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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伴霞楼主《 凤舞鸾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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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6-17 10:23: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5-6-17 10:26 编辑

伴霞楼主本名童昌哲,祖籍四川。生于1927年,台湾早期武侠小说作家。曾任台中《成功晚报》副刊编辑;因下班时每近黄昏,故自号「伴霞楼主」。他实际是台湾武侠最早出道的那一批作家,比三剑客,诸葛青云,司马翎,古龙都要早。作品作有《神州剑侣》《剑底情仇》、《青灯白虹》、《凤舞鸾翔》、《八荒英雄传》、《紫府迷踪》、《剑魔恩仇录》、《天帝龙珠》、《红唇劫》、《侠义千秋》等等,而后他自己也成立了奔雷出版社,出版了《武林遗恨》、《武林至尊》《玉佛掌》《独步武林》等等。后期还在香港武侠世界杂志连载了一系列小说《原野游龙》《飞燕惊龙》《大漠惊龙》《腾龙走国记》、《血剑鸳鸯》《苗疆风云》、《鬼谷恩仇》、《走剑江湖》系列(包括《醉芙蓉》《生死判》《天涯剑侣》《情剑劫》)等等。
今天开始连载他的《凤舞鸾翔》(托名卧龙生《龙凤奇缘》或者《龙飞四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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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6-17 11:03: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又是一年芳草绿
  正是天气嫩寒轻暖,曲尘波外风软的初春,和风早已吹绿了江南岸,更不要说那浓妆艳抹总相宜的西子湖了镇日里。
  杨柳岸,碧泼闲,尽是游春仕女,画舫如织,笙歌盈耳,正是:“山容水态虽然好,唯怀吾家今安在?”
  且说这日酉未时光,夜幕已垂,西湖之上的游人,多已赋归,若大个西子,只剩得冷月横舟,银河浸练,风在树梢。
  蓦地那孤山脚下,传来叱咤与金铁交鸣之声,夜静,听得也真,猛又见那白杨树后,黄莺织柳般飞出一个小巧人影。
  只见那人影左脚方着地,略一点地面,再又暴射出去,在空中一拳腿,一个俏生生的玄色衣裙的少女,已落在湖边大道之上。
  虽是惶急中略一扬脸,但迎着皎洁的月光,已看得出她面目姣好,身材窈窕,年约十七八岁。
  那少女落地即一旋身,陡觉寒光电闪,原来她手里握著一把长剑,她这里刚旋身,霍地那孤山脚下,少女来处,腾起两声长笑,令人不寒而栗,声未落,已是两团黑影,如飞蹑纵而至,在那少女身边一落。
  一个汉子犷声犷气的说道:“丫头,今天岂容你再逃出手去。”
  那少女似是气急拚命,闷声不响,左手捏剑,右手领剑锋,快若惊霆速电,猛向那发声人攻去。
  本是出其不意,长剑已似匹练刺到,大汉兀自厅得,狂声起,身形一晃,已滑开两步,刚说声:“丫头,你这是找死。”
  方撒出一对奇形兵刃,似戟非戟,三尺长短,鸭嘴矛锋,血档下有曲尺形两根钢刺,不但喂有奇毒,而且专能锁拿对手兵器。
  那少女认得,这名叫阴阳三才夺,没有好的武功,这兵刃也无法使用,但她毫无所惧,一声轻叱,剑走轻灵,龙形一式,如影附形。
  那汉子刚滑步撤夺,长剑已斜扎左肋。
  那汉子不由一声喊好:“玄天慧剑果然不凡。”
  挫腰单足轴地,正是以退为进,旋身翻剑,夺切少女持剑右腕,招到,那少女早已变招,猛一跺地,一鹤冲天,身子起在空中。
  巧燕翻云,双臂一合,剑化万道银蛇,展开玄天慧剑的精绝招术,玉女投梭,猛转向站在一边观战的汉子当头刺到。
  少女已在孤山脚下与此人对敌,知这毒龙尊者座下四弟子,武功个个了得,这两人正是出其不意,突施袭击。
  这汉子不防,虽拧身向旁暴退,但这招竟未定全躲过,陡觉左肩头一凉,已被少女长剑划了一道口子,虽未伤及筋骨,已自疼痛难当。
  变生偶然,两个汉子不由狂怒,受伤的这汉子右手锯齿刀,另一个汉子两只阴阳三才夺,势若排山倒海,往上一围,暴喝连声,猛向少女攻来,那少女见突袭收效,不由精神陡振,展开玄天慧剑。
  但见剑舞卷地凉飙,光化瑞气飘飘,攻则若迅电惊霆,守若江海凝光,和两个汉子三般兵器,打在一起。
  这少女名叫姜玄梅,是福建仙霞岭灵虚庵,慈云庵主的女弟子,这慈云庵主是当今武林有数人物,以玄天慧剑领袖大江以南武林,轻功之高,更是盖世无双。
  姜玄梅深得慈云庵主真传,只是年轻,功力尚浅,玄天慧剑尚未炉火纯青,但轻功却已窥上乘境界,能登萍渡水。
  姜玄梅离庵在江湖历练还不到一年,却因嫉恶如仇,和琼州隔海,与海南岛五指山黎母岭上,毒龙尊者座下四弟子结下了仇。
  今夜姜玄梅在孤山脚下,与毒龙尊者座下四大弟子中的两人,人屠户吕大海,双心蛟池凡,狭路相逢,姜玄梅屡屡破坏他们作恶,这时一见,分外眼红。
  人屠户吕大海和双头蛟池凡,在毒龙尊者坐下四弟子中,武功是最好的两个,姜玄梅若是单打独门,确也不惧他们,这夜被两人夹攻,难免势孤,故施突袭,将人屠户吕大海伤在剑下。
  但人屠户不过皮肉轻伤,加上双头蛟两只阴阳三才夺,又是狭路逢仇,被激怒的当儿,饶是姜玄梅施展全力,但这两人都是武林高手,早已成名江湖,时间一长,就已渐渐不支,剑招已透著缓慢。
  眼看再有三五招,姜玄梅即要伤在两人手中,蓦地空中一声刺耳清啸,三人陡觉劫风扑面,人屠户吕大海猛然手上一震,锯齿刀已脱手飞去,虎口亦被震裂。
  变生俄顷,三人倏地一分,均向后退,一看,前面站定一个秀逸不群的少年,年纪不过二十左右。
  姜玄梅并不认识他,但人屠户吕大海和双头蛟池凡却识得,恰似小鬼见到阎王,骇得魂飞魄散,两人撤腿就跑。
  那少年大笑道:“这等胆量,也敢为恶,无耻匪徒,再要碰到我的手中,我这金笛定取尔等狗命。”
  姜玄梅这时才注意到那少年手中持着闪闪发光的金笛,难怪适才清啸有异,原来是金笛所发出。
  姜玄梅被救于危急之际,却道不出一言为谢,反而楞怔娇憨地站着。
  姜玄梅的师父慈云庵主领袖江南武林,武功虽非盖世,但生平尚未遇到过敌手,玄天慈剑更是武林一绝,自己虽火侯不到,但自认威力已是不凡,但仍战吕池两人不过,那知这书生方一露面,略一伸手,即将两人镇骇退,姜玄梅怎地不被怔住,楞住,娇憨地望着面前这俊逸不群的少年?
  那少女见姜玄梅不瞬眼的望着他,微微一笑,一抬手,那手中金笛已缩入袖内,两手一拱,说:“姑娘,你受惊了。”
  自己被人家救了,反是别人先来招呼自己,姜玄梅不由脸一红,又羞又愧,这才急忙裣衽道:“适才蒙君伸援,不然险遭毒手了。”
  少年道:“济困扶危,本是我辈天职,况这人屠户与双头蛟,更是穷凶极恶之徒,姑娘纵未遇险,遇到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俩,姑娘何须客套。”
  姜玄梅甚为䩄觍,不知再说什么好,偷眼一窥,那少年的一双星目正注视着自己,姜玄梅就不由更加忸怩,脸上霞出。
  陡又听少年道:“不才请问姑娘,适才对敌,所使似是玄天慧剑,不知那灵虚庵慈云庵主,姑娘怎么称呼。江湖上近来传闻,新出道的有一位巾帼英雄,人称凌波仙子,不知姑娘是否认得?”
  姜玄梅一听,说道:“家师正是上慈下云。”顿了一会,才又忸怩道:“小妹姜玄梅,蒙江湖道中谬赞,我那当得这凌波仙子雅号。”
  少年闻言一惊,随欣喜道:“果然我猜得不错,果然姑娘是师妹。”
  姜玄梅更是惊喜,也不再忸怩了,忙道:“这们说来,你是师伯天一真人的弟子,江湖上人称玉笛书生的鲁玉龙师兄。”
  少年微笑道:“不敢,正是小兄。”
  凌波仙子姜玄梅早已听师父慈云庵主说过,师伯天一真人有这么一个爱徒,年才弱冠,即已尽得师伯真传,在她尚未下山之时,已在江湖行道两年了。
  日常均是书生装束,人不但秀逸,而且潇洒出坐,凭手中一只金笛,制服了甚多穷凶极恶之徒,赢得金笛书生的雅号。
  凌波仙子姜玄梅与金笛书生虽是同门,但两人武功竟会如此悬殊,因此姜玄梅不但是惭愧,而且对这位师兄,又是羡,又是佩,心中也就滋生出爱来了。
  见金笛书生一双朗朗星目,正注视在她面上,后来由娇羞不胜地万福道:“果然是师兄前来,不然今晚小妹遭毒手了。
  金笛书生已看出这位师妹面有惭色。忙安慰道:“这人屠户和双头蛟两人,在岭南一带,武功已少有人能与其匹敌,师妹以一敌二,不但未曾落败,而且那人屠户还伤在师妹剑下,以师妹这般年龄,即有如此精纯武功,小兄好生敬佩你,其实若师妹施展出玄天慧剑最后那旋转乾坤八手,那人屠户和双头蛟,恐早不能留下命来了。
  适才我仅一招即将两人击退,即是运用八手中的第三招“青云乍展”。
  这玄天慧剑最后的旋转乾坤八手,敢说独步武林,发挥全部威力,即当今各派长老,亦难与抗衡。”
  凌波仙子姜玄梅闻言立知金笛书生体贴之意,心里不由感到甜甜的温暖,凝眸对他嫣然一笑。
  她才要回说这旋转乾坤八手,师父慈云庵主在自己下山之时,因功力尚浅,教了亦难发挥威力,没的坏了这八剑的名头,故嘱其在江湖历练一两年后,再返山传授,启芳唇,方要恁地说时。
  蓦听头上“嗤”地一声轻笑,冷削,轻蔑,又带娇脆,恁媚,两人倏的一惊,凌波仙子轻功了得。
  金笛书生亦是凌空渡虚高手,霍地同振双臂,捷似出尘鹰隼,登枝喜鹊,飞身上了立身处,二丈外的白扬梢头。
    低头一看,哪有人影,仍是冷月横空,风声在树,两人耳目何等聪灵,绝没听错,而且轻功均已达上乘,闻声即已飞身搜索。
  但连发声的人影也未见到,两人分立在两树梢头,夜风轻撼柔枝,两人身形也随而摇曳,衣袂飘飞。
  那凌波仙子更是罗带舞空,半天,两人都下不得树来,金笛书生刚才还安慰凌波仙子,现在轮到他来赧颜愧色了。
  金笛书生猛喊一声:“不好!”随又向凌波仙子一招手,急道:“师妹,快随我来!”声未落已凌空飞渡,恰似投林倦鸟,迳向孤山之麓如飞而去。
  凌波仙子以为金笛书生已有所见,忙也罗被振风,腾身空中,倏地一个燕巧翻云,追随金笛书生跃落,脚方着地,已听得金笛书生“咦”了一声。
  凌波仙子忙道:“师兄,怎么了?”
  金笛书生一声轻叹,掉头对凌波仙子连呼:“怪事!怪事!”
  凌波仙子自是摸不着头脑,怔怔地望着他,金笛书生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师妹,我先还以为今夜你是狭路逢仇,这么看来,对方恐还有较这毒龙尊者座下四大弟子更厉害的高手前来。
  你今夜虽是险极,但从他们的大举而至来看,似乎并非专为了对付你,恐还另有阴谋,先前你对敌时,不是只有那人屠户和双头蛟吗?
  其实毒龙尊者座下那四大弟子,在江湖中露面从来没有分开过,总是焦不离孟,他们可没想到,两人袭击你之前,我已早在此地了。
  我虽还不认识你,但与这四人对敌的,还会是坏人吗?故巳存了若你不敌,我即相助之心。
  哪知你刚和人屠户与双头蛟动手,那人面蜘蛛秦方与金头蜈蚣吴永两人,便巳随后掩至。
  我见你虽还不致败在人屠户与双头蛟手里,但若被这四人围攻恐你即要蹈险了,即对两人突施袭击,点中了两人的耳晕穴,方赶到前面解你之危。
  谁知道适才听到那声“嗤”的轻笑,经我两人搜声未见人影,我想起这两人来,又陡闻一声娇叱,紧接着一声怪笑,由近而远,就知这里定有事故。
  果然,那人面蜘蛛与金头蜈蚣本来被我点倒在此地的,现已被人救起,这也罢了,但那一声娇叱和紧接着一声怪笑,却好生叫人奇怪。
  凭我们两人武功,人家近在咫尺,作了手脚,也许还过了招,我们竟人影也未见到,来人武功已高,就可想而知了。”
  金笛书生方说到这里,那凌波仙子竟也“咦”了一声,忙对金笛书生说道:“师兄,你看那是什么?”
  金笛书生顺着凌波仙子柔荑指处看时,见身旁一株大树,削去了一大块树皮,头上疏叶节月影,隐隐现有字迹,忙趋前看时,只见上面写道:
  “强敌已临身侧,尚且不觉,何敢夸说八剑,我已代为退敌,敢问俏书生,将何以谢我?”
  金笛书生这一看,惊得目瞪口呆。
  他非为所云强敌已临身侧,亦未因字迹秀逸如走龙蛇,而是一眼即可看出,树上留字,显系大力金刚之指书,非有上乘功力者不能出此。
  看留字人的口气,已知即系两人在谈旋转乾坤八剑时,一声“啸”的娇笑之人,听声音,是女人无疑。
  看语气,这女人不但桀骜不群,而武功文学均极磅礴,又且显示出俏皮,玩世,风趣的性格,金笛书生怎地不惊。
  那凌波仙子亦看出些端儿,心里竟不来由酸酸地,偷眼向他一飘。
  正在这时,那孤山之顶,蓦又传来连声娇叱暴吼,两人不约而同,倏地回身,金笛书生喊声:“快走!”
  已首先一优身,凌波仙子也拧腰肢,急如离弦脱弩,两人免起鹃落,孤山本来就不高,一二十丈高下,不过眨眼即到巅峰。
  但容得两人到达山顶,不但声息寂然,而且又是人影皆无,两人又是不约而同“咦”了一声,那惊,托,愧,渐,简直就无法形容。
  方在怔忡之间,蓦又听得头上树梢倏地一声轻响,似是风震树叶,但入金笛书生之耳,也知有异,心说:“看你还逃出眼去?”
  一鹤冲天,身起半空三丈五六尺,右脚尖一点左脚背,猛吐一口丹田气,竟施展云纵的轻功,霍地又腾起了一丈五六尺。
  这时身子已高过树梢,纵目一看,果然就见偏东北方,向临安城的方向,一条人影似轻烟般晃眼而逝。
  饶是金笛书生飞身快捷,仍是晚了一步,那人轻功之快就无与论比,简直置金笛书生自叹不如。
  金笛书生落下地来,不由一声长叹,何不容他愧色感慨,凌波仙子姜玄梅已喊道:“师兄!快来看!”
  金笛书生一看,姜玄梅两手展著一块轻罗,似是手绢模样,正全神贯注在面上。
  原来金梢书生施展梯云纵腾空,凌波仙子方也要跟踪而上,霍地见一片白晃晃的东西,正自树梢飘落。
  她忙上前接在手中,一看,却是一块女人家用的罗绢,藉著月光一看,上面似有字迹,这时金笛书生已落下地来,凌波仙子即忙招呼他来看。
  金笛书生方接过罗绢,即已觉得一甫令人沉醉的异香扑鼻,罗绢在握,入手温软,展开看时。
  上面竟是有画眉的黛笔提著不少字句,那笔势与语句,正与山下树上字迹的相同,竟是出自一人之手笔,只见上面写道:
  “强仇非只一人,竟是大敌环伺,今又为你退得,再问俏书生,怎生酬谢我?”末尾署著一个“竹”字。
  金笛书生这一看,却又不只是惊了,而且心里来了异样感觉,再又把那:“再问俏书生,怎生酬谢我?”两句,重读一遍,心神不禁一荡。
  凌波仙子已把那绢上的字迹读完,见金笛书生目光流连翻来复去的看得出神,心上也起了异样感觉,忍了又忍,方道:
“师兄,那上面所说强敌环伺,究竟为何? 小妹自思,除曾和那毒龙尊老座下四弟子有了枝节外,并未树甚强仇,是否是师兄有甚大敌吗?”
  凌波仙子这一问,金笛书生方将遐思收回,俊面微红,忙道:“小兄亦觉得奇怪,我辈本侠义,行道江湖,树仇在所难免,但适才这暗中退敌示惊之人所说,小兄实在想不起有何强敌。
  我因见有人屠户等四人向你寻仇先入之见,还以为所说强敌,是为你而来! 听你这么一说,自然不是了,而退敌这人所施之警,却又画有我的名字,这不又奇怪吗?”
  两人又想了半天,仍是不明所指,金笛书生见时已不早,这才对凌波仙子道:“此非谈话之所,师妹在何处,我先送师妹回去再说。”
  凌波仙子见金笛书生殷勤,瞟眼一笑道:“师兄何时来到临安,宿处何地?”
  金笛书生道:“小兄天晚方到,尚未入城,尚未寻得宿处。”
  凌波仙子既热切而又迟疑地道:“小妹住在城内高宾栈,师兄何不住到那里去,小妹也好请益。”
  金笛书生道:“如此甚好。”
  姜玄梅又瞄眼一笑,喜孜孜地翻身先头下山,金笛书生鲁玉龙紧随其后,循着湖边,向临安而去。
  不过一盏工夫,即已到得城边,这时已是戊时光景,城门早已闭了,两人找了个秘密之处,越墙而入。

    ※  ※  ※
  临安城这时虽是战时,但除了城门关得早而外,看不出一些战时景象,这般时光,仍是到处酒绿灯红,笙歌盈耳,那南渡的宋时君臣,何尝以失地为耻,竟是“此间乐,不思蜀”了。
  但见到处红楼画阁,绣户竹箫,雕车竟逐于王街,骏马争奔于广道,的是繁华,茶坊酒肆,更尽闻按管调纨,新声巧笑盈耳。
  两人来到高宾楼,亦是箫鼓喧天、毫无阑珊迹象。
  凌波仙子姜玄梅将金笛书生让进屋内坐定,即道:“师兄夜初方到,自是未曾饮食,可否容我作一东道主?”
  金笛书生谢道:“师妹不必客气,薄暮之时,小兄即己饭罢,倒是今夜所遇之事,无一不奇,这示警者不知是何人,凭师妹与我两人轻功,虽不敢说压倒武林,但在同辈中,敢说没有强过我两人的。
  这示警人,听声音,从语气,看行事,不但是个女的,而且年龄也绝不会大,其所说强敌,必是解救人面蜘蛛与蜈蚣之人。
  仅从我们两人近在咫尺,竞毫未觉察一点看来,所说“强敌”自是一点不假,而喝叱之声方才入耳,这强敌即被其击退,那这女人武功之高,定在我二人之上,师妹你仔细想想看,江湖上会听说有这么个人吗?”
  凌波仙子见金笛书生念念不忘示警人,心中甚不是滋味,谁叫这求警人是个女人呢? 金笛书生不是说吗:这女人又年轻,武功又高。
  凌波仙子和这位师兄虽还是初次见面,但金笛书生那英挺秀逸的朗朗风采,方一见面,即没来由的心跳脸红,这一在灯下对坐,一颗心儿更是怦怦直跳。
  但凌波仙子娴静,心中虽不是滋味,却不显露于面,只是脉脉含情的注视着金笛书生,孤犀微露,嘴角含春,稚气中带着成熟的温宛。
  金笛书生说罢,见姜玄梅只笑不答,一副信赖依蛮的神态,这般的灯下对美人,金笛书生还真是有生以来初次经历。
  饶是平素豪迈,这当儿也不由浑身不得劲,尤其是凌波仙子姜玄梅老望着他稚笑,就更笑得他心中怦然而动。
  金笛书生鲁玉龙连忙正襟危坐,重又说道:“师妹,你不觉得今夜发生之事好生怪异吗?”
  姜玄梅先前不是没有听见,而是被师兄的豪迈之气,俊眼之神分了心,这又再闻金笛书生问来,方道:“小妹何尝不觉我怪异,但不仅未听说去江湖上有这么一个好能耐的女人,而且强仇之说,亦是再也想不起来,小妹实在也并未树甚强仇,要不就是那黎母岭上的老魔头。
  但那毒龙尊者座下的四弟子,联合起来,我已非其敌,是则那毒龙尊者绝无前来对付我们之理,师兄以为然否。”
  金笛书生一面点头,方在沉思,蓦地桌上灯焰陡闪,一道白光从窗隙直射而入,金笛书生霍地腾身后跃,同时伸手一抄。
  已将那道白光抓在手中,一看原来是一张二指宽的纸条。
  来人好高的气功竟将薄薄的一张纸条当作暗器似的发射,而且劲力还不小,真以达了飞花摘叶,均可伤人的地步,金笛书生心里怎不震惊?
  他这里腾身后跃,凌被仙子姜玄梅亦已斜后纵退戒备,方自床头抓着长剑金笛书生已出声道:“师妹不必惊慌,是师父师叔两位老人家到了。”
  姜玄梅听说,心中一喜,是金笛书生仍站在当地,急不可待地看那手中纸条,忙将桌上的灯台端起,移连步,向金笛书生身旁一站,偏过头去,与金笛书生同看那纸条,两人那情景,真成了耳鬓厮磨。
  那纸条上写的是:“字示玄梅:知汝已与师兄会晤,我心甚慰,现强敌环伺,尔师伯亦已来此,见示后速与汝师兄同往凤凰山,面示机宜,行踪应隐秘,勿为强仇所慑。”下面署着“师字。”
  金笛书生见是师叔给师妹之手谕,忙伸手递过,姜玄梅看得慢,挨得也近,金笛书生一掉头,两张脸蛋儿就碰到一起。
  姜玄梅身子一晃,退了一步方才站住了,因为姜玄梅垫著脚尖儿,就金笛书生手中看那纸条,不然姜玄梅娇小,金笛书生掉头,怎会碰上呢?
  凌波仙子姜玄梅撤身,两人隔了一步远的距离,四目相视,两个脸蛋都红得发烫,两个心儿更跳得好猛,可是两双眼睛收不回去?
  是舍不得收回去,还是收不回去?
  金笛书生脸上的兀自留著温嫩滑腻的感觉,心中渐烫渐剧,脸上的红霞已更加蔓延,但那姜玄走虽已红晕烧颊,却仍是一脸稚笑。
  也由于见到这纯真的稚笑,令他心中一凛,忙眼观鼻,鼻观心,自责道:“师妹这般天真无邪,我虽非有意,决不可有非分之想。”
  金笛书生这才即忙正容道:“师妹想已看完师叔手谕了,论知有强敌之语,自是真而又真了,好在凤凰山近在城南,俟见师父师叔便可明白了。”
  凌波仙子姜玄梅灯台放回桌上喜孜孜的说:“师兄,我们就动身呢?”
  金笛书生方要出屋,陡然记起,说:“师妹你还不曾吃饭吧? 我们还是先吃过饭以后,再走吧?”
  姜玄梅见他关心自己饮食,这种话,长这么大,除恩师外,还不曾获人如此关心,心中甚是感激,觉得无比温馨。
  就对金笛书生道:“天没黑,小妹已在湖畔吃过了,再说,两位老人家立等,我们也不应迟延。”
  金笛书生道:“好! 师妹,你拾掇拾掇,我在外边等你。”
  别看金笛书生是个光杆儿,竟还懂得女人家出门,得要方便,他这般体贴,在凌波仙子心目中,自是更成了可人,将她的芳心牢牢的绾住了。
  且说两人出得高宾栈,这时夜已深了,这临安到还不是城开不夜,一般人家早己关门闭户,街道之上也已冷冷清清。
  两人遵著师嘱,隐秘著身形,找了个无人之处,金笛书生在前,凌波仙子在后恰似流星赶月,两个都展开上乘轻功,向城南驰去。
    起初金笛书生还恐凌波仙子跟不上,哪知姜玄梅起落之间,有时还超了他的前头。金笛书生方知这位师妹的轻功并不在自己之下。
  两人这才并肩而驰,越过城墙绕过吴山之麓,不大工夫,即已到了凤凰山下,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住脚步。
  慈云庵主的手谕仅命两人前来凤凰山,可没有说明在凤凰山何处,这凤凰山虽小,但也有十来里方园,教他们何处找去?
  两人方一迟疑,前面二丈外的一棵树上,仙鹤戏水般飞坠下一条人影,直向两人身边落来,好俊的轻功,着地竟毫无声息。
  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方要错身后退,那人已吐鹰声,发话道:“妙慧奉家师之命,特来迎接上山,天一真人与慈云庵主两位老前辈,已在敝庵立等。”
  两人凝目一看,明目如水,照著前面一位妙龄道姑,清逸绝尘,双目低垂,正对两人稽首。
  金笛书生忙还礼道:“有劳师姐带路。”
  那妙龄道姑,一句多话也无,亦不谦让,转身即向山上飞跃而去,身法快极,但两人还能从容赶上,不由心生敬佩,都没想到临安城闹市左近,竟有这等高人,这妙龄道姑已是如此,其师可想而知了。
  凤凰山本不甚高,三人方上到半山,已见前面现出个道观,那妙龄道姑并不叩门,竟越墙而入。
  就在跃身一瞥工夫,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已看得清楚,这道观甚小,仅有两进,前面是一个小殿,殿后有几间房舍,隐隐有灯光射出。
  这道观不大,三人越墙跃进,即已落在殿前,那妙龄道姑引二人穿过殿去,方到殿后房舍外,就听屋内问道:“是妙慧吗?快将客人引进来。”
  两人才知这妙龄道姑名叫妙慧,刚才在山下她已自我介绍过了,因那妙慧现身得太突然,故没有注意。
  妙慧推门进去,两人随后,到了屋内一看,见对面丹床上盘膝坐着一个老道姑,满头白发,但见面孔红润光泽又如少女。
  妙慧进屋后,即在丹床前一站,双目垂廉,一句话也没讲,可把两人难了,又不知这道姑何名,和师父有何关系。
  两人未进屋时,先还以为两人的师父都在屋内,谁知屋内再无他人,那妙慧也未引见,两人方在迟疑。
  霍地身后风声飒然,身侧人影一晃,灯火忽然乍暗,屋内已多了一个老道姑,丹床上那白发道姑笑道:“没见你这么大岁数了,又是当着徒弟师侄之前,还是和当年般冒冒失失,敢莫有人追你不成。”
  道姑话未毕,凌波仙子姜玄梅已扑上前去,口里方喊得一声师父,已向进来的老道姑跪倒行礼。
  金笛书生不用问,已知这道姑即是师叔慈云庵主,清削的一张慈脸,看年龄不会超过五十岁,忙也趋前,口称师叔,竟与姜玄梅跪个一并排。
  两人尚未抬起头来,已听得两声哈哈大笑,似是那白发道姑的声音说:“倒真是一对佳儿佳女。”
  这语未罢,两人跪在地上已同时抬起头来,都不自觉的对望了一眼,方发觉两人跪在一起了,不由两张脸上都羞得通红,即忙转身。
  慈云庵主已指着丹床上的那白发道姑对两人说道:“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姜玄梅颜仍未减退,泯着嘴,眨了那道姑一眼道:“徒儿不知!”
  慈云庵主笑道:“你在灵虚庵时,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在十年前,江湖上有一个女魔王,杀人不眨眼,在她的剑下,不知杀死了多少贪污官吏,土豪劣绅。
  绿林宵小望风而逃,她那风雷剑是剑如其人,如火如荼,招招狠毒,人也嫉恶如仇,性胜烈火。”
  那白发道姑已在床上囔道:"算了!算了别替我脸上贴金,当着你徒弟师父面前,我也不怕丢脸,我那风雷剑可挡不住你玄天慧剑旋转乾坤八手。
  说真的,老道婆,你不来,我也正要找你,近年长我又悟出的几手招式,哪天有空,我们再来比划比划。”
  慈云庵主阿阿笑道:“你们听,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争强斗胜。”
  姜玄梅这时已知那白发道姑是什么人了,忙对师父道:“那么这位老前辈定是无情剑崔五姑了,只是不知现在怎么称呼。”
  慈云庵主笑又道:“无情剑还不是无情剑,崔五姑更是当年的崔五姑,你别看她披上三清道服,竟还替她这徒儿是了个三清法名。
  其实她是怕人家寻仇,借我仙三清道服来隐身,若她也了得全真,没的辱没了我仙三清,世上恶人都成天仙了。”
  无情剑崔五姑闻言,也呵呵笑道:“老道婆,骂人可不准揭短,好你当着徒儿的面前骂我,我准和你没完。”
  刚说至此,蓦听一声凄厉的长啸,由近而远,门外随即传来一声清宏的声音,笑道:“谁和谁没完,我看你们倒是先别和自己人没完,人家才是真和你们没完呢? 别人摸到你们附近来了,你们还兀自不觉,只顾斗嘴。”
    此时,金笛书生已听出声音,知是师父天一真人到了,果然声未落,天一真人已到了门口。
  金笛书生方要抢上去行礼,天一真人挥手,已进了屋,无情剑崔五姑也自丹床上下地,问道:“适才你打发了的,是哪个魔崽子?”
  果然无情剑崔五姑性烈如火,才说得这两句,脸上已变了颜色,说道:“好魔崽子们,果然敢前来捣乱,我再要不给点颜色,魔崽子们大概也不知我无情剑的厉害。”
  天一真人哈哈笑道:“五姑的脾气还是不减当年,来的小魔崽子连一掌也挡不住,早就被我赶跑了,何须五姑动手。”
  慈云庵主道:“这么说来,我们落脚之地,已被他们探知了。”
  无情剑崔五姑余怒未息,狠狠地说道:“这不更好吗? 别看这批魔头到得不少,凭我三人和三个徒儿,岂又惧怕于他们,他们既已知道你们落在这里,我们就干脆和他们摆明了,大家见个真章。”
  天一真人叹口气道:“也只好如此了。”随环屋一扫,又笑对无情剑崔五姑道:“别人说你的剑无情,谁知你对老朋友也是无情。你瞧,大家来了半天,连一个座儿也不让,全都站在此地和你说话。”
  无情剑崔五姑一笑,才将众人引至丹室内坐定,无情剑崔五姑正如慈云庵主所说,只是披上道袍,却未真的了悟全真。
  这丹室也就有名无实,不过比较宽敝一点,人多,可以坐得下,大家坐定,那妙龄道姑妙慧,已捧进香茗来,仍是眼帘低垂。
  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籍她送茶,近身之时,丹室内灯光又明,看得真切,这妙慧竟是个容颜绝世的美人。
  只是脸色虽有如羊脂白玉,但却冷削得令人望而不敢亲近,不但未见一丝笑意,连眼脸也不会抬过,真合一了“冷若冰霜”那句话了。
  妙慧去到慈云庵主身边,慈云庵主即牵着她一只手,两眼盯着她看,随叹口气道:“可怜,可怜,长得如此天仙化人,却又有这般凄惨身世。”
  慈云庵主这么一说,那妙慧头垂得更低了,泪珠儿也已在眼眶内滚动。
  无情剑崔五姑就向慈云庵主道:“老道婆,你既然爱她,同情她,将来有事相求时,你可不能置身事外呢。”
  慈云庵主仍未松手,闻言笑道:“那是自然,不但我,必要时,我准让我这位师兄也不闲着,但我可是真爱她,却不是冲着你无情剑。”
  无情剑忙笑道:“得啦!老道婆,管你冲着谁,只要你说了即算话,到时不要推三阻四就是了。”
  她们三人半正经,半玩笑在说,这边的金笛书生早已迫不及待地向师父天一真人问及,所谓强敌环伺之说,究何所指?
  天一真人先叹了口气,才对金笛书生说道:“此事虽说来话长,而且千头万绪,但总脱不了“恩怨,意气,名利之争。”
  金笛书生听天一真人一说,方知此事系由此间所藏的一柄稀世奇珍说起,约在十多年前,临安城南这凤凰山上,在一天晚上的子时光景,突然腾起一道耀眼的银红色光芒,初期起时娇如游龙,继而直冲云霄,约半个时辰,方始隐没。
  第二天,临安城即纷纷传扬,绘声绘色,都说凤凰山上出了妖怪,恰好这日天一真人路过临安,闻言不由心中一动。
  天一真人是修真了道的人,但却从来不信妖邪之说,但看临安城中沸扬喧腾,说的都是这回事,就知绝非空穴来风。
  待到晚间,即潜往凤凰山,隐身察看,先还以为是江湖中下五门的败类,在此兴风作浪,妖言惑众。
  哪知到得子时正,果见半山之上,腾起一道银色的光芒,先是妖娇盘旋,约顿饭光景,倏地直冲云霄。
  天一真人一见,即知此绝非人力所能幻造,定有原故,即慢慢前移,向那银红色光芒升起处而去。
  等到得地头,还隔了个五七丈远,凝神看时,那道银虹兀自在空中伸缩不定,但地上却毫无异处。
  不过是林中一个两丈高下的一个石崖,崖下尽是成堆的乱石。
  天一真人看出有异,略一沉思,猛然醒悟,那时他已是剑术通神的剑侠,已知此即所谓的剑气,此间地下,定埋有古剑无疑,而且定是宝器,看此腾云银虹之强烈,更是已达通灵地步。
  练剑的人,岂有不好剑的,天一真人不胜欣喜,再仔细缜度那冲霄剑气,更知这宝剑出土在即,而且剑为凶器,此时此地出现,恐这江南之地,即有刀兵之灾,因为心中虽是一喜,仍不由继之以忧。
  天一真人知宝剑出土在即,但这剑气即已为众所见,再现时难免有江湖中人前来争夺,自己虽是不惧,但掘剑与戒备护卫,都无法兼预,这才连夜赶往楼霞岭灵虚观,将慈云庵主找来。
  天一真人往返不过两日,黄昏时侯到得临安,更巧遇无情剑崔五姑,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孩。
  三人原来就是好友,大家都好几年没见了,顾不得述说别后情形,天一真人即激其协助掘剑,无情剑自是满口答应。
  三人到了戊时光景,即带着掘土用具到了地头,由天一真人发掘,慈云庵主与无情剑崔五姑为其守望。
  天一真人掘了大概将近一个时辰,掘地已深达七八丈,虽还未将宝剑掘出,但因系自己亲眼所见,信心甚是坚定,更喜平静无事,就更加紧向下掘。
  不大工夫,又向下挖了丈多深,突觉下面泥土已松动,不似上面坚实,天一真人即知宝剑已快出土,忙出声知会慈云庵主与无情剑崔五姑两人,来到坑边。
  天一真人早已嘱咐过两人,此剑既已通灵,恐其出土后,即被其飞腾而去,慈云庵主应运上乘内功罡气,无情剑内功虽然稍弱,但所佩之剑,也非凡铁,亦能削铁如泥,切金断玉,故嘱其用剑拦截。
  天一真人知会两人来到坑边,果然,刚再往下掘,不过才十来铲,陡闻地中一声龙吟,耀眼银虹已爆射而去。
  天一真人忙运内功罡气,力透铲身,往上截时,霍地一团黑影快逾飞鸟,自崖上飞坠坑中。
  天一真人正全力截那宝剑,慈云庵主与无情剑两人,因见先时迄无异状,又均全神贯注当儿,来人身手又是快极,饶是三人都系高手,也未看清来人面目,天一真人陡觉头上风声飒然,已知来了拾便宜的了。
  猛一翻右掌,向上击去,哪知他这一分神,右手铲不自觉地亦猛运罡气下砸,这一来那银虹倏然两灭,再又穿入地下。
  同时上面坑边的慈云庵主无情剑两人,亦有发觉,掌剑齐挥,向来人功打,那人竟是了得,在这三个高人环功之下,但听他一声长啸,竟双掌势天立地,将三人功顶阻得一阻,即飘身上到坑边。
  天一真人见功败垂成,宝剑此人一阻扰,已再入土,不知穿行地底何处去了,掘再是枉然,急忙也腾身出坑,一看,那无情剑已经和来人打得难分难解,慈云庵主在旁亦怒目而视。
  天一真人陶冶性天的功夫,已近无我相的境界,倒不十分患得患失,忙上前将两人分开,一看,认得,来人江西九宫山的天南一鹤公孙亮,武功在武林中另树一帜,人也在邪正之间。
  天一真人还真不愿树此强敌,就一皱眉,稽首道:“原来是公孙施主,若也为寻剑而来,施主但向贫道打个招呼,贫道无不退让,何必临出土时攫夺,致令宝剑再又入土,若要掘时,怕就不易了。”
  那南天一鹤公孙亮,哈哈笑道:“剑本无主之物,你寻你的,我觅我的,大家都没动手,不是更免失望和眼红吗?”
