出,掌力排山倒海,无可匹敌……虚空子还没来得及出掌相迎,身形便被掌力击中,斜飞而出,自空跌落,七窍流血,立时命毙。来人又震天一声吼,身形一旋,出掌袭向旁边的明远大师。明远大师疾挥月牙铲,打出“大和尚禅功”劲力。孰知这一击之下,月牙铲应声落地,他身形后退,摇摇晃晃,便欲栽倒,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吃力地道:“落虹势!”歪身倒下,昏死过去……

南宫飞正然与顾英杰厮杀,偷眼见两掌门顷刻身倒,骇然一惊。听得“落虹势”三字,不由暗暗叫苦:天底下只有一个人会施“落虹势”,这个人就是震天吼燕清宇!来人正是震天吼燕清宇,他出掌击倒两掌门,又展身欺到轩辕天龙和顶峰上人两人跟前,看准破绽,向顶锋上人袭出一掌……一条人影电闪而至,虚空一掌袭出,端的截住了那“落虹势”力。随之,凌空异光大展,剑虹似匹练,疾卷而至,把燕清宇逼退四五步,定睛强看,面前之人正是南宫飞!

南宫飞虽然和顾英杰搏杀,但时刻留意燕清宇偷袭师父,一见他身形欺过去,便用剑震退顾英杰,飞身掠至,出掌相护!燕清宇认出逼退自己的是南宫飞,想起在缚虎庄的遭遇,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震天一声吼,挥掌攻上,“落虹势”端的罩住了南宫飞。南宫飞不由大骇,但见满目掌影缤纷,劲力层层,心一横,拼死舞剑外封……倏然空中闪过两条人影,直袭向燕清宇。剑光似星流银河,剑气似雾镇寒山。南宫飞知来了援手,精神大振,拼力抢攻,异光团团,骇人耳闻……

一声惨叫,响入云霄。燕清宇飞身掠出战团,掠向一旁,手捂前胸,血涌如注,脸色惨白。他望着面前的三个人,吃力地道:“你俩是谁?”南宫飞身旁黑衣人冷道:“圣手神剑萧秋寒!”另一紫衣人朗声道:“‘神州一剑’方玉良!”燕清宇浩叹一声,慢慢地瘫倒地上,微弱地吐出几个字:“某死得不冤……”言毕,气绝身亡,胸前血染衣衫,触目惊心!一声惨哼,响在耳畔,三人回首一看,不由骇然一惊,顶峰上人身形后掠,勉强站住。正然大口大口地吐血……

对面的轩辕天龙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正睁着狼一般凶残的目光望着顶峰上人……南宫飞震喝一声,欺身掠向轩辕天龙,挥剑便刺,旁边早有轩辕一狐接架截住,反手抢攻,把南宫飞逼退数步·e萧秋寒清啸一声,第二个抖剑刺向轩辕天龙,旁边刀光一闪,奈何刀疾到,一刀将萧秋寒的剑砍为两截。两人一见面,登时呆在那里,挥刀拦截的正是萧秋寒的表弟顾英杰……轩辕天龙一声惨哼,心窝被一道强劲的剑气穿中,立时倒向一旁,面前三尺处站着手执一把木剑的方玉良……

轩辕一狐惊叫一声,弃了南宫飞,疾身奔至,跪地抱起轩辕天龙嘶声喊道:“父亲!父亲!”整个练武场一片静默,唯独轩辕一狐那嘶声喊叫,久久回荡不绝……南宫飞没有去管正然坐在地上运功调息的师父,而是掠身来到轩辕巧巧跟前,手中剑顶在她的心窝上……轩辕巧巧一双美眸望向了顾英杰……顾英杰脸色铁青,转身欺向南宫飞,面前人影一闪,萧秋寒拦住了他,冷道:“表弟,你?”

南宫飞一狠心,手中剑前探……铮然一声,南宫飞的异光剑应声落地,右臂一麻,如遭电击。他愕然一惊,定睛强看,面前的轩辕巧巧已经站到一旁,身边站着“神州一剑”方玉良……显然,是方玉良在自己出剑的瞬间救了轩辕巧巧……南宫飞微微一怔,转首望向萧秋寒,如坠五里雾中。然而,萧秋寒和顾英杰也被方玉良的行为惊呆了!

萧秋寒正欲说话,忽微微一皱眉,低头一看,胸前赫然有一掌印,胸部隐隐作痛,原来和燕清宇厮搏,一剑刺中对方胸脯,但也被燕清字一掌击中,当时全力搏杀竟未觉,这时便感觉到了。顾英杰望着方玉良,冷冷地道:“你因何救她?”方玉良震声道:“只因她长得象一个人。”顾英杰急道:“象哪一个人?”方王良浩叹道:“在下失踪的妹妹方玉萍!”

“哥!”轩辕巧巧声泪俱下地大喊一声,道:“我就是玉萍啊!”方玉良没有动,镇静地望着泪流满面的轩辕巧巧,道:“你怎么让在下相信你!”轩辕巧巧泣道:“我,我知道你后背有块月牙形的黑记,还知道你爱吃辣椒……”

“妹妹!”方玉良撒手扔剑,一把将轩辕巧巧抱在怀里,眼中含泪,颤声道:“妹妹,想不到你还活着,我找你找得好苦!”方巧巧竟然是方王良的妹妹!兄妹相认,抱头洒泪。一奶同胞,骨肉情深。南宫飞、顾英杰和萧秋寒愕然而立,无不感慨万千……萧秋寒低声告诉南宫飞他和方玉良来天龙庄的经过:原来,数日前萧秋寒接到江南六大剑派联名撒下的“英雄帖”,请他去天台山参加三年一度的“神州剑会”。在这个剑家论剑争雄的盛会上,方玉良一剑镇神州,无人能敌,成为这一届的“神州一剑”。

萧秋寒便约他到自己的四海庄坐客。两人回四海庄途中遇上了护送令明长老回泰山的戈童和史红绫,谈及南宫飞并少林武当掌门,还有顶峰上人来战天龙庄之事,并说天龙庄雄霸江湖,轩辕天龙武功绝尘,恐四人有失,又无力分身援手。二人听后,顿觉应该帮这个忙,方自匆匆赶来……南宫飞听罢深感棘手,自已要杀的人竟是援手相救自己人的亲妹妹……抬眼去看顾英杰,顾英杰也正看他,遂浩叹道:“顾兄,小可多有得罪!”

顾英杰冷冷一笑,道:“你想不到真下得了手!险些方玉良巧巧便丧命你的剑下了!要知有今日,当初我也不该救你!”南宫飞怔道:“顾兄救过小可?”顾英杰冷笑,道:“你好健忘,你还记得自己被耿老万所诱惑,在前院客厅中被囚进地下室,有一蒙面人救了你和戈童!哼!”南宫飞心弦巨颤,急忙向顾英杰深施一礼,恭声道:“小可不知,望勿见怪!这救命之恩,天高地厚……”顾英杰缓和了神色,叹道:“在下只求你放过巧巧……你真的忍心让我们阳世阴间永别离?”

南宫飞浩叹一声,正想开口,蓦地旁边响起一声厉叫:“你们都听着!现在你们死到临头了!这就是你们和天龙庄为敌的下场!”话音未落,只听“嗖嗖嗖”,利箭破风劲啸,自两面的围墙里射出支支利箭,穿棱着,交织着,纷飞着……大铁门已经被银须黄衫的耿老万关闭,轩辕一狐早已背着父亲的尸首逃遁得无影无踪了!练武场内站着的只有方玉良兄妹、顾英杰、南宫飞、萧秋寒。坐着的是运功调息的顶峰上人,躺在地上没有死的是明远大师……

惊叫声中,萧秋寒腿上中了两箭,顾英杰左肩中了一箭,方玉良反应迅速和方巧巧两背相靠,方巧巧抽剑拨打利箭,方玉良挥掌打出劲力护身……很快,萧秋寒和顾英杰也舞剑回旋拨打利箭,顶峰大师默运天罡护身功,利箭在离身一尺纷纷坠地。唯有倒地昏迷的明远大师,被贴地飞射的利箭刺中,再也醒不过来了……在所有人当中,最敏捷神速的还是南宫飞,他听到喊声,便身形腾起,飘上了围墙。只因他对天龙庄的机关暗器早心有余悸,时刻惕防着。

南宫飞很快找到了机关,在大铁门的虎头上找到了控制利箭的暗钮,拼力按下,练武场停止了利箭穿棱,破了装置在围墙中的“连环弩”。南宫飞惊出了一头汗珠,心中感激江佩娇。因她送给自己那本蒋先的绝学《奇工巧技》,才使今日众人得以脱险《奇工巧技》上虽未注明,但南宫飞早经过参悟,深得破解各处机关之法,否则也不敢贸然进庄……南宫飞飘然来到练武场内,对惊魂甫定的几个人道:“此庄乃是非之地,机关重重,处处暗器,咱们还是速离为宜!”

说话间,中箭的已经除去箭包扎完毕。南宫飞来到顶峰上人身前,背起师父,在前头引路,出了练武场,穿过后花园,逃出了天龙庄。身后顾英杰、萧秋寒、方玉良兄妹也都尾随而出。南宫飞来到庄外一片松林边上,放下恩师,等几个人走近,朗声道:“想不到今日一役,会是这样的结果!”顾英杰望了望萧秋寒。萧秋寒又望了望方玉良。几个人不言而喻,都知道南宫飞话外之音。南宫飞并没有说不杀方巧巧,是以,几个人心情还很紧张。尽管他们可以保护方巧巧,但彼此又如何能交手厮杀!双方都在思忖着两全其美的办法……

而最为难的还是南宫飞……顶峰上人仿佛已经知道这一切,也仿佛洞察了几个年青人的心思,微喟一声,道:“本来南宫飞出道江湖是奉老朽之命追杀九美,而老朽也是受正宗七派掌门重托!现下七派掌门为追杀九美杀伤殆尽,老朽更感肩上责任重大,九美不除无颜对惨死七派中的掌门。但念及顾英杰对吾徒有救命之恩,而方玉良又对我们有援手相助之情,这方巧巧可免处一死,让顾英杰带之隐迹江湖,远避红尘。这件事也算扯平了,不知你们以为如何?”

这种解决方法是南宫飞想说而不敢说的。闻罢,遂急道:“为了日后我们师徒好向七派交待,请方姑娘交出胸盒。这说明你已非九美中人……”方巧巧望了望南宫飞,怯生生地道:“你竟然知道胸盒是九美的标志?”南宫飞微微点头道:“小可不难为方姑娘说出九美之秘!但小可猜想这胸盒一定关系到一桩秘密。是以,九美中人都舍命不舍胸盒!”方巧巧又把目光投向顾英杰,凄然道:“英杰哥,你可愿意与我隐迹江湖?”顾英杰用力点了点头,正色道:“在下愿意!”方巧巧又望了兄长方玉良一眼,欲言又止。

方玉良道:“妹妹,九美身份就这么重要么!人生还有什么能比与相爱的人长相守更美好的呢!”方巧巧默默地流下泪来,悄悄转过身去,取下自己的胸盒,双手托着递给南宫飞,眼中珠泪晶莹……南宫飞伸手接过,胸盒尚有体热,散发着淡淡的馨香·方巧巧猛地一转身,握住顾英杰的手,动情地道:“英杰哥,咱们走!”两个人默默远去,渐渐消失在夕阳的余辉里……方玉良望着妹妹远去的倩影,眼睛湿润了。许久,浩叹一声,对萧秋寒道:“萧大侠,咱们也走吧!在下送你回四海庄,你的伤不轻!”接着,两个人和南宫飞师徒告辞,动身回四海庄了……

松林边,只剩下南宫飞和恩师顶峰上人。见萧秋寒和方玉良离去,南宫飞对师父道:“师父,徒儿送你回山吧!”顶峰上人摇摇首,道:“徒儿,为师自己能够回山,不要你送。九美未除,为师心中不安,你自去奔忙吧!为师回山静待于你。等你杀了其余几美,得到胸盒就回山见我,咱们一同去向正宗七派交待。这样也就对得起七派中仙逝的几位掌门了,也算对得起武林众苍生了!徒儿,望你好自为之,不辱为师所受使命!唉,快去吧!”南宫飞胸中激情澎湃,双膝跪下,在师父面前磕了三个头,后挺身而起,抓起异光剑,朗声道:“师父放心,徒儿去矣!纵上刀山下火海也必将剩余九美诛除!以全师命,回报师恩!”说完,身形一展,飘然而去……下雪了。雪花纷纷扬扬漫天飘洒。

天空灰朦朦的,田野山峦,银装素裹。在一条官道上缓步走着一个紫衣人。佩着剑,紫袍外罩着一件皮马夹,风帽拉下掩耳,一看就是个长途行客。正往前行,抬头隐隐望见前面出现一个三岔路口,旁边还有三间茅屋。茅屋前的杆子上挑着酒旗,在风雪中猎猎飘动,不消说,这里必是一个小酒店无疑。风雪中赶长途,自然是件很苦的事。在寒冷的风雪中艰难跋涉之后,能坐在小酒店喝几杯暖酒,那会是件很惬意的事情。紫衣人加急了脚步,向三岔路口的茅屋奔来……

几乎与紫衣人同时,在另一个方向也出现一位行客。此人头戴皮帽,掩耳没有拉下,一袭白袍,外罩一件虎皮的坎肩。身上背着个包袱,手里拿着把古鞘斑斑的长剑。从外貌上看,也象个赶长途的行客。那人望见酒旗时,也明显地加快了脚步……不同方向的两个行路人,在茅屋前碰头了。然而,相距八尺,都分别停住了脚步。四目相对,怔了片刻。白衣人终于先开口笑道:“二哥,我还真认不出你了!”紫衣人也笑道:“师弟,我也没想到能碰上你!”白衣人朗声道:“咱们进去喝几杯吧,边喝边谈。”

紫衣人附声道:“我也正这么想呢,走吧。”两个人一前一后,推门进了茅屋。茅屋内有食桌食橙,地中央还放着一盆红红的木火。两个人略略掸去身上的雪花,拣一张桌子坐下来。白衣人将手中长剑放在旁边的橙上,朝里屋朗声道:“店家,快热两壶酒来,再上四味下酒菜。外加十个馒头。”话音未落,里间屋走出一个布衣粗服、脸上有麻子的中年女人,见了二位行客,陪笑道:“好,好。马上就来。二位先喝点茶水,暖和暖和。”说着,给两人各倒了一碗茶水,便又进里屋忙活去了。

白衣人呷了口茶水,笑着望了望对面的紫衣人,道:“二哥,我还担心你再不踏江湖路了呢!”紫衣人淡淡地一笑,道:“我也想开了,不能和自己过不去。”说话的紫衣人是铁麒麟杨俊,他对面的白衣人赫然是他师弟粉麒麟南宫飞。自那次在徂徕山一别,两个人还第一次见面,虽相隔时间不算短,但彼此心中还耿耿于怀。

作为南宫飞自觉愧对二师兄,虽然奉师命行事,本意也是为二师兄免受其害,但事实上却杀其所爱。今日能得二师兄说想得开了,并无丝毫嗔怪之意,在南宫飞心中自然觉得十分高兴,遂笑道:“二哥,我还一直以为你会记恨于我,若是你真的想开了,那再好没有了。你和大师兄的事,我都不曾对师父提,只想诛除九美后,再一并告诉他老人家。”杨俊笑道:“感情这东西,你看重时,仿佛比什么都贵重,一旦你看轻时,又好象一钱不值。唉,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还说它何用!师弟,你这是想去哪里?”

南宫飞朗声道:“没有目的,我是在四处寻找那个冷凤凰,她是九美中人。可是浪迹数日,仍无所获。她曾说寄身佛门,我跑了些庵院也没找到。眼下想来我又觉好笑,她既然是九美中人,怎么会遁入空门,那日所言不过是骗我…杨俊微微一怔,道:“冷凤凰?是不是一个骑红马,穿红衣的女子?还佩着剑,很美,也很冷……”南宫飞一怔,脱口道:“正是,莫非二哥你见过她?”

杨俊思忖道:“三天前,我在一个集镇的酒楼吃酒,听食客谈及有关杜大侠除暴安良的事,那食客说数日前杜大侠在落马山杀了江湖人神共愤的恶僧法度。正说到这里,有一个共室进餐的红衣女子立即追问杜大侠的下落,那食客答不上她便动手打那食客,我看不过上前阻止,方知她叫冷凤凰,一直四处寻找杜大侠,并说杜大侠曾在徂徕山遇险,她一直以为他死了。我告诉了她实情,她高兴得流出泪来……想来她和杜大侠关系必非一般,更象是一双爱侣……”

说话间,麻脸女人已端上酒菜。杨俊提起酒壶,试了试,道:“这酒也没烫热,待我拿厨下换一壶来。”说着,提酒壶进了里屋,少顷,提着一壶热酒走出,笑道:“这一壶还挺热,天寒又下雪,咱们多吃几杯好赶路。我还想回青云府给马仁堂当保镖,师弟,你看如何?”说着,为两人斟了酒,坐在桌旁。自己先端酒碗喝了一口,赞道:“这酒怪辣的,可味道不错。”

南宫飞喝了口酒,接话道:“青云府马仁堂为人却不坏,你若再去投奔他,他一定很高兴。再说,我为他找回‘八宝鸳鸯瓶’他一直感激我,你去了他更会对你另眼看待!”杨俊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道:“我只图寻个安身之地,平平安安过日子。至少,在青云府吃不愁,穿不愁。”南官飞也喝干碗中酒,一边提壶给杨俊满酒,一边戏言道:“弄好了,马仁堂再招你为乘龙快婿,那这一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杨俊笑道:“那还得看我乐不乐意呢!”话锋一转,对南宫飞笑了笑,道:“告诉二哥,现在有多少女人追你?”南宫飞脸略略一红,道:“一个也没有,到现在我还不知究竟情为何物呢。其实我也常想,身边若能有个美艳女子相伴多好,只是艳福太浅,也是命中注定与女人无缘!”说着,又端起酒碗道:“来,喝酒。”杨俊笑着端碗道:“你只怕是在骗我吧。其实呢,女人也象这酒一样,酒不醉人人自醉,醉了一场,醒来时,还和没喝一样……来,干了它!”一仰脖,酒碗见底了。

两个人谈兴正浓,不知不觉,两壶酒喝净了,四碟小菜也光了,十个馒头也没了。杨俊望着满面泛红的南宫飞,笑道:“师弟,怎么样?可酒足饭饱?”南宫飞点头道:“好不畅快,二哥,人生难得杯在手,酒这玩艺儿,确实不错。”杨俊起身笑道:“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说着,拿过南宫飞的长剑递给他。南宫飞接过长剑,从包袱中掏出些碎银子扔在桌上,然后跟随杨俊走出茅屋,身后响起麻脸女人惊喜的叫声:“呀,给这么多呀!”走出茅屋,外面的雪依然在下。杨俊辨了辨方向,道:“师弟,和我去青云府吧。”

南宫飞微显醉意,笑道:“也好!咱哥俩很长时间没在一起了,难得相聚……走!”说走,脚下一迈步,便软软地瘫倒在地上。他挣扎着坐起,笑道:“我好象喝多了。二哥,拉我站起来!”杨俊笑道:“两壶酒咱俩喝,还能多么?还是路滑……”说着、走到跟前,并没有去拉南宫飞,而是抽出佩剑顶在南宫飞心窝上、笑容变成了怒然,双眸中射出怨毒的光芒,冷冷道:“南宫飞,你今生今世别想再站起来了!我要让你永远倒在这里。”

南宫飞闻言大惊失色,不认识一般盯着执剑顶着自己的杨俊,良久,才轻声道:“二哥,你想杀了我?你还在恨我?”杨俊狞笑道:“我怎么能不恨你!是你逼死了英兰妹!是你破坏了我一生的幸福!你为了在师父面前逞能,为了在武林扬名,竟置同门手足的情谊于不顾,你还是人么!”

南宫飞苦苦一笑,道:“二哥,想不到你竟这样看我……杨俊冷道:“不要叫我二哥,有你这样的师弟,我们算倒了血霉了!换了别人我还会忍到今天?你逼死了我的心上人,我真想随她而去,可是我又改变主意了!我告诉自己不能那么稀里糊涂地死去!要为英兰妹报仇,也为了那些别的女子不受你杀害,还为了不使我这样的痴情人再失去心上人,我要杀了你!因为我知道,只有我才能轻而易举地杀了你!”

南宫飞不再惊惧,他知道今天自己是凶多吉少,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他反而很平静。只见他微微一笑,道:“你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我,因为遍天下我只有和你、大师兄还有师父在一起吃饭喝酒时不加惕防,而你恰恰利用了这一点。如果我没猜错,你在酒中放了‘软骨散’。而且是在你到里屋换酒时放的,如果换了别人我会怀疑……""杨俊截声冷笑,道:“你很聪明。而你也该知道,喝了‘软骨散’就只能任人宰割!南宫飞,你等死吧!”

南宫飞浩叹一声,道:“二哥,你要杀我也可以,只是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那时我死也瞑目了。”杨俊手中剑沉了沉,缓和道:“念咱们同门手足的份上,你有话就说吧。”南宫飞道:“有三件事情要你在我死后帮忙。第一件,你到野狼山去寻找一个猎户,叫马大壮。他的茅屋中隐居着我的未婚妻欧阳小静,你告诉她,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让她不要再等我……”

说到这里,南宫飞眼前仿佛浮现出小静那幽怨的明眸和望眼欲穿的神情,双眸湿润了,又继续说下去:“小静已经有了身孕,你不要告诉她,我已经身死……让她到山下的村里找江老员外,在江宅内做些事情。她能洗衣,烧饭……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但一定告诉她,不要让孩子习武,只是读点书,学会种田就行了。”杨俊微喟一声,道:“第二件事呢?”

南宫飞道:“第二件事就是,在见到江老员外后,问他的女儿江佩娇在哪里守孝,然后你找到江佩娇,告诉她,我已经死了,三年后不能去看她了,让她找个如意称心的人结婚吧。就说我直到死还十分感激她。第三件事,就是请你找到萍踪圣女,告诉她,我不能作她的丈夫了,让她再去选择别人。就说我以前对不起她,让她原谅我!只是你要告诉她,我是自杀的,否则,她会把江湖搅个底朝天!”杨俊道:“说完了么?”

南宫飞急道:“还有就是要告诉师父,说我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愿望,没能完成师命!有负师恩,此恩此德,来世再报吧!”话至此,他顿了顿,浩叹一声,双眸一闭,道:“出剑吧!别手软,最好一剑毙命!”杨俊没有出剑,僵立在那里,只因有一柄剑已经刺进了他的后心……风在刮,雪在飘,雪花落在脸上,凉丝丝的。为什么二师兄还不出剑?南宫飞睁开眼睛,见杨俊依然僵立那面前,手中剑落到了地上,已成了一具僵尸!他惊愕地道:“是哪位朋友救了小可?”杨俊身后的执剑人抽出了剑,杨俊身形歪倒一旁,露出了他身后执剑卓立的灰衣人,还有不远处的两匹马,以及牵马的依稀可辨的女子。

“杜兄!”南宫飞惊喜地叫了一声,“是你救了我?”他认出灰衣人是四快游侠杜锐。杜锐收剑入鞘,笑道:“想不到你也有任人宰割的时候!今日若非我来的及时,你真的成了他的剑下之鬼了。”说着,抬眼对不远处的牵马女子道:“快过来,南宫老弟没事了!”遂转对南宫飞喜形于色地道:“喂,为我们高兴吧,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那女子牵马来到跟前。两匹马一是黄骠马,一是大宛追风马。南宫飞心头一凛,认出了牵马女子赫然是冷风凰。冷风凰对南宫飞笑了笑,道:“我还为你担心呢。”

南宫飞道:“多谢冷姑娘,二师兄给我喝了‘软骨散’,否则,我不会这么束手待毙。”遂转对杜锐微喟道:“杜兄,有件事现在我本不该讲,但是早讲晚不讲,正好现在小可手无缚鸡之力,讲了也便于你抉择。”杜锐豪笑道:“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有什么事咱兄弟间不能讲的!说吧!”南宫飞望了冷凤凰一眼,见她的脸色开始在变,遂一字一吐地道:“小弟查明……冷姑娘也是九美中人……”沉默良久。

南宫飞微喟道:“杜兄,冷姑娘,你们救了小可一命,小可这条命便是你们的了。你们现在可以一剑杀了我!我也毫无怨言。便是日后江湖传及,也只能认为我们师兄弟自残其亡。不会想到你们,而且除了我没人再知道这一秘密,你们可以驰马江湖,恩爱长厢守,成为令人羡慕的情侣。小可说完了,请出剑吧。”

南宫飞又一次闭上双眸,心中暗想:死就死吧,就当是丧命杨俊剑下,自己也算对得起朋友!唉,追杀九美,杀来杀去受害的都是自己好友,这也许是应得的报应,今日自己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风还在刮,雪还在飘,身旁还是没有动静。南宫飞睁开眼睛,就在睁眼的同时,他发现冷风凰抽出佩剑,杜锐也抽出了佩剑……冷风凰抽剑刺向了南宫飞……杜锐抽剑刺向了冷凤凰……倒下去的是冷风凰,因为杜锐的剑太快!

“凤凰!”杜锐动情地喊了一声,弃了剑,跪下身抱起了冷凤凰。冷凤凰穿的是红衣,看不清剑伤何处,血流多少……冷凤凰被杜锐抱在怀里,一双美目略显滞涩地注视着杜锐,轻声道:“亲亲我,我一直想……”杜锐在冷凤凰的樱唇上吻了一下,凄然道:“你恨我么?凤凰,我不该出剑太重……”冷凤凰吃力地道:“我知道你肯定会出剑护他……我愿意死在你的剑下,这总比我自刎的好……啊,我不行了,抱紧我,抱紧我……我的心好冷……”

杜锐紧紧地拥抱着冷凤凰,虎目之中涌出泪来,喃喃道:“凤凰,啊!我的好凤凰……”泪水滚出南宫飞的眼眶,他痛恨地一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仰面浩叹道:“天啊!我都干了些什么呀!”雪花飘飘,朔风萧萧……杜锐走了,带走了两样东西:冷凤凰的尸首和她的大宛追风马……杜锐走了,给南宫飞留下两样东西:冷凤凰的胸盒和自己的闪电追风黄骠马……

杜锐走了,南宫飞依然呆坐在那里。他已经从杨俊身上找到解药吃了,他知道杨俊身上肯定有“软骨散”解药,否则,他们同样喝酒,他不会不发作……不知坐了多久,也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直到有一个人跚跚走近时,南宫飞才如梦初醒,他缓缓起身,觉得身体好些了,功力也渐渐恢复,对走到面前的人淡淡一笑,道:“李老前辈,这大雪天怎么还出门呢?”

来人是“风尘三老”中的千杯不醉李逍遥。他见南宫飞起身发话,笑呵呵道:“你不也没在家呆着么?”看见地上杨俊的尸首,唬了一跳,道:“你们哥俩怎么还动真格的了!”南宫飞微喟一声,道:“李前辈,你是从此路过呢,还是找小可有事?”李逍遥笑道:“说是路过也行,说是找你有事也无不可。”南宫飞惑然道:“小可有些糊涂了。路过就是路过,有事就是有事。”李逍遥笑呵呵地道:“不路过这里能碰上你小子么!碰上你小子有事能不说么?”南宫飞笑道:“原来如此!那你老有何事,请讲当面,小可洗耳恭听。”

李逍遥正色道:“其实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知道你一直为查寻不到九美的行踪犯愁。我不过是想把打听到的一个消息告诉你。老实说,我要告诉你的是,青云府的那个丫环甜儿现在正在青云府呢!你要杀她就快去,别再让她跑别处去。”南宫飞神色一肃,脱口道:“真的?我正要去寻找她!”李逍遥唬起脸色,道:“老夫几时骗过你呢?说不说由我,信不信由你。”说完,转身欲走,南宫飞上前拦住李逍遥笑道:“老前辈请勿动气!其实你说的都对,当初我不正是从你嘴里才知道九美落江湖这件事的么!你的消息一向准确,我这就去青云府,你看如何?”

李逍遥笑道:“小子,你不拦我,我还真的忘了,我这有颗‘乾坤丹’,乃药中精品,你去青云府顺便给我捎到四海庄去。听说萧大侠受了伤,让他将这药吃了,一颗顶百颗!”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南宫飞笑道:“这回我可真走了。”说着,飘飘然扬长而去,风尘老人,果然超凡脱尘……南宫飞将胸盒并小瓷瓶贴身揣好,正欲上马登程,一眼看见地上杨俊的尸首,微叹道:“二哥,虽然你想杀我,还是该把你埋了。你已身死,我还能和你一般见识么?”

叹毕,他将杨俊尸首横担在黄骠马背上,牵马下了官道。来到一个山坡处,见山坡下有一深坑,便将尸首放进坑里。然后,推着坡上的雪,好不容易才把坑填满了,算是掩埋了二师兄的尸首。南宫飞收剑入鞘,辨了辨方向,扳鞍上了黄镖马。一骑上杜锐的黄骠马,南宫飞心中涌出了一种异样的情愫:自己同样是害了杜大侠的情人,而他竟把自己的快马送给自己,显然要乘的是冷凤凰那匹大宛追风马。人去马在,见马思人,以寄托对逝者的不尽哀思。可是二师兄竟然要追杀自己,为死去的情人复仇。一样的恩仇,却有两种不同的结局。可见江湖中人敬重杜锐不是没有道理的,义心侠胆,胸宽四海,这样的大侠江湖中人怎能不敬重呢。

南宫飞微喟一声,催动黄骠马,向四海庄的方向奔来。雪已经停了,而朔风依然在刮,不时将地上的雪卷起来……傍晚时分,南宫飞来到缚虎镇。奔四海庄缚虎镇外的官道是必由之路,南宫飞游目寻视,蓦地一怔,见道旁不远的一片树林中,隐约有三个人影,身影颇为熟悉。好奇之心使他一拨马头,奔了过去。渐近,才看清是三个书生装束的人,正在唉声叹气地说着什么,其中一人还用力地往秃树权上扔着一根绳子。

南官飞感到莫明其妙,扳鞍下马,将马在树上拴了,踏着地上的雪,走近三个书生模样的人。一到近前,方自认出此三人竟是曾经打过交道的三秀才,王玉琢和张为儒,还有缚虎庄的马秀才。三秀才似乎根本没看见走近的南宫飞,正然愁眉苦脸地说着话。这时就听王玉琢叹道:“咱们今日自缢而亡,也不知后人如何评说?”张为儒把绳子终于扔过树权,系了个扣,对身旁的马秀才道:“请问二位老兄,咱们三人谁先自缢?”马秀才叹道:“还是我先死吧,到阴曹地府,过奈何路,进丰都城,我好为二位引路。”

说着,便接过张秀才手中绳扣,扯了扯,道:“二位谁让我踩一下,好把脖颈套进去。”王秀才道:“就踩我吧,待你自缢后,我就吊上去,至少尸首还有人取下来,而第三个……”说着望了张秀才一眼,叹道:“只怕你就得多吊些天,唉!想不到死还这么费力。”张秀才望了望绳子,叹道:“若还有第四个人自缢,我的尸首也会被取下了。可叹这里没有……”

一旁的南宫飞听到这里,忍俊不住,笑出声来,道:“三位老兄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抑或是啥也没吃饿的?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你们读的书多,是不是都理解成‘好活不如赖死’了!”三秀才一齐投目望向南宫飞。王秀才定睛细看,认出了南宫飞,笑道:“原来是萧公子呀,你怎么来了?”张秀才附掌笑道:“妙哉!妙哉!来了第四个人就不愁没人给我收尸了!”南宫飞笑道:“你们还是叫我南宫飞吧。小可姓了一回萧,再不想姓萧了。只是我想问你们,好端端地怎么想起上吊了?”

马秀才深深地叹息一声,道:“羞于启齿,不言也罢!”南宫飞一怔,道:“看在你们曾帮助过小可,我很想知道出了何事,看能否帮助你们?”王秀才尴尬地一笑,道:“这事古怪,忒也稀奇,还是不说的好。”南宫飞笑道:“是不是中秋节在天龙庄发生的怪事?可你们要死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呀!而且,是何事能使你们非死不可呢?”张秀才道:“既然南宫公子一定要问,我们不妨告诉你。听完,你就远点走着,我们还上我们的吊。你只当是没听着。”王秀才道:“张兄,你忒也罗嗦,说得简单些。”

张秀才又叹道:“公子……唉,你自然没有经历过。”南宫飞一怔,脱口道:“小可什么没有经历过?”马秀才一旁截声道:“张兄,你羞于启齿,还是让小可告诉南宫公子吧。说来话长,早在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我们三个人正在舍下读书,突然,闯进一个女子,不知用何法术,俱都将我们弄昏迷过去了。醒来时,天已拂晓,俱发现是赤体裸身,并无丝缕遮羞。我三人无不赧然,并不敢声张。可是,又到晚上,那女子又至,我们又被昏迷,次日醒来依然体无丝缕。一连五晚俱是如此,令我们惶惶不安,食寝难安。到了第六晚,那女子又来了,这次没使法术让我们昏迷,而是要其中一个跟她走……不走就动手打。此女会武功,我等只能屈服。我念王兄、张兄是客,便硬着头皮和这女子走了。”

南宫飞脱口道:“她将你领到了哪里?”马秀才叹道:“领到了镇上一家客栈。客栈有一雅室,似早为她准备的。进得雅室,此女便除衣毕露,又强迫我除衣,上床与她结合体之缘,承鱼水之欢……一夜如此,不让歇息。次日放回。而入夜,此女又至,这次领走了王兄,一夜之情景,听王兄归言,与吾无二。三夜又领张兄,也是如此,刻意蹂躏,大施淫威!第四夜又轮到我去,其辱更甚,实不堪受。如此轮番,周而复始,我等忍无可忍,欲罢不能,只愿一死,以脱其缚!女子如斯者,其毒如蝎蛇,其淫欲残暴,古未闻也!综上所言,便是我等欲自缢之因。今夜将至,若死不成;必又受其辱,杀何哉!奈何也!”

南宫飞听完,不由微然而笑,心中暗忖:还不当什么大事寻死觅活,原来是遇上倒采花的女淫贼欺辱。遂道:“三位既然与小可曾经有一面之雅,今日又相信小可以实情相告,那小可就不能袖手旁观。你们说该怎样处置这女子才好!”马秀才思忖道:“只是让她不要再找我们就是了。”王秀才道:“该教训她一顿,让她守些妇道,学些三从四德之礼法!”张秀才道:“若是可以,打她两个嘴巴才解恨!”南宫飞道:“若是把她脑袋割下来,在这雪地上当球踢如何?”三秀才唬了一跳,皆连连摆手,道:“不可。”

马秀才道:“杀人犯法,焉能胡为!况且那女子武功高强,恐未杀其反遭其害!使不得。”南宫飞道:“你们三位在此等候,待小可去把她脑袋取来!以解三位受辱之恨!”王秀才急忙摆手,道:“听此女说,天不黑,不掌灯,她从不归室。公子前去必然扑空,还会打草惊蛇!”张秀才眼睛一亮,笑道:“前番公子装书生唯妙唯肖,今日若再装扮一回,把那女子领去,不但可见其野蛮之态,尚可趁机将其惩治,岂不美哉!”南宫飞思忖道:“张兄这主意不错,那小可就再姓一回萧。”

马秀才笑道:“咱们先到舍下暂歇,以让公子换衣,如何?”南宫飞笑道:“也好,咱们这就进镇。”说着话,南宫飞解下黄骠马牵着,与三秀才进了镇,来至马秀才家。虽茅屋柴扉,却很清静。他在屋后拴了马,然后进屋换上马秀才的衣裳,活脱脱又成了一位俊俏书生。马秀才道:“现在已然黑色降临,萧公子请独身前往吧。我们静侯佳音!”王秀才补充道:“客栈名字叫‘周家老店’,那女子雅室在楼上第二个屋,公子别找错了屋,惹出麻烦。”

南宫飞迈步出屋,转首道:“你们放心吧,好自看守我的马匹和剑,待小可前去惩治这女淫贼!”说完,一步三摇,故作斯文,奔周家老店而去。时值掌灯时分,南宫飞来到周家老店。走进屋来,沿楼梯而上,到了楼上第二个屋门外,侧耳听了听,屋内似有水声,看了看,门缝透出灯光。他轻轻叩了叩门。门声一响,屋里浪声浪气传出一声,道:“敲什么呀?快进来吧!没闩。”

南宫飞推门进了雅室,立时香气扑鼻,面前白花花一团肉,水珠四溅,原来一个女子正坐在地上盆中洗澡。她一面用手撩水,一面娇声道:“快来帮我搓搓背!”身后没人应声,女子转身看时,室内并无一人。南宫飞早掠出门外,一颗心怦怦乱跳,暗暗懊悔,不该管这桩闲事,倘若日后传遍武林,尚有何颜面对同道诸友?转而思之,三条人命,其事也非小,不能放手不管。

一咬牙,他第二次掠身进屋,扯过床单子蒙向那女子,冷道:“淫贼妖妇!今日小可是来要你命的!”说完,挥掌欲拍落。掌到中途,又止住,见那女子从床单子里钻出头来,一看那脸,竟认出此女正是曾经在东海凌云岛见过的江湖女淫贼“大白鹅”沈艳……不管怎么说,沈艳曾经救过南宫飞和蒋先的命……沈艳也认出面前书生打扮的俊男是南宫飞,惊惧被狂喜所代替。她一挺身,披着床单子站起身,献媚地一笑,娇声娇气地道:“哟,这不是南宫公子么!干什么这么凶霸霸的呀!怪吓人的!”

