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匡《鞋与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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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与神像

[size=0.9em]铜鞋谜语

[size=0.9em]过时寳藏

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头子，拄着拐杖，在小巷中缓慢地走着，夕阳的光辉向他迎面照来，他眯着眼，走得极其缓慢，彷佛世界上的一切，都已经和他不相干了。在远处，有一下接一下的叱喝声，叫的是：收买破烂杂物，烂铜烂铁啊。随着叫声，一个挑着竹篓的小贩，向前走了过来，在小巷的一个后门口，闪出了一个行动鬼祟的大孩子来，四面张望了一下，向那收买旧货的人招了招手，道：“来，我有点东西要卖给你！”

收旧货的向门口走了过去，那老者在这时，也恰好来到了门口，他看到那大孩子手中，拿着一只十分旧的锦盒。

那老伯抬头，向那大孩子看了一眼，大孩子的神色很慌张。这情形，一看就知道，他是从家中偷了什么东西，出来卖的。那收旧货的已将他的担子放了下来，老者好奇地站在一边，大孩子瞪了那老者一眼，像是嫌老者多事，但是他还是将那只旧锦盒，交给了收旧货的人，收旧货的接过盒子，将盒子打了开来，盒中的衬垫已经变了色。在衬垫上，是一对鞋子，那对鞋子，是铜铸的，鞋上有些花纹，但大多数生了铜绿，看不清楚了，收旧货的提起那对铜鞋来，自言自语导：“铜倒还値钱，七毛钱一斤，有一斤算一斤。”

收旧货的一面说，一面抬起头来，向大孩子望了一眼，像是征求大孩子的同意，大孩子结巴巴地道：“这对鞋子，是古董？”

收旧货的笑了起来，道：“不论是什么，要卖给我，就得论斤秤。”

那老者的视线，一直定在那对铜铸的鞋子上，这时他忽然插口道：“如果我向你买，你要多少钱？”

大孩子呆了一呆，像是该不知如何开口才好。收旧货的却已瞪起眼来，道：“喂，老伯，别坏了人家的买卖好不好！”

那大孩子倒也机灵，他一伸手，自收旧货的手中夺回了那对铜鞋来，道：“我不卖了，你走吧，论斤秤，我才不卖！”

收旧货的瞪着大孩子，又向那老者“呸”地吐了一口唾沫，骂了一连串极难听的话，挑起担子，摇着铃，又走远了。

大孩子向着老者，尴尬地笑着，老者接过了那对铜鞋来，向鞋底上看了一下，光滑的鞋底上，有几行字铸着，他只看了一眼，便又拿过了锦盒来，将鞋子放了进去，道：“我给你五十元！”

大孩子喜出望外，连声道：“好！好！”交易成功了，那老者抱着锦盒离去，大孩子得了钱，吹着口哨，迅速地奔出了巷子的另一端，那条小巷子之中，就像是完全未会发生过什么事一样，看来仍然那样平静。

那老者的住所很破旧，这幢破旧的房子，在新盖好的时候，一定也会引起不少人的欣羡，但是现在却实在破旧得太甚了。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将那锦盒放在桌上，然后，取出那对铜鞋，拿起一块布，在那对铜鞋的鞋底上，用力擦着，将铜鞋都擦了个干净。他着亮了电灯，戴起老花镜来，他已可以看清铜鞋的鞋底上的那两行字了，当他看清楚那两行字时，他的手在发抖，他的脸上，现出激动无比的神色来，他抬起了头，叫道：“你们——”可是他才叫出了两个字，喉头便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接着，他的身子摇晃了起来。

在那老者身形摇晃之际，一个中年妇人从房间中奔了出来，恰在这时，那老者的身子，已直挺挺地向下倒去，到那中年妇人赶到他身边时，老者的面皮已变了色。那妇人尖叫了起来，又有几个人奔到了那老者的身前，七嘴八舌，终于有人打电报了警，等到救伤车来到，那老者被抬上救伤车时，谁都可以看得出，他已经死了。死者在被抬上救伤车前，手中还捏着一只铜鞋，救伤人员好不容易才扳开了他的手，将那只铜鞋取了下米，顺手放在桌上。谁也没有注意那一双铜鞋，只是闹哄哄地跟着担架，走了出去，看着救伤车驶走了。