  那无情剑崔五姑最是性暴,叱道:“宝剑虽是无主之物,唯有德者居之,凭你也配得此剑。”
  南天一鹤公孙亮是一派宗主,哪把无情剑看在眼里,听崔五姑出口不逊,马上就要动手。
  这南天一鹤只有天一真人知其底细,所创玄阴掌最是恶毒,无情剑绝非其敌,本来天一真人不愿树此强敌,但知今夜不能善了,对他忍让,今后气焰将要更高了。
  而且他要忍让,崔五姑也不会罢休,因此,见崔五姑一挥长剑,马上就要南天一鹤放对,这才赶即出去。
  南天一鹤自以为武功天下无敌,即以一双肉掌,施展玄阴掌,和天一真人决斗,两人大战了两百多个回合,天一真人将玄天慧剑的旋转乾坤八手,运用到最后一招“移星转斗”,方将南天一鹤刺伤败退而去。
  天一真人知从此树下强敌,虽勉强胜得他,但从此多事了。
  果然,南天一鹤哪能就此罢休,即日返回江西九宫山,闭门精研武功,将那玄阴掌练得登峰造极,誓要报此一剑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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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6-18 15:44: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自古名剑配英雄
  南天一鹤败走以后,天一真人不由一声长叹,才对慈云庵主和无情剑说出今晚胜得侥幸,并嘱她们以后在江湖狭路相逢时务要小心。
  宝剑再又入土,天一真人就想算了不要再说发掘,不知道费多少手脚,而且就算弄到手,亦必引起江湖夺宝之争,为江湖人觊觎,也无异掘得一个祸胎,而且武功到了上乘境界,以意即可克敌,又要这宝剑何用。
  天一真人这么一说,慈云庵主还在罢了,无情剑崔五姑都大不以为然,她还是那一句话,唯有德者居之。
  而且此剑若得者非人,被其用以作恶,何异如虎添翼,则今夜的三人,都难辞其咨了,所以坚持要将此剑寻到,哪怕到手后其赠与他人,不据为己有就是了。
  无情剑此话出口,天一真人实在也驳不倒她,但说,此剑现又入土,再又出现,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虽然仍在此山中,但你总不能将若大的风凰山掘遍,除非再睹剑气腾起,认准了地方,方始能够破土起剑。
  崔五姑当时就说:“既然如此,反正我已闯荡江湖半生,迄今还无一落脚之地,月前身边又多了个女孩,要仍和从前一样,已不能够了,不如就由我在此守侯,我再发现那剑气腾起时,即刻就通知你们。”
  天一真人见无情剑崔五姑这般坚决,也就不再说什么,第二天起,崔五姑即鸠工在这山崖之下,建造了一个小小的道观,作了个不念经的全真。不修真的道姑,以作山上独居的掩饰。
  一面将所有能耐,教给那身边的小女孩,并给那女孩命名妙慧,这妙慧的身世,说起来可真惨绝人寰,后文另有交待,此处暂且不表。
  且说无情剑崔五姑,带着妙慧,在凤凰山上一住就是十二年,花开花落,春去夏来妙慧由三、四岁的的一个女孩,已长成了一个豆冠年华的一个妙龄少女,武功亦已尽得无情剑之所学。
  崔五姑本人,亦远非昔比了,但寒暑虽在交替着,崔五姑对那柄入土之剑,都始终不会死心,每夜子时必起,一方面去到那凤凰山顶传授妙慧武功,一方面随时留心是否有剑气出现。
  终于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就在十二年后的一天晚上,子正时侯,崔五姑正带着妙慧在山顶练剑,蓦地瞥见观后崖上有异,但见白气由浓而淡,渐渐消散于无形,最初一夜,崔五姑已虽觉出有异,但和天一真人所说那剑气下不似,因此也未在意。
  哪知以后几夜,每到子正,那白气即又出现,而且一天比一天浓,也升得更高,渐渐已隐现红色。
  无情剑崔五姑至此方知是剑气再度出现,终于给她守侯到了时刻,即忙趁这剑气尚未十分显露腾空,未为人知之前,当夜即赶往灵虚庵,知会慈云庵主,再说其通知天一真人,崔五姑则又即刻返回,她以防被人发觉后捷足先登。
  无情剑顾虑得周详,哪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南天一鹤公孙亮败回九宫山后,临安城南的凤凰山上,发现通灵宝剑之说,即已传遍了江湖,不单南天一鹤埋头苦练武功要报一剑之仇,而且对那通灵宝剑也势在必得。
  此外海南岛黎母岭龙尊者,亦生觊觎之念,派那座下四弟子,揣着飞鸽,常以轮流隐身左右,只要稍见痕迹,即命以飞鸽通知,这是第二起。
  第三起人是冲山的千里飞虹张冲,这张冲了以千里飞得名,是因为他所用的武器,最是奇特,竟是匹丈长的红绸,应敌之时,全凭气功挥舞,别看那红绸又轻又软,但经他运气贯劫后,坚如钢铁,沾、卷、崩、错、挂、搂六字诀,精妙绝伦。
  最厉害的还是红绸长有丈八,加上手臂就在两丈开外,武功稍弱的人,虽在两丈外,只要红绸沾身,就会被卷起抛入半空。
  近年来更精益求精,研出一种攻守兼备的招术,左手配以利剑,如此,即使再高武功的人,亦难近身了。
  但那红绸挥运全凭气功,若左手持剑,气功一分,则威力就会减少,除非是或削铁如泥,切金断玉的宝剑方可。
  事有凑巧,凤凰山发现通灵宝剑,被他打听到了,故亦匆匆赶来。
  等无情剑崔五姑从楼霞岭回头时,这二人都已到了临安了,而尚在途中的,还有飞天玉狐萧一龙,漫天花雨邵英,过天星石翔。
  这三人还在罢了,最厉害的还是那云南洱海点苍山的公冶羊,人如其名,一张羊脸,两手特长,长过了膝头。
  他的功夫也在这两条手臂上,对敌之时,他这两臂可以突然暴长出五寸,过拳对掌之时,一颗米距离之差,即可决敌生死。
  因他能伸缩五寸长短,其厉害既可想而知了,而且轻功绝顶,捷逾飘流,腾身空中可以捕得飞鸟,是武林中一个奇人。
  那天一真人得信,既日离山向临安赶来,方一到,即发现了不少江湖人的踪迹,天一真人便先不到凤凰山,暗中一探临安城中竟是已高手云集,都是为藏珍而来,眼看凤凰山上,既要展开一场夺宝之战。
  这十二年来,天一真人也早知有这么一天,故也闭关精研剑术武功,将那玄天慧剑精练到威力无与论比。
  而且准知南天一鹤不会忘记当年一剑之耻,定会卷士重来,千里飞虹亦是侠义中人,彼此尚无仇隙。
  但毒龙尊者却不同了,金笛书生凌波仙子两人与其坐下四大弟子久已为仇,人屠户等四人,见毒龙尊者同来,那还会放过这一机会,因此与凌波仙子在湖滨遇到,既群起而攻起来。
  且说金笛书生听天一真人简单地说出了强敌环伺的原因,两人竟还赶巧了,凌波仙子也在一旁听得入神。
  两人虽都知道来的这些人,都是江湖中顶儿尖儿,出类拔萃的人物,而且还有若毒龙尊者及公治羊等魔头前来,但初生之犊不怕虎,又是在师父身边,信心坚强,虽尚未磨拳擦掌,但却已喜形于色。
  天一真人尚未再说,那慈云庵主仍握着妙慧的手道:“你们两人先别高兴,你们以为来的这些魔头是好相与的吗?此一藏珍我们虽然未想据为己有,但我们既然已先伸了手,就不得不办到底。
  这一来,眼前难免就有一场恶斗,凭我们三人之力,是否能阻得他们攫夺,这个满话真还不敢说哩!你们能有多大能耐,敢轻视这些魔头。”
  无情剑崔五姑一声冷笑道:“老道婆,我看你是越来越胆小了,我可不是狂妄,江湖上有我无情剑这一号,我就不会把这些魔头放在眼里。”
  无情剑话声已完,蓦听得窗外檐下,“嗤”的一声冷笑,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最是熟悉,正是不久前在西冷桥畔所听到的,那同样的冷笑。
  两人方才一惊,无情剑身已纵起,同时挥掌向窗户劈去,窗户震开,无情剑崔五姑的身子已跃出窗外。
  这些动作比眨眼还快,两人注视前窗,方要跟着纵出,只见窗前人影一晃,天一真人一脸肃容,已飘身进屋。
  金笛书生先还以为是无情剑反身进来,一见是师父,不由一怔。
  凌波仙子更诧异得来闭不拢樱桃小嘴,明明天一真人在身边,一共不过眨眼工夫,怎么出去的竟会不知道。
  天一真人进屋,随旋身对窗外:“五姑,别徒劳了,来人早已去远,你还呆在屋上的。”
  天一真人声方落,果见无情剑也似飞鸟穿帘,仍由窗口穿入屋内,本来就是一张无情脸,这会就更难看了,红中白白,白又翻红。
  无情剑是从前窗,天一真人从后窗出去的,两人同时出屋,只有慈云庵主端坐屋内,并未移动身子,这时既含笑说道:“凭来人在窗外花了半天,我们通未发觉,你们出去岂又能见得着人家,尤其是无情剑,你竟还卖弄了一手,好好的窗户被你一掌劈坏,那才冤呢。”
  那无情剑是从不服低的人,这会竟会象斗败了的母鸡,闻言气道:“老道婆,你别说风凉话,谁还能象你那么沉着,人家欺上门来,你竟坐着不动。”
  慈云庵主笑道:“你我师兄不是都出去了吗? 以你两人的能耐,尚且奈何不得人家,我出去有什么用。”
  两人在斗嘴,天一真人两眼如炬,一直盯在慈云庵主的脸上,这时说道:“师妹,是否你已知来人是谁?”
  慈云庵主这才正容一摇头道:“我确实不知,但凭我等三人,就是十丈飞花落叶,尚且不能瞒过我们,然而,此人近在咫尺,我们却是毫无所觉,仅此一端,已可知来人的功力了。”
  再者听这一声冷笑,似乎是女的,而且年龄并不大,我也正在心里奇怪,武林中的高手,我们没见过,也有过耳闻言一惊,脱口而出道:“敢真是她?”话未完继又一摇头。
  无情剑忙问:“是谁,要说就说,怎么吞吞吐吐地,说过半截儿。”
  慈云庵主亦向天一真人道:“若说女的,武功又高得来出神入化,只有那雪山神尼,但继一想,你不是才说,这声冷笑之人,年龄不会大,那么,我猜的自然不是了,所以我没有说下去,现在一想,那雪山神尼何异陵地神仙,怎会来淘这混水。”
  慈云庵主点头道:“师兄这话果然不差,雪山神尼亦不会生此贪欲,虽说不知此人是谁,但似乎对我们尚无敌意。”
  金笛书生在旁蹩了半天,方要插嘴时,那凌波仙子已拖着说道:“师父,你知我们今夜已两次听到笑声吗? 而且她还帮了我们的忙。”
  凌波仙子此语一出,都同感惊诧,连那妙慧竟也抬起头来了,慈云庵主即命她快将详细经过说出。
  凌波仙子将如何与人屠户等狭路逢仇,师兄金笛书生如何现身相助,怎地谈说旋转乾坤八剑,既闻同样一声冷笑。
  以及后来两次划字留绢,前前后后,详细说了出来,无情剑即迫不及待地命金笛书生先将那块罗娟拿出来。
  金笛书生迟迟疑疑地,罗绢是掏出来了,可是脸也红了,不过大家都全神贯注在他手中罗绢上,没有觉得,只有凌波仙子在抿嘴暗笑。
  无情剑最是性急,一把将罗绢抢过去,与天一真人,凌波仙子同看。
  那妙慧先前恁甚事也不关心的,这会子也挪到她师父无情剑身后,执着脚尖看,室内灯光明亮,照出她那虽然冷,却又艳丽,又秀逸的一张脸蛋儿,那妙慧看得入神时,微张着唇,却又小巧的嘴儿,恰是初放的红萼。
  金笛书生竟看得发呆,连心中的难为情也已忘记。
  他在看她,凌波仙子的一双秀眼,却又盯在金笛书生面上,一会儿又瞟那妙慧,就在这一刻功夫,怕不输了十数遍。
  三人看完,天一真人什么也没说,只拿眼来看金笛书生,慈云庵主却闭着双目,将头连点,只有无情剑崔五姑大笑道:
“好个俏书生,美人恩,恐怕不易谢呢?老道婆果然猜得不错,若不是个年轻而又爱俏的女人,怎么用这等罗绢,而且这上面的香气也浓得很。”
  随说将罗绢摺起,往金笛书生手中一塞,说:“快收好了,这可是香艳物儿,得! 冲着你,今晚上这笔帐,我也不和她算了。”
  无情剑这么打哈哈,连那妙慧也在抿嘴,凌波仙子倒反而不笑了。
  慈云庵主睁开了眼,叹了口气道:“五姑虽然说的是笑话,恐怕玉龙这孩子今后麻烦多了。”
  天一真人突然肃颜厉色道:“玉龙,师门戒律你可记得。”
  金笛书生见师父说得严厉,赶急站起,躬身答道:“弟子不敢忘记,而且随时在自我警惕。”
  天一真人面色稍霁,道:“记得就好,江湖中魔障最多,恐你行道江湖,到时一个把握不住,不但自己身败裂名,而且还会辱及师门。
  汝要记好,为师一再谆谆告戒于你,因你虽然禀赋心性均属上乘,但若一旦失足,就恐万劫不复了。”
  金笛书生听得来诚惶诚恐,忙恭敬答道:“徒儿记得,绝不负恩师忘。”
  天一真人点头又道:“记得就好,汝等行囊尚在旅邸,你们去吧,明日午前同汝师妹,再来此间,今后既在观内居住,以便时有差遣。”
  金笛书生知师父一向言出法随,既和凌波仙子分向三人拜别,和妙慧亦见了礼,这才离观,下凤凰山,反回临安而去。

    ※  ※  ※
  两人出观之时,因尚未到子刻,并不会见到那氤氲之气,因时已不早,恐太夜深,反回害栈恐令店猜疑,途中两人都施展轻功,何消一刻,既已入城。
  来到高宾客栈,高宾客栈已是关门半天了,两人叫开了店门,金笛书生另吩咐伙计开了一个单间。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两人算清店钱,才辰时光,即向凤凰而去,而得观内,却不见天一真人。
  原来昨晚在两人走了以后,也走了,至今尚未回观,丹室中仅无情剑与慈云庵主两人在谈话。
  凌波仙子与金笛书生上前见过了礼,都偷眼看时,也没见妙慧踪迹,凌波仙子任甚话不说,先就在师父面前撒起娇来,说:“你答应我将那玄天慧剑的旋转乾坤三手传给我的,若你先教了我,昨儿夜里也不会遇险了,幸好师兄既时赶到,不然,恐怕今天也不见到师父了。”
  慈云庵主笑道:“谁说不传你,不过是因你先前功力尚浅,教了你,那威力发挥不出,现在你有了这一年多来的实际历练,功夫只是大进,现在又正是用人之际,你不说,我也要传给你了,趁你师伯尚未回来,我这就传你便了。”
  凌波仙子好生喜悦,慈云庵主既刻将她带到后圆去,传授那旋转乾坤八剑,这里剩下了无情剑崔五姑,和金笛书生两人,金笛书生既问道:“五姑,昨夜我们先走,可再有什么惊兆吗?”
  无情剑崔五姑独对金笛书生,这时一脸肃容道:“惊兆虽是没有,但看来对方一个比一个厉害,我五姑可是从来不曾服过输,这次却不敢说满话了。
  我还不要紧,就栽斛斗也不在乎,但你师父不单为了一世的英名,而且还是一派宗主,若毁在对方手里,岂不可惜,你师父和师叔,别看还是和没事一样,其实心里都异常沉重,你师父自昨夜出去探敌虚与实,迄今未回,虽然绝不会发生意外,但严重性已可想而知了,我想和你谈谈,你来得正好,巧在又只有我们两人,你先坐下。”
  金笛书生告了坐,忙道:“五姑有何吩咐,晚辈无不遵从。”
  无情剑崔五姑道:“说来惭愧,这事本是由我而起,昨夜你不是听你师父说过了吗?当年若不是我坚持要守候这藏珍,绝不会有目前这些麻烦,可见贪婪之念是起不得的,因此,我虽是从来不服低,宁折不屈的人,但为了你师父的一世英名,我却不能不遇事多加考虑了。”
  无情剑顿了一顿,面容更严肃,金笛书生听她说得这般严重,也正襟危坐,凛然领教,随听无情剑又说道:“若论眼前已到和已知未到的这些魔头,凭你师父,师叔和我三人之力,虽还不敢必胜,但绝不会败在他们手里。
  哪知竟又来了一个更厉害的人物,这一来,我们可不敢说满话了,来人和我们并无宿仇,那么为藏珍而来是一定的了,这无异也是与我们作对。
  不过目前我们尚不知其底细,是否真如我们所料,会有那么高的武功,因此,你师父才连夜前往探听,这叫知已知彼,百战百胜,若其武功并下如我们所料的厉害,自然罢了:若我们所料不差,这退敌之责,可就在你的身上了。”
  金笛书生闻言惊异万分,忙道:“五姑,师父,师叔和你老人家,若均不能奈何来人,我有多大本领,能退得此强敌?”
  无情剑面色一弛,又回复了她那嘻笑的态度,说:“你别急,我说出此人来,你就知道你能与不能了,不过今天这些话,可是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不许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在你师父师叔面前,绝不能透露。”
  金笛书生急子要知道无情剑说的何人,忙道:“五姑吩咐,晚辈无不遵命,究竟什么人如此厉害,怎自是我能退得。”
  无情剑噗嗤一笑道:“你这俏书生,原来要等别人先开口,连这人也猜不着,就是问你怎生谢她的那人,我这一说,我不信当真你连个弯儿也转不过来。”
  金笛书生无情剑一说,不由满而通红,本来是个昴藏七尺的男儿,这会子竟会羞答答地,低头说道:“五姑,你怎么和晚辈开起玩笑来了。”
  那知无情剑再又正容道:“我五姑不但没和你开玩笑,而且还是万分不得已,才和你这么说。
  其实这也不算是弄脸的事,我的意想,是要你去拉拢她,本来吗? 我们和她无仇无怨,而且对这藏珍,我们也并无据为已有之意,若她真的是为这柄宝剑而来,我们送给她就是了,条件只是她要和我们连成一气,别和你师父作对。
  这事若放在别人身上,恐真还不好办,对你却是轻而易举,仅从她在西冷桥畔,两次为你们退敌示警看来,说不定冲着你,到临头她也自会帮你。
  好在这不是丢脸的事,这个主意我是为你出了,至于运用之妙,那就全凭你这‘俏书生’了。”
  无情剑崔五姑说罢,两眼注定在金笛书生面上,再也不言,也不笑。
  金笛书生已知无情剑不但是为了自己的师父,才说这话,虽说不好意思,但却反而引起了遐思。
  两人正在无言相对,妙慧悄声儿走了进来,在无情剑身边一站,道:“师父,挖土的工人到了,怎么吩咐他们。”
  金笛书生见无情剑有事,既起身道:“五姑,师父迄今未返,我想定有事故,趁这白天无事,我也出去探踩探踩。”
  无情剑一笑道:“运用之妙,在乎一心,你去罢,记着我的话。”
  金笛书生别过崔五姑,那妙慧仍是和昨日初见面时一样,默默低头,金笛书生倒不好和她打招呼了。
  出得观来,这时尚未到午刻,但是艳阳满山,晴空万里,举目缘树荫浓,山风过处,送来声声岛鸣蝉噪。
  金笛书生在观前站了一会,心说,这可真是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了,这般清凉境界,又有谁知转瞬既会变成血腥之地,五姑之言却有道理,这贪嗔之念,真是起不得呢?
  金笛书生感慨了一会,才缓步下山,金笛暗藏袖内,儒服飘飘,甚潇洒,来到凤凰山下,若要入临安城,就应该从凤山门入城,再不然入临湖的清波门,金笛书生本来没有目的,信步所至,不大功夫,到了西湖边上。
  这一带可是西湖最荒凉之地,金笛书生一想,自己出来是探踩对方虚实,来的这些人,不是三山五岳的英雄,就是边荒的怪杰,绝不会在城内落脚,因此也就不再入城,掉头沿西湖边去。
  不到半个时辰,既已来到苏堤南端,这苏堤是苏东坡知临安时,药泥积湖中为长堤,自南至北,划西湖为前后前。
  那苏堤之上遍植花柳,中有六桥九亭,是南湖一景,那六桥的第一名映波,第二桥名镇澜,第三桥名望山,第四桥名压堤,第五桥名束浦,第六桥名跨虹,最是湖中胜望,金笛书生步上苏堤,过了六桥九亭,既又再来到孤山之麓。
  蓦地想起树上那金刚指划的字,昨夜忘了去掉,若被别人见到,却不好看,既可向那棵树走去。
  那知到得树前一看,树上的字迹已不见了,似是被利器削去,心想,若是和这留字没有关系的人,绝不作这举,自己和凌波仙子一直没有分开,现在又是她在练剑最紧急当儿,自然不会前来,那么只有留字之人了。
  金笛书生这一怔,连想到是写字之人,不禁又涉了遐思,虽是没曾见过面,仅听那“嗤”的一声轻笑,那笑声虽短,但却清脆娇媚。
  再又连想到她那方罗绢,不自觉的已将它从怀中取出,虽是时隔了半天一夜,那上面的香气穴自未散,风飘轻罗,金笛书生的一颗心儿,也随之而飘荡。
  金笛书生站了不知多少时候,募听得林外传来鸾铃之声,方将遐思收双,透过树林往前看时,远远地从那树隙中,窥见一团红影,一闪而逝,若把这红色换成了白色,就真合了“白驹过隙”那句古话了。
  金笛书生当时呆不在意,从林空筛落的目光看来,已是午时光景,就不再流连,穿林而出,想找一个酒楼饮食。
  西冷桥这一带,最是湖山胜处,因此酒馆不少,金笛书生出得楼来,向四外一看,左面湖滨,那缘杨垂柳深处,露出一角红楼,楼上排出一个酒帘,金笛书生近前一看,那牌匾是黑漆慈字,正是遐尔闻名的楼外楼。
  金笛书生迳登那楼上雅座,未进楼时,已见那杨柳岸边停泊的画舫甚多,就知楼中酒客不少。
  果然,楼上楼下有五成底以上,想找一个面湖临窗的坐位,已不可得,就靠边找了一个座位,身侧也有窗户,虽不能一览全湖,但从拂窗柳丝中,亦能窥见一抹碧波。
  金笛书生随便要了酒菜,一面吃喝,一面打量楼中酒客,就见左面隔着一张桌子,坐着两人,年龄都在四十以上。
  此时,二人大概酒已喝得有点份量,觉得燥热,两只袖管都高高挽起,那胳膊上,虬筋栗肉,累累填起,两边太阳穴也鼓起满高,金笛书生一见,知两人都是江湖人,而且武功不弱,就留了意。
  那坐在左侧的一人,脸上微麻,豹头环眼,右面那人身材比较矮小,看不清面孔,两人边吃边谈,声音也渐说渐高。
  就听脸上有麻子的那人说:“贤弟,不是我邵英说句大话,能在我铁蝙蝠下逃得性命的,我还没见到过,你不是说更万里虹长冲也要来上一手吗?好!他不来便罢,来了我得先领教他那丈八红绸。”
  金笛书生听得一惊,昨晚已听师父天一真人说过,这次要来夺剑的,有一个人叫漫天花雨邵英,久闻是江湖上的暗器圣手,不想今日竟在这酒楼上遇到,因此就更仔细听他们说什么。
  那背对着金笛书生坐的,较矮的那人道:“大哥也别小看他,五年前我曾和他对过招,不是我长他人之气,那匹丈八红绸解有很大威力,要不是我施展出沾衣十八跌,运用小巧翻滚之术,恐怕当时就败了。
  好在我和他无仇无冤,大家不过是印证武功,言名点到为止,门到分际,一声哈哈,也就收招。
  但那次确是险极,在大哥面上我不用脸上贴金,这又事隔五年多了,听说万里飞虹在这匹丈八红绸上,又下了不少功夫,大哥若碰到他,可要小心,千万不能轻敌。”
  漫天花雨邵英,不知那矮子别具用心,闻言呵呵一声狂笑道:“贤弟,你过天星石翔,在江湖上也有个名儿,怎的如此怯敌,你这么一说,我倒真要斗他了。”
  背着金笛书生坐的那个矮子,正是过天星石翔,两人都为凤凰山上的藏珍而来,过天星人矮,但最诡诈,却觎觊那宝剑的人多了,自己量力,不是万里飞虹张冲的敌手,就想激怒漫天花雨。
  因为邵英的铁蝙蝠,那漫天花雨打法,攻远不攻近,最是厉害不过,万里飞虹以红绸为武器,长有丈八,施展开来,两丈内你就别想近得身去,因此有意激怒邵英与万里飞虹来场火拼。
  过天星石翔想得满好,少一个夺剑的,自己的希望也就增加一分,见漫天花雨果然被自已激怒了,以为自已狡计得呈,心中正在高兴。
  金笛书生听得楼后的雅座中,一声暴响,似是板凳缓倒的声音,刚回头一看,就见那雅座的门帘猛向外一卷。
  金笛书生以为是有人出来,那知没见到人,那门帘却箭也似地笔直向漫天花雨邵英飞去。
  大概邵英也听到雅座的暴响,掉头向侧面看,他方一掉头,那门帘已挟劲风,投枪般迎面射到。
  邵英一则不防,又坐在凳上,要躲那还能够,变生仓促,挥右掌猛向那门帘劈去,心里还在想:“这不过是一块门帘而已,还能有多大的劲。
  那知他不劈还好,霍地一掌劈去,中间是阻挡不住了,但那门帘却竟是有人在暗中操纵一样,倏地两头一卷,直击漫天花雨的耳门。
  邵英这一惊非同小可,但他也非等闲之辈,先是看轻了这门帘,因此上了这一个当,忙将身形一倒,右脚猛向桌腿上一点,就听得哗啦一声暴响,桌子已被他蹬翻,桌上的杯盘掉在楼板上,打得粉碎。
  但漫天花雨总算平射出去了一丈远近,腰上一拈劲,拳脚,双脚一点楼面,才站定身躯,那门帘是躲过了,但险也是险到万分,不由惊得来一身冷汗,怒也怒到极点。
  金笛书生在旁边看得清楚,那门帘飞起之时,从那雅座中已出来一人,好魁梧的身材,身高怕不有七尺,方面大耳,两眼炯炯有光。
  漫天花雨邵英手忙脚乱的退避,刚站定身躯,那魁梧汉子已哈哈大笑道:“凭你这点能耐,也想要斗我的丈八长虹。”
  金笛书生也是一惊,原来此人竟是万里长虹,听师父说他了得,适才这一力震飞帘,几乎将漫天花雨伤了,果然武功并非等闲,倒要看他们怎生了结。
  忙再向邵英这边看时,刚才桌子被漫天花雨蹬翻之际,尚见过天星石翔跃开,这时已溜得不知去向。
  只剩下漫天花雨邵英仍站在当地,气得来破口大骂道:“原来你还是背后施暗算的小人,我岂止要领教,还得教训教训你。”
  万里飞虹又是一声哈哈大笑道:“背地骂人,你还充什么好汉,有胆量的,随我来,我正要看看你那漫天花雨有多厉害。”
  万里飞虹的丈八红绸,在楼中施展不开,可是漫天花雨邵英的铁蝙蝠也是打远不打近,因此一声冷笑道:“你要到外面送死也成,要是你想逃,那你是作梦,今天,不让你知道我漫天花雨的厉害,我邵英从此隐性埋名。”
  说着话,铁蝙蝠已取到手中。
  万里飞虹哼了一声,只见他伸手在怀里一掏,扔下一锭银子在楼板上,霍地两臂一振,苍鹰掠空般飞出窗去。
  金笛书生暗暗惊佩,别看他身躯庞大,轻功还很是不弱,从他扔下银子才走的一点看来,又知这万里飞虹人也正派。
    万里飞虹飞身出楼,漫天花雨邵英也跟踪赶去,金笛书生见那过天星石翔陡又出现,这回可是看清楚了,一脸奸狡之相,看他适才同漫天花雨称兄道弟,两人这一出去,那还不会生死相拼。
  金笛书生以为他一定也要赶去了,谁知他却在窗边隐着身子,向外探望,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金笛书生这才醒悟,原来过天星石翔有意让他们两人火拼的。
  金笛书生甚觉不齿,刚要招呼在拾掇楼梯上碎杯破盘的酒保过来,算清帐,想要追去看过究竟,蓦听得楼梯响动。
  金笛书生座的地方,正对着楼梯,不过隔一张桌面,一抬头,就见楼梯上先露出一头如云秀发,等到看得见来人面孔,金笛书生陡觉眼前一亮。
  好一张艳丽的面孔,两道春山含翠的柳叶眉,一双秋水无尘的杏子眼,通梁瑶鼻似玉峰,樱桃小嘴泛春浓,莲脸生波,樱桃腮带靥,不但深,而且深得来春意盎然,等到她上得楼来,全身均已露出。
  金笛书生见她不但艳丽无比,而且衣着也迥异寻常,非丝非罗,莲步轻移但见仙袂飘飘,看年纪,不过二十许人。
  金笛书生方一抬眼,正和那女人目光碰个正着,只见她笑靥更深,眼波更媚,弧犀微露,金笛书生就觉得心中一阵猛跳,忙眼观鼻,鼻观心。
  这女人好怪,论穿着,帝玉之家亦无其华美,却又是孤身一人,那年头,哪有单身女人上酒楼的。
  金笛书生本来要招呼酒保算帐的,这女人突然露面,一打岔就耽搁了,心想,那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两人,一定打得难分难解了。
  金笛书生只是听师父说过,还不曾见过以红绸为武器的,急着要去看看,再者,也应该探探他们有何举动,无意中竟发现了两起人,这机会岂能错过?
  金笛书生刚掉头再要招呼酒保,突然一阵香气袭人,猛回头,这艳丽的少女正擦身而过,楼上空位甚多,她却不到别处,竟在旁边桌子的对面一方坐下,和金笛书生隔着不到一丈的距离。
  金笛书生猛回头,就有这么巧,又和她闪电似的眼波碰到一起。
  那楼上的酒客们,在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两人出手之时,群起躲避,两人飞身出窗,这时正在议论纷纷,各回原位的当儿,原是乱烘烘的一片。
  这少女一出现,惊于她的艳丽,都陡然静了下来,那酒保更向是来了凤凰,碎杯破盘也不捡了,一个劲儿拿的那搭在肩上的白布擦手,三步作成两步,到了那少女身边,呵腰,蹈笑说:“这位姑娘,饮酒还是用饭,还是吃点心?”
  那少女脆声道:“把贵店最精致的酒菜,送上来!”
    酒保哈腰应是而去。
  就在酒保给她端来的酒菜的那个功夫,酒保身后陡见人影一晃,金笛书生已见那女人身侧多了一个女孩。
  年龄不过十三,圆岁头上梳着丫髻,虽是年幼,但已是个美人胎子,明眸皓齿,甚是美慧,一脸稚气的憨笑。说:“那红绸舞得真好玩儿。”声音甚是清楚。
  金笛书生随又见那小嘴儿一撇,说:“那麻子吹大气,刚上去还行,那知经不起人家那块红绸儿兜,这会子怕早完了,连我看着也泄气吗!”
  女孩还要往下说时,那少女已叱止道:“别说了,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这时,那酒保已将酒菜端了来,到得桌前,不由一怔,分明这少女独个儿上楼,那里来了个这么女孩。
  原来那身法太快,在楼梯口打从他身边过来时,竟毫无觉察。
  其实别说他,连金笛书生看着心惊,那身法之快,绝不在自己之下,她不过还是一个小女孩,所她对少女的那个口气,是那少女的丫环无疑。
  那么这少女一定更了得了,但看来她却又似弱不禁风的样子,凭自己的眼睛,难道真的走眼了不成?
  金笛书生再看时,那小女孩也正冲着自己憨笑,这一来,金笛书生的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
  不知对自己究竟是否含有恶意,但金笛书生却因此知道万里飞虹的敌手,和漫天花雨两人,业已分出了胜负。
  听那小女孩一说,漫天花雨不是万里飞虹的敌手,可惜自己不曾亲见这两个成名的江湖高手过招,心下甚是惋惜。
  他这里心中思朝起伏,那边的少女和女孩,却在妮声窃笑,尤其是那小女孩,不时扬起银铃般的笑声,而且窥着他笑,笑得金笛书生浑身不得劲。
  正在这时候,楼梯上又有晌动,酒楼本是公共场所,那能没有人来人往,客人要东要西,酒保来去,更是川流不息,金笛书生并未特别注意。
  但这上楼的声音甚是嘈杂,脚步又重,重得把楼梯都震动,金笛书生一掉头,赶急又一旋身。
  他头上戴的是文生巾,要想拉下来遮掩面目,却也不能,就急忙起身,向窗前踱去,拿背来朝着来人。
  原来上楼的一共有六人,第一个金笛书生不认识的,那第二个是小童模样,后面的四个都认得,正是那海南岛,五指山,黎母岭上,毒龙尊者座下的四大弟子。
  金笛书生起身回避,并非是惧怕他们,就是命这四人之力,也奈何不得他,但这是酒楼是公共场所,若一对面,难免又有一场恶斗,要不甚方便。
  而且看那四人恭敬的随在后面,对面那身形特别高大,红面虬髯的老人,恐怕是毒龙尊者了。
  早听师父天一真人说过,他为觊觐古器,业已前来此地,那么? 准是这魔头无疑了。
  金笛书生也并不是惧怕这魔头,若在平时遇上,说不定就要斗斗他,但自己是为探踩而来,不要说不能和他们对面。
  而且还应不让他们发觉自己才是,故此踱向窗外,幸好并未被他们发觉,可是金笛书生的心里却紧张万分。
  因为师父天一真人,和无情剑崔五姑都曾告诉过他毒龙尊者在这次前来拿剑的所有高手中,最是强敌。
  六人上得楼来,金笛书生虽背着身子,但听声音,六人在楼中坐定,已在呼酒唤菜,金笛书生微一侧身,斜目一挂,六人是坐在附近窗正中的那张圆桌上,红面老人面对着自己,那座下四大弟子都是对着自己坐的。
  金笛书生心说:“巧啦,不然老背着站在此地,没个了结。”就气定神闲,装着若无其事的,随便回身一坐。
  这就换了四个方向,坐回桌去,侧目乃可看到毒龙尊者的一举一动,都是和那四大弟子背对背。这就无虑被他们发现了。
  金笛书生即作出不经意地,自己把杯箸移到面前来,刚斟了一杯酒,还没有举到唇边,陡闻那小女孩的声音说道:“小姐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原来是个怯书生吗?”
  金笛书生闻声一侧目,就见那少女身边的小女孩,冲着自已在撇嘴,显去轻视的神精,随听那少女叱道:“小孩知道什么!别多嘴。”
  那小女孩扮了个鬼脸道:“我只知道临敌不惧,掩掩藏藏,岂算得英雄。”小女孩虽是丫环模样,但对那少女却随便得很。
  随又听那少女叱道:“你以为人家怕吗,这叫大勇若怯。”
  金笛书生不由向那少女瞧了一眼,心中有获知已的温暖,虽说对那少女的话并不在意,但听在心里,总是不痛快,难得这少女竟深和我心。
  这么一想,金笛书生陡又惊觉,心说:“这两人好怪,怎么自己要探踩的人,她们都知道,不但认得万里飞虹张冲和漫天花雨邵英,听口气,这对毒龙尊者亦知之甚详,不但如此,自己从未与她们见过面,怎地竟似对自己的底细也十分清楚。
  哎呀!不对,自己出来是为的要探踩各方面的虚实,谁知还没探踩到,人家反而把自已先摸清了,看清这两人大有来头,敢莫是她吗?”
  金笛书生这一想,自然形诸于面,就盯着眼瞧那少女,满脸露出惊疑之色。
  他在看她。那少女又何当不在看他,而且对他嫣然一笑,只是却没像以前那么不瞬的看罢了,两人眼光方一接触,即已分开,金笛书生觉得自己心跳砰砰。
  恰在这时,那毒龙尊者已经说话了.金饼书生赶紧镇定心神。
  就见那毒龙尊者大模大样地说道:“你们都探听清楚了吗? 只有那两个牛鼻子和无情剑,再无别人了么。”
  那四大弟子中,就有一个人躬身答话,金笛书生一看,是那人屠户,听他说:“只外就右三人的三个弟子了.此外再无别人。”
  那毒龙尊者闻言,大概是平素狂妄惯了,虽是在众目昭彰之下的公共场所,也亳无顾虑,竟哈哈一声狂笑道:“我倒要瞧瞧,他们那自认为玄门正宗的武功。”
  说罢,竟又狂笑不已,声振楼宇,那知道刚笑得一两声,哈哈的笑声陡然变作呵呵?
  紧接着更哇哇怪叫起来。
  金笛书生一直在留心他听们在说些什么,蓦听那毒龙尊者笑声陡然有异,侧目一瞧,正见毒龙尊者暴跳起来,嘴角淌血,呵呵的笑声已变作哇哇怪叫,同时金笛书生见旁边桌上那小女孩,正在泯着嘴笑,那少女仍是盈盈含笑倒无异状。
  金笛书生心中一动,莫非是他们捣的鬼吗?
  毒龙尊者刚暴跳起来,他那四大弟子亦已发觉有警,未待吩咐,霍地从桌上拨起身形,四面一分,已在楼中四角一站,把整个楼上监视住了。
  金笛书生心说要糟,若被他们发现自己在楼上,必定认为是他施的暗算,恐怕今天要麻烦了。
  右手一垂,已将袖中的金笛取在手中。他不是怕,而是毒龙尊者这魔头并非等闲。忙将脚尖点着楼板,以便对方突然发难时,好即刻趋避。
  那毒龙尊者四弟子在四面楼角一站,并未发动搜索,忙偷窥那毒龙尊者,嘴角仍在淌血,脸色已变,头发根根竖立。
  两支铜铃般的大眼,正盯视着手掌了上,金笛书生凝眸一看,原来他手中托着一根小小的鸡骨,还有一颗带血的门牙。
  金笛书生这一看,竟惊得呆了,凭毒龙尊者武功之高,岂是一根鸡骨能暗算得了他的,而且还打落了你一个门牙。
  这么看来,这施暗算的人,定有上乘绝顶的内家功力无疑。
  这样一想,连忙向那少女桌上看时,那少女仍是气定神闲的坐着,那小女孩陡地旋身。
  原来毒龙尊者已自发觉,一声暴吼,挥手猛向少女和那小女孩劈去,狂飙的掌风中,挟着两个黑点,分袭少女和小女孩两人。
  书生刚掉头,毒龙尊者已发动了,故见那少女虽然坐着不动,小女孩却陡地旋身,大概也知不敢轻敌,吓的一声清叱,两只小手霍地平胸推出。
  竟将毒龙尊者的掌风硬遥了回去,祠时两声轻响处,毒龙尊者面前桌上,打出去的两个黑点,竟已深深的嵌入桌面。正是原来毒龙尊者手上托的那根鸡骨和门牙,毒龙尊者在掌力被震回去时,亦已飘身离座。
  金笛书生惊得连大敌当前也忘了,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凭这么个小女孩,竟会一掌将毒龙尊者所发的掌力反击回去不算,而且,将毒龙尊者震退,她却连半步也不曾移动。
  他在惊,毒龙尊者更是惊得发楞,凭他在海上称尊,哪知方一出手,竟吃瘪在一个小女孩的手里。
  但他哪肯甘休,一声暴吼,金笛书生陡见那毒龙尊者身形倏地暴胀了一尺,一张面孔红似火炭,须眉怒张,两臂慢慢向上举。
  举到胸际,那十指和两掌,不但透红,而且粗壮了一倍之上,金笛书生不知毒龙尊者这是什么武功,但凭那恶形恶像,已是令人心惊。
  大概那小女孩也知厉害,毒龙尊者尚未发动,已蓦的拔起身形,腾身空中,翻身落在少女身后。
  那少女也未怠慢,只是仍气定神闲,微微含笑,一双妙目注视毒龙尊者,手挽兰花,遥向毒龙尊者一弹,说:“你要拚命,这可不是地方,凭你这点邪门左道,也想胜得人家老道,别做梦,今天我是第二次饶了你,让你知道玄门正宗的厉害。”
  那少女说罢,陡见毒龙尊者身形突然暴缩,一个踉跄,退后了两步,才站定身形。
  金笛书生自认也是玄门正宗,武林名家高手之徒、不知道少女这弹指却敌,是什么武功。
  他在怔怔地望着那少女,那少女竟已转过身来,向小女孩说道:“走,今夜自有人收拾他,对付这般人,没的脏了我们的手。”
  随说,随说出来,人未到,香气已先钻进了金笛书生的鼻孔,金笛书生换了个方向,正好在她下楼必经的路上。
  那少女走近一步,金笛书生心跳得更猛,那知她经过他身边时,眯着眼儿瞟了金笛书生一眼,说:“这顿酒饭顿可值得你请客吧。”
  话声甚低,低得来只有金笛书生听得到,说罢又向金笛书生瞄着眼一笑,步下莲生,带着那小女孩,径向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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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6-19 11:08: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宝物皆归有德人
  金笛书生目送她们走了,兀自无法从梯口收回目光,竟忘了还有强敌在侧,幸好那毒龙尊者也像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
  他那四弟子人屠户丧大海,双头蛟池凡,人面蜘蛛秦方,金头蜈蚣吴永四人,亦会神凝注在他们的师父毒龙尊者的身,不然,四人都认得金笛书生,若是发觉了,毒龙尊者怕迁怒于他才怪哩。
  楼上一连串发生事故,楼中酒客亦均看出今天情形有异,又见适才毒龙尊者那般恶像,哪有不怕事的,纷纷起身下楼。
  金笛书生一看,要走,这正是一个大好机会,忙也杂在酒客中,顾不得再侦探毒龙尊者的行踪。
  刚要到柜上算帐,那酒保已迎了上来,呵腰谄笑道:“相公爷,你请吧,适才那两位姑娘替你会过帐,还赏了很多外彩呢。”
  金笛书生听酒保一说,反而并不感到意外,更是认定十分,迷惑中,心里升起异样而又纷乱的感觉,却又有点飘飘然。
  出得楼外楼,一看日影,午时已过,就不再耽延,急急往回赶,仍沿旧路,从苏堤绕湖奔凤凰山。
  何消一刻工夫,即已到达山麓,拾级而上离观还有十来丈远,头上树影,蓦的飞落一条黑影。
  金笛书生一路走来,都在想心事,黑影在面前飞落,暮地一惊,金笛书生还未看清是何人,已闻一声娇笑道:“师兄,你怎么才回来呀!”
  金笛书生一看,原来树梢飞坠的人影是凌波仙子姜玄梅,站在面前,露出一脸娇笑,脉脉含情地注视着自己。
  凌波仙子姜玄梅随师父慈云庵主在观后练剑,传授了玄天慧剑那旋转乾坤八手,不过刚练完了,随师父入观。
  听无情剑崔五姑说,金笛书生也出去探踩去了,凌波仙子竟会不放心,托个辞儿就溜出观来,刚巧到金笛书生上山,凌波仙子远远地见到,就咬着唇儿一笑,腾身上转,容得金笛书生走近,才飞落下地。
  金笛书生见这位师妹娇态无比,也笑道:“师妹,师父他老人家回来了吗?”
  凌波仙子道:“早回来了,听说还有事分派呢?”
  金笛书生听说,忙急加快脚步,凌波仙子姜玄梅本来侧身让过,待容得金笛书生过去,走了还没几步道,凌波仙子又在后面叫道:“师兄!”
  金笛书生停步回身,见凌波仙子抬眼向自己一膘,即又低头玩弄衣角,而且是欲言又止,即道:“师妹有何话,尽管说。”
  凌波仙子竟流露出小儿女的娇态,腰肢还扭了两扭,又泯了会儿嘴儿,方说:“师兄,我想请你陪我练剑。”
  金笛书生还以为是她有什么难以出口之事,闻言不由-一笑道:“我和师妹彼此均系同门,自应互相切磋剑术,有空为兄陪你就是了。”
  凌波仙子急道:“是呀!师兄,可是现在谁有空来着,师伯回来后,听他和师父及崔五姑所说,那剑出土,就在今儿子夜,一般江湖高手,必定就在今夜大举来犯,刚才师父教我这旋转乾坤八手,通共才几个时辰,今夜怎能运用呢?所以,我想请师兄务必就在今天抽空陪我练练。”
  金笛书生一昕宝剑出土就在今晚,师父又在观内等,忙道:“好!师妹我一定陪你练就是了,你不是说老人家在观内等我们吗? 那么我们快进去吧!”