南宫飞移开目光,冷道:“穿上衣裳,我对你有话说!”沈艳非但不穿衣裳,一转身把屋门还关上了,同时上了门闩。她对南宫飞抛了个媚眼,笑道:“别害怕,我不能把你怎样!只是怕屋冷,这屋只两盆火……”说着,凑近南宫飞又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穿不穿衣裳还影响你说话了么?你们男人呀,每时每刻都忘不了女人,还装假正经!”

南宫飞觉得她在说自己,自己确乎经常记挂着小静,也时常想起江佩娇,偶尔萍踪圣女的飘飘仙姿也在眼前浮现。然而,男人想女人有什么错么?想到此,他冷声道:“我问你,你可曾百般凌辱三个秀才?”沈艳一怔,脱口道:“你见到了他们?那三个窝囊废,没一个中用的!”南宫飞厉声道:“他们不中用你何以还缠着他们不放!男人多的是为什么要去欺辱他们!”

沈艳嫣然一笑,道:“男人是多得很,可是一人一个滋味!”说着瞟了南宫飞一眼,见他正望向一旁,便一耸肩将披着的床单抖落,露出白白胖胖的肉体,遂双臂一搂,抱住南宫飞,张嘴直向南宫飞脸上啃去,边啃边喃喃道:“来呀,小美人儿!”南宫飞见沈艳全身赤裸,象个大白猪,疯了一般,立时大怒,劈面一掌打过去。

沈艳正搂着南宫飞啃得起劲,“啪”的一声,胖脸上实实挨了一掌,嘴里一咸,吐出三颗大牙。她立时发起泼来,怒道:“南宫飞,你忘恩负义,若不是姑奶奶救你,你早被淹死了!你怎么不杀了姑奶奶!那显得你多有本事!哼哼!你算什么男人!对我的救命之恩,非但不报答,还出手打我!给你打!给你打呀!”白花花一堆肉冲上来,两条玉臂又搂过来。南宫飞心一横:忘恩负义,就忘恩负义吧,他双掌当胸,正要推出外天罡掌力击毙这荡妇淫女,但又倏然止住,浩叹一声,心道:我杀的人还少么?竟然连救过自己性命的人还杀,我成了什么人啦!还是应该劝说她改邪归正,这才是救她,也是报恩!


第二十一章、人如煞魅剑如虹

一盆红彤彤的炭火,放在室中央,使室内温暖适人。室内很清雅,陈设古朴,最显眼的是那张床,床幔高挑着,床上仰躺着一位中年人,形容瘦削,修眉朗目。此时这人正然双眉紧蹙,似若有所思。“吱呀”一声门响,有一艳装少女飘进雅室,带进一股寒风。她笑吟吟望着床上的中年人,轻启丹唇道:“爹,您醒了?今日觉得好些了么?”说着,来到床畔,掖了掖被角,又笑道:“爹,你要不要吃些什么呀?”中年人展颜笑道:“爹觉得好多了,再躺两天就能下床了。婵娟,你良哥哥呢?”艳装少女笑道:“他还在练剑呢。”

叫婵娟的姑娘在床畔坐下,又道,“爹呀,我适才也去看良哥哥练剑了。你说……我飞哥哥有没有良哥哥剑法高呀?”说着,粉面略略一红,又娇羞地补充道:“爹呀,你怎么那样看我呀!我说的飞哥哥就是您经常提及过的南宫飞哥哥呀!”中年人笑道:“你整天把‘飞哥哥’挂在嘴上,瞧你!等爹的伤痊愈了就去把他找来让你见一见。谁让上次他到庄里来你不在呢?要是在庄里不早就看见他了?”

艳装少女笑盈盈道:“谁知道他来呀?我也不能整天在庄里等他不出去玩呀!爹呀,你说他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真的很有本事么?听碧荷说他长得好美好美呀,是真的么,爹。”中年人笑道:“美不美那只是一个人的外表。看人交朋友,不能认貌取人,要看内心。蝉娟,爹有一个想法,一直想跟你说,你今年也十九岁了……"艳装少女闻言登时满面绯红,截声娇喊一声:“爹呀,你不要说嘛!”她握住中年人的一只手,又道:“爹,我不要听嘛!你再说我就走了。”

樱唇微呶,俏丽妩媚,楚楚可人,独具风韵,少女怀春时,是人间最美的一朵花……中年人微微一笑,道:“蝉娟,你知道爹要说什么,爹是想说……爹想喝点东西,你快去给爹端来,顺便把你良哥哥喊来……”艳装少女嫣然一笑,道:“爹!你取笑人家……我不理你了。”说着,站起身笑道:“爹,你等着我去给你端碗莲子汤来。”说完,俏婷婷转身,美滋滋出了门去……室门关上了,床上的中年人望着女儿的倩影消失,喃喃自语道:“这丫头,她怕是早就同意了……"”

又是室门一声轻响,门外走进一紫衣公子,眉清目秀,身材适中,举止斯文,腰上佩着一把木剑。进了屋,紫衣公子随手关门,朝床上的中年人朗声笑道:“萧大侠,你找我?可觉得身上好些了么?”床上躺着的是四海庄庄主圣手神剑萧秋寒,江湖有口皆碑的一代大侠。走进屋来的是“神州一剑”方玉良,乃是剑魔灵霄尊者的三徒弟,前些天护送萧秋寒从天龙庄回来,在庄为客,尚未归去。自从在天台山神州剑会上结识萧秋寒,便为其侠义热肠和高尚人品所折服,一见如故,成了莫逆至交。

适才出去的艳装少女,乃是萧秋寒唯一爱女萧蝉娟,冰雪聪明,貌美绝尘。此刻,萧秋寒见方玉良走进,展颜一笑,他挪动伤躯,靠坐床头,道:“婵娟看见你了?来,玉良,快搬椅坐下。”方玉良搬了一把椅子坐近萧秋寒,笑道:“蝉娟见你好转很高兴,张罗着去端莲子汤了。”萧秋寒笑道:“其实我想她心里还为另一件事高兴…”方玉良一怔,脱口笑道:“另一件事?什么事呀,萧大侠不妨说出来让区区也高兴高兴啊!”边说边捡了两块炭放进屋中央的盆里。萧秋寒道:“玉良,你可知我让你来四海庄所为何事?”

方玉良笑道:“大侠让区区来庄不过是切磋剑道,论剑谈交,以剑会友,尽交友之道。还有别的事?”萧秋寒道:“其实,我让你来本来就是为了论剑谈交,彼此尽兴。而你来后,我伤病卧榻,没事时,辗转反侧,竟偶生一念……”方玉良微微一怔,欲言又止,似有所悟……萧秋寒接口道:“我想,如你不嫌,我想……将小女婵娟许配予你为妻……”

“这……”方玉良霍地起身,玉面泛红,赧然一笑,又慢慢坐下,“这太突然了。”说着垂下头去,……萧秋寒道:“小女自幼失母,我一直视她如掌上明珠……我一直在想,江湖风波险,一旦我有一天忍恨黄泉,抛下她一个弱女子,如何面立江湖?还是为她选个合适的人婚配了,身边有了人,也好多个照顾,增些爱心……第一个我便想到了你。玉良,你不必为难,如同意这事算这么定下,如不同意,算我随便说说罢了……”

方玉良抬眼望着萧秋寒嗫嚅道:“只是区区艺薄德寡,恐有负大侠重托。且令爱聪明绝顶,美貌绝伦,区区也自知不配。”萧秋寒道:“玉良,你过谦了。蝉娟很不懂事,武功又一般,你身为‘神州一剑’若能不嫌弃她,也算是她的荣幸了。”方玉良道:“那蝉娟她可同意?”萧秋寒笑道:“适才,我说她高兴的,怕是就为了这事……我刚刚说个头,她就显出高兴的样子,拦着不让我说!唉,女孩儿家!玉良,我猜她心中十之八九也是乐意的!”

方玉良正欲开口,门“哎呀”一响,萧蝉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汤走进来,一进屋便娇声道:“爹,你快趁热喝吧。”说着走到床畔,将莲子汤递给萧秋寒。方玉良见了,下意识垂下头去。萧秋寒见状笑道:“玉良,你去前院看有什么事没有,有事代我处理一下。我和娟儿有几句话说。”方玉良会意,应了一声,出了门去,把屋门关好。萧蝉娟在方玉良的椅子上坐下,望着萧秋寒,疑惑地道:“爹,良哥哥神色有些不对,出了什么事么?”萧秋寒呷了口莲子汤,笑道:“好事!娟儿,爹就要了却平生第一心愿了。”

萧蝉娟笑道:“看爹高兴的,一定是件大好事了?”萧秋寒将碗中莲子汤一口喝净,把碗递给蔚婵娟,笑道:“不是大好事,是大喜事!爹适才和你良哥哥说了,他也同意……”萧婵娟如坠五里雾中,脱口道:“良哥哥同意什么事呀?爹,你倒把我搞糊涂了!”萧秋寒仰面笑道:“傻丫头,还非等爹说破呀!你装得还怪象的呢?爹告诉你,适才爹和你良哥哥说了要把你许配给他为妻,他同意了。哈哈!”

“啪!”萧蝉娟手中的碗失手掉在地上……萧秋寒一怔,望着萧蝉娟,惊异地道:“娟儿,你……?”萧蝉娟眼中噙着晶莹的泪水,一字一吐地道:“爹,女儿的终身大事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私自做主了?”萧秋寒愕然道:“娟儿,你不同意?可是你分明很高兴么!”萧蝉娟垂下头去,幽幽叹道:“女儿几时同意了?”萧秋寒微喟道:“娟儿,爹其实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爹仗剑江湖,经难历险,要是有一天真的回不来,还有谁疼你爱你?”

萧蝉娟倏地抬起头,注视着萧秋寒,双眸中又迸射出缕缕异彩,道:“爹,若是你真的有一天回不来,我就去找一个人!”萧秋寒一怔,脱口道:“去找一个人?谁呀?”萧蝉娟娇羞地一笑,道:“就是你常说的那个人呗!”萧秋寒茫然道:“我常说的那个人?他……”萧蝉娟又急又羞地一跺脚,娇声道:“哎呀!爹,你怎么忘了?那个人就是飞哥哥呀!”萧秋寒脱口道:“南宫飞?”萧蝉娟嫣然笑道:“对呀!你不说他是江湖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么?他一定会照顾我的!爹,你说呢?”

萧秋寒又能说什么?女儿的心中已经有了人,有了一个他经常夸赞的、武林中不可多得的人!他知道自己理解错了。女儿钟情的是南宫飞。是那个她挂在嘴边上的“飞哥哥”,而不是自己为她物色的方玉良……萧秋寒微喟一声,笑了笑,道:“好,好。娟儿,等爹的伤好后就领你去找他。你高兴吗?”萧蝉娟听后,立时站起身,扑到萧秋寒面前,撒娇地握住父亲的手,摇着笑道:“爹,你真好……你的伤什么时候好呀?”萧秋寒笑道:“看把你乐的!没羞!爹的伤十年八年好不了……”

萧婵娟佯装生气地呶嘴道:“爹,你又取笑人家了…”萧秋寒笑道:“娟儿,爹是和你开玩笑,爹的伤很快就好!只是要找到你飞哥哥也得有耐性,他游踪不定,遍走江湖,正日夜为武林安宁奔波……”萧婵娟立时显出泪丧的神色,轻叹道:“那怎么办啊!他……”正说到这里,室门一响,走进两个人来。前面的正是方玉良。走进屋,笑着对床上的萧秋寒道:“萧大侠,南宫公子来看望您了!”说着闪身让出身后的粉麒麟南宫飞。南宫飞身形一露,萧秋寒喜道:“真的是你!我和娟儿正在说你呢!你却来了!”

南宫飞近前躬身施礼,朗声笑道:“小可听到你们在说我,是以便赶来了。萧大侠,伤势好些了么?”萧秋寒正欲说话,萧蝉娟娇羞地瞥了南宫飞一眼,粉面红扑扑的,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掩饰地道:“你,你的耳朵真长!”萧秋寒和南宫飞都笑起来。萧秋寒笑呵呵道:“看,蝉娟她倒当真了!”转对南宫飞笑道:“小女蝉娟,一十九岁,还很不懂事……”

萧蝉娟越发娇羞可人,低声驳了一句:“谁不懂事了!”说着又觉失态,便急道:“爹,你和飞哥哥他们说话吧,我去厨下告诉准备酒席!”说完,又瞥了一眼南宫飞,象只小蝴蝶飞出门去……门外是她的春天……见萧婵娟飘出屋去,萧秋寒笑着示意让南宫飞和方玉良落坐,道:“南宫公子,你是从哪里来呀?九美的事办得怎样了?忽忽间已过数日,你又受不少累吧!诛除九美维护武林道义,武林众苍生都会记得你的。”

南宫飞笑道:“奉师命,承蒙正宗七派信赖,小可愿尽微薄之力,本不足道。现是从缚虎镇来,欲去青云府追杀一女,因途中遇李逍遥前辈托我把一丸‘乾坤丹’予你,他知你伤势未愈,一直挂怀!”说着,从内衣中掏出小瓷瓶,递给萧秋寒,萧秋寒接过笑道:“难得这位风尘老人一片热肠!”说着,启开瓷瓶,倒出丸药,又笑道:“我也恨不能一时伤好,为武林尽力。都说这‘乾坤丸’乃药中珍品,但愿能使我早日痊愈,也不负李前辈一片好心!”说完,将丸药除了蜡衣,放进嘴里咽下。

南宫飞一旁笑道:“李前辈弹剑戏风尘,高歌走江湖,自在逍遥。不愧是一位异人。他曾多次指点迷津,助我追杀九美!”萧秋寒笑道:“武林若多些此老,必安宁无事!”方玉良也展颜笑道:“家师也曾多次提及此老,只恨缘薄,从未晤面。日后得见,定好自交结。”遂转对南宫飞道:“适才进庄我见你所乘坐骑,很象杜锐杜大侠的黄骠马。”南宫飞道:“正是杜大侠的黄骠马……方兄见过杜大侠?”方玉良道:“曾有一面之雅,但却难忘!”萧秋寒笑道:“杜大侠他人呢?”

南宫飞蹙了蹙,微喟道:“杜大侠之爱侣亦是九美中人……小可点破,杜大侠为救小可,用剑误伤爱侣,携其尸走了……为我留下此马,嘱我好用……”萧秋寒和方玉良俱都显同情之色。方玉良正欲开口,蓦地萧秋寒一声惨哼,以手捂腹,蹙眉呻吟道:“怎么?这么疼?”说着“这么疼”似疼得受不了,翻滚着,跌到床下,吃力地吐出四个字:“药中有毒……”挣扎几下,七窍流血,气绝身亡……南宫飞和方玉良惊呆了!室内一片死寂!

许久,方玉良站起身,沉缓而有力地抽出木剑,对南宫飞沉声道:“你敢谋害萧大侠,我要杀了你!”南宫飞百口难辩,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南宫飞不动不语,竟使方玉良无法出剑了。他盯着南宫飞冷道:“你出剑吧!怎么不出剑?”欢天喜地从门外走进来萧蝉娟。右手托着的盘子里装着三个杯子,左手提着个茶壶,俊脸笑盈盈象一朵绽开的桃花。她一进屋,桃花立时枯榭,取而代之的是满目惊恐,一脸茫然,接着是盘杯落地之声,茶壶破碎之声,还有斯心裂肺的一声哭喊:“爹!”扑向了横尸地上惨死的父亲……

她用力地摇着亲爹爹的手,没有动;嘶声突喊着亲爹爹,唤不醒。适才还有说有笑的亲爹爹转眼已作古,为什么?为什么!萧蝉娟挺身而起,看见了手中执剑怒目横眉的方玉良,看见了呆坐椅上如呆似傻的南宫飞,泪在脸上流,刀在心上扎,又是一声催人泪下的哭喊;“为什么!”没人回答她,只因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方玉良望着悲恸欲绝的萧蝉娟,忧伤地道:“萧大侠吃了他带来的药……”萧蝉娟娇躯剧颤,芳心上仿佛又让人插上一刀。她投目去看南宫飞,颤声地道:“你……你谋害我爹爹……?”

“不!”南宫飞大喊一声,挺身站起,大声道:“那药不是我的!是李逍遥让我捎给萧大侠的!我没有谋害萧大侠……我是被人利用了!”他喊着,泪水流出来,蓦地抽出异光剑,沉声道:“萧大侠,待小可随你到地下去解释,我冤枉!”喊着,挥剑斩向脖颈……萧蝉娟一声惊呼,花容失色……方玉良木剑一指、一道剑气震落了南宫飞手中的异光剑,冷道:“知道被人利用,为什么还要死!”南宫飞浩叹道:“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萧大侠,其情唯死可表!”

方玉良冷冷一笑,道:“南宫飞,人心难测,我们不会枝你打动!除非你找到李逍遥·方能洗清自身!我们可以给你机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决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你走吧!要想杀你。不怕你走到天边!”南宫飞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异光剑,推剑入鞘,望了方玉良一眼。转身“扑通”一声跪在萧秋寒尸前,震声道:“萧大侠,如果我杀不了害你之人,我就把自己的人头放在你的坟前!”说完。霍然起身。向门口走去……身后倏地响起一声哭喊:“飞哥哥!”

南宫飞回眸一顾,是萧婵娟泪流潸潸的脸,凄然道:“萧姑娘珍重!”萧蝉娟凄凄然,道:“我不相信你会谋害我爹……他经常对我说你是个好人。”南宫飞眼睛湿润了,双拳一抱,说了声“告辞!”转身离去……雅室又恢复了死寂!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有人喊:“小姐,酒席准备好了。”

茫茫雪野,一匹健马独自而行。马上之人正是南宫飞。他失魂落魄,信马由缰,眉峰紧蹙。心事重重。四海庄一行,使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萧秋寒之死,令他内心受到重创,越发感到人心难测,江湖凶险。他浩叹一声,不想也罢,找到李逍遥自然会水落石出。前方蹄声骤起,他举止望去,见雪屑飞扬,五匹龙骏正飞驰而来。渐渐近了,始见五马上皆是黑衣蒙面人,正纵马急驰,他心头一凛,想起段青焰的杀手集团……

五匹健马并排疾掠过来,还差五尺,蓦地马上黑衣人都亮出兵刃,一眨眼,剑气刀风袭上身来,掠马擦过的同时,左右两骑剑刀横斩,欲拦腰而断……一声清啸,南宫飞凌空飘起,遂在空中往前一掠,追上黄骠马,自空落下,稳坐鞍鞒。他把马一圈,投目向疾掠而过的五匹马望去……那些马竟都在三丈外停住,马上之人皆都圈回马来。为首之人一声冷喝道:“杀!”一催坐骑,舞刀又上……其余四骑,也从不同方位攻上来,刀光剑影,熠熠耀目,烁烁生辉……此五人胯下健马都经训练,生龙活虎,闪电追风。

马上厮搏,南宫飞还从未经历过。马上功夫和地面功夫稍有不同,必须有娴熟的骑术,并得到马的配合,人借马力,马助人威,方能使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否则,人马不合路,不但功夫发挥不出,还有危险。

围攻而上的五个黑衣人,不但骑术精堪,而且善借马力,一看就是马上功夫的行家。南宫飞却大相径庭,无法和这五人的马术相比。好在杜锐的这匹黄骠马非一般骏马可比,杜锐经常纵马厮杀,这黄骠马训练有素,也善解人意,这帮了南宫飞很大忙,他在马上抽出异光剑,格封劈扫,与五匹马上的黑衣人苦苦周旋……异光剑本来就异光夺人二目,且有雪光日光辉映,更是光芒逼人,使人二目不敢正视,也使南宫飞大增神威。

但是,尽管有这快马异剑,南宫飞也只能是苦苦周旋,要取胜却是很难。六匹马似云中腾龙,盘绕冲杀,战成一团。好一番搏杀,煞是凶险,惊心动魄。远远的雪野上走来一僧一道。两个人缓缓踏雪前行,突然看见这边跃马搏杀的场面,便疾身掠近。站在战圈外,一僧一道看了个一清二楚,两个人互视一眼,点了点头,齐抖身形冲了上来……僧人身形腾起,劈面向一个黑衣蒙面人打出了“罗汉拳”,强劲的掌风使马上人骇然一惊,抽刀外封,不得不圈马迎战僧人……

道人双足踏地,旋身闪过一匹健马,回首虚空打出“玄武掌”气。马上人出其不意被掌击袭。他惨叫一声,翻身落马,脚还没离脚蹬,被那马拖着奔出几步。道人欺身而上,一掌劈中,立时毙命,脚脱开蹬,瘫在地上……与僧人厮搏的黑衣人已经跃马战了四个回合,仍没能劈中僧人,倒是被僧人腾身扫中左肋一拳,虽是掌风扫中,但也险些落马。气得那马上之人吃吃怪叫,跃马死拼……

道人杀了一个黑衣人后,又飘身掠向一个执刀的黑衣人,斜侧里一掌推出。那黑衣人正想挥刀斩向南宫飞,顿觉斜侧里劲风骤至,蓦地一拨马,闪开道人虚空掌气,冷喝一声催马攻上,手中刀一扫轩向道人脖颈……一时五个人少了三人,南宫飞精神为之一振。他清啸一声,异光剑斩向迎面马上的黑衣人。那黑衣人见攻得疾,来势迅猛,没敢接招,一拨马闪开,南宫飞收马不住直冲出去,正掠过和僧人酣战的黑衣人身旁。飞掠之际,异光剑一扫,那黑衣人惨叫一声,腰际被扫中,翻身趺落马下,僧人近前一拳击中胸脯,立时命毙。

南宫飞奔出不远,又一圈马,疾掠而回,冲向一个黑衣人。这黑衣人正欲跃马偷袭那个僧人,没想到自己却遭人偷袭。南宫飞飞马掠至,一剑刺入,黑衣人情知避不开,一挥剑封出,两剑相击,锵然一声,金铁交鸣。黑衣人手中剑应声而断,南宫飞的异光剑直刺入黑衣人后心,一带将黑衣人刺落马下……又是一声惨叫,僧道掌拳合击将一黑衣人打落马下,口吐鲜血,奄奄一息……仅剩的那个使刀黑衣人见势不好,催马欲逃,道人飞身掠至,虚空袭出一掌,黑衣人被迫挥刀外封。

僧人从旁腾身而上,一拳打去,黑衣人防备不及,翻身落马。道人见了沉声一喝,欺身攻上,正欲一掌拍下,孰料黑衣人在地上凌空跃起,骤然刀光横空,寒气夺人,光芒收敛处,响起道人一声惨叫,项上人头被黑衣人一刀斩落……黑衣人身在空中,往前一掠,又落在一匹马身上,双脚一磕蹬,催马疾驰,落荒逃去……南宫飞见了,一催坐马疾追上去,两匹马在茫茫雪野上,开始了角逐。前面的黑衣人见南宫飞跃马追来,猛地挥掌拍马,健马四蹄生风,越发快疾。

南宫飞的黄骠马乃游侠心爱之物,追踪奔驰自然追光逐电,其速无朋。渐渐地,那马追上了前面的黑衣人,南宫飞在马上一挺剑,喊了一声“拿命来!”抖剑刺向马上的黑衣人。那黑衣人怪哼一声、手中刀猛地后摆,封击南宫飞刺进的异光剑……铮的一声,金铁交鸣,黑衣人惊呼一声,身形一摇,被南宫飞的剑力震得翻滚马下。那空鞍健马,奔出数步,竟停住了。

南宫飞见黑衣人落马倒在地上,一腾身,飘下黄骠马,欺身而上,一剑刺入。孰料面前倒地的黑衣人凌空而起,一刀斩下,正是杀道人一路刀招,果然霸气称绝……南宫飞闪避不及,左掌急迎而出,打出外天罡掌力,欲破解黑衣人这凶狠的一刀。掌气袭出将来刀震开,南宫飞见黑衣人身形正下落。一抖身,身剑合一,直射过去。黑衣人双足落地,南宫飞已到,异光剑透胸而入,黑衣人惨叫一声,平胸一刀斩出……

南宫飞惊呼一声,弃剑后掠,拿桩站稳,吓得出了一头冷汗,抬眼再看面前的黑衣人胸前插着自己的剑,并不倒下,骇然道:“朋友好刀法,可否告知小可名号?”黑衣人左手扯下面罩,露出一张阴森冷漠的面孔,狠道:“南宫飞,你果然了得……”嘴里鼻子里开始流出血来。南宫飞认出这个黑衣人正是江湖冷煞星闻名丧胆段青焰,心下一寒,道:“竟是你!”段青焰冷道:“南宫飞,我命不久矣,有一件事你能不能满足我?”南宫飞脱口道:“对一个将死的人,没有什么不能满足的!"段青焰道:“你要让我看一眼八宝鸳跨瓶'!”

南宫飞一怔,急道:“可是小可早把它归还绐青云府了!况且有我也不能带在身上!”段青焰冷道:“胡说,马仁堂一口咬定宝瓶在你手里,你送还的不过是个盒子!你快去取来,我等你!”南宫飞冷道:“原来你组织杀手集团杀我为的就是这宝瓶?可是你应该想到,杀了我你还能得到宝瓶么?”段青焰冷言道:“不全对。我要得到的是你的脑袋,还有宝瓶,二者有一,我就能发大财!只因宝瓶可以换来马仁堂的巨富,你的脑袋我可以卖给一个女人,她肯出大价钱!”南宫飞一惊,脱口道:“一个女人?是谁?”

段青焰冷冷地道:“你不满足我,我也不会满足你的!”说着,缓缓举步,向南宫飞走近,胸前刺着的剑一颤一蹶,他竟不拔出……南宫飞下意识后退两步,蓦地想到段青焰体内必穿着什么护身之物,心念及此,一声冷哼,段青焰欺身而上,一刀斩来……南宫飞骇然一惊,沉气发力,双掌平胸推出,实实在在地打出了两道天罡劲力……一声惨嚎,段青焰被迎头卷起。跌落丈外摔倒地上。南宫飞收功纳气,缓缓走近。见段青焰依然一息尚存,冷道:“想不到你是在为女人卖命!告诉我,想买我脑袋的女人是谁?”

段青焰绝望地看着南宫飞,吃力地道:“我不能说。我……爱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一代残忍冷傲的冷煞星就这样魂归西天、他竟然也心有所爱,他所爱的女人又会是谁?能有这么大的魔力驾驭一代煞星!南宫飞抽出自己的异光剑,拨开黑衣人的衣服,果然里面有件“乌金甲”护身,若非异光剑,一般兵刃是刺不透的……南宫飞收剑入鞘。骑上自己的黄骠马,望了一眼暴尸雪野的这位名杀手,浩叹一声,拨马回奔……等来到适才交战的战场时,看见那僧人正背着道人的尸首,吃力地踏雪远去,旁边有三匹骏马,他竟不用……

南宫飞催马上前,拦住僧人,道:“有马怎么不用?”僧人抬眼望了南宫飞一眼,道:“两个死人怎么骑马?”南宫飞一怔,脱口道:“两个死人?”僧人道:“道兄死的是身,贫僧死的是心。从此江湖再无‘奇僧怪道’了。贫僧不忍让道兄受奔马颠簸之苦,故要徒步背其回武当山。南宫公子,来世再见吧。”说完,又背着向前,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去。这僧人是铁头僧,这道人是红眉道。乃是少林和武当派的好手……南宫飞直到望着铁头僧消失在茫茫雪野尽头,方浩叹一声,心下暗忖:奇僧怪道,形影不离,武当山距此千里迢迢,他竟要背着亡友归去……他一拨马头,照原路继续赶奔青云府。

青云府。宁静的夜晚。一间暖室里,马仁堂仰靠在寝床上,双眼微闭,似睡非睡,身上盖着一条缎子被。三支明烛,在烛台上正燃得亮。暖室静寂,鸦雀无声。有人轻叩门,并恭声道;“老爷,三位小姐要见您。”暖室是里间,声音响自外屋。不问可知,要见他的三位小姐已经到了外屋了。马仁堂哼了一声,道:“让她们进来吧。”眼睛并不睁,脸上毫无表情。室门开了,走进一位佩刀武士。正是马仁堂贴身保镖的楚天风。他立身门侧,让进了花枝招展的“马家三秀”,马灵玉、马灵春、马灵珠。

马仁堂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望着三个女儿走进,道:“这么晚了,你们有事么?”“马家三秀”一齐向马仁堂拜了个万福。马灵玉轻启朱唇,娇声道:“爹,我们来是想问你一件事儿!听说段青焰将那个甜儿送到了府上,你给了他十万两银子,是不是呀?”老二马灵春附声道:“爹呀,那甜儿不是好人,是妖女,曾搅得府中不得安宁。那个南宫飞三番五次要杀她,一旦又给南宫飞知道,还会寻上府来的。”

老三马灵珠接声道:“再说南宫飞又有恩咱们,若他寻来,咱们怎么对付他?那甜儿的生死与咱们也无甚关系,何必为她背黑锅,受牵连,不得安宁呢!"马仁堂又慢慢地闭上双眼,一言不发。有顷,见三女儿也无甚话了,遂慢慢地道:“你们说完没有?”三女儿一怔,齐声道:“说完了。”马仁堂道:“说完了就回去吧,那甜儿的事爹爹早安排妥当了,你们别总跟着操心。这个家,我不是还没死么!”

“马家三秀”面面相觑,无可奈何地退出屋去。楚天风望了马灵珠一眼,正要随着出门,床上的马仁堂轻道:“你留下。”楚天风停步,关上室门,转身对马仁堂恭声道:“有事么?老爷!”马仁堂睁开眼睛,盯着楚天风,一字一吐地道:“甜儿来府的事情是你告诉的灵珠?”楚天风一惊,急忙恭声道:“这……她们都……”马仁堂道:“别吞吞吐吐了,你若不告诉,她们怎么会知道?可你想到没有她们的舅舅葛光先为甜儿所害,她们的母亲一直怀恨在心。她们若知道甜儿在府,还能不乱么?”

楚天风道:“在下没想到……灵珠问我时便随嘴说了。”马仁堂道:“你看上她了是不是?”楚天风点头道:“老爷……我们……我想她也不是外人…”马仁堂道:“想来志鹏也知道了吧?他是你的义兄,在你眼中更不是外人了。”楚天风点头道:“在下的确和义兄说了……他们知道了…马仁堂道:“那志鹏为什么没来找我,让我赶走甜儿或者杀了她!”马仁堂话一出口,楚天风浑身一颤,恭声道:“在下确实不知……"马仁堂道:“你紧张什么,是不是你告诉他甜儿上过我的床,他知道来说了也没用?”

毫无表情,不怒不冷,但却透出一股直射心底的寒气。楚天风嗫嚅道:“是甜儿告诉义兄的。他们……”马仁堂了一声、道:“别说了。天风,我一直很欣赏你的能干和武功,所以执意把你留在身边。现在我才知道,你做我的保镖并不合适。其实,我也知道你的心里,你是为了灵珠委屈求全。现在,我要你去做最后一伴事,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楚天风躬身一礼,道:“老爷请讲、在下在所不辞!”

马仁堂道:“你去把甜儿杀了,将她的人头拎到这里夹。记住不要让志鹏知道。”楚天风朗声道:“遵命!”说完,手按刀把,昂然出屋,在外面关上了门……暖室又恢复了静寂。马仁堂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明烛燃烬,天至拂晓。一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推门而进,闯进来的人急切地朝床上的马仁堂道:“出事了,父亲!”马仁堂似睡非睡,睁开眼睛、见面前站着自己的儿子马志鹏,道:“出了几件事?”他问“出了几件事”,却不问“出了什么事”,显而易见,他似乎一切都成竹在胸了。

马志鹏却未觉察到这细微的变化,急道:“出了三件事:楚天风和甜儿失踪了,留下一张短笺。三妹灵珠死在自己房里,赤裸着身子。粉麒麟南宫飞来府杀甜儿。现在正坐在客厅!”马仁堂表情依然,喜怒不形于色,道:“把楚天风的短笺给我。让人去把灵珠的尸首埋了。请南宫飞到这里来。”马志鹏应了一声,把一张短笺递给马仁堂,转身出了屋去。马仁堂看着短笺上面的字迹:

马前辈雅鉴:

在下与甜儿姑娘已去东瀛,那里有恩师在世,雄霸一方,余和甜儿会倍受尊敬,福乐绵绵。令爱灵珠爱余至深,临行之际,作别于闺内,以身相许,痴情自裁,其心可鉴。贵府上下,一片污浊。富贵之家,难为良善。携爱远行,自乐无穷!

楚天风敬上。

展看短笺的是马仁堂。放下短笺的是南宫飞。马仁堂见南宫飞放下短笺,遂道:“南宫公子,你毕竟来晚了一步。我晚夜让楚天风去杀甜儿,并让他将人头拎来,好日后待你寻来有个交待。不算报你之宏恩,亦是为你尽微薄之力。然而想不到楚天风为甜儿所诱惑,竟带其远遁,还害了小女一命!可见世态之炎凉,人心之不测!”南宫飞的身旁站着马志鹏,闻言忿忿道:“悔当初我不睁眼,交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朋友,今日却受害匪浅!思想起来,悔不当初!”

南宫飞微喟一声,淡淡地道:“楚天风跑不了,小可一。会儿就驰马去追。现在只是有一件事讨教马老前辈。”马仁堂陪笑道:“公子请讲。”南宫飞道:“段青焰组织杀手集团,口口声声要我的脑袋,其缘有二:一则他要逼取八宝鸳鸯瓶,二则他说为一个女人所指使。小可请教:我已将宝瓶送还,你们为何还说在小可之手?另外段青焰既然将甜儿送至,可见与贵府密切,可否知道背后指使他的女人是谁?”

马仁堂闻言轻叹一声道:“我们也一直因此觉得愧对公子。所以还说宝瓶在你手里,是担心段青焰用强逼取,无人能敌,暂作托辞。而指使段青焰之女一事我们更不知详。说段青焰与本府密切更不确切。他送甜儿来此,我们给他十万两银子,本欲留下甜儿待你寻来奉送,算是为报你对马家之恩!并无他意,望公子明鉴!”

南宫飞淡淡一笑,道:“倘若这样,贵府岂不因小可白白扔掉十万两银子么!现在小可不妨直言相告,在来时路上,我已杀了段青焰,你们这回可以高枕无忧了。但是别再对人说宝瓶在我手里,否则会有许多贪财之人丧命!”说着,他起身道:“小可现在就去追楚天风。你们之所言是真是假,待追到楚天风自然可知。”马仁堂急忙下了床,出手相拦,盛情挽留道:“公子来府一趟,也该喝些薄酒,让我们略表寸心呀!”南宫飞笑道:“过客匆匆茶当酒。小可要急着赶路,今日只好告辞,来日方长,酒总是有时候喝的!”

说着,转身出屋,来到旁门外,马家女子盛情相送。南宫飞见人骑来自己的黄骠马,扳鞍骑上,在马上朝马家父子抱了抱拳,催马出院,扬长而去……南宫飞跃马出了青云府,疾向东海的方向驰去。他知道楚天风携甜儿去东瀛必经东海乘船,若能提前赶到东海,便不愁截不住楚天风和甜儿……黄骠马昼夜兼程,南宫飞风餐露宿。这一日正午,他正然向前跃马疾驰,面前出现一座山峰。跃马近前,蓦地发现山前一片林边有人在喝喊厮杀,刀江剑影,耀人眼目,喝叱啸吼之声惊心动魂。

他拨马下了山道,向树林边奔来,渐近,见厮杀的共有五人,横尸地上的还有七个人。厮杀的是四人战一人,这四人装束和横尸地上人的装束是一样,黑衣劲装,每人执秋水长剑,显然是一伙的。而被四人围杀的是个紫衣人,手执一口刀,一看那刀,南宫飞认出了这人:正是一刀九洲寒顾英杰。他心头一动:顾英杰和方巧巧去隐居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游目四顾,并不见方巧巧的倩影……再见顾英杰,浑身已满是血污,力不能支,只是苦苦接架拆招,被四个黑衣人狠辣的抢攻逼得步步后退,且步法不稳,似是受伤了。

然而,人不该死总有救,就在这时候南宫飞来了。只见他抽出异光剑,一催马冲了上去。他不下马,是想用这四个黑衣人练习一下马上功夫,他仿佛又置身雪野与段青焰等人残杀的场面,那才叫威风豪气!黄骠马一冲上来,对方立时查觉,很快分出两人迎击南宫飞,而另外两人依然与顾英杰狠斗。

南宫飞通过雪野一役,马战已有经验。此刻见前面两个黑衣人抖剑迎上,便往旁一拨马,闪开前面一个黑衣人,黑衣人一剑刺空,正想转身抽剑再袭,南宫飞在马上一反手,一剑扫中黑衣人的脖颈,一颗人头滚落马下。随后他又向前一纵马,猛地穿过另一个黑衣人身旁,手中剑顺手牵羊,刺倒了黑衣人,胸脯涌血,裁倒地上……人似天神,马若游龙,剑如飞虹,眨眼间两个黑衣人命毙马下。

与顾英杰酣斗的两人见了,不由大骇,喊了一声“风紧!”抽身欲逃。南宫飞哪里肯放?一催黄骠马,疾追上一个黑衣人,背后一剑刺入后心,马过人翻,杀得干净漂亮。耳旁一声惨叫,顾英杰飞身追上另一个黑衣人,手起刀落,砍去一条胳膊,凌空飞脚,将黑衣人踢倒在地,上前一脚踩住,以刀压颈冷道:“说!轩辕一狐跑到哪里去了?”黑衣人惊恐万状,痛苦不堪,颤声道:“在下不知……他没告诉我们……”顾英杰狠道:“你是不想说实话,我活剥了你!”