在大都市中，一个老者，突然暴毙，那简直不是什么新闻，第二天，只有一些篇幅实在太多的报纸上，用四个小字，标出“老翁暴毙”的消息来，这样的新闻，也没有甚人会注意，在金凤的办公室中，正在看报纸的黄龙，也一样不会去注意那新闻的。

金凤正在听电话，她在委婉地说道：“对不起，我们的确接受任何委托，但并不在电话中接受委托，请你到我们公司来，是的，随时可以，好，我等着你。”

她放下了电话，道：“有人托我们找一对铜鞋。”

黄龙一怔，道：“什么铜鞋”

金凤道：“铜铸的鞋子！”

黄龙仍然莫名其妙，因为鞋子和铜，那似乎完全是两件事，是不能连结在一起的。金凤没有作进一步的解释，半小时后，一个中年人，带着一个大孩子，走了进来，那中年人愤怒而焦急，那个大孩子，却沮丧得很。他们两人一进来，中年人便在那大孩子的背上，用力推了一下，道：“说，你自己对人家说！”

大孩子扭着手指，咬着唇，不肯说什么。那中年人挥手便在大孩子的脸上，掴了一下，骂道：“畜性，你还不说？”

那大孩子厌恶地侧了侧头，道：“是我将那对铜鞋卖给一个老头子的，我得了五十元钱。”

那中年人喘着气，道：“你们听听，这畜性还是人么？”

金凤微笑着，道：“先生，我根本不明白，你们父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有事要委托我们，那么，你必需将经过的情形，源源本本告诉我。”

那中年人苦笑道：“我有一件家传的古董，是我祖父做大官时，奉旨出使南洋，不知是什么国家的国王送给他的，一直传了下来，却被这不肖的畜性，偷出去卖了！”

那少年冷冷地道：“也不是什么宝贝，只不过是一对铜制的鞋！”

那中年人又扬起手来要打，金凤不耐烦道：“别在这里打孩子，你将这古董卖给什么人了？”

那少年说道：“我想卖给一个收旧货的人，恰好有一个老头子经过，给他买了去！

那中年人唉声叹气，道：“是不是，唉，宝物一现眼，就有人识得了！”

金凤皱着眉，那少年又大声道：“那不是什么宝物，你找了不知多少专家来看过，人家都说一钱不値！”

那中年人怒道：“不论怎样，那是祖宗传下来的东西！”

少年驳道：“祖宗早已化灰了！”中年人气得发抖，金凤道：“好了，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们替你找回来？”

中年人道：“是的。”

金凤道：“我们的费用相当贵，一百元一天，以十天为限，找不到，也要付钱的。

那中年人呆了一呆，喃喃地道：“那么贵啊！”他勉强地说着，道：“小姐，我小的时候，听我祖父说过，那国王，送这对铜鞋给他的时候，会对他说，这对铜鞋，和一宗大宝藏有关，他是上国来的使节，只要他能解出鞋底上几行字中的字谜，就可以得到那宗宝藏，我祖父当时没有解出来，所以将铜鞋带回来。”

金凤一点也不感到兴趣，她打了一个呵欠，道：“你是不是要委托我们？”

那中年人瞇着眼，道：“小姐，如果你找到了铜鞋，而又解开鞋底上的文字庭，我和你平分那宝藏，小姐，你看，这办法好不好？”

金凤听得那中年人这样一厢情愿的说法，只是微笑着，在一旁的黄龙，却已忍不住大笑起来，道：“你倒出的好主意，如果我们公司的每一个委托人都像那样，那我们要喝西北风了！”

那中年人还在说道：“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辨法——”可是不等他讲完，黄龙已挥着手，喝道：“去！去！我们没有空和你玩这种游戏！”