  凌波仙子听师兄答应了,心里甚是高兴,即跟随师兄之后,上山进观,两人来到丹室无情剑崔五姑仍盘膝坐在丹床上,与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正在谈话。
  金笛书生进内,向三人见过礼,就在师父身边一站,等侯吩咐,天一真人却没理他,仍在和慈云庵主与无情剑崔五姑谈话。
  金笛书生只听天一真人说道:“那漫天花雨邵英,虽然不能算得上是顶上武功,但他那铁蝙蝠漫天花雨打法,确实厉害无比,我们虽是不怕他,但若与其他高手同时前来,还真是个劲敌。
  哪知他们自己倒先起了内搏,万里飞虹张冲破了他的铁蝙蝠后,並伤在那丈八红绸之下,哪还有脸在临安露面。
  过天星石翔却微不足道,只是此人太阴险狡猾,漫天花雨邵英和万里长虹张冲恶斗,即是由他挑拨而起。
  这一来虽说为我们去了劲敌,但我们却恨他狡猾,故当其走出楼外楼之后,我们将其诱入孤山下无人之处,将他伤在我的掌下,而且伤还不轻,今夜也是不敢露面的了。”
  正说着,天一真人瞥了金笛书生一眼,才又继续说道:“昨夜窗外偷听我们谈话之人,若我不曾走眼,可能我已发现些端倪。”
  随又问金笛书生道:“龙儿,你可有什么发现吗?”
  金笛书生从进屋时起,听师父所说,白己所见到的,师父不但知道得比自己还详细,而且还神了手,但自己连师父的影子也没有见到,心想:“那么,酒楼上那少女和那女孩的言谈情态,一定看见了。”
  这一想,不由脸就红了,忙道:“徒儿并无若你更多的发现,只是觉得那两个女人都有甚多怪异处。”
  而且尤其令人奇怪的是毒龙尊者那么高的武功,竟会敌不过那小女孩,这两人武功确是高得出奇,若替我和师妹两人解围阻敌,以及昨夜潜入观来的真是她我看对我们确无恶意,或者还会为我们臂助。”
  金笛书生一说,把满室的人都听得惊异万分,天一真人即命金笛书生从头开始,把经过情形说出。
  金笛书生至此,才知楼中之事,天一真人並不知道,心里稍定,才把酒楼中自万里飞虹张冲和漫天花雨两人走后,所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出,只是把那两个女人对他的态度言笑隐起。
  这时,室内各人都听得发呆,只有无情剑崔五姑似乎早在所料,并无惊奇之态。
  其中,凌波仙子最是听得入神,两支杏眼儿死盯在金笛书生脸上,不但是在听,还把金笛书生的一丝面部表情也不放过。
  金笛书生说完,大概她也松了口气,偶一回头,门边不知何时,那妙龄道姑妙慧,亦站在那儿出神呢。
  大概是她前来之时,刚走到门边,听到金笛书生在说出探踩的经过,因为听得出神,故此呆在门边。
  慈云庵主等金笛书生说完,将头连点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只是可不知她来此用意何在,若为藏珍而来,以她那身手,确也配使用这柄古器,剑是神物,唯有德者居之,若她那心性再好,我们更深庆此剑得人了。”
  无情剑崔五姑闻言一声冷笑道:“老道婆你倒说得好听,我们虽然没有贪念,但也辛辛苦苦忙了十多年,照你这么一说,似乎宝剑已属于她的了,那么我们何必与这么多江湖高手为敌,就算我十多年是白等了,你们几番下山,也是白忙,既然到头都成空,不如乘早不管多好。”
  慈云庵主笑道:“你们听听,亏她还披上我们三清道服哩,居然连贫嗔二字都占全了。”
  随对无情剑道:“我来问你,人生终朝日日,忙忙碌碌,有几事不是为他人作嫁,你认为十几年的光阴白花了,可是人生长命的百岁,少的一般也有几十年,那又何苦乃尔,若也存这般想法,世事岂还可为吗?
  而且那无常到时,什么是珍什么是宝,就算带得进棺材,也不过陪葬了一堆白骨,连你自己已虚无飘渺,又是什么是珍,什么是宝?
  而且前人造这剑时,虽说剑为凶器,但用之得当,外可御侮,内可锄强除暴,用之得人,正是造福人群,就个人来说,亦是无量功德,又岂能说是空,怎为白忙?”
  慈云庵主还要往下说时,无情剑崔五姑已嚷道:“算了!算了!我不过这么才说了两句,你就说起教来了,老道婆,我也不和你多说嘴,我何常真有贪念,只是觉得心有不甘罢了。”
  金笛书生,凌波仙子,妙慧,这小辈的三人,自然插不上嘴,都掩着嘴笑,天一真人亦笑道:“你们两人聚在一起总是斗嘴没完,师妹说的甚是,我们只种福因便了,只要此剑不落恶人之手拿去为非作歹,我们就不能算是白忙,而且掘剑自我始,自应由我终,万事均有前定,管他哪个得去,不都是一样吗?”
  无情剑崔五姑是满头白发,可是有一张红润的小面孔,嘴一撇道:“本来你们是师兄妹吗? 老道婆那张贫嘴,我已斗不过,还能加上你这老道来帮她,我看呀,你们自己心是明白,明说是不要,可是剑落到徒弟媳妇儿手里,还不等于在你们手里一样!哼? 你们别欺我无情剑傻瓜。”
  无情剑这么一说,那天一真人可就瞪了眼了,除了金笛书生一张脸红得像猪肝外,屋里的人没有一个不诧异的。
  尤其凌波仙子这话最不受用,一双妙目挨轮儿望着几人。
  天一真人一脸肃容道:“五姑,你此话怎讲,话必有因,不过是午间自个儿向金笛书生暗示的,希望金笛书生以情来拢络那武功高不可测的少女。
  这会子因为和慈云庵主斗嘴,竟脱口而出,现在一见天一真人满面孔严肃之相,知这老道连玩笑也开不得的。
  不然,金笛书生准得挨一顿臭骂,忙笑道:“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人的,人家的玩笑话,他倒当真了。”
  慈云庵主可是肚里雪亮,知道无情剑崔五姑心中一定有诡,但也不说破,只是在旁微笑。
  天一真人听崔五姑这么一说,以为真是玩笑话,也是事情紧急,无暇深究,这才对大家说道:“现在到天晚,只有一个多时辰了,我们也应该准备准备了,虽说那满天花雨邵英,与过天星石翔两人,均已被赶走。
  但现在此间的三起人,没有一个不是强过这两人的,尤其是那公冶羊到现在尚未露,而且这公冶羊比起万里飞虹张冲,与毒龙尊者两人来,更是难斗。
  我几乎化了一日夜的功夫,但迄未发现他的踪迹,我们虽是不惧,但一则强敌过多,二来我们又要顾到掘剑,难免分神,现在,我心中有个应敌的腹稿在此,说出来与五姑和师妹商量,你们看是如何?”
  无情剑崔五姑是急性,怪道:“你这个老道,总是这个老毛病,说话总不痛快,你尽管吩咐吧,别吞吞吐吐的好不好。”
  天一真人这才说道:“这几批人中,只有那万里飞虹较弱,我想届时就由妙慧和玄梅两人合力,先挡他一阵总还可以,龙儿对付他们带来的那些狐群狗党,那毒龙尊者却交给你了。”
  崔五姑从来就没有服过低,闻言一挑眉,说:“我无情姑即算无能,胜不得那毒龙尊者,但能挡他一阵,容你们事后来援,自信还可以,你放心啦。”
  天一真人忙道:“有五姑去敌他,我们自有放心得过,而且今夜我倒希望你不要剑下无情,因为我们能不树此强敌,今后也少生些事非纠缠。”
  无情剑崔五姑道:“好了,好了!我看你是在做梦呢? 别说是出手就得分高低,那魔头得不到宝剑,还不恨上了我们,以后你想清静,那是妄想。”
  天一真人叹口气道:“若真是如此,那么说不得了,至于师妹,今晚却要格外留神,那公冶羊虽然尚未露面,但我已确知他到了临安,师妹今晚除了掩护我以外,主要任务就在拦阻他前来捣乱。”
  慈云庵主道:“师兄分派得很是,那公治羊算是交给我了。”
  无情剑崔五姑道:“这就完了吗?”
  天一真人道:“我想这么分配,大致差不了多少,虽说不一定全胜,但我想来就不至落败,只要大家全力阻敌,容我将剑掘出,抽出身来接应,就不怕他们了。”
  无情剑崔五姑泯嘴一笑道:“你想得好,可是还有那女魔头呢?”
  果然这一说,难着了天一真人,沉吟不语。
  半响,才说道:“我他实在已分不出人来,若他是善意来便罢,否则只好由我来对付她了。”
  无情剑崔五姑笑笑,也不再说什么,慈云庵主见凌波仙子在一旁已跃跃欲试,竟未以大敌当前为惧,即道:“玄梅,我这才传你那套玄天慧剑最后的旋转乾坤八手,虽是你的悟性甚强,但到底时间太少,今夜恐不能运用,我现在也没有那个功夫陪你练,趁现在空闲,还不快请你师兄陪你到后面练去。”
  慈云庵主此言一出,可把个凌波仙子姜玄梅喜坏了,张着嘴儿,望着金笛书生,竟开口不得。
  倒是金笛书生闻言,忙恭敬的说道:“谨遵师叔吩咐。”
  凌波仙子瞄着金笛书生喜孜孜地一笑,先是私下已巴不得师兄陪她练剑,竟未想到师父作了主,心里那还不紧,忙道:“师兄,走啦。”
  凌波仙子在前面,却不到后园,竟越墙向后观山下而去,一面跑,一面回头,跑几步又等,等了又跑。
  简直成了个娇憨的小女孩,引得金笛书生也含笑紧追,两人一前一后不大功夫,已到了山顶,上面竟还甚是平坦。
  这凤凰山虽是不高,但也可尽瞰全湖,嚣攘的临安城,亦可一览无遗,又是艳阳西照,天气睛朗,更觉眼前湖山如画。
  那西子湖中,更是涟漪漾起万金呢 ?画舫往来如梭,虽然听不到笙歌之声,但隐隐一见绮罗香飘。
  金笛书生见此情景,心中升起无限感触,感慨万端,就对凌波仙子道:“师妹,你看这大好河山,而今仅剩了东南半壁,而我朝君臣,自从南渡以后,不但靖康之耻未雪,而且钦徽二宗,迄今仍为臣虎,而不思振作,却耽于编安,你看这遍地笙歌,歌舞升平的景象,何曾有一些战时气息。”
  凌波仙子听金笛书生感慨时事,虽说男儿自当如是,但现在距天黑时光,仅有个时辰了,时不我兴,忙道:“师兄有忧困忧之;心其奈宋氏君臣耽于安紧何,这也多急不来的事,我们既有一身武功,外衔困辱,自应引为己责,岂能令大好神州,沧于夷狄,师兄今后若有差遗,小妹绝将跟随左右。”
  金笛书生没想到凌波仙子会说出这般男儿气慨的话来,不由心中感奋,两眼注定凌波仙子的面子,说道:“难得师妹亦是有心人,但正如师妹所说,这非一朝一夕之事,等这里的事完了之后再说罢,现在时己不早,我们即刻开始练剑。
  我想,以师妹根基之厚,更聪慧异常,定能举一反三,又经师叔详为指点,有这一两个时辰演练,今夜定能克敌致果。”
  凌波仙子瞪着金笛书生莞尔一笑道:“师兄,先别夸奖,我倒盼能不令师兄失望。”随着随从背上拔出长剑,一道寒光映斜夕,耀眼生辉。
  凌波仙子这剑,虽非宝器,但也非凡铁,早年跟随慈云庵主扫荡群魔,乃采五金精英,百练而成。
  寻常的轻兵器,亦可迎刃而折,慈云庵主现今内功已达化境,随手可得的树枝竹皮,均可作为武器,就将这剑给了爱徒。
  剑名霓虹,凌波仙子甚是珍爱,此时将剑拨出,一看金笛书生却两手空空,不由一怔,说:“师兄,你没带剑来,这来怎好?”
  金笛书生笑道:“师妹无须虑得。”随将左手一垂,但见他扬臂时,那金笛已取在手中,说:“师妹,小兄这支金笛上,玄天慧剑的威力,不减分毫,而且还能兼作判官笔,点穴厥使用,是师父他老人家专为小兄设计打造,师恩深厚,于此可见一般,我们真该奋发图强,不然,真难报师于万一了。”
  师兄妹两人,随即开始练剑,凌波仙子施展开玄天慧剑,采取攻击,金笛书生随守,随加指点。
  直到最后,凌波仙子施展那最后旋转乾坤八手,好叫金笛书生惊奇,竟没想到这位师妹,不过才由师叔传授了一两个时辰,竞能步伐丝丝入扣,而且运用起来,虽还嫌不够熟练,但已能发挥无比威力,应敌竟是绰绰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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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金笛书生鲁玉龙,陪凌波仙子姜玄梅在风凰山头练剑,见她不过今日午间,方由师叔慈云庵主传授不到两个时辰,竟有这般时速进境,就不但对这位师妹十分惊奇,而且对她的慧黠,更加赞佩。
  虽然世间没有速成的成功,但玄天慧剑的最后旋转乾坤八手时,自然事半功倍了。
  两人从未申之交练起,练到夜幕已垂时,凌波仙子在这位师兄面前,竟比随师父还要卖力得多。
  金笛书生也不厌求详的指点,因此,虽然通共不到两个时辰,凌波仙子已可发挥出六、七成威力。
  凭这半日来的进境,若凌波仙子再遇到那人屠户吕大海和双头蛟池凡,要胜他们已是轻而易举的了。
  凌波仙子自是心中高兴无比,金笛书生亦是愉快十分,见天已黑了,师父、师叔想已在观中等待,即道:“师妹,以你进境的神速,今夜不要说还有妙慧助你,仅以师妹你现在的功力,虽然不一定能胜得那万里飞虹,但已可立于不败之地了。”
  凌波仙子听金笛书生在赞她,就对他笑得更媚的说:“师兄,若是我已有了进境,这还不是你的功劳吗? 要不是你的指教,我岂能这般快就熟练。”
  金笛书生道:“师妹言重了,小兄也不过略窥皮毛,但切磋总是有益的,今后希望能时与师妹印证武功。”
  凌波仙子正是求之不得,高兴得嘴也合不拢来,忙道:“师兄,你可别说了不算数呢?”
  金笛书生见她完全是一付逗人喜爱的女女娇憨之态,忙笑道:“师妹尽管放心,互相切磋,对我亦有好处,为何我不算,师妹式也多心了。”随道:“天已不早,我们也去了,只怕师父,师叔即有事分派。”
  凌波仙子见时光的确不早了,这才不再多说,即跟随金笛书生返回观去。
  两人方自见后飞身上墙,蓦地前面人影一晃,两人倏地,即忙看时,原来是妙慧阻路。
  但见她已一身轻装,反手倒挽长剑,夜幕已垂,冰盘树障,虽是昏黑之际,但仍看得出她的一身劲装,更显露她窈窕的身形。
  妙慧亦看清两人,启绛唇,吐娇语,说:“原来是两位回观,小妹奉命在此戒备,快请进内。”
  金笛书生还是两天来第二次听到妙慧开口说话,本想上前搭讪的,但现在既见人家都已劲装伺敌,势不能再耽延。
    即含笑一拱手道:“恕我两人来迟,师妹多劳了。”言罢,向凌波仙子一招手,即飞身入观。
  两人径趋丹室,但见无情剑崔五姑已不在室内,仅天一云庵主两人,盘膝而坐,在默运玄功。
  两人进屋,慈云庵主已睁开眼来,说道:“五姑已为你们准备了饮食,快去快来,时已不早,你们饭后,我们即该出发了。”
  两人方退出丹室,那妙慧竟已迎门而立,说道:“两位请随我来。”
  妙慧将两人带至餐堂,道声失陪,即又转身上屋而去,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知事已紧急,也不客套,匆忙饭罢。
  当两人再回到丹室时,无情剑崔五姑已回到室内,两人猛然乍见,几乎不认识她了,原来无情剑这时将一块青绸把她那满头白发包没。
  本来她的一张红润的脸上,毫无皱纹,青绸覆了白发,乍见,竟似一位少妇模样,所以两人几乎不认识了。
  这时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两人脚已落地,无情剑崔五娘并没有回身,两人只听她沉声说道:“这群魔崽子果然有两手,竟将那宝剑出土之地勘得,我远远的兜了一个圈子,就发现了两起人,你们看是如何,他们不是来了吗? 我们先把来的早打发走了,也免得临了要同时应付那么多魔崽子。”
  天一真人道:“五姑所说虽是不错,若我们先动手,他们可就有说辞了,若未到时刻,我们还是以忍耐为是,不能让他们先占了理去,这凤凰山,我们住得,难道不许他们来得。”
  无情剑崔五姑一撇嘴,说:“偏你就有这么多顾忌,要依得我,来一个,打发一个,那有多好。”
  慈云庵主虽在大敌即临之时,仍是气定神闲,闻言笑道:“五姑也忒性急了些儿,今夜还怕没有你施展的,十多年来的清修,你的火性仍是这么大。”随掉头对天一真人道:“师兄,你所说虽是不错,但五姑所言亦有见地,我看不如我们先动身前往,若他们早发动,我们能在宝剑出土之前,将其分批赶走,亦是上策。”
  天一真人闻言,点头道:“师妹之言甚是,而且现已戊初,我们也该作准备了。”说罢,即站起身来。
  几人出得丹室,凌波仙子一直是短衣窄袖,金笛书生将长衣拽在腰间,即算拾缀好了,天一真人与慈云庵主仍是一身道服,两手空空。
  几人出到天井,飞身上屋,容后无情剑崔五姑将妙慧招来,三老三小,即由天一真人在前,向观左林中奔去。
  金笛书生前晚曾听师父说过,十多年前,那宝剑出土之地,即在这观后崖下,但师父这回在前引路,却向后山奔去,心想:“自然那通灵宝剑,已穿过山腹无疑。”果然,天一真人袍袖飘风,身似脱弦急弩。
  没见他施展轻功,但已非后面的人所能从容追及,连崔五姑也是自叹弗如,就不要说是三个后辈了。
  大家步程都快,不过一盏热茶工夫,即已到达,原是一块林中空地,地上有一个深坑,泥土尚新,一看即知是新挖掘而成。
  其深约有五六丈,这时月光并未当顶,金笛书生等都练有夜眼,因此才能看得出深浅,但除此以外,并无任何异状。
  来到坑边,天一真人即对无情剑崔五姑说道:“沿途未见对方踪迹,想来五姑所见,定是派出来探听虚实的喽罗,若五姑适才贸然出手,不但去不得强敌,恐怕还会招来一死相拚,反会早生枝节了,这些人都是专为宝剑而来,尚无十分敌意,那么一来,不就更麻烦了吗?”
  无情剑一想,果然不错,但还是不输嘴,说:“好了,你就分派吧,我们都听你的,还不成吗?”
  天一真人这才道:“宝剑出土,应在午夜,差不多还有两个时辰,但我猜测,这般魔头,不会全算得准时刻,必然很快就会前来,五姑所说个个击破之计,确为上策,但我们绝不能先动手,除非他们先显出敌意。
  现在我们不妨来个诱敌之策,诱使他们先行出手,我现在即下坑去,坑边仍由五姑和师妹两人护法。
  妙慧和玄梅龙儿三人,分作三面巡逻,我想他们因为算不准时刻,必定随时前来探看,见我们已开始发掘。也许会当时动手,那样一来,宝剑出土之前。我们即已退得一两个强敌。到时也免顾此失彼。”
  天一真人是压低声音说的,这又是林中空旷之地,左有十丈之内,并无敌意,故天一真人并不耽心他所说的话被人听去。
  那知他的话刚一完,隐隐的听得山顶一面,梢树之上,传来嗤的一声笑,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不约而同掉头凝视。
  那发声之处,凭两人的目力,虽在深夜,但也可鉴秋毫,却看不出有何异状,慈云庵主就要前去搜查,天一真人忙拦道:‘师妹不用去了,你没见那树梢动得有异吗? 绝非是被风吹的,人家早走了。”
  慈云庵主闻言止步,从这点即可看出武功的深浅来了。听到这一声笑的,仅有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两人。
  无情剑崔五姑和金笛书生,凌波仙子,妙慧等四人,都未听到,听天一真人一说,方始知道敌在左近,大家都未发觉,不由都感到楞然。
  无情剑不由暗自在心里打了个寒颤,心想:今夜恐怕凶多吉少,就凭人家这份轻功,自己就望尘莫及。
  无情剑从来都是不服低的人,这会也不由默默无言,金笛书生等更是莫名其妙,怔怔的望着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
  天一真人闷了半晌,才叹口气道:“这人确有一身好武功,再没别人,定和昨夜同是一人。”
  慈云庵主点了点头道:“师兄说得不错,但也不用气馁,依我看来,她若是听清了师兄所说的话,这一来倒好了。”
  天一真人不知慈云庵主的意思,忙道:“师妹,你这话怎讲?”
  慈云庵主道:“若她听清了师兄适才所说,知道不届子时,宝剑不会出土,她现在不是走了吗?”
  那么在子时之前,她绝不会前来,在这一段时间,我们不是放一个劲敌吗? 这样一来,我们更可全力对付其他的人了。”
  说着,慈云庵主的两道慈眉,竟会一挑,说:“她这么一再迹近轻蔑的态度,我倒真想会会她了,十数年来,我本已不曾动过真气,封剑不用的了,这一来,我倒要试试究竟谁行谁不行。”
  随转头对无情剑道:“五姑,你观内可还有多余的剑吗,若有,就暂借我一用。”
  无情剑崔五姑忙道:“有有,我即命妙慧去取来,只是怕不称你的手。”
  无情剑崔五姑话尚未说完,凌波仙子姜玄梅已将背上的霓虹剑解下,双手捧着,送到慈云庵主面前,说道:“师父,你还是用这把剑吧!”
  慈云庵主伸手将剑接过道:“好!你随妙慧回观去取一把来暂用。”说罢,跄踉一声,霓虹剑已出鞘,一缕寒光,映月生辉,慈云庵主面上亦隐隐透出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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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6-25 12:56: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龙吟虎啸腾剑气
  且说天一真人见慈云庵主索剑,已知这位师妹动了真怒,慈云庵主若论功力,不及天一真人深厚,但剑术却在天一真人之上。
  他是一直在旁默然无语,半响,才叹了口气,心知今天夜里,不分出胜负,不见伤亡,绝不会好,今后也多事。
  不言天一真人暗自叹息,凌波仙子奉了师父之命,即刻与妙慧飞驰而去,慈云庵主也将霓虹剑入鞘,拿来插在背上。
  天一真人即对金笛书生道:“龙儿可在四处巡查,我等仍按原定计划,即刻开始诱敌,龙儿若发现对方来人,可即以笛音传讯,以笛音的缓急低扬,传报来人身份。”
  金笛书生躬身应命,一伏身,平地一个鲤鱼打挺,身子已暴射出去。
  在空中,腰上再一使劲,施展开鹞子翻云,已变作头下脚上,向山下飞去,一起落之间,竟出了五六丈远。
  脚方一点地面,身形已再又继起,晃眼消逝于林中。
  无情剑这还是第一次见金笛书生施展轻功,说:“难为你这个老道,竟教出这个好徒弟来,他这点年纪,已有这般精纯的功夫,这就无怪其然了。”
  无情剑说至此,已无下文,天一真人也未在意,倒是适才见金笛书生这一起落,比离开自己下山时,武功已精进不少,心里甚是快慰,他只听到无情剑在赞他的徒儿,就说:“真为难这孩子肯上进,总算我没白费工夫,只是两眉太蹙太黑,怕想杀孽太重,今后五姑尚要多教诲提携才好。”
  无情剑泯嘴一笑道:“杀孽恐倒未必,只怕情……”方说至此,慈云庵主道:“你们听!”
  倏地山下已传来笛声,初起时,甚是悠扬,柔细婉转,天一真人道:“不过是几个小喽罗,不用理他们。”方说至此。
  蓦地笛音转亢扬之调,激越奋昂,如万马奔腾,充满杀伐之音,天一真人道:“五姑和师妹快戒备,若我猜得不错,是那毒龙尊者到了!”
  说罢,天一真人即跃入坑中,慈云庵主却含笑道:“五姑,这可要看你的了,我们仍照原来计划去对敌,免乱了步骤。”
  无情剑柳眉一挑道;“好!老道婆,你看我的,我这无情剑好久不曾发得利市了。”说罢,随将剑拔在手中。
  慈云庵主已跌坐在坑边,无情剑也是面坑站定,可是却金神贯注身后山下,她们这里刚站好,蓦听得一声怪磷传来。
    顷刻已由远而近,眨眼工夫,已到了头顶。
  无情剑但觉身后风声飒然,似乎来的不只一人,旋身看时,只见面前丈来远,站定五人。
  中间一个装束特异,一身红色的宽大衣服,身高在八尺左右,伟岸无比,绕颊虬髯,在见月光之下,也能看得出色在棕红之间,头上一道金箍束发,披拂在后,这一高大怪人身侧,站着四人。
  无情剑不用问,准知来人是毒龙尊者,两旁站的是他那四大弟子,人屠户吕大海,双头蛟池凡,人面蜘蛛秦方,金头蜈蚣吴永。
  无情剑刚一转身,那毒龙尊者已桀桀地一声怪笑道:“怎么只有你们这两个老道婆,那牛鼻子哪里去了。”
  刚话至此,坑内已传来一声龙吟,天一真人在坑内高声发话道:“留心,宝剑即要出土!”
  这一声,少说点,可闻数十丈外,毒龙尊者哪有听不到的,一声大吼道:“两个老不死的站开,凭你们也妄想得这宝剑。”
  话声方出,毒龙尊者已将袍袖猛拂,双掌分向无情剑崔五姑,和慈云庵主两人击去,但见一股狂飙劲风,卷起漫天泥尘,威势厉害无比。
  毒龙尊者是听见宝剑即要出土,他可不知是天一真人在诱他先行出手,竟然误信以为真,生怕剑被他们得去,等于是情急拚命,因此一出手就使出了他的独门武功黑煞金风掌,向两人击去。
  慈云庵主不敢轻敌,掌风未到,已就原来盘坐之式,两腿一弹,猛向后退出了两丈左右,同时也挥掌迎击。
  两人掌力才接触,即震起一声郁雷似的暴响,慈云庵主因是坐式,又兼腾身后退时发掌,故身落地,仍感到毒龙尊者的凌厉掌风沾身,她绝未想到,毒龙尊者的武功,竟会出于意外的高强,不由替无情剑耽心。
  慈云庵主却不知无情剑崔五姑,在这十多年的隐居中,武功亦已精进不少,早已不是当年的无情剑了。
  毒龙尊者掌才发出,崔五姑自知要和他硬拼,非得当时落败不可。
  一声清叱,身已腾起空中有两丈高下,无情金剑龙行一式,左手剑诀护命门,头下脚上,猛向毒龙尊者刺到。
  毒龙尊者见两掌无功,无情剑已当头剌到,竟毫无惧色,又是桀桀一声狂笑,左袖迎风,臂弯一圈,骈指如戟,向崔五姑的剑身点去。
  同时右掌已向悬身半空的崔五姑劈去,这一招两式,亦守亦攻,把在一面看的慈云庵主也惊出一身冷汗,她刚要说:“糟糕!”
  哪知无情剑崔五姑并非等闲,适才毒龙尊者所发的第一掌,已知遇了劲敌,硬斗,今夜准得落败。
  故悬身半空的这龙行一式,并非实招,虽说双方这一伸手,快过电光石火,但无情剑崔五姑早有预计在心。
  知毒龙尊者准有这一招,故剑尚未刺到,双腿已拳,脚尖猛向右脚尖一点,竟施展出轻功中最上乘的梯云纵。
  但见她似弓的身形,在空中猛一挺,已向上暴射了一丈来高,恰巧将毒龙尊者的这一招两式都躲过了。
  无情剑崔五姑这一手功夫,不但大出毒龙尊者的意外,连慈云庵主也在心中喝彩,也心定了不少。
  准知崔五姑要胜得毒龙尊者,那是万难,但落败也不会那么容易,一时半刻,还能抵挡得住。
  那毒龙尊者原以为这一招两式,无情剑绝避不过的,因此也不由一怔,就在他这一怔的工夫,崔五姑已落下地来,无情金剑风雷骤发,剑气漫天,快若惊霆迅电,猛向毒龙尊者进攻。
  崔五姑知这毒龙尊者是有生以来仅遇的劲敌,今夜若是败了,一生英名就要付诸流水,故一上来就展开独门剑术风雷剑法。
  厉害处在攻得快时疾转如轮,霍霍有风雷之声,武术一道,练的是精气神,讲究心与臂合,手与力合,亦即“用志不分,乃凝于神”之理,无情剑崔五姑的这风雷剑,不但凌厉无比,而且可分敌之神,夺敌之志。
  毒龙尊者虽非等闲,但是在一怔神之际,崔五姑又是逼攻而来,占了主动,毒龙尊者再加平素狂妄,从来对敌,仅凭一双肉掌,故与崔五姑拆了十来合,仍未分得胜负,恼得毒龙尊者,怪叫连天。
  两人正斗得紧急,蓦听得坑内一声大喝道:“上面留神,宝剑即要出土!”
  天一真人是要分散毒龙尊者的心神,故作诈语,一声大喝,毒龙尊者果然上了当,迫不退无情剑崔五姑,以为宝剑即要出土是真,急得来哇哇怪叫,也大喝道:“你们看着则甚,还不与我动手。”
  那人屠户吕大海,双头蛟池凡,人面蜘蛛秦方,金头蜈蚣吴永四人,听得师父吩咐,各举手中兵刃,猛往上围。
  那意思是:要群斗无情剑,将毒龙尊者接替下来。
  四人尚未近身,慈云庵主已一声清叱道:“鼠辈敢尔!”
  对付这些人,慈云庵主尚不致拔剑对敌,她刚要腾身而起陡闻身后风生,两条人影如飞燕掠地,其中一人身尚在空中,已发话道:“师父请退后,让徒儿来对付他们。”
  来人正是凌波仙子姜玄梅和妙慧,已从观内将剑取得,赶来正是时侯,两人两柄剑,已舞起万道银蛇。
  人更同掠波燕剪,身到剑亦出手,刚好正把四人截住,妙慧在右,截住的是人面蜘蛛秦方和金头蜈蚣吴永,凌波仙子飞掠下地,正拦在人屠户吕大海和双头蛟池凡的前头,身未到剑已到,一招分浪斩蛟,分向两人袭去。
  人屠户和双头蛟两人,不过刚才举步,蓦见剑光人影俱到,快捷无比,凌厉异常,哪还敢硬往前窜,忙挫腰止步。
  锯齿刀和点穴厥两般兵刃,对着面门,脚一沾地,又暴退出去,这才将凌波仙子的这一招分浪斩蛟躲过。
  两人一看,正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人屠户伤在凌波仙子剑下,创伤未愈,一见是昨夜偷袭自己的人,那还不气往上撞,一声暴吼道:“丫头,你还往哪里走!”锯齿刀面虹贯日,分心便刺,双头蛟的点穴厥亦斜飞乳燕,从侧面攻到。
  凌波仙子姜玄梅若在以前,对付这两个高手,还真不敢说必胜,昨夜剑伤人屠户,那是两人轻敌,凌波仙子取巧偷袭成功。
  但自今儿练成了玄天慧剑最后那旋转乾坤八手,已气豪胆壮,一声冷笑道:“要你们识得姑娘的厉害。”
  两人同时攻到,凌波仙子毫无惧色,就地一旋身,斜刺望侧身猛一上步,竟从两人和两般兵刃中,闪身让过。
  同时剑未闲着,探壁引龙,剑划人屠户右肩,人屠户一招走空,凌波仙子不退不架,反而会欺身上步,已知遇险。
  赶紧挫腰扭身,锯齿刀同时回头望月,哪知凌波仙子这是虚招,剑未递满,已往回猛撤,右腿斜出,平沙落雁削双头蛟双胫,快速已极,剑到,双头蛟也不过刚转过身来,见凌波仙子剑已寒涛掠地攻到。
  双头蛟使的点穴厥,欺凌波仙子剑比自己的兵刃轻,又自负臂力厚! 点穴厥就挟风声,猛向凌波仙子剑上砸去。
  凌波仙子哪会让两件兵器碰上,撤剑跃步,左手剑诀一领再又攻到的人屠户的眼神,剑一盘旋,回龙绕柱。
  竟施展刺玄天慧剑精奇招术,换起两朵剑花,分向两人刺去,三人就这么动上了手,这里打得难分难解。
  那边的妙慧力敌人面蜘蛛秦方和金头蜈蚣两人,竟也能应付裕如,毫无败象,妙慧施展开风雷剑法,恰似灵猫戏鼠,剑如水银泻地。
  更似缤纷的花雨,不但将身剑合一,舞得风雨不透,而且连走险招,迫得人面蜘蛛秦方和金头蜈蚣吴永两人,围着她团团转。
  那场中可不同了,无情剑崔五姑敌那毒龙尊者,虽说崔五姑剑术非凡,但哪及得毒龙尊者功力浑厚,又是情急拼命,两掌齐发,虎虎风生,崔五姑渐渐闪展腾挪,已是守多攻少,但却尚无败象。
  凌波仙子偷眼看清场中情形,心说:“再继续这般缠斗下去,要待何时是了局,若再有强敌前来,怎生是好,虽有师父尚在旁边,但强敌亦不止一人,我何不先打发了这两个再说。”
  想罢,剑法一变,施展出刚学来的那玄天慧剑最后八手,手中剑一紧,蓦地一收,抱元守一,狱峙渊停,若江海凝光。
  这正是旋转乾坤最后八手开手招式,那旋转乾坤剑法,且说八手,但每一手都是以静制动,随敌人攻势,千变万化。
  凌波仙子蓦地一收剑,抱元守一,单脚立地,两眼凝视剑身。人头户和双头蛟两人两般兵刃,左右攻到。
  凌波仙子容得刀厥已快沾衣,霍地一退步,两人的兵刃已自递空,凌波仙子的剑也化作万道游龙,一声娇叱,两人方觉寒气侵肤,已两声哎呀。
  接着又是两声跄当,两般兵刃已自落地,人屠户与双头蛟两人的右臂,已同时被剑刺伤,向后败逃去。
  凌波仙子未想到才施展旋转乾坤八手的第一式,即已收功,心中高兴异常,反而怔住了。心说:“难怪师兄金笛书生昨夜一伸手,即将两人败退,原来这旋转乾坤八剑竟有如此威力。”
  就在凌波仙子打败两人这个工夫,那妙慧亦已将人面蜘蛛秦方,和金头蜈蚣吴永两人裹在剑光之内。
  这两人武功本来较弱,妙慧因有一生血海冤仇,故平日练剑最是专心,下了不少苦功,别看她年轻,武功竟已得到无情剑十之七八。
  对敌人面蜘蛛和金头蜈蚣两人之时,偷眼已看出师父敌那毒龙尊者,已是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全凭敌剑轻灵,小巧之功,才能够支持住,但敌败已差不远了。
  妙慧深恐师父走下风,故忙将手中剑一紧,虽将人面蜘蛛和金头蜈蚣两人裹在剑光之内。
  但两人也非平庸之辈,虽说已是守多攻少,但妙慧要想伤得两人,尚还不能。
  凌波仙子见妙慧敌金头蜈蚣吴永和人面蜘蛛两人,绝无败象,也就不过去助阵,再一看无情剑崔五姑,可了不得了。
  就在这一瞬间工夫,情势已变,无情剑崔五姑的头巾,己被毒龙尊者的掌风劈去,月光下,但见银丝飘絮,一脸铁青。
  两人已分开隔着丈来远站定,那毒龙尊者亦是须眉怒张,凌波仙子仔细的看时,毒龙尊者一只袍袖,已被无情剑崔五姑的宝剑,挑去了半截。
  原来就在凌波仙子掉头看妙慧迎敌的那个工夫,无情剑平日性烈如火,自知功力不及毒龙尊者,若是败了,自己一生英名就要付诸流水,一横心,连走险招,在毒龙尊者凌厉的掌风中,乘虚蹈隙,抢扑刺击,进退如风。
  毒龙尊者竟没奈她何,无情剑斗得性起,在毒龙尊者一掌推出,尚未收回的当儿,身如飘风,借力旋身。
  尚未转到毒龙尊者的身后,寒梅吐蕊,平剑猛刺毒龙尊者左肋。
  毒龙尊者一掌出去,见崔五姑已向左游走避过,也恼得性起,左剑骊龙探爪,身未转过,已反腕向无情剑劈去。
  毒龙尊者是狂妄,没把无情剑崔五姑看在眼里,一则也因他是周身刀剑不入,他却不知崔五姑是内外双修。
  功力虽无毒龙尊者浑厚,但力贯剑尖,亦可洞穿钢铁,右掌骊龙探爪反腕尚未劈到,暮觉剑风凌厉,迥异先前,毒龙尊者是何等武功,忙挫腰沉肘,楞将已发出去的左臂收回,他是想护着左肋。
  无情剑这招用了十成力,这种机会哪能放过,见毒龙尊者挫腰,剑已够不到,即变剌为扫。
  双方凑个正着,噗剌一声,竟将毒龙尊者宽大的袍袖,扫去了半截。
  说时迟,那时快,毒龙尊者挫腰沉肘的当儿,随着身躯旋转,右掌挟狂飙劲风,已向崔五姑袭到。
  这几个动作,都是同时发作,崔五姑剑刚扫毒龙尊者的半支袖子,毒龙尊者的掌已到了。
  两人都是近身施招,不过三五尺的距离,崔五姑哪还避得过,好个她轻功已达上乘,猛向后退,脚跟脚尖同时用功力,弓腿向后暴射出去,饶是这样,仍慢了一毫,掌风仍将无情剑的头巾扫落。
  两人同时遇到险招,一个断袖,一个被劈去头巾,看来虽是拉直了。
  但无情剑崔五姑觉得一阵耳鸣心旋,头面亦被扫中,虽未受伤,但已有如割裂,刺痛难当。
  凌波仙子掉头看时,正是崔五姑方退身立定的当儿,但见她更面铁青,满头银丝飘絮不已。
  毒龙尊者更是须眉怒张,只见他突然似已暴长了一尺,两手齐张,身子已在慢慢向前移动,一步走不出五寸远去。
  但在方落地,脚下泥土已深陷下去,两只怪眼有似铜铃,注定在无情剑崔五姑面上,一看即知毒龙尊者要施展毒手了。
  凌波仙子一见情形有危,小妮子不知天高地厚,刚学到旋转乾坤八手,初学乍练,方施为又尝到甜头,不由胆气倍增。
  一摆手中剑,就想要上前,她还未曾移步,猛听身后侧一声大喝道:“五姑赶快后退!这是毒龙手!”