黑衣人惊呼一声,急道:“阁下且慢!我们来自凌云岛,轩辕一狐在那里集聚了许多黑道中人,说要为父报仇!他掳走那姑娘一定是逃往凌云岛了,以便引你们去决一死战!你别杀我!我家中还有……”顾英杰手起刀落,斩了黑衣人。然后,无力地以刀拄地,垂下了头,浩叹一声:“巧巧,我对不起你!”南宫飞旁边一提马,来到顾英杰身旁,他已经听见那黑衣人的话,知道方巧巧让轩辕一狐掳走了,有可能去了凌云岛,便对顾英杰道:“顾兄,你们没有去隐居么?”

顾英杰抬头看见身旁收缰立马的南宫飞,微叹道:“正想去隐居,不意撞上轩辕一狐带领这些黑衣人拦住,要我说出方玉良的下落,他们要找方玉良决战,为轩辕天龙报仇!我不说,遂动起手来,轩辕一狐便趁机掳走了巧巧,他知道巧巧在他手,我们就会去找他……”南宫飞道:“可叹小可晚来一步……”顾英杰道:“不晚,若晚来一步,我命休矣!这些黑衣人都很厉害,非庸手可比!”他顿了顿,道:“你从哪里来?又要去往何处?”

南宫飞道:“我来自青云府,要去东海截杀楚天风,他携走了甜儿,要去东瀛。”略一思忖,道:“顾兄,你不如先去四海庄将此事告知巧巧之兄方玉良,然后你们一同去凌云岛决战。小可先去东海截杀楚天风,若是能截住轩辕一狐更好!你认为如何?”顾英杰颔首道:“也好,应该让方兄知道巧巧出了事!唉,后悔当初没宰了轩辕一狐!”南宫飞道:“兄台也不必着急,既然轩辕一狐是想以巧巧为人质逼咱们决战,他就不会杀了巧巧!”顾英杰又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咱们就分头上路吧!”

南宫飞说了一声:“兄台保重”一拨马头冲向山道,沿山道又疾驰向前……傍晚时分,南宫飞驰马来到一个三岔路口。远远的,便见三岔路口有个驿亭,亭前正烧着一大堆木火,火光熊熊,烟气缭绕。火堆前围着几个人正在烤火,旁边立着几匹骏马。想必是驰马赶长途的行客,耐不得寒冷,正烧火取暖。南宫飞驰马接近了三岔路口。

就在南宫飞驰马接近三岔路口,正缓了缰绳,想下马借火取暖时,从旁边的另一条官道上也驰过了一匹健马,一马二骑,风尘仆仆,见了火堆,那马上的女子对驭马的男子娇声道:“咱们也烤一烤吧,我的脚冻得好疼!”男子望了火堆一眼,笑道:“他们会让你烤么?火又不是咱们烧起来的!”听到说话声,围坐火堆旁的人抬头望向这一骑两乘,有人笑道:“相见即有缘!都是江湖朋友,快过来烤烤吧!”

听到这话,一骑二乘马上的女子急忙跳下马,向火堆奔过去,还没到跟前,旁边一匹马疾冲过来,马上之人手中剑一指,拦住这女子的去路,冷冷一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费功夫!甜儿,你可还认识小可!”横马执剑拦住那女子者,正是南宫飞。南宫飞一眼就认出被拦的女子是甜儿。甜儿神色一凛,正欲开口,身后有人飞身掠至,把她挡在身后,朝马上的南宫飞冷冷一笑,道:“南宫飞,你果然要赶尽杀绝!”说话的人是索命三郎楚天风。说话间已经抽出了腰间的狭锋明月刀。

甜儿被挡在楚天风身后,满脸惊惧地一步步后退……南宫飞看出甜儿的用意,是想退到马前,上马逃遁,便冷啸一声,挥右手的剑鞘点向楚天风。楚天风想不到南宫飞在马上就出了手,一闪身,用狭锋明月刀外封。哪知,南宫飞在他一封的同时,剑鞘甩落,抽出异光剑,把马一圈,旋身反手一剑,楚天风出其不意,被一剑扫中前胸,惨叫一声,疾身暴退,南宫飞一催马又迎面冲了上去……楚天风身上受伤,见南宫飞跃马舞剑又冲上,疾闪身旁避,躲开了南宫飞剑攻范围,要使他不得不又圈马……

然而,南宫飞杀机毕露,恨不能一剑杀了他,那样甜儿就逃不掉了,是以,并不圈马。见楚天风躲开,清啸一声,从马上凌空飘起,人剑合一,射向楚天风,人借马势,这一掠快逾电光石火。楚天风只觉眼前虹光一展,冷刃及体,透胸而入。他一声惨嚎,身形被南宫飞的冲力撞得后飞丈余,仰面跌倒,一腔鲜血从口中喷出,触目惊心!

南宫飞飘然落地,转目一看,甜儿已经扳鞍骑上那匹马,正欲奔逃,遂清啸一声,飞身掠去,还没近前,平空人影鹊起,火堆旁的烤火人疾身掠上两人,在空中出剑截击,电光石火,金铁交鸣,彼此在空中拼了一剑,俱同时落地,又踏中空直攻向南宫飞。两把剑,剑花团团,剑气层层,一看就是用剑的行家……南宫飞无端被截击,眼睁睁见甜儿就要逃匿,不由冷道:“朋友,因何截杀小可!”

截击的两个人一面频频出剑,一人冷道:“因你就是我们要找的南宫飞!你谋害了萧大侠,武林人人可诛!我们‘华山七绝剑’应首当其冲,取你狗头!”话音未落,火堆旁震声暴喝,又掠身攻上五个人,每人手中都执一把长剑。寒森森,光闪闪,一看就非寻常兵刃。五个人联手一攻,战团扩大,七人似乎各有方位,自然而然摆成了一座剑阵……

南宫飞听说面前的七人是“华山七绝剑”擅以七人合力组成的“追魂七绝剑阵”置对手于死地。这追魂七绝剑阵变化无穷,鬼惧神惊。适才先出两个人,便是为了引敌入阵,然后五个人补上,七人剑一出,剑阵成矣!纵然是大罗神仙也要惧上三分!南宫飞被迫施展“游身术”在剑影中闪烁不定,游身穿行在剑林中,虽不致伤害,但也无法脱身。

南宫飞被剑阵困住,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自己竟成了人人可诛的武林败类了!真是生不如死!心中这一番胡思乱想,影响了功力的发挥,几次都险些丧命剑下。但转而思之,自己的冤屈自己伸,自己的污浊自己洗,一定要找到李逍遥,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心念及此,他鼓起余勇,横下一条心:华山七绝剑,我要对不起了!谁管你是正派邪派,欲诛我者,皆可诛之!

南宫飞横下一条心,要拼命闯出“追魂七绝剑阵”,遂右手执剑,左手摆掌,开始了凌厉的抢攻,不再游身蛇行,也不再一味地防守。他看准一个方位,死命地攻上去,以一股骇人的天罡气冲击对方,又补上了如横空匹练的剑气。一声惨叫,面前有人倒了下去。“追魂七绝剑阵”让南宫飞冲开了一个缺口,南宫飞身形如一缕轻烟,从这缺口处飘了出去,正欲落身,一眼看见斜侧自己的黄骠马。他空中一掠,飘到马前,一腾身跃上黄骠马……

南宫飞飘出“追魂七绝剑阵”,再看那剑阵倏然停止,七人依然呈七绝剑阵状,只是有一人成了死尸,再无法演变和展施七绝联剑法。他们惊疑的是南宫飞竟然能冲出去!南宫飞骑上黄骠马,游目再找甜儿,早已无影无踪。那匹马也没了,显然是乘马逃遁了,心中这个气:如果不是“华山七绝剑”从中作梗,自己早已诛除甜儿,还会逼问出不知名姓的另外二美!眼下却好,苍宇茫茫,何处觅得!

他气得难受,“华山七绝剑”更气得不行!这个南宫飞非但谋害了萧大侠,与侠义道为敌,而且还闯出“追魂七绝剑阵”,杀了一人。此人不除,何颜走江湖!六人齐声呐喊,六剑各抖身形,挥剑又攻向了端坐马上的南宫飞……这一番攻上却很杂乱,各显神通,不象剑阵那样有条不紊了。南宫飞心中勃然大怒,他们依仗人多,这是要斩尽杀绝呀!他本想跃马一走了之,其实,都是侠义道,又无仇冤,虽然他们误解自己,日后水落石出,自然会重新看自己。而现在,竟为死了一人,不依不饶!哼!要杀就杀,看到底鹿死谁手!看来江湖上只认剑,不认理!胜者王侯败者贼!

他一拨马头,猛然磕镫,向着攻上来的六剑冲上。与此同时,异光剑舞开,似一个风轮,卷向六剑,异光闪闪,煞是慑人。一时间马力人功剑威又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华山六剑”正然攻上,面对跃马冲来的南宫飞,皆吃了一惊,步行与马上截然不同,而南宫飞竟然能两者皆可!六人纷纷闪避,有躲身稍慢的,被南宫飞异光剑扫中,惨叫声起,有两个人中剑倒下,不死即重伤……

南宫飞没有追杀,把马一圈,望了望闪避一旁的几个人,冷言道:“尔等不要听信传言,不辨真伪。小可被人利用,误伤萧大侠确有其事,而非是有心谋害,真正凶手小可正然捉拿以后一定会以真相昭示天下!”说完,一拨马,又向东海的方向奔去。南宫飞知道:甜儿虽然逃脱,没有了楚天风她不能再去东瀛,迟早要在中原露面,届时再追杀也不迟。当务之急是能截住去凌云岛的轩辕一狐,待他掳了方巧巧和凌云岛贼人众匪会合,恐怕救之不易……


第二十二章、月又缺

浩淼大海,茫茫苍穹。在海与天之间,飘着一艘帆船。帆船在飘,在海天交际处现出一座岛影。帆船停泊,从船上走下三个人,昂然向岛上走来,那神色俨然是在闯龙潭虎穴。岛是凌云岛。乘帆船而来的三个人是:南宫飞、方玉良、顾英杰。南宫飞提前两人三天赶到了东海,在海边等了三天不见轩辕一狐,所见到的是排空堆雪的海浪和带着咸味的海风。三天后来了方玉良和顾英杰,三人决意闯凌云岛。

凌云岛南宫飞来过一次,为了救蒋先。是以这次上岛是轻车熟路。很快三人来到了那座精制的小楼前,那就是凌云飘逸剑禅君子曾经隐居的凌云阁。三人站在木栅外望进去,小楼内一片死寂。南宫飞蹙眉道:“怎么会这样静?”方玉良沉声道:“闯进去再说!”说着,三人飘过木栅,来到楼前的那片草坪上,刚刚立足草坪,空中有人大声笑道:“哈哈!你们终于来了!”       

三人俱是一凛,游目四顾,并不见一人。知道这是有人“秘术传音”。笑声一落,小楼正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两个披斗篷佩剑大汉,朗声自报家门道:“鲨鱼岛‘圣手双剑’!”说完站到一旁。里面又走出两个佩刀穿劲装外罩皮衣的老者,一老者道:“碎石岛……”另一老者接声道:“‘惊魂双刀'!”。说完站在两大汉身侧。两老者站定,门里又走出四个壮如蛮牛的红脸汉子,腰系牛皮大带,足蹬牛皮靴,每人手里拎着一对黑瓜大铁锤。

前头出来的高声喊道:“野牛山……”另三人齐声接道:“‘神牛四锤’!”说完,紧靠两老者站好。接下来,又依次走出十六七个人,都自报家门,不是这个岛的就是那个山的,名号很吓人,但在江湖上并不很亮。南宫飞等三人也没留心去记。管他是谁,厮杀起来还不是以武功决胜负!最后走出来凌云岛主肖羽,依然面罩冰霜。令人惊异的是却不见轩辕一狐!

南宫飞瞥了对面一群人一眼,二十几位,形形色色,初见确能唬人一跳。然而这三人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岂能将这些山贼水匪放在眼里?南宫飞朝肖羽一抱拳,冷道:“肖岛主,想不到我南宫飞还会活着来见你吧!”想到上次他弄漏了船,要让自己葬身大海,其心狠毒,南宫飞不由涌动杀机。肖羽冷冷一笑,道:“若非沈艳那个骚货贪恋你的美色,你早就葬身鱼腹了!哼,上次侥幸让你逃了,这次你们插翅难飞!轩辕一狐请来了七山五岛十八寨的各路朋友,为的就是对付你们!”

南宫飞冷道:“现下我们已经来了!对面诸位也许还不都认识我们,那我们也自我介绍一下。”一指方玉良,朗声道:“‘神州一剑’方玉良,可以说与这凌云阁昔日主人禅君子齐名!”又一指顾英杰道:“‘一刀九州寒’顾英杰,其手中使的就是天下第一神兵锐器‘奈何刀’!”顿了顿,又道:“小可南宫飞,恩师赐号粉麒麟!”南宫飞话音未落,对面有人惊叫一声,立时吓得跪下三人,满面惊惧,浑身颤栗,其中一人怯怯地道:“我的妈呀!轩辕一狐不是让咱们来这送死么!”话一出口,人群登时骚乱起来。

有人大声抱怨道:“他也没说要杀的是这三人哪!要说是这三人借个胆子我也不敢来呀!”又有人附声道:“要是活腻了,自己抹脖子,也总比让人家杀死的好啊!”人群这一骚乱,肖羽有些沉不住气,冷叱一声,道:“各位别吵了!还没交手就先胆怯了,怎么能胜!亏得三少爷不在,若他在还不宰了你们!”有人不服,反驳道:“肖岛主,话可别这么说,轩辕一狐请我们来,好歹也算客人!明明知道不是对手,还让我们拿鸡蛋碰石头!”

有人附声道:“说得是,我们若不动手,想来人家这三位英雄也不会杀我们!反正与他们有仇结怨的不是我们!谁愿意当替死鬼!”肖羽再听不下去,冷道:“谁不干就不上!等三少爷回来再找你们算帐!谁要干就上,杀了这三人,三少爷回来论功行赏!说不定还把新掳来的那个美天仙似的小妞献出来呢!上吧!一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话音未落,有两大汉迈步走到肖羽跟前,其中一人大声道:“肖岛主,你刚才说了,杀了这三个人,三少爷就把新掳来的美妞儿让出来,你敢保证么?”

肖羽正欲开口,旁边一个小矮子忿忿道:“‘圣手双剑’你们还觉得那美妞儿是新鲜货呢!三少爷自从弄到手就没让她闲着,残花败柳,有什么意思!”

“呀!”一声震叱骤然响起,顾英杰身形电奔,手中“奈何刀”空中一闪,再看适才说话的小矮子早身首异处,横尸地上,顾英杰转对面前的“圣手双剑”冷森森道:“你们杀了在下,那美妞儿自然是二位的!出剑吧!"“圣手双剑”冷冷一笑,齐声道:“好!”

两人一撤步,抽出佩剑,亮个架式,剑诀一引攻上来。一人施出了“白鹤抖翅”,一人施出了“惊鹏飞虹”。一看就是“云鹤门”的人。顾英杰右手执刀,丝毫不动,待二人剑招方至,猛地凌空而起,一个旋身,“奈何刀”空中大回旋,似一道云虹划过,飘起坠地,收刀入鞘!再看“圣手双剑”已人头滚落,尸身栽倒!顾英杰这一招“凌空大回旋”,轻易不用,今日施出一是心中痛恨难平,二是为了震慑群贼。果不其然,“圣手双剑”身形一倒,又闻惊叫声起,吓跪下三个,连声道:“厉害,厉害,果然名不虚传!”

肖羽脸色铁青,冷道:“各位仁兄愣什么!上啊!他们杀了咱们的人,咱们能视若不见么!”没有人动一动,都呆立着。死谁都不愿意,更何况是白白地送死!南宫飞见状,冷冷一笑,道:“诸位朋友,其实我们三人并不是来和诸位决斗厮杀的!只要你们不出手想杀我们,我们绝不会难为大家。我们是来救被轩辕一狐掳来的那位姑娘,她是顾英杰兄的未婚妻,是方玉良兄的亲胞妹,话音未落,有人把手中兵刃扔到地上,大声道:“轩辕一狐这小子缺德!还让咱们跟着作损!谁要上就快上,不上的把兵刃扔地上,别他妈连累好人!”

“铛”的一声响,又有人把兵刃扔在地上。接着“铛铛铛”连声响起,大多数人把兵刃扔在地上,仅剩下“神牛四锤”还握着锤站在那里。有人偷偷一碰四人,悄声道:“你们等死怎么的?”为首蛮汉一瞪眼,冷道:“放屁!什么等死!我们不信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说着,转对肖羽道:“肖岛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谁够朋友,你心里清楚了吧!”肖羽急忙道:“还是‘神牛四锤’够朋友,你们要杀了这三人,抑或是打跑他们,三少爷回来,你们首功一件!上吧,你们能胜!”

“神牛四锤”有些飘飘然了。为首的蛮汉把双手锤往空中一碰,震声巨响,吼道:“哥几个,上!”说着,当先向顾英杰冲过来,双锤一并,“力盖华山”当头砸下……另外三个蛮汉也齐声大吼,挥锤攻向南宫飞和方玉良包括肖羽在内的所有旁观者都睁大了眼睛,希望能看见一场精彩的厮搏。然而,他们失望了,尽管睁大了眼睛,但还是没有清楚“神牛四锤”是怎么倒下去的。反正,都不动了。阳世少了四个人,阴间多了四个鬼……

南宫飞向肖羽一步步走近,眼中杀机汹涌,冷冷地一字一吐地道:“肖岛主,请把方姑娘交出来!你是明白人,不需我们多说话!”肖羽下意识地后退两步,颤声道:“别,别杀我!我交出方姑娘!我交!”南宫飞淡淡地道:“别害怕,肖岛主,我们不会杀你,否则这岛上没了主人,谁招待我们?但事先得说明,在我们离去时,要跟你借样东西!”肖羽连连点头,道:“行,行,借什么都行。届时尽量都会满足。”

南宫飞道:“好。那请带我们去见方姑娘吧!”他转对顾英杰道:“顾兄,咱俩去接方姑娘,让方兄在外面警戒,以防不测!”顾英杰和方玉良点头会意。肖羽这时在先,领着南宫飞和顾英杰走进了小楼。来到楼下一间雅室里,把一张牙床搬开,床下显出一块木板,露出一个洞口。肖羽用手一指道:“下面是个暗道,通一地下密室。”南宫飞看了看洞口,隐约好象有个梯子,便冷道:“你先下。”

肖羽先下了洞口,两人随后跟下来。果然是架木梯子。下了梯子,是一个暗道。黑乎乎的,勉强可见沿壁。肖羽在先,南宫飞机警地抽出异光剑顶在他后腰上,冷然道:“你若搞鬼,我的剑可不认人!”肖羽连声说着“不敢”,领二人摸索前行。很快,面前有了些光亮,渐渐的,洞中宽阔起来。最后走到了暗道尽头,见前面显出一个铁门,门上有个小窗口,上面是根钢棍。门旁有一个小木橙,上面放着一盏油灯,一亮一亮地闪着光。

三人走到铁门前,肖羽掏出钥匙开了一把铜锁。“哐当当”拉开铁门,一指密室,恭声道:“方姑娘就屈尊此间!”话未说完,南宫飞一剑刺进肖羽的胸脯。肖羽惨叫一声:“你说过不杀在下的……”南宫飞冷冷一笑,道:“可我要借你的脑袋!”一抽剑,肖羽身形栽倒一旁,南宫飞想起在海中被淹的情景,又一剑砍下肖羽的脑袋,冷哼一声。然后推剑入鞘,一步迈进密室,低声唤道:“方姑娘,方姑娘……”

“啪”的一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件东西,正打在南宫飞的脸上。他一把抓住,似是个枕头……黑暗中有人斥骂道:“魔鬼!禽兽!你给我滚出去!”随着骂声,南宫飞感到有一个人猛扑上来,用力地撕扯拧抓着自己,他急忙闪避着……这时,眼睛也适应密室的光线,借门口油灯光亮,隐约看见密室内空荡荡的,只是靠墙角放着一张大床,上面似有被褥。在自己面前叫骂着撕抓的女子竟全身赤裸,一丝不挂。定睛细看,认出正是方巧巧。他急忙一闪身,飘出门外,对门口的顾英杰慌道:“顾兄,方姑娘在此,你快去劝慰一下她!”

顾英杰急忙地奔进密室……南宫飞仰面长舒了一口气,拿过油灯放在门口处,悄悄从暗道退出来。回到入口处,沿梯子上来,到了雅室,坐进一旁的软椅……他心中还懊悔不已,悔不该自己先进密室。方巧巧打骂自己不说,不该……唉,自己实是担心里面有诈,才一马当先的。

“英杰哥!我恨你,你为什么才来呀!”这是方巧巧认出顾英杰说的第一句话,说着,扑进了顾英杰的怀里,失声痛哭,泣道:“英杰哥!轩辕一狐不是人!是魔鬼!是禽兽!他废了我的武功,日夜折磨我!还有那个肖岛主……英杰哥!我好恨呀!呜呜!”顾英杰抚摸着方巧巧光滑细嫩的脊背,轻轻地摩挲着巧巧埋在自己颏下的秀发,动情地道:“巧巧,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你打我、骂我吧!”方巧巧依然在哭,泣道:“打你骂你管什么用啊!我现在……呜呜!英杰哥,我们为什么不早结婚呀!我好悔呀!”

顾英杰动情道:“巧巧,好巧巧!咱们这次出去就结婚!我会好好保护你……咱们去隐居,种田种菜,再养一大群鸭鹅……巧巧,别哭,别哭!巧巧,我的好巧巧!快穿上衣裳,咱们出去,方哥哥,还有南宫兄弟还在等咱们呢!”方巧巧越发哭得厉害了,声嘶力竭地泣道:“不!不!我不配!英杰哥,我知道自己很脏,很脏……我不配!啊!英杰哥,他们把我的衣裳都拿走了,我自从到了这里就再没穿过衣,整天整夜在床上……啊!呜呜!英杰哥,你怎么才来呀!我恨你!”

顾英杰急忙把方巧巧托起,走到那大床前扯过被子裹在巧巧身上,抱在怀里,柔声地道:“巧巧,你冷么!”方巧巧被裹在被里,顿然觉得一股暖流涌入心田,泪水又如雨倾洒,泣道:“英杰哥,我不冷,不冷。我的心好热!我多么希望你永远抱着我呀!我如果不想活着看你一眼……呜呜,早就死了!英杰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我知道!今天我终于看见你了,终于看见你了!啊!我的心好热,抱紧我,英杰哥,我的英杰哥!”顾英杰紧紧地拥抱着方巧巧,喃喃道:“巧巧,咱们该出去了!方哥他们还等着咱们呢。”

方巧巧摇了摇头,泣道:“不,我不要见我哥哥,他看见我这样会伤心的,我……呜呜!英杰哥,我一定很丑陋,很脏吧!英杰哥,你说呀!”顾英杰连连摇头,道:“不,巧巧,别说这样的话。啊!我的巧巧!”说着,低下头亲吻着巧巧脸上的泪珠,忘情地亲吻,长长地亲吻着……方巧巧起初还应合着顾英杰的吻,但蓦地又开始摆脱,声嘶力竭地哭喊道:“不!不!我不配!我不配!英杰哥,你走吧!你不要管我了!你走吧!”

顾英杰深情地道:“不,巧巧,你还是原来的你!我爱你!我们出去就结婚,你还会给我生个儿子,我们会有一个和美的家的!巧巧,我的好巧巧!”方巧巧浑身一颤,又失声哭道:“不,英杰哥,我不能跟你结婚,我是个被人强暴催残的坏女人!我不配,我不配作你的妻子呀!”顾英杰缓缓地从床上站起身,抱着方巧巧向门口走,动情地道:“你配,巧巧!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方巧巧伸出双臂搂住顾项杰的脖子,停止了哭喊,柔声凄然道:“英杰哥,放我到床上。”

顾英杰一怔,不知方巧巧要做什么,只好转身近前,将方巧巧仰放到床上,低声道:“巧巧,你想穿衣裳么?先穿我的吧!”方巧巧点了点头,柔声道:“你脱下来吧。”顾英杰依言,应了一声,解下佩刀开始除衣,只穿亵裤,将衣裳递给床上的方巧巧道:“巧巧,快穿上,到外面再找合身的!”方巧巧伸手去接衣裳,趁机握住顾英杰的手,一挺身坐起,把顾英杰用力往床上一拉,就势搂住,泣道:“英杰哥,你不嫌我脏就来,现在我们就作夫妻……”

顾英杰略一迟疑,搂住了方巧巧……南宫飞坐在雅室里,左思右想,总觉得对不起顾英杰,不知不觉,见窗外已经黑下来,蓦地想起地下密室中还有两个人没出来,心中涌上警兆:二人是不是自裁其身了?心念及此再坐不住,急忙入洞口,沿梯子下来,摸索着通过暗道,向密室奔来,边走边喊:“顾兄,方姑娘……”一枕鸳鸯梦,方才到醒时。顾英杰和方巧巧静静地躺在床上。方巧巧的头枕在顾英杰的肩上,柔情喃喃地道:“英杰哥,我终于成了你的妻子了!我好高兴!好幸福!”

顾英杰用手轻轻抚摸着巧巧光滑的香肩,柔声道:“我也好高兴……”蓦地想到自己进来很长时间,外面的人会着急进来寻找,急着道:“巧巧,咱们该出去了,一会儿方兄他俩说不定会进来寻找!”说着挺身坐起。方巧巧也懒洋洋坐起,摸过顾英杰的衣裳穿在身上。对顾英杰柔情依依地道:“英杰哥,你会忘记今天么?”顾英杰已经下了床,忙着穿鞋子,脱口笑道:“永远也不会忘,这里是咱们的洞房……”

方巧巧穿完衣裳,下了床,悄悄地拿过顾英杰放在床边的刀,道:“英杰哥,你听有脚步声,快去看看谁来了!”顾英杰穿好鞋,急忙奔向铁门,刚到铁门口,身后的方巧巧动情地喊了一声,道:“英杰哥!别忘了我!”蓦地抽出奈何刀,斩向自己的脖颈……顾英杰蓦然回首,救之不及,狂喊一声:“巧巧!”方巧巧手中刀铮然落地,身形慢慢倒下……顾英杰疾身掠上,跪地抱起方巧巧,痛声大喊道:“巧巧!你为何要这样!”他紧紧地把双眸紧闭的方巧巧搂在怀里……

南宫飞出现在密室门口,见状,急奔到近前,微喟道:“她真的……?”顾英杰虎目之中泪滔滔,颤声地道:“巧巧,你慢走,我这就去陪你!”说着,慢慢地放下方巧巧,扑过去捡那把奈何刀……南宫飞上前一脚踩住,大声道:“顾兄,你怎么能这样!巧巧的仇还没报,你,你怎么对得起她!”如当头棒喝,使顾英杰呆怔在那里。旋即他爆发地怒吼一声:“轩辕一狐!我要把你碎尸万段!”一转身,他抱起地上的方巧巧,缓缓走出密室,南宫飞拾起奈何刀,推刀入鞘,拿着跟在顾英杰后面。

两个人过暗道,上梯子,出洞口回到了地面上的雅室。顾英杰把方巧巧放在床上,取过雅室内的一块纱巾,洗了洗,为巧巧轻轻地擦着脸。巧巧仿佛在熟睡,只是脸色惨白,明显地瘦削了,但依然那么美,那么端庄秀雅。纱巾从脸上,又擦到脖颈,擦去了刀痕旁的血迹……南宫飞目睹这此情此景,眼泪禁不住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就在这时,门口人影一闪方玉良掠进来,劈头问道:“巧巧呢?”两人没有回答。

方玉良看见了床上的妹妹,一惊,登时明白了所发生的一切。他扑到到床边,握住巧巧的一只手,轻轻地道:“妹妹,哥来晚了!”说着,泪水夺眶而出,又喃喃道:“你恨哥哥没及时来救你么?妹妹,哥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恨哥哥!”顾英杰一旁叹道:“方兄,我想把巧巧带回去……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这荒岛上。她会感到孤单的!”方玉良点了点头,依然注视着妹妹那俊秀的面庞,一字一吐地柔声道:“妹妹,走吧,哥哥带你回家,回老家,让你去看一看咱爹娘!你去陪陪他们吧!”

南宫飞泪眼朦胧,心在震颤:世上万般哀苦事,无非生离与死别。丽女青春正值好年华,香消玉损。男儿壮别情切切,泪洒天涯。叹人间几多离合悲欢,满腹痴情成了虚话……顾英杰抱着方巧巧,三个人出了小楼。外面的众贼匪,都逃得一个不剩,只有几具尸体还躺在那里。三个人正要下岛去海边,南宫飞回头望了一眼凌云阁,冷冷哼了一声,对方玉良道:“我去去就来。”说着,又掠身奔回去,顾英杰和方玉良来到海边,顾英杰将巧巧的尸首放在帆船上。就在这时南宫飞疾身掠回来。

方玉良投目见了,不由一惊:见凌云阁浓烟弥漫,大火熊熊烧了起来。见了掠到近前的南宫飞,知道是他干的好事!三个人上了帆船,船家扯满了帆,向陆地疾飘而回……远远的还见凌云阁在燃烧,仿佛是在海面上点亮的一支蜡烛……在船上方玉良告诉南宫飞:已经查明轩辕一狐的行踪,他昨夜去了崂山,想搬请“崂山五怪”,欲在凌云岛复仇。方玉良和顾英杰决意先埋葬了巧巧户首,再去崂山找轩辕一狐。

南宫飞也想随行,但想到逃匿的甜儿,便缄了口。况且自己身上还背着谋害萧大侠这口黑锅,也不好与方玉良二人甚密……海风吹来,他感到一阵心寒。南宫飞骑着黄骠马,不徐不疾地走在山道上。几天前他离了东海,和方玉良与顾英杰两个人作别,要赶奔野狼山。他对两个人说是去追踪甜儿,而心底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野狼山:通过经历顾英杰与方巧巧这生死离别,使他更加增添了对野狼山欧阳小静的思念,他要去看望小静,对她说一句:“我好想你!”

南宫飞思情切切,正然催马前行,蓦地,前方不远的道上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一看见这个人南宫飞的心猛地缩紧了!他认出迎面走来的这老者正是千杯不醉李逍遥机会终于来了!南宫飞收缰立马,等着李逍遥一步步走近。双睛紧盯着李逍遥,随时准备在他逃走时跃马冲上去……李逍遥似乎并不在意,依然缓步前行,根本没有逃走的意思,而且,他也看见了前面立马而视的南宫飞……南宫飞等着李逍遥走近,就象一个有经验的猎人等着一点点走近自己的兔子,随时准备放出猎犬去。

李逍遥走到距南宫飞八尺处,南宫飞觉得到了放猎犬的时候了,便一催马迎上去,冷冷一笑,道:“李前辈,你一向可好?”李逍遥微微一怔,望了南宫飞一眼,点头道:“身在江湖走,命在他人手。说好也不好,一切是飘缈。”吟毕,笑道:“你年纪轻轻好没礼貌!见了我老人家怎么不下马呀!”南宫飞冷冷地道:“小可和你不讲礼貌也可以,只因你并不是十分让人敬重。”李逍遥一怔,仰面笑道:“人应该活得逍遥自在,为了让别人敬重而活会很累。”南宫飞道:“很奇怪,前辈看样子见了小可还挺开心?”

李逍遥笑道:“相见即有缘,谈话成朋友。举杯论兄弟,天下都能走。呵呵!”南宫飞皱了皱眉,扳鞍下了马,将缰绳搭了。他走近李逍遥,蓦地感到一股扑鼻的酒气,一怔笑道:“前辈刚刚喝完了酒么?”李逍遥笑道:“地上有走不完的路,世间有喝不完的酒。你小子说我老人家刚刚喝完,是何用意!”南宫飞实在按捺不住,冷然道:“前辈,你别装得没事人一样,你可知害得小可不浅!”

李逍遥微微一怔,仰面笑道:“小子,你说什么话呢?我老人家自在逍遥,除了喝酒别无他事。你说我害你,哈哈,小子,你是不是让人害得怕了!见了谁都以为会害你!”南宫飞冷言道:“你别和我打哈哈!你给我那颗‘乾坤丹’上有毒,萧大侠吃后立时命毙,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哼,今日你不说清楚,咱们便不能善罢,小可背不起谋害萧大侠的罪名!”

李逍遥眨巴了几下醉意朦胧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南宫飞,笑道;“小子,你把我老人家搞糊涂了!我几时给过你药呢?便是你这人我好象也是第一次碰上,这谋害之事,更从何谈起呀!”南宫飞微微一惊,脱口道:“你说什么?第一次碰上小可!你是说根本不认识我?”李逍遥道:“我老人家不能说不认识你,也许早先见过面,喝酒多了,便忘了。我刚刚从西域回来,也许隔的年头多了!哈哈,小子,你还记得我,真不容易呢!”

南宫飞呆在那里,神思电转!见他说的不象是假,可是他怎么说不认识自己,又说刚从西域回来!莫非他不是李逍遥?遂道:“请教前辈,可是千杯不醉李逍遥?”李逍遥一怔,笑道:“那还会假,我这破名头谁愿意假冒呢!”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南宫飞心头一颤,暗忖:是呀!我怎么没想到有人假冒此老呢?何况他刚从西域归来,对中原武林还不了解,有人假冒岂不顺理成章……心念及此,又道:“前辈在西域多久了?”

李逍遥笑道:“怕是有十几年了。只因我们‘风尘三老’都去了那里。去年他俩让魔掌巨人给杀了,我也受了伤,武功大废,混不下去这才又回来。家是故乡好,水是故乡甜。闯天下不容易呀!”南宫飞心中微颤,不言而喻,前个李逍遥是冒名顶替的,不但没有酒气,举止行为,现在想来也与此老大相径庭,只是服饰和相貌相同,这是可以改变和易容的。遂觉得无端冤屈了李逍遥,笑着道:“李前辈,只怪小可唐突,多有得罪,尚望乞谅!”

李逍遥笑道:“年轻人么,难免毛手毛脚的!我们这一大把年纪了,若还跟你们斤斤计较,唉,那酒真是白喝了。年轻人,若无别事我老人家可要赶路了,初归故土还要趁没咽气访些旧友!告辞了。”说完,又缓缓向前走去,嘴里轻吟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南宫飞望着李逍遥渐渐远去的背影,呆在那里,心道:“这才是真的李逍遥!”

他看得出了神,以致身后响起马蹄声都未觉察,一转向,奔过去要牵黄骠马,抬眼看时,倏然一怔,自己身旁不远早站着一匹马,马上是个艳装女子,外罩狐皮坎肩,佩着剑。再看艳装女子的面,端的美丽,一双美目正痴痴地望着自己出神,似含着丝丝缕缕的幽怨。他心头略略一沉:情场几多风波,已使他懂得女儿心,知道那美目所示意味着什么。他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萧姑娘,小可并不知你到身畔。”

来的艳装女子正是四海庄萧秋寒萧大侠的女儿萧蝉娟,她听南宫飞略带歉意地一说,嫣然一笑,道:“飞哥哥,我并没有怪你不理睬我呀,其实,你也没不理我,是不是?”南宫飞笑道:“不理我的应该是你,只因令尊遇害一事还没查清……对了,适才我见到的那老者就是干杯不醉李逍遥!”

萧婵娟道:“你曾说给你药,让你送给我爹的就是他?”南宫飞点头道:“不是他,是另外有人假冒他的名……那人易了容,和他一模一样,若不细心,难辨真伪。但我总算有收获,可以知道是有人冒名顶替了!这样再遇上那个李逍遥便毫无顾忌地出手了!很快就会把这事弄个水落石出。”说到这里,觉得自己太罗嗦,便对萧蝉娟笑道:“看我竟忘记问你了,是路过这里还是出来找谁?初涉江湖很不习惯吧!”萧婵娟望着南宫飞,脸蓦地绯红了,垂下头道:“我……我良哥也出来了,说是去了东海救人……”

南宫飞蹙眉道:“我也到东海去了,可是他们已经由东海去崂山了。”萧婵娟道:“崂山离这儿很远么?”南宫飞道:“很远……只是我有事不能陪你前往,我还想找那个假李逍遥,进而查出谋害令尊的真正原凶……”萧蝉娟嗫嚅道:“飞哥哥,那我自己也不能去崂山呀,你让我跟你在一起好么?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送我到崂山去,怎样?”

南宫飞笑道:“她……”想起自己要去见欧阳小静,再带上萧蝉娟在侧,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遂顿了顿道,“只是你和我在一起,让人见了,说我谋害了令尊,你又跟着我,这样会影响你的名声。”萧蝉娟笑道:“是怕影响你的名声吧!你是怕人说你害了我爹是为了得到我!对不对!”南宫飞脸一红,微微一笑,正欲开口,萧婵娟又笑道:“抑或是你想去和哪位女子约会,觉得带上我不合适呢?”

南宫飞哑然失笑,道:“萧姑娘,如果你不介意,小可更没什么介意的。你这般冰雪聪明,跟你在一起,我也会学得聪明些。”萧婵娟笑道:“我有什么介意的。我不认为你谋害了我爹!飞哥哥,我爹可一直都说你是个大好人啊!”顿了顿,幽幽叹一声道:“记得我爹和我说过的,他要是有一天不能再照顾我了,问我怎么办?我告诉他出去找一个人。我爹问我找的这个人是谁呀!我告诉他说,找的这个人就是他·经常说的那个大好人。”说着,缄了口,定定地注视着南宫飞,柔声道:“现在我爹不能照顾我了,我只得出来寻找那位大好人了!”

南宫飞佯装糊涂,笑道:“方兄确乎为人很好啊!又俊又善良,武功又高,他会很好地照顾你的呀!”萧蝉娟娇嗔地一呶嘴,道:“飞哥哥,我不和你说了嘛!”一拨马,沿路向前奔去……南宫飞急忙骑上自己的黄镖马,催马追上来,在后面喊道:“萧姑娘,等一等我!”萧婵娟猛地勒住马,回眸一笑,道:“等你做什么呀?飞哥哥!”南宫飞微微一笑,道:“等我和你一起走哇!这样你不减少寂寞了么?我呢,也减少了些狐独了!”两个人并马而行……谈笑风生,甚是融洽。

正然缓缓前行,迎面山道上远远地疾奔过来一条人影,正疾疾前奔。后面隐约还有两条人影在飞身紧追……渐近,南宫飞定睛一看那迎面奔来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想找还找不到的甜儿。飞奔而来的甜儿也认出了南宫飞,惊叫一声,一拐弯奔进路旁的山林逃去。南宫飞急对萧蝉娟道:“在这儿等我!”飞身下马,身形一掠追上前去……这时,后面的两个人也已经追至,见南宫飞已尾随甜儿追去,也紧跟着钻进山林……

萧婵娟被眼前突发的事情惊呆了,痴痴地望着南宫飞掠出的背影,幽叹一声,下了马,将两匹马的缰绳牵在手里,驻立路旁等着南宫飞回来……南宫飞追踪甜儿,两个人在山野里开始了角逐。甜儿毕竟没有南宫飞轻功好,且不知已经跑了多远,刚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一片灌木丛前,就觉得力不能支了。她拼命又钻过灌木丛,来到一个光秃秃的小山坡,便一下子趴在地上,气喘嘘嘘,似乎是实在跑不动了!

南宫飞心中一喜,飘身而至,往前一探身,到了甜儿背后,剑指疾吐,去制甜儿的穴道。孰知甜儿一翻身,躲开他点落的剑指,手一扬发出一团雾,罩向了南宫飞面门。南宫飞出其不意,只觉双眼一疼,面前雾气飘散,急身后掠。举目再看面前的甜儿,竟模糊不清,用手一揉双睛,定睛细看,面前漆黑一团,登时大惊,喊道:“呀!我的眼睛!”面前响起一阵得意的狂笑,道:“姑奶奶为的就是你的眼睛,你中了我的‘蝎子粉雾’等着瞎吧!哈哈!”南宫飞骇然道:“你,你不是甜儿?”

面前又响起几声狂笑,道:“你上了马仁堂的当了!我是假扮甜儿!我和甜儿本来长得相貌一样,又经易容,别说你没识破,楚天风都拿我当真的甜儿了!现在说不定那甜儿正在马仁堂的被窝里温柔呢!”南宫飞面前漆黑一团,双眼隐隐作痛,咬牙切齿地道:“你是谁?可敢把名字告诉我么?”面前的女子冷笑道:“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张名彩,人们都叫我‘粉蝎子’!瞎子,等死吧!我杀了你,可就扬名江湖了!马老爷子会更高看我一眼的!”

说着,南宫飞顿觉面前有锐风袭至,急出剑外封,面前响起“粉蝎子”张彩一声娇呼:“呀!你这瞎子,还会‘闻风避器’呢!这回我不出风看你怎么避!我就不信,姑奶奶连你一个瞎子都杀不了!”南宫飞不敢托大,摸着抽出了异光剑,全力戒备,蓦地,“呼”地一声有劲风袭向身左,挥剑去封,谁知一封而空,知对方用诈,果然右肩处锐器袭到,左手剑鞘疾点过去……

面前又响起张彩的惊惧叫声,道:“你小子真是名不虚传!好,杀不了你,我不杀你!你成了瞎子,能杀你的人有的是。别陪了我自己的性命!”说完,脚步声渐远,似是走了。南宫飞长舒一口气,正想轻松一下,身旁突然响起衣裙飘飞之声,急道:“来人是敌是友?小可双眼受害,不可视辨,快明言免伤无辜!”来人似止住身形,有人急道:“南宫公子,我是戈童!那甜儿呢?”

一听是戈童,南宫飞放心了,道:“业已逃遁,恐追之不及。”一旁响起一个女子声音,道:“南宫公子双眼受害,需人照顾,尽快医治,咱们也别追了。”南宫飞一怔,脱口道:“说话者可是史姑娘么?”旁边女子应声道:“小女正是史红绫。”南宫飞急道:“你们怎么遇上了那个假甜儿?”史红绫脱口惊道:“假甜儿?”南宫飞道:“这甜儿是‘粉蝎子’易容假扮!”

戈童道:“我和红绫路过凤凰山,偶然看见这个甜儿在和一个女子在山下练剑!想起她是九美中人,前番被人劫走,一直逃匿不出,便想擒了她。谁料,竟给她逃脱,苦追到这里。”南宫飞微喟道:“可叹,我太轻敌,也没想她会是‘粉蝎子’假扮……现在却双目失明,成了瞎子!唉,真是合该如此!”戈童一旁劝慰道:“你别心急,也许还能医治好!”南宫飞猛地想起萧蝉娟,道:“走吧,咱们回去,萧姑娘还等着我呢!”

戈童上前搀引着南宫飞,三人慢慢朝山林外走来。不知道走了多半天,南宫飞只觉漫漫无际,仿佛过了几天几夜,终于走出山林。面前响起一声惊喜地娇喊:“飞哥哥,你可回来了!”南宫飞一阵酸楚,强笑道:“萧姑娘,你等得急了吧。”戈童领着南宫飞来到路旁,站在萧蝉娟面前。萧蝉娟看见南宫飞双眼有异,惊道:“飞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南宫飞笑道:“适才去追一个女贼人,被她毒药所伤,看不见东西了。”萧蝉娟象是一怔,急切切地道:“很疼很痒是不是?飞哥哥,你……”

南宫飞听得萧蝉娟声音哽咽,遂笑道:“我会好起来的,等医治后还能看见东西的。萧姑娘,现在有我的两位朋友来了,我可以让他们送你去崂山找方兄。我的眼睛失明了,不能照顾你,他们会好自照顾你的!”萧蝉娟哭出声来,执拗地道:“不,我不去。你不能照顾我,可我能照顾你呀!我哪也不去,谁也不找,就在你身边守着你!”戈童一旁对南宫飞道:“咱们先到前面凤凰山去找个地方容身吧。然后再想办法是弄解药,还是请医生。”

史红绫道:“我刚才看见凤凰山有一座猎人的木屋,烟囱还冒烟,想必有人。咱们到那儿去吧。”戈童点头应允,将南宫飞扶到黄骠马前,南宫飞摸着扳鞍认镫,骑上黄镖马,戈童牵着直向凤凰山奔来。后面跟随着牵马的萧蝉娟和史红绫……南宫飞骑在马上,面前漆黑一团,心中如刀剜,暗暗思忖:“小静,我多么想再看你一眼,现在只怕再难用眼睛看你了!”想到了“粉蝎子”又恨起青云府的马仁堂:

这个老家伙可谓阴毒,他让“粉蝎子”假扮甜儿,欺骗了楚天风,使楚天风爱上甜儿,并欲带其去东瀛。他告诉自己的目的是:甜儿走了,永远地在中原消失了。而他就可以永远把甜儿霸在青云府“金屋藏娇”。若是自己追去,还可以借刀杀人,除掉楚天风,同时让“粉蝎子”害瞎自己双眼……好个一箭双雕。马仁堂!你恩将仇报,其毒无比!待我眼睛有救,必将你手刃,方解心头之恨!南宫飞心中波翻浪卷,难以平息……不知不觉,四个人来到了凤凰山,找到了那户猎人的木屋。

史红绫上前,敲了敲门,轻声道:“屋里有人么?”“吱呀”一声门响,门被推开,门口出现一个皓首苍苍的老人,身上穿着兽皮衣,古铜色的脸上皱纹堆垒。见了门外的史红绫微微一怔道:“有事啊,姑娘?”史红绫笑道:“我们有位兄弟眼睛受了伤,想在这歇息几天。外面风寒天冷,无法容身。老人家给个方便吧,我们会多予银两!”皓首老人笑呵呵地道:“姑娘说哪儿的话,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我老汉孤身一人,正呆得寂寞,有人相伴求之不得!快快请到屋里坐!”

戈童搀南宫飞下了黄镖马,引进木屋。木屋有个小炕,炕上铺着兽皮。一进屋顿觉十分温暖。戈童让南宫飞到炕上坐了,把那把异光剑放在他的手旁,以备随时抓用。这时,萧蝉娟和史红绫也都进了屋。戈童望了史红绫一眼,转对南宫飞道:“南宫公子,我和史姑娘出去为你请医生,再寻些解药,总不能不医治呀!留萧姑娘在这照顾你,如何?”南宫飞微微点头,道:“若能寻到张百药也许小可的眼睛还有救……拜托二位了。”

戈童朗声道:“不必太谦!事不宜迟,我们就动身了。你们的马我们骑去了,在这儿还得调喂,也容易引来别人。”南宫飞笑道:“二位想得周到,那就骑去吧。”遂问萧姑娘:“萧姑娘,你可舍得么?”萧婵娟苦笑一下道:“为了医治飞哥哥的眼睛,我什么都舍得,你们快去吧。”戈童和史红绫相视而笑,出了门去。窗外蹄声得得,渐渐远去……萧婵娟见戈童和史红绫离去,便慢慢地在炕边坐下来,伸手轻轻把一只玉手放在南宫飞的手上,柔声地道:“飞哥哥,你的眼睛疼么?要是疼得难忍你就捏我的手吧。”

柔若无骨的一只手,光滑细嫩,还有些凉。南宫飞轻轻地握住,笑道:“萧姑娘,我的眼睛一点也不疼。你看我象疼的样子么?”萧婵娟娇喟道:“飞哥哥,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娟妹,或者婵娟?你总叫我姑娘,我觉得不顺耳,似乎这心也不能靠近你!我不是一见面就叫你飞哥哥了么?”

南宫飞轻轻地抚摸着萧婵娟的手,仿佛摸着欧阳小静的手,心中涌起一股柔情,柔声道:“好,我就叫你婵娟好么?”萧婵娟喜道:“好呀,你叫一声我听听!叫呀!”南宫飞轻声地唉道:“蝉娟,婵娟……”萧婵娟异常激动,抓起南宫飞的手,贴在自己发烫而绯红的脸颊上,低声道:“我在这儿,飞哥哥!”


第二十三章、冷香凝

轩辕一狐已经被逼入死角,无路可退了。他惊恐地望着面前步步逼近的顾英杰和方玉良,心在颤栗,猛地怨毒一笑,道:“你们怎么还不快点杀了我!哼!我就是死也值得!我毕竟和方巧巧同床共枕多天!我知道也许杀不死你们,但我把对你们的仇恨都发泄到方巧巧身上。她就是你们的心,我每当想到自己蹂躏的是你们的心时,就感到无比的快意!嘿嘿,你们一定看见了方巧巧了吧!感觉一定很好吧!我好高兴,我用另外一种方式报了杀父之仇!你们杀了我吧,我虽死无憾!要说有点遗憾,就是死前没能再看一眼巧巧,啊,你们知道不,我已经爱上她了,我……啊!”

顾英杰再也听不下去了,疾身一掠,凌空一式大回旋,奈何刀斩落了轩辕一狐的脑袋,又是一个飞掠,“唰唰”两刀将轩辕一狐的尸身斩为三段,散架似地倒了下去。地上还有五位老者的尸身,那是轩辕一狐请出助拳的“崂山五老”。顾英杰身形落地,割下轩辕一狐的一块衣襟,将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包了,提在手里,对一旁的方玉良道:“咱们到巧巧的坟前去祭奠!巧巧该瞑目了。”

方玉良望着面前惨斗后的场面,地上“崂山五老”的尸身,微叹一声,点了点头。两个人走到一旁,扳鞍上马,离开这惨斗过的荒野,向方巧巧葬身之处奔来……方巧巧的坟前,轻烟袅袅,飘荡空中。残阳里,一白发老婆婆,正蹲在坟前烧纸。远远的传来马蹄声,老婆婆似充耳不闻。蹄声近了,最后在坟前停息。老婆婆依然在烧纸,并不去看来者是谁。骑马来到方巧巧坟前的是顾英杰和方玉良。两个人看见白发老婆婆的背影俱是一怔。

他们猜不出这白发婆婆是谁。只因巧巧除了他俩再无亲人,是谁在给她上坟烧纸?两个人悄悄走近,似怕惊吓着白发婆婆!方玉良轻声道:“老婆婆,打扰了。”白发婆婆闻言转首望了二人一眼,淡淡地道:“两个名贯武林,雄霸江湖的宇内高手竟然不能保护自己疼爱的人,你们不愧么?”白发婆婆一脸核桃纹,慈眉善目,出言却很辣。方玉良和顾英杰俱是一怔,方玉良轻声道:“小妹受害我们心如刀剜!痛不欲生!现已经杀了仇人,取首级祭奠小妹亡灵!”

白发婆婆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这还象英雄所为!”顾英杰上前,打开包袱,取出轩辕一狐的首级摆放坟前,然后在白发婆婆的身旁跪下,动情地道:“巧巧,害你的人我们已经杀了!你睁眼看一看你所恨的这个魔鬼的脑袋吧!然后,你就安息吧!你也该瞑目了!”说着,又流下泪来。方玉良也在顾英杰身旁跪下来,轻声道:“妹妹,你安息吧!哥对不起你,没能好好保护你,你原谅哥哥!”说着,也潸然泪下。坟前一片死寂。

白发婆婆依然在往火上添纸,轻烟四散,缭绕飘荡。她并不去看顾英杰和方玉良,似乎对二人所言也无心去听。良久,顾英杰和方玉良洒完英雄泪,挺身而起。顾英杰对方玉良道:“方兄,你意欲何往?”方玉良叹道:“我还要回四海庄,只因萧大侠遇害之事还没查寻到凶手……我也知道南宫飞可能是冤枉的!再说萧姑娘还没人照顾……”顾英杰闻言颔首道:“你去吧,方兄。我还想在这里陪几天巧巧,然后再去找你,咱们一同为萧大侠报仇雪恨。”方玉良点点头,转身正欲走向自己的马匹,蓦地那白发婆婆道:“且慢!”

方玉良一怔,望着白发婆婆,方自想起还没请教此老名号,遂恭声道:“请教老人家,怎么也认识小妹巧巧?怎么称呼?”白发婆婆并不转身看两个人,依然面对着坟烧纸,淡淡地道:“我是谁自然会告诉你们!但我现在要急于告诉你们的是:你们要尽快去杀一个人。”顾英杰和方玉良俱是一惊。白发婆婆顿了顿,又沉声道:“你们还不知道,害死巧巧姑娘的真正凶手是谁!”顾英杰脱口急道:“是谁!”

白发婆婆兀自说下去,道:“适才我听说你们杀了害死巧巧的凶手,以为你们真的为她报了仇!现在看,你们杀的人并不重要!”方玉良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沉声道:“请老人家明言,到底谁是害死巧巧的真正凶手?我们上天入地决不能放过他!”白发婆婆微喟道:“其实你们自己心里也应该明白:这个真正凶手就是那个粉麒麟南宫飞!你们想一想,若不是他口口声声要杀巧巧,能将她逼出天龙庄么?不是他你们怎么结怨天龙庄,又怎会有轩辕一狐害巧巧!这一切归根到底还不都出在那个南宫飞身上么!”

顾英杰和方玉良愕然、哑然、茫然!白发婆婆依然说下去,道:“你们要让巧巧真的瞑目安息,那么在这里除了摆上轩辕一狐的人头,还应摆上南宫飞的人头!到那时,你们才无愧为宇内的高手,无愧于地下长眠的亲人!”顾英杰有些激动,右手抓住了刀靶!方玉良却很冷静,沉声道:“老人家,你的话我们可以想一想,看是否去杀了南宫飞……”白发婆婆闻言,霍然站起,转身盯着两个人截声冷道:“不是‘可以想一想’,你们必须立刻去杀了南宫飞!只因到了现在就由不得你们了!”

方玉良神色一凛,震声道:“老人家,请把话说明白一些!”白发婆婆冷道:“可以明明白白地说,我是巧巧的师父,这些年她一直在我身旁长大,对她的感情我比你们深!而我的武功不敌南宫飞,所以才让你们去杀了他!”方玉良和顾英杰面面相觑,无言以对。白发婆婆又冷道:“我知道你俩义薄云天,古道热肠!碍于情面难以下手,所以在这火中放了剧毒,随烟飘散,现下二位都身中‘烟毒’,七日内若无解药必然毒发而死!你们若想活命,就必须从我手里得到独门解药!而若想从我这里得到解药,又必须拿来南宫飞的人头!你们别想现在就从我这里夺取解药,我不会那么傻,把解药带在身上!”她顿了顿,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二人,又沉声道:“记住,六天以后的黄昏在这里见面!我拿来解药,你们拿来人头!没有人头,你们只能等死!”

说完,一转身扬长而去,转眼消失在旁边不远的树林之中,无影无踪……顾英杰和方玉良暗运真气,微感到不适,知体内果然中毒,不由骇然!顾英杰沉声道:“我们只有去杀南宫飞,他确实也该对巧巧的死负责!”方玉良微喟道:“而他谋害萧大侠一事未了!……”顾英杰冷道:“我们正可以他谋害萧大侠为名杀了他!这样武林中人并不会认为我们报私仇!”

方玉良仰面天际,叹道:“只好如此!若没有他脑袋换解药,咱俩也难活命……好吧,去找他!”顾英杰应了一声,走向健马,扳鞍骑上。方玉良也骑上健马,两个人齐催坐骑,择路奔下山来。踏上了寻杀南宫飞之路……江湖凶险路,敌友实难辨。人心真叵测,瞬间就翻脸。道不尽血泪情仇,说不完悲哭哀叹。到头来:滚滚红尘掩奇才,几多仗剑风流,难为良善……

南宫飞和萧婵娟在凤凰山猎人的木屋里已经呆了三天。这三天有萧蝉娟陪伴说笑,南宫飞也不感多么难捱,只是担心戈童和史红绫若寻张百药回来得晚,自己这双眼睛保不住。萧蝉娟善解人意,告诉他说:即便是他的眼睛真的医治不好也不必痛苦,她的眼睛就是他的,她会侍伺他一辈子!南宫飞听了,心中波翻流涌,好一阵激动。这是第四天的傍晚。萧婵娟和南宫飞吃完了老猎人为他们准备的兔子肉和咸菜,还喝了一点稀饭。然后,蝉娟又坐在南宫飞身旁,抚摸轻揉着他的手,央求他给讲一些武林趣闻轶事。

就在这时候,屋外马蹄响起。老猎人正然在用木柴烧炕,听了挺身道:“似是有人来了。”话音未落,外面马蹄声已到窗前,有人下马。接着,屋门被人推开了,走进来三个人。萧婢娟抬眼一看,急忙跳下炕,迎过去,欣喜地对前面的女子道:“史姐姐,那个神医可请来了?”那女子朝身后一位老者一指,笑道:“该着你飞哥哥双眼复明!总算是找到了。”说话的女子正是史红绫。被她所指老者是神医张百药,也不知她和戈童费了多少周折,吃了多少艰辛,才把隐居的张百药又寻到了。在张百药身后跟进来的是铁面少侠戈童。

萧蝉娟望着张百药,一张俊脸乐开了花,笑盈盈地道:“神医大爷,你要为我飞哥哥治好了眼睛,我跪地给你磕三个头!”说着,拉着张百药坐在炕沿边上,亲热至极,恭敬至极。张百药在炕边上坐下,望了一眼南宫飞,笑道:“南宫公子,一别数月,老夫一直挂怀着你们!”南宫飞听出说话之人确乎是张百药,想起他的义女灵芝和大师兄叶星明,微喟道:“老前辈,义女灵芝和我大师兄的事……”

张百药截声道:“别提那些过去的事了,老夫早就知道了。”说着,望了望南宫飞的眼睛,道:“来,老夫还是为你先看一看眼睛。”伸手扒开南宫飞右眼眼皮看了看,又看了看左眼,然后点头道:“不难治好,但也需些时日。只因这双眼受毒粉侵伤,要用外药涂缚,还要用内药迫出眼中之毒,毒尽始能复明。”萧蝉娟一听能够使南宫飞复明,高兴得笑不扰嘴。史红绫和戈童互视一眼,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仿佛在说咱们总算没有白费气力。期间周折,经受奔波,不言而喻。

张百药这时取出两个小药瓶,打开其中一个药瓶,让史红绫用葫芦瓢舀了些水,倒出一些红色药面儿,又从另一药瓶中倒出些黄色药面儿,在瓢里用水浸上,取下头顶银簪子轻轻地拌匀,成为药泥。然后以银簪子挑沾着药泥,扒开南宫飞的双眼皮,一点点地抹上去。南宫飞额头冒出汗珠,咬紧牙关,显然那药泥上到眼里,十分痧疼。看见南宫飞痛苦不堪,一旁的萧蝉娟很心疼,一脸紧张兮兮,目不转睛地看着,盼着快些上完药。

药泥上完了,张百药从怀中扯出一条白布带,给南宫飞把双眼一层层地缠好。缠完布带,对南宫飞道:“你眼睛被蝎子毒粉所迷,适才老夫所涂的药也是毒药,可以化解蝎子粉的毒气,而不致使眼睛受害。你每天要运功,以真元之气运目,便可将后两种毒气迫出。三日后除去布带,布带上必然有一些黄膏,那就是后两种毒气所凝结。然后再换上一条清洁布带,轻轻缠一层,待双眼痒时除去即刻复明。”

说着,又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丸丹药,让南宫飞张开嘴,放进去令其咽下,遂道:“适才我为你服下是一丸去毒助气丹,可以除解蝎子粉散到体内的毒气。”南宫飞听张百药说完,感声道:“前辈令小可双眼得以复明,此恩深厚,小可日后必当厚报!”张百药道:“公子先莫道谢!老夫适才说的都是好话,还有不好的没说。”在场的人俱是一惊。

张百药接声道:“只因你杀了我的义女灵芝,不管她如何祸乱江湖,但毕竟和我朝夕相处些时日,也算父女一场。她身死,老夫不能无动于衷!本想利用这次机会将你毒死,为我义女报仇,但想到昔日遇救,曾发誓为良医救天下苦痛,便改变了主意。但不能不给你一点惩罚,以示我爱女之情。是以,给你服的丹药中,略加‘蚀心粉’,使你的心在忧思悲乐过甚时都要疼!但只能折磨你一个月,过后药解毒消,安然无恙。正是要给你些惩罚,老夫才露面寻你,不意让戈少侠二人碰到!老夫心愿已了,也算对得起九泉下的义女了!公子,若怪就怪老夫吧。”

南宫飞微喟道:“老人家,小可怎能怪你!便是你不露面让小可双目失明,我又能怪谁呢!别说你老让我的心疼上一个月,便是疼上一生,我也愿意要自己的双眼!小可品尝到了一个人失去光明的滋味,我还是要感激你老的!”张百药站起身,浩叹一声,道:“灵芝,为父已做了所能做的!咱们父女一场,你只能如此!”又转对南宫飞道:“切记不可忧思悲乐过甚!老夫告辞了!”南宫飞感动道:“小可双眼复明,定会前往拜谢!”

张百药一面朝屋外走,一面回首道:“老夫决意归隐山林,以度残年!公子届时寻我,只恐不易!还是不要徒然奔波!江湖之大,要你做的事情很多,老夫微不足道!”说罢,迈步出门,扬长而去……戈童和史红绫送其到门外,见其离去,便又回到屋里。戈童笑道:“南宫公子,你这回可要谨慎,小心心疼呀!”萧蝉娟一旁为南宫飞抱不平道:“这神医老头儿,他要不使怪法儿,让我飞哥哥心疼一个月,我真给他磕头了。一想到他缺德法儿,我真想骂他一声。”

南宫飞一旁笑道:“蝉娟,你怎知张前辈的心情?他这样做是对的!若知道杀害自己义女的凶手而无动于衷,他的心怎么安慰!这次他惩罚了我,心里就平衡了!此再归隐,也无忧无虑了!”史红绫笑道:“想不到南宫公子还这么善解人意!这么说,他让你心疼,你也不怪他!”南宫飞笑道:“只要他能让我双眼复明,然后再让我去死,我也会心甘情愿!对于一个人,失去光明要比死更可怕!至少,我是这样想。”

戈童这时对一旁烧火的老猎人笑道:“老人家,可还有吃的么?我们从昨天至今,还没吃过东西。吃点什么还要去峨嵋山。”南宫飞笑道:“去峨嵋山做什么呢?”史红绫一旁截声笑道:“本来我们是奉师命去峨嵋山,看望峨嵋的掌门,不料半途遇上这件事,耽误了。”戈童一旁道:“然后,我们还要回昆仑,我要将恩师遇害的事告知本派弟子。南宫公子你追杀九美的事情只怕短期助不上力了。”

这时,老猎人又把南宫飞和萧蝉娟吃剩下的兔子肉和咸菜端出来。戈童和史红绫狼吞虎咽地饮餐了一顿,然后辞别南宫飞和萧蝉娟上路而去……从两个人言谈举止上,南宫飞已经看出二人被此相爱,心中一阵慰藉,仗剑闯江湖,身旁难得有一红颜知己。而且,戈童和史红绫又这样品貌般配,心中默默地为二人祝福……萧蝉娟又在他身旁坐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想什么呢?飞哥哥,怎么不说话了?”

南宫飞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在想等三四天后,我的眼睛复明了,第一件事要做什么!”萧婵娟笑道:“你有没有想好呢?”南宫飞朗声一笑,道:“想好了。我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望着你,然后对你说一声:‘谢谢了!’因为是你在我失去光明时自始至终地伴着我,使我减少了寂寞和孤独。婵娟,我还要为你找到玉良兄,让他……”萧婵娟一只玉手捂住了南宫飞的嘴,娇嗔地道;“我不要听到他嘛!如果是那样……我但愿你的眼睛晚些睁开…”

南宫飞伸手拿下萧蝉娟捂自己嘴巴的玉手,笑道:“婵娟,可是……”欲言又止,微喟一声,笑道,“咱们不说这些,好么?”南宫飞脸上在笑,心中却涌上一阵凄楚,他想告诉萧蝉娟。在不同的地方有三位女子在爱着自己。倘若自己再接受蝉娟的爱情,不但是对不起她们,而且,内心也觉得对不起蝉娟。她是这么纯情,就象水晶一样,玉洁冰清。而自己却花泥污浊。发展下去,岂不是对她的欺骗,又怎么对得起萧大侠……

这一切现在可以不说,但迟早要说的!显然,蝉娟对自己动了真情,时间越长,陷的就越深,也就越发不能自拔!然而,和她说了这一切,告诉她自己另有所爱,而且是三位女子,她又会怎样?这对一个满腔痴情的女孩是多么的残忍!不,决不能让蝉娟受到一点委屈!萧大侠的死自己有责任,自己更有责任照顾好蝉娟……心念及此,南宫飞情不息禁地用力揉搓着蝉娟那柔若无骨的玉手,动情地唤道:“蝉娟,你真的觉得我很好么!”话一出口,竟连他自己也觉得意外。

老猎人劳累了一天,这时已经在屋角的兽皮上躺下睡了。木屋很静,静得甚至能听见两个人怦怦的心跳。木屋朦朦胧胧,朦胧中响起蝉娟的一声幽叹,低声道:“你不好……你对我象是对一个小妹妹,而不象对待一个所爱的人南宫飞轻声一笑,道:“对待所爱的人要怎样?蝉娟……”蝉娟情不自禁地把头偎在南宫飞胸前,柔声地道:“你要轻轻地吻她,轻轻地对她说:我爱你……”说着,仰起脸,把两片炽热的丹唇凑向南宫飞,梦呓般地喃喃道:“飞哥哥,你爱我么?飞哥哥……”

南宫飞感觉到了那少女特有的馨香,感觉到了蝉娟吐气如兰的丹唇就在嘴边,感觉到了一颗少女情窦初开的芳心在向自己靠近,但是他没有动,没有开口。婵娟的双手已从他的手里抽出,常春藤般缠向了他的脖颈,她的整个娇躯软绵绵地压在自己胸前,自己的手触碰到了婵娟胸前那隆起的部位。他抽出手,两人胸脯相贴,彼此都感到了对方的心跳,南宫飞没有动,没有开口……蝉娟偎在他的怀里,轻轻地抽泣起来,香肩抽动,娇躯在颤。在蝉娟嘤嘤低泣声里,响起南宫飞一声微喟,低声道:“蝉娟,我不配你爱……真的不配……”

嘤嘤泣声止了,响起私语喃喃:“不,飞哥哥,你一定爱着谁……告诉我,我不在意的,只要你心中爱我……告诉我,飞哥哥……”一缕萧音如泣如诉,仿佛从茫茫天外飘来,好象很远,又似近在咫尺,萧音袅袅,声声悦耳。南宫飞浑身一颤,惊道:“她来了!快扶我到屋外,久了你会为萧音所伤!”萧婵娟一怔,离了南宫飞,把南宫飞搀扶到屋门口,两个人推开木屋门,来到屋外。月亮已经升起很高,光华如水。山风轻拂微透着寒意。两个人一出屋,萧音顿然而止。

萧婵娟游目四顾,在不远的一棵树下隐隐约约卓立着一个人影。一眨眼,那人影已经飘到两个人面前,借月光定睛一看,萧婵娟蓦地一怔:粉纱罩面,长垂数尺。一件雪狐皮小坎肩紧紧地罩住上身,衣袖和裙裾皆洁白如雪,飘逸如云,右手执一把玉萧。真似琼楼仙子,更象瑶台佳姝,好一个飘逸脱尘的雪衣人儿!萧蝉娟还没开口,便听那雪衣人儿厉声道:“南宫飞,你好狠毒!你竟然要毒死我!”萧婵娟感到自己搀扶着的南宫飞,浑身一颤,便听南宫飞朗声道:“请你把话说明白些!”

雪衣人儿轻轻哼了一声,道:“还不明白么?身旁又多了位如花似玉的美小姐,嫌我碍事!就想轻松地打发了。可是你知道,我并不是容易死的!”萧婵娟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南宫飞沉声道:“我又没有和你在一起,怎么会毒死你?如果你想杀我,便可动手,但别这样说!一个人杀死另一个人,不一定要找借口,但必须有理由!”

雪衣人儿冷道:“你说得很对,我杀人是不能没理由的。你让李逍遥给我送去一颗‘乾坤丹’,说我在战魔掌巨人时受了伤,我对你很感谢,本来伤已好,但我还是吃了。可是想不到那‘乾坤丹’上你浸了毒,若非我内功好把毒迫出来,我早就驾鹤西归了!怎么样,我杀你这理由够充分了吧!”南宫飞骇然惊道:“又是李逍遥?他又把‘乾坤丹’送给了你?”萧蝉娟似有所悟,只是静静地看着,听着,这一切太扑朔迷离了!雪衣人儿冷道:“他还给过别人么?”

南宫飞浩叹道:“连日来我一直在背着黑锅,武林中人都说我害了萧大侠……正是那个李逍遥让我送一颗‘乾坤丹’给萧大侠,说他去不了,让我捎去。结果萧大侠中毒身亡,令我百口难辩,蒙冤受屈!现在,他又把‘乾坤丹’送给你,假借我的名义!他也许知道‘乾坤丹’根本不能置你于死地,但你发觉有毒一定会来杀我……借刀杀人!哼!好狠毒!一计不成又来一计!”雪衣人儿微微一怔,又冷道:“你说的好象有道理,可你怎么让我相信你!况且,李逍遥又怎么会要杀你!”

南宫飞道:“我身边这位姑娘,就是萧大侠女儿萧婵娟,其父去世时她在场,她足以证明我所言是实。况且,我前几天遇上了‘风尘三老’中千杯不醉李逍遥,方知以前出现江湖的那个李逍遥是别人冒名顶替,易容改扮!最重要的假李逍遥没有酒气,真李逍遥有酒气扑鼻。试想:不喝酒,怎么能叫千杯不醉!”雪衣人儿沉声道:“你是说有人背后搞鬼?想施离间计,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南宫飞沉声道:“毫无疑问!这个假李逍遥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否则,不会这样……”

雪衣人儿依然冷冷道:“就算如此,你依然脱不掉干系!况且,我曾经说过,再看见你身边有女子,就成全你们到阴曹地府结成夫妻。你把我的话竟当耳旁风,一犯再犯!我岂能容你!快出剑吧,我不能不给你机会!”萧蝉娟一旁急喊道:“飞哥哥不能打,他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要杀你就杀吧,我们……”南宫飞急忙一拉蝉娟衣裾,截声道:“我们虽然情同兄妹,但你执意要成全我们到阴间作夫妻,也只好听天由命了!”雪衣人儿冷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南宫飞道:“‘粉蝎子’张彩假扮甜儿,在我追上欲擒获时,抛出‘蝎子粉雾’伤了我的眼睛……你出手吧!我想地狱比这阳间黑不了多少!”雪衣人儿顿了顿,手中玉萧垂下去,冷冷地道:“今日这笔帐先记下,我暂且饶你不死!但等你眼睛复明,你要去找我,我让你看一眼我的容貌,然后就杀了你!这样,我也算对得起你!”南宫飞冷冷一笑,道:“如果我找到那假李逍遥,洗清自己,你还执意杀我么!”雪衣人儿微微一怔,口气缓和道:“你很怕死?”

南宫飞冷道:“九美未诛绝,师命未完,我的确不想死!但决非怕死,怕死者还能仗剑走江湖么!”雪衣人儿冷道:“可叹你的功夫都练到嘴上了!不管你怎么说,眼睛复明后,你定要去找我!杀不杀你,要看我高兴不高兴!”她转对萧蝉娟冷道:“萧姑娘,他是我指定的丈夫,别的女子也可以成为他的妻子,但与她相伴的必然是一具僵尸!”说完,身形飘起,似一朵轻盈的云,掠向远方。天宇苍茫,月光皎洁……南宫飞轻叹道:“她是不是飘走了?”

萧蝉娟打了个寒颤,怯生生道:“走了!”南宫飞一怔道:“蝉娟,你很冷?”萧蝉娟脱口道:“心冷……她是谁?”南宫飞道:“萍踪圣女!蝉娟,咱们回屋吧!”萧婵娟依言,默默地把南宫飞搀扶回木屋,又扶他坐在热乎乎的炕上,低声道:“她好凶啊!”说罢,在南宫飞身旁坐下。南宫飞摸索着握住蝉娟的纤纤玉手,道:“别担心,她不会把我怎样……你的手真凉,我给你暖暖!”萧蝉娟低声道:“你的手也凉……"”说着拉过南宫飞的一只手贴在胸前,柔声道:“我也给你暖暖!”