  凌波仙子听声音,已知是天一真人已上坑来,听师伯语气急迫,也不由一惊,同时身侧人影一晃。
  再看时,天一真人已蔽在崔五姑前面,无情剑崔五姑似被天一真人一推,斜着退后了一丈以外。
  无情剑后退,天一真人亦随着毒龙尊者一步一步的进逼,在向后移动,两只炯炯发光的眼睛,盯在毒龙尊者齐张的两只手上。
  天一真人这时已全神凝注,两掌手心向下,在胸前斜举,凌波仙子一看,即知师伯已用上了本门的上乘混元一无功。
  就知毒龙尊者所谓的毒龙手,并非等闲,果然,毒龙尊者步步紧迫,天一真人始终和他保持着一丈开外的距离,不过才五七步。
  陡见毒龙尊者一声大吼,庞大的身躯有似一团烈火,猛向天一真人扑去,天一真人本来是在向后退的,毒龙尊者这一发难,竟不避不让,十指微张,掌心向下,平举在胸前的两手,猛的一翻,吐一口丹田气,作狮子吼。
  但听得一声大震,天一真人掌力发出,才猛往后撤身,凌波仙子大吃一惊,以为师伯天一真人被毒龙尊者的掌力震退出去了。
  但一看,天一真人落地后,竟仍气定神闲。
  那毒龙尊者虽说仍站在原位,但却不言不动,两臂平伸,仍作发掌之状,双睛突出,面像甚是怕人。
  凌波仙子阅历浅,不知这毒龙尊者最厉害的,就是他这毒龙手。
  这毒龙手是毒龙尊者取千万条热带奇毒毒蛇的毒汁,浸擦两臂数十年,将这剧毒深入毒龙尊者两臂肌骨之内。
  但他因有内功逼住,故蛇毒不致攻心,对敌之时,则运内功,将这剧毒聚入掌心,然后一声大吼,将毒气随掌力发出。
  不要说他的掌力已凌厉无比,着上不死必伤,而只要沾染了他一点掌风,亦会顷刻受毒,攻心而死。
  天一真人知道厉害,在坑内一听无情剑与毒龙尊者两人突然停止打斗,心知有异,忙纵上坑来一看。
  帅妹慈云庵主竟已不知去向,那毒龙尊者已在一步一停地向无情剑崔五姑追去,一见之下,陡地惊语,这魔头竟已异施展毒龙手。
  知道毒龙手非同小可的。毒龙尊者就是由这毒龙手而得名,若让他发出,不要说当者必死,而且那毒气蔓延,只要沾着一点,也无药可治,哪敢怠慢,即一声大喝,推开了无情剑,自己也赶紧挡在前面。
  同时也知道这毒龙手。若让这魔头发出,退避亦无用,唯有硬将它挡回去,自己这边的人才不致受毒。
  故天一真人竟运起多年不曾施为的内家上乘混元一无功来,毒龙尊者的毒龙手刚一发出,也猛吐丹田气,作狮子吼将他发出来的掌力和毒气,硬逼了回去,这一来,毒龙尊者可就自食恶果了。
  因为他已将全身功力,贯注在两臂之上,其他部份松散,没想到天一真人的功力会在自己之上,竟能将毒气功力,硬逼回来。
  还幸天一真人的混元功,被自己的掌力抵消了大半,毒气回逼之力并不猛热,又是发觉尚早,但已是受毒不轻。
  凌波仙子姜玄梅见毒龙尊者不言不动,双睛突出,正是他在赶运内功,想将侵入体内的毒气,逼出体外。
  天一真人也不理他,这时那妙慧的剑已越来越紧,但人面蜘蛛秦方和金头蜈蚣吴永两人,兀自仍在作困兽之斗。
  天一真人即大喝一声道:“大家即速住手。”
  妙慧听天一真人吩咐,身外的情形,并已看得清楚,当即收剑后退,那人面蜘蛛和金头蜈蚣。自顾不暇,身外是什么情形,并不知道。
  妙慧突然收剑退后,两人反而怔看了一下,可了不得了,两位师兄已不知去向,师父成了个活死人。
  这边的天一真人却已发话道:“汝等迅速将尔师抬回,他已经受毒气不轻,但好在是他自练的毒气,想救必有救药。再迟,尔师必将性命难保,如今。我也不难为你们,快快去吧!”
  两人一听,连师父毒龙尊者都性命难保,就和那斗败了的公鸡差不多,即收好兵刃。走到毒龙尊者身侧,伸来手要去参扶。
  天一真人又一声大喝道:“你们这是找死吗? 他现在已是全身奇毒,只要沾着一点,你们就体想活命。”
  两人又赶急住手,天一真人不由一皱眉,心说:“怎么他徒弟也不知道这毒龙手的厉害。”
  随命两人砍来两棵小树,取出身边的飞抓百练索,捆成了一个网兜,将之立在毒龙尊者身后。
  天一真人站在前面,立掌向毒龙尊者遥遥一按,毒龙尊者已跌坐那网儿之内,人面蜘蛛金头蜈蚣两人,这才肩负起来。飞奔下出而去。
  这里天一真人就问凌波仙子道:“你师父何处去了,可曾看见吗?”
  凌波仙子因适才斗得奇险万分,也是全神贯注,竟不知师父慈云庵主何时已离开了此地,闻言瞠目不知所答。
  那无情剑崔五姑,却在一旁默默无语,天一真人知这崔五姑胜不过,适才虽是扫去了毒龙尊者半截袖子,但自己的头巾也被揭去了。
  按理说应算拉了个直,但没想到毒龙尊者还有这一毒手,若不是天一真人赶来得快。自己现在恐怕早已受毒不轻了。
  因此面上无光,妙慧这时已将无情剑的头巾拾来,她也不再束发,任那满头白发,迎风飘舞。
  只是楞楞地站在当地,面色更是难看已极,本来是一张少妇似的红润面颊,现在却是铁青。
  天一真人就对无情剑说道:“五姑不用难过,这种旁门邪道,最是阴毒,我若非不久前听得一个早已隐居不出的前辈提起,並告以制他之法,不然,要想胜他,恐也不能呢! 五姑能削去他一支袖子,好教人佩服。”
  无情剑崔五姑道:“得啦!牛鼻子,你就别再向我脸上贴金了,倒是怎地老道婆突然不见了,是否山后有警,再说,这么半天已未听得你那徒儿笛声,是否也有意外,我们也得去看看。”
  天一真人被崔五姑一言提醒,忙道:“不错,那就烦五姑和她们两人守在这儿,我去去就来。”
  说罢,天一真人两臂一抖,袖拂风生,刚要腾身上树,身子还在半空,蓦见两个人最是影似银丸飞坠,天一真人急忙收势后跃,方一着地,已看清来的正是慈云庵主与金笛书生两人。
  无情剑已笑道:“好,你这个老道婆,临危不救,却偷偷地开溜。”
  慈云庵主不明她此言从何而来,但想来定已遇险无疑,就说:“你可知适才龙儿下山,就是险极吗!若不是我闻警。赶去得快,后果不堪设想了。”
  此言一出,大家全是惊。
  凌波仙子姜玄梅听说金笛书生在山下遇险,虽然现在仍是好端端地来到此地,也会心未猛跳,情急万分,忙问道:“师兄,你怎的遇险了,没……。”
  她本来想说:“你没伤着哪里吗?”但明明看见人家站在这里。不但不曾受伤,而且毫发无损。
  故话到了嘴边,又停住了,这一来,不但态度失常,而显得有点手足无措,这就叫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金笛书生见凌波仙子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这么关切自己。而且情见于辞,虽是心下甚是感动,但也不禁俊脸生霞,忙道:“险是险的了,幸师叔及时前来解救,不然,不死怕早已重伤了。”
  金笛书生这么一说,凌波仙子心中更是一阵猛跳,天一真人也忙问道:“你们遇见谁来了。”
  金笛书生这才说出山下迎敌,遇险的经过来:
  原来金笛书生奉命到山下瞭望,凡有来人,即以笛声传警。
  果然,才不会工夫,就见从湖边的来路上,飞驰而来几个人影,看身法,武功都很不弱,但也并非是什么高手。
  渐走渐近,金笛书生已隐秘好身形,等来人到了十丈以内,心说:原来是你们这几个魔崽子。来的就是毒龙尊者的那四大弟子。
  金笛书生根本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但既系奉命而来,也得通报师父,即行云流水地吹了几声。
  这时西子湖边,骚人墨客,游春士子,踏影寻幽,吹笛弄月的大有人在,因此金笛书生吹笛传警,毫未引起他们的注意。
  金笛书生吹了几声,也就将金笛放下了,四方搜索,蓦见四人来路上,一条人影,有似一道黑烟,兔脱狼奔而来。
  远远地已看出是个高大的人影,不用看,用猜,金笛书生也猜得着,来人必是毒龙尊者无疑。
  尚未来到切近,即将金笛放出高亢之调,金笛书生可不敢大意了,人未到,已将金笛收起,纵离开原位,因为知道这魔头不好惹,怕他生疑寻来。
  那知金笛书生不避还好,他这一避开纵离原位,毒龙尊者倒未生疑,却给他引来了另一个强敌。
  这一个强敌在金笛书生首次吹笛时,即已在他的左近,不过金笛书生并未发觉,他一吹笛,已引起这人疑惑。
  掩至金笛书生身后,一看,他虽是个文生装束,但隐秘着身形一点看来,已令人生疑了,但还不明白金笛书生是何用意。
  后来毒龙尊者一到,又见他吹出高亢的笛音,虽然有调有节,但略略吹止,就知金笛书生是在吹笛传讯。
  不由心中一声冷笑:“好个牛鼻子,我把你爪牙先去掉再说。”
  你道此人是谁,原来是那南天一鹤公孙亮,先前本有传闻,自前次伤在天一真人掌下之后,这南天一鹤公孙亮,返回江西九宫山,苦练玄阴掌,誓言不但要再来夺剑,并且还要报此一掌之仇。
  但传闻虽有,这次天一真人前后访问了两天,却始终未见南天一鹤的踪迹,以为他并未来到临安,或者还未知道宝剑即在这时出土。
  天一真人也就放过一边,故白天分派大家迎敌之时,并未将其算在内,这一大意,几乎造成了大错。
  且说南天一鹤公孙亮见金笛书生收笛退避,一声冷笑,也即忙随后赶到,金笛书生方落地,掉头查看,公孙亮已阴阳怪气的一声怪笑,声如枭鸟夜鸦。
  金笛书生蓦然一惊,忙趁势又跃开了数步,金笛护面门,循声看时,只见身侧站定一个身穿黑衣,年约五十左右的人。
  青虚虚的一张脸,满脸黑发披拂,双眼却又如电光暴射,猛然乍见,胆小的人,准得吓一大跳,定会!认为是鬼怪无疑。
  金笛书生虽不信妖邪之说,但也惊心不已,不是别的,仅凭这人已掩至自己的身后,自己却毫未发觉一点看来,就知是一强敌无疑,顾不得对敌和自身安危,金笛本来在护面门,顺势一斜,就想吹笛报警。
  南天一鹤公孙亮,早已看出金笛书生在山下的任务,那容他的笛音发出,随着又是阴阳怪气的一声慑人心神的惨笑,已横着一掌,向金笛书生面门扫去,掌风凌厉。
  金笛书生的金笛尚未举到嘴边,掌风已到,金笛书生若不退避,当时就要伤在南天一鹤公孙亮的掌下。
  赶紧挫腰猛退,但金笛书生虽未吹着,却因斜笛退避之时,急风灌入笛内,金笛已不吹自响,发出嗤嗤的一声锐鸣。
  金笛书生落地,那公孙亮已经如影随形,踉踵而至,金笛书生抖地一旋身,已和他面对面。
  这一来,金笛书生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竟没想到来人身法快捷如此,就知今夜凶多吉少。
  但金笛书生也不甘示弱,金笛一指,说:“你是什么人?”
  南天一鹤又一声冷笑道:“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你是那牛鼻子天一老道的徒弟,是不?”
  金笛书生听他出言不善,气往上撞,说:“是便怎样!
  随说,心中已自在盘算,自知不是来人的敌手,自己和人家相比,相差太远,心说:“打人不如先下手。”
  未待来人答言,即猛一上步,明着是踏洪门,走中宫,金笛分心直捣,招已递出,却临近一飘身,变点为扫,拦腰向南天一鹤打去。
  公孙亮一声怪笑道:“娃娃,你有多大道行。”言讫徒,竟不让不避,伸手就向金笛抓来。”
  金笛书生心中已在盘算普通的武功剑术,休想伤得着他,因此要迫他出手,好施展以静制动的那玄天慧剑的旋转乾坤八手,但金笛书生金笛递出,公孙亮的手已向金笛劲力抓到,不由又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才要撤招,公孙亮的手尚未抓着金笛,但金笛书生已觉得手中金笛,已被一股强力吸住。
  方缓得一缓,笛身一紧,金笛书生就觉虎口发热,若不撤手,自己的一支右臂,就得废了。
  但他那里甘心,总算金笛书生是名师之徒,内功已有根基,忙将全身功力,贯在左臂上,一声大吼,猛将金笛往回一撤。
  公孙亮没把金笛书生看在眼里,金笛被抓住,正在得意的怪笑,气劲一松,金笛竟被挣出手去。
  金笛书生夺笛侥幸成功,全为南天一鹤轻敌所致,论武功,十二年前天一真人胜他已是不易,金笛书生怎能和这南天一鹤相比,金笛撤回,即忙向后暴退出去,那公孙亮已怪叫道:“好小子,你还真有一手。”
  话出口,只见他两肩一耸,金笛书生脚未落地,已觉一股阴惨惨的怪风袭到,南天一鹤公孙亮竟施展出玄阴掌。
  金笛书生要想躲避,势比登天还难。
  在这生死须夷的瞬间,蓦地空中传来的一声清啸,方才入耳,金笛书生竟被一股横扫的掌力,将他斜震出去,恰好将他震出南天一鹤玄阴掌的威力范围。
  拳腿落地,扭头一看,南天一鹤公孙亮亦已站在地上,两人之间,站着一个老道姑,正是师叔慈云庵主。
  你道慈云庵主在崔五姑对敌那毒龙尊者,明知五姑不是对手,且在危急之际,怎会前来?
  原来金笛书生发现身后公孙亮,知是来了强敌,吹笛报警,却又被公孙亮劈来的一掌,迫使金笛书生传警不得。
  但金笛在他暴退之时,迎风发出一声锐鸣,虽然并非口吹,更不成音调,但夜静,传声也远。
  慈云庵主在山上,一面替无情剑掠阵,一面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就怕更有强敌而来,这一声金笛锐鸣。
  慈云庵主听了,略一沉吟暗喊声不好,金笛书生隐身探敌,除非遇到连吹笛也来不及的强敌,绝不会发出这般笛音,顾不及掠阵,即忙飞身下山,循声赶来。
  慈云庵主到得正是时候,眼看金笛书生已危在顷刻,身未到,霍地两掌齐发,一掌将金笛书生推出玄阴掌的威力范围,一掌猛向南天一鹤公孙亮劈去,按说,慈云庵主也是空中发掌,又是两掌齐发,功力已分散不少。
  但因公孙亮见金笛书生夺回金笛,心中恼怒,故这玄阴掌用上了八成功,慈云庵主也是空着玄阴掌硬拼,自非其敌,却是侧面向公孙亮的身上攻去。
  公孙亮是不防,因此才被震退。
  三人同时落地,慈云庵主已认出南天一鹤来,暗道一声惭愧,若自己晚到一步,金笛书生就算完了。
  南天一鹤已怪叫连声:“老道婆!你敢施暗算!”身形暴起,两掌齐发,猛向慈云庵主扑去。
  慈云庵主见来势凶恶,也不敢当其锋,一面挥掌拒敌,一面绕树退避,只听得劈拍连声,腕大的树木,竟被他一连劈折了十来根。
  稍小一点的,更被公孙亮的掌力连根拔起,声势之惊人无与伦比,但觉阴风惨厉,有似鬼哭狼号。
  慈云庵主渐渐退到一片空旷之地,容那南天一鹤真力消耗了不少,才站定身形,忙气凝丹田,公孙亮已自赶到,大吼一声:“老道婆,你还向那里去!”
  慈云庵主已蓄势以待,未等南天一鹤公孙亮再次发掌,已猛吐一口真气,双掌用了十成劲力,霍地劈出。
  公孙亮见慈云庵主连连退避,以为她的功力不及自己,那知慈云庵主功力并不在他之下,这两掌又是在公孙亮出声喝骂,真气未聚的当儿,方发觉掌风意外凌厉,要想发掌抵敌,已来不及了。
  公孙亮虽也挡得一挡,但也只能免于受伤,脚下却已站立不稳,被追得跄踉后退了七、八步,才拿椿站住。
  这一来,只把他气得来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哇哇怪叫连天,披在身后的满头长发,根根直立起来,两手一搓,就又要使展他那玄阴掌。
  慈云庵主一见诱敌成功,那还容他再次逞凶,这就叫打蛇的随棍上,未容公孙亮的玄阴掌发出,早已欺身猛进,单掌以雷霆万钧之势,再次猛向南天一鹤公孙亮劈去。
  这一掌,比先前更见威力,竟把公孙亮的一个身子飘将起来,像断了线的风筝,直刺出两丈远去。
  南天一鹤公孙亮恁地了得,看似被慈云庵主的掌力震退,其实暗中已将玄阴掌的功力运行。
  南天一鹤这玄阴掌非同小可,一般的剑掌,必须随掌发出之势,分劲力的大小,玄阴掌却又不同,而且刚刚相反,越是阴柔,功力也更强劲。
  且说南天一鹤公孙亮被慈云庵主一掌飘起,似被卷退,其实是以退为难,玄阴掌的功力运行体内,已起功效。
  南天一鹤运用的是逆来顺受,待慈云庵主这劲力力用到分际,必生反应,那时只要南天一鹤一照掌,即能反阴为阳。
  不但即刻将袭来的掌剑反震回去,而且自己的掌力也同时发生威力,无异掌陡剑增一倍,若是南天一鹤的脚一落实地,慈云庵主怕也挡不住,但慈云庵主仍是不察。
  因为南天一鹤受天一真人一剑之辱,返回九宫山后,苦练这玄阴掌,因是外门武功,大家都不知道,慈云庵主此刻眼看虽已得胜,其实已危在顷刻。
  正当南天一鹤脚方要着地照掌,慈云庵主眼见即要落败之时,蓦地两人之间的树梢上头,射出一缕金光。
  几乎是无声无形,蓄势待发南天一鹤,突觉右腕一麻,真气陡泄,内劫下沉,不但玄阴掌已不能发出,而且那股包没全身的无形抗力,亦化为乌有。
  他本来是在下落的,这一来竟真被慈云庵主的掌力飘起来了,但听得“蓬”的一声,胸上已挨了个正着。
  还算南天一鹤功力浑厚精纯,着了这一掌虽是不轻,但竟被挡住了,不过五六步,即稳住身子,脚方站地,又跄踉地退了两步,才拿椿站住。
  南天一鹤功败垂成,而且受的暗算不轻,知是金针一类的小巧暗器,细如牛毛,专门点穴,打穴,歹毒无比。
  而且发暗器的人手劫大得出奇,自己虽算警觉得快,避开了穴道,仍被打入体内,若不即时起出,容其循着血管逆行,一旦攻心,就无法治疗。
  南天一鹤性命要紧,那顾得再与慈云庵主对敌。
  阴惨惨一声锐啸,一顿脚,身形竟拢起五六丈高下,只见他两支宽大的袍袖一展,真似一双掠空巨雕,向山下如飞而去。
  南天一鹤受这针伤,以为是慈云庵主事先埋伏人在树上,对其施的暗算,从此与金笛书生师徒等,结下了不解之仇。
  这暗中解救之人,虽救了慈云庵主眼前一步为难,却为他们树下了强敌,从此多事,此是后话。
  且说慈云庵主被人暗中解救了,仍兀自不觉,因星辉暗澹,金针体积太小,几乎无形、无影、无色、无声,故毫未察觉。
  但慈云庵主心中好生疑惑,这南天一鹤端地了得,不要说自己掌力不及师兄天一真人,以天一真人的掌力,亦仅差堪抵敌。
  适才一上手,那南天一鹤的十来掌之凌厉,实令人惊心,自己拼全力一击,不过是为了要将南天一鹤公孙亮追退。
  稍挫其锐气,并趁机拔剑,用自己精湛的剑术来胜地,实在想不到,怎地自己这一掌,竟能将其打跑,这也不奇怪吗? 好叫慈云庵主纳闷。
  慈云庵主怔怔地站在当地,因是想不通,所以动弹不得。
  直到金笛书生超前,慈云庵主才叹了口气,说:“龙儿,强敌已去其二,你也无须再在此地了,我们上山吧?”
  一个纳闷,一个初次被挫,心里难受,故此都垂着头,默默地向山上而去,但他们身后,树上,却有一人在盈盈含笑。
  且说慈云庵主将南天一鹤突袭金笛书生之事一说,天一真人暗道惭愧,这就叫百密一疏,竟把这么个大敌给忘了,好在爱徒没有受伤,不然这全是自己之过。
  就对慈云庵主与崔五姑说道:“现在到说强敌已去其二,但当有两起还未前来,那公治羊的武功,并不在南天一鹤公孙亮之下,最是劲敌。
  万里飞虹张冲倒不惧他,只是经这一来,我又想起了一人,还有飞天玉孤萧玉龙,传言亦要前来凑热闹。
  这双狐狸却狡猾得很,是否前来,还真不敢说,别看他迄未露面,也许早已来到此地,也说不定,这飞天玉狐年龄不大,武功并不太高,只是人出鬼没,诡计多端,我们倒应防着他点。
  无情剑崔五姑已穿过那口闷气来,但心里因气尚出不了,就哼了一声说:”我看你是一朝经蛇咬,十年怕井绳了,来一个南天一鹤,就怕这怕那的。”
  天一真人笑道:“五姑休如此说,我们总以小心为是,这就叫烦恼皆因强出头,但求今夜能平安渡过,那就算微天之幸了。”
  因见时候不早,已快到子时,天一真人就对大家说道:“我们原在分派的,现在已不适用,我们已可集中全力对付来人。
  除公治羊仍由师妹去应敌之外,那万里飞虹张冲,改请五姑去对敌,以免他们小兄弟妹涉险。
  龙儿与妙慧玄梅两人,可在四周巡逻,以应付偶发的意外,时已不早,我们别再聚在一起,而且子时已近,宝剑随时均会出土,也是疏忽不得。”
  天一真人说完,大家即时散开,天一真人首先跃入坑内,这次可不是诱敌了,而是一下坑,拿起锨来,即往下掘。
  他是想把坑掘得越深,宝剑离地面越近,出土也更快,若能不到子正,即将宝剑到手,不是可免甚多麻烦吗?”
  那知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仍落得一场空,并还树下不少强仇,不过落得个为他人作嫁而已。
  天一真人在下面忙,慈云庵主与无情剑崔五姑,也已跌坐在坑边。
  妙慧也遵嘱,她因为所站的方向,是在右面,因此即略一伏身,扭腰肢,向右面林中走去。
  金笛书生因适才被挫于南天一鹤,虽然这公孙亮是当今有数的人物,败在他的手中,并非耻辱,但平日的豪气已稍顿挫,打不起精神来,步履也就缓慢。
  凌波仙子姜玄梅,先听说金笛书生遇险,已花容失色,虽然他完然无恙,但仍心跳了半天。
  后来见金笛书生一直无精打彩,竟也会和他一般难过,其余大家各有职司了,分头出动,金笛书生,亦已移步。
  凌波仙子却仍怔怔地望着他,眼流露着无比关切的心情,金笛书生已快到林边了,凌波仙子不向别处,却向他身后赶去,随他进入林中。
  两人入林约有十来丈远,凌波仙子再也忍不住了,叫声:“师兄!”
  金笛书生回过头来,才知凌波仙子跟在身后,竟没发觉,心说:“这般失魂落魂,若她不是师妹而是敌人,那不糟了。”就道:“师妹有何话说?”
  金笛书生这一掉头,本来凌波仙子觉得有满腔的话要说的,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拿眼来望着金笛书生,张着樱桃嘴儿。
  其实凌波仙子又何须说呢? 正是:满怀心腹话,尽在不言中,凌波仙子那情深脉脉一双杏眼儿,不是早将心中的千言万语,表露无遗了吗?
  两人对望了好半响,金笛书生只觉一缕温情,从心中升起,渐次扩大了,包没全身,不但顿忘适才被挫之辱,连大敌环伺也忘了。
  正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蓦听得旁边树上,传来一声轻笑,笑声冷削异常,两人倏地一惊,这才把飞到九霄云外的灵魂儿收了回来。
  金笛书生也才发觉,不知何时起,两人的手已紧紧的握着。
  凌波仙子是柔情万缕,系向金笛书生。见他被挫气沮,她心中竟比金笛书生加倍难过,故不由自己地跟随前来。
  金笛书生何尝不明白,被她的温情所感,亦连那明月,那早晨,这山湖,甚至连身在何处也忘了。
  不自觉地,紧紧握着凌波仙子的一双纤手,似乎这世界,这字宙,只有他们两人存在,不是存在,是两人溶化这世界宇宙之中了。
  不但已无人,无物,简直已无相无我。
  且说金笛书生被那一声冷削的轻笑惊醒,从那九霄云中,将灵魂儿招将回来,又复感到了自身的存在,才发觉凌波仙子的一双手,被自己紧紧的握着,凌波仙子剪水双眸的凝情的望着自己,即忙撒手一退步。
  凌波仙子也已觉得,不由羞得来满脸飞霞,咬着嘴唇儿,将那粉颈半低之,只是一双眼儿,死自舍不得离开金笛书生面庞。
  金笛书生刚松手退步,蓦又听得头上“刷”地一声响,一丝劲风已到,金笛书生挫腰猛又一退步。
  伸手一抄,已将袭来的暗器接到手中,方一人手不但觉得劲力奇大,而且似是薄薄的一片,心说:“这是什么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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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6-25 15:07: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分光捉影旋绝技
  迎着月光看时,哪里是什么暗器,原来是一片树叶。
  金笛书生这一惊,非同小可,发这树叶的人,好精湛的内功,竟已达到飞花摘叶均可伤人的地步,自已是深愧不如,但金笛书生岂能示弱,也一声冷笑道:“哪位高人前来,可不现身相见?”
  但树上却寂然无声,这时凌波仙子亦来到身侧,女子的心思总是细的,她可听出那声音来了,而且挺熟,也一声冷笑道:“师兄,人家想必是不愿意和我们相见,早已走了。”并问金笛书生,适才所接是何暗器?
  金笛书生听凌波仙子的语气,也已想到发这树叶的人是谁,不自觉的抚摸手中树叶,可就觉出异样来了,树叶应该是光滑的,但这叶面却凹凸不平。
  金笛书生觉出有异,即将手中树叶高举头,对着月光一照,原来这树叶上刺有字迹,大概是细的针料穿刺而成,字迹不多,仅寥寥数字,仔细看时,却是:“严防强敌,勿为情迷”八字。
  金笛书生在看时,凌波仙子早已挨近身去,树叶上的字迹已看得清楚,不要说话句老气横秋,而且后面一句不但令她脸红,而且心中简直就不是滋味,忙一把将金笛书生手中的树叶抢过捏碎,扔到地上。
  金笛书生并未注意凌波仙子在不高兴,忙道:“师妹,我们别老站在这里了,强敌随时会到,警戎要紧,我们赶快分开巡逻。”
  凌波仙子闻言,心中更是不悦,金笛书生又是一语方罢,即腾身向右扑去,瞬已消逝于林中。
  这一来,凌波仙子心中就不单是不悦了,而且加上恨了、恨这一直不会现身,而且再三撩拨金笛书生的人,气得来将靴儿小蛮一跺? 心说:“你的武功就是再好,我也要斗斗你这妖精!”
  她的小蛮靴儿一跺地,身侧树叶之后,竟又响起银铃似的一声轻笑,有如珍珠落玉盘。
  凌波仙子先是一惊,随一咬牙,她的剑本来就在手中,同时旋身,已向发声之处扑去,快比闪电,龙行一式,身未到,剑已到。
  但见树叶粉飞中,一条小巧的人影,如鹰隼出尘,又响起了一串银铃似的笑声,掠空一闪而没。
  凌波仙子即已见到此人身影,哪还会放过,腰肢儿拧处,亦如穿云之燕,向那人隐没方向猛扑过去。
  姜玄梅之能在江湖中,赢得凌波仙子的称号,轻巧当然是不错的了,而且那人身方纵起,凌波仙子即已腾身,又是一腔怒火头上,故用力也猛。
  但一连串追了儿个下落,除了人家身形似在最初故意显示了一下外,竟连人家影子也没瞄看一点。
  姜玄梅气得来干脆不追了,楞在当地,几乎要将牙儿咬碎。

    ※  ※  ※
  不言凌波仙子在此气恼,且说天一真人在那坑中,抬头一看星辰方位,天已快交子时,即忙招乎坑外边的慈云师太和无情剑崔五姑两人,小心戒备,然后自己也加紧向下掘土。
  过了这么半天,再未见有强敌前来,三人反倒心中不安,不为别的,若是正当宝剑出土的紧要关头,儿个强敌同时现身,那时分身不得,岂不糟糕。
  故越是无事,三人心里越紧张,饶是慈云庵主禅功深厚,定力坚强,也不免心气开始浮躁起来。
  慈云庵主急忙自我警惕,两眼垂兼,空灵内视,觉得躁气怯除,心神已安,才睁开眼来。
  那知就在一会功夫,顿觉眼前有异,只见淡淡的一片白雾,已自云中踊现,但却并不凝结,方一出坑,即被夜风飘散,四周景色已渐模糊,绕身皆氤氲,慈云庵主心中一紧,知时刻到了。
  同时,坑中的天一真人已一声大喝道:“师妹五姑小心,宝剑即要出土!”
  这时剑气已越来越浓,连无情剑栏五姑已发觉了,天一真人不叫,也知道是时刻了,两人即忙加急戒备。
  慈云庵主亦将电虹剑拔在手中,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坑缘,一面留神身后,一面注意那剑气的变化。
  大约又过了一盏热茶工夫,那土里冒起来的白色氤氲,已由淡而浓,由散而聚,先还是冉冉上升,后来也渐涌渐速。
  一霎眼的工夫,竟匹练似的,冲霄而起,那白色已渐渐转变为银红,眼看藏珍不过瞬息间即要出上。
  慈云庵主和无情剑崔五姑两人,都已全神贯注在坑内,尤其是无情剑,为此更珍守候了十多年,眼见宝剑即要出土了,心里更是紧张。
  但这剑气虽已直冲云汉,银光刺目,却未夭矫盘旋,这显示宝剑尚在地底未曾游动,坑底亦无声无息。
  两人紧张得不能再忍耐了,慈云庵主昂头一看天象,此时尚未子正,这剑气腾起,较预算的时间为早,心中不由起了侥幸之心,暗想:“若宝剑出土在预定时刻之前,几个对头若都算准时刻才来,也许时间就能错过,俟宝剑到手,师兄天一真人,能抽出身来,自己和崔五姑不会分神,那时就算强敌全到,也就不惧怕他们了。”
  慈云庵主这么一想,心中稍宽,正在默祷宝剑早点出上,蓦听坑底传来异声,但甚微弱,其声也远。
  腾空的那股剑气,似略闪得一闪,霍地夭娇似游龙,凌空盘屈起来,随听得坑底传来天一真人又一声大喝:“师妹与五姑仔细!”
  慈云庵主已将全身真力贯注剑身,无情剑崔五姑车凝神将剑当胸,两人全神贯注觉内,一瞬也不瞬。
  坑底的异声渐来渐近,也更清晰,倏地猛觉眼前银虹暴涨,奇亮刺目!猛又听得坑底一声龙吟,已知宝剑出土,两人更是紧张。
  谁知那一声龙吟方才入耳,山顶之上,猛又传来一声怪啸紧接着左侧方一声娇叱,已飞掠而来两条人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霍地坑中银虹奇光暴涌,光中窜中出一条银金虹,其下光团雾涌地,腾起一条灰色人影。
  慈云庵主已知那闪亮的金蛇即是宝剑,师兄天一真人已未截住,腾身赶来,那金蛇刚一出坑,慈云庵主和无情剑崔五姑两只宝剑,方猛向上一截。
  山顶与左侧那两条人影已自掠到,说时迟,那时可比闪电更快,紧跟著一声凄厉的怪啸,风雷骤卷,人影纵横,叱咤连声。
  那冲霄剑气已然飞散,银虹奇光顿欲,慈云庵主与崔五姑,两剑截空,那条银虹已失所在。
  两人忙退离坑边,站定身躯一看,坑边除了自己以外,又多了三人,紧站在坑边的一人,是天一真人。
  只见他头上道被已散乱,满脸紫胀,目射精光,离坑较远处,站定一个短小的怪人,身高不满四尺五寸,两手特长,长过了膝头,一张羊脸,满头黄发根根直立,慈云庵主与崔五姑都没有见过,不用猜,已知是那公冶羊了。
  再一看公冶羊对面相隔一丈远近,站的那人,慈云庵主和崔五姑看得呆了,原来是一个少女手中一道银光,兀自在伸缩不定。
  两人定神一看。正是那刚出土的藏珍,看她的年纪,二十不到,衣着迥异寻常,非丝非罗。
  夜风轻拂处,但见仙袂飘舞,那张面孔,更是清逸中透着绝艳,柳眉含翠春山,杏眼秋水无尘,玉峰垂瑶鼻,樱嘴泛余春,正是意态幽花未艳,肌肤嫩玉生香,若非群玉山头,亦疑此是瑶台月下。
  只见她盈盈含笑,眼一扫,已将四人都看了一眼,然后注定在公冶羊身上,轻移运步,向他走近了几步,眉儿一挑,未开言,唇边的酒涡儿已先漾荡。
  她说:“看你这个神态,好似还不服气,是吗?”
  这不过是在大家纷纷落地退后的刹那工夫,都不过才打注清楚了当前的情势,那少女笑得娇美,话说得轻松。
  无情剑是满脸铁青,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虽也全神贯注在那少女身上,尤其那手中伸缩的那柄刚出土的宝剑,但到底修养工夫深,并无患得患失之态,听那少女这么一说,才都向那公冶羊一看。
  其实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根本就未对所有来人怀有敌意,公冶羊是为宝剑而来,现在剑已在别人手中,自然他已不会和自己这边的人为敌,久闻公冶羊威震西南,倒要看看这少女怎生了得。
  天一真人与慈云庵主两人,是一般心思,倒无隔山观虎斗之意,花了十多年工夫,费尽心血,剑却被其一伸手就夺去,到头来一场空不说,还树下强敌不少,心中哪能愉快,现在既有公冶羊挡在前头,就乐得让公冶羊去挡头阵。
    哪知那少女对公冶羊十分轻蔑,公冶羊却毫无反应,似是须眉怒张,两眼似要突出眼眶,一头黄发根根竖立,看似暴怒已极,却又立在当地,不言不动。
  这就不单是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感到惊异了,连满脸铁青,气愤不平,跃跃欲扑的无情剑崔五姑,亦诧异万分,心说:“敢莫这公冶羊传闻是假,竟是银样腊枪头,被少女这般识讽,不敢和她动手。”
  三人正在惊疑,又见那少女莲步轻移,走到公冶羊的面前,说道:“看在你武功练到这般地步,已是不易,平日又无过恶,今目我且饶了你。”
  说罴,少女罗袖一拂,公冶羊竟是一个跄踉,一退再退总算没有跌倒,满头竖立的根根长发,亦已被披拂于脑后除,怪眼凶光暴减。
  但等站稳了脚步,公冶羊已一声怪叫道:“你即以天罡指施培算,自然和雪山老尼有渊源,我自找老尼算帐。”
  那少女呸了一声,脸上浮着冷笑道:“看你这大岁数不害操,谁暗算你了,要不服气,瞧,我不是站在你面前吗? 有本事你只管施为,难为你竟认得天罡指,不错雪山神尼她老人家,正是我师父,可是凭你也配去找她。”
  公冶羊未待她说完,已怪叫连声:“丫头,住嘴,我再见到你之时,那时要你知我厉害。”
  那少女笑得来浑身乱说:“瞧! 别尽向脸贴金啦! 即然识得天罡指,你就该识得天罡指的厉害,回去歇着比什么都强,先把这条老命保着去吧!”
  那公冶羊不待少女说完,一跺脚,怪啸声里,身形顿失踪迹。
  天一真人等三人,这时方才知道,原来这公冶羊是一下地,已被那少女的天罡指,以隔山点穴的功夫点着了。
  三人久闻雪山神尼,武功天下无双,不但剑术神通,已达凭内家真气能驭剑伤人予百步之外。
  天罡指的隔山点穴功夫,更是武林独步,暗器伤人,还有声有形,可以超避,天罡指却在拂袖指之间,即可将人制住。
  不然,若凭功力,少女纵或赢得公冶羊,也绝不能如此轻易,公冶羊着了天罡指,又已受内伤不轻,故才忍怒而去。
  不但无声无影,而且防不胜防,纵有精纯内力,亦无济于事,除非对敌之前,先将周身转道闭住。
  慈云庵主和无情剑崔五姑,没想到这少女竟是雪山神尼之徒,而且落地一刹那间,即已将公冶羊制住,莫不惊骇万分。
  其实这少女只是身法快,比公冶羊稍胜一筹,掠身空中夺得宝剑后,趁公冶羊未下地,未曾提防之时,即以天罡指将其制住。
  慈云庵主与崔五姑不知,天一真人却看得清楚,虽说少女有点取巧,但武功之高,自己要胜她,怕也不能。
  公冶羊刚怪啸而去,那少女已盈盈含笑,向三人迎面走来,兀自手中仍提着奇来的那把宝剑,全没把无情剑崔五姑看在眼里,对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点了点头道:“宝剑虽非我所掘,但我却为你们退得三个强敌,论功行赏,剑由我得,想亦不为过吧! 虽然如此,但我也得谢谢你们。”
  说罢,那少女却要掉头就走,无情剑崔五姑哪容她这狂妄自大,纵身跃出,手中剑一指,冷笑一声道:“怕没有那么容易吧,哼!我崔五姑武功虽不如人,但还不会妄自非薄,你要拿这剑去,得先向我们露两手儿!”
  那少女本已转身要走,闻言掉头看看无情剑一笑,说:“若是我猜得不错,大概你是江湖上人称的无情剑,我倒是听说过你的名儿,你可真叫我作难了,我要是立得来,看在你守剑十多年的功劳,坏了你的名头,没的说我太不通情理,你虽无情,我却不能寡情,看来,还是免了吧!”
  无情剑崔五姑见她先有轻视之举,这再语带讥讽,那还忍耐得住,一声清叱,手中剑一摆,就要扑向前去,她刚一拧身,尚未腾身,霍地飒飒风声响动,几条人影已如飞而至,崔五姑因全神贯注在那少女身上,以为又来了强敌,忙以进为退,撤身一看,只见两条人影已在身边疑下,正是徒儿妙慧和金笛书生两人,另一条人影已如疾风般,向那少女扑去,一看,正是凌波仙子。
  三人原在四处巡逻,剑气冲霄之时,当然都见着了,知已到了紧要关头,更是加倍小心,各守一方,全神警戒。
  宝剑出土之时,公冶羊从山顶飞身掠下声怪啸,划破长空,亦均已听得清楚,三人也知来了强敌。
  但知环伺之敌不止一人,均不敢离开职守,就怕是再有强敌前来,那来啸声方落,剑气已敛。
  不但并未发现敌踪,亦未闻师长相唤,三人好不踌躇,随又续听传来山顶下泻的同样一声怪啸,直向山下投去。
  三人哪还忍耐得住,就都不约而同的向回赶来,方到林中空隙的边缘,亦正是崔五姑无名之火三千丈,正在向那少女扑去的当儿,三人哪敢怠慢,亦均不约而同的跃身而起,向场中纵落。
  凌波仙子一看便知来者是谁,早把这少女恨之入骨,又见崔五姑已一摆长剑,要向那少女扑去,凌波仙子身在空中,腰肢儿一使劲,就转身直向少女面前一落,脚未站着地,剑已出手,全身劲力透达剑尖,猛剌少女咽喉。
  凌波仙子空中转向,出其意外,势疾劫猛,又快如闪电,看似凶险万分,谁知那少女全不当回事,嘴里哟了一声,说:“小妹子,你真狠呀!”没见过她移步,肩头微动,即已转到凌波仙子身侧。
  凌波仙子是由空中下去,一剑刺空,方拳腿下落,脚尚未着地,蓦觉粉脸儿上被人拧了一把,赶紧挫腰,同时举剑上撩。
  快是不能再快了,哪知仍是撩了一个空,这才急撒步后退。
  这些动作,飞刺,下落,撩剑,撤身,快得儿乎就象同一个动作,凌波仙子惊魂未定,左手抚着热刺的脸颊,一看,人家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
  按理说,凌波仙子就该知难而退,这是人家未存敌意,只在她粉脸儿上拧了一把,否则,凌波仙子岂有命在。
  但拧的这一把,比刺她一剑,还要令凌波仙子难过,被刺受伤,那还是技不如人,这却含有轻视,戏弄,侮辱,凌波仙子有生以来,哪里受过这般气苦,故又一声娇叱,猛又向那少女扑去,竟踏洪门,走中宫,平剑分心直刺。
  武林中人对敌,凡是踏洪门,走中宫,都是含有轻敌之意,但凌波仙子却非轻敌,而且自知武功不是人家的敌手,若以普通剑术,别说和人家对敌,恐怕自保也是万难,因此就决心一上来就施展玄天慧剑中的旋转乾坤八手,凌波仙子分心直剌,是想诱她发招,这以静制动的旋转乾坤八手,方能施为。
  凌波仙子心说:“你只要一出手,我就要你知道厉害!”
  哪知少女不避不让,仍是嘻嘻直笑,容得凌波仙子的剑已近身,倏地一抬手。那少女已用食中两指,将剑拑住。
  凌波仙子一惊,非同小可,前剌不行,猛一挫腕,剑已被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拑住,收也收不回来。
  心里就不单是急,是惊,是骇,而且尴尬十分。
  那少女却泯嘴笑道:“我说,小妹子,你可别得理不饶人,有话好说,干吗要动剑。”
  少女的话尚未说完,无情剑哪还忍耐得住,慈云庵主关心爱徒,天一真人岂能不管,全都一晃身,到了近前。
  无情剑崔五姑性烈如火,身未到,剑已到,探臂引龙,剑挑那少女左腕,无情剑是从左侧进袭。
  少女的左手两指挟着凌波仙子的剑身,饶她武功了得,不撤手还行,她一撤手,凌波仙子正在挫腕撤剑,不由几个退步,方拿椿站稳。
  那少女见三人冲剌而来,也不敢十分轻敌,也晃身后退了两步,无情剑的剑已走空,少女才说道:“怎么着,你们要群斗呀!”