天空中飘着雪花。两匹健马正然踏雪而行。正行间前面隐隐约约现出一片村落,渐近始见是一处小集镇。两匹健马拐进小集镇,在一家小酒店前停下。马上两人扳鞍下了马,在小酒店门外的拴马桩上把马拴了。然后,二人举步进了小酒店,在靠窗处拣了张桌子坐下。室内有三两个食客在悠闲小斟,室外雪飘飘,室内暖融融,竟像两个世界。进来的这两位行客神色焦灼,眉宇间透出忧虑和无奈。

他们刚刚在桌旁坐下,早有一个笑容满面的店伙凑过来,笑道:“冒雪赶路真是辛苦了,喝杯暖酒驱驱风雪那是再舒适不过了!二位客官来点什么?”闻言,两位行客相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个淡淡地道:“什么好吃来什么!”另一个惊异地道:“我们不能太破费了……”先一个微喟道:“反正快要死了,享受一顿是一顿。”遂转对店伙冷道:“愣什么,没告诉你什么好吃来什么吗?”店伙诺诺连声应允着,陪笑点头到厨房安排去了……店伙一走,坐在桌旁的两个人又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浩叹一声。

窗外又响起马蹄声。有人道:“这里有家酒店,咱们去吃点东西,然后再继续赶路。”接着是脚步声响,有人推门进屋。进屋的是两个人,一男一女,一进屋便忙着掸落身上的雪花。男子对女子笑道:“这屋还怪暖和的。”女子嫣然一笑道:“过会儿你再喝杯暖酒便更暖和了。”看见后面进屋来的一男一女,先头走进来的那两位行客不约而同霍然站起,正望着这一男一女发怔!后进来的一男一女,见这两位行客齐身站起,也投目去看,四个人目光相对的瞬间,都自觉不自觉地吃了一惊!

最先开口的是后进来的女子。她粉面上显出惊喜的笑容,娇声道:“良哥哥,想不到是你呀!真是巧,竟在这里遇见你了。”那被叫做良哥哥的行客脸上显出一种异样的表情,勉强笑一笑,道:“我们也想不到在此能遇上你们……真是巧极。”说话的女子赫然是萧蝉娟,与她同进来的男子是粉麒麟南宫飞。而被叫做良哥哥的行客正是“神州一剑”方玉良,与他在一起的行客是顾英杰。

双方见面皆感到出乎意料之外。方玉良和顾英杰正然四处寻找南宫飞,想用他的脑袋保住性命。到今天已经是第五天,离原来约定向白发婆婆交人头之期还差一天。本来两个已经心灰意冷,孰料竟在这濒临绝望之际遇上了要追杀的人,这种惊诧不言而喻。而南宫飞和萧婵娟见到顾英杰和方玉良心境又各有不同。

萧婵娟不愿意见到方玉良,怕南宫飞托方玉良照顾自己,这虽是托辞,但分别是肯定的。况且方玉良知道南宫飞曾使父亲中毒身亡,不管是有意谋害,还是被人利用无意误伤,在事情没弄明白之前便和南宫飞厮守在一起,总不是一件令人容易接受的事情。知道内情者难免飞短流长,搬弄是非。南宫飞一瞥之下,顿觉方玉良和顾英杰神色异常,不同以往,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

这时,南宫飞见萧蝉娟搭上了话,遂也朗声一笑,道:“二兄别来无恙!”一拱手,又道,“不知二位兄为方姑娘报仇的事办得怎样了?”方玉良掩饰地一笑,道:“啊……报仇的事……南宫公子,萧姑娘,来,咱们坐到一桌来吧。一同进餐,酒菜我们已经要了。来,请坐。”南宫飞和萧蝉娟一面一人,围桌坐下,一个四方桌,一方一人。南宫飞坐下后又笑道:“看二位神色似乎不对头,是不是方姑娘大仇未报,二位兄寝食难安?”

萧蝉娟也附声劝慰道:“君子报仇十年还不晚,良哥哥你们不用太着急呀!”方玉良望着萧蝉娟,一字一吐地道:“萧姑娘,你是怎么遇上的南宫公子?几时出的四海庄啊?”萧蝉娟莞尔一笑,道:“你先脚一走,我后脚就出了庄,想追你一直没追上……想和你一同出庄而行又怕你不让……后来就遇上了飞哥哥,这些天再没离开。飞哥哥待我很好……”

南宫飞一旁截声笑道:“婵娟本来是想去找你,但因路途不熟,加之我当时眼睛又受了伤不能陪行,以致到现在才能看见你。”说着,望了萧蝉娟一眼,歉意地笑了笑。他知道这样说蝉娟心里会是什么感觉。两个人可以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南宫飞自然体会到萧蝉娟所思所想。果然,话音未落,萧蝉娟道:“其实我和飞哥哥在一起很高兴,虽然他眼睛受了伤,但却很快乐,我们一直相处得很融洽……”顾英杰这时问南宫飞道:“你的眼睛受过伤?”

南宫飞笑道:“中了‘粉蝎子’的‘蝎子粉雾’,若非戈童和史红绫两人寻来张百药,若非蝉娟姑娘一直在侧相陪照顾,也许早就成了瞎子。昨天才复明,我们便动身欲赶奔青云府,不意在这相遇,还是咱们有缘份哪!”方玉良苦笑道:“确实有缘份……”顾英杰微喟道:“也许是该着如此……”正在这时,店伙端上丰盛的酒菜,满满地摆了一桌,看样子果然是酒店上等“好吃的”。南宫飞微微一怔,脱口道:“你们也不知道我俩要来,怎么要了这么多好吃的?”萧蝉娟笑道:“准是良哥哥他们发了大财,在找地方任意挥霍呢!”

方玉良又苦笑了笑,道:“便是不发大财,喝酒的钱总是有的……再说这只怕是最后一顿酒了……“”顿觉失言,掩饰地一笑道:“咱们聚之不易,下顿喝酒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说完,便给每个人斟酒。南宫飞笑道:“应该由蝉娟姑娘斟酒,她年纪最小……方兄最年长,不该这样没身份。”萧蝉娟遂笑着站起,对方玉良笑道:“良哥哥,还是让我来斟酒吧。”方玉良已经斟完了酒,将酒壶放在桌上,勉强一笑,道:“今日我和英杰作东,该我斟酒……二位是客人。萧姑娘快请坐吧。”

萧蝉娟坐下来,瞥了南宫飞一眼,嫣然一笑。方玉良这时端起酒杯,对顾英杰道:“英杰兄,咱们今日能遇上南宫公子和萧姑娘,应该高兴。来,先陪两位客人干一杯!”顾英杰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对南宫飞道:“南宫公子,现在我可以回答你的话,我们还没为巧巧报仇,至今真正的凶手还悠然自得,以致我们性命难保!”说完,一口喝干了杯中酒,伸手抓过酒壶又自斟一杯,一仰脖子喝了下去……南宫飞皱了皱眉,微喟道:“顾兄,小可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顾英杰这时一连喝了四杯,酒壶干了。便往桌上一放,怒喊道:“小二,拿酒来!”店伙应声而出,把一壶酒小心地放到桌上,毕恭毕敬地道:“客官,酒来了!”顾英杰也不用杯,拿过酒壶嘴对嘴,喝了个痛快。然后把酒壶放下,一擦嘴角,对南宫飞笑了笑,道:“南宫公子,我们知道你这个人不坏……”方玉良急忙阻止顾英杰道:“英杰兄,你不要这样随便……”遂转对南宫飞苦苦一笑,道:“巧巧的仇未报,他心里不痛快,请二位别介意!”

南宫飞沉声道:“我们自然不会介意……但方兄若拿我们当外人,总这祥客气,我们真的要告辞了。能不能告诉我们,那轩辕一狐逃往何处了?要不要小可帮忙?”方玉良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轩辕一狐已经让我们给杀了。”南宫飞一怔,思忖:他们杀了轩辕一狐还说仇未报,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又迁怒自己了?遂笑道:“二位兄好象有心事,而且是很重的心事!”

方玉良望了萧蝉娟一眼,见她正看着南宫飞出神,美目含情脉脉,粉面绯红,似正沉浸在美好幸福的憧憬中,心微微一颤,已经明白这其中情缘。他轻叹一声,道:“南宫公子,不知道萧大侠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凶手可有眉目?此事我一直挂牵于怀,若不弄清,至死也不能瞑目。”南宫飞想不到方玉良会突然提及此事,遂脱口道:“业已查明江湖上有一个人假冒李逍遥作乱。给我毒药者就是那个假李逍遥。因眼睛受伤,未来得及追踪查寻这个假李逍遥,但小可相信他跑不了!”

方玉良道:“这样萧大侠报仇有望,区区也无挂无牵了。”转首望了顾英杰一眼,见顾英杰只管喝酒吃菜,并不言语,遂微叹一声道:“英杰,你要多吃一些……”说着,把手里的杯中酒喝净……南宫飞从两个人的神情上,越发觉察出有事在瞒着自己和萧姑娘,遂道:“二位兄长不用再掩饰了,你们肯定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们!如果还当我们是朋友,不妨说出来,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不当我们是朋友,我们现在就告辞了!”萧婵娟也附声道:“良哥哥,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们的?”

方玉良勉强一笑,道:“没有什么事,大家都很好!何必这么说呢?二位若已吃完就早些上路吧。”顾英杰这时“啪”地一拍桌子,大声道:“不行!我们死也不能这么稀里糊涂,要让他们知道!”扑鼻的酒气随着话音飘出,满脸泛红,双目圆睁。南宫飞和萧婵娟愕然一怔,互视一眼,如坠五里雾中·方玉良急忙道:“英杰,不要说……我求求你!”他转对南宫飞道:“南宫公子,萧姑娘,英杰喝醉了……·请别介意!”顾英杰霍然站起,大声道:“方兄,你为什么不让我说!我哪里喝醉了!我的心……”

方玉良也站起身,苦笑道:“英杰,咱们找个地方,我告诉你为什么不让你说!”顾英杰浩叹一声,道:“方兄!你怎么这样……你不是已经同意了么?怎么到时候又……”方玉良一把捂住顾英杰的嘴,道:“英杰;如果你再说,区区要自己离去了。你怎样做都可以,我不会拦你。但你要想一想到底该怎样做……”顾英杰猛地握住方玉良的手,激动地道:“方兄,你不要走……我听你的!”

方玉良道:“那好,咱们现在就走!”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朝南宫飞和萧婵娟勉强笑了笑,道:“区区要和英杰去做一件事,失陪之处尚望见谅!告辞了,望多珍重。”说完,拉着顾英杰走出门去,外面很快地响起了马声……南宫飞和萧蝉娟追出门来,隐隐约约见两匹健马向东疾驰而去……“快上马!咱们也走!”南宫飞说着扳鞍骑上了黄骠马。见萧婵娟也骑上了马,一催坐骑冒雪向前奔来……萧蝉娟跃马紧随在南宫飞后面。

雪漫漫。风凄凄。血色黄昏。墓地凄凉。在方巧巧的坟前站着方玉良和顾英杰。两个人注视着方巧巧的坟墓呆呆出神。良久,顾英杰才轻声道:“方兄,你应该让我知道不杀南宫飞的原因,是什么使你改变了主意?”方玉良沉声道:“是萧姑娘……”顾英杰惑然不解地道:“萧姑娘?”

方玉良道:“你不知道,在萧大侠没去世时便对我说,他有意将萧姑娘许配我为妻,以便以后有人照顾她,爱护她。我答应了萧大侠……也就是在那一天萧大侠不幸身亡……而在酒店里,当我看见萧姑娘和南宫飞在一起时,就知道她是出来找南宫飞的,根本没想到找我。只因她在我们一同离开四海庄去东海时,并没有一丝随行的表露,而咱们前脚一走,她后脚就涉足江湖,可见她早就有目的……她和南宫飞在酒店里眉目传情,两个人彼此相爱,一目了然,不言而喻!你说,我还怎么能忍心再提杀南宫飞的事?姑且不论南宫飞并没有害巧巧之心,就是看在萧姑娘爱他的情份上我也不能下此狠手!”

顾英杰道:“可是,萧大侠临终前毕竟把萧姑娘托付予你……”方玉良叹道:“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让萧姑娘受委屈……强扭的瓜不甜,她心里只有南宫飞,我知道也只有让他们安安全全,和和美美,萧姑娘才最幸福……”顾英杰浩叹道:“方兄,可是你还应该想到,萧姑娘的幸福是咱俩用命换来的!”

方玉良叹道:“当一个人的良心和生命作出选择时,我们应该选择良心,因为没有良心生命的存在也是一种折磨、一种痛苦!我虽然是生命逝去了,但我不负萧大侠之重托,没有使萧姑娘痛苦,我觉得是值得的,良心至少是得到了慰藉。倒是你无端地受我连累!”顾英杰叹道:“算什么连累!没有你的帮助,我自己是杀不了南宫飞的!只有等死了。而此刻你的选择是对的,至少我们无愧对地下的巧巧,她也不会同意咱们为保全自己的性命去拆散一对有情人……我现在才想到,如果咱们杀了南宫飞,那萧姑娘的悲伤与当初我失去巧巧何异!我们岂不成了……唉!方兄,我还要感谢你,是你帮助我作出了正确的抉择!我虽经九死,毫无怨言!”

“英杰!”方玉良激动地握住顾英杰的手,两个人四目相对,眼睛都湿润了……轻轻的踏雪声响在身旁,两个人投目望去,一个白发婆婆已经走近了……方玉良看着顾英杰,低声道:“这婆子却很守信。”白发婆婆距坟前两个人八尺停住了脚步,望了二人一眼,冷冰冰地道:“人头呢?”方玉良转首坦然一笑,道:“人头在脖颈上。”白发婆婆冷道:“你说什么?”顾英杰冷冰冰地道:“我们是说,人头还长在脖颈上,你割了去,两个脑袋还不抵南宫飞一个脑袋么!”白发婆婆一怔,脱口道:“你们没去杀南宫飞?”

方玉良朗声一笑,道:“去了,只是没杀。只因他是个好人,追杀小妹不过是奉师命行事,况且又放过我妹妹使她免诛。至于后来遇害却不关南宫飞的事了。我们是侠士,不是魔鬼,岂能不分正邪一律加害,乱杀无辜!”白发婆婆阴阴一笑,道:“而你们可想到:没南宫飞的人头换我的解药,你们是要死的!你们莫非不怕死?”

方玉良义正辞严地朗声道:“死并不可怕,但不可轻易言死!生亦不足欢,切莫苟且偷生!害死别人而保全自己,与其生却不如死。”他顿了顿,望着白发婆婆沉声道:“老人家,你请回去吧。你作为巧巧的师父,为徒儿报仇之心我们理解,地下的巧巧若有灵也会感到欣慰的。我们不会向你逼取解药,我们情愿死在这里!”

显然,方玉良和顾英杰情愿一死,是白发婆婆意想不到的。她看了看两人,大义凛然,视死如归,遂冷冷一笑道:“你们是当今名副其实的侠士,我很佩服,你们能够为别人而情愿牺牲自己。唉,巧巧在地下也会为有你们这样侠义的兄长而感到自豪了。”白发婆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两丸丹药,道:“这是解药。我若真的让你们死,地下的巧巧也会怨我,武林众侠士也都会恨我!好人应该一生平安。拿去吧。”

方玉良和顾英杰喜出望外。方玉良近前接过白发婆婆手中的丹药,感声道:“谢过老人家救命之恩!”说着分给一丸丹药给顾英杰,自己把手中丹药除了蜡衣,放在嘴里咽下。眼看顾英杰也咽下了丹药,遂转对白发婆婆道:“老人家,请教尊名雅姓?巧巧这些年承蒙垂爱,我们感激不尽,今日又……”白发婆婆截声道:“二位侠士,不要先对我老婆子感谢,也许一会儿你们还会恨我!”方玉良笑道:“老人家取笑了,我们怎么会恨你!”

顾英杰一旁道:“方兄咱们该走了。还要去寻找谋害萧大侠的凶手!”他转对白发婆婆道:“老人家,再次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你能记得巧巧,就常来看她。”方玉良道:“咱们走吧。”转对白发婆婆笑道:“我们告辞了!后会有期!如老人家有事让我们帮忙,我们在所不辞。”说完,方玉良和顾英杰转身走向一旁的健马,刚走两步,二人同时一惊,倏然止步。白发婆婆在一旁得意地阴笑道:“二位先别走,听我告诉你们一句话。”

方玉良和顾英杰同时回首,惊愕地望着白发婆婆……白发婆婆道:“你们一定觉得腹中疼痛是不是?告诉你们,适才我给你们的丹药才是真的毒药!只因几天前我说你们中了‘烟毒’那是欺骗你们,其实那烟中根本没毒。我所以要那么说正是要胁迫你们去杀南宫飞,想不到你们不顾自己性命,居然放了那小子。今日我真的为你们吃了毒药,成全你们为侠义而死!怎么样,还感谢我么?”方玉良和顾英杰闻言惊骇失色,急忙都暗自运功护住心脉。

方玉良对白发婆婆怒道:“你好阴毒!你不配作巧巧的师父!”白发婆婆冷冷一笑,道:“我根本就不是她师父。那么说是为了使你们更相信我!”顾英杰恨道:“可是那天我们听说中了‘烟毒’动功调息时怎么微感不适?”白发婆婆阴恻恻地道:“这是人的反常心理,当听说自己中了毒便会觉得周身不适,这完全是自己的感觉失误,好象是真的中了毒。就象是有人说夜里有鬼,你们便会把什么都当成鬼,自己吓唬自己。”

这时,方玉良已经坐在地上,双腿盘起,默默地运功抗毒,脸色惨白。顾英杰也觉支撑不住,便在方玉良身旁盘腿坐下,运功抗毒,以求延缓毒气攻入心脉……白发婆婆见了,阴冷一笑,道:“你们运功抗毒吧,一旦功力一竭,等待你们的也只有一死!你们很明智没有与我厮搏逼取解药!而若你们一旦运功厮搏,毒气就会立时攻入心脉,解药夺不到便早就死了。而我也不想动手杀了你们,还是让你们品尝一下死的滋味!”说完,转身欲走,但又停住脚步道:“我还是让你们死个明白吧!”

方玉良沉声:“老人家,你若能告诉我们名号,我俩虽死无憾!”白发婆婆冷冷一笑,道:“其实,告诉你们名号也并不难。对两个垂死之人我不能不给予满足。”说着又阴阴一笑,道,“你们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说完,一伸手揭去脸上的人皮面具……方玉良和顾英杰几乎同时惊呼道:“李逍遥!”

白发婆婆的第二张脸赫然是千杯不醉李逍遥。他朝方玉良和顾英杰阴阴一笑,道:“你们不是要寻找谋害萧秋寒的人么?我就是。是我给了南宫飞一丸毒药让他送给萧秋寒。我知道萧秋寒一死,南宫飞百口难辩,正义武林群雄会群起而攻之,不愁他不死。但是南宫飞霸气,并没有人能杀得了他,我又想到了萍踪圣女,给萍踪圣女送去一丸毒药,说是南宫飞给她的。我知道萍踪圣女爱南宫飞,但是她要发现药上有毒,也决不会饶过南宫飞。与此同时,我还想到除掉你们,便想让你们去杀了南宫飞。那时南宫飞一死,萍踪圣女肯定不会饶过你俩。哼!到那时你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谁料,你们竟放了南宫飞,我不得不下毒先除掉你俩,而萍踪圣女发现药上有毒时也会去杀了南宫飞。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你们今日虽死无憾了吧!”

方玉良长叹道:“李逍遥,想不到你……”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接声道:“你也别得意,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逍遥闻言一怔,本能地转身一看,不由骇然一惊:面前卓立着南宫飞,似临风玉树,面罩冰霜,手中光剑顶在他胸口上。南宫飞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艳装女子,手里牵着两匹马。南宫飞来到他背后,他竟丝毫未觉,不但踏雪无痕,而且踏雪无声,或者是根本未踏雪而是直飘而至,或者是他自顾说话……而此刻,面对顶在心窝的异光剑,他只有心颤,只有吓得浑身哆嗦!

南宫飞冷道:“别害怕。我不会杀你!但你想不死得交出解药让他俩不死!”李逍遥怯声道:“我若让他俩不死,你真的肯放过我?”南宫飞沉声道:“我会的,李前辈在江湖上一向受人尊敬,偶有失误,人们也会谅解的,你去把解药给他俩吃了,然后就走你的吧,新账旧帐一笔勾销!”李逍遥见南宫飞一脸正色,并无诡意。便又从怀中掏出两颗解药,走到方玉良和顾英杰面前,一人嘴里塞一颗,道:“咽下去!这是解药!”

方玉良和顾英杰咽下了李逍遥的解药,定睛望着面前的南宫飞和李逍遥,不知道南宫飞能否真的放了李逍遥0李逍遥给方玉良和顾英杰塞进解药,转身对南宫飞道:“解药老夫已经给他们吃了,该让老夫走了吧。”南宫飞朗声一笑,道:“你说你给他们吃的是解药,可我怎么能相信。他俩的药毒不完全解除,变得好人一般我还是不能让你走。”李逍遥道:“也好,咱们就等着他俩药到毒解!”

南宫飞微微一笑,道:“李前辈,适才你和他俩所言,小可有幸都听到了,但有一点想请教,小可到底和你有何不共戴天之仇,你竟这般加以谋害!”口气并不冷厉,而且十分和气。似在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李逍遥淡淡地道:“其实呢,我也并不是单对你南宫飞有仇,我是想通过你害了萧秋寒,还有萍踪圣女,至于这两个人,我知道他们也不是你的对手……”

南宫飞冷冷一笑,截声断喝道:“胡说八道!”话出口,身形一飘,又欺到李逍遥面前。李逍遥本能地去腰上摸剑,南宫飞用异光剑一点他摸剑右手,冷道:“不要动!再动我砍下你的脑袋!”李逍遥缩回手,冷道:“你说过不杀我的……”南宫飞厉声道:“我说过不杀你,是指不杀李逍遥!但小可知道你不是李逍遥!正如你易容白发婆婆一样,李逍遥也是你易容假扮!”

李逍遥浑身一颤,游目四顾,意欲逃走。这时,方玉良和顾英杰挺身而起,果然药到毒解,加之二人内功修为深厚,很快药毒尽失。两个人一同掠上前来,一个抽出腰上木剑,一个抽出了“奈何刀”。连同南宫飞将李逍遥围在当中……李逍遥似乎绝望了!遍观武林,能够在此三人联手包围中逃遁的人也许还没有!他朝南宫飞冷冷一笑,道:“你竟说老夫不是真李逍遥?何以为证?”南宫飞朗声道:“只因小可遇上了刚从西域归来不久的真李逍遥!他满身酒气,醉眼朦胧,是真的千杯不醉!可阁下却相反!”

方玉良手中剑一指,一道剑气从木剑上射出,“嗖”地一声将李逍遥头顶假白发扫去。冷喝道:“你到底是谁,再不说我们就将你尸解了!”李逍遥又是浑身一颤,色厉内荏道:“哼!既然到了这种地步,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了!”说完,伸手从脸上又揭去人皮面具一张,遂又扯掉一些易容小玩艺。登时一头乌云般的秀发披散双肩,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庞显露出来,这才是真正的面孔。一个艳丽绝尘,俏美惊世的少女活脱脱地出现在雪地上,似一朵冰山雪莲,傲寒绽开,似一枝斗雪寒梅,亭亭玉立。圈在一旁的三个人登时一怔:为面前这艳女暗暗称奇!想不到假冒千杯不醉李逍遥者竟然是位艳绝尘世的少女!其心计狠毒、阴险、诡诈令人叹为观止!

南宫飞冷冷一笑,道:“小可终于明白了你千方百计要置我于死地的原因:那就是你是九美中人!”艳女冷冷一笑,道:“不错,我是九美中人!还可以告诉你在九美中我身列老九!”南宫飞道:“能请教姑娘的芳名么?”艳女道:“梅天香!”九美梅天香!南宫飞心中微颤:好一条美女蛇!你终于显露了原形。遂沉声道:“梅姑娘,小可有几件事情不明白,能否解释一下。”艳女梅天香脱口道:“解释完你们再杀了我,是不是?”南宫飞道:“不是,我们不能杀你。小可倒很想领梅姑娘去见一个人!”

梅天香脱口道:“领我去见萍踪圣女是不是?”南宫飞朗声一笑道:“现在这里有方兄和顾兄,那边还有萧姑娘,你谋害萧大侠的事已经昭然若揭,小可无需辩白。但萍踪圣女却一直以为我要毒死她,你是最好的说明。”梅天香粉面掠过一抹惊恐,沉声道:“也好,你有什么事就说吧,人之将死其心也善。”南宫飞道:“首先我想知道:你身为九美中人因何还要害九美?其次,你为什么要假冒李逍遥?还有请你告诉我九美中的第七美是谁。因为到目前为止,小可已经查寻到了包括你在内的八美,还差第七美未曾找到。”

梅天香淡淡地道:“我身为九美所以要害另外八美,这其中缘由我不会对任何人讲!但也许你到时候能明白。因为这涉及到九美落江湖的目的,而我们又曾发过毒誓,就是死也不把这一秘密告诉九美以外的人。”南宫飞道:“那你为什么要假冒李逍遥?”梅天香冷冷一笑,道:“我乐意假冒谁,就假冒谁。只因‘风尘三老’中的‘千面昆仑叟’是个易容的行家,我有幸与此老学过‘易容术’。想到千杯不醉李逍遥遍得江湖各道尊敬,现下又不在中原,才假冒他!”

南宫飞道:“你能告诉我第七美是谁么?”梅天香漠然道:“同样不能告诉你!”南宫飞思忖道:“梅姑娘,如果小可没说错,第一个与我提到‘九美’的正是你!应该知道除了你与我提及‘九美’,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小可也不会奉‘密杀令’四处追杀你们!这样看,不正是你断送了‘九美’么!不正是你出卖了你们自己么!确切地说,江湖风波,武林劫运也与你这句话有关。其他几美之死,无疑你更有责任!”

梅天香冷冷一笑,道:“我只希望九美剩下我自己!我自己可以回山见师父,因为师父的心中所想我也猜中大半。所以,把九美落江湖之事告诉你,欲借你的手杀了她们!”南宫飞道:“可你怎么想又要除掉我?”梅天香冷道:“剩下九美中人我可以轻松地打发了她俩,无需再利用你!”南宫飞冷道:“你真的不想把最后剩下的一美是谁告诉我?”梅天香道:“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人了,还能把别的姊妹出卖了么?就我猜想,一定是有人暗中告诉了你九美所在地点,所扮演的江湖角色,否则,你不会这么快就一一查破!”

南宫飞道:“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但总是有人要说的。”他想到甜儿,心下一宽,如果找到甜儿,她会告诉自己想知道的一切……梅天香这时瞥了一眼南宫飞,冷道:“你的话说完没有?”南宫飞道:“就算说完了。只因许多事情你不肯说。”梅天香又扫了方玉良和顾英杰一眼,沉声道:“想不到我弄巧成拙毁在这里!唉,也是合该如此!在劫难逃!”说完,蓦地伸手去抽剑,刚刚把剑抽出,方玉良木剑一指,一道剑气将梅天香手中剑震落。她惨叫一声,一转身向南宫飞握着的异光剑锋扑上去……南宫飞想缩剑,已经晚了。

梅天香瘫倒了下去,异光剑刺进她前胸。她身形倒在地上,吃力地挤出几句话:“我不想去见萍踪圣女,她会撕碎了我……我对不起姊姊们……是我害了她们……师父…”美目闭上,香消玉损。血洒雪地,滴滴触目惊心……南宫飞弯下腰去,从梅天香粉颈上取下胸盒,拿在手里似有余温,体香袅袅,兀自发出一声长叹……方玉良这时将木剑入鞘,对南宫飞道:“南宫公子,萧大侠之死真相大白。我们冤枉了你!”

南宫飞笑道:“方兄不要这样说。小可真伪不辨,为人利用,致使萧大侠遇害,我是有责任的。方兄,今日凶手遭诛,我们都可以告慰九泉下的萧大侠了。”他转对一旁不远的萧蝉娟道:“蝉娟,你怎么还不过来!”萧蝉娟搭了马缰,笑盈盈地走到三人跟前嫣然一笑,道:“飞哥哥,我都听见了你们说的话。这女子就是谋害我爹的凶手?”南宫飞颔首道:“婵娟,令尊的仇已报了,小可还要赶赴青云府去追杀甜儿,你便与方兄一同回……”

萧婵娟一急,截口道:“飞哥哥!你若不愿意让我跟着你,我可以走……”说着,转向马匹走去,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方玉良一怔,脱口道:“萧姑娘!”急步追上前去,拦住萧婵娟笑道:“萧姑娘,你别生气,南宫公子的话还没说完。他并不是不愿意让你伴随身边……你等一下,我会跟他说一说。”萧蝉娟望了方玉良一眼,眼圈一红,娇声道:“良哥哥,他……”垂下头去,欲言又止。方玉良缓步回到南宫飞跟前,蹙了蹙眉,沉声道:“南宫公子,你很讨厌萧姑娘跟在你身边,是不是?”

南宫飞一怔,脱口道:“方兄,不是的……”方玉良沉声道:“既然不讨厌她,为什么还要赶她走呢?你知道不知道这样她会很伤心……""南宫飞嗫嚅道:“方兄,我是想,萧姑娘应该……”顾英杰一旁截口道:“南宫公子,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离开酒店而来到这里么?”南宫飞浩叹一声道:“你们的谈话有幸我听到一些……你们情愿一死,而不拆散我们……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对不起你们,对不起蝉娟,只因爱我的女子不止蝉娟自己…”

方玉良道:“不管怎样,你要珍惜蝉娟的感情……萧大侠已作古,我们都有责任爱护蝉娟。只要她好,我们才无愧于地下的萧大侠。”他转对顾英杰笑道:“咱们走吧!”两个人一齐向自己的健马走去。南宫飞呆立在那里。彼此都没有道别。两匹健马向远方驰去,雪屑飞扬。萧蝉娟转过头,看见了正走近自己的南宫飞,莲步轻移迎过去……

两个人相距一臂远,都停住了脚步。四目相对,静静地对视。不动不语。良久,南宫飞轻轻地握住萧蝉娟的手,笑道:“还生我的气么?”萧蝉娟把南宫飞的手缓缓拿起,贴在自己的香腮上,禁不住“扑哧”一声娇笑,猛地把南宫飞的手一推,娇嗔地说了声:“你不好!”南宫飞身形一摇,后退两步……萧蝉娟看见南宫飞那窘迫样儿,不由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第二十四章、烟消云散

晨曦甫现。在青云府马仁堂的寝房内,一床暖衾睡着三个人。中间的古稀老者是马仁堂,两旁两个容貌相似的丽女是甜儿和“粉蝎子”张彩。一声急促的脚步声响在门外,接着有人敲门道:“父亲,孩儿志鹏有事禀告。”床上的三人都睡醒了,只是不想早些离开热乎乎的被窝。听见敲门声,张彩不高兴地嘟哝道:“一大早就来吵!”马仁堂虽然醒了,但却未睁眼,闻言淡淡地道:“去,让他进来。没要紧的事他不会来。”张彩没有动,甜儿也没有动。

门外的人提高了声音道:“父亲,孩儿志鹏有事禀告:南宫飞又来了!还带来一位女子,脸色很不好看,只怕来者不善!”话音未落,张彩和甜儿几乎同时惊叫一声,挺身坐起。甜儿颤声道:“他带来一位女子?会不会就是那个萍踪圣女?”张彩道:“府中上下没人会武功,单是南宫飞自己也难对付!”两个人上身只戴着红肚兜,香肩雪背,毕露无遗。投目去看马仁堂已经睁开了眼睛,思忖道:“志鹏,去告诉南宫飞我马上去见他。”

门外的马志鹏闻言,道:“父亲,你要快些,待他闯到这里就麻烦了!”说完,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马仁堂慢慢地坐起身,脸上毫无表情,道:“给我穿上衣裳!”张彩拿过马仁堂的衣裳,一面帮他穿,一面道:“马老爷子,你可得想个办法呀!别把我们姐俩给卖了!”马仁堂道:“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么?南宫飞迟早还会来,这是咱们意料之中的事,别紧张,对付他的办法我早就成竹在胸了!我的两个小宝贝,你们就放心吧!”说话间,马仁堂穿戴整齐。甜儿和张彩也都急急忙忙地穿好衣裳。

甜儿对马仁堂嫣然一笑,道:“老爷子,你还是小心些的好,如果和那南宫飞来的女子真是萍踪圣女……我好担心呀!”马仁堂道:“你们先呆在这里别动,如果我那里风紧,你们就从地道逃往百毒窟!要是我轻松地打发了他们……咱们还是好日子……哼哼!”张彩颔首道:“可是你应该给我们些宝贝呀!我们这些日子一直陪着你,你也该有所表示呀!况且青云府到百毒窟山高路远,我们……”

马仁堂道:“在屋角的柜子里有个皮囊,届时你们全拿去吧。那里还有我送给你师父霸九洋的两件罕世珍宝,昔日我派人去求你帮助时答应过你师父!”张彩立时喜形于色,道:“真是个好老爷子!你可别死呀!”甜儿一旁幽叹道:“老爷子,你可别忘了对我说的话,等除掉了南宫飞,安宁下来就正式娶我为妻!把这个青云府都交给我管!”马仁堂道:“甜儿,我怎么会忘呢!我意已决,今天打发了南宫飞,三日后就正式娶你为妻!府外已经盖好了房子,届时把志鹏他妈和葛梅花都赶出府去!你就是说一不二的第一夫人了!”

甜儿得意一笑,美目中掠过一抹狡黠……马仁堂又望了望面前的两位小美人,道:“我该到前院见南宫飞了。”说完,转身出了寝房,离了后院,径直奔前院而来。晓风拂面,带着些许寒意。旭日已升,霞光万道。正行间,迎面急匆匆奔过来马志鹏,抬头见了马仁堂,急道:“父亲,南宫公子等得不耐烦了,要闯进来呢!”马仁堂冷哼一声,加快了脚步,向前院走来。马志鹏紧随身后,边走边擦着额头的冷汗。

来到前院客厅门外,马仁堂停住脚步,望了客厅一眼,故意咳嗽一声,然后,从从容容迈步走进。抬眼一看,软椅上坐着粉麒麟南宫飞,手里拿着古鞘斑斑的长剑。身旁坐着一位貌若天仙的艳装丽女。他满脸堆笑道:“哎哟!南宫公子,让你久等了!老夫不知公子驾临,有失远迎,望乞恕罪!”马志鹏这时也跟进屋,站在一旁满脸紧张兮兮。南宫飞稳坐没动,闻言瞥了马仁堂一眼,冷冷一笑,道:“你想不到小可还能到贵庄来吧。”

马仁堂在南宫飞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诺诺连声道:“想到了,想到了,只因老夫一时色迷心窍,做出不仁不义之事,万分渐愧,万分惭愧!”南宫飞冷道:“那么你是承认甜儿在贵府藏身了?”马仁堂点头陪笑道:“甜儿确实在本府,还有那个张彩,上几天又回来了。告诉我说楚天风和她在逃往东海途中碰上了公子,楚天风被你杀了,她侥幸逃回,还说伤了你的眼睛。唉,我还一直为你担心。她俩就被我关在后院,正等着你来交给你处置,以便将功恕罪,在公子高手下求生!”

南宫飞冷道:“那好,请你领小可这就见这两个人!但有一点,你要是敢用暗器机关害我,小可可是翻脸无情!”马仁堂站起身,陪笑道:“岂敢,岂敢!公子毕竟是我们马府的恩人,没有公子志鹏也活不到今天,没有公子本府祖传之宝‘八宝鸳鸯瓶’也不会失而复得!”说着,瞥了一眼南宫飞身旁的艳装女子,笑道:“这位姑娘是……”南宫飞一指艳装女子,道:“萧姑娘,萧秋寒萧大侠之女……马老前辈,咱们到后院见人吧。”马仁堂笑着连声道:“好,好,这就去,这就去。公子前面请,前面请!”

南宫飞和萧蝉娟启身离坐,他让萧蝉娟出了门去,然后自己随后迈步出门……就在南宫飞迈步出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身后的马仁堂一声怪哼,蓦地双掌推出,两道劲力狂袭向南宫飞南宫飞惊叫一声,倏然转身单掌封出……“啵”的一声,南宫飞身形被击得斜飞出丈余,跌倒在庭院里,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他吃力地吐出三个字:“黑煞鸟!”头一歪,昏死了过去。黑煞鸟,这个宇内第一大恶人,竟然是青云府的马仁堂,江湖上一个众人皆知的不谙武功的首富财主。

萧婵娟扑向了倒地昏迷的南宫飞,声泪俱下地在哭唤着南宫飞的名字。她以为南宫飞被一掌击毙了。她不知道黑煞鸟是谁,是以也不感到恐惧。马志鹏也大吃一惊,呆呆地望着父亲,道:“父亲,你也会武功?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学武?”他也不知道黑煞鸟是谁。马仁堂瞥了一眼横卧庭院的南宫飞,冷傲一笑,道:“傻小子,我要不会武功这家业是怎么来的!又怎么守得住!为富不仁,仁者不富!这小子三番五次上府相逼,也是他的劫数尽了!”说完便要走上前去……

马志鹏急忙拉住马仁堂的胳膊,央求道:“父亲,你不能杀了他,他救过孩儿的命,还为咱们找回了祖传宝瓶,他对咱们有恩啊!”马仁堂一挥胳膊,甩开马志鹏,冷声道:“不杀他,我的身份就会暴露,咱们今后就再无安宁!甚至家破人亡!”说完,又向前去……马志鹏急急忙忙又跑上前,“扑通”一声跪在马仁堂面前,拦住他道:“父亲,你不能杀了他,你适才在屋里还说他是咱们的恩人,咱们怎能恩将仇报!父亲,我求求你,放了他吧!他是个好人!父亲……”

马仁堂冷哼一声,道:“窝囊废!”飞起一脚踢开马志鹏,马志鹏惨叫一声,滚向一旁,大口大口地吐血,又吃力地爬向马仁堂,双手抱住马仁堂一条大腿,嘴里流着血,哀求道:“父亲,我求求你,求求你……”声音渐弱,头耷拉下去,不动了。马仁堂一惊,蹲下身抱住马志鹏,已然气绝身亡。他没想到一个不谙武功的人,怎么受得了他的“窝心脚”!见儿子已死,大声喊道:“志鹏!志鹏!”马志鹏自然不能回答!

马仁堂阴冷一笑,道:“死得好!死得好!”猛然爆发地挺身而起,吼道:“死得好!”又是一阵冷笑,咬牙切齿地道:“南宫飞,我要扒你的皮!”凶煞煞迈步走上前去……萧蝉娟听见脚步声,抬眼见了,霍然而起,一手斩泪,一手抽剑,愤愤然用剑一指走近的马仁堂,气道:“我要让你还我飞哥哥!”说着,手中剑一式“丹凤朝阳”刺向了马仁堂。

马仁堂见萧蝉娟挺剑刺来,发出尖厉刺耳的一声狞笑,闪身避开剑锋,顺手牵羊右手电吐一下抓住萧蝉娟执剑右腕。正欲揽向怀中,一亲香泽,蓦地身后一缕劲气强袭而至,一骇之下,弃了萧蝉娟抽身急掠,避开了劲气的袭击。定睛一看,面前多了两个人,都穿着紫衣,气宇轩昂,仪表不凡。认劲气相袭者手执一把木剑,旁边的紫衣人手中执一把寒光烁烁的刀,马仁堂认识那刀是“奈何刀”。萧婵娟一眼见了这两个紫衣人,哭喊一声道:“良哥哥,就是他打倒了飞哥哥,快杀了他给飞哥哥报仇!”

来者正是“神州一剑”方玉良和“一刀九洲寒”顾英杰。听得萧蝉娟一声哭喊,方玉良身形一掠,欺向了马仁堂。冷叱一声,手中木剑急颤,丝丝缕缕的剑气,如网如云,攻向了马仁堂。以气驭剑,是剑道上乘攻夫。方玉良欺向马仁堂同时,顾英杰到了南宫飞身边,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丸丹药塞到南宫飞嘴里,一点喉节,丹药滚下。习武之人身上都带有助气疗伤的丹药,以得伤时自救。

这一边顾英杰给南宫飞吃药,那一边方玉良已经和马仁堂交上了手。方玉良并不知道马仁堂就是黑煞鸟,是以出剑毫不顾忌,一欺身就攻出了十三剑。马仁堂也为方玉良剑法所震惊,心中暗忖几年不出道,这江湖新人倍出!这小子剑上力道委实不弱,木剑虽不锋利,但剑上劲力都小觑不得,虚空打穴,隔物伤身。为探虚实,他只是闪避腾跃,并未还手。

方玉良误以为马仁堂被迫得无有还手之机,越发疾迅地攻击,木剑连挥带扫,又递出了十几剑。蓦地马仁堂怪嚎一声,双掌平推而出,两道掌力似狂飙骤起,如巨澜激荡,汹涌着,呼啸着迎着方玉良的剑气卷过来……方玉良立时大骇,惊叫一声:“大风歌掌”抽身急避开卷到的掌力。刚刚拿桩站稳,马仁堂身形倏然飘起,人似巨鸟,疾射向方玉良头部,双掌凌空袭出,凶猛迅疾,骇人听闻!

方玉良见势不好,手中剑往头顶一举,一式“童子点蜡”封击飞射而至的马仁堂。但听马仁堂惊叫一声,身形空中一翻,飘落一旁。方玉良惨哼一声,身形摇了摇,嘴里喷出血来。他以剑拄地,支撑着没有倒下,脸色惨白,一手捂住前胸,运功调息……马仁堂前胸的衣裳被划了一道口子,但幸未伤及肌肤,见方玉良强支身形,摇摇欲倒,阴冷一笑,一闪身欺了上去。谁知刚到中途,斜侧里一道刀光横截过来,强劲骇人的刀气逼他后退三步。

他后退三步,执刀人跟近三步,三步内攻上了七刀。刀刀寒气逼人,凌厉无朋。马仁堂闪身连避,玄之又玄地躲过了七刀。心中暗惊此人刀法奇绝,身法不俗,是用刀的行家!虽然他连躲七刀,后退数步,但攻上之人并不给他喘息之机。他踏中宫紧逼而上,刀光闪动奋力强攻。马仁掌心中大怒,沉气发力一声尖啸,双掌迎着面前团团滚动的刀光推出去,又跟上一步!狂飙巨澜的掌力袭出,面前的团团滚动的刀光被卷得荡然无存。顾英杰惊骇地闪避一旁,满脸惊异,道:“黑煞鸟?”

马仁堂杀机毕露,冷冷一声道:“认我者死!”话落飞身而起,人似巨鸟飞射向顾英杰。顾英杰冷哼一声道:“逼我者亡!”“奈何刃”寒光大展,飘身而起,空中拦截施出了凌空大回旋刀法。电光石火,两个人刀掌相击,过了一招。马仁堂飘然落下,只觉双臂发麻。顾英杰飘然落地,只觉胸前隐隐作痛!又是一声尖啸,马仁堂第二次凌空射去,人似巨鸟,掌似狂飙。也是一声冷叱,顾英杰第二次横空挥刀拦击,刀似彩虹,人似游龙。

空中一声闷响,两个人同时飘然落地。铮然一声,顾英杰手中刀落在地上,身形摇了摇栽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吐血,凄兮兮,触目惊心……马仁堂只觉胸前微感不适,推宫过血,调息运功,使气畅力聚。随后他又冷冷一笑,瞥了面前依然拄剑而立的方玉良一眼,冷然道:“小子,你师父是谁?”方玉良冷道:“战败之徒无颜言师!”马仁堂冷道:“败在我黑煞鸟手下你当为荣,死在我手下者才算败!”

方玉良心中好不懊悔;只因没有问明此魔身份,贸然出手,过于唐突,否则和顾英杰联手也不致被各个击败。现在眼见顾英杰和南宫飞身受重伤,自己虽说伤之较轻,也难再战,只有束手待毙!马仁堂把目光投向了南宫飞,见萧蝉娟半跪在南宫飞身旁,正柔声低唤,似杜鹃泣血,巫峡猿啼,声声凄切,字字幽怨,遂冷冷一笑,迈步走上……萧蝉娟惊恐地抬起头……方玉良冷叱一声,身形一掠欺上前来,截住了马仁堂冷道:“黑煞鸟,你当真要赶尽杀绝么!”马仁堂瞥了一眼面前的方玉良冷然说道:“你若拦我无异送死!”

方玉良沉声道:“你若伤他俩,便是死我也要拦截!”萧蝉娟挺身而起,奔到跟前,一把推开方玉良,冲马仁堂说道:“老鬼,你杀了我吧!但不要伤我飞哥哥!也不要伤我良哥哥,他们都是好人!"方玉良急切切地挺身上前,把萧蝉娟挡在身后,焦灼地道:“萧姑娘,你快跃墙逃走!我拦住他!”萧蝉娟急道:“不,我不逃走!要死咱们死在一起!”马仁堂见状,阴恻恻一笑,道:“想死容易,我成全你们!”

方玉良不待他话音落,抢先出剑,当胸袭出一道剑气。马仁堂并不避躲,单掌挥出虚空以掌力相接,蓦地掌力和剑气相击,双方浑身俱是一震!兀自不动,暗中较上了内功!方玉良的额头滚下了汗珠,他咬紧牙关,把左手搭在了右手上,双手推剑前送……马仁堂被逼得退后一步,又怪哼一声,向前跟上一步。空气仿佛骤然凝固。内功相较,生死在于一瞬之间。一声惨哼,方玉良身形斜飘而出,站立不住,栽倒地上,立时昏厥了过去。

马仁堂面前只站着萧蝉娟,只见她怒目而视,并不畏惧,大声说道:“你快一掌打死我吧!他们都倒了,我也不想站着!”话音未落,身后响起微弱的一声呼唤:“婵娟……”萧蝉娟蓦然回首,双眼一亮,见南宫飞已经醒转,在吃力地支撑着坐起来,急忙转身奔到跟前,握住南宫飞的手蹲下身,柔声泣道:“飞哥哥,良哥哥他俩都……”南宫飞游目瞥见横卧地上的方玉良和顾英杰,心下一凛,对面前凶神恶煞的马仁堂冷道:“黑煞鸟,你好残忍!”

马仁堂冷冷一笑,一步步逼近道:“看在这丫头疼你爱你的情份上我可以不让她死!留着她作我的床头人,加上甜儿和张彩一床就有三个美妞儿了!”南宫飞冷冷一笑,道:“你这个魔鬼,我早就应该想到你是黑煞鸟,曾经在花园里你援手救古寒良他们时我就应该想到!”说着,又一捂前胸,蹙了蹙眉。马仁堂一阵狞笑,道:“可是你到底没有想到!你也是死催的,三番五次上府相逼!我也是忍无可忍!只因你小子心还不坏,我没有早动手杀你!哼,今天你却死定了!只因你认出我就是黑煞鸟!”

萧蝉娟霍地站起,对马仁堂气恨恨道:“老鬼,你杀了我吧!我不忍心看飞哥哥先死!我去阴间等他,别让他等我!你动手呀!老鬼!……”说着骂着,晶莹的泪水流在脸上。马仁堂邪恶一笑,道:“只是我杀了你怪可惜的!”萧蝉娟闻言一弯腰捡起自己落地的佩剑,对南宫飞凄然地道:“飞哥哥,我就是死也不能遭这老鬼强暴!飞哥哥,我去了!”说完,横剑便要自刎……

南宫飞猛地喊了一声:“蝉娟!”萧婵娟浑身一震,手中剑垂下,脱手坠地哭喊一声:“飞哥哥!”一头扑进南宫飞怀里,抱头失声哭泣……眼看自己爱着的姑娘被人欺凌而无力保护,南宫飞心如刀剜。他轻抚着萧蝉娟的秀发,动情地道:“婵娟,别哭、别哭,咱们应该高兴,到阴间便可以看见萧大侠了!”天知道有没有阴间!天知道人死后是怎么回事!南宫飞觉得这样说才能令萧蝉娟慰藉。萧蝉娟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望着南宫飞,双眼中充满了憧憬,道:“我们还可以到阴间结婚,你还可以到我爹跟前叫他一声父亲……”

南宫飞的眼睛湿润了,用力地点点头,道:“对,还可以叫他一声父亲……”两个有情人生离死别,细语喃喃,马仁堂早已不耐,冷道:“你们还有完没完!这丫头既然不愿作我的床头人,我就成全你们!你们谁先死?”南宫飞和萧蝉娟并不理睬马仁堂,兀自在对视,在相偎而坐……马仁堂举起了手掌……院墙上响起了一声冷笑……手掌停在空中。冷笑的人飘落身畔。马仁堂放下单掌,转首一看身旁飘落而至的人,登时双睛一亮:好一个雪衣娇娃!南宫飞和萧蝉娟也看见了飘落跟前的雪衣女子。两个人互视一眼。

他们认出来人赫然是萍踪圣女。萍踪圣女瞥了南宫飞和萧蝉娟一眼,对马仁堂道:“老前辈,商量点事行不?”南宫飞一怔,萍踪圣女从未用这种声调与人说过话,莫非她也惧怕黑煞鸟,要求他放了自己和萧婵娟……马仁堂一愣,脱口冷道:“你想求我放了他俩?”萍踪圣女轻轻一笑,道:“我若想救他俩还会求你,杀了你他俩自然就死不了啦!”南宫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自己和蝉娟今天是凶多吉少……马仁堂也有些不解了,冷道;“丫头,你到底什么意思!”

萍踪圣女道:“想请老前辈把他俩交给我来杀!只因为·了杀他俩,我苦苦寻找了四五天了。要是不亲手杀了他们,怪冤枉这两条腿!”说得轻描淡写,从从容容,似乎是在说两只小鸡。马仁堂一听狂笑几声,道:“丫头,你是说我黑煞鸟杀人太多,死了要下地狱,来帮助我杀几个,是不是?”萍踪圣女道:“不是,只因这南宫飞是我的未婚夫,我再没本事也用不着别人杀呀!”马仁堂一怔,脱口道:“丫头,你是不是在戏弄老夫!”

萍踪圣女冷道:“不信你可以问他!”说着瞥了南宫飞一眼,冷道:“你告诉这位黑煞鸟!让这天下第一大恶人高兴高兴。”马仁堂截声道:“丫头,你们是什么关系关老夫甚事!别罗嗦了!你要杀他们就快动手,不杀,闪一边去,我杀!”萍踪圣女道:“我还得和他说几句话呢!你且等一等,如何?”马仁堂冷道:“对要死的人说什么话!”萍踪圣女冷道:“我愿意说什么话就说什么话!不听你可以走远点!”

马仁堂冷哼道:“丫头,你是什么来路?难道黑煞鸟这名头震不住你么!来这和我装什么横!你能不能把面纱扯下让我看看容貌?”萍踪圣女冷道:“黑煞鸟这名头吓唬别人或许还管用!但在我眼里与江湖混混无异!唯一不同的就是坏事干尽,恶贯满盈!”马仁堂眼中涌起杀机,阴阴一笑,道:“你说得对,我黑煞鸟坏事干尽,看见没有,那地上躺着的就是我唯一的儿子马志鹏,他是我一脚踢死的!一个能够杀死自己亲生儿子的人什么坏事干不出来!哼,丫头,你这面纱太诱人了,我一定要扯下看看你到底是怎样一张脸!”

萍踪圣女冷道:“你找死!”话出口,手中玉箫电吐,疾点向马仁堂胸前“章门”穴,同时,身形一掠,欺上前来。马仁堂冷笑一声,挥掌外封……两个人交上了手……南宫飞心中略略心宁,但并不宽慰,因为此二人交手厮搏,不论谁胜谁负,自己和蝉娟都很难逃此劫运!想趁机逃走,又因身上受伤,逃遁不了!马仁堂和萍踪圣女一交手,心下暗自称奇这女子年纪不大,武功修为却很深。身形飘飞似彩凤盘旋空中,手中云箫认穴奇谁,劲力骇人……相形之下,马仁堂要大为逊色!

强中自有强中手。马仁堂今日是遇上了克星,而萍踪圣女也算遇上了劲敌!一招泛泛相斗之后,马仁堂施出了绝技“大风歌掌”。身形飘起,人似巨鸟,射击萍踪圣女……萍踪圣女清吟一声,如彩凤凌空,身形也飘在空中,人箫合一,迎击而出。彩凤和巨鸟,在空中似比翼而过。两个人对了一招!各自飘然落下。马仁堂觉得自己功力不支,只因已酣斗过南宫飞和方玉良、顾英杰,真元巨耗。加之他本来功力稍逊萍踪圣女。空中过了这一招,便感胸前气血浮动,真元之气很难提聚胸前!

萍踪圣女却似乎安然无恙,又是一声清吟,凌空飘起,迅然射击而至,玉箫破风劲啸,骇人听闻!马仁堂怪哼一声,第二次飘起身形,迎击而上……两个人电光石火之间又在空中拼了一招。一声惊叫,马仁堂从空中翻落下来,身形一摇,勉强拿桩站稳。刚刚站稳,萍踪圣女在空中一掠身,电射而回,玉箫雷奔电闪,疾出三招,分袭向马仁堂“膺窗”、“幽门”、“巨阙”三大要穴。马仁堂惊骇地狂喊一声:“飞虹夺命三箫!”疾身暴退,意欲闪避,可是哪里还避得开!一声惨叫被萍踪圣女三箫点中,立时瘫倒在地!

萍踪圣女飘落地,收功纳气,云收雾敛朝倒在地上的马仁堂冷冷说道:“你竟然认识这一箫三击!”马仁堂已经奄奄一息,闻言吃力地道:“你……你是雪山神尼的徒弟?”萍踪圣女冷冷地道:“你是第一个点破我师承的人!”马仁堂闻言顿时眼中闪迸出异兴,急道:“你……你是我女儿!”萍踪圣女闻言一怔,冷道:“黑煞鸟,你疯了?”马仁堂道:“不,我不是黑煞鸟,我也不叫马仁堂,我真名叫左龙堂!”

南宫飞一旁听了心中一颤:左龙堂?这名字好象在哪里听说过,蓦地记起来是在江南天台山……马仁堂这时接着道:“我原籍在江南天台山……师父是唤雨禅师。”萍踪圣女冷道:“我不听你的师承,但要知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女儿!而我师父告诉我,我父母已故,我是孤儿!是她捡上山的!”马仁堂吃力地道:“你不是你师父捡上山的,是她云游天下路过天台山你母亲送给她的!”萍踪圣女微微一怔,急道:“我母亲?她是谁?”马仁堂道:“你母亲叫西门玉雪,曾是呼风道长的徒弟。”

萍踪圣女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马仁堂调息片刻,道:“江南天台山有东西二台峰,东台峰上有一道观名为八仙观,观中有一道长是呼风道长,收有三徒:萧冰寒、西门玉雪、寒玉。西台峰上有一寺院名为云空寺,寺中主事方丈是唤雨禅师,收有一徒:左龙堂,也就是我!那一年呼风道长和唤雨禅师都去了崂山。我在西台峰日夜练功。有一天突然东台峰上的西门玉雪来找我,要和我结为夫妻。我曾经耳闻她和师兄萧冰寒相恋,便问她为什么要离开东台峰,她告诉我,萧冰寒已经移情别恋他们的师妹寒玉。

“于是我和西门玉雪结了婚,可是婚后我发现她依然在心中深爱着萧冰寒,梦里经常喊萧冰寒的名字,我无法忍受,打骂她几次。后来才知道,萧冰寒根本不爱那个寒玉,也一直苦恋着西门玉雪。我知道后更加难以忍受,便离山出走些天。想冷落一下她,借以报复。可是等我回来时,竟发现她怀的孩子已经生了。我追问孩子的下落,她说临下生就死了。可是有丫环偷偷地告诉我,孩子送给了一个尼姑,刚刚满百天。

“我怒不可遏,追问她那个尼姑是谁,她见瞒不过,便告诉我,尼姑名叫雪山神尼!并对我说,她并不爱我!不能有我的孩子!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并上雪山找到了神尼,朝她要孩子。神尼告诉我,我的孩子是个女儿,她已收为徒弟!尊照孩子母亲的意愿,不告诉孩子的身世!拒不把孩子给我,我们动手厮杀!雪山神尼用这一招‘飞虹夺命三箫’战败了我!并告诉我从此死了要女儿这条心吧!

“从此我开始恨人间所有的男人和女人!我开始无恶不作,渲泄心中的仇恨!我没有回天台山,我要让西门玉雪守空房,而我却在青云府娶妻生子,还有侍妾美女相伴!哼哼!总算混出点名气。因我拜西域鬼谷一龙三先生为师习得‘鲲鹏赋’内功心法,擅施‘大风歌掌’江湖中人送我一个绰号‘黑煞鸟’!”

马仁堂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你就是我和西门玉雪的所生的女儿!我……总算在临死看见你了,苍天不负我左龙堂!”声音渐弱,最后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意……萍踪圣女木然地站在那里……南宫飞发出一声浩叹,想起曾经跟随杜锐去天台山的情景,浮现出那个风华绝代的西门玉雪的音容笑貌!她居然是萍踪圣女的生身之母……萍踪圣女依然木然而立:她竟亲手杀害了自己亲生父亲!其心情之悲痛,不言而喻。

萧蝉娟睁着一双美目注视着萍踪圣女,目光一片茫然·许久,萍踪圣女缓缓转首,对南宫飞道:“我让你去找我,你为什么不去?你眼睛不是好了么?”南宫飞心中一寒,必须小心答复,否则,萍踪圣女就会迁怒自己,后果不堪设想。遂沉声正色道:“本来想去寻找你,不料途中遇上那个假李逍遥,便与方玉良兄和顾英杰兄合力追杀了她,方查明是九美假扮!她承认要借你的手害我,萧大侠也是她所害!本想带她的人头找你解释又遇上害我眼睛的‘粉蝎子’跑到这里,尾随追来,以至被马仁堂,也就是黑煞鸟战败……”

萍踪圣女冷道:“九美都杀完了么?”南宫飞朗声道:“还剩两个……指日可待。”萍踪圣女轻轻一叹,道:“南宫飞,你别那么紧张兮兮,我虽然误伤了自己的父亲,但也不会迁怒你们!况且,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还有待我回山问明师父!现在只需要你回答我一句话:你到底爱不爱我?想不想与我结婚?你要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撒谎没你的好处!”

南宫飞思忖片刻,眼前电闪过欧阳小静那幽怨的明眸和弱不禁风的体态,遂朗声道:“我是爱你的……但不想让你作妻子。只因你武功比我高……这样你必处处凌驾于我之上。我愿意让不如我的女子作妻子,我在保护她时,感到一种作男人的满足,一种作丈夫的自豪,而不是在别人盛气凌人的咄咄相逼下忍气吞声。我……”萍踪圣女冷冷地打断南宫飞道:“你所以不想让我作妻子,就是因为我武功比你高,你不想听到别人说丈夫不如妻子,是不是?”南宫飞嗫嚅道:“就算是吧!”

萍踪圣女冷道:“可是你有没有想到,没有我的保护,你死过多少回了!好吧!你既然不需要我的保护,我再也不会救你了!我现在就回雪山‘冰晶宫’,问明我的身世!然后我还会下雪山找你,到那时我就会履行自己的誓言:我指定谁作自己的丈夫,谁若不同意我就杀了他!”南宫飞心下一寒,没有作声……萍踪圣女望了一眼马仁堂的尸体,略略迟疑了一下,猛然飞身跃起,跃上院墙,飘然离去……

南宫飞见萍踪圣女离去,便长舒了一口气,吃力地起身,奔到方玉良和顾英杰两个人跟前试试鼻息,俱一息尚存,心中略安,从怀中掏出灵丹妙药,分别给二人吃下……这时,整个青云府已经炸了营!有人发现了马仁堂父子俱都毙命了!哭喊声响成一团。“马家三秀”中的马灵玉和马灵春认识南宫飞,查问兄长及老父死的经过。南宫飞据实相告。二女咬牙切齿,迁怒甜儿和“粉蝎子”害了马家。南宫飞查寻甜儿和“粉蝎子”藏身之地,二女将南宫飞和萧蝉娟领到后院,四处查寻,踪影不见。

二女忽有所思,告诉南宫飞:“粉蝎子”乃是其父派人从百毒窟请来的,意欲以毒对付南宫飞。她和甜儿能不能见势不好逃往百毒窟以图栖身?南宫飞心中记下,辞别了二女。又回到前院,见方玉良和顾英杰业已苏醒过来。便喜道:“咱们三人都受了内伤,好在还能醒过来!”方玉良微喟道:“南宫公子,可诛杀了那甜儿?我们在墓地时听说你俩要来这里追杀那个甜儿,便想先来一步代劳,不意途中遇上点麻烦,却晚到了!”顾英杰道:“是谁杀了马仁堂?不然咱们凶多吉少!”

南宫飞叹息道:“萍踪圣女。听马仁堂说萍踪圣女是他女儿……"转对萧蝉娟道:“蝉娟,我有一件事求你,能不能答应我呢?”萧蝉娟一怔,脱口道:“什么事呀?”南宫飞道:“我想让你和方兄先找个隐身之处歇息养伤,你可以照顾他。我和顾兄伤势较轻,两天后就可以骑马,然后我俩去阴山百毒窟追杀‘粉蝎子’和甜儿。据马家二秀说,‘粉蝎子’是百毒窟的,她和甜儿一定逃回百毒窟了!等我俩杀了甜儿,再来找你们。好吗?”

萧蝉娟垂下头去,幽叹一声,道:“飞哥哥,你……俩可真的回来找我们。我等着……”南宫飞心中一宽,笑道:“蝉娟,你放心吧……”腊月天,朔风凛冽。南宫飞和顾英杰伤好之后驰马奔阴山百毒窟而来,意欲追杀逃往百毒窟的甜儿和“粉蝎子”。两人冒刺骨严寒,纵马疾驰,餐风露宿,经历艰难。非止一日,这一天两个人来到了阴山。在一个老猎人的指点下,很容易地找到了百毒窟。

百毒窟,并不象江湖上传说的那么神秘。从外面看,不过是个很平常的山洞,山洞旁边有一棵巨树,枯干秃枝伸向天空,似一个风霜老人在嗟叹世事的沧桑。巨树下立一块青石板,上面刻着三个大字:百毒窟。南宫飞和顾英杰在百毒窟前下了马,将马在一旁的树上拴了。二人互视一眼,似都在说:这是真的百毒窟么?南宫飞投目百毒窟,蹙了蹙眉道:“我们不能贸然闯入,万一窟内有毒气,咱们就惨了。”

顾英杰道:“可是不闯进去,也总该把他们叫出来。否则,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来?”南宫飞眉头一皱,有了主意,笑道:“我们可以往里扔石头,不愁他们不出来。只要是看见百毒窟的人就好说了。”顾英杰闻言,连声称妙,遂在四处捡了两块拳头般大的石头,走到山洞口,用力掷进去。石头掷出,洞内回音不绝。少顷,洞内传出一声冷哼,怒喝道:“何人来此骚扰!不想活了么!”声音中气充沛、震人耳膜。

话音一落,山洞中昂然走出一个黑袍皓首老者。双眉精光暴射,颏下银髯飘洒,腰系丝绦,一旁挂一个小葫芦。那人走出洞来,眼含愤怒,面罩寒霜。一见从洞内走出的黑袍老者,南宫飞和顾英杰当下都心头一凛。南宫飞对黑袍老者一拱手,扬声道:“我们失敬,捣扰前辈了。敢问此地可就是名贯武林的阴山百毒窟么?”黑袍老者阴冷地扫了两人一眼,道:“你们没长眼睛么?石板上分明写着!”南宫飞展颜一笑,道:“只因我们觉得这里与我们想象的有别,是以不敢确信!想不到江湖人闻人畏的百毒窟这般冷清!”

黑袍老者冷道:“那是你们的事。老者可以明告,此处只有老夫与一个徒儿栖身,其他门徒散见江湖各处,没事他们不会到这里来。你们如果不是找老夫有事,就快点离开!”南宫飞急忙道:“请教尊驾名号?”黑袍老者傲然道:“霸九洋!江湖用毒者皆称吾为‘毒父’,不用毒者俱称吾为‘毒魔’。”南宫飞接声道:“与尊驾守洞徒弟可是‘粉蝎子’张彩么?”闻言,老毒魔霸九洋一怔,冷冷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小徒数日前已去青云府,至今未归。”

南宫飞和顾英杰对视一眼,知道老毒魔不想把“粉蝎子”和甜儿交出来。南宫飞沉声道:“令高足是去了青云府,但我们知道她业已回来,是以尾随至此!请尊驾将她及与之同来的女子交出,我们有些过节,要作以了断!”霜九洋冷哼一声,道:“老夫已然告诉你们小徒去而未归,若尔等执意要我交出人来,分明是难为老夫!姑念尔等还年轻,恕其骚扰之罪,快些离去,否则休怪老夫翻脸无情!”

顾英杰冷道:“你怂恿其徒入江湖胡作非为,现今还庇护有加!哼,你认为我们还惧你不成!今天不交出孽徒,我们就让这百毒窟在江湖除名!”闻言,霸九洋扬声一阵狂笑,道:“好两个狂妄的娃娃!老夫念你们的父母把你们养这么大不容易,是以想发点慈悲,让你们活着离去!哼!看来你们确是死催的!也没打听一下,大凡到百毒窟来的人谁活着离去过?”南宫飞冷笑道:“我们怕死也就不会来了。你到底交不交出‘粉蝎子’和那个同来女子?”

霸九洋傲然一笑,道:“不交。百毒窟是我的百毒窟,到这里来你们找的应该是我!要见我徒需先通过我这一关!”说着,向前几步,离开洞口。双方相距不足八尺,已到出掌相袭的杀伤范围。南宫飞和顾英杰交换了一下眼色,微微一点头,各自亮出了兵刃。异光剑和奈何刀,在冬日下熠熠闪光,四周立时寒气森森,浓浓的杀机从这两件神兵宝器上透出!老毒魔霸九洋看见两人手中兵刃,神色一凛,知道来者不善!他冷哼一声道:“本来老夫想发慈悲饶了二位,现在看善事做不成了!”

话出口,身形前欺,右掌一亮,向右首的南宫飞虚空推出一掌,立时毒雾漫漫,劲力缕缕袭向南宫飞,果然大家风度,出手不凡。南宫飞沉声一喝:“来得好!”挥剑颤出天罡劲气封迎而出。掌力和剑气相击,一声闷响,南宫飞立时后退三步!他心头暗凛:此老内功果然了得!南宫飞被一掌震退,顾英杰已经掠身攻上。奈何刀快逾电光石火,攻出了四刀。霸九洋气定神闲,连闪疾躲,避开四刀,顺手反击了一掌。一掌之击,使顾英杰惊退三步。

南宫飞心中恼怨,喊了声:“杀!”又挥剑亮掌,掠身疾攻而上。与此同时,顾英杰舞刀欺进。两个人杀机毕现,欲联手置老毒魔于死地。老毒魔毕竟是江湖成名人物,身列天下五大高手之内。五大高手也就是南宫飞下山时其师顶峰上人告诉他要惕防的五个人:萍踪圣女、魔掌巨人、黑煞鸟、霸九洋与轩辕天龙。这五大高手中老毒魔霸九洋名列第四,自然小觑不得。其毒掌秘技“予毒刀”,掌力含毒,袭中对方,纵然不致命,也会毒发而死。霸气之处也正在于此,许多功力强于他的人也不敢与之对掌!恐其拳毒透入,九死一生!

此刻,老毒魔见南宫飞和顾英杰又联手攻上,剑气横空,刀光如虹,心中大怒。他挥动一双肉掌,连声怒叱,接招破式,与二人酣战一处……这一番厮杀确是激烈,亦很凶险。南宫飞和顾英杰本是名师高徒,早身列武林顶尖好手之内,加之手中执有神兵宝器,如虎添翼。一交手,两个人便处上风,但顾忌到老毒魔的“予毒刀”有时不敢硬拼,是以给老毒魔造成一些反手之机。转眼间,双方相搏狠斗了二十多招,仍胜负难料……蓦地,正在搏斗中的老毒魔身上冒起一股黑烟!

南宫飞和顾英杰情知不妙,惊叫一声,疾抽身外掠,意欲逃避那飘散的黑烟。南宫飞因为“粉蝎子”相袭的前车之鉴,是以反应迅速,掠身掠出。顾英杰反应稍慢,外掠也稍慢,被老毒魔一个跟步推掌击中肩头,身形一摇,险些跌倒。他避到一旁,只觉肩头一阵奇痒,知道老毒魔“予毒刀”拳毒透入体内,不由心头一凛,急忙运功迫毒……老毒魔并不罢手,把手中的葫芦盖封好,又掠身攻向了南宫飞。原来适才那股“毒烟”是他从左边挂着的小葫芦里放出的。他封好葫芦盖“毒烟”顿失,早冒的“毒烟”随风飘散……

南宫飞见顾英杰被老毒魔一掌打中,心一横,舞剑直进,迎着老毒魔抢攻上来。两个人都往前冲,距离渐近。老毒魔见南宫飞意欲拼命,便闪身往旁一躲,避开南宫飞的剑锋……南宫飞挺剑直进,早拿定主意,对方掌拍中自己,异光剑也会刺入对方前胸,果是拼命招式。谁知,老毒魔不与他拼命,闪身而避。他收势不过,异光剑擦着老毒魔左肋刺过,再想抽剑变势已经迟了,顿觉后心有劲风骤至,急忙施展“霸王旋”左掌迎出……

“啵”的一声,“外天罡”掌和“予毒刀”相击一起,两个人浑身都是一震,顿然不动,两掌相接较上了内功……这下南宫飞可就惨了:收掌不回,而“予毒刀”掌毒源源不断地透入南宫飞体内……一旁顾英杰看得明白,惊叫一声,忘了肩头中掌,一舞奈何刀凌空而起,飞射向老毒魔,意欲解救南宫飞……老毒魔右掌与南宫飞相接,见顾英杰又舞刀射至,一咬牙,冷哼一声,左掌虚空推出,一股强劲掌力截击顾英杰……顾英杰空中一翻,跌落一旁,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手拄单刀支撑住身体,没有倒下……

南宫飞危在旦夕,脸色开始惨白……老毒魔洋洋得意……顾英杰一咬牙,手中提刀向老毒魔走去,看样子要同归于尽……渐近,怒吼一声,擎刀攻上去……老毒魔骇然,猛地向顾英杰推出一掌。顾英杰不躲不避,挺身直进,奈何乃斩下,一派血光迸现……老毒魔的“予毒刀”击中顾英杰……顾英杰的奈何刀斩落了老毒魔的左臂……南宫飞倒了下去。顾英杰倒了下去。

老毒魔舞动着一只右臂发出震天狂笑……一条人影飘然而至,一缕剑气袭向了老毒魔。老毒魔疾挥掌迎出。人影飘落,身形剧烈一摇,吐出一口鲜血……老毒魔身形摇了摇,强自拿桩站稳。后来的人影一声清啸,人剑合一,凌空射向了老毒魔……老毒魔怪哼一声,推掌外封。人影空中一个云里翻,跌落一旁。老毒魔惨哼一声,瘫坐在地上,胸前插着一把木剑……南宫飞吃力地抬起头,看见一旁后来的人影,惊喜道:“方兄,快去朝他要解药……我和顾兄中了他的‘予毒刀’!”

后来的人影赫然是方玉良。闻言,凄然一笑,道:“我也被他的‘予毒刀’所伤……”说着,步履踉跄地走到老毒魔身旁,望了一眼瘫坐在地,奄奄一息的老毒魔道:“你要交出解药,我可以救你不死。”老毒魔眼中掠过一丝异光,用手指了指自己右边的小葫芦,浑身一震,呻吟一声,仰面倒了下去……一代老毒魔,驾鹤西归,一命呜乎!

方玉良缓缓地蹲下身去,解下老毒魔腰上的小葫芦,启开葫芦盖,倒出里面的红色丹药,自己先吃了一粒,然后艰难地走到南宫飞身旁,把一粒丹药塞进南宫飞嘴里,一转身想再把丹药送给不远处的顾英杰,蓦地支撑不住倒了下去。他吃力地拿着葫芦向顾英杰爬去……顾英杰身上受的毒气最重,已是奄奄一息,眼睁睁看着方玉良艰难爬来,只是不能动一动。

方玉良终于爬到顾英杰身旁,倒出两粒丹药一齐塞进顾英杰嘴里,顾英杰用力咽下……方玉良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虚脱一般闭上眼睛一时百毒窟前静寂下来。拴在不远树上的马匹,不安地咳咳着,不时以蹄刨地··三个人静静地躺着,心里都十分清楚:他们等待的要么是死亡,要么是复活。这要看老毒魔让他们吃的是不是真的解药……夕阳沉落,暮色降临。在三个人的心头又罩上一层恐怖:如果天黑,有野兽至,他们纵然不被毒死,也难存其身……星河隐隐,夜风低啸。

三个人终于脱险了。解药和他们自身的功力挽救了他们性命,把三个人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南宫飞第一个坐起来,运功调息片刻,缓缓起身,走到方玉良和顾英杰身旁,蹲下身,见二人气色渐好,都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夜空出神,遂凄苦一笑,道:“老毒魔竟真的让我们吃了解药!”方玉良和顾英杰也慢慢坐起,望了一眼横尸不远处的老毒魔,叹道:“他也不想死,还以为献出解药咱们能救他……”顾英杰叹道:“方兄,你若不及时赶来,我们可就再醒不过来了!”方玉良笑道:“该着你们命大!”