  此话一出,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两人,不约而同的齐往后退,两人都是武林前辈,怎能授人以口实。
  而且挺身赶来,不过均因凌波仙子涉险,现在凌波仙子既已无恙,也就不约而同的往后撤身。
  无情剑崔五姑可不管这些,本来她早就要斗这少女的,是凌波仙子突然杀出,这才强忍住了。
  无情剑哼了一声道:“你也配!”更不多说,话完,人已扑到,剑随身走,长剑游蜂戏蕊,横锁断舟,老僧飞钹。
  刷刷刷,一连三绝招,猛向少女攻去,剑势快逾电闪,凌厉无比。
  崔五姑在剑上有数十年的攻手平生就没遇过敌手,又在暴怒当儿,攻势也见威力。
  那少女见崔五姑剑似骤风急雨,若万钧雷霆,当下再也不敢怠慢,只见她眉一皱,一扬,陡然眉梢已带煞,眼角闪梭芒,也一声娇叱道:“你一定要我动手,那是你要自讨苦吃! ”
    那少女随说,身形晃得两晃躲过,崔五姑的第三招老僧飞钹已到,那少女已平着剑身,猛向崔五姑的剑上沾去,喊声“撤剑!”剑尖一挑,又狠又疾。
  崔五姑冷笑一声:“不见得!”收招翻腕,剑化银蛇,再点少女胸骨的玄机穴,剑虽未被那少女沾住,但已感到一股强大吸力。
  手中长剑顿感运不随心,攻势已缓,若待那少女再还招,崔五姑准得当时落败,无情剑心惊不已。
  天一真人慈云庵主两人,亦是剑术专家,一般看少女这般年纪,竟有如此精湛的内功真力,若不上前替她下来,无情剑的一生英名,从此就算完了。
  两人一般心思,天一真人刚喊得一声:“五姑请后退,容我来领教!”
  慈云庵主霓虹剑已若匹练飞到,蓦听得跄当一声金铁交鸣,三人已经同时撤剑后退了。
  天一真人深恐慈云庵主亦不是她的敌手,心想:“剑是身外之物,已被这少女得去,何苦冒险夺争。”
  方要上前止住慈云庵主,哪知慈云庵主亦是动了无名之火,早在她向凌波仙子要回霓虹剑之时,因不惯这少女一再冷笑讥讽,当时已存了要斗她之念。
  又加爱徒被挫,五姑遇险,定力已失,也厉声向那少女说道:“久仰雪山剑法,天下无双,贫道自不量力,愿在姑娘剑下讨教几招,姑娘请!”
  请字方才出口,慈云庵主右臂一圈,剑在胸前划了一个半圆,不待那少女答话,慈云庵主已猛一翻腕,剑已向那少女兜心剌去。
  剑递出,却又似毫不用力,轻飘飘地,缓慢异常。
  那少女一见慈云庵主的宝剑刺来,看似缓慢,剑未到,剑风却已临身,就知面前这老道姑剑术已运上乘,但还是安详得很,撤身斜左一上步,避过慈去庵主这一招,却并不还手,眉儿一挑,说:“喂!我说,你们有个完的吗?我可是看在一个人的面上,你们再要纠缠,我可要出手了。”
  慈云庵主一听,气得来浑身乱颤,少女竟丝毫未把她看在眼里,“哼”了一声,容得慈云庵主分波逐浪,又一招递到,仍似此划着玩儿似的。
  但那少女已看出慈云庵主是要和她拼命,剑风更见凌厉,重比山岳,那少女也似一惊,可不敢再轻敌了。
  倏地两肩一沉,顿敛嘻笑之态,慈云庵主剑风已将她全身罩着,若要避让,慈云庵主的宝剑必定如影随形,只要一动,剑必上身,端的了得。
  那少女识得厉害,抱元守一,容慈云庵主霓虹剑劫风沾来,霍地手中金剑一挽,亦将全身气力贯注剑身,猛向慈云庵主的霓虹剑迎去。
  这一来,成了两人以真气相比了,蓦见两人剑未接触,同时一声叱咤,已倏地一分,各自后退了两步,两人竟都是半斤八两。
  慈云庵主以数十年修成的功力,竟未将那少女迫退,已是心惊,方立定身躯,慈云庵主可就较上劲了,一声清叱,身随剑走,霓虹剑又已向那少女刺到。
  那少女也不服气,只见她右臂一圈,手中金光暴射,即刻以刚夺来的新出土的那把宝剑,往上一迎,两人就此动上了手。
  这次动手,可就不比先前,一个是雪山无双剑法,一个是玄天慧剑领导群伦,倏的一合,已闻风雷并发,怒潮卷立,只一合两顿失身形,但见万道银虹飞无,夭矫神龙盘屈,剑影如山,地暗天愁,直把一边的五人,看的惊心动魄,不要说三小兄妹,无情剑崔五姑也看得来目瞪口呆,心说:“罢了!今天算开了眼。”
  天一真人也看得来直点头,没想到师妹慈云庵主,数年未见,剑术已精进如此,竟已登峰造极。
  五人正在惊疑赞佩之间,场中的两人,剑已斗到了分际,蓦听跄当当一声龙吟,两人已霍地一分。
  大家连忙看时,只见两人已收剑后退,都是倒提着剑,那少女弧犀微露,嘴角含春,慈云庵主可不同了,满脸铁青,两鬓已见汗珠。
  虽说两人的形态上,已可看出谁胜谁负,但除了天一真人外,没有一个看清是怎么回事。
  就在两人霍地一分之后,天一真人半天都没开口,这时突然止步,对那少女说道:“雪山剑术,果然不凡,贫道亦要领教几招。”
  那少女闻言,本来是嘴角含笑,这时不由脸色一沉,说:“你们大概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好!既然道长也要赐教,我一定奉陪。”
  天一真人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刚要上步,慈云庵主已横身一拦,说道:“师兄且住吧!”
  天一真人是逼得无法了,凌波仙子一上去,人家略一伸手,即被戏侮,无情剑也和她仅走了三二招。
  慈云庵主虽和她斗剑的时间长一点,但仍被其追退,天一真人看得清楚,这少女的剑法解是奇妙无伦,招招精湛。
  师妹慈云庵主的剑术,和自己在伯仲之间,而玄天慧剑的最后那旋转乾坤八手,可说已穷天地之妙化,慈云庵主以数十年功力,施展开来,更是别具威力,谁知i那少女却都能很从容的化解。
  慈云庵主没占到丝毫便宜,那少女却都能游刃有余,乘隙发招,而且每递出一招,都是变化无穷。
  慈云庵主大概已斗出了真火,施展到第七招雨打梨花,霓虹剑已化作剑雨,当头向那少女罩下。
  那少女似乎知道厉害,只要身形稍一晃动,包没全身的剑雨,即乘隙刺到,这少女果然了得,竟将金剑一收,抱元守一。
  慈云庵主虽是剑影如山,银光似雨,可就无法剌击了,那少女已以静制动,将慈云庵主的剑封闭住了。
  玄天慧剑的旋转乾坤八手,本来亦是以静制动的,但那必是动中求静,再以静克动,那少女却制了先机,正是以不变应万变,识得慈云庵主这招厉害,故抱元守一,只窥着来剑之势。
  这一来慈云庵主这招就算全功尽弃了,更没想到少女会有这么深的武功,这一招若再发出,击敌不成,必为所免,这才即时倏地收招后退。
  其实少女也是险极,论功力她哪能敌得过慈云庵主,不过因雪山神尼早已指点过她,守以自保也许还可以,要想反击,却亦不能。
  慈云庵主把她估计过高,怕发剑后为其所克,这才迫得收招后退,少女是侥幸,慈云庵主的剑一收,也即忙后退。
  你想连慈云庵主尚且被蒙着了,只有天一真人看得清楚。
  慈云庵主是误以为被人制住了,故此满脸铁青,那少女却未胜而己胜,怎会不高兴,没有想到天一真人的内功已登峰造极。任何树枝竹片在手,均可洞穿钢铁,故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哪知刚要上前,慈云庵主已横身拦在了他的面前。
  慈云庵主的意思是,她知道师兄的内功虽高过自己,但剑术并不比自己强到哪里去。自己既已胜不过人家,师兄前去,亦是无用。
  而师兄是一派的掌门,若败在这么个女孩子手里,今天在江湖中,就别想抬起头来了,故此横身前来阻拦。
  慈云庵主这般想,金笛书生亦是一般心思,故她才一迈步,金笛书生比她更快,抢在慈云庵主的前头,说:“师父,徒儿自不量力,我代师儿向这位姑娘领教几招,”说罢,不待天一真人喝止,一晃肩,已到了那少女面前。
  金笛书生除了和慈云庵主一般心思外,更抱着拼命之心,他何尝不知,不是那少女的敌手,但心想:“自己蒙师父十多年的养育教诲,岂能眼看着他的一世英名,断送在这女人手中。”
  他可是有个无赖的两败俱伤的想法:“我和你拼命,我不接你的招式,宁愿伤在你的剑下,但你也躲不掉。”
  金笛书生出得太快,他是下了决心的,故天一真人在身后喝止,他也不理会,手中金笛一指,说:“姑娘,在下再来领教。”
  哪知那少女见金笛书生前来,却瞪着他格格地一笑,笑了又看,看了又笑,笑得来花枝招展。
  笑得金笛书生浑身不得动,手中金笛不自觉的向下垂,本来一脸坚毅之色,也自然而然的松驰下来,只是怔怔的望着她。
  那少女笑声住了,随见她樱嘴微张,似要说话,但却将嘴唇一泯,星眸瞟着金笛书生一转,这才说道:“哟!你这么紧张干吗?好呀!我可认识你这个俏书生了,昨儿夜里替你打退了一条龙,今儿个又替你退了一只鹤,你不谢我还罢了,倒象是要和我拼命似的,原来你这般无……”
  无什么,他没说下去,并非不说下去,而是又被笑窒着了。
  金笛书生和慈云庵主闻言,这才知道那南天一鹤,是吃了她的苦头,是他给打跑的,慈云庵主心说道:“我说呢!怎么那南天一鹤并未败在我的手,却飞逃而去,原来是她作了手脚。”
  但慈云庵主心中甚是不快,本来么,慈云庵主何曾见这般轻浮放浪的女人。
  慈云庵主不快,可是更不快的还大有人在,凌波仙子见金笛书生窜了出去,急得不得了,连师父慈云庵主都不是敌手,他怎么行。
  就把一颗心提到了口腔儿边上来了,握着剑柄的手心,也淌出了汗来,不自觉的,一个身子就往前挪。
  哪知金笛书生一出去,那少女就格格的笑得花枝招展,对金笛书生竟然毫无敌意,凌波仙子就该放心了吧。却又不然,虽是不急了,心头却气了起来,暗骂道:“呸,不要脸的妖女。”
  那少女这工夫,已不再笑了,不但不笑,而且面容一整,对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微一敛衽,这才说道:“道长和庵主,请恕我适才鲁莽,家师雪山神尼,本命我前来协同剑掘,并拟暂借一用,俾有助于练新剑之天罡剑法。
  未想到方抵临安,即发觉这批魔头均生觊觎之心,并已纷纷抵达,且对方人数众多,各个均是高手。
  我本想一到,即时拜谒道长和庵主的,但一想,若被他们侦知我方势强,说不定即会联合起来,与我们为敌,那时胜负不敢预料,因此我始终隐身在旁,将其各个击破,南天一鹤已着了我的金针,才败退而去。
  那万里飞虹张冲,和飞天玉狐萧玉龙,亦均被我施天罡指,出其不意,在他们两人未达到此中间时,即将两人点倒,现两人尚在右侧山环草丛之中,否则,若这般魔头均同时前来为敌,道长,庵主,五姑……”
  说至此,纤手一指金笛书生,膘眼一笑,才又继续说道:“和他,以及两个小妹妹,都有超绝的武功,虽说不怕他们,但也难免顾此失彼。
  而且,这批魔头,均很独殊和凶狠的武功,道长,庵主,和五姑虽然不妨,但他们三人,岂不可虑。
  这一来,只剩下了公冶羊一个魔头,也就不怕他了,我可是说的实话,若凭一招一式硬拚,我绝不是公冶羊的敌手。
  本来我隐在身侧,主要的就是要拦截他,俾能为你们去一大敌,不想还是被他暗中溜了进来,仅这一点,已可知他轻功之高,非我所能敌,万幸宝剑出土之时,因他素来狂妄,全没把别人放在眼里。
  又是全神贯注在剑上,我方能出其不意,一方面施分光捉影之法,先将宝剑抢到手中,同时骤施天罡指,将其指着。
  但这魔头,兀自了得,我点了他的这一天罡指,是以全力施为,确信他已受伤不轻,未想他着后,竟未曾倒地,并还能运真气活穴,我还想他穴道一活,再起发难,故又表而假作替他拂开穴道。
  实际上我已暗藏天罡掌,将其震伤,他这才知难而退,我知此举,已树下强敌,但也愿不得许多了。”
  说至此,那少女又对无情剑崔五姑和慈云庵主两人,深深一敛衽道:“还请五姑和庵主恕我狂妄,我因常听家师提起,天下剑术,除五姑外,当推玄天慧剑,领袖武林,但恨无缘见识,若我说明了,五姑和庵主,绝不会赐招,因此才收胆假作挑战,果然五姑名不虚传,玄天慧剑更是精彩绝伦,适才庵主被我使了狡猾,一时懵住了,不然,我已败在庵主那招“雨打梨花”之下了。”
  那少女这么一说,这边六人才知她原来也是站在自己这一面的人,慈云庵主性灵功夫甚深,本来就难起嗔念,听她这么一说,也就算了,而且还爱她这么一点小年纪,竟会有如此好的武功。
  只是觉得她言谈举止轻浮一点,而且也嫌狂妄,无情剑崔五姑,虽经这这么解释了,但因为自己输了招,故仍未释然。
  只有金笛书生心里不但高兴,而且欢形于色,看在凌波仙子眼里,可就不痛快了,嘟鲁着嘴,眼里仍存着敌意,只有妙慧仍是毫无表情。
  天一真人闻言,却呵呵笑道:“这么一说,姑娘是雪山神尼门上高足,江湖人称女飞卫的林凰竹林姑娘了。”
  那少女听天一真人说出她的名字,竟会低头一笑,略现羞涩之容,道:“不敢,这是武林中抬爱,我那当得飞卫之名。”
  天一真人正容道:“姑娘虽是自谦,但这飞卫之名,唯有姑娘可以当之无愧,至于这柄宝剑,本系无主之物,人人可得,唯有德者居之,凭姑娘剑术武功,正应得此宝剑,并可相得益彰。
  昨夜我们所说,姑娘已听到了,本来我们就没有据为已有之意,只要不为那般魔头得去作恶为非,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且此剑若非姑娘截住,纵然不被群魔得去,亦必已鸿飞冥冥,是则,不但尚有令师之命,即使神尼未有所命,而剑本姑娘所有,只管将去,贫道更庆此剑得人,不枉我们两度发掘,和五姑十余年来的守侯。”
  女飞卫林凰竹闻言,笑道:“道长此话,我却不敢应得,虽然我略效微劳,但总是因人成事,只不过因家师曾需籍助此剑,练那天罡剑法,而且道长虽是真诚,但恐别人不高兴哩!”
  说罢,女飞卫向无情剑崔五姑,和凌波仙子姜玄梅两人,瞟眼一笑。
  紧接着又道:“快则两年,慢则三年,此剑准定璧还,现家师在山立等,恕我就此告别。”

    ※  ※  ※
    当下天一真人与慈云庵主及无情剑崔五姑,率领着金笛书生鲁玉龙,凌波仙子姜玄梅和妙慧三人,回到观内,已是丑时光了。
  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两人虽说想得开,不以宝剑得失为念,但和人家雪山神尼的徒儿,女飞卫林凰竹,过招之时,也几乎落败,两人心中都难免十分沉重。
  练武的人,无论你心源如何澄澈,好强之心,仍是难免。
  两人已是如此,那就更不要提那无情剑崔五姑了,除了妙慧仍是这般毫无装情,出奇的冷艳以外,凌波仙子更是一直嘟着个嘴儿。
  只有金笛书生,简直就连他自个儿也不知道,心中是何情绪。
  天一真人与慈云庵主,内生均极精纯,只是打坐一会,即可恢复疾劳,凌波仙子被妙慧接待到她房里去了。
  这观内可没有金笛书生的宿处,好在离天明已是不远,练武的人,一夜不睡,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两人,就别过无情剑,嘱凌波仙子随金笛书生。
  两人一块儿行道,慈云庵主更特别嘱咐凌波仙子,勤练玄天慧剑,有不知道的地方,可向师兄领教。
  凌波仙子姜玄梅心中喜极,那张带靥的桃腮,生波的莲脸,就再也绷不住了,喜形于色。
  金笛书生见有这么一位纯真温婉的师妹作伴,心里亦甚欣喜。
  无情剑崔五姑率妙慧,将四人送出来时,慈云庵主就对她说道:“五姑,何时去我仙霞岑盘桓盘桓。”
  崔五姑道:“别忙,老道婆,只怕就在最近,你还耽心不去找你呢?我可说在前头,到时有事相求时,可不能置身事外。
  慈云庵主一怔,说:“五姑,你有何事相求!”
  无情剑收了口气道:“还不是为了她?”
  说着,用手一指妙慧,才又说道:“你们来去匆匆,我也没时间和你们谈起,我这徒儿有一段不平凡的身世,亦是最不幸的遭遇,你们一走,我也该去了,只等拾掇拾掇,我即去找你,那时我们再详谈。”
  慈云庵主听这般说,也就不再深问,那妙慧早已低下了头,目光莹莹,珠泪盈睫,金笛书生和凌波仙子两人,却好生失望。
  自最初见到妙慧那一刻起,见她虽然艳极,可是又冷绝,但举止间,总透着一股高贵的气质,令人想亲近她,却又有高不可攀的感觉。
  方听崔五姑这会提起她的身世来,却又不说下去了,因此,两人十分失望,见两位师尊着忙要走,更是不好探听,只得随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别过五姑和妙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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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3 17:05: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信口横笛诉肠衷
  下得凤凰山,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即返仙霞岭而去!
  金笛书生仅有一支金笛随身,凌波仙子却有行囊尚在临安城客栈之内,因此,金笛书生即伴她入城。
  这是早春天气,微寒轻暖,早晨更有凉意,凌波仙子身穿绿缎紧身夹袄,绿缎绣边中衣,腰中系着绵带,霓虹剑已由慈云庵主交还给她,将来背在背上,外披鹅黄缎绣花风衣,宫鬃堆鸦,绿云发覆。
  不但是人样花枝,婀娜妩媚,又因伴着金笛书生,喜在心头,欢上眉梢,一路之上,那就更频回盼睐,轻频浅笑娇无奈了。
  凌波仙子虽是已如花般怒放的成熟少女,但却还似少不更事,有如天真活泼的小女儿,又兼有江湖女儿的豪放。
  那还不把个倜傥风流,放逸不群的金笛书生,看在眼里,乱在脑里,喜在心里,痒在喉里。
  虽是这般说,两人都互相爱悦,却彼此心中了无邪念,那是一种意的最高境界,其实两人均非世俗女儿,自然也不以为奇。
  且说两人谈谈笑笑,回到高宾楼,伙计的见两人一夜未归,可就想到邪处去了,侧着身子,对金笛书生眨眨眼,说:“公子爷,才回来呀!”
  伙计的以为金笛书生是个花丛猎艳的富家公子,想讨个好儿,卖个聪明,那知金笛书生脸一沉,可是不便发作,因为凌波仙子在身边,也就只好不理他。
  若照凌波仙子的意思,要在临安城住一天,因这次前来,方到即遇到这大事非不曾游玩。
  金笛书生劝道:“师妹,还怕我们不会再来么,你想,现今这临安城中,有多少魔头在此,我们留在此处,一旦遇上,难免惹厌,不若早日离开为是。”
  凌波仙子不过这么说,且要有这位师兄陪伴,哪怕是蛮荒嶂地,亦成乐土,当时应诺,即收拾了行囊,算还了房店钱,和金笛书生离开了临安。
  两人本来没有目的,金笛书生就说:“师妹,我们久闻庐山之盛,何不借机前往一游!”
  凌波仙子是千依百顺,两人来到富春江边,雇了一支小船,即溯江而上,不过一天的工夫,就到了桐庐,也就是在第二天午后。
  这富春江,风景甚美,春风早已绿了两岸,但见小燕儿贴水飞拖,柳丝儿拂水婆姿,两人心旷神怡,到得桐庐,不过才申初时候。
  这桐庐是个热闹去处,最是繁华,富春江到此,即算到了尽头,过此,桐庐系境以西,可就不叫富春江西,叫做桐江,过建德,却又称兰江。
  且说船到了桐庐,船家就请示金笛书生要不要上岸游玩。
  金笛书生一则此地离临安甚近,又是个水路码头,不说魔头一定那般有路经此地的,所以就向凌波仙子道:“师妹,我们还是不以上岸为是,据我所知,这桐庐以西有一个富春山,那后汉的严光,既耕于彼,山临富春江,江侧有滩,名叫严陵濑,为严光游钓之处,风景最是秀美,我们何不雇船前往。
  看晴空万里无云,今晚定有好月,停舟富春山下,临江对酌,一棠富春水月,岂不是一大乐事,师妹之意如何!”
  凌波仙子哪会有异议,既吩咐船家上岸,备办酒馔,不大功夫,船家回来,既时就开船,离了桐庐,溯江而上。
  舟行方数里,富春山既已隐隐在望,既已驰抵山下。
  金笛书生见山边有石临水,上面甚是平坦,可坐十人,一问舟子,方知相传,此即严光垂钓之处,名叫“严子陵钓台。”
  金笛书生即命舟子,将舟泊于钓台之下。
  这时天已黄昏,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两人,并肩站在船头,举目四顾,但见江上点点沙鸥,渔家舟归飞逐轻波。
  近岸处,饮烟袅袅,西方天际,一抹晚霞,将那江面也染得红了,好一副富春夕照,两人如置身画中,就信步上得岸去!
  那严子陵钓台,是富春山下,江边上突出的一块大石,土面甚是平坦,可容得十数人席地而坐,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两人,上得钓台,就在台边坐下。
  不大工夫,船家已将晚饭端整好了,金笛书生即命搬取上来,两人就在那钓台之下,临江对酌。
  正是:夕阳无限好,只是已黄昏,两人饮酒之间,已是金鸟西坠,玉兔东升,眼前江山,又是一番景色。
  微风拂处,江面上漾起万条银练,雾笼遥山,有灯,还似初出之星,这时,两人的酒已饮到分际,凌波仙子就道:“师兄,昨夜听你吹笛,音韶甚是美妙,可惜是在对敌之时,师兄又为报警而弄,略吹即辍,今夜无事,对此如画江出,若师兄能为我奏曲,必更是一番情趣。”
  金笛书生已有醺醺醉意,闻声朗声一笑,心说:“江山如画,怎敌得月下对美人。”忙道:“师妹的是雅人,既为知音,小兄敢不应命,只怕有污听。”
  说着,已自袖中取出金笛,凌波仙子闻得金笛书生称她是知音,心中顿时涌起甜蜜蜜的情思。
  她那眼波,就是更柔媚了,只将来睇着金笛书生,那甜蜜蜜的情思,顿时就化作千万万情丝,由那眼波之中,飞射而出,缚向金笛书生去。
  真把个金笛书生是:“酒未醉人心先醉,是不迷人人自迷,那豪迈之气,顿化作柔情为水。”
  金笛书生站起身来,说道:“师妹,且在此间坐下,待我为你奏一曲去。”
  凌波仙子知他之意,管玄之乐,均宜远听,见金笛书生要离去,心下好生后悔,心想,早知怎恁,我不听也罢。”
  她方要后悔,金笛书生已退后一步,只见他倏地两臂一振,一鹤冲霄,身子直拔起三丈高下,在空中略一停略,双臂再又一抖,意施展梯云纵的轻功,身子又拔高了一丈五尺有余,方向山上一落。
  脚方着地,再又几个起落,瞬间已隐没于二十多丈外的叶树之下。
  凌波仙子方生空之感,山上笛音四起,随风传来,仿佛自云端袅袅而下,笛声起初,柔细如发,渐次悠扬婉折,随更清楚,    顿视轻快,恰是如锦繁花,云雀鸣空。
  凌波仙子方听得入神,陡闻笛声突现高亢之调,邀越奋昂,几裂金帛,如万马奔腾,充满杀伐之音。
  凌波仙子方想:“这音调怎的如此不调和,转变得好突兀?”蓦听江边,远远的传来一声怪啸,有似鹰枭夜鸣,方入耳,已见一条黑线如飞而来,瞬已到了大石之侧,凌波仙子方才惊觉,一股劲风已自扑到!
  凌波仙子那敢怠慢,就在那团黑影尚未扑到之时,己腾身暴退,凌波仙子的轻功,已达到可凌波仙子虚渡的上乘境界。
  那知仍是慢了一步,身虽已腾空暴退,那股劲风亦已是身,但觉寒气浸入,打了个冷颤,身子竟在半空落下。
  同时已见山上银星飞坠般赶来一人,凌波仙子方看出是师兄金笛书生,赶来救援,已自心内一阵迷糊,就此失去知觉,跌倒在地。
  那赶来的正是金笛书生,因身立高处,发觉警兆得早,但那人隔得甚远,既觉其行动诡异,却不能肯定是为自己两人而来,故先以笛声向凌波仙子示警。
  那知那人一闻笛声,即突发难,一声怪啸方起金笛书生霍地一惊,因这啸声甚是熟悉,忙赶来时,那知那人身法太快,自己纵上而下,仍是截不住他,被他抢先一步,凌波仙子亦已受伤倒地。
  金笛书生脚方着地,一声怒叱,金笛亦已递出,只见那人又是一声怪啸,霍地腾身而起。
  金笛书生金笛走空,方要反臂上撩时,那人已从头上飞掠而过。
  金笛书生这一惊,非同小可,因凌波仙子倒在身后,若其再施煞手,凌波仙子岂有命在,故将金笛书生上撩之势,其地变招为横锁断舟,猛地旋身横扫。
  但那人兀自了得,身子竟平空一卷象风车儿的一旋身,并未往下落,变作脚在前头在后,同时伸手向金笛抓到。
  这一来,金笛书生更骇出了冷汗,若不撕招,金笛即会被夺,这人的武功简直高得惊人,那还敢进袭,猛一挫腕,硬将发出的金笛收回。
  那知这一缓势,那人身子一沉,已将凌波仙子的腰间锦带抓着,又是一声怪啸,已似一缕轻烟,如飞向上流头江救卷去。
  金笛书生虽然自知不是敌手,但见师妹被掳,那是不救,就是刀斧加身,也要泼出死命往援,即身形暴起,猛往前扑。
  那人虽是功力高,但手中却多了一个凌波仙子,金笛书生轻功本亦不弱,这又是情急拚命,因此,赶不上二三十丈远,即已被金笛书生赶了个首尾相连,眼看再有一个起落,就可赶上,蓦见那人往斜里一飘,竟一旋身,同时掌已递出。
  金笛书生先前在此人袭击凌波仙子之时,即已看到隔着两丈远近,此人一掌击出,凌波仙子武功不弱,但也应掌而倒。
  此刻见他一发掌,即知厉害,忙要退避是,但自己适才这一扑,是以猛力冲刺,哪里还能收势得住。
  这一来,反而成了硬往人家掌上近去,眼看金笛书生即要伤在那人掌下。
  谁知那人掌已发出,见金笛书生硬迎上来,反而猛往回一收,并又一飘身,退出数尺去,金笛书生也收势站稳。
  方在惊疑,那人已桀桀一声怪叫道:“小子你想找死,我却要让你多活两天,好让你前去传话,以一月为期,速将宝剑拿来赎命。”
  金笛书生才认出,难怪那啸声甚熟,武功又高得出奇,原来掳住凌波仙子的,正是南天一鹤公孙亮。
  金笛书生这一认出来人,心里更是冷了半截。
  不要说自己,连同师叔慈云庵主,亦不是人家敌手,自己若还要和人家硬拚,不但救不得师妹,连自己这条命也要送掉。
  方怔得一怔,南天一鹤又一声怪叫道:“小子,记好了,以一月为期。
    声方入耳,南天一鹤已如一股风般,挟起凌波仙子,瞬已隐没于林中。
  金笛书生明知追上去,也救不得师妹,但那能就此甘心,咬牙就赶,但他起得慢了一步,待追入林中,那还有南天一鹤的踪影。
  你道南天一鹤从何而来,原来自昨夜与慈云庵主对敌之时,被女飞卫林凤竹暗放飞钉剌伤后,当时手腕一麻,就觉得一股凉气,循血脉上钻,南天一鹤心中一惊,知已着了金钉之类的暗器。
  本来南天一鹤浑身刀枪不入,也因如此,即无这又轻又细的暗器,能伤得自己,发钉的人,功劲自是惊人,非有上乘的内功不可。
  他还以为是慈云庵主所发,当时虽恨不得将面前这一老一少,全伤在自己独门功夫玄阴掌之下。
  但金钉入体,又是在手腕关节之上,真气已破,无法施为,而且知道,若不即时将钉取出,金钉必随血脉运行,一旦攻心,就不可救药了,这才要不得伤敌,匆忙逃走,我了个隐秘之处,运气将体内的金钉逼出。
  但已费了两个多时辰,不要说再赶去时,宝剑已落他人之手,而且当时真气已耗散,要恢复原有功力,非有半天一日的时刻不可。
  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也无可奈何。
  等到第二日上午赶去时,不要说慈云庵主与天一真人已返仙霞岭,而且连崔五姑与妙慧两人,亦已不知去向,那座道观,早已人去楼空。
  南天一鹤气无可出,运掌如飙,何消三五掌,即将一座道观震倒,稍泄心中一口怒气,心想:“我不如且回山去,俟探得宝剑下落,再行夺取。”
  南天一鹤住在江西九苍山上,无巧不巧的,他回山和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走在一条道上。
  南天一鹤在黄昏时候,路过富春山麓,听得笛声,心中一喜,“莫非是他?”
  因前一晚,曾听过金笛书生吹笛,心说,若真是他,这人是牛鼻子的徒儿,我何不将其掳去,将牛鼻子和老道婆引来,免我跋涉追寻。”
  继而一想:“不行,我将他掳去了,谁去通知牛鼻子呢?”
  南天一鹤心中在想,脚下就不由迟疑,也就是金笛书生在高处,看出他行踪鬼祟的时候。
  南天一鹤目光如电,陡然看见江岸大石之上,还坐着一个女郎,仔细一看,正是慈云庵主的徒弟。
  原来南天一鹤曾入观探窥过,故尔认得,这才扑向钓台,突施玄阴掌,将凌波仙子掳去。
  南天一鹤这玄阴掌最厉害之处,尚不在掌风凌厉,而是只要沾着他一点掌风,即会觉得奇寒刺骨,瞬即晕迷,不醒人事。
  除非身有上乘内功,即时运行本身真火,将阴其毒驱散,不然,只要十二个时辰,即会全身僵硬而死。
  且说金笛书生追入林中,早就失去南天一鹤的踪迹,不由气愤填膺,心如火焚,虽是南天一鹤有言,将师妹掳为人质,并无伤害之意,至少,在这月内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师妹是个女人,比不得男子,若稍沾污,就算能救得出来,师妹岂能偷生?
  金笛书生对凌波仙子,情愫已生,因此就更加情急,壮想:“要是回去告知师父师叔,再赶到九宫山去,纵有绝心轻功,日夜兼程,亦非半月不可,若其问师妹出了事故,这怎么好,久闻那南天一鹤精习采补之术,平日尚且出攫取这妇少女,供其淫乐,师妹落在他的手里,怎能保全清白。”
  金笛书生不想到这一点还好,一想至此,哪还管自身安危,一咬牙,伏腰猛窜,拔腿就赶,好在认清往西去的方向,绝错不了。
  金笛书生随赶,心里随盘算,虽是自己论功力,远不如南天一鹤,但若照适才从钓台赶来时,亦会将他赶上,是则,轻功比他差不到那里去,因此心中就想。
  “我可乘虚隙蹈,暗里施救,伺机下手,若能救出,自是好了,否则,若师妹有甚不好,我也无颜偷生。”
  信心一具,胆气更壮,又抱定了必死之心,金笛书生提一口真气,猛往前追,不择道路,只认定南天一鹤去的方向,真可说是疾逾飘风,这一口气赶下去,少说点,总有二三十里路,前面现出丛山峻岭。
  原来已经进入了天目山脉,金笛书生略一停步,缓了一口气,即循眼前的道路,向山上赶去。
  由此去,道路更是崎岖难行,而且山路靥垒,不是绕行于崖山之下,就是飞。于峋嶙的峭壁之间,道路虽是险恶,怎能阻得金笛书生。
  这一口气,又狂追了数十里,来到一个高崖之上,停下脚步,举目四顾,惟见雾笼群山,月明如水,自想钓台往西,这是唯一的一条路径,方向绝不会错,自己又是以全力追赶,怎会不但未曾赶上,而且连南天一鹤的影子也没瞄着一眼呢?
  金笛书生心下十分怀疑,心想说:“莫非我把路赶岔了,要不,就是赶过了头,不然。南天一鹤纵然了得,身边总还带着一个人,他也不曾想到,也不怕自己赶他,自然也就不会象自己般拚命的赶路,是则,按理没有追不上的,这不是奇怪么?”
  边想,一面凝神,向四下里搜索,蓦见崖下山谷之中,似有白影一晃,金笛书生先还以为是甚白鹤和野兔之类。
  但一想,那白影体积甚大,再聚精会神看时,却又未再发现,心想:“我何不下去探个究竟。”
  心念一动,即飞身下崖,似星丸飞坠般,瞬已下到山谷,方伫立察看眼前形势,耳边隐隐传来水声,似即从崖上发现那白影晃动之处发出。
  金笛书生即循声前往,来到近前,才知谷底有一条小溪,水流潺潺,那小溪宽不过两丈,两岸绿草如茵,近岸三五丈,即是涂密的叶林,气山寂寂,溪水澄澈如镜,丛微风过处,那溪中水月,微作荡漾。
  金笛书生方在心疑,以为适才所见白影,即系这溪中的水没,蓦地又见对岸白影一闪,象是支巨大无朋的白鹤,穿林而出,落在溪边,金笛书生惊眸一瞬,已看清楚,原来是个白衣女郎。
  那白衣女郎凌空飞落,衣袂飘飘,恰似翩翩的蝴蝶,面貌虽然看不清,但是体态甚是轻盈。
  幽谷流泉,林空月下,突现这么一位女郎,几疑置身仙境,不由看得呆了。
  适才这白衣女郎,从林空飞向岸边,施展的轻功罕见的仙鹤戏水。
  在空中之时,只见她罗衣兜风,轻盈的身子缓缓飞落,真和那戏水的仙鹤一般无二,金笛书生更是惊诧万分。
  因为任何轻功,纵得高,飞得快,尚不能称为登造极,最难的上乘轻功,是能提住一口真气,凌空徐徐飘落,轻如鹅毛相似,能达到这步功夫,已几乎可驳风飞行了,真正能作到凌空渡虚,有似在空中漫步一般。
  因为纵得高,远,快,捷,仍是以“劲”为主,而这种“仙鹤戏水”的工夫,却非上乘气功不可。
  白衣女郎的这一手工夫,金笛书生亦自叹不如,不由失口“咦”了一声。
  金笛书生这一声,甚是轻微,但已被白衣女郎听到了,只见她倏地的旋身,没有如何起势,晃眼已到了面前,这次快疾无比,脚方着地,已一声娇叱道:“谁人大胆敢在此偷窥!”
  金笛书生心说:“凭什么你这么狂,这又不是你家的山林,难道你来得,我就来不得么?”
  本来心中有气的,但一看清面前站的这个女郎,心中的气,就顿时消散了,原来这飘身而来,娇声而叱的,不过是一个才可容颜十五余的小姑娘,撅着嘴,把一双眼珠儿瞪得又园又大,盯着金笛书生,天真得紧。
  金笛书生虽在惊急师妹被掳,追赶无踪的当儿,也不由被她引得笑了,说:“这倒奇,山林野地,你玩你的月,我走我的道,我倒话你在偷窥我呢!”
  那小姑娘“哼”了一声,气道:“偷窥了人家,还要赖、那来你这野男人!”
  连说,金笛书生见她小腿肢儿一拧,已倏的扑来,两臂在空中一圈,霍地推出,金笛书生没想到她突起发难,身法简直快得惊人,掌力又疾又猛,他不防,几乎被她纤掌击中,赶紧滑步撤身。
  那小姑娘双掌走空,似更暴怒,金笛书生尚未立定脚跟她竟左掌护胁,右掌霍地一推,再又袭到。
  金笛书生不敢怠慢,再又一滑步,往左侧一飘身,心中甚是惊奇:“怎地这么个小姑娘,也有如此精湛的武功。”
  心在想,怕她再进招,脚尖一点地,即又暴退出去一丈远近,连忙喝道:“住手我不看你年纪,今天我要教训你,怎么小小年纪,如此狠毒。”
  那小姑娘两次发掌,都被金笛书生躲过,似是气极了,又“哼”了一声,说:“你也配!”
  声出口,人已再又扑到,两支纤掌更见凌厉,竟用的是“孔雀开屏。”
  掌风已如扇形袭!
  追得金笛书生向左、向有,向后,三方面都无法躲避,不由也气往上涌,忙一挫腰,脚下骑马桩,也两掌一圈,霍地推出,硬接小姑娘的双掌。
  满想将这小姑娘震退,说时迟,那时快,四只手掌前一接触,金笛书生竟立足不稳,蹬蹬蹬地退了三步,才拿桩站稳。
  再看那小姑娘时,亦已离开了原位,就在这时,蓦听对岸溪边,传来一声娇叱:“艾玫!又在生事!还不住手!”
  金笛书生忙瞬眸看时,溪边婷婷玉立的,又站定一个白衣女郎。
  金笛书生先还怕那小姑娘急施攻散,那知经那刚来的那白衣女郎一喝,竟垂手而立,只是那小嘴儿撅得更高了。
  两支眼珠儿瞪得更大,气愤的望着金笛书生。
  金笛书生这时心中的难过,就别提了,自从下得山来,行道江湖,从来就未逢到过敌手,那就在这两三日内,一连挫败。
  败在南天一鹤公孙亮的手里,还有可说,今夜遇到这么个小姑娘,竟也胜不得人家,在说适才对掌,两人都势均力敌但人家多大点年纪?
  自己年逾弱冠,人家才不过十四、五岁,又是个女孩子因此,金笛书生心中的难堪,简直无以复加了,不由叹了一口气,怔怔地站在当地。
  这时,对岸溪边的白衣女郎,已一飘身过溪,缓步走来金笛书生一直在发呆连她自己到了面前,兀自未觉。
  是不觉,还是人家的身法速极快绝,抑或自己没有看清金笛书生还来不及分辨,早已惊得呆了。
  你道怎地,原来这一个白衣女郎,更是美极艳艳,艳中更显着一种清逸之美,像深谷幽兰,像雪里寒梅。
  美艳而又清逸得简直无法形容,加上那一衣白色罗衣,在月下看来,更令金笛书生,真个有云想衣裳花想家之感。
  那女郎走近前来,亦将金笛书生打量了一阵,似乎也微露惊容,这才听她转莺声,吐鹂语似的,向小姑娘叱道:“我平日是怎么吩咐你来,却凭地不改,动不动就和人出手。
  那小姑娘兀自还将小嘴撅撅得蛮高,虽是那少女一现身喝叱,即已垂手而立,似对这白衣郎甚是尊畏,但仍不服气说:“谁教他是野男人呢?小姐不是我不准人过溪来么?他在这边偷看,准没怀好心眼,我问他,他还死赖,还说这山林不是我家的,小姐,你说多气人呢?”
  那白衣女郎听她嘟噜着嘴,话似连珠,不由“噗哧”一笑,这一笑,更是嫣然,娇媚无比。
  这时的金笛书生,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惊诧,难过的是适才小姑娘已有那般武功,原来还是人家的丫环呢。
  单凭这白衣女郎过溪来,到了身侧,自己睁着一双大眼仍未看清人家是怎么走的,是什么身法。
  自己也练了十多年的武功,江湖上亦曾有点声名,自己是个昴藏七尺之躯,但这几日来,先前是那女飞卫林凤竹,这才不过两天的时间,又遇到这个白衣女郎,人家武功都远在自己之上,怎不惭愧,怎得心里不难过,岂能不恁地惊诧。
  他正在心里不自在,怔神之际,白衣女郎已转向他。
  这一和金笛书生面对着面,金笛书生更看得清了,真个比花解语,比玉玉生香,她那粉面儿,未笑已春生。
  但见她,黛眉巧画,香脸轻勺,看年纪不过比那小姑娘稽大一点,十六,十七,正是春初开花才蕾的时候。
  且说那白衣女郎和金笛书生,面对了面,竟也微一怔神继而嫣然一笑道:“适才小婢无理,多有冒犯,但荒山深夜遽见来人,难免会有所误会,山中樵子猎户,又均知此间规矩,故而从不敢进入山谷一步,故始遽然出手,复蒙相公手下留情,我在这里特致歉意了。”
  说罢,那白衣女郎微一敛袵,笑虽嫣然,但相貌庄严,人已美艳十分,这又见她如此温婉有礼。
  金笛书生不但已将满腔怒空化作乌有,而且即忙揖谢道:“是我不知禁忌,夜入宝山,正应由我致歉方是,这位小姑娘好精纯功夫,莫非小姐前来,怕我已早落败了,令我好生敬佩。”
  那小姑娘听金笛书生赞她,方不再撅嘴了,而且稚气的一笑。
  白衣女郎却道:“这是她平日贪玩,不是用心,离精纯那还差得远哩!却令相公见笑了,倒适才见相公出手,功力已甚可观,不知令师何人,今晚入谷,是有意前来,或抑路过?”