南宫飞笑道:“你不是在和萧姑娘一起养伤么?怎么这么快急着赶了来?”方玉良微喟道:“我的伤刚好些,萧姑娘便等得不耐,说是有事回四海庄,借口走了。我知道她一定是到阴山来找你们,便兀自赶来了。你们没看见萧姑娘么?”南宫飞心头一凛,脱口道:“我们不曾看见,她……也许真的回四海庄了,或者是迷了路……”方玉良顾英杰站起身。方玉良道:“她决不会回四海庄,迷路的可能性大!”

南宫飞也长身而起,望了一眼山洞口,道;“我们先进洞杀了那‘粉蝎子’和甜儿,然后再去寻找萧姑娘,二位仁兄以为如何?”方玉良和顾英杰点头应允。三个人各自拿了兵刃,径直走到山洞口。南宫飞转首对方玉良道:“方兄,你在洞口警戒,别让人断了我们的退路。我和顾兄进洞去!”方玉良颔首,道:“千万小心!”南宫飞和顾英杰应了一声,奔进山洞。方玉良见二人进了山洞,警目四顾,留意惕防。

有顷,洞中脚步声响起,走出来南宫飞和顾英杰,两人满脸沮丧,紧蹙双眉。方玉良一怔,脱口道:“人呢?可杀了?”南宫飞摇首道:“洞里并无一人。也许老毒魔所言是实,那‘粉蝎子’真的不曾回来!”他顿了顿,思忖道:“也许‘粉蝎子’和甜儿在青云府根本没走,要么就是在逃来阴山的路上发现了我们……”顾英杰急道:“那我们怎么办?”南宫飞朗声道:“上马,回青云府!”

青云府一片凄凉。马仁堂和马志鹏父子尸首早已厚葬掩埋,入土为安了。府中少了两位主事定舵的人,大厦将倾,群龙无首。马老夫人和葛梅花素有芥蒂,彼此心照不宣。好歹过了七八天,给死者烧完周期。这一天清早,马老夫人便和儿媳江佩媛坐在庭院门前,让管家喊来了府中所有人等。女佣丫环,长工伙计站了半庭院。唯独没有来的就是葛梅花和两个女儿马灵玉、马灵春。

马老夫人见下人们均已到齐,便微叹一声,凄然道:“大家伙都来了,我今天要告诉你们,老爷和公子不幸亡故了,府中没了主人,难以维持下去。你们从今天起都离府而去吧。有家的回家,有友的投友。过会儿让管家开库,库内金银财宝你们随便拿去吧!总比日后让歹人抢了去好!”说完,转首对儿媳江佩媛道:“佩媛,你还有没有话要和大家伙儿说?”江佩媛哭得双眼红肿,大失昔日神采,且有孕在身,越发楚楚可怜,闻言低头拭泪,凄楚道:“没有……”

庭院内鸦雀无声,人们都心情沉重。偌大个家业,赫赫门庭,就将毁于一旦。冷酷的现实,震慑了每一个人。他们想不通这是为什么。马老夫人长叹一声,挥了挥手,道:“管家,开库放银!让大家伙散去吧!”人群一阵骚乱,然后,一窝蜂般随管家涌向库房……树倒猴狲散。青云府空荡荡,人财俱空。傍晚,一辆马车停在庭院里,从上房里走出来锦衣华服的马老夫人和江佩娇,两个人相搀相扶,走到马车前,正欲上车,旁边有人冷哼一声道:“你们原来都打算好了退路,难怪把家财都分给了下人!”

话音未落,厢房中走出来马仁堂的侍妾葛梅花和两个女儿马灵春,马灵玉。三人面带怒容,大有兴师问罪的气势。马老夫人冷冷地看着走到近前的三个人,道:“不把家财分了,还等着歹人上门连我们的命一块儿夺去?这年头匪盗四起,这偌大家业你们能守得住,还是我们能守得住?”葛梅花冷冷一笑,道:“可你们这样做,也该事先跟我们娘们商量商量啊!家财都分光了,你们有了退路,想让我们娘们儿喝西北风啊!”

马老夫人冷道:“葛梅花,我是妻,你是妾!老爷和公子没了,一切就是我说了算!和你有什么商量的!再说,下人们分的家财不过才三分之二,剩下的家财和这庄院不都归你们了么?我和佩娇只是不愿被人杀了,才及早逃命!她腹中带有我们马家的骨血!”葛梅花冷道:“你们要到哪里去呀?该不会是没去处吧!”江佩媛凄然道:“还能到哪里去?我只有回娘家……婆母这一大把年纪,我也有责任照顾她老人家!”葛梅花未等开口,旁边马灵玉冷笑道:“江佩媛,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其实,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们还不知道?”

葛梅花附声道:“说得是!你们可以去江家堡,但必须把一样东西留下!”马老夫人一怔,脱口冷道:“什么该带,什么该留,我们自然知道。还用你瞎操心!”葛梅花冷道:“别打马虎眼!你们要走得把那‘八宝鸳鸯瓶’留下!不然,就别想走出青云府半步!老不死的,要不是你的那个死丫环甜儿,青云府能落到这种地步么!”马老夫人勃然怒道:“贱人,你敢张嘴骂我!还真没了礼法了!”说着,劈面一巴掌打在葛梅花的胖脸上,立时胖脸红起来。

马老夫人没想到葛氏会骂自己,葛氏也更没想到马老夫人会打自己。脸上挨了打,立时大怒,一脚踢向马老夫人,马老夫人没注意,被踢个趔趄,险些跌倒,气得她浑身直哆嗦,连声喊道:“反了!反了!”马灵玉马灵春这时也满面愠怒。马灵春冷冷地对马老夫人道:“你到底交不交出宝瓶!不交,今天我们就让你活不成!”马老夫人怒道:“你们两个小蹄子敢!”葛梅花双手叉腰,厉声道:“你看我们敢不敢!灵玉灵。春,上车抢!”

马灵玉马灵春闻言,奔向马车。马老夫人见了疯了一般扑上去,拉住二女,嘶声喊道:“小蹄子!我这老命和你们拼了!”说着,一头撞向二女!二女闪身避开。马灵玉顺势一推,马老夫人一个前失趴在地上,立时放声哭嚎:“老天爷!你睁眼看看这世道!还有什么礼法呀!”边嚎,边以手捶地,甚是凄切怜人。江佩媛急忙扑到马老夫人身边,以手相搀,流泪道:“妈,你别难过……妈……”马老夫人扑到江佩媛怀里,哭道:“我苦命的孩子!你怎么单嫁了我们马家呀!老头子,你到底作了什么孽呀!报应啊!报应!”

婆媳俩抱头痛哭。此情此景,触目惊心。在马老夫人和江佩媛的哭声中,马灵玉和马灵春从马车内翻出了一个精致的白玉盒,喜滋滋地交给葛梅花。马灵玉笑道:“妈,找到了!”葛梅花手捧白玉盒,喜形于色,瞥了一旁相拥而泣的婆媳俩,阴阴一笑,道:“你们还不给我滚!哼!再想迈进青云府一步!熬瞎你们的好眼睛!”马老夫人回首见了,怒嚎一声:“贱人,还我宝瓶,那是祖宗留下的传世之宝!”说着,疯了一般扑上,劈手便抢。

旁边马灵玉和马灵春迎上,截住马老夫人,用力一推,马老夫人跌出挺远,坐在地上,又哭着爬起,一边喊着:“我和你们拼了!”一边再次扑上欲夺……马灵玉柳眉倒竖,娇哼一声,飞起一脚踢向马老夫人。马老夫人惨叫一声,被踢得一溜滚,跌出挺远,一张嘴吐出血来·……马灵玉正想跟步上前,再补一脚,蓦地,面前人影一闪,一道剑光闪过,再看马灵玉惨叫一声,娇躯栽倒……

葛梅花和马灵春见状失色。定睛一看剑刺马灵玉的人,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正是她们的冤家对头甜儿!她们想不到甜儿会武,更想不到她还会使剑杀人!甜儿美目含威,执剑一步步逼向葛梅花和马灵春,冷道:“是不是你们告诉了南宫飞,说我们要去百毒窟!说!”马灵春娇躯微颤道:“不……我们只是告诉他们,张姑娘是百毒窟的!你们……没有去百毒窟么?”

甜儿身边的“粉蝎子”张彩,冷冷一笑,道:“我们去了,可是半路看见那个南宫飞还有一个人跃马向阴山的方向赶,就知道他们查出了我们行踪!若再回百毒窟只有送死,不得不返回了!哼!原来出卖我们的竟是你们!该杀!”甜儿接口阴阴一笑,道:“你们娘们儿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要害我之心也非一日,早就给那个南宫飞通风报信要杀我!今天看到底谁杀得了谁!”

说着,手中剑一挺,刺进了马灵春的酥胸。剑一抽,娇躯血溅,栽倒在地,又一个美貌少女芳魂飘散……葛梅花吓得魂不附体,“扑通”一声跪在甜儿面前,手捧白玉盒,往头顶一送,哀声道:“甜儿姑娘,别杀我!别杀我!我给你这祖传宝瓶!别杀我,求求你!”甜儿冷冷一笑,把手中剑入鞘,伸手接过白玉盒,一转身递给“粉蝎子”张彩,道:“拿着,这才是真的宝贝!”说完,不再理睬葛梅花,转身搀起地上的马老夫人,柔声道:“夫人,你受惊了!”

马老夫人见是甜儿,想起她曾在身边为丫环,又想起马家毁门之祸又是因她而引,心中悲愤交织,唯有泪流,难置一言……江佩媛近前搀过马老夫人,对甜儿感激道:“多谢甜儿姑娘相救!”又对马老夫人凄然道:“妈,咱们走吧!再晚些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咱们别……”泣不成声,楚楚怜人。搀着马老夫人上了马车,车帘垂下。车夫扬鞭驾车,马车冲出青云府扬长而去。

葛梅花跪在地上,见两个女儿倒地身亡,扑到女儿身上,嘶声惨嚎,泪如雨下……甜儿和“粉蝎子”张彩冷漠地瞥了一眼悲痛欲绝的葛梅花,然后,两个人轻盈地走出青云府,择路南行。走出没多远,蓦然回首,见青云府火起。驻足凝视,火越来越大。须臾间,整个青云府变成一片火海,隐隐约约火中传出葛梅花凄凉悲声:“人生别贪富贵梦,富贵到头总是空……清贫无事能安稳,富贵之家多灾星……”

甜儿听罢,幽叹一声,道:“青云府一方首富,转眼化作云烟了……”“粉蝎子”张彩阴阴一笑,道:“想不到咱们却捞到一件宝贝……我说回来对吧?这仇也报了,宝贝也得到了。咱们也该上路。别让南宫飞那小子回来碰上。”甜儿叹道:“百毒窟去不成,还有什么地方能去?咱们总不能瞎闯,万一给南宫飞碰上,就凶多吉少了!”“粉蝎子”张彩冷冷一笑,道:“若是他们真去了百毒窟倒好了。我师父绝不会让他们活着回来!你听说过谁去百毒窟捣乱有活着回来的?”甜儿叹道:“你不知道,那南宫飞很厉害,他……”

“粉蝎子”截口道:“厉害?还有我师父厉害么?武功再高的人也怕毒!我师父是‘毒父’,江湖上人闻人怕!要是那南宫飞真的去了阴山百毒窟,他死定了!”甜儿道:“那咱们也不能去阴山百毒窟,先寻个地方隐藏起来!但愿那个南宫飞让令师杀了!我就可以逍遥自在了!”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一个山谷前。山谷旁有一木屋,冒出袅袅炊烟。天要黑下来了;山林一片寂静,只听得见两个人踏雪之声。

二人望见那木屋,“粉蝎子”张彩笑道:“咱们先在这里住宿一夜,明天再赶路。我想先到我师兄那里去一趟。他会把咱们妥善隐匿起来的!”两个人商定,便径直奔那木屋走来。来到木屋门外,甜儿上前敲门,柔声道:“屋里有人么?”她俩明明知道屋里有人,没人怎么会冒炊烟。话音未落,木屋门开了,门口出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身穿兽皮,不用问准是一个猎户。看见门外两位丽女,中年汉子双眼一亮,笑道:“哦,是二位姑娘,我还以为是方公子他们呢!”

甜儿一怔,脱口道:“方公子?谁是方公子?”中年汉子憨厚地道:“几天前曾来过一位方公子,还有一位萧姑娘,那方公子受了伤,在我这里住了几天便走了。我以为是他们去而复返呢!”“粉蝎子”张彩献媚一笑,道:“我们不管什么方公子圆公子,只想在此借宿一夜,明天就上路。能给个方便么?”中年汉子咧嘴笑道:“茅屋草舍,两位姑娘不嫌就行!我刚刚烧完炕,锅里还有狍子肉。”说着,闪身门旁,让甜儿和“粉蝎子”张彩进了木屋。木屋里果然暖和,弥漫着一股肉香。

张彩将手里的白玉盒放在炕上,对中年猎人道:“我们睡在炕上,你睡在哪里呀?”中年猎人笑道:“在地上铺几张兽皮就行了!两位姑娘,你们吃不吃肉,山里人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说着,猎人点亮一盏小油灯,木屋内罩上一层淡淡的光晕。“粉蝎子”张彩走到锅前,搬起锅盖朝锅里看了看,道:“这肉真鲜呢!猎户大哥,你先吃吧,等我俩饿了再吃!”中年猎人连声说好,兀自取了个葫芦瓢,将锅里的兽肉捞出两块,以手撕着,蘸着咸面儿,大吃大嚼起来。

“粉蝎子”和甜儿似是很疲倦,坐在热乎乎的炕上,一时无语,各自想着心事!有顷,猎人吃完了肉,正想站起身去整理兽皮睡觉,蓦地一捂肚子,皱眉道:“怎么这么疼!”说着便似痛疼难忍,一头栽倒在地上,翻身打滚地惨哼不止……甜儿一怔,立时跳下炕。再见中年猎人已七窍流血,气绝身亡,直挺挺躺在那里……抬眼看见炕上的“粉蝎子”正满脸邪笑,心中早明白了,不由脚底涌上一股寒意,暗骂一声:粉蝎子!好狠毒啊!

“粉蝎子”瞥了甜儿一眼,冷冷一笑,道:“这叫杀人灭口,不然,谁追到这里他会说出去的,再说咱俩睡觉怎么能让他看见……”甜儿冷哼一声,心中一阵厌恶……“粉蝎子”说完,便下了炕,道:“我把这男人拖出去,完了咱们好睡觉!”说着,拽着猎人的双腿,将尸首拖出门外。然后,又进了屋,把木屋门闩上。抬眼对甜儿笑道:“这多好,咱们可以睡个安稳觉了!”甜儿应了一声,又坐到炕上,将腰间的佩剑解下,放在炕边。

“粉蝎子”走到油灯前,转首对甜儿道:“待我把灯捻拨亮些。睡时省着害怕。”甜儿懒得再搭理“粉蝎子”,想起她的狠毒,心有余悸,便兀自一人躺在炕上,想着怎么摆脱她……“粉蝎子”拨亮了油灯,跳上炕,先是搬过甜儿肩头,在甜儿的粉脸上亲了一口,媚笑道:“小妹,你长得可真迷人哪!难怪马仁堂那老家伙被你弄得神魂颠倒呢!”甜儿冷冷一笑,道:“他不说你也很迷人么?”“粉蝎子”笑道:“那是因为我长得和你相似,他才看上我的!而他真正的心爱还是你!”

甜儿叹息道:“一切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是想想怎么逃命吧!”说着话,顿觉一阵头晕,警觉道:“我的头怎么这么晕?”“粉蝎子”闻言瞥了一眼油灯,得意地一笑,道:“实话告诉你,我在油灯里做了手脚……”甜儿一惊,霍然坐起,骇然道:“你用火毒害我?你!”“粉蝎子”微微一笑,道:“你别害怕,那不是让你死的毒,但可以使你昏迷……想不到你这样警觉!”说着,又跳下炕,双手捧起白玉盒,冷道:“我不想让这个宝瓶的事,再有第二个人知道!所以,我先下手为强了!可能你也在想怎么杀了我,独吞这宝瓶吧!”

甜儿只觉眼前金星乱窜,勉强地支撑道:“你好狠毒!哼,但也别得意,说不定那宝瓶还是假的呢!”说着话,屏住呼吸,伸手悄悄去炕边摸剑……“粉蝎子”一怔,急忙道:“对呀!我倒忘了看看!这宝瓶得之也太容易了!”说着,便伸手开启白玉盒,只听“啪”的一声响,白玉盒一弹而开,“粉蝎子”低头一看,白玉盒里蓦地窜起一条绿蛇,一口咬住她的脖子……一声惊叫,她双手一撒,白玉盒掉在地上,而那条小绿蛇还死死地咬住她脖子不放。疼得“粉蝎子”连声惨叫:“小妹,快救救我……我给你解药!”

甜儿一惊,见状大骇,急忙抓过佩剑,抽剑扫向那小绿蛇,一道剑光,小绿蛇一斩两段,下段掉在地上,上段还咬在“粉蝎子”脖子上。“粉蝎子”一咬牙,眼一闭,伸右手抓住小绿蛇,用力扯下,甩向一边……甜儿猛地跳下炕,手中剑顶在“粉蝎子”心口上,冷道:“快给我解药!”

“粉蝎子”身形摇摇欲倒,吃力地道:“在怀中玉瓶,快,快给我也吃一粒……蛇……有毒……”她一头栽倒,大口地喘息,雪白的脖颈,被蛇咬处流出紫血……甜儿急忙掏出“粉蝎子”怀中的小玉瓶,倒出一粒丹药自己先吃了,又倒出一粒正想弯腰塞进“粉蝎子”嘴里,蓦地又停住,望着“粉蝎子”阴阴一笑,道:“想不想吃这解药?”“粉蝎子”已经不能说话,只是用乞求的目光望着甜儿手里的解药,用力地点了一下首,甜儿又冷冷一笑,道:“粉蝎子,你用毒害人,想不到也因毒而死吧!这就是报应!”

说完,把一粒解药放在“粉蝎子”嘴唇上,然而,“粉蝎子”已经睁眼而死,她没有吃到自己的解药……甜儿长叹一声,瘫坐在“粉蝎子”身旁,一坐下去,又惊叫一声跳起来,只因她的手摸到了冰凉的小绿蛇半段蛇身……心有余悸,想到落江湖以来的风雨凄迷,饱受摧残,她再也克制不住,一头扑到炕上失声痛哭起来·……哭着哭着,她睡着了,朦朦胧胧她做了个梦。梦里她看见了南宫飞,南宫飞向她微笑。她扑进了南宫飞的怀里,吻着他,央求着他别杀自己,自己愿意作他的妻子……大梦醒来是早晨。甜儿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想:马上离开这木屋,逃得远远的。然而,等她打开木屋门,正待举步迈出时,却不由惊得目瞪口呆……


第二十五章、痴爱自永恒

甜儿打开木屋门,见门外有七八只野狼正然在残食中年猎人的尸体。整个一具尸体几乎不剩什么了,但是这些饿狼连骨头都在啃。惨不忍睹,触目惊心。开木屋门的声响惊了那些饿狼,一条老狼狂嗥一声,向门前窜过来。甜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木门关上,用手推住,浑身抖个不停。门外的饿狼发现了新的目标,再也不满足那些骨头,连声狂嗥,一齐冲向木屋,向木屋门凶猛地扑咬,有的甚至要窜上屋顶。立时门外一片狼嗥,其声尖厉恐怖,骇人听闻。

甜儿在木屋中固守,但一扇用木板凿成的木门,怎么挡得住七八只狼的狂扑狠咬,堪堪地便破裂了。甜儿见了,心中愈加恐怖。一咬牙,缩回推挡木门的手,抽出了佩剑,木门“啪”地一声被饿狼扑开,一头大灰狼,瞪着狰狞可怖的眼睛,张着满是利齿的大嘴扑进木屋,甜儿惊叫一声,挥剑砍下去。大灰狼突遭袭击,出其不意,被一剑砍中脑门,惨嗥一声,窜出门外。大灰狼一出,又有三只凶恶的大狼出现在门口,厉嗥着一齐冲进来!

木屋太小,无法周旋,甜儿一狠心,身形一纵跳出门外,手中剑挥动,扫劈砍刺,击向扑向自己的饿狼。七八只俄狼只有那条大灰狼受了伤,但却更为凶猛,也许是要复仇。四周饿狼包围了甜儿,发起凶猛的攻击,张牙舞爪,尽逞狰狞。甜儿挥剑护定自己,苦苦周旋在狼群里。稍不注意,大腿旁扑近一只大狼,张嘴便咬。她飞脚踢去,端的踢空,那狼一口叼住她的弓鞋,一惊之下,一剑刺去,大狼后避,弓鞋撕裂。甜儿身形一摇,蓦地又有三条大狼扑上身……凶恶恶七八条野狼,兽性大发,狂扑狠咬;美娇娇一位丽女,挥动手中剑,苦苦抵挡。人兽厮杀,惨烈空前。

一声惨叫,甜儿大腿被咬,她挥剑砍去,一只老狼头上中剑,倒在一旁。甜儿不顾疼痛血流,一剑接一剑地挥动……饿狼倒下去三只,而甜儿已经是衣裳破烂,身上多处被抓伤,咬伤,道道血痕,清晰可见……饿狼依然凶猛,而甜儿却力不能支,粉面香额汗流津津,娇喘嘘嘘。她又挥剑砍倒一只饿狼,还剩下四只,攻势依然不减……甜儿有些绝望了,嘶声恐惧地大喊起来:“救命啊!救命!……”

她一面大喊,一面挥剑苦苦抵挡,她再也无力反击了,只能是抵挡、闪避、退怯。然而,饿狼是没有怜悯心的,见她退怯,便越发扑咬凶猛……甜儿不再呼喊了,她彻底地绝望了。空旷山林传来的是她的回声。这里茫无人烟,谁会来救她。她甚至也不想。再抵挡了,手中剑也钝了,仿佛一下子变得很沉很沉……四只饿狼两只受了伤,似也疲惫了。甜儿顿然停住手中剑,四只饿狼也停止了扑咬,只是睁着残忍的眼睛盯着甜儿……甜儿下意识地后退……四只饿狼不再狂嗥,不声不响地步步逼近。

甜儿终于支撑不住,惨哼一声,瘫坐在地上,伤疼钻心,腿上伤口鲜血还在流,眼睁睁看着饿狼逼近,再逼近……近了,更近了,她甚至看见饿狼牙齿上带着的肉丝……恐惧、伤痛、疲惫一同袭来,惨吟一声,她昏迷了过去。娇躯横陈,在饿狼的眼中那无异是一顿美餐……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恍惚间,一股巨大的气流在体内涌动。被气流一催,甜儿低哼一声,苏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不由芳心巨颤:身旁站着三个佩刀挂剑的人,其中有一个正是粉麒麟南宫飞。三人的脚下是四只死狼……显然是他们救了自己,又贯注了自己体内真元……见甜儿睁开眼睛,南宫飞蹲下身,微笑道:“甜儿姑娘,你觉得好些了么?你的伤口我们已经给你包扎了。”

甜儿只觉心一热,泪水夺眶而出,潸潸而下,哽咽道:“为什么要救我?反正我也逃不脱一死……”南宫飞笑道:“我们不救你,岂非比这狼更残忍!其实是你自己救了自己,如果听不到你喊声,我们也不会这么快赶来……”甜儿挣扎着坐起身,低头看时,身上腿上的伤口确实被包扎好了,也许还上了药粉,不觉甚疼。游目看时,远处树林旁拎着三匹健马,再看那些横尸地上的饿狼,依然心有余悸……南宫飞见甜儿坐起身,便又道:“甜儿姑娘,那‘粉蝎子’张彩没和你在一起么?”说着,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甜儿娇躯上。

甜儿感激地望了南宫飞一眼,道:“她死在木屋里……我们抢了青云府的宝瓶,谁知道盒内的宝瓶竟变成一条毒蛇,她被蛇咬了,中毒而死……”南宫飞道:“我们从阴山回来,正要去青云府……若不是你的喊声,我们还真奔过去了。莫非青云府出了变故?”甜儿道:“青云府已经不存在了。马老夫人和江佩媛走了,葛梅花放火烧了青云府,自己也同焚其中……下人们都分了金银各奔他乡……”

南宫飞和身旁的方玉良、顾英杰听了,脸上俱显惋惜之色。方玉良望了望那木屋,突然道:“这木屋我来过,曾经我和萧姑娘就在这里养的伤,那猎户……”甜儿淡淡地道:“那猎户先是被‘粉蝎子’毒死,后又被狼吃了!”遂转对南宫飞幽叹一声道:“你们其实也没必要救我,我一直是你追杀的人……现在,话也说完了,你出剑吧。”南宫飞蹙了蹙眉,沉声道:“小可是一直追杀九美,但……你忘记对我许下的诺言了么?待我杀了魔掌巨人和葛老歪,你就将九美落江湖的一切秘密告诉我……”

甜儿瞥了南宫飞一眼,凄然道:“这才是你们不让我被狼吃掉的原因……”她顿了顿,道:“其实,我未曾拒绝告诉你,只是上次没了机会。”南宫飞笑道:“现在终于有机会了,而且我们自信不会失去这个机会,请你说吧!”甜儿道:“上次我告诉了你九美中的六美都是谁,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另外的三美……”南宫飞急切切地道:“九美梅天香和八美铁英兰我们已经知道了,只剩下七美一个人……

“小子!知道了还问什么!”一声断喝响在身畔,断喝声落,一个白胡子老翁象是从地下钻出来似的出现在几个人身旁。甜儿神色一凛,缄了口。南宫飞转首一看,蹙了蹙眉,朗声道:“原来是燕老前辈……”来的白胡子老翁赫然是燕老乐。奇怪的是在这寒冷刺骨的山林,他仍然身穿单衣,脚踏草鞋,只是外面披了件破旧的斗篷。还是满脸带笑,超然若仙,潇潇洒洒。方玉良和顾英杰没见过燕老乐,是以更是惊奇,但也知道这风尘奇人绝非等闲。

燕老乐瞥了南宫飞一眼,笑呵呵道:“小子,你是不是觉得我来得突然?”南宫飞微然一笑,道:“奇人天降,理应如此!”燕老乐仰面笑道:“什么奇人怪人,我老汉就是死不了的长命人!本来是想找个地方睡一觉,这丫头的喊声惊动了我……我赶来想救她,你们却代劳了。哈哈,很好,很好!”南宫飞笑道:"燕老前辈,现在人我们已经代你救了,你还有什么事么?”

燕老乐笑道:“想赶我老汉走,是不是?唉,人老讨人嫌,还是死了好……”顿了顿,又道:“我走可是走,得让这丫头跟我走。我想死死不了,活着又孤单,让她作我干闺女,伴着我人命长寿,那是再好没有了。”甜儿一旁听了,似落水的人捞到一根救命草,急忙爬了两步,跪到燕老乐面前,甜甜地呼了一声:“爹!”接着便磕了三个头,道:“爹,女儿自幼是孤儿,无依无靠,能找到您这样的好爹爹,也是我的福了!”

燕老乐登时眉开眼笑,双手相搀,笑道:“快起来,快起来!我的好闺女呀!哈哈哈!我燕老乐也有人叫爹了!哈哈!走,闺女,咱们回家,爹还有酒给你喝,有肉给你吃!”甜儿站起身,偷偷瞥了南宫飞一眼……南宫飞蹙了蹙眉,对燕老乐沉声道:“老前辈,小可有一句话想说,然后你们再走如何?”燕老乐握着甜儿的手,正想转身离去,闻言笑道:“小子,你想祝贺我老汉有了闺女?有啥好词儿,说吧!”

南宫飞笑道:“老前辈,你不一直想打听九美落江湖的事么?我可以告诉你,这位甜儿姑娘就是九美中人,你还收她作干闺女么?”燕老乐笑道:“小子,你自然不知道,我一直想打听九美的下落,目的就是要找一美作干闺女!不然我找她们作什么!”南宫飞一怔,脱口道:“你原来就是为了这个?”燕老乐笑道:“说得是呀!我要找干闺女还不得是漂漂亮亮的!丑八怪想给我当干闺女我还不要呢!小子,你把九美都杀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没几个了,这一个再不让给我,别说我打你屁股!”

南宫飞急道:“可是我是奉师命,受正宗七派掌门重托…”燕老乐笑呵呵地道:“不就是萧森那老小子么!你别吓唬我老汉,就是他来我也照样打他的屁股!你的贺词说完没有,说完我们俩儿该回家了。”南宫飞立时神色一肃,道;“老前辈,小可决非戏言,这甜儿你不能带走!”燕老乐一怔,乜斜了南宫飞一眼,唬着脸道:“小子,想打架怎么的?”方玉良一旁笑道:“老前辈,南宫公子诛除九美,乃是维护武林安宁的正义之举!还望多承让!”

顾英杰附声道:“若前辈执意带走这位姑娘,此举岂不有悖侠义之道?”燕老乐眯着眼睛逐个打量了三个人几眼,呵呵一笑,道:“我老汉可管不了那么多,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肯作我女儿的美姑娘,怎么的也不能让她受委屈!你们三们横什么?要是不服咱们就打个赌!”南宫飞一怔,脱口道:“赌什么?怎么赌?”燕老乐笑道:“我老汉可以在三招之下把你们三个小子打趴下。要是打不趴下,我就一走了之,这丫头由你们怎么处置!要是你们都趴下了,可得让我把她带走,别死缠活缠,不罢不休的!敢不敢赌?”

三招之内要打趴下三个名贯武林的顶尖好手,若非亲耳所闻,谁会相信有人敢这样说!便是在外人听来,也会想这白胡子老翁是不是头脑不正常,抑或是吹牛皮的祖师爷!甜儿一旁对燕老乐笑道:“爹呀,你赌不赢的!别说是他们三个人,就是南宫公子一个人,你三招也打不败他呀!要是你不肯认我,……女儿就……”燕老乐伸手拍了拍甜儿香肩,笑呵呵道:“女儿你放心,爹这把老骨头还管用!他们这三个小子要敢赌,爹就活动活动这老胳膊老腿儿!”

南宫飞和方玉良,顾英杰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他们惊异的不是燕老乐怎么敢这样说,而是三个人怎么同时听错了!燕老乐见了,又哈哈一笑,道:“小子们,愣什么!到底敢不敢赌?不敢赌就算认输,我们爷俩儿可走了!”南宫飞笑道:“老前辈,你说三招之内打趴下我们三个人,意思是说我们可以联手同上了?”燕老乐呵呵笑道:“我就是让你们联手同上,若单打独斗一人一招就行了。”

顾英杰一旁冷冷一笑,道:“我们不能联手同上,只因我们联手同上去欺负一位皓首老翁,日后传到江湖好说不好听!我们与你单打独斗,若一人你一招打倒,也算你老赢,如何?”燕老乐笑呵呵道:“随你们的便了。联手也行,单打也行。我还会和你们斤斤计较么?”顾英杰微微点头,笑道:“好吧,那么在下就先来。”说着,沉缓有力地抽出“奈何刀”。燕老乐瞥了顾英杰手中“奈何刀”一眼,脱口道:“好家伙!这刀怪吓人的!你先砍我老汉吧,否则你没机会出手了!”

顾央杰也不客气,手中“奈何刀”一挥,踏中宫欺近,连肩带背,斜着劈向燕老乐。刀光起处,寒气骤起……然而,面前的燕老乐却蓦地消失了。顾英杰一刀劈空,倏然一怔,就在这一怔间,后背骤然涌来一股狂流,他再站不住,身形前跌,倒在地上……燕老乐在一旁附掌而笑,道:“一招了!”话刚出口,方玉良冷喝一声,手中木剑疾迅地挥出,一缕剑气直袭向燕老乐胸前三大要穴。燕老乐身形奇奥地一闪,避开袭近的剑气,身形凌空飘向方玉良头顶,象一朵疾云一掠而过。

方玉良惊叫一声,仿佛有一座山在后背上压了一下,身形瘫坐在地上……燕老乐飘落一旁,呵呵一笑,道:“两招了!”转对南宫飞道:“小子,怎么不上,还有一招留给你呢!”南宫飞没有攻上,连动也没有动一下。方玉良和顾英杰长身而起,满脸泛愧。奇异的是丝毫未伤,只是被打倒了。

南宫飞心里清楚:自己若动手也肯定会被燕老乐一招击倒,只因这燕老乐的武功已经通玄,出神入化,登峰造极。两招击倒两位高手,看去似乎异常霸气,而且令人不解!仿佛换了谁都会倒下去……听燕老乐这么一说,遂沉声道:“老前辈,小可还是不动手了。趁我们还没全倒下,我想朝甜儿姑娘要一样东西,然后你就可以领走她了。”燕老乐笑道:“这就是你不想趴下的原因么?”南宫飞笑道:“就算是吧。”他转对甜儿沉声道:“甜儿姑娘,你的胸盒能否借小可用一用?”甜儿闻言浑身一震,脱口道:“作什么?”

南宫飞伸手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递到甜儿面前,沉声道:“她们已经不在了。这里的胸盒还缺两枚。小可想凑齐好回山向师父复命!”甜儿立时花容失色,颤声道:“这……可是真的么?”南宫飞朗声道:“是真的。缺两枚,其中有你的一枚,还有七美一枚!你可以和燕老前辈离去,但胸盒必须留在这里。”甜儿把目光投向燕老乐。

燕老乐呵呵一笑:“闺女,你要是有那破玩艺儿就给他!和我在一块儿也用不着了。况且,他们从狼嘴里救了你,你也该感谢他们!成全他向师父复命!怎么样?那玩艺要是还有用,爹再帮你要回来!”甜儿双睛一亮,脱口道:“爹,我先借他向师父复命,然后你再帮我要回来,把他那些盒都要来,好么?”燕老乐笑道:“那有何难!便是朝他师父萧森要,他也不敢不给我!”甜儿闻言,慢慢地取下自己的胸盒,递给南宫飞,笑道:“我可是借给你的。”

南宫飞狡黠一笑,道:“我要是夺,在你昏迷时早夺到了。”说着,接过胸盒放进小盒子,盖了盒盖,揣进怀里,遂朝燕老乐笑道:“前辈,你们走吧。”燕老乐哈哈一笑,道:“你小子便宜了一招。”说完拉住甜儿的手,道:“闺女,咱们走!”甜儿被燕老乐拉着走出几步,蓦地回首对南宫飞道:“南宫公子,你得到的胸盒不还缺一枚么,我可以告诉你拥有那一枚胸盒的七美是谁,你快去杀了她凑齐吧。”南宫飞大喜过望,脱口道:“七美是谁?”甜儿朗声道:“她在野狼山下的江家堡,名叫欧阳小静!”

欧阳小静佇立在风雪中,一动不动。她的面前是那条她曾经浣衣的小河,已经封冻,被白雪覆盖。她的身旁是那棵垂柳,已经失去绿色,剩下光枝秃干。在这小河边,在这垂柳下,她与南宫飞相识相爱,这里留下了她许多美好的往事。她在等、在盼。在等着盼着浪迹江湖的心上人能早日回到自己身边。她捱过了多少个漫漫长夜,相思百结。每当思切浓浓之际,她就会来到这小河边,站到这垂柳下,等啊盼啊!仿佛这小河这垂柳能给她孤独寂寞的心些许慰藉。

多少次望眼欲穿,多少次泪流潸潸。小河的水结冻了,垂柳的绿叶飘落了,她依然在等、在盼……雪花,静静地飘洒,落在她身上,头上,胸上,她不动,依然默默地注视面前的小河。她披着的斗篷已经落满了雪花,风轻拂着她的秀发,衣裙微微飘动。不知道站了多久,她觉得双脚有些麻木了,想到该回去了,今天和过去的每个等待的日子一样,也许还是看不见心上人归来。他真的忘怀了自己么?他真的还会想到在这条小河边还有一颗为他而跳动、燃烧的火热的心么?三哥,你怎么还不归来,你知道我在等你么?

雪花,静静地飘洒,远远的仿佛有蹄声传来,蹄声渐近,变得清晰了。她缓缓抬头,举目循蹄声响处望去,透过飘洒的雪花,她看见有一匹健马正徐徐走近,径直向着她走近。心突地一颤,莫非这骑马而来的人就是自己所等所盼的他?健马更近了,过了小河,来到她面前。欧阳小静睁大了眼睛,但是她看到的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那个人。马上是位艳装女子,外罩狐皮坎肩、佩着剑。马在她面前停住了,那艳装女子也扳鞍下马,牵着走到她跟前,嫣然一笑,道:“这位姐姐,你怎么站在这里?是在赏雪么?”

艳装女子端的很美,嫣然一笑,更是迷人,仿佛是一朵傲雪红梅。欧阳小静淡淡一笑,道:“是在赏雪……”她还能说什么昵?心中涌上莫名的凄怨。艳装女子好象不比她年幼多少,但依然尊称她姐姐,她的心暖暖的,平生还第一次有人叫她姐姐。艳装女子又是嫣然一笑,道:“我是迷路的行客,姐姐,你肯不肯指点我去阴山的路啊!这里是什么地方?”欧阳小静谦意一笑,道:“阴山我也不知道在哪里,这里是野狼山。”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道:“我真的不知道去阴山怎么走啊!”

艳装女子莞尔笑道:“附近有人家么?我想再去找别人打听打听,总会有人知道的吧。”欧阳小静笑道:“在野狼山下不远有个村落叫江家堡,或许有人知道……”艳装女子笑着点头道:“那就谢谢姐姐了。”说完,又扳鞍上了健马,向江家堡的方向疾驰而去……雪花,静静的飘洒,艳装女子渐渐远去,消失在风雪中。河边依然站着形孤影单的欧阳小静……

雪停了,天要黑了,欧阳小静想到自己该回去了。她幽幽一声长叹,转过身,移动着麻木的双脚,拖着疲惫的身子,沿小河边往山里走,那里有她栖身的茅屋,有她不尽的期待与渴望……蹄声响在身后,她没有回头。管他是谁,反正不会是他。她依然缓缓前行,山风轻拂,透着寒意……

蹄声到了身旁,她依然前行,连头也不回,也许是那个艳装女子又返回来了,她或者已经饿了,想朝自己要些吃的。也许会是另外一个行客,反正不会是他……蹄声经过身旁,到了前面。欧阳小静下意识瞥了一眼,奔到面前的健马已经圈回来,马上之人正然立马收缰在看她……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欧阳小静浑浑身一颤:是他!真的是他!脱口喊了一声:“三哥!”泪水夺眶而出,僵立在那里……喊声一出,马上之人一跃而下,奔到她跟前,轻声道:“静妹!真的是你?”

欧阳小静再也抑制不住,哭出声来,一头扑进对方的怀里,泣道:“亏得你还认识我……”驰马而至的人赫然是粉麒麟南宫飞。那天,燕老乐和甜儿走后,南宫飞和方玉良、顾英杰也分了手。方玉良要到四海庄看一看萧蝉娟回去没有,若没回去,再到别外寻找。方玉良走后,南宫飞掏出了那本《奇工巧技》交给顾英杰。他让顾英杰到江家堡找为父守孝的江佩娇,把那本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奇书还给江佩娇,他相信江佩娇能领会其中的含义。

顾英杰走后,南宫飞驰马回野狼山来,怀着一颗破碎的心……此刻,欧阳小静就在自己胸前嘤嘤而泣,南宫飞心如刀剜,肝肠寸断。他轻轻地抚摸着小静的秀发,轻声劝慰道:“静妹,让你受苦了……三哥对不起你!”欧阳小静幽幽地道:“三哥,我每天都到这小河边盼你,今天终天又盼回来了你……我真高兴……”南宫飞强颜笑道:“好,好,咱们回去吧,我买了酒,咱们去喝酒庆贺……”说着,一手牵马,一手搀扶着欧阳小静,两个人回到了山中那间茅屋。

茅屋依旧,陋室柴扉。茅屋里点亮油灯、灯火摇摇。欧阳小静欢天喜地,又是烧炕,又是在锅里煮肉,忙得不亦乐乎。她不让南宫飞动手,而是让他坐在炕上看着她忙碌。她说他累了,回到家该歇一歇,她是妻子……南宫飞坐在热乎乎的炕上,看着小静忙碌,心中别有一番滋味。屋里暖和了,肉也煮熟了,小静用南宫飞的剑将兽肉切成肉片,放在碗里洒上咸面儿,又从一个坛子里捞出几个咸山鸡蛋,放在另一个碗里,端到炕上,放在南宫飞面前,一边擦着手,一边笑道:“三哥,你吃吧。”

南宫飞望着欧阳小静,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小静瘦了,憔悴了。腹部已经隆起,那里面是……啊!南宫飞的心缩紧了,想起甜儿的话。不,绝不会的,她不是!欧阳小静莞尔一笑,羞涩地道:“三哥,看什么!再搁几个月你就该当爹爹了!”南宫飞轻轻伸手,握住小静的手,柔声笑道:“来,静妹,坐到我身边来,咱们一块吃。”小静顺从地上了炕,坐在南宫飞身边,扯住兽皮盖上脚,朝南宫飞笑道:“三哥,答应我,别再走了,我好怕!”

南宫飞拿过葫芦往碗里倒酒,葫芦里的酒是南宫飞归来的路上买的。闻言,南宫飞把酒葫芦放在一旁,笑道:“怕什么呢?我还能忘了你么?”欧阳小静幽幽地叹道:“你不知道,猎户马大壮死了,四天前他去打猎,遇上了老虎,老虎死了,他也死了。别的猎户告诉我的……这些天我没处弄水,只好化雪煮肉,你再走,这荒山秃岭我自己一个,能不怕么?”南宫飞心中一颤,想起那个憨厚正直的猎户马大壮,不由微喟一声,道:“静妹,放心吧,我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儿陪着你,咱们安安稳稳过日子。我打猎,你烧饭,好么?”

欧阳小静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异彩,脱口道:“你不骗我?”南宫飞笑道:“骗你是小狗儿……”说着端起酒碗呷了一口,道,“静妹,咱吃吧,一会儿凉了。”小静轻轻点首,把肉片挟到南宫飞嘴边,笑道:“你吃,三哥!”南宫飞张嘴吃下肉片,笑道:“真好吃!”南宫飞脸上带笑,心中却在流泪。想到甜儿那近似残酷的声音,他甚至马上就要爆发,马上要向小静问个究竟。可是他克制住了,他不忍心,他无法张口对小静说。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喊:她不是!她不是!曾经和小静同床共枕,并未发现她有胸盒……

可是甜儿的声音又在心头萦绕,魔鬼一般可怕的声音……一碗酒喝下去了,南宫飞有些失态。不再说话,搂过小静在她的脸上狂吻不止,嘴里喃喃着:“静妹,我爱你,我好爱你……”小静并未觉察出他的反常,还以为他是久别重逢时强烈情欲的要求,顺从地应合着,象一只柔顺可人的小羊羔。

蓦地,南宫飞又推开她,痛苦地嘶喊着:“不!不!不可能……”喊着,拿过酒葫芦倒酒,大口地喝干,再倒酒,又喝干。脸色变了,声音变了,举止变了,似在发泄着内心巨大的痛苦……南宫飞的心在滴血!追杀九美,追来追去杀来杀去,竟杀到自己的头上!两个师兄的情人死了,两个好朋友杜锐和顾英杰的情人死了,到终了轮到了自己的情人……自己如果不杀了小静,两个师兄会在地下嘲笑自己,两个好朋友会在江湖上蔑视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这是报应么!

葫芦里的酒干了,南宫飞醉了。窗外月亮升起来了,清冷的月光映着残雪。屋里的南宫飞睡着了,睡得很沉很沉。油灯的火苗摇曳,小静凄然地坐在南宫飞身旁。肉片凉了,山鸡蛋她剥去了皮,可南宫飞没有吃,……她心中一片茫然,一片凄然……扯过一张兽皮,轻轻地盖在南宫飞的身上。侧身躺在他身旁,可是无法入睡,心中在不停地想:他怎么会喝醉?他在说什么不可能?他一定有心事瞒着自己,什么事不能对自己说呢!朦朦胧胧中,身旁响起南宫飞含混不清的梦呓:“不,不是……小静不是……不,九美……”

小静睁开眼睛,心剧烈地一颤!下意识地坐起身、心底涌上一股寒意:他说什么?九美?莫非他已经知道了?啊!他迟早是要知道的呀!他始终在追杀九美,这自己早就知道,可是他真的就这么快知道了?小静明白了,一切都不言而喻了。她觉得很冷,发自内心的冷,把兽皮圈在身上,还是冷,娇躯颤抖,欲哭无泪,神情木然地喃喃着:“他知道了……知道了!他心中难受,才喝这么多酒的!”

小静的心在流泪:他是怕自己难受,才不忍心说破的!可是,自己应该告诉他,自己并不是有意瞒他,是怕失去他……对,告诉他,为了不使他心中难受,应该告诉他……想到这里,小静伸手去推南宫飞,嘴里轻唤着:“三哥,三哥……”想到他醒来时,自己可能就永远地失去他,小静又停住了手。泪水不知不觉滚出眼眶……一咬牙,还是用力地去推南宫飞,口中痛苦地嘶声喊了一声:“三哥!”眼泪扑簇簇滚落,滴在南宫飞的脸上,身上……

南宫飞醒了,睁开惺忪睡眼,看见了身旁满面泪水的小静,吃了一惊,酒醒大半,急忙坐起,握住小静的手,轻声道:“静妹,怎么了?你怎么又哭了?”小静抑制不住,把头埋在南宫飞怀里,轻声冷道:“三哥……别瞒我了,你……都知道了,是不是?”南宫飞一惊,脱口道:“我知道了什么?”小静抬起脸,注视着南宫飞,一字一吐地道:“你知道我也是九美之一……”南宫飞醉意全消,掩饰地道:“静妹,别说傻话,你不是……你怎么会是九美之一?”

小静幽幽叹道:“别再瞒我了,你的梦话说得很清楚!”南宫飞心头一震:酒后失言,自己竟说出了。他定定地注视着小静,良久无言。此刻,小静反而显得很平静,低下头,轻轻地叹道;“三哥,实话告诉你,我是九美,名列老七。临下山时,我不愿意随其他姐妹同落江湖,师父废了我的武功……硬逼着我下了山……”南宫飞一怔,脱口道:“可是你没有胸盒……”说着,探手怀中掏出那个盒子,打开盒盖,递到欧阳小静面前,沉声道:“有这胸盒的才是……”

小静浑身一颤,脱口惊道:“她们?”南宫飞浩叹一声,道:“她们你再也见不到了……”小静立时脸色煞白,颤声道:“都是你……杀了?”南宫飞摇了摇头,微喟道:“她们走完了自己的路,但我有责任……”小静微微点了点头,神情木然地“嗯”了一声,缓缓转身,从炕角的一个包袱里拿出一个红绸子小包,轻轻打开,露出里面的胸盒,双手捧着递到南宫飞面前。手在颤抖,心在颤抖,用颤抖的声音道:“我知道你是找九美的,便没有戴……不然你早就发现了……”

南宫飞接过小静捧着的胸盒,和他得到的所有胸盒一模一样。他相信了:小静千真万确是九美!抬眼望着小静,一字一吐地道:“告诉我:你们落江湖到底是为什么?”小静幽叹一声,道:“找男人,找武功高强的男人……然后,一同回九重山去见我师父!”南宫飞急切切道:“作什么?”小静欲言又止,幽幽地叹道:“三哥,你一定要知道么?”.南宫飞正色道:“一定要知道!”小静热切地急道:“那你肯和我回山去见我师父么?”南宫飞微微一怔,沉声道:“你就没想到我会杀了你?”

小静一惊,旋即凄然道:“想到了。但你也应该想到你杀死的不是我自己,还有我腹中的孩子……”南宫飞哑然了。小静接声道:“其实,你随我回山有什么不好?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师父让我们回山要作什么事吗?”南宫飞把手里欧阳小静的胸盒也放进自己的小盒子,盖好盒盖。定定地注视着小静,沉声道:“我要不和你一同回山,你就不告诉我你师父要让你们作的事么?”小静叹息道:“我师父说,让我们做什么事,只有等回山时才告诉我们。我们只是要领一个男人回去就行了。而这男人必须是情人或者丈夫。”

南宫飞蹙了蹙眉,道:“什么时间?”小静回答道:“今年腊月的最后一天。我们是今年正月的第一天下山的,足足一年时间。”南宫飞微微一笑,道:“距今也不过十几天了。真是指日可待了。也好,我就与你一同回山,再说你若不回去只怕你师父就等不到谁了。”小静立时喜形于色,激动地握住南宫飞的手,颤声道:“你不骗我么?三哥……”

南宫飞浩叹道:“事已至此,我也别无选择……只是我在和你回山之前,要回天鹤山向我师父回禀追杀九美情况。到此为止,九美……唉!真想不到!”小静偎在南宫飞的怀里,柔声道:“三哥,你可快些回来,咱们好上路……”南宫飞摸了摸小静隆起的腹部,笑道:“感觉好么?”小静脸蓦地绯红,吻了南宫飞一下,笑道:“要是没有他,你个狠心的,说不定还真会杀了我呢!”

忽忽间,十几天很快过去了。南宫飞从天鹤山返回后,与欧阳小静如期来到了九重山。在天鹤山,南宫飞并没有见到师父顶峰上人。而是见到了师父留下的一封信。顶峰上人在信上说:他让南宫飞出道江湖追杀九美乃是欠思考之举。只因九美落江湖多数人并未在武林兴风作乱,一律诛除,难免冤杀。痛定思痛,亦属不该。一时不慎,害几多无辜性命,深表忏悔。信上说他到海外云游,让南宫飞杀完九美后,再举侠义之剑,为武林安宁,人间良善,惩恶扬善,除魔卫道。

看完恩师之信,南宫飞心中感慨万千,不可言状……遂决意和小静回山面师,彻底揭开九美落江湖之谜,是善是恶,终有归结。九重山下有一个小村庄,依山傍水,风景清幽。几十户人家鸡犬之声相闻,自耕自食,安居乐业。天刚放亮,南宫飞和欧阳小静便进了小村,两人同乘一骑,依然是四快游侠杜锐的那匹黄骠马。两个人在村里一处较大的房舍院外下了黄骠马。小静指着那一排房舍告诉南宫飞,这里就是九美落江湖前栖居之所。她们的师父就在这里隐居。南宫飞颔首记下。

两个人在院外把黄骠马拴了,并肩向院里走。正房一排有十间屋,东西各有三间厢房,院里有花坛,花俱枯榭,一派萧然。正房上冒着炊烟,袅袅飘散,溶进晨羲。两个人刚一进院,正房门前便窜出一条黄犬,狂吠着要扑上,小静急忙迎上,娇唤道:“大黄莫闹,不认识我了?”那黄犬闻声,便摇了摇尾巴,止了吠,躲到一旁趴下。

犬吠惊动屋中人,门“吱呀”一响,走出一个系围裙的麻脸农妇,见了二人初是一怔,待认出小静时附掌笑道:“哎哟!是小静姑娘啊!我差点认不出了。快屋来,快屋来!主人早起来了,说你们姐几个今天要回来。你是第一个呢!”小静凄然一笑,道:“我师父她老人家好么?”麻脸农妇笑道:“好,好。只是日夜记挂着你们……”说着瞟了南宫飞一眼,脱口赞道:“哎哟,还是小静姑娘好眼力,多标致的人儿呀!”说话间,小静和南宫飞进了屋。

这是间客室模样的屋子,摆着椅子,还有一张桌案,案上放着茶壶茶碗,室内打扫得干干净净。小静和南宫飞在椅子上坐了。麻脸农妇忙着给两人斟茶,又笑道:“我去告诉主人,你们稍等。”说完,便转身出了门去。小静呷了口茶,对南宫飞道:“她叫张婶,是我们家的女佣,管煮饭、打杂什么的,更多时候是伺候我师父。”南宫飞点了点头。少顷,一阵脚步声响,那个麻脸张婶搀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走进屋来。小静一见那白发婆婆,便离坐拜跪,凄然道:“小静拜见师父!”

白发老婆婆摆了摆手,笑道:“你呀,最不愿下山的是你,第一个回来的还是你。”说着,让张婶扶着在一把高背椅上坐下。小静起身,一拉南宫飞低声道:“快去拜见我师父!”南宫飞离坐来到白发婆婆面前,双拳胸前一抱,朗声道:“小可南宫飞拜见老前辈!”老婆婆上下打量几眼南宫飞,微微颔首,笑道:“好,好。长得不错,怪标致的。快坐下吧。”转对旁边的张婶道:“你去院外瞧着点有谁回来,直接领到这儿来就是了。”麻脸张婶应声而出。

欧阳小静欲出言阻止,被南宫飞以目示意阻止了。两个人归了座,对视一眼,又一同把目光投向老婆婆。老婆婆望了两个人一眼,笑道:“你们回来得这么早,可能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先吃点什么?”南宫飞摇首笑道:“我们不饿,谢过老前辈了。现在我们只想知道,你老有什么事想让我们做?我们愿尽力而为!”老婆婆闻言一怔,脱口道:“小静没告诉你么?”南宫飞微微一怔,投目小静,目光含着一丝嗔怨:她知道竟不告诉自己!小静急忙笑道:“师父,我没告诉他……”

老婆婆微微点头,笑道:“不告诉他不也来了么?等一会你那些姊妹回来,我再详说予你们听。先喝点茶,歇一歇,反正天还早呢!”南宫飞霍然而起,冷道:“小可来了可还可以走!”遂瞥了欧阳小静一眼,沉声道:“你应该告诉这位老前辈,别再等别人了。”欧阳小静浑身一颤,急忙离座,将南宫飞连拉带按,使他归了座,柔声道:“三哥,你别生气么!我只是担心都告诉了你,你不肯随我来呀!”老婆婆这时唬了面,漠然道:“小静,怎么回事?”

欧阳小静走到老婆婆面前,垂首答道:“禀告师父,我们九美姐妹落江湖,现今只剩我一人,她们……都遇害了。”老婆婆浑身一震,脱口急道:“这是真的?”南宫飞冷冷一笑,道:“我这里有她们的胸盒……”说着,自怀中掏出那个小盒子,开了盖,放到老婆婆身旁的桌案上。老婆婆脸上见盒色变,叹道:“我的苦命的闺女们哪!”叹着,眼中噙泪,对欧阳小静道:“还亏得你回来了,不然老身我等谁去呀!”南宫飞淡淡一笑,扶小静坐回椅子,自己也在小静身旁坐下,抬眼对老婆婆道:“老前辈,你这回该告诉小可了吧?”

老婆婆轻轻拭泪,道:“好,老身现在就告诉你们。但你们得先说清楚,她们是怎么遇害的,这胸盒又是怎么凑到一起的?”欧阳小静正欲开口,南宫飞一旁朗声道:“她们之死与小可有关,但不全是我亲手所杀。只因我奉师命下山追杀九美为保武林安宁,这胸盒乃九美身份标志,死一美便取下胸盒留着,以便届时回山向师父复命。没想到,杀到最后,我所爱的人也是九美中人……只因她怀有身孕,我别无选择……”老婆婆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你的武功也必然了得!否则,你不会这么快就置她们于死地的!”南宫飞朗声道:“老前辈,我现在急于想知道的就是您想让我们做什么?”

老婆婆沉声道:“一句话,找宝窟!”她顿了顿,又道:“年轻人,让老身原原本本告诉你。昔年江湖上有一位名贯武林的侠客叫‘飞云客’,他和一个叫彩虹的江湖女侠相爱,后来结了婚。就在他们新婚的第三天,‘飞云客’应天魔山老魔头‘天魔尊者’之邀要去天魔山一柱峰决战。临行前,‘飞云客’与新婚妻子辞别。他拿出一张藏宝图,告诉他妻子彩虹说,他的老祖先曾在秦国为大将,在秦始皇吞并六国时,率军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秦国得其他六国财宝无数,他的老祖先暗中做手脚,私匿了罕世珍宝三十八车,埋入地下,制成秘窟。并把参与者全部杀死,后埋名隐姓,遁入江湖。自此不露面,死后将宝窟代代相传,传至‘飞云客’已是二十四代。‘飞云客’让彩虹看的藏宝图也就是祖先传下来的宝窟地图。

“‘飞云客’告诉妻子彩虹,‘天魔尊者’不知道从何得到消息,知道了他家世代相传的宝窟,为不引起江湖纷争强夺,要和他在天魔山一柱峰单打独斗,一决胜负,以定宝窟归谁所有。为了不使宝窟落入‘天魔尊者’之手,他决意把藏宝图交给妻子,但没有告诉妻子开宝窟秘门法诀。所以,必须两人到一起时,才能开启宝窟。临行时,‘飞云客’告诉妻子彩虹,他去一柱峰三天不回来,必死无疑,让妻子速离原住处,寻地隐迹,免得·‘天魔尊者’搜不到藏宝图再来追杀。就这样,‘飞云客’和新婚妻子洒泪离别,去天魔山和老魔头决战。他妻子在家提心吊胆等了三天,结果不见‘飞云客’回来,知道‘飞云客’必为‘天魔尊者’断杀,便收拾了一下,离家逃走,隐迹江湖。

“但是,彩虹没有死心,她手中空有藏宝图,而不知道开窟秘诀。她想到天魔山一柱峰上去看一看‘飞云客’到底死没有,若是丈夫真死,她也不想独活世上,若丈夫还侥幸活在尘世,她便要找到丈夫将藏宝图归还丈夫。因为丈夫知道开窟秘诀但没有藏宝图……“可是彩虹武功平平,无法经过重重险关而到达一柱峰顶。此事又不可宣人。她苦苦无计,便在浪迹江湖时收养了九个孤苦无依的女孩,作为义女,传授些平常武功,后来九个义女长大成人,彩虹便让她们同落江湖,寻找武功高强的男人,欲回来在高手中选出高手,再上一柱峰以探虚实……九个义女临下山,彩虹便告诉她们,去寻找男人回来为的就是去寻找宝窟!每人领回一个男人,必须是情人或者丈夫,因为宝窟找到可分为九份,每人有一份。就这样,九美才出道江湖……”

老婆婆说到这里蓦地停住,扫了南宫飞和欧阳小静一眼,又道:“你们听明白没有?老身就是昔年‘飞云客’的妻子彩虹!我收养并传授她们武功的九女就是现在的九美!我让你们寻找男人回来,就是让你们带我上一柱峰顶去寻找我的丈夫‘飞云客’进而找到宝窟!”南宫飞和欧阳小静对视一眼。南宫飞道:“原来是这样,可你想没想到九美同落江湖会有人不回来?”

彩虹婆婆漠然道:“她们每人我都分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胸盒。在胸盒中我当着她们的面放进去藏宝图的九分之一。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有宝窟的一份。如果不死她们不会不回来。”说完,对欧阳小静道:“把胸盒全部打开,将藏宝图凑成。咱们现在就动身去一柱峰。说不定,我的丈夫就在一柱峰上隐居,还等着我去找他!”欧阳小静离座,到桌案前从小盒子里拿出胸盒,一一打开,从里面取出小纸卷,摆到桌案上。九个胸盒中的小纸卷摆完赫然凑成一张地图。

南宫飞瞥了一眼欧阳小静在桌案上摆好凑成的藏宝图,神思电转,遂冷冷一笑,道:“小静,你别摆弄了。这个藏宝图是假的。”彩虹婆婆和欧阳小静俱是一惊,一齐投目望向南宫飞。彩虹婆婆沉声道:“你说这藏宝图是假的?”南宫飞朗声道:“如果小可没说错,老前辈你手中还有真的藏宝图,你以假藏宝图撕开装入九个胸盒目的是拴住九美之心,让她们届时都回来!而你也想到了她们可能遇害,那样失掉一个胸盒宝图便凑不成了!所以,你不会放真的藏宝图到九个胸盒。”彩虹婆婆大惊,脱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南宫飞沉声道:“其实早就有人知道了。”彩虹婆婆又是一惊,急道:“谁?”南宫飞一字一吐地道:“九美梅天香。她早已识破胸盒里的藏宝图是假,所以她一入江湖,就想方设法陷害其他八美。她的目的是害死其他八美,然后自己带人回来逼取你的真藏宝图,独吞宝窟……九美落江湖之秘,泄露江湖者正是九美梅天香,她要借刀杀人,诛除其他八美……可叹,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彩虹婆婆冷冷一笑,道:“梅丫头,哼!我早就想到她会反水!”转对南宫飞道:“年轻人,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可愿意带老身和静儿去天魔山一柱峰么?”南宫飞望了一眼欧阳小静,淡淡地道:“小静如果愿意去我可以去。”欧阳小静点头道:“三哥,看在我师父这么多年一片苦心的份上,咱们就去一趟吧。我知道你视财宝如粪土,咱们不是为宝窟,而是对老人家这一片孝心。你……答应我吧。”南宫飞微喟一声,颔首道:“好吧,小可同意带你们上一柱峰!”

彩虹婆婆道:“年轻人,可我事先需告诉你,此九重山到天魔山有百里,路上要过‘鬼门关’、‘十八恶虎洞’、‘阴阳界’。才能到达一柱峰下,而一柱峰一柱擎天,没有绝世轻功是上不去的!”南宫飞朗声一笑,道:“咱们试一试吧。既然来了,我就不会令你们失望!”他顿了顿,又道:“小静,你骑马,我背着彩虹老前辈,咱们现在就动身上路!”欧阳小静闻言,感激地朝南宫飞莞尔一笑道:“三哥,你真好!”彩虹婆婆一旁笑道:“他不好,你会怀上他的孩子么?”欧阳小静闻言垂下头去,神色黯然……

一柱峰,一柱擎天,又高又陡又险。天近傍晚,南宫飞背着彩虹婆婆,欧阳小静骑黄骠马,三人经难历险,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一柱峰下。南宫飞将彩虹婆婆放下地,又到马前搀下了欧阳小静,然后把黄骠马在一棵老树上拴了,便走到两人跟前,对欧阳小静道:“小静,你先在下面等着,待我把彩虹老前辈背上去,便下来再背你上去。”欧阳小静仰面望了望云雾缭绕,一眼看不到半腰的一柱峰,点头应道:“三哥,你要当心啊!”

南宫飞应了一声,背起了彩虹婆婆,然后施展“飞身提纵术”开始向一柱峰顶攀去……身形越来越小,渐渐的溶进云雾中。欧阳小静在峰下为南宫飞早悬起一颗心,苦巴巴地等着南宫飞回来……仰望着,期待着,脖颈酸了,眼睛累了,小静垂下了头,心中默默地祈祷着……说不上过了多长时间,一条人影自峰而降,越来越近,方看清是南宫飞去而复返。到了峰下:来不及擦拭额头的汗珠,又背起小静施展绝顶轻功,向一柱峰顶攀去……

小静负在南宫飞的背上,按照南宫飞的吩咐紧闭双睛,不敢睁开。她只觉不断地向上,再向上,而心却下沉,再下沉忽然间,她觉得南宫飞停住了身形,耳畔响起南宫飞轻声呼唤:“小静,到了,睁开眼睛吧。”欧阳小静睁开眼睛,骇然一惊,脱口道:“咱们这不是到了天上了么?”南宫飞轻轻把她放下地,笑道:“是象到了天上。”欧阳小静游目四顾,四周云雾缭绕,头顶似乎一抬手就可摸到天。寒风呼啸,似是要把人卷走,寒气欺人,令人颤抖不止,遂怯生道:“三哥,我师父呢?”

南宫飞一指脚下,道:“她老人家一上来就昏迷不醒了。”说着蹲下身,将单掌压向昏迷倒地的彩虹婆婆胸前将一股真元贯注其体内,又掏出一丸丹药塞到彩虹婆婆嘴里彩虹婆婆年老体衰,怎么受得住这一路折磨。真气一催,方自轻哼一声,慢慢醒来,睁开眼睛,立时唬了一跳,惊异地道:“这……·这不是天上么?”南宫飞双手将彩虹婆婆搀起,笑道:“老前辈,这里就是你想来而来不了的一柱峰顶!咱们快寻找一下,看有没有尊夫的踪迹。”

说完,让小静扶定彩虹婆婆,自己在峰顶游目四顾,查寻起来,奔出没几步,蓦地骇然一惊,见前面有两副骷髅躺在那里,狰狞可怖触目胆寒,遂转身掠回到彩虹婆婆和欧阳小静身旁,道:“找到了,我领你们去看。”说着领二人来到两副骷髅前,道:“看见没有,两副骷髅……那骷髅后面就是峰顶边缘……”

彩虹婆婆一见两副骷髅。立时瘫坐在地上,声嘶力歇地哭喊一声:“夫君,你果然丧命在此!”哭着,爬向两副骷髅,用手摸了摸这个又摸了摸那个,嘴里泣不成声地道:“夫君,可叹我为你朝思暮想,还认为你在人世,谁料想你竟已作古!你!你害得我好苦啊!”风凄凄,云雾漫漫。南宫飞和欧阳小静上前搀起悲恸欲绝的彩虹婆婆,欧阳小静劝慰道:“师父,人已作古,不能复生,你老也节哀自重吧。咱们不枉上峰顶一趟,你也该净心了!”彩虹婆婆不再哭喊,神情木然地喃喃着:“他死了!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红绸包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张绢制藏宝图,嘶声喊着:“夫君,这就是你给我的那张藏宝图,我日夜都揣在怀里呀!我日夜都揣在怀里呀,我想你时就摸一摸它!只想能再把它亲手交给你!可是现在你却死了!我还交给谁呀!我还交给谁呀!我不会开窟秘诀,找到宝窟也没用啊!夫君,你害得我好苦,我这一生都在等你,都盼着有一天能活着看你一眼啊!”

她一面嘶喊着,一面动手撕那藏宝图,绢屑飞扬,随风飘散,藏宝图撕扯完了,彩虹婆婆也停止了哭喊,呆立在那里。突然,她抱起一副骷髅,往前猛地一扑,喊了声:“夫君,我来了!”话音未落,一头栽入茫茫云海,踪影皆无……南宫飞和欧阳小静始料不及,两个人面面相觑,呆在那里……良久,欧阳小静浑身一颤,握住南宫飞的手,道:“三哥,我好冷,咱们下去吧。”

南宫飞浩叹一声,仰面道:“真想不到……”刚说到这里,蓦地一惊似闻身后有衣裾飘飞之声。急回首,骇然一怔,见身边果然有人飘落峰顶。他一拉小静,走近几步,方看清确乎有人已站到峰顶。定睛再看,来人是个皓首老翁,身上还背着一个女子。皓首老翁似乎也发现了南宫飞和欧阳小静,身形一掠,来到跟前,让背上女子下了地。对面前的南宫飞和欧阳小静呵呵一笑,道:“小子,你们果然在这儿!”南宫飞已经认出来的这两个人是谁,心中一片茫然,一时难置一辞。

来的皓首老翁是燕老乐,背上背的女子赫然是甜儿!燕老乐见南宫飞和欧阳小静黯然不语,遂敛了笑,道:“你们奇怪我老汉怎么也来这凑热闹,是不是?告诉你们,我干围女甜儿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南宫飞沉声道:“老前辈,你也想来夺宝窟么?”燕老乐笑道:“说什么话!那宝窟本来就是我们家的!我就是昔年宝窟的拥有者‘飞云客’燕凌空!”南宫飞心弦剧颤,急道:“你没死?这里分明有两副骷髅!”

“飞云客”燕凌空仰天长笑道:“我没死。昔年我和‘天魔尊者’相约来此决战,本来说好是单打独斗,谁知道他怕敌不过我,便又请了他师弟‘鬼魅仙’助战,我一人战他们俩,在这里苦斗酣战了五天五夜,终于将他俩杀死!等我下山去找我妻彩虹,她却无影无踪,下落不明。因为她手里有藏宝图,我知道她一定是隐居起来了,便入江湖寻找,可是始终没找到。后来九女落江湖,我心中生疑,欲追问详情,想从中查寻我妻,欲发现些蛛丝马迹……老天不负苦心人,我终于从我干闺女口中知道了这一切,如期赶到九重山,麻脸女人说你们已经到这里来了,方急急追来……”他顿了顿,游目四顾,惊道:“小子,我妻怎么不在?她没上来么?”南宫浩叹一声,道:“彩虹前辈见到有两副骷髅,误以为你已身死,撕毁了藏宝图,抱一骷髅跳下峰去了……”

“啊!”“飞云客”燕凌空大吃一惊,仰面浩叹道:“彩虹,我来晚了!你撕毁了藏宝图,我空会开窟秘诀,到哪里去寻宝窟啊!”说着,身形摇了摇,流泪泣道:“彩虹,你怎么不等一等我呀!你走得怎么这样急啊!”他哭喊着,身形前冲,大喊一声:“彩虹,我追你来了,咱们一道走!”喊声未落,身形射下峰去,跌入云雾中,登时踪影不见。云雾茫茫,悲风瑟瑟。南宫飞望了望站在一旁的甜儿,叹息道:“甜儿姑娘,很抱歉,我借你的胸盒还没有还你,九个胸盒现在都放在九重山下的你们家里……”

甜儿冷冷一笑,道:“我早知那里面的藏宝图是假,还会希罕么?”南宫飞转身望了一眼欧阳小静,轻声道:“小静,咱们也该下峰了。一切都结束了,唉!真想不到……”谁知,欧阳小静轻轻地摇了摇首,微喟道:“三哥,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和你下峰了。”南宫飞一怔,脱口道:“你说什么?莫非你还想在这里变成一副骷髅?你死了,可我们的孩子……”欧阳小静沉声一字一吐地道:“孩子不是你的……三哥,我爱你,我不能再欺骗你了!”南宫飞木然了。

欧阳小静接声道:“孩子是轩辕一狐的,那个魔鬼让人把我掳到天龙庄后,就日夜蹂躏我,使我怀了孕……我怕你发觉,那一天在龙恩客栈,萍踪圣女走后才主动和你同床……是的,一切都该结束了。我也该走了……"欧阳小静异常平静地边说,边走向峰边缘回首望了南宫飞一眼,声泪俱下地嘶心裂肺一声喊:“三哥!我爱你!”人已经不见了,声音还久久回落在云空中,久久地回荡。云在飞,雾在腾,风在呜咽。南宫飞麻木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身后的甜儿冷冷一笑,蓦地掠近,剑指疾挥,封制了南宫飞身上几处大穴。然后,站到南宫飞面前,阴阴一笑道:“南宫飞,我先吻你一下,然后我再把你推下峰去。一对儿一对儿地下去,到阴间好有伴呀!”说着,凑近南宫飞唇边,吻了一下,冷冷一笑,道:“我吻你一下是表示我曾经苦苦地暗恋过你!你确是个美男子,让女人见了就收不住心!我想杀你,是因为我恨你。我因为你不爱我而恨你。自从我发现你心中有了别的女人那一刻起,我就想杀了你,我得不到你,也决不想让别的女人得到你!我曾经让冷煞星段青焰要你的命!可是那些人都是废物!哼,到头来还是得我自己下手!”

南宫飞蓦地开口道:“段青焰曾经为之卖命的就是你?”甜儿冷冷一笑,道:“我可以征服世上所有男人……唯有你对我冷若冰霜,所以我恨你,我要杀了你!”南宫飞冷冷一笑,道:“你没想到吧,想杀别人的人,多被别人所杀。你是自寻死路,也怨不得我!本来我是不想杀你的!”甜儿浑身一颤,脱口惊异道:“你!你还不……”南宫飞截口怨毒一笑,道:“你的功力根本制不住我的穴道……哼,你是自己跳下去,还是让我把你丢在这里慢慢变成骷髅?”

甜儿惨嚎一声:“天啊!我真的杀不了这个小魔星么?”她疯了一般扑向了南宫飞,南宫飞闪身一躲,甜儿扑势过猛,收不住脚,一头栽落云海之中。云缭雾绕,娇躯无觅处,芳魂自升天……南宫飞又发出一声浩叹,游目四顾,空茫茫……想起与自己情之深,爱之切的小静,一阵心酸,眼泪夺眶而出。又想到她欺骗了自己,怀的不是自己的孩子,心中又涌上一股莫明的感觉,喃喃道:“小静,小静,你辜负了我……我是真心爱着你的。你辜负了我呀!”

他立峰巅,良久不动。天暗下来,寒风刺骨。南宫飞又是一声浩叹,自言自语道:“我也该走了……我不想变成骷髅!”说完,身形一飘,落下峰顶,身形冉冉飘落,似一朵飘逸的云鹤……少顷,南宫飞飘落到一柱峰下,举目四顾残阳西下,四野暮色苍茫。想到好朋友杜锐赠的黄骠马,心中一震:还要振作起来,象杜大侠那样驰马江湖,惩恶扬善。遂疾身向拴马处掠来,掠到近前,猝然一惊,稳住身形。但见黄骠马旁,还有一匹健马,马身旁风姿绰约地卓立着一位雪衣女子。缓步走近,微喟道:“你怎么来了?”

雪衣女子缓步迎上来,两个人相距一臂远都站住了,四目对视,雪衣女子轻声一笑,道:“我怎么就不能来?”雪衣女子赫然是萍踪圣女。南宫飞苦笑一声,道:“你是想杀我吧!”萍踪圣女摇了摇头,轻叹道:“我已经杀不了你啦!”南宫飞一怔,脱口道:“你说什么?”萍踪圣女轻轻叹道:“我想杀你会追到峰顶的。可是我已经上不去了。只因我的武功全废了。”南宫飞浑身剧烈一颤,急切道:“是谁废了你的武功?”萍踪圣女恬静地答道:“我自己。”南宫飞大惊,喊道:“为什么?”萍踪圣女轻轻一笑,道:“为了爱你,为了得到你的保护……”说着,纤纤玉手轻轻地扯下自己罩面粉纱……


<全书完>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点我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古龙武侠网 ( 鲁ICP备06032231号 )

GMT+8, 2025-7-1 18:50 , Processed in 0.222338 second(s), 16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