  金笛书生一面听她说,一面心想:“看她的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却恁地礼逊。”听她说罢,金笛书生才又说道:“我系追赶一人,误入谷来,适才小姐谬赞,令我更增惭愧家师天一真人,亦将因我这个不肖之徒而蒙羞了。”
  那白衣女郎微微点了点头,含笑道:“原来令师是天一真人,那就难怪了。”
  金笛书生听语气,看了笑容,虽未觉出她有轻视之意,但那不以为意的淡然态度,却令他甚不自在。
  随又听她问道:“相公适才所说,是为追赶一人,但不知追赶的是何人?不知能否告知?”
  金笛书生想道:“我正好问问她们,可曾见到南天一鹤由此走过。”因此忙道:“我所追赶,是那江西九宫山的南天一鹤公孙亮,敢问小姐这位小姑娘,适才不知曾见有人从此路过否?”
  那白衣女郎闻言,一怔,随又“哦”了一声,才道:“不知相公因何追赶他,能见告否?”
  金笛书生看她说话的神态,似有所知,忙道:“今日天晚以前,我和一同伴停船于富春山下,我的同伴不慎为其掳却而去,故踉踵前来,小姐若知,盼能指示其去路,则感谢不尽。”
  金笛书生问得甚急,那白衣女郎却不慌不忙,两眼注视了金笛书生一会,才道:“若我猜得不错,那南天一鹤所掳着的你那同伴,是一个女人,是么?”
  金笛书生急道:“正是,这么一来,小姐定已见其由此过去了。恕我失陪。”说罢,将手一拱,就要出谷追赶。
  那白衣女郎见他如此心急,不由“噗哧”一笑,说:“我不是说,我是猜的么,并没说见到她,若像你这么瞎赶,即使赶到天边,也别想追赶他。”
  金笛书生闻言,连忙止步,他是担耽延长的时间太久,误了追赶,见她如此说,方发觉太心急了,忙又请问。
  那白衣女郎才又一笑,说道:“我虽没见到他,但那南天一鹤既奔这方向来了,我倒可猜到他有一落脚之处,不过是否真如我所料,却不敢说。”
  金笛书生听他话出有因,知道心急也没有用,只好按捺着性子,说“小姐能指示一条明路,则感谢不尽,小姐既然如此说,定有见地。”
  白衣女郎道:“我是姑妄猜之,也许你能从那里眼到他也说不定,不过,那里不是一个等闲之处。”
  金笛书生知她之意,是说自己去也是枉然,不由一昴首说道:“哪怕是龙潭虎穴,只要知道了去处,在下也要闯他一闯,更那怕是前去送命呢? 在下亦义无反顾,只请小姐指示一条明路。”
  那白衣女郎点了点头,笑道:“如此说来,相公还是个有情人,我倒失敬了,据我猜,那南天一鹤的去处,可能是在此谷之南,离此约三十里地。
  下是一个山谷,名叫翡翠谷,倒并非如相公所说,是甚龙潭虎穴而是那翡翠谷的主人,却非好相与的。”
  说至此,望着金笛书生,深意地一笑,才又说道:“尤其是相公你,去了而要再出翡翠谷时,怕不容易呢?”
  金笛书生闻言,心中甚是不快,他以为这白衣女郎是小看他,无异是说他武功不行,不由“哼”了一声,将手一拱,说:“谢谢小姐指点,在下这就前去,再见。”
  说罢,连人家姓甚名谁,也没问,掠身一伏腰,就向谷口奔去。

    ※  ※  ※
  金笛书生以前仅知南天一鹤的去向,尚且死命的追赶,这一知道了准去处,那还不拼命的赶。
  三里来地,不过顿饭时间,金笛书生估计里程差不多了方停下来查看,他立身之处,是一个小峰峦上。
  这十月色中天,更显得皎洁,微风在,隐闻松涛之声传来。
  金笛书生打量四周,但见岗峦起优,并无谷,心想:“不要说这是深夜,即使白天,这样的穹山之中,亦罕人迹也无从问起,怎知翡翠谷何处?”
  但继又一想,既以谷名,必在高山峻岭之下,不应难找即忙看时,仅右前方,有一道山岭,近在数里之内,余外都是起昂的山峦。
  金笛书生更不迟疑,就向那岭奔去。
  数里地,瞬眼就到,但岭的这一面,坡度不大,山岭是逐渐向上倾斜,那有山谷。
  金笛书生且不管它,扯着衣襟,如一缕轻烟般,一口气奔上岭去。
  到得岭上,向岭那面一看,不由心中一喜,原来这一道山岭对面,亦有一条恶岭对峙,中间出现个有两里宽的大山谷,看方向,论里程,不用怀疑,准知即是那白衣女郎所说的翡翠谷了。
  金笛书生到此,可不敢大意,不要说南天一鹤已非自己所能敌,听那白衣女郎之语,此谷主人,尚不知是一个如何厉害的魔头,因此,金笛书生尽管脚下没停,可是小心翼翼隐秘着身形。
  好在从岭上下谷,山崖并不十分陡峭,崖上林木甚密,而且荆棘丛生身形最易隐秘,只是走快不了。
  半里来高的山崖,下了约两盏茶的工夫,方下得一半,金笛书生停步打量,蓦见谷底林中,似有灯光射出。
  金笛书生一见灯光,精神陡增,知所料不差,已到了地头,虽更小心,可是脚下反而加快了,直向那灯光之处扑去。
  瞬已下得谷底,那灯光之处,只在前面约有半里之遥,金笛书生略停了停,左袖一垂,即将金笛取在手中,并将衣襟掖在腰上,出道以来,金笛书生还是首次这般慎重过,这才向那灯光走去。
  到得切近,距那灯光之处,尚有十丈来远,丛林已到了边缘,只见面前是一湾流水,却是一条小溪,蜿蜓向左右环抱。
  那灯光之处,已出现了一簇房屋,大约有二十来间,月光倍明,看得十分真切,金笛书生且不过溪,纵身一跃,上了身边一株大树。
  居高一望,见那簇房屋,建筑得十分精巧,脚下的这条小溪即围绕着那簇房屋环流,天然地成了一道庄壕,约有两三丈宽,水流甚缓,波平如镜。
  再向对岸看时,只听绿草如茵,繁花遍地,已嗅到浓郁的花香,花树丛中,隐现亭台楼阁。
  再后,方是那簇房屋,金笛书生心想,这般境界,那像什么魔窟,直是隐居者,还如女儿家的绣阁芳园。
  金笛书生再向那灯光之处看时,因来得近了,方看出露射出的灯光,并非一处,房后的一座楼上,更是灯火辉煌,心想:“怎的这般时候,屋中人兀自未眠?是了,定是那南天一鹤午夜到了,故此间人燃灯接待。”
  金笛书生忙纵下树来,并见对岸无人迹,即飘身过溪。
  脚方着地,即一伏身猛窜,扶借最近的一簇花丛,隐住身躯,静听并无声息,方分花拂叶,向里淌去。
  身在花叶,金笛书生更觉花气袭人,探手一望,是娇花带露,真个姹紫嫣红开遍,何异花海。
  金笛书生哪有心赏玩,直似不觉,续向前流,绕花钻隙十来丈远,不过三转二转,即已到了房屋切近。
  金笛书生微微长身一着,停身之处的花叶后面,现出一座小亭,亭以松针铺顶,松树为柱,松树为栏,完全任其天然,无雕画之华,却有别致之雅,静无人迹。
  金笛书生好生狐疑,不由眉头一皱,似这般景象,此间居者,应是雅人高士,心说:“莫非我走岔了路么?这那里像是什么魔窟。”
  他方在心下狐疑,蓦见前面花叶之上,微觉灯光一闪,金笛书生赶紧一伏身,隐入花叶。
  伏身贴地一听,果然听出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渐行渐近,似乎不止一人,金笛书生即摒息以待。
  不大工夫,脚步声音已近,但却从前面绕花叶而过,并未向金笛书生之处走来。
  金笛书生忙从树叶的缝隙中偷窥时,观来的是两个垂髻女郎,似丫环模样,年龄均约十五,六岁,前面一人,手中提着一盏宫灯。
  两人边走边说,似在抱怨模样,就听后面那丫环说道:“早不来,迟也不来,深更半夜了,又不知哪里去掠了一个女人来,今儿夜里,我们就别想睡觉了。”
  金笛书生闻言一惊,听这两个谈话,师妹凌波仙子,果然被掳到此地来了!
  金笛书生再要听时,两人已渐行渐远,语声又低,晚风又将花叶拂得习习作响,已听不真了。
  金笛书生哪能放过这两人,因听适才口中之言,已见端倪,就赶紧蹑纵跟去,听她两人说些什么?
  绕过花叶,前面已是一条花径,地上绿草如茵,金笛书生借径旁的花阴隐住身形,到两丈远近的距离,两人谈话的声音,又听得清楚,仍听得先前那个少女说道:“不知掳来的女人是什么人,大概老鬼又要作孽了。”
  另一个忙道:“你讲话就是这么不小心,你骂他老鬼,要是被他听去,那你自讨苦吃了。”
  先前说话那女人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还像从前呢?雪姑现在才不怕他哩!我们是雪姑的人,他敢对我们怎样。
  另一个又说:“但雪姑那玄阴掌尚未练成,故对他仍是忍让三分,不说别的,就以今夜来说,我们虽然知道雪姑已讨厌他了,但现在为何仍殷勤的招待他呢? 所以我说,你也别太任性,有甚不高兴,曾存在心里,不然,真的要讨苦吃了。”
  两人边走边说,金笛书生突又听得前面传来水声,遥向前头看时,原来这陆洲已到了尽头。
  围绕这陆洲的两条溪流,既在前面会舍,形成了一个小湖泊,水面约有十数丈宽,水中隐见有一座水阁。
  这时,两个少女已到了岸边,好生令金笛书生惊诧的是两个少女到得岸边,并不停留,再往水中走去,简直是成了踏波而行,但起落换步之间,却总有七八尺远。
  金笛书生看得呆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若说这水是假的,又是水声盈耳,而且夜风拂处,水面既已闪起万道银蛇,水是真而又真。
  金笛书生见那两个少女,踏波而行,虽一时猜不出所以然来,再想继续跟踪,不说水上无法隐秘身形,而且自叹没有这种功夫,只好眼看两人去了。
  但金笛书生总算探出了,那南天一鹤公孙亮,解实将凌波仙子掳来此间,心里又不由想道:“怎么今晚所见的两个女人,都这般了得,先在前头那一个谷中,自己连人家一个丫头也打不过。
  这里的主人,听这两个少女称雪姑,自是女人,仅这两个丫环模样的少女,已能踏波而行,身在水面,却如履平地武功之高,已可想而知了,有其婢既有其主,那么这雪姑的武功又不知如何高了。”
  金笛书生想至此,不由有些气馁了,怔了好半晌,才心一横,想道:"现在到了地头,自然有进无退,且师妹在手中,若不既早施救,出了差错,怎么好!”
  想至此,既忙回身,仍由来路折回,过了适才隐身处的那座小亭,已可看见前面灯光闪烁,那簇房屋后面的高楼上更是灯火辉煌。
  金笛书生更不迟疑,几个起落,已起到那个高楼左近一看,那楼后有一株大树,树浓叶密,比那座楼的第二层还要高。
  探窥楼中情形,竟是一个最佳所在,金笛书生到了地下迅速揉身而上,隐住身子,从树叶隙里,向楼中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那二楼之上,不但南天一鹤高踞上坐,旁边坐着一个女人,竟和那女飞卫林凤竹一般无二。
  金笛书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凝神再看,不是那女飞卫还有谁来,一般的眉眼,唇边的那个梨涡,曾经不止一次的。撩乱过金笛书生,印象最深,就是化成了灰,金笛书生也认得出来。
  一见女飞卫和南天一鹤同桌饮酒,金笛书生就不但惊,而且疑惑十分,心说:“女飞卫怎地成了此间的主人,她明明是雪山神尼的衣钵传人,神尼嫉恶如仇,岂肯跟个南天一鹤这等傍门左道之人为伍。
  “而且明明前天夜里,在风凰山上,南天一鹤被女飞卫金针刺伤,势成仇敌,又怎会聚在一起呢?”
  金笛书生倏然又惊,又是疑惑,但亲眼所见,总是事实,心说:“我且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金笛书生停身的这棵大树,距离那二楼的窗口,在五丈以处,楼中两人虽在谈话,却听不真切。
  但知楼中二人,任谁一人,也比自己的武功高强,不敢去得太近了,而且楼中灯火辉煌,上楼而要隐密身形,确实不易。
  方在心中发急,蓦见楼中又上来了一个少女,金笛书生一看,也认得,正是前在西湖边上,楼外楼酒馆中,女飞卫身边的那个丫环,年龄不过十三、十四岁,头上梳着发髻,明眸皓齿。
  前几天金笛书生见到她时,是一脸的稚笑,这会上得楼来,却将小脸儿绷得紧紧地,对那南天一鹤毫不理睬。
  这丫环上得楼来,径去到女飞卫身边,在她耳边悄俏地说了儿句,而且脸上也没有上楼时绷得紧了。
  说完话,还露齿在笑,笑得醉靥更深,眼波更媚,更如那楼外楼中,冲着自己笑的一般无二。
  至此,金笛书生那还丝毫怀疑,不由心中感到一阵淡淡的怅惘,说不出是何滋味,心想:“师父还是为她辩护,说她是好人,那知竟是一个荡妇淫娃。”
  不说别的,单看她这时和南天一鹤饮酒间,那妖媚之态逢迎之容,见到就令人呕心死了。
  那南天一鹤更将色迷迷的一双眼睛,盯在女飞卫的脸上嘴角流涎欲滴,不时连声怪笑,女飞卫却不断在为他斟酒,那种丑态,简直看不下去。
  金笛书生心中就想:“楼中并无凌波仙子,自是被他们囚禁起来了,我何必老呆在这里,不利用两人在饮酒之时,去将师妹救出,更待何时。”
  想至此,刚要下树突然见那女飞卫不知向南天一鹤说了几句什么话,已起身离席,似有意,竟隐身自己之处一笑,就翩然向楼口走去。
  金笛书生心中一惊,心想:“莫非她已发现了自己的踪迹了么?”
  就在这一迟疑的工夫,蓦听左后树下数丈外“喳”的一声轻响,响声之处,花枝微动,倏地树下竟又飞起一条人影猛向那响声之处扑去,身法快得出奇,但金笛书生已认出,竟是那女飞卫的身形。
  金笛书生这一惊,非同小可,明明看见女飞卫方下楼,自己不过在一怔神的功夫,竟已到了树下,也未发觉。
  而树后那响声更是怪异,分明女飞卫已发现自己,是为自己而来,却又被树后那一响声引走,不知暗助自己之人是谁。
  经这一来,金笛书生反而不敢去了,只因为要自己一动女飞卫准会发觉,若隐身树上不动,女飞卫以为自己离开了大树,也许倒能瞒过一时。
  金笛书生这一计较,果然不差,见女飞卫猛向那声响之处扑去,却又在隔了丈来远,既停住身形,不再往前扑。
  随听她压低声音一笑,轻笑声方道:“别躲了! 瞧你来了却又躲躲藏藏的。”
  女飞卫并不再进,说完话,仍站在当地,大概显示她并未含有敌意,那知她等了一会,面前的草叶中,仍是寂然无声。
  女飞卫就再又一声轻笑,说:“怎么啦!是怪我不曾迎接么!”说着,她既缓步向前走去,走了三、四步。
  金笛书生见她突然止步,大概已发现叶中并没有人,陡见她蓦地暴退回来,好快的身法,一退竟有五、六丈远,晃眼既到了树下。
  金笛书生刚在心里喊声:“要糟”,陡闻左面一株大树上,刷的一声,金笛书生瞟眼已看到一条人影,一晃而没。
  这条黑影自树上飞掠几乎和女飞卫是同时,两人都是一般快迅,金笛书生已看出,那黑影是小巧身材,这一来,可真把金笛书生给弄糊涂了,本来心里在喊“要糟”的,现在却连连道怪了。
  他这里方在一楞,女飞卫脚方落地,斜身似倒,早向那黑影飞落之处扑去,快透到了无以复加,金笛书生不由替那人捏了一把汗,那知她却又扑了一个空,只听她“咦”了一声,竟又再怔住了。
  这时,金笛书生更知那黑影是故意现身相诱,而先前那一声响,亦必是那人所发,目的很明显地是要将她引开,以免自己被她发现,心中不但惊疑,而且也想不透,不知此人究竟是谁。
  再看那女飞卫之时,倏地见她身形突又暴起,向她前面三丈多远的一叶矮树后迅速落去。
  金笛书生以为她已发现了那人,那知她不过脚尖一点地再又向左前方一个暗影处扑去,而且亦是脚先点地,既又腾身而起,向左后方一棵大树后纵去,身法快迅无比,金笛书生看得来暗惊心。
  但尽管她在一眨跟的工丈,已扑了三次,却都毫无异状方知她并未发现那人,不过是试探,瞎撞罢了。
  这时两人离得远了,金笛书生又处身高处,看不见她是如何表情,想来也在惊疑,因为她也楞在当地,进不得,退不得。
  金笛书生正全神贤注在她身上,猛又见一条黑影,从树下窜出,身在空中,已发话道:“雪姑快请回去!”
  金笛书生一看,认得,正是这小丫环,轻身功夫竟也如此了得,何时到了树下,亦未发觉。
  但他最注意的,还是“雪姑”两字,心想:“这女飞卫分明姓林,名风竹,怎地被称为“雪姑”呢?”
  随听那雪姑问道:“何事这么慌张?”。
  小丫环小声地在耳边说了几句,见她仍迟疑了一下,好似不舍得离开似的,一会,又一跺脚,才轻身走了!
  小丫环也未停留,随她而去,两人来时如电闪,去得却慢,直到两人已打树下过去,金笛书生这才松了一口气,忙又回头向楼中一看,就在这个工夫,那南天一鹤公孙亮,已踪迹不见。
  金笛书生见大好机会失去,心里好生沮丧,但一看天上星位,时辰已不早了,已到了寅初时侯,若再畏首畏尾,今夜就别想下手了。
  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眼看天已快亮,我不下手,更待何时。”心头一横,既飘身下树。
  其实金笛书生的武功並不弱,而是这几日来,遇到的高手太多,竟不自觉有点气馁,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金笛书生此来,是抱定了必死之心,说什么?至少不会比人家太差,此刻心一横,蹑踪而进,身形何异猩猫。
    见两人已进入楼中,可不敢再跟进了,隐住身形,暗忖:“看来师妹不在楼中,我不如把所有的房屋都探踹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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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7 16:37: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瑶台缥缈伴婵娟
  想罢,既刻飞身上屋,四下里一看,原先从外而看,除了那座高雪甚是辉煌外,其余的仅是平房,並不觉得有瑰丽之处。
  那知上了屋,到得高处一看,只见厅阁楼台,莫不峥嵘轩峻,到处都有灯光闪烁,人影幢幢,金笛书生心说:“似这般,今夜想要得手,恐怕不容易了。”
  但他去时已毫无顾虑,知道今夜若不救出师妹凌波仙子出险,夜长梦多,若有三长两短,师妹也就算完了。
  因此再不迟疑,小心谨慎地,环绕窥探了一遍,但却没有发现师妹的踪迹,不由心下怀疑:“莫非师妹是那座高楼之上么?”
  金笛书生这时已绕到了那座高楼的右面,近在咫尺,只耍一个起落,既可到楼下,方要扑奔前去,忽见楼下的一道侧门,吱呀一声开了。
  随见灯光射出,金笛书生忙看时,原来是先前见到的,那两个垂髻少女,仍是前头那个提着一盏宫灯。
  后面一人,手中托着一个纸包,两人出得楼门,既向左出花园方向迤逦而去。
  书生心想:“我何不跟随她们,等到了僻静之地,将其擒下逼问。”想罢,容那两个少女去得远了,方隐密着身形,蹑踪跟去。
  到了前面有花木之处,金笛书生见两人仍是循向水向之路,不由心中一动,原来准备将其擒下逼问的,就临时变更了主意,且先不下手,再继续跟踪。
  果然,不多一会,前面二人已快到了水旁,金笛书生一伏腰,快似离弦急弩,猛向两个少女身侧,约有两丈外的水边一簇花叶后落去,脚方着地,既赶紧伏身,金笛书生势力太猛,身形虽未暴露,但已带起风声。
  两个垂髻少女似有所觉,都扭头向后看,但这时金笛书生早已隐秘好了,两人见无异状,才又回头。
  金笛书生这次可留了神,见两人到了水边,前面手提宫灯的那个少女,只一跨步,既已站在离岸约七八尺的水上而且站立不动。
  金笛书生不由暗叫一声惭愧。
  这两个少女,哪有什么踏波飞渡的轻功,原来那水中,每隔八、九尺远,即在水中埋有一根木桩,那木桩刚好平着水面,不要说这时晚间,即使白日,亦无法看出。
  由岸边到那水阁,不过只有七、八尺远,金笛书生容那两个垂髻少女进入水阁。灯光亦已隐没干水阁之中后,这才赶急得准了落脚之处,从水面飞渡而过。
  刚飞身跃水阁檐口,突然听到一阵“轧轧”之声,点到移身近了阁顶,方始看出,先前在岸边所见的水阁,仅是环绕中间一座八角水亭的圆形回廊,因那水亭右不比走廊高,故从岸上看得出,此刻到了走廊的背脊,这才发现。
  虽说这是回廊,但却有两三丈宽,而且一般也有窗门,从回廊到那中间亭,却又中断,并无飞桥连接。
  金笛书生一见,心中不由十分怀疑,因为若无特殊原因不会有这般设计,可能中间那座水亭,定有机关埋伏,但继又一想:
  “若说中间那水亭有机关埋伏,那么这回廊亦应有才是怎声我已上了屋脊,却又毫无异状,这不是奇怪么?”
  金笛书生是一面在猜疑,一面在追索那两个垂髻少女的行踪,中间那座水亭是八角形,每间隔一面既有一个长大的窗户。
  他方在打量,适才在帘口时听得的“轧轧”之声又起隐地倏水亭似在旋转,那八角的每一面,妇走马灯般,交替射出五彩灯光,每一个都似有七八种颜色,不停的转换射出有瞬又寂然,灯光也突然隐去。
  金笛书生看得呆了,更相信自己所料不差,水亭中,定有机关埋伏,本来直接扑上去的,这一来可就不敢大意了。
  而且,有两人在里面,金笛书生只好静观其变。
  大约等了两盏热茶的工夫,“轧轧”之声又起,五彩灯火再又闪射而出,耀眼目眩,金笛书生赶紧伏身。
  随又声响顿停,五彩灯光也不在闪烁了,不过瞬眼工夫蓦听得“轧轧”之声再起,这次却无五彩之光射出,唯见黄色灯光一射。
  金笛书生已知两人要过来,看得更是仔细,真个屏息以待。
  蓦见前面提灯的那两个少女,伸手向水亭正对金笛书生的一根柱子上一按,陡听哗啦啦一声水响。
  忙下看时,就在一瞬间,水中已涌出一座飞桥,平齐亭廊,既不再上升,两个垂髻少女也款步从上走来。
  金笛书生停身之处,因是在回廊的后坡,有廊檐撑住,飞桥的这一端就看不见了。忙肘膝齐用,旁顺着屋脊。
  蛇行如风,眨眼已出去了五、六丈,侧头一看,见那两个垂髻少女,恰好已走到飞桥的尽头。
  只见两人跨上回廊边上,亦是伸手向旁边柱上一按,那飞桥瞬又沉没水中,并无半点痕迹。
  金笛书生方注视水中,心里在赞叹,倏地灯光暗然而急忙看时,那两个少女,已进入回廊去了。
  急掉头看时,果见灯光已在廊外射出,两人瞬已现身,从那隐埋于水中的暗桩上,飞渡过岸而去。
  金笛书生容两个少女去得远了,再翻身到原处,越过屋脊,顺檐柱而下,向那两个少女离开飞桥,跨上游廓时的立身落处去,站定身躯,果然毫无异状。
  这游廓和中间那座水亭,相隔不过两三丈远,本可一跃而过,但金笛书生甚是疑惑,适才看两个垂髻少女跃踏水中暗桩,轻功已是不弱,这点距离,绝难不倒她们两人。但那两个垂髻少女,却宁可从桥上过去,心想:“这必是唯一的一通水亭之路,不然,两人不会如此。”
  果然,金笛书生这一猜,给他猜着了,那水中飞桥若不浮现,中间的那座水亭,只要是一踏上,顷刻间就会变成箭林弩雨。
  那水桥的出现,不但是为了接脚,而且一涌现,同时也就将机关止住,金笛书生这一细心,免除了一大危难。
  且说金笛书生站定了,向那柱上一找,果然给他发现机扭,适才两个垂髻少女手按之处,有个铜钱大的铁环。
  金笛书生抓住铁环,向左一扭,那铁桥文丝不动,再向反方向扭时,竟应手而转,随听得哗啦的一声水响,飞桥果然涌现。
  金笛书生曾见那两个少女,在桥上经过时,並无异状,忙向桥上纵落,眨眼已到中间那座水亭。
  金笛一点水亭的楼板,见无机关埋伏,方离开飞桥,等到立身窗下,用手一摸,竟着手冰凉。
  隐隐的墙壁和那窗格,原来竟是生铁铸造,窗上糊着轻纱,水亭有光射出。
  金笛书生手一点,将纱窗点破,用一目向内窥探,里面却昏暗异常,隐隐地看出里面似乎还有一层复壁,壁上亦有窗户,灯光即系由里面复壁的氮户上射出,这就难径甚是昏暗了。
  水亭浑入铁铸,金笛书生找了半天,却不得其门菊入,但看这布置,是一个最佳囚人所在。
  就更认完凌波仙子是被囚在内,心中亦更加焦急,一摸那窗格,只有拇指般粗细,凭自己功力,将窗格弄断,並不太难,再又看天上星辰,离天明已不早了,若再迟疑不决,今天晚上就算完了。
  金笛书生霍地退后一步,力贯右臂,方要向那窗格一掌劈去,陡觉胸后风声有异,赶紧挫腰猛往里斜退。
  左掌护身一看,却又观清夜静,毫无异状,金笛书生自忖:“凭自己听风声的本领,绝不会听错。”
  方在惊疑,暮听得机声轧轧,暗光连闪,那八角水亭的铁壁,竟转动起来,瞬又寂然,一会工夫,轧轧的机声复起又是瞬息而没。
  金笛书生已知适才那风声,定是有人前来,並已进入水亭,要想躲时,这里再无隐身之处,心想:“反正今夜里,要救不出师妹,我也不想离开此地了,那怕来人武功高过我呢? 我也要和他一拚。”
  金笛书生一横心,不退反进,向适才风声拂去之处,只一纵身,那知刚一落地,倏地暗光再又连闪,轧轧机声复起。
  蓦见那铁壁之上,洞开出一个门来,人影一晃,面前已悄生生地站定了一人。
  原来是先前那个山谷中,见到的那名叫艾玫的丫环,只见她背上还背着一人,正是师妹凌波仙子。
  金笛书生又惊又嘉,没想到她会前来相助,而且一到,即将师妹救出,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艾玫却已冲着他一笑道:“还不前头开路,迟了,就走不脱了。”
  金笛书生本想从她背上接过凌波仙子,因男女有别,却又觉不便,但见艾玫背着凌波仙子,她本来不过才十四、十五岁,人又长的纤小,背着凌波仙子,虽无吃力的感觉,心里却总觉得过意不去。
  艾玫似已明白他的心意,一声娇笑道:“我还背得动她这里不是谈话之所,要是被那两个魔头赶来,我们就别想走了。”
说罢,只见她一跃,竟已三,四丈远,脚在那飞桥上一点,又飞上了游廊的檐口,轻身功夫之妙,竟不在自己之下那敢怠慢,忙踉踵赶去。
  容得他到了游廊屋脊之上,那艾玫已停身在对面岸边。
  金笛书生两臂一振,潜龙升天,再飞掠而下,只在江中水波上一沾,即已飞落在艾玫身侧。
  那艾玫好似对此间地形很是熟悉,容得金笛书生来到,只见她虽背着凌波仙子,身形仍似穿花的蝴蝶,又轻盈,又快捷。
  三转二转,已到了先前过溪之处,艾玫更不停留,只一纵身,跃过溪流,再又一个起落,即已窜入林中。
  等到金笛书生也踉踵赶来,那艾玫已将凌波仙子放下,金笛书生先时不及查看凌波仙子的伤势,忙趋前俯身一看。
  凌波仙子虽是全身无力,瘫软在草地上,但这时已恢复了知觉,也正拿泪眼来看金笛书生。
  两人目光一接触,因碍着旁边有个艾玫,都把那无限情意,尽交由眼波中述出,半响,金笛书生才问道:“师妹,你的伤不要紧么?”
  凌波仙子一咬嘴唇,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儿,滚滚下落,没有说出伤势倒把满腔委屈述出来了。
  金笛书生自然而然的,伸手将凌波仙子的柔荑握着,不由一惊,凌波仙子的肌肤,着着冰凉。
  正在这时,霍地身后风声飒然,金笛书生一跃而起,以为来了敌人。
  那知回头一看,来的人却是艾玫,她将凌波仙子背到此地放下,何时又去了,也不知道。艾玫一到,就说:“快走两个魔头都发觉了,一会定要追来,我们还不愿和他们翻脸。
  金笛书生见她脸色紧张,和在水亭救人时,那嘻笑之容迥然有异,知事态严重,危机将至,可就顾不得了,只将手一抄,把凌波仙子抱起,循来路,就往岸上奔去。
  奔上十丈来远,回头一看,那艾玫却原在原地未动,金笛书生不由将脚步停下,随见那小姑娘艾玫,霍地拔起身形直向左边树上扑去。
  金笛书生和她隔着老远,亦听得那枝叶簌簌之声,随即远远地见对岸窜过一条人影,脚一点地,已向艾玫去处猛扑。
  金笛书生已知艾玫是在替自己将敌人引开,好让自己将凌波仙子救出,那还敢怠慢,即将轻功尽量施展开来,也如飞向崖上奔去。
  但手中抱着凌波仙子,同时又要隐秘身形,那里快得了还未爬上半崖,霍地身后风声飒然。
  金笛书生跃避时,面前人影一晃,已站定一人,竟是那女飞卫追赶前来。
  金笛书生方才明明已见艾玫将她引走,谁知竟又赶来阻在身前,这女飞卫武功确实了得,但事已发展至此,金笛书生那还会退缩,忙将凌波仙子放下,金笛取在手中,决心与她一拼。
  那女飞卫却睨着他一笑道:“瞧你!这么紧张干么?”
  随着,瞟了凌波仙子一眼,又道:“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认好人心,你纵能将她救走,还能医得好她的伤吗?”
  “我好心好意地替她医冶,只待有个三五天,她所受的玄阴掌毒,即可祛除,你这么诡诡祟祟的将她救去,岂不害她吗?”
  金笛书生见她现身拦阻,本来存了拼命之心,听她这么一说,虽不信,但却不由迟疑,也望了凌波仙子一眼。
  没想到凌波仙子会对他点了点头,证实女飞卫所言不差。这一来,金笛书生反而愣住了,怔怔地望着女飞卫。
  女飞卫却又噗噗一笑道:“趁早儿将她背回水亭,放心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那老鬼损她一根汗毛,不然,老鬼马上就会前来,那时,若见你来相救,那就难说了,我可真是一番好意。”
  金笛书生好容易得到那小姑娘艾玫之助,才将凌波仙子救出,那会这么轻易的完全信赖她。
  尤其送回水亭,说什么也不愿意,虽说凌波仙子已经证实了疗伤的话,但知她究竟安着什么心呢? 然而不愿得罪她就说:“林姑娘好意给敝师妹医伤,在下万分感激,请容后再谢。”
  言下之意,仍要将凌波仙子带走,那女飞卫闻言,却又一怔,随又望着金笛书生,妖媚地一笑道:“我几时又姓林了?”
  说至此,突然又“哦”了一声,只见她眼珠儿一转。
  金笛书生听说,又是一愣,心想:“你不叫林凤竹么?难道竟有两个如此相像之人?”
  随又在心里否定自己,暗忖道:“纵然面貌相像,几天前在那楼外楼中,印象仍新,那有一言一笑,也会这般酷似。”
  忙说:“你难道不是雪山神尼的高足,别号女飞卫的林凤竹姑娘吗?”
  她的两支媚眼,一直盯着金笛书生,一面听她说话,一面在侧耳听远处!
    金笛书生方说罢,她已霍地耸身前进,伸臂将凌波仙子抱起,轻城:“快走,老鬼已追来了,快随我来!”
  说毕,只见她不往上,反而往下,斜刺里纵跃而去。
  金笛书生以为她在使狡绘,是将凌波仙子劫去,不由暴怒,技腿就追,他将起步,霍地江下已传来一声怪啸。
  金笛书生听出,果然是那南天一鹤公孙亮追赶前来了,,本来他要喝骂的,也就不出声,向她去处飞跃追去。
  金笛书生见她在前,抱着凌波仙子,虽是向谷底落去,所奔方向,却是向谷后。
  到了谷底,亦未越溪而过,而是沿溪,借溪边的垂柳隐蔽着身形,飞奔纵跃,快似狸猫。
  金笛书生不知她所说的真伪,故闷声不响地追赶,这一见她所行的方向,并非是向房屋之处,心想:“也许她所说不假。”
  果然,前面溪已傍崖,只见她在前面柳拂枝,不大工夫已来到一个山洞,略一停身回顺,将头一点,即已进入洞中。金笛书生也怕她使甚狡绘,赶急跟进,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前面脚步声亦杳,他方停步,聚气凝神,倏地洞里深处,似有灯光一闪。
  金笛书生怕她逃走,将凌波仙子劫去,经过聚气凝神,洞内已隐约可辨,也不惧危险,忙盘腿而进。
  洞径曲折,三弯两拐,灯光已越来越明亮,再又一个转折,豁然耀眼生辉,原来已到了一个石室。
  女飞卫已当户而立,忙向她身后看去,这石室布置甚是豪华,里面有床有椅,地下铺着猩红毯,四周尽列锦屏,床头挂着大红丽花软帘,帘内似乎还有复室。
  金笛书生无心看那陈设,见凌波仙子躺在床上,先放下了心,但怎么也猜不透,这女飞卫究竟是何居心。
  一抬头,和她眼光相接,那女飞卫冲着他又娇媚的一笑说:“这一来你该放心了罢,这石室除我贴身的丫环外,再无人知,那老鬼亦从不知道这个处所,你大概折腾了一夜,来歇歇啦!”
  随说,随将金笛书生让进,至此,他已确信女飞卫并无恶意,也就不客气进入室内,在女飞卫推给他的一张锦凳上坐下,然后道:“敝师妹蒙林姑娘惠予医治,复承屁护,在下感激万分。”
  说罢,对他一拱手。
  只见她抿嘴一笑道:“我救她,要你万分感激怎的?”说着,瞟了床上的凌波仙子一眼。
  凌波仙子大概因为不堪这一阵折腾已将两眼闭上,张着嘴儿,在一口一口地向外喘气。
  金笛书生一见,心里十分难过,可是当着女飞卫之面,又不好趋前慰问,但那关切与焦急之情,已流露于面。
  那女飞卫冷眼旁观,不由叹了口气,说:“你不用心焦,不过三五天,准定好得了,她虽受了掌毒,不过受苦时又但能够有你这么一位多情的相公,拼死命地救护,也算值得了。”
  言下,流露出既美且妒的表情,那妖媚之态也顿敛了。
  金笛书生道:“既属同门,理当救援,只是在下甚是不解,姑娘不是返雪山了吗? 怎么仍在此地,一系此间主人,莫非此地是林姑娘的别馆么? 再者,今夜敝师妹为南天一鹤公孙亮所伤,即系由那被林姑娘所夺去的宝剑而起,要将她掳为人质,不知林姑娘又怎会与这南天一鹤在一起,在下好生不解。”
  金笛书生说时,她一直在静听,听他说罢,又“哦”了一声,微微一笑,将头点了点,似在自言自语道:“原来果有其人。”
  金笛书生不知她此话之意,还在等她解说,那知她却已推开石凳,站起身来,说:“久后自知,现在那老鬼尚在外面,此间虽隐秘,但万一被他发现,却也不好应付,恕我暂且失陪,一会之后我即命人送饭食来,你却不能离开这石室不然,被老鬼撞见,恐你遭他毒手。”
  说罢,不待金笛书生答言,瞟眼对他一笑,即翩然出洞而去,把个金笛书生愣在当地,一时动弹不得,心里更是狐疑。
  心想:“怎地我两次称她林姑娘,她都面露惊诧之容,而且听她口中之言,所说果有其人,莫非真的不是她么?”
  旋而又想:“天下那有这般巧合,总算她是和女飞卫相似的另一人,岂又连丫环也酷肖十分。”
  那艾玫从帘后出来,对他噜着嘴,将眼一翻,先不理他,趋至凌波仙子的床前,俯身看了看。
  这一会工夫,凌波仙子似已沉沉睡去,只见她点了点头在床前怔了一会,连称怪事不已!
  金笛书生不知她何以叫怪,忙近前一步道:“适才蒙艾玫姑娘相助,将敝师妹救得脱险,在下好生感激。”
  那艾玫眨了他一眼,嘴角一撇,说:“仍被人家截回来了,还说脱险哩。”说着,只见她眼儿眨了两眨,拿眼来望着洞顶,自言自语道:“怪? 怎么这女魔头倒真的发了善心,果然她离开不得,那么?她所说的是真的了?”
  听她话中之意,对此间主人最是熟悉,心中的疑团,只可向她求得解答,忙问道:“不敢动问艾玫姑娘,此间主人不是姓林,名凤竹,系雪山神尼的高足么?”
  艾玫嘴角一撇,说:“她也配!”
  这会轮到金笛书生来连连呼怪了,自己猜的果然不差,果然是相似的另一人,蓦地醒悟,心说:“是了,前在酒楼所见时,并不是那女飞卫,是自己错在前头,而是把她错认为是女飞卫了。”
  金笛书生思维电闪,越想越对,因为那晚赶到凤凰山上之时,所见到的女飞卫,是在月下,她两人总是有点相像,而又有了白天在酒楼中深刻的印象,由于先入之见,故不会去仔细分辨。
  这会回想起来,女飞卫不过十八、九岁,和凌波仙子的年纪相仿,而此间这主人,却年在二十以上,根本就是不同的两人,而且女飞卫那晚的身边,并没有丫环。
  金笛书生这一想,竟给他揭开了这疑团,只是还想不透为何在酒楼中,她所说的话竟有些像女飞卫的口气?
  金笛书生想得这么多,那么远,其实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忙又向艾玫问道:“请问艾姑娘,不知此间主人姓什名谁? 和那南天一鹤究竟是什么关系,艾姑娘与在下萍水相逢,怎会又前来相助,能请告其详么?”
  艾玫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被金笛书生左一个艾姑娘,右一个艾姑娘,被叫得来心里甜甜的,就稚气地一笑,说:
“你这人果然不错,不枉我为你们跑了这半夜,你以为我是才到的呢,我们那个山谷,名叫‘香冷谷’你一走,我就跟着来了。
  “我们小姐是要我来探探,是否这庄雪姑娘恪守戒律,在这里胡调起来,我不说,大概你也不知,她过去是南天一鹤的一个姬妾。”
  艾玫见金笛书生闻言,甚是惊愕,就随着说道:"别急我说的是过去,这庄雪姑娘凭良心说,人并不太坏,不过早年被南天一鹤,以武力强逼充其嫠妾,她尚还能辨得邪歪,故力争上游。
  但知要摆脱南天一鹤,唯有待武功练成,因此,日夜苦练,把南天一鹤的武功,得去了十之六七。
  “后来南天一鹤被人伤臂,闭关练玄阴掌,这庄雪姑才趁机摆脱了他,来到这翡翠谷,经营了这个庄园。
  “她虽曾失身于南天一鹤,但自来到翡翠谷后,行为上却极其检点,全无败行之事,对我们小姐又极尊敬,故此我们才容她在这里,住了这些年。”
  金笛书生不知这艾玫,和她所说的小姐的来历,闻言即说:“你们好大的口气,这深山巨谷,又非你家所有,凭什么要得你们的允许?”
  金笛书生又见这小姑娘,看年纪不过才十四、五岁,但言谈却似成人,突又想起那艾玫适才所说,南天一鹤伤臂闭关练那玄阴掌,据师付天一真人所说,应在十三年前,是则这庄雪姑,在十多年前,即是南天一鹤的嬖妾了,那么,现在的年纪,当在十七八,但看来仍是二十许人,心里好生怪异。
  那艾玫已接着说道:“这庄雪姑在此十多年,据我所知从未出谷一步,但几天前却一连三四日未归。
  “我们恐她又不甘寂寞,作出什么败行之事,故才命我前来窥探,再者,庄雪姑来这翡翠谷定居,我们也知道,因离我们很近,南天一鹤有顾忌,不敢来缠她,原是要凭借我们,免被那老鬼继续污辱。
  旦致力争上游,其心良苦,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也要看看那南天一鹤,是否是前来纠缠庄雪姑。
  那知我一到,即见你已被庄雪姑的那侍女发现了行踪,你上那株大树,我也上了傍边那株小树。
  后庄雪姑前来,我才现身将其引开,你绕屋一匝,我一直随在你身后,你到水亭救人,我也跟在你后面。
  不过你全神贯注前面,不会发现我罢了,后来你到了小亭之上,我见你不得其门而入,又因你人甚好,那水亭布置虽然巧夺天工,原是庄雪姑造来避那南天一鹤的,但因我常来窥探,把那开关门户都摸清了。
  “故此那水亭虽巧,却难不倒我,这才为你将人救出,但后庄雪姑追来,我看她不时回首,似甚怕南天一鹤也随后追来,已知她并无恶意,故反而引其追上你们,我又走在你们前头,先藏身在这复室之中。”
  说着,艾玫又对金笛书生一笑,说:“她说的话我都昕清了,那玄阴掌虽非无药可治,但用他们的解药,却可早日痊愈,不过这庄雪姑怎的如此热心,却令人费解,只怕其中尚有原故呢?”
  金笛书生觉得她笑得甚是诡异,不自觉的将脸红了,忙讪讪地说道:“如此说来,这庄雪姑果是善意的了,但艾玫姑娘如此关注,惠伸援手,在下感激万分,适才所称授命的小姐,不知叫什么名。
  “先前见艾姑娘身手,也非在下所能及,想必武功更高不可测,不知师承何人,艾姑娘能见告否,蒙指点援助之德在下亦可永世不忘?”
  那艾玫方说:“我们隐居已久,从未以姓氏告人。”着听洞口传来足音,知有人前来,那艾玫忙道:“这就要天亮,我也该走了,你们安心在此,绝无差池,若南天一鹤敢在此地为非作歹,我们小姐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说至此,未容金笛书生答言,只一晃肩,已穿出石室,锦幔微动,即已失了影踪。
  金笛书生既感且愧,自己数年来,在江湖中尚未遭到敌手,武林中还有金笛书生这个名儿,没想到数日之间,所遇的尽是高手,老一辈的还有可说,没想到这几个年轻的姑娘武功都在自己之上,甚至连一个丫环,自己是否能胜得了人家,也不敢说,你想,那金笛书生怎地不愧。
  方在感叹惭愧之间,蓦见那石门的锦幔一掀,庄雪姑的那侍女,已笑靥盈盈地走进石室来,手中还提着一支篮子,里面尽是肴馔。
  来到面前,对金笛书生抿嘴一笑,说:“相公折腾了半夜,想来也该饿啦! 你瞧,我们雪姑多关心你,不但救了你的同伴不死,而且还看在你的面上,将她安置在此地,宁可得罪和触怒那老鬼,为她医伤。并巴巴儿地,百忙中,还特地给相公亲作肴馔,命我送来,雪姑这番情意,相公今后可别忘了才好呢?”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来,递给金笛书生,说:“这是解药,每隔两个时辰,给她服一次。
  “她被那老鬼掳来以后,即人事不省,雪姑闻知是你的师妹,趁老鬼饮酒之时,将她送往水亭,已经服过两次药了,只等这次的药服下去后,她所中的玄阴掌毒,即可泻下,今后只要好生调养,即没事了。
  “只是这个所在,一向极为隐秘,只有雪姑和我两人知道,但老鬼在此,不要说雪姑抽不开身,连我也不敢常来,怕的是引鬼上门。
  “若那老鬼知道了,我们可没有本领救得你们,因此,你这位师妹等会泻毒,只有劳你的神了。”
  说罢,又趋至凌波仙子的床前,看视了一会,微惊道:“看不出,这么一个美人儿,禀赋却极厚,药性行得好快,再有一时半刻,就可以给她服药了。”
  说至此,又见她嘴角一撤,看看金笛书生,又溜了沉睡中的凌波仙子一眼,似欲有言,但又止住,怔了半响,才道:“我不能久留了,我的话,相公别忘了才好呢? 总之,别辜负雪姑的一番情意就是了。”
  说罢,即匆匆走去。
  金笛书生自她一来,先是无话可说,而且她说话时,简直就无法插嘴,后来一再提到雪姑的这番情意,就更无有置言了,直到她已离去,还楞了半天。
  金笛书生从那在西子湖边,楼外楼上时起,直到此刻,这庄雪姑对自己的态度,哪还有看不出她的居心。
  虽说现在开始知道,先前错认她是女飞卫了,此刻明白了她的身世,居然在南天一鹤淫威之下,亦有一颗向上之心,故虽嫌她言笑轻浮,但也深为同情,故那女侍走了半天,还怔怔在楞在当地。
  这时,凌波仙子吐出一声呻吟,金笛书生赶即趋至床前见她虽微微转侧,却仍熟唾未醒,面色已没先前那么难看了,心里更放心了。
  他也就不再惊动她,轻轻地退回来,桌上庄雪姑侍女送来的一篮食物,那阵阵香气直往鼻孔里钻,肚子真个饥肠辘辘了。
  洞里看不见天色,想来也该是天已大明,金笛书生从昨日中午起,直到现在,粒米未沾牙,傍晚时只在那钓台上,喝了两杯空肚酒,这会子不饿。
  而且那侍女有言,师妹醒来,即要服药,恐怕还有一阵忙,何不趁此时吃饱了饭再说呢。
  想罢,即将篮里的食物取出,一看,不但有饭,而且有酒,肴馔甚精,色香味俱全,不由又想起那侍女之言来,这些菜肴均是庄雪姑亲手所作,想到这里,就不由一皱眉,心想:“这女人也太多情了,而且也太轻浮了些。”
  不论古今中外,不论男女,人情总是这般,纵然对方不你所喜,但被爱总不是人讨厌的!
  金笛书生心念至此,也就不再往深处想,将菜肴饭吃了一个饱,酒却没动。
  果然,人是铁,饭是钢,金笛书生精神陡振,至少,那武功不如人的自卑感,略轻了些,不由狠狠的一皎牙,暗下决心:“我还在江湖中行什么道,此间事了,定要埋浮深山,苦研武技,不然,别说锄奸惩恶,就是再出这山,也没颜面。”
  金笛书生起了此念,谁知没有三五日,竟获得旷世奇缘,竟在短短的时间内,使他的武功倍增。
  但也又此一来,情孽牵缠,直把个心源澄澈的金笛书生陷入无边情海,烦恼不休,此是后话。
  且说金笛书生饭罢,刚把碗器放入篮内,凌波仙子又在床上微微一动,连忙趋前,只见紧着一声呻吟后,眼波儿一眨两眨,已睁开眼来,但那目光却柔而无神,好似半响,还未看清金笛书生。
  金笛书生已运声唤道:“师妹,你觉得好些么?”
  凌波仙子这才认出他来,目光又向他身后左右搜索,等到看清她是单独和师兄在一起时,似什惊讶,不答金笛书生反而问道:“师兄!这是什么所在?我明明记得,是那女飞卫抱着飞奔,一阵腾跃,我即晕了过去,怎生又和你在此地?”
  金笛书生这才把经过情形一说,凌波仙子略一闭目凝思方再又睁开眼来,说道:“是了,我自受了南天一鹤的毒掌醒来时,见是在一个八角形的小屋中,耳边且听到水声,自然是那水亭了。
  “彼时我倒不奇怪别的,那女飞卫明知我们是师兄妹,怎么又一再问起我们两人的关系呢?原来竟不是她,现在想起来,果然不错? 那女飞卫要比她年轻些。”
  金笛书生见她神智甚清,果然并无大碍,心中甚喜,忙道:“师妹掌伤未愈,还是少说话为是,这里还有庄雪姑送来的一剂药,且先服了。”
  金笛书生从案上倒来一杯水,将那包药打开,端整好了可是凌波仙子那里挣扎得起来,早已娇喘吁吁。
  金笛书生没奈何,只得将药和水,将来放在床前小几上伸手从背她下穿过,揽着她的腰,将她扶坐起来。
  是她真个坐不稳,还是在心上人怀里,倍增娇慵,金笛书生简直放手不得,无法,只好侧坐到她的身后,将她软玉温香的一个身子,倚在怀里。
  这一来,凌波仙子固是娇羞不胜,金笛书生的一颗心儿也在胸腔里直撞小鹿,扑通,扑通!跳的好猛。
  偏偏儿的,那凌波仙子身上,似乎有一种幽香发出,似兰,非麝,若粉,如脂,金笛书生从未闻到过,钻进鼻孔里却比那醇醪还要醉人,心儿晃悠悠,脑儿昏淘淘。
  金笛书生赶紧眼观鼻,鼻观心,正是:目不迷于五色,耳不惑于五声,连忙将药给凌波仙子服了之后,赶紧下床,连正眼也不敢瞧凌波仙子一眼,正眼不敢看,但眼角却已早睨将去了。
  他这么偷偷地看她,凌波仙子何赏不也眼波偷扫,正是:“风流天付与精神,全是娇波转。
  但见凌波仙子的眼珠儿,恁地一转,那金笛书生的灵魂儿,只轰地一声,差点没有出窍。
  正在这时,只听得凌波仙子的被子里,连珠似的一串响金笛书生方在惊愕,不知响声何来,一股秽气已弥漫了这间石室。
  凌波仙子胀红了脸,刚喊得声:“师兄,快出去!”
  此时那被子里已哗啦的一声响,金笛书生这才醒悟,那待女先已有言,这第三剂药一服,掌毒即要泻出,金笛书出这可作了难了,明听到,又帮不了忙,正是留下来不是,出去又不是。
  他这在为难,又听得凌波仙子的肚子里,咕碌咕碌地一阵响后,随即又是哗刺刺刺,响声更大,臭气也更浓。
  凌波仙子在咬牙强忍,但哪里忍得住。
  半晌,那响声是住了,凌波仙子已显得虚弱无力,连娇喘也极费力了,简直动弹不得,但一张脸儿,已羞得来通红。
  金笛书生忙道:“师妹,你快脱下来,我给你扔出去,这是什么时候,难道还顾忌得么?”
  凌波仙子闻言,仍把眼皮儿垂着,喘了半天,才试着想将上身坐起。
  但她本已受毒不轻,这又一阵猛泻,更是虚弱,那里还动弹得,挣扎了好半晌,连手臂也抬不起来。
  金笛书生几番迟疑,说不得,只好向前,说道:“师妹你是个女中丈夫,我们都是江湖儿女,而且又是同门师兄妹这是危难之际,我只好从权了。”
  说罢,不掀被褥,伸手进去,替凌波仙子宽衣解带,只把个凌波仙子,羞得来将眼闭得死死地。
  半天,她的中衣是解下了,虽是脱得下来,但怎么擦拭呢? 已到了这地步,还有何说,金笛书生即将凌波仙子扶来侧身而卧,将被子掀开,替她脱下中衣,索性连垫的被单也抽了下来,用来给她擦试干净了。
  可惜的是,这石室中无水可替她洗涤,无法,也就算了,金笛书生将污秽了的衣服和床单,远远地扔到石室之外才又回来,找出大概是庄雪姑的衣服,替她穿上。
  凌波仙子一直将两眼闭得死死地,一任金笛书生摆布,心里自是又羞,又感激,还有点儿说不出的感觉,是甜蜜,是温馨。
  而且经过这一阵猛泻,体内的毒已全部泻出,再无痛苦极感轻松,除了四肢更觉无力外,似好人一般。
  金笛书生又在床前问道:“师妹,你觉得好些了么?”
  凌波仙子这时已感多于羞,再也不能睁开服了,可是她又不敢看他,只将眼来望着鼻尖。
  那眼皮儿眨得两眨,竟流出泪来,是感极之泣。
  说道:“师兄,你这么不嫌污秽,教我怎生报答你呢?” 陡说,那深情的眼光,已慢慢地向他移来,这会不但不羞了反而盯在金笛书生面上,那再说不下去了,正是:满怀情与意,尽在不言中。
  金笛书生忙笑道:“师妹何出此言,若受伤的是我,师妹你岂能柚手么? 陌路之人,尚且要救困扶伤,何况我们是同门师兄妹,且小兄深愧低能,未曾阻得那魔头,至使师妹受伤被掳,小兄已惭愧万分,师妹再恁地说时,我更无地自容了,倒是师妹经此一泻,不知是否觉得好些了么?”
  凌波仙子道:“未泻之前,身内有如火焚,四肢却又冰冷,只这一泻,竞然诸般痛苦俱逝,除了四肢无力以外,和好生一样了。
  “师兄为我奔波忙碌了一天一夜,也该歇歇了,我们尚在虎口之中,虽说这庄雪姑似无恶意,但那南天一鹤却近在咫尺,随时都有变在肘腋之虞。
  “我们仍应早谋脱险,而今却全赖师兄一人之力,师兄已一日未合眼了,再不憩息,如何能应敌呢?”
  金笛书生道:“既然师妹已无痛苦,掌毒已清,我也就放心了,师妹所说不差,我就在此小眠片刻,师妹也不应多所忧虑,毒虽已除,但神却已伤,亦应好休息才是,只待师妹能起身了,凭我两人之力,虽然敌不过那公孙亮,但脱险亦非难事。”
  说罢,金笛书生即在石室门口卧下,因这石室地上,铺很厚有的地毡,这样,一面可以修神,一面可以守候,以防变生不测。
  练武的人,尤其是内功有修为的,最易澄澈心源,万念俱静,不多一会,金笛书生也因这一天一夜,不但劳累不堪而且惊,怒,忧,愤,情绪上过于紧张,故师妹一幸免于难掌毒又除,心情一松驰,很快就睡去了,而且睡得很沉。
  但武功已有造诣的人,无论睡得如何沉,只要有一点响动、也会惊醒,正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金笛书生倏地惊醒过来,一翻身就坐起。
  蓦见面前人影一晃,忙就地一个鲤鱼打挺,耸身跃起,同时觉得一件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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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10 09:37: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古洞翠谷惊魑魅
  金笛书生尚未立定身形,已听是凌波仙子的声音说道:“师兄,是我。”
  同时也看了,是凌波仙子站在身侧,身上滑落的,是一条绵被,不用猜,已知是凌波仙子起来给他盖上的。
  想她病弱之躯,竟挣扎着下床前来,这份温情体贴,好教心中感动,忙道:“师妹刚好一点,怎就下床了。
  凌波仙子温柔的一笑道:“是我见师兄睡在地上,又没盖什么,洞内又阴湿怕你着了凉。”
  金笛书生见她如此关切自己,凉没招着,心里倒温暖了忙道:“我那里就这么娇嫩了,师妹快到床上去,掌毒刚才除了,正该好好休息。”
  说罢,即上前搀扶她。
  凌波仙子能自己走下床来,还不能自个儿回到床上去么?但金笛书生前来搀扶她,却娇慵不胜地倚在他的肩上,任由他搀着。
  因是羞答答,就将头儿低,那发丝直拂到金笛书生的面庞上,先前搅得他神魂不定的那股幽香,又往他鼻孔里钻,心里又是一荡,不自觉地,那搅着她纤腰的手一紧,凌波仙子就“嗯”了一声。
  她这一出声,金笛书生赶紧镇慑心神,心生惭愧,那脸就红了,紧走几步,忙将凌波仙子扶到床上。
  其实凌波仙子自将掌毒泻净以后,由于她是练武的人,而且内功已有根底,除了还感到有点虚弱外,竟是大好了,身子虽痛苦,只是再有个一天半日的休养,就是对敌也可以应付了。
  金笛书生见她面色甚是红润,仍娇艳如花,更大放宽心想来她亦是一日不进饮食,又在猛泻之觉,肚内必定空虚,心中方想:“怎生给她点饮食方好。”
  一看篮中食物,虽说还有剩余,但是自己吃残了的不说且早已凉透了,岂能给病人吃么?
  金笛书生正在为难,蓦听石室之外,又传来脚步声,金笛书生不知来人是谁,忙一晃身,到了石室门口,这时那脚步声已来得近了,忙斜身滑步,霍地将着那锦幔,只一抖,即斜向一边卷去,来人已到了门外。
  金笛书生方知是庄雪姑那待女前来,手中又提着个篮儿,不用看,已知那篮中是饮食之物,忙飘身而过,接着那落下来的锦幔,让那待女进入。
  金笛书生谢道:“怎好又劳累姑娘,蒙雪姑和姑娘这般优遇,在下虽是感激,却不敢当得。”
  那待女泯嘴一笑道:“相公别客气了,只要别忘了我们雪姑的这番情意,比什么感激都强。”
  说着,那待女又睨了凌波仙子一眼,将篮子放下,走到床前,向凌波仙子的面上注了好一会,惊道:“果然这位小姐体质特佳,看面色,不但毒已泻净,而且竟是大好了,我特为她准备饮食,若吃得下时,晚半天就可复原了。”
  金笛书生一听,心里好生欢喜,忙请问芳名,那待女扭怩了一下,才害羞地答道:“告诉你,可别笑话,我叫葛琴。”
  金笛书生道:“原来是葛姑娘,在下正有一事存疑在心不敢请问,目前请问,日前在西湖边那酒楼之中,所见的果是雪姑和葛姑娘么?”
  葛琴“嗤”地一声笑道:“怎的不是,那是我门第一次见到你了,前一晚在孤山脚下,你给她。”
  说着,一指凌波仙子,然后笑了笑,又说:“你给贴解围之时,我们适在西冷桥边路过,听得你们叱诧之声,我们即隐身树上,看得一清二楚。
  后来你们论剑,雪姑一笑,还几乎败露了,那毒龙尊者前来时,我们也早已发现,雪姑本想助你们一臂之力的。
  “谁知有一个武功高得出奇的人,我们连身形也未看清突然现身,只一照面,即将那毒龙尊者打跑了。”
  金笛书生“哦”了一声,才知在酒楼中时,那雪姑之言并非完全无因。
  那葛琴又道:“我得走了,不然怕那南天一鹤老鬼生疑。再者,你们未得通知,千万不可出去,这位姑娘被救走以后老鬼气得不得了,他不信真有人敢将这位姑娘救走,已有点怀疑是雪姑娘做了手脚。
  “雪姑本来早就厌恶老鬼的,为了你们,不得己又和他周旋,雪姑对你们的这番心意,可说好到了十分,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我说……”
  说至此,又瞟眼一笑道:"以后就看你怎么报答她了。”说罢,一声再见,就忙忙出洞去了。
  金笛书生听葛琴三番两次的,提到那雪姑对自己的情意,不由一皱眉,凌波仙子却哼了一声,瞅着他道:“师兄,看来你的艳福不浅哩!”
  金笛书生道:“师妹,你怎也恁地说,此非善地,我们虽非忘恩负义之人,要师妹能上得路时,我们且不管他南天一鹤如何了得,也要闯出去,既知这庄雪姑怀意不正,她纵无为害我们之心,岂能在此久留。”
  凌波仙子闻言,霍地翻身坐起说“好!师兄,我本无痛苦了,我们这就走。”
  金笛书生见她这一翻坐起,果是好人一般,心中甚喜,道:“既如此,师妹好歹吃点东西。”
  说罢,即从篮中将食物取出。
  本来凌波仙子又鄙弃,又嫉恨那庄雪姑,虽早觉饥饿,不愿吃她的饮食,经不住金笛书生再三劝说,而且也实在觉得四肢无力,这才勉强用了一点。
  两人匆匆饭罢,即刻拾掇,
  凌波仙子找了块罗巾束发,好在她遭受突袭之时,宝剑背在背上,被掳到此地后,亦未被取下,问了问剑,道:“师兄,走!”,
  金笛书生还不放心,说:“师妹,你估量看,是真的走得走不得,要是身体未复原,闯不出去,而再被截回,还不如忍耐些时为上策。”
  凌波仙子望着他,咬着嘴唇,半晌,方说:“师兄,我看你是舍不得离开吧!”
  金笛书生急道:“师妹,我是一番好意,你即如此说,好!我们这就走。”
  说罢,金笛书生在前,凌波仙子在后,两人笛剑均已撤在手中,一出石室,既怕伏鹤行,径奔洞口而去:
  洞深不过半里,不大工夫,已有光线透入,离洞口已不远了,两人更加小心,幸好毫无阻拦,转眼已到了洞口。
  两人均侧身贴着洞壁,拨开藤萝,向外一看,洞外已是夕阳下山,没想到洞内已呆了一天。
  这洞是在谷后,远离庄雪姑的居住之处,洞口也甚隐秘,四外无人。
  金笛书生相度好了地势,和凌波仙子出得洞来,不走前谷,反奔后谷,鹭伏鹤行,互相守望,交互前穿。
  近洞这一带,崖壁甚是陡削,且高有数百丈,凌波仙子纵在平时,也无法上去,而且崖高,又是莫葛不生,即使上得去,也易发现行藏,故两人顺着崖脚后趟。
  估量离洞约有里把路远了,一看山崖已向下倾斜,崖上土质渐多,黄荆葛藤业生,虬松有若盘龙,金笛书生容凌波仙子来到身侧,说:“师妹,你还能支持得住么?要不要休息一会。”
  凌波仙子这时对那庄雪姑,反倒比南天一鹤公孙亮更怕,比命的安危更甚,虽是不断娇喘,但仍咬紧牙关。说:“师兄放心,我还走得动,我们还是趁早快离开此地为是,无论如何,我们尚未脱险,若一旦被发现我们离开了石室,再被追来时,我们就走不脱了。”
  凌波仙子虽然口里这么说,但却一斜身,已将身子倚在崖上。
  金笛书生忙上前扶她坐地,知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忙安慰她道:“虽说此间离他们甚近,但一时半刻,她们绝不会进入石洞,而且庄雪姑和那待女葛琴,对我们并无恶意,即使发现,也不会迫我们回去,更不会张声,那么?怕她们怎的?”
  金笛书生那里知道:凌波仙子怕的就是这两人,闻言:“哼”了一声,嘴一撅道:“你就这么相信她们了,知她们存着什么心?”
  说罢,即要挣扎着起身,金笛书生见她满面娇嗔,他怎会知道女孩儿家的感情,以为凌波仙子怕那南天一鹤,见她生气了。
  忙道:“我何尝信得过她们,同样恨不得马上脱险才是,只身耽心师妹掌伤未曾复原,恐你劳累了?”
  凌波仙子见他一脸惶急之色,知他是出于真诚,本来自己太多心了,就嫣然一笑道:“我此刻除了四肢略感软弱无力外,并无什么痛苦,有这一会调息,已恢复过来了,师兄放心,我们走吧!”
  为了适才言态上使金笛书生惶急,心下歉然,不自觉地伸出手去,金笛书生握着的纤掌,觉得滑润如脂,见她又温婉柔媚,娇笑睐睇,不觉又心神一荡,凌波仙子是伸手要他扶持,金笛书生手握柔荑,却浑淘淘地忘其所以了。
  凌波仙子见他这般失魂落魄,握着自己的手,只顾拿双俊目,盯着自己,不由脸上微红,低头“噗嗤”一笑,也靠她这一笑,才将金笛书生的心儿安稳了,就势扶起她来,凌波仙子忙弹掠身上泥土。
  金笛书生道:“师妹,你果真走得么?”
  凌波仙子睨着他一笑,只一伏腰,快似离弦急弩,猛向上扑去。
  金笛书生随后紧跟,心想:“看她适才娇慵无比,弱不胜衣,这会那来这股劲!”
  凌波仙子妒而且急,完全是靠着一口气托着,向山上猛扑这段山岭,虽说没有前谷那么陡削,滑不留足,但究竟也非平垣之地,上去还不到一半,脚步不但已慢了下来,而且娇喘吁吁。
  金笛书生又是爱,又是惜,忙道:“师妹,快别用力猛劲,你身体未复原,这样最易伤身,我们还是歇一会再走。”
  说着,已来到凌波仙子身侧,凌波仙子本来是凭一口气托着,金笛书生这么一说,一缓势,气一泄,那还支持得住。
  她的脚步不停,倒还罢了,这一停下来,简直连站也站不住了,反而一抓身傍的一株矮松,那知身子一晃,手尚未挨树,脚下已是一个跄踉。
  幸好金笛书生站得很近,忙伸手去扶个正着,凌波仙子的一个身子,就再也站不住了,早倒入金笛书生的怀中。
  金笛书生要扶着她的纤腰,本来凌波仙子连站都站不住了,但金笛书生要扶她坐地,她却又突然挣扎,说:“师兄,不要紧!我能支持得住,我能走。”
  说着,果真又站直了身子,但娇喘不已,金笛书生知她是耍强,其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刚要再劝说,这时站得高,看得远,蓦见崖下似有人影一晃,虽未看清,但确信自己不是眼花,忙说:“师妹,即然如此,那就快走,我似乎已见有人追来。”
  凌波仙子在金笛书生一怔神之时,顺着他的目光,亦已瞥见了山下那一晃的人影,只是隔得远,山崖又陡,虬松,葛藤,荆棘甚多,那人影未看清,早已隐没,但已看出是奔自已两人这个方向,哪敢怠慢,忙站直了身子。
  金笛书生见她果真支持得了,忙道:“别在往上,且顺着这山坳往前。”
  凌波仙子已知他之意,若那人影果是追赶自己两人,必定以为是奔崖上或谷后,绝不会猜到反往谷中方向的。
  经过适才缓得一口气再被山下那人影一激,一股作气,凌波仙子又再伏腰猛窜,金笛书生断后。
  起倒之间,不断回顾,却又无甚翼伏,忙又招呼凌波仙子斜向崖上奔去。
  从适才两人立身之处,斜奔上崖,也有半里地远近,凌波仙子竟能一口气,不多一会,已快奔到。
  金笛书生见她脚步已越来越慢,但这山崖越是向前,隐秘之处越少,最易被发觉,势不能停,口虽不言,心里好生痛惜。
  但又莫可如何,只盼她能挣扎着越过出崖,好让她歇憩。
  凌波仙子又何尝不明白这是生死关头,因此虽是全身力气早已用尽,仍鼓着一口余勇,拼命挣扎着往前奔。
  其实早已不是奔,而是爬了,幸好这时已到了山顶上,目的已达到,凌波仙子也已力竭。
  金笛书生见她一扭身,似乎就要坐地,赶紧一跃上前,一伸手,插入她胁下,把她扶着说:“师妹,且翻过这崖顶再憩,这里目标太显著。”
    随说,将凌波仙子脚不沾地的扶过崖顶,眼前即有浓密的树丛,忙将她扶进去,刚扶她坐下,蓦地树叶后“嗤”地一声冷笑,说:“两位!才来呀!”
  金笛书生和凌波仙子这一惊,非同小可,要纵身退避,凌波仙子已是力竭,那还能够,金笛书生一带她没带动。忙一跃挡在她的身前,看时,不由“咦”了一声。
  树叶后面站定的这人,原来正是凌波仙子急着要躲开她的那庄雪姑,凌波仙子本已力竭,庄雪姑这一现身,哪还撑得住,早跌在地。
  金笛书生一见是庄雪姑,老早就放下一半心,忙上前一揖道:“我兄妹蒙雪姑相救,疗伤款待,感激不尽,但因强敌在侧,唯恐为雪姑增添麻烦,故不敢久扰,请原谅适才不辞而别之罪。”
  雪庄姑一见两人,本是一声冷笑,面上一脸寒霜,一双多威少媚的脸儿,凛射凌光,哪知被金笛书生这两句话一说,那张绷得紧紧的脸儿松下来。
  眼光一变而流露出哀怨之色,也不答腔,眼波流转,狠狠地望了金笛书生一眼,又对凌波仙子睥睨地一瞬。
  金笛书生猜不透这庄雪姑追来,是何心意,忙又说道:“雪姑如其吩咐,请容我兄妹就此告别,雪姑的盛情厚惠,在下不敢或忘,将来必有图报之日。”
  说着,偷窥那庄雪姑,见她的脸色更见缓和,那哀怨之色也更浓了,只见她叹了口气,说道:“那山洞隐秘,别说还有我在,老鬼不但不会发觉,纵然发觉了,我亦有治他之法,岂容他损及你们一根毫毛,哪知你……真狠心!没想到你这么无情无义!”
  刚说至此,倏地人影一晃,风声飒然,金笛书生以为是南天一鹤公孙亮追到,忙立掌胸,一旋身已到凌波仙子身后。
  但未停身,已看清了,原来是庄雪姑的侍女葛琴前来,一脸惶急之色,未到跟前,已对雪姑道:“不好!老鬼跟踪雪姑,已发现了玉山洞,现已追赶前来了!”方说至此,果然听得身后半崖之上,传来一声怪啸。
  金笛书生一矮身,忙道:“师妹,快伏在我背上!”
  庄雪姑听南天一鹤追来,也就不再留难,道:“好,你就背她去吧,有我为你们退敌,只管放心前去,只是……问你的心吧!”
  说至此,庄雪姑已凄楚痛绝。
  金笛书生连她最后这几句话也未听清,回一声:“多谢雪姑,请容后报。”背负着凌波仙子,头也不回,只向昨晚来路,飞跃而去。
  约去了一、二十丈远,蓦听那南天一鹤的啸声,似已到了崖上,哪还管庄雪姑是否将他退得,只没命的狂奔,真个急于漏网之鱼,似脱兔更若狼奔。
  奔上顿饭工夫,估计离开翡翠谷,已有十来里地了,那南天一鹤的啸声,已不再听到,方将脚步放慢下来。
  金笛书生这时已满头大汗,凌波仙子被他背负,羞涩之心方泯,痛惜之念早生,忙道:“师兄,放我下来,你也该歇歇了。”
  这时金笛书生已来到一个山岗之下,一看存身之处,古树参天,岗下更有一株合抱的大树,树根扎结地面,可以坐息,就奔到树下。
  刚把凌波仙子放下,蓦听头顶树上,桀桀怪笑,“刷”地一声,飞落下一个人影,身未下地,声已入耳:“好小子,你们还往哪里逃!”
  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惊怖得同时后退,单听笑声,已知是南天一鹤公孙亮,这魔头竟已赶来,早等身树上。
  南天一鹤一下地,又是桀桀怪笑,但见他一头长发披肩,阴惨惨的一张脸,白脸铁青,目射碧光,只一对面,即令人不寒而栗。
  金笛书生一见南天一鹤现身,知再也逃不出手去了,一横心,左手只一拂,金笛已取在手中。
  两眼观定南天一鹤,忙对凌波仙子道:“师妹快走,由我来挡他一阵,前面冷香谷中有高人,只要能奔到,就不怕他了。”
  凌波仙子哪会让师兄一人涉险,刷的一声,霓虹剑出鞘。
  凌波仙子也是横了心了,明知两人合起来,也不是南天一鹤的敌手,但要死,也要和金笛书生死在一块。
  霓虹剑出手,是在金笛书生发话同时,南天一鹤笑声未毕,凌波仙子已一声娇叱,龙行一式,猛向南天一鹤扑去。
  南天一鹤又一声桀桀怪啸,说:“女娃娃,你要死?我偏不让你死!”左手宽太的袍袖一拂。
  凌波仙子顿觉一震,霓虹剑已失了准头,但去势太猛,又因掌伤未复原,哪里收势得住,眼看要撞入南天一鹤怀中。
  金笛书生在凌波仙子猛扑出去之时,大吃一惊,当下哪敢怠慢,身形暴起,斜身激进向前。
  就在凌波仙子眼看要撞入南天一鹤怀中,老鬼哈哈一笑,不退反进,右臂一圈,那意思:你投入怀来,正合我意。
  哪知他右臂方一圈,左臂也已大开,金笛书生斜身猛进,金笛已向他右臂太乙穴点到,饶是公孙亮狂傲了得,这太乙穴乃是三十六大穴之一,若被点上,也当受不起,一声大喝,陡地飘身后退。
  金笛书生同时左掌一伸,从右臂向下一托,凌波仙子才借势向右一飘身,出去了四七尺远近,惊魂未定,更是又羞又怒,早红了眼,霓虹剑卷地凉飙,施展玄天慧星剑,再又向南天一鹤扑去。
  金笛书生见凌波仙子豁出命去了,也一咬牙,一旋身,金笛倒旋波,展开玄天慧剑旋转乾坤八手,金光暴卷,向南天一鹤猛扑而去。
  两人同时攻到,南天一鹤哪把他们两看在眼里,一矮身,桀桀怪笑声中,只见他身形猛缩,不退不让,反向两人的笛剑影光中穿去。
  南天一鹤存了活擒两人之心,故未施展玄阴掌,可就失算了,这玄天慧剑最后旋转乾坤八手,精妙绝伦,翻展开来,何异惊霆闪电。
  凭功力,论隐毒,两人不及南天一鹤,但南天一鹤要凭一招一式,活擒两人,却也不易,霍地矮身,向笛影剑光中穿去。
  他可是想得好,两双偌大的袍袖猛拂,要将两人两般兵刃震落,哪知身刚投入剑笛光影之中,顿觉寒气浸骨,两人的招式竟虚实莫测,南天一鹤的袍袖,明明已拂在两般兵刃上,却拂了一个空。
  但见剑笛寒光只一闪,赶紧沉时,已听得“扑刺”两声,左袖被霓虹剑洞穿,右肩同时已被金笛点中,还幸避开了穴道,未为金笛所伤,赶急暴退回去。
  南天一鹤轻敌吃了亏,不由大恨,金笛书生和凌波仙子两人,一见玄天慧剑收功,不由精神大震,把先前怯敌之心一扫而光。
  南天一鹤退去,金笛书生忙止住凌波仙子,急道:“师妹,抱元守一,以静制动。”
  金笛书生知南天一鹤必不甘心,而玄天慧剑这旋转乾坤八手,攻形反而会减低威力,故教她抱元守一。
  凌波仙子练这旋转乾坤八手,本来没有几天,被金笛书生一句提醒,急忙止住前扑之势,两人一般依峙渊停,相隔五步站定。
  南天一鹤早随一声怒啸扑到,两掌齐发,分向两人劈来,掌风凌厉无比。
  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信心已复,又在生死存亡关头,存心拼命,南天一鹤双掌方出,两人同时忽地一飘闪,南天一鹤双掌劈空,笛剑两般兵刃,已自递到。
  这次南天一鹤已知这两人武功不弱,不再轻敌,双腿方走动,矮身只一盘旋,即亦躲过两般兵刃。
  但这旋转乾坤八手非同等闲,一招已出,快似游龙,刺、剪、劈、砍、撩、排、错、衡、绵绵不绝。
  而最奇,也最厉害的,还在似虚反实,扭旋转坤。
  南天一鹤矮身盘旋回走,明明避,谁知笛剑竟如影随形,身方停,又已递到,南天一鹤确实了得,霍地一声厉啸,如鹤冲霄,竟堪堪被他脱出剑笛光影。
  金笛书生和凌波仙子两人,也是一惊,这南天一鹤果然非比等闲,连忙收招依峙,抱元守一。
  但这一来,两人已知,只要坚守不惧,南天一鹤绝对讨不了好。
  果然,南天一鹤猛攻了几次,均被两人从容化解不说,而且互相策应,南天一鹤每攻一次,必然遇险,但两人亦是伤他不得。
  这一来,可就把南天一鹤激怒了,先因存了活擒两人之心,故未施展他独门反毒“玄阴掌”,这一会见不但擒不得两人,不由怒极狂啸。
  只见他霍地一退,高声怪啸,十指箕张,觑定两人,两眼碧光暴射,本来他的长像已令人不寒而栗,这一变像,更加令人可畏。
  金笛书生已知他在蓄功施展玄阴掌,凌波仙子更是惊弓之鸟,金笛书生刚喊得一声:“师妹快退!”
  一声未落,南天一鹤陡然两掌一翻,两人顿觉阴惨惨劲风拂面,眼看两人就要伤在他的玄阴掌下。
  霍地身后卷来一股劲风,紫色光影一闪,但见两人立身之间,已掠过一人,挡在两人身前。
  金笛书生和凌波仙子两人,本已作势撒身,那股阴惨惨的劲风,被现身的这人挡得一挡,连忙趁机猛退出去了两丈远近,方看出前来解救自己两人的,是那庄雪姑。
  同时闻听两声凄厉的锐啸,震撼山林,那庄雪姑连脚步也不会站稳,即已跄踉后退,一个身子更是摇晃不已。
  金笛书生喊声不好,知庄雪姑前来解救,自己两人虽幸免于难,但庄雪姑却已被南天一鹤所伤。
  金笛书生是一个至性人,虽知若趁这时逃走,或可免遭毒手,然庄雪姑已为救他们两人受伤,怎能不顾而去,因此不逃反进,忙一飘身,到庄雪姑身后。
  庄雪姑跄跄踉踉地退了三五步,晃动不已,刚要跌倒,金笛书生恰好赶到,忙伸手一托,将他的身子扶住。一看,庄雪姑的脸色已变,爪来咬紧,似在强忍。
  南天一鹤以为这一玄阴掌,定可将两人伤在掌下,不想自己的嬖妾竟来将两人救了,她虽已受伤,但却不由大怒,喝道:“原来是你这贱人闹鬼!你要替死,今天我就成全了你!”
  庄雪姑这时已斜倚在金笛书生怀中,似乎痛苦已极,金笛书生见南天一鹤迁怒于她,一面喝骂,一面已走近前来,也不由怒极地把庄雪姑扶坐地上。
  庄雪姑本来闭目咬牙,似在强忍痛苦,这时突然张开眼来,喘急地说道:“快逃,你们挡不住那玄阴掌。”
  金管书生见她受伤之下,还在关心自己的安危,心里很足感动,虽知庄雪姑所说不假,但绝不能丢下她不管。
  而且现在要想逃,恐怕也逃不出去了,故将庄雪姑放下地后,一咬牙,也旋身挡在庄雪姑身前。
  凌波仙子见庄雪姑为救自己和师兄,已伤在南天一鹤掌下,虽在看出是她前来之时,踏怔得一怔。
  但凌波仙子岂是世俗女儿,同样有一副侠肝义胆,那妒恨之心未起,同仇敌气之愤早生,一抡霓虹剑,不奔庄雪姑,径向南天一鹤扑去。
  就在这时,那庄雪姑霍地从地上站起,虽是受伤,但她亦练有这玄阴掌,只是功力不及南天一鹤,然却谙趋避御防之法。
  故自后掩至,掠身在二人前面之时,一面发掌抵敌,一面闭穴凝气,故南天一鹤的喝毒,仅浸入体内少许。
  金笛书生见她脸上变色,跄踉后退,一方面是她故作受伤模样,以惑阻南天一鹤,一面强运真气,将浸入体内的掌毒逼住,不使攻心。
  这一见两人为她舍死而出,不由急了,忙霍地站起,这时,南天一鹤已自发动,两掌再作箕张,两眼碧光再现,披肩长发无风自飘。
  说时迟,那时快,凌波仙子尚未扑到,金笛书生见师妹已攻去,更不迟疑,也是金笛平胸,猛一上步。
  庄雪姑要阻止两人,哪还来得及,那南天一鹤早将箕张的两只乌黑的手一翻,阴惨惨劫风方起,蓦听头顶树上,清脆脆的一声娇叱:“哪来强徒,敢在此地撒野!”声方入耳,狂飙陡卷,平地一震。
  但觉狂飙惑射,金笛书生和凌波仙子,不但前扑不得,反被震退回去,同时,那南天一鹤生一声锐啸,被震退得更远。
  两人无暇看那南天一鹤暴怒之状,忙向前面看时,自树梢飞坠之人,金笛书生认得,正是昨夜指引自己往翡翠谷的那明艳的白衣少女,赶到相救。
  那白衣少女全没把南天一鹤看在眼里,只盯着凌波仙子打量,又溜了金笛书生一眼,抿嘴一笑,才慢慢转过身去。
  这时,那南天一鹤兀自究在原处,长发虽未根根直立,却蓬乱已极,圆睁的怒目中,碧光暴射,可怕已极。
  但双手却垂在身侧,看似并未受伤,却又并无向那白衣少女反击之意,金笛书生和凌波仙子两人,心中都惊诧不已。
  那少女已冷笑一声,向南天一鹤说道:“看你这模样,好似还不服气,是吗? ”说着,面色一沉,厉声道:“我们这冷香谷,方圆数十里内,向不许外人在此撒野,你竟敢明知故犯,你是欺我爹不在家么?既然如此,我就来领教你那玄阴掌?”
  说罢,向南天一鹤走近了几步,步态安闲轻盈,莲钩过处,但见裙带风飘,暮霭中,更似仙姬曼舞。
  南天一鹤一听说她爹不在谷中,似乎胆气一壮,也厉声道:“我公孙亮一向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往日无仇,近日不冤,我与这两人,自有过节,与你们何干,过去因你们从不涉及江湖是非,故均让你们三分,你有多大点年纪,竟也敢如此狂妄,以为我真怕了你们不成。”
  那白衣少女听南天一鹤厉声回答,早已激怒,又见他轻视她自己年幼,哪能再容忍,但她虽花容变色,却反而停止前进了,一声冷笑道:“你不服气,好!你尽管施为,而且我还告诉你,我只站在此地,你且发掌试试,看你那玄阴掌能奈何我不?若我伤在你的掌下,那是我自找,而且只要能迫我移动半步,这两人也由你带走,我再不干涉你,你看如何?”
  白衣少女此言一出,不要说金笛书生和凌波仙子两人大惊,跌在地上的庄雪姑也惊得呆了。
  金笛书生和凌波仙子两人,同样想法,你武功再高,能有多大功力,岂能不抵敌的受得了南天一鹤的一连三掌,而且两人都尝过南天一鹤玄阴掌的厉害,庄雪姑虽知这白衣少女身怀绝技,但也不由惊疑。
  那南天一鹤见这少女轻视自己,本还有顾忌之心,这一来,更是暴怒,一声怪啸,两掌齐发,玄阴掌阴风凄厉,猛向那少女劈去。
  金笛书生和凌波仙子,及庄雪姑三人,见南天一鹤已自发难,而那白衣少女兀自不当回事,全都又惊又耽心。
  金笛书生更脱口而出,一声“哎呀!”忙看时,那白衣少女仍神态自若地站在当地,南天一鹤的玄阴掌,果然没动得她分毫。
  而且几人都离得不远,竟连一点掌风也未觉出,蓦地醒悟,原来这白衣少女,已练得内家上乘罡气。
  这内家上乘罡气,发于无形,非武功之登峰造极者,不能修为,攻者无坚不摧,守者不亚于被一层钢墙包没,难为她这点年纪,竟已如此精纯。
  金笛书生和凌波仙子两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因为两人的师傅,连天一真人与慈云庵主,都无这等功力。
  两人在惊,南天一鹤更是惊惶,一击不中,再击亦不仍是枉然,但他还不死心,说什么也不相信,她的年纪能多点大。
  因此,虽是惊惶,却又疑惑,故一咬牙,只见她本身矮小的一个身子,这时陡然暴涨,竟生将全身真力运行,似要拚全力再作一击。
  庄雪姑本来跌坐在地上,她虽被南天一鹤所伤,但受伤不重,适才经过这一阵凝神运气,已将浸入体内的玄阴掌毒,逼出了一大半。
  见南天一鹤这时已将全身真力运行,知道回异先前,顾不得余毒未清,忙一跃起,喊道:“还不快躲!”
  金笛书生和凌波仙子亦已看出有异,凌波仙子惊即纵身退避,金笛书生却站着不动,因为他过性淳厚,虽已有些自不量力,但他想得好,这白衣少女是为解救自己而来,岂能让他一人受敌。
  说时迟,那时快,南天一鹤两双碧光爆射的怪眼,觑定那白衣少女,两臂上提,十指如钩,霍地一翻腕,冷风臻起。
  那白衣少女大概也看出厉害,见经庄雪姑知会,金笛书生兀自站在身侧不动,倏地左掌向后一翻。
  金笛书生顿觉一股强大之力推来,白衣少女“快退”两字方才出口,金笛书生已立脚不住,身子已被飘起。
  同时,南天一鹤掌亦发出,竟比前一掌增加了一倍威力,但觉狂飙猛拂,这时金笛书生已在两三丈外,尚且觉得冷风砭骨,忙向那白衣少女看时,只见她身形晃得两晃,虽未被南天一鹤的掌力劈得离位,但已非先前那么气定神闲。
  原来那白衣少女翻掌向他一推,开口呀他快退,真气一散的这个工夫,南天一鹤的掌力已经袭到,忙聚气凝神,发挥罡气功能时,已不能达到全功,放此几乎抵挡不住。
  这一来,已将那白衣少女激怒,竟忘了适才有约在先,由她不接不架,承受南天一鹤三掌。
  只见她霍地飘身而起,一声娇叱,将掌左右一圈,猛向南天一鹤袭去,南天一鹤见适才一掌,已将她劈得全身晃动,更是精神陡涨,一声怪嗥道:“原来也仅有这点能耐!”不避不让,也两掌齐发,向白衣少女迎去。
  那白衣少女若凭武功,并不在南天一鹤之上,但因习有内家上乘罡气,故想以取巧之法,将南天一鹤唬退。
  哪知为救金笛书生一分神,竟儿乎立脚不稳,南天一鹤见她功力也不过如此,故发掌对敌,一时见石破天惊,尘雾渊天,两人掌风过去,稍小一点的树木,莫不迎掌而折,声威骇人已极。
  金笛书生、凌波仙子、庄雪姑,这时已被二人掌风逼退老远,三人都提心吊胆,唯恐白衣少女落败。
  哪知两人战够多时,掌来掌去,兀自分不出胜负,那白衣少女守多于攻,但每发一掌,均将南天一鹤追得来连连后退。
  但南天一鹤又连续猛攻之时,白衣少女即速行罡气护身,身后的三人都看得出,若非她生练就护身罡气,恐怕已败在南天一鹤手中了。
  但也因此,白衣少女却可蓄势以待,故间歇中突发一掌,威力甚大,因亦仅能将南天一鹤迫退,却伤他不得。
  又过了顿饭时候,两人仍是胜负不分,这时天已皆黑,那南天一鹤见久战白衣少女不下,不由怒嗥连天,陡然攻势转厉,若万钧雷霆,声势比前更见威力。
  再看一看那少女,已无先前那么运掌自如了,论年纪,她能有多大,怎及得南天一鹤将近一甲子的功力。
  经这半天对掌,真力已耗损不少,不但发掌不及先前,而且护身罡气已是不稳之势,再挡不住南天一鹤的凌厉掌风。
  身后三人中,金笛书生最焦急,眼看白衣少女势已危急,却又无能上前助阵,正在这时,蓦听远远地传来悠扬箫声,初起时隐约可闻,只一瞬间,突转高亢之调,入耳令人心夺神驰。
  金笛书生原无暇去究这箫声何来,那知策声一起,场中已起了变化,南天一鹤攻势骤缓,方一怔神。
  白衣少女却一闻箫声,精神倍涨,趁南天一鹤一怔之际,竞用了十成功力,突起进袭,掌挟风雷之势,猛向南天一鹤劈去。
  南天一鹤一来是因辨别箫声,略一分神,白衣少女又是以全力劈出,只见他闷声不响地,一个身子已被飘起,直向两丈外落去,而且毫不停留,晃眼已逃得无影无踪。
  这一来,不但大出金笛书生和凌波仙子意外,连庄雪姑也不明所以,只有那白衣少女却“噗嗤”一笑,知南天一鹤是被箫声所惑,并非败在自己掌下。
  她的笑声未落,蓦见一条白影穿林而出,皆黑中,有似白光一闪,即已到了面前。
  金笛书生早已看清,来的正是那小姑娘艾玫,只见她一来到当场,手中还握着一只碧玉箫,冲着那白衣少女嘻嘻一笑,说:“小姐,你看我这绝招如何? 那老鬼果然上了我的当了。”
  白衣少女似恨无嗔地瞅着她说:“我就知是你捣鬼,你可仔细,你又乱动玉箫,看我爹回来,不骂你才怪。”
  艾玫一听就都噜着嘴说:“人家好心来为你解围,倒发而不是了。”
  庄雪姑自南天一鹤逃去,已趁前向白衣少女一检衽,说:“多谢姑娘解救,老鬼这一逃去,必然不敢再来了,姑娘此德,我庄雪姑绝不敢或忘。”
  白衣少女窥定她面上,含笑点头道:“雪姑能辨邪正,力争上游,令人钦佩,今后但放宽心,若那南天一鹤只要再入此山一步,必教他休出得此山。”
  金笛书生这时也已趋前,对白衣少女一拱手道:“昨蒙指示,今承救援,在下与师妹感激不尽。”
  说罢,又深深的一揖,那白衣少女却又噗嗤一笑。
  金笛书生不知她这笑声何由而发,是否自己有失态之处,不由一怔,忙向身上看时,却又无异状,再抬头一看白衣少女,见她转眸在瞧凌波仙子。
  这时凌波仙子见师兄在向她致谢,也已上前,向她行礼,说:“适蒙救援,感激不尽。”
  那白衣少女一伸手,抓着凌波仙子胳膊,笑说道:“你们倒真是一对儿,哪来这么多俗套。”
  说着又仔细地瞧瞧凌波仙子的面庞儿,又道:“看你这面色,毒虽已除,却原神未复,姊姊若不嫌弃,且随我至谷中,休养三、五日如何?”
  凌波仙子见这白衣少女不但美慧,而且武功之高,连南天一鹤亦仅能敌个平手,心中甚是钦羡。
  又见她温婉,笑脸迎人,一声姊姊叫得又甜,心中恨不得和她多亲近才好,闻言忙道:“只见这般相扰,好生冒昧。”
  那白衣少女嘴一撇,随又一噜,说:“怎么你们总要这么俗套?”
  金笛书生听那白衣少女激凌波仙子前往冷香谷,一则因师妹急待休养,左近别无去处,而且对这少女,早存了好奇之心,这样被遽入谷,正可一探这少女身世来历。
  又见她已有这般高强的武功,其尊长必系世之高人士奇,若能因缘普谒请益,岂非不世之缘。
  故忙道:“既然这位姑娘诚意相邀,若我推辞,倒显得虚为,师妹就应了吧!”
  那白衣少女抿嘴一笑道:“你瞧,倒是他爽直,时已不早,请随我入谷吧!”
    那艾玫一听邀请他们两人回谷,十分高兴,喜孜孜地在头带路。
  金笛书生见白衣少女对庄雪姑甚是冷淡,心中早过意不去,这时回头庄雪姑楞在当地,不言不动,就对她一拱手道:“蒙累雪姑医伤救援,在下与敝师感激不尽,盛请容后谢。”
  庄雪姑闻言,因天已昏黑,金笛书生看不清她的面容,他哪知庄雪姑早已珠泪莹莹,凄惋欲绝了。
  金笛书生掉头一看,艾玫已隐没于林中,庄雪姑身旁的白衣少女,亦已去得远了,不敢耽延,忙又说道:“雪姑请回,请容他日登门道谢。”
  说罢,一拱手,即转身追踪两人而去。

    ※  ※  ※
  不言庄雪姑楞在当地,凄惋欲绝,且说金笛书生追上了白衣少女和凌波仙子两人,从左面绕过小岗,逶迤行去。
  这时夜幕虽垂。但明月已升,倒反而不及先前昏黑了,旷野之地,山夜之风遵动,那白衣少女的缟绡衣裙,随风酬舞,轻盈妙曼。
  更兼风过处,必有阵阵幽香传来,一路之上,更和凌波仙子说个不停,问长问短,细语如珠,又脆,又软,又甜。直比那音乐更美,金笛书生随在身后,真个眼花撩乱,事不暇听。
  而且那白衣少女隔不了十来步,总要回眸睐视,就更把个金笛书生的一颗心,撩乱得来飘飘荡荡。
  但他知这白衣少女此态绝非轻孚,而是她爽朗,天真,而又活泼使然,只怪她生得太美了,美得来抑制不住心动怦怦。
  那艾玫已当先跑得无影无踪了,三人逶迤行来,金笛书生简直已忘路之远近,陡然前面高山阻路。
  拾头一看,但见两山对峙,高插入云,松涛之声盈,山径也更崎岖,林也更密,儿乎两人不能并肩而行,凌波仙子就退后一步,随在白衣少女身后。
  白衣少女回身明媚的一笑,说:“只转过这一山麓,即可入谷了,姊姊不累么?”
  凌波仙子也笑道:“不过十来里地,怎会就累了,正是呢? 你是怕我体力未复,故此才缓步行走么,其实再快些也不妨。”
  白衣少女越过凌波仙子肩后,溜了金笛书生一眼,又抿嘴笑道:“倒不是我怕,只怕别人耽心呢?你即如此说,那我就得罪了。”
  说罢,没见她施展轻功,但夜风把她的缟绡衣袂,飘起得更高,有如翩翩之蝶,竟比先前快了不止一倍。
  凌波仙子若在平时,倒不难跟上,只是受伤新愈,又经剧烈拚斗,这又已奔波了十来里地,体力已觉不支,适才不过要强罢了,白衣少女这一加快了脚步,说不得,只好咬牙紧跟,还幸未曾落后。
  峰回路转,晃眼入谷,金笛书生已认出,正是昨晚曾经此地,那白衣少女溯溪而进,到了金笛书生首遇艾玫之处,只见她已向左转入林中,两人也连忙跟踵而进。
  到得林边,两人才看出,密林之中,有一条宽约丈余的幽径,前进不过一、二十丈远近,只见翠嶂如带,挡在前而,怪石峻增,纵横拱立,上面苔苏班驳,间有藤罗掩映,径至此,已是无路可通。
  金笛书生见这翠嶂,竟比人工堆砌的还要秀美,不由脱口而出道:“好山!好山!”
  白衣少女听他赞这山好,就回眸一笑道:“还有好的在里面哩!且随我来。”
  金笛书生见已无路可通,想必她要越山而入,谁知那白衣少女却直向翠嶂走去,到得近前,方始看出,原来山势竟是折叠的,里面是曲折的断崖,宽不三尺,壁如刀削,不过五七转,即已穿过了翠嶂,金笛书生方喝得一声彩,已见前面豁然开朗,但闻香风拂面,泉声争琮,几疑此身尚在人间。
  呈现在面前的,好一遍景致,但见佳木青盛,虽在月下,亦可见遍处是烂漫奇花。
  适才穿越的这一带翠嶂,竟迤逦如环,围绕着中间这一大块有数十亩的平地,身侧左右,竟不知泉自何来。
  两面均有清流泻至,似银蛇飞练,汇于面前,形成了一个亩许大的池沼,石桥三港,仰面卸吐,桥上有亭,白衣少女已至亭上。
  那金笛书生兀自还站在桥头,竟被这景色惊得呆了,连白衣少女和凌波仙子两人,已去到亭上,也未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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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10 10:31: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鹤泪银红惊迅雷
  白衣少女见他留连不舍得行来,就悄声儿对凌波仙子说道:“姊姊,我们且在此憩一会儿,你看我们这里,还可住得来么?”
  凌波仙子早已精疲力竭,竟忽略了这般美景,闻言先坐了下来,方纵目四顾,惊叹道:“果然好个所在,也唯有你,才配住在此地。”
  这时,金笛书生已发觉两人入亭去了,忙快步赶来,凌波仙子之言,亦已听到,即接口道:“瑶台之月,群玉之峰,想来亦不过如此,师妹所言不差,若非是这位姑娘,怎配住这般仙景。”
  白衣少女听两人赞不绝口,甚是高兴,只张嘴笑。
  金笛书生见亭外池中,波洋鳞波,新荷吐艳,清风徐徐,花香阵阵,不由一声长叹道:“但能长留此间,习剑之余,一灯夜社,亦不枉此一生,虽名利之徒,入此境来,亦会作绝尘之想了!”
  方说至此,蓦见月光下驰来一团银辉,只在前面桥上略一停身,即已飞身入亭,却是那艾玫迎来。
  她喜孜孜地对三人环视了一眼,方道:“怎么还在此地呀,我早已安排了酒肴,要赏月,对酒再赏,那有多好呢?”
  白衣少女且不理艾玫,睨着金笛书生,微微含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
  那艾玫再又催促道:“走啦!小姐,瞧!客人却在等你了。”
  白衣少女见凌波仙子已站起身来,这才说道:“前面即是寒舍,两位请!”说罢,即打前头走去,艾玫走在最后。
  四人过了石桥,穿花度柳,抚石依泉,过了靡架,入得木香棚,越牡丹亭,度芍药栏,到了蔷薇院,傍着芭蕉坞,盘旋曲折!
  忽又闻听水声潺潺,面前又是一溪如带,溪上有一小木桥,桥面不远,现出一座竹篱花障编就的月洞门!
  门内有径,绿草如茵,夹径满种香花,落花如铺锦毯,脚踏上去,只觉软绵绵的,竟成了一条花径了,那氤氲的幽香,更沁人欲醉!
  四人踏花两行,进得门去,抬头见短垣环护,绿柳周垂,垣后隐约现出数楹修舍,却又在千百竽翠竹遮映之中!
  进得短垣,那几楹舍已在眼前,风在树梢梢语,叶节婆姿茜纱窗内,灯彩摇曳,清幽无比!
  入得垣来,更觉心源澄澈,金笛书生和凌波仙子两人,简直连赞也忘了,其实不止赞好,而是连我俱忘!
  白衣少女这时已上了白石之阶,见两人只顾欣赏景色,不由暗自点头,心想:“果然我所认不差,均系我辈中人!”
  半晌,凌波仙子首先发现,人家早已得台阶宁候,忙一牵金笛书生的衣襟!
  金笛书生也自惊觉,自入得那翠障,自己竟时时被景色所迷,忘魂失魄,此间主人高雅,这般癫呆惊怪之状,岂不被人视为俗人!
  故面孔一红,忙随凌波仙子上了白石台阶!
  凌波仙子已逼视着那白衣少女,说道:“你是人,还是仙呢?怎生僻得这般幽美的境地?”
  白衣少女“嗤噗”一笑道:“姊姊是凌波仙子,妹妹岂能不沾点儿仙气,怎么你来问我了!”
  凌波仙子尬尴的一笑道:“我那配得‘仙子’之称,没辱了这两字,这是那江湖中人混叫的罢了,今儿从我再不许人叫了。”
  白衣少女脱着亲切地笑道:“姊姊,世间上除了你,谁还配得称呼呢?”
  白衣少女随将两人让进屋去,艾玫这时已先在屋中,将灯点上,金笛书生一看,这一间屋宇甚是宽敞,前后和右面,丝尘不染的粉壁上,均各开着两面大窗,茜纱为帘,枝丫为格天然中更透着精巧。
  室内的桌凳案几,亦莫不匠心独具,一切均用整木挖锯,就原形状,略施整配而成,真是巧夺天工。
  金笛书生心中不由暗赞道:正要这般,方配此谷景致,若是琼楼玉宇,画栋雕梁,倒反庸俗了,汉此,亦可见此间主人,不但是高人,而且雅得紧呢!”
  金笛书生进得门来,一直在欣赏这室内的陈设布置,莫不超尘绝俗,看一样,赞一样,连那白衣少女请他就坐,亦未听到。
  艾玫捧了茶来,敬了凌波仙子一盏,见金笛书生只管看得出神,到了他身侧,也未觉得,就“噗嗤”一笑。
  金笛书生方始尴尬的脸一红,忙自艾玫捧着的那海棠花式的茶盘中,取过茶来,再一看,更是心下讶叹不已,怎的连这盛茶之具,亦是这般绝俗。
  原来金笛书生接过的这茶盏,是用竹根整雕而成,番虬九耳十环,精巧无比。
  那盏中之茶,与众不同,绿茵茵地,尚未入口,已闻到一般清香,试一沾唇,更是清淳无比,不由脱口赞道:“好茶。”
  白衣少女闻言,抿嘴一笑道:“大概在你眼里看来,我这儿什么都是好的了。”
  金笛书生叹了口气道:“单只入得谷来,已令人生了出稀略尘之感,而见了这数楹修舍,恐天上宫阙,亦难为居了,此刻更何异已置身天台。”
  白衣少女更是展颜笑道:“可惜你非药郎,而我亦非仙女。”方说至此,自觉话说错了,不由红了脸。
  其实金笛书生这时,因天台二字脱口而出方在惶恐,若她心生误会,那怎么好? 自己所说天台,并非是指汉朝刘阮误入的天台,意在指仙人所居,若她误会是自己存心污秽,岂不是百口莫辩么?”
  那知他才在惶恐,白衣少女反而更露骨,说出药郎仙女来,心中一宽,又见她霞生满脸,更加美艳明媚。
  那还止得住心生遐想,一下楞楞地,只拿眼来望着那白衣少女,一瞬也不瞬。
  那凌波仙子,自进得门来,亦是目不暇视,连声惊叹,他们两人所说,声虽入耳,却未辩其意。
  这时突听得仙女二字,不由接口说道:“若非仙女,怎配作得此间主人,怎能有这高的武功。”
  随歉然一笑,对金笛书生道:“我们尚未请教尊姓芳名,这不是太失礼了么?”
  金笛书生闻言,也自觉涩颜,忙一拱手,请教这白衣女郎姓氏。
  原来这白衣女郎姓也是白,名萱兰,因其母生下她后,即难产亡故,萱兰之名,是为了纪念其母。
  这白萱兰的父亲,是一个世之奇人,名叫“沧海客”,武功与雪山神尼,只在伯仲之间,当世这一尼一俗,武功之高,均已出神入化,连现今日的几个魔头,提起“沧海客”之名,莫不闻声丧胆。
  这“沧海客”之名,是其自号,这只是取人若沧海一粟之意,而人生有如光阴之过客而已,是这沧海客早已看破世情,数十年前,即已脱出江湖恩仇牵缠,不再涉足纷争。
  但却未勘破情面,偕其情侣,隐于这冷香谷中,每年春秋之季常一箫随身,遨游天下名山。
  若论这沧海客的年纪,归隐时当已七八十岁了,但因内功精湛,驻颜有术,故看来不过三十许人。
  隐于冷香谷之前,两人珍惜一身武功,虽是情侣,却无夫妇之实,自隐居以后,方始同房,故在十多年前,生上这白萱兰来。
  不料老年生女,竟因而难产身亡,沧海客悲痛亡妻,自不必说,从此,再也不出这冷香谷,即将对亡妻的情怀,化作慈爱,抚育幼女。
  并内外兼施地,将一身武功倾襄传授,在白萱兰七八岁上,沧海客于谷外猎户人家,收养了一个遗孤,即是艾玫,为白萱兰作伴。
  艾玫那时只不过五六岁,父母双亡,那沧海客一则因白萱兰缺少伴侣,再一方面,那艾玫年虽幼,却又禀赋甚佳,是练武功最好的资质,故将她收容下来,日常与白萱兰同习武功。
  两小又甚是投缘,行坐都形影不离,沧海客又未为她们定得名拚,因此,若说艾玫是待女,倒不如说是义妹更为恰当,现今白萱兰已年在十五,而艾玫已十三岁了,两人都聪慧异常,艾玫的武功亦已小成,那白萱兰更尽已得父亲沧海客所学,只是火候不到而已,沧海客精研的上乘内家罡气,白萱兰亦有了五成功力。
  这内家上乘罡气,练到化境,不但可驻颜长寿,可成金钢不坏之身,且可以克敌于数十步外,和雪山神尼的天罡指,有异曲同功之妙。
  但这时候的白萱兰,因火候不到,用来防身则可,若是万一遇强敌如南天一鹤者,却又无能克制。
  且说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两人,一听面前这白衣少女,即是沧海客之女,都惊得呆了,并更肃容起敬,重又道了敬仰。
  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都是名师之徒,随师之时,均从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两人,得知数十年前,汇湖上有沧海客其人。
  武功之高,无人能敌,手中一管玉箫,就没闻听过在他手上走过十招以上的,端的精妙绝伦。
  但却倏忽而隐,不知所终,江湖上后来曾纷纷传言,说这沧海客已经物化了,却没想到会在此间得遇沧海客之女。
  金笛书生以金笛作武器,亦即是天一真人自他那管玉箫触动灵机,特地为金笛书生打造了这管金笛,并触合玄天慧剑与判官笔的精妙招术,研出七十二手笛招,以之传与金笛书生。
  威力果然不凡,使金笛书生初入江湖,即已博得今名,但真与现在的几个魔头对敌时,却又相形见拙了。
  金笛书生自凤凰山掘剑,首败于南天一鹤之后,即不由想到,若沧海客在,能使得池的玉箫招术,不要说场名江湖,亦可雪清今日之耻。
  惜这沧海客传闻已物化,又未听说有何传人,故心虽向往,也无可如何,不想今天却无意中见到他亲生之女,心下这一喜,非同小可。
  金笛书生忙站起身来,躬身问道:“不敢请问,令尊可在谷中么?”
  白萱兰见他提到爹爹沧海客,即肃然起敬,现又躯身请问,也不再那么随便了,也正容答道:“现虽不在谷中,但早晚必归。”
  金笛书生闻言,更是欣喜,而且喜极雀跃,凌波仙子不知他喜由何来,忙问:“师兄,你认试这位老前辈么?”
  白萱兰即觉奇怪,也拿眼望着他,金笛书生才觉得喜极忘形了,自己这么一相情愿,沧海客未见到,倒先失态,不由感到尴尬,讪讪地道:“我是久仰沧海客老前辈之名,久思请盆,却无由拜试,而且连老前辈居处尚且不知,一旦获悉。难免喜极忘形了。”
  凌波仙子早对白萱兰心生敬爱,尤其佩服,难为她这点年纪,即有这高的武功,其尊长自是非常人,听金笛书生一说,已明白他的意思。
  凌波仙子自愧武功不如人,这数日来先有女将卫林凤竹的戏侮,南天一鹤的伤掳,而庄雪姑和这白萱兰,武功无不在自己之上。
  雪姑年长,还有可说,白管兰更比自己小了两三岁,而且她两人的侍女,葛琴和艾玫,论功力,恐也不在自己之下,心中怎地不愧,不但愧,而且自恨。
  齿此,一闻金笛书生之言,也忙起立,庄容道:“师兄所言正是,若拜试老前辈,能得其教益,正是我们不世之缘。”
  白萱兰见他们两人都这么热切盼望能拜试自己的爹爹,也是她长年久处深山幽谷,十几岁的女孩子,那有不喜欢女伴的。
  一旦见到金笛书生这般丰神俊逸,凌波仙子秀丽不群,难得年龄都相差无多,早存结试心,故将两人邀入谷中。
  这一见两人如此崇尊自己的爹爹,自然更是高兴,忙喜孜孜地说:“我们这冷香谷中,十余年来,虽然从未有外人来过,但我和爹爹,最爱有志和灵秀的少年,等他回来时,我亦为你们代求,你们认为好么?”
  金笛书生见她出语真挚,又是未言先笑,美艳无比,就不但心生感激,而且为之神驰,忙道:“若得如此,我兄妹自是感谢不尽。”
  凌波仙子更将她的柔荑握在手中,轻轻地抚弄,喜极脱口呼道:“妹妹,你真好,若不嫌我庸俗,我可痴长几岁,你能让我叫你一声妹子么?”
  白萱兰长了十来岁,那曾受过这般亲切的爱抚,更从没人和她亲密过,自她长到十几岁以上,沧海客更常作远游,把她和艾玫留在谷内,寂寞对孤凄,故凌波仙子这一声妹子,一阵轻抚,那还不令她早将一个身子,靠向凌波仙子怀中,仰头娇媚地说道:“姊姊,当真么?你把我当作你的妹子么?”
  凌波仙子见她这般温婉娇态,两眼注定自己,一个身子不停地在怀中搓揉,早一把她搂住,又爱又怜,又敬、又佩,不由叹了口气道:“看你这点年纪,还是撒娇的孩子,谁会相信你有那么高的武功!你虽不大,容我叫你一声妹子,但好教我心中惭愧。”
  白萱兰闻言,霍地在她怀中一翻身坐起,将一个嘴儿嘟噜着,似嗔还笑地望着凌波仙子。
  半晓方说:“你再这般说,可见你根本就没有真心当妹子看,不然怎会说这种话呢?”
  说着又“噗嗤”一笑,才正容道:“其实,你和他的武功,何曾弱来,你们和南天一鹤对敌之时,我早已隐身树上。”
  “你们剑笛的招术,也算得是不错的了,你们口口声声说武功不如人,但你们可曾听到对敌的是什么人呢?
  “那南天一鹤岂是等闲之辈,就是我爹爹亲来,要想能在一二十招之内,将他们制服,恐亦不能。
  “我不过因练护身罡气,也不过支持得久一点,时间一长,我不是也露了败象吗? 适才若非艾玫吹弄玉箫,愚弄南天一鹤,使他以为是我爹爹在谷,心有畏惧,恐怕再斗下去,我亦要伤在他那毒掌之下了。”
  凌波仙子与金笛书生两人,经她这么一说,才解开了那个谜底,原来南天一鹤未败而逃,却是受艾玫愚弄所致。
  但适才白萱兰之言,虽有部分是真,但却多半均是为安慰而说,不讲别的,单凭她最后一掌,将南天一鹤劈得飘退出去二丈远近,岂是假的来的。
  正在这时,那艾玫已走进屋来,请三人前往用膳。
  白萱兰即跳起身来,拉着凌波仙子,说:“走啦!你们也该饿了,我们这荒山穷谷,却没好的款待。”
  凌波仙子见他依偎在身侧,又天真,又活泼、又真切,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那还不被白萱兰的热情感染。也就笑道:“你才责我说生分话,怎这你也如此客套呢? 你这般说,那我们更要说:来得冒昧,再又叨扰,心有不安了。”
  白萱兰见凌波仙子打趣自己,就轻轻的在她臂上推了一拳,说:“我说的是真话,谁和你客套来着。”
  金笛书生见两人仅这一会功夫,已亲热已极,心中说不出的快慰,无名的欣喜,倒是把一旁的艾攻看得呆了,竞忘了移步。
  白萱兰笑叱道:“瞧!你这么发呆怎的,还不带路!”
  随又说道:“我已认了姐姐呢?艾玫,你说好么?”
  艾玫喜道:“当真么?我说呢? 我离开这么一会功夫,你们就像扭股糖儿似的,那我要恭喜小姐了。”说罢,果真对两人一福。
  凌波仙子见她对白萱兰虽口称小姐,说话却甚随便,不知他们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倒不好说什么,只是对艾玫笑笑。
  这艾玫比白萱兰更要小两岁,虽无白萱兰那么秀逸明艳,但她那又圆又大的眼珠儿,却更透着活泼,流露出童稚之态,听白萱兰命她带路,就连跑带跳的去到右边的一扇门前,掀起帘子。
  金笛书生随在两人身后,进得门来一看,不由又喝得一声彩,原来么间屋子,是外面的走廊连接在一起,里面的三面,除进来的这道门外,对面和左边,同样有一道门户,大概即是通内室的了。
  这屋子的陈设很简单,但却甚幽雅,屋中央摆著一个直径有三四尺宽的树椿,作为桌子,光洁古朴。
  四面各有一个小树凳,里边三面墙壁,均朴实无华,金用碗大的松树排列而成,再向走廊栏杆外看时,那里还你是在室内,简直有似置身在幽林之中。
  那栏外似是一个后园,但是花木扶疏,栏边树木,枝丫虬伸入室,尽将屋檐掩去,月光后密叶中穿射而下,照得满地斑烂光影,风吹叶动,那光影也婆姿不已。
  白萱兰请两人坐下,头顶一盏琉璃灯,灯光怡好照明桌面,桌上摆着几碗菜肴,不过是鹿脯疏菜之类,均是山居野品,并非山珍海味,但那盛菜肴的器皿却均古朴,非时下之物,那菜肴入口,更是鲜美无比。
  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两人,至此也不再客气,两人都是江湖儿女,本就不惯多礼,而主人更是爽快率直,再闹虚文时,没的被人家看轻。
  一会饭罢,两人见艾玫收取碗盏,方知谷中,除白萱兰和艾玫以外,别无他人,适才饭菜,自然亦系艾玫所作的了。
  虽然她这点年纪,竟会作出这等佳肴来,心中是敬,见她操劳,心上又是不安,凌波仙子就再又向她致谢道劳。
  白萱兰就说:“坐着吧!姊姊,日常我们无事,闷得谎,都抢着作呢?选而且变着法儿弄吃食,别看艾玫比我小,我却作来总不及他,今儿晚了,明日我们要她作些拿手的来给你们尝尝。”
  艾玫笑道:“你作别听她的,她烧的野兔肉,那才好呢,真是味美极了,我是再也作不去的,前儿我们猎得几支鹌鹑,她火爆出来,更是叫绝,不信,明儿我去猎几支来,你们要她试试。”
  白萱兰笑喝道:“你有个完么?不识羞,人家什么样的美味佳肴没吃过。”随又对凌波仙子笑道:“姊姊,这艾玫是最不多话的,今儿个倒成了支画眉儿,我看明儿不用去猎鹌鹑,干脆火爆艾玫得了。”
  艾玫反唇相试道:“还说我呢?没见你适才又蹦又跳的,你往常又是这个样儿,我看倒活像只小白兔,你还是烧你自个儿吧!”
  凌波仙子和金笛书生,听他们两人斗嘴,好玩儿的,都含笑望着他们,又都在心里想道:“两个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岁,长日静处这深山幽谷之中,向无外人来此,自然嫌闷了,照她们所说,因自己两人前来,都抑止不住欣喜,而一变常态,可见这般相待,是出于一片热诚的了。”
  容得艾玫取去碗盏,白萱兰这才打开了身后那道房门,对金笛书生说道:“我们这荒野之居,房舍无多,这是我爹的卧室,却简陋得很,若不嫌弃,就请屈尊一夜。”
  金笛书生闻言,忙道:“白姑娘若这般说时,在下更不敢当了,今晚蒙姑娘留在仙居,但免餐风夜露,已感激不尽,这是老前辈的居室,在下纵然狂妄万分,亦不敢有污,姑娘只等请便,我只在外间坐憩即感盛德。”
  白萱兰听他说得酸溜溜的,就嘟噜着嘴,对凌波仙子道:“姊姊,你听他说什么,要他睡我爹爹房间,他却要坐一晚,你是我姊姊,也是主人呢?我不管啦!”
  凌波仙子就搂着白萱兰,对金笛书生笑道:“师兄,我这妹子既是热枕相待,若拂她意时,倒是不敬了,恭敬不如从命,你就别推辞了。”
  金笛书生倒非是客气,而是对沧海客虔诚,居其卧室,岂非不敬么? 听凌波仙子一说,果然,人家是一片真诚相待,再要推辞,倒拂其诚意,略一沉吟,方道:“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即进入室中。
  白萱兰亦把凌波仙子引入傍室,和她同榻而眠,艾玫也已收拾了餐具前来,她本是和白萱兰同室对床而居,她一进门,三人更是惊声燕啭,笑语腾喧。

    ※  ※  ※
  不言三人说不完,笑不完,且说金笛书生进得沧海客的卧室,并未见有灯身,但室内却很明亮,似乎皎月之光满室。
  但再一看,这房是坐西向东,西面一间,即是适才饮食之处,今晚月色虽明,但照不进这间房子。
  不由心生怪异,无意中一抬头,才恍然大悟,原来室中屋顶,悬着鸡卵大的一颗明珠,发射出白色光辉,照得满室通明。
  进门的左面,是一排书架,上面放满了书册,对面是一个大窗,造得和外间的窗户无异,仍是以天然的枝丫为格。
  上面更长满了藤萝,窗上一张长案,案上摆着玉轴牙鉴,鸾笺犀管,桌子的对面,是一条长案,陈设着周敦商莽,书皆古器,这面桌前,放着一个古瓷凳,上面铺着兽皮,凳后一床,倒不过是绵布之褥。
  金笛书生见是书房与卧室兼用之室,那里像一个武林异人之居,简直是一个隐士之弟子。
  金笛书生心存亲畏,进得屋来,连大步了也不敢跨,就好像是沧海客是在屋中一般,除进门之时,曾一扫屋外好即低首垂帘,恭恭敬敬,对着古瓷凳躬身施了一礼。
  空中虽有床凳,却不敢挨身过去,一看脚上厚厚地铺着兽皮,即盘藤坐在地上打起坐来。
  隔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金笛书生内功行华,不但疾倦顿祛,而且精神焕发,侧身一听,凌波仙子与白萱兰,艾玫两人,笑语之声已杳,想是睡熟了,阳窗遥视,见明月如水,浓绿笼烟,碧空疏星明灭。
  想来谷中景色,在当空皓月之上,定又不同,油然而生一赏之念,且沧海客之卧榻,自己绝不敢亵渎,即轻步退出房来。
  侧耳一昕,凌波仙子等三人,鼻息轻勺可闻,因她们都有绝顶武功,将沙落叶,均可把她们惊觉。
  故脚上不敢有丝毫大意,鹭伏鹤行,出了适间饮食的那一穿堂,轻手一按栏杆,飘身落到一丈以外,向脚下一看,原来是条花径,亦是满地落英。
  金笛书生即循着那花走去,分花拂柳,傍石依泉,一面欣赏月上景色,一面脚上不停,约有顿饭工夫,也忘了路之远近,突觉路径渐行渐高。
  原来前面已是一个小土山,由地平面至顶,不过仅有十数丈高上,原是一个小小的丘陵,顶端却有一块大怪石,总有三五丈高上。
  这土出树木不生,却茵草满地,金笛书生心说:“若站在这怪石顶端,定可尽赏谷中全景。”
  更不怠慢,拽起衣襟,只有三五个起落,即到了那怪石之上,仰面一看,竟然有四丈多高。
  金笛书生停身凝气,气纳丹田,霍地一伏身,只一拧腰,叟地一声,人如冲天之鹤,已停身在那怪石顶端。
  放眼一看,但见雾笼烟氲之上,全谷尽收眼底,在那缥缈雾气之上,不时有一颗大树高耸,有似云海岛立。
  本来雾气甚是稀薄,金笛书生在谷底之时,直似无觉,这一上了高处,由上下视,方才显出氮氯来,但凝神可视,谷中景色却也隐约可辨,在白雾缥缈之下,更变幻莫测,倍增神奇。
  金笛书生对此奇景,就觉得好似自己的一个身子,也如那杳杳云雾般,飘飘飞升,又岂止是绝尘之想呢?
  再一看脚下这块大石,顶端甚是平坦而且光滑十分,似免不时有人前来席地而坐,其宽不过三丈方圆,中间更有一个石桌,旁边还放着石凳,想来时沧海客闲来坐憩之处,白萱兰和艾玫游玩之地。
  金笛书生眺望激赏了一会儿,赞叹了一阵,就在石凳前坐下无意中袖角拂着石凳警然作声,不由会中一动,原来是因袖中藏有金笛之故。
  金笛书生不自觉地将金笛取出,两眼无自贫婪地舍不得离开谷中景色,只觉心中有一股旁越之情,有似真要自索心的尘俗情愈牵缠中,挣扎而出,金笛书生就不由自主的,不知何时已横笛唇边。
  一声高亢激扬之音,倏然划破谷中沉寂辗,转翻,似困兽怒嚎,笛音躁越已极,不移时,渐转徐清之调,渐次笛音袅袅,其音有似飘悠于云端之上,似跳荡于树梢之间,还若潺潺流泉绕石。
  不一会,其声越清,更细,似作杳杳飞升笛音己期鼓所能听闻,金笛书生亦已达于无物忘我之境。
  正在这时,蓦听身后突起一声敞笑,金笛书生倏地一惊连忙起立回身,此时,笑声已敛。
  但听一人连声道:“好!好!好!能入得我谷来,自非凡俗,果然具有慧眼,难得!难得!”
  金笛书生忙后退一步,举目一看,面前站定一人,年约卅左右,头上无巾,长发在头上挽起一个发髻,撇着一根玉箫。
  月光之下,看他那长眉修目,面容清瘤,更觉秀挺飘逸,身上一领单薄薄的长衫,迎风飘飞。
  只见他虽面露笑容,但两眼神光有若电射,注定在金笛书生头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金笛书生不自觉地感到一阵莫可人状的震慑,而又觉得面前这人,和蔼可亲。
  这人不停地在打量他,金笛书生灵机一动,已知是非常人,忙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适才无知弄笛,有污清听,尚请先生见谅。”
  那人也不回礼,只站着不动,目中神光已消,笑声连天,再又连连点头道:“好好!果然难得,俊秀钟灵,人中龙凤,更是慧质,确属上上之选。”
  金笛书生已听出这人是在赞自己,即又躬身道:“不敢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那人闻言,朗朗一笑道:“你即入我谷来,怎连我是谁也不知道?”
  金笛书生倏地一惊,忙道:“那么? 先生是沧海客了!”
  来人果然正是沧海客,金笛书生不但惊其何时上来,兀自不觉,而且那会想到,沧海客看来会有这般年轻。
  因此,沧海客虽然以谷中主人自居,金笛书生亦心中存疑,故先生与老前辈之语,同口而出。
  沧海客似乎看出他心中的疑惑,哈哈笑道:“是我原非你,无他岂有伊,茫茫看甚像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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