那中年人神情很悻然，拉着少年，一路骂着，一路走了出去。金凤叹了一声，道：“一天有几个那样的人，我们真的什么事情也不必做了！”

黄龙笑着道：“只不过他说的话，倒也有吸引人的地方。”

那个暴毙的老翁，已经没有什么人再记得他了，即使是他的家人，对他也没有多大的怀念，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孤癖，难以使人亲近的人。

在老翁死后的第二天，他的一个作窗橱布置工作的女儿，找到了那对铜鞋。那对铜鞋的样子很奇特，鞋上的图案上的花纹，也很别致，那位小姐拿起来看了半晌，始放进了盒子中。

第二天，带到了办公室，几天之后，在布置一个橱窗时，她将那对铜鞋擦亮，作为花卉盛载的器具，插上了三朶玫瑰，将一只铜鞋，斜搁在另一只铜鞋之上，她在窗外看了看，觉得很别致，于是，钢鞋成为陈列品了。

铜鞋陈列在近砖头的一间商店中，每天有成千上万的人经过这个橱窗，看到那对铜鞋的人，大都只觉得这对铜鞋很别致，也没有人想到别的什么。可是那天傍晚。黄龙看到了那对铜鞋，他却在窗橱外停了下来，仔细地看了半晌，然后，他推门进去了那家专售女鞋，手袋的商店，一个店员迎了上来，黄龙指着那对铜鞋，道：“请让我看看这对铜铸的鞋子。”

那店员呆了一呆，道：“先生，那是陈列品不卖的。

黄龙笑了起来，道：“如果价格适宜呢？”

那店员又呆了半响，才道：“那要等我去问问我的经理。”

店员走进了经理室，黄龙在店堂中等着，不一会，店员又走了出来。道：“对不起，那不是我们的东西，是一家装饰公司的职员带来的。”

黄龙多少有点失望，他想了一想，又道：“那么，请你拿出来给我瞧一瞧！”

店员的神色很难为，但是当黄龙拿出钱来，买下了一张鳄鱼皮之后，那店员又变得十分乐意为黄龙服务了，他打开了橱窗，黄龙取出了铜鞋来，看了看鞋底，每一只铜鞋的鞋底上，都有着两行文字，黄龙取出了两张纸，又借了店员的铅笔，将纸放在鞋底上，拓下了字来。

那店员看了黄龙的举动，觉得十分奇怪，问道：“先生，这是什么字？”

黄龙道：“我也不知道，我想可能是满洲文。”

店员又道：“你将他印下来，有什么用？”

黄龙摆摆手，道：“我也不知道！”

黄龙的确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他既然看到了那对钢鞋，又记起了那天，那中年人所说的话，一个从事他那样工作的人，如不找机会将那对铜鞋的鞋底上的文字印下来，才是奇事了。他回到办公室，金凤正送两个客人出门口，黄龙将纸递到了金凤的面前，道：“你还记得有人要找一对铜鞋吗？我已经找到它了！”

金凤接过了纸，看了一眼，皱着眉道：“这就是铜鞋底上的文字？难怪那位先生的祖先，得不到国王的宝藏了！”

黄龙的手按在桌上，道：“他得不到，我们可能得到的。”

金凤扬着纸，道：“怎么能的？我连这是什么文字，也认不出来。”

黄龙笑道：“那可以慢慢研究，我们如果知道，那位先生的祖先，是出使那一个国家？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金凤又朝张看了片刻，道：“也好，或许我们找到国王的宝藏。”

黄龙道：“我们先去找些参考资料！”他走出去，三小时后回来，手中捧着一大叠书。

黄龙将手中的书一本本放下来，那全是研究东南亚各国文字的书籍，可是，当他开始阅读那些书籍时，他却苦笑起来，因为对一个外行人来说，缅甸和柬埔寨文字，几乎是完全一样的，黄龙合上了书本，拟了一个启示，请那位寻找铜鞋的委托人前来会晤。第二天，那中年人又来了，黄龙将拓印的纸拿出来给那中年人看，那中年人高兴地说道：“不错，正是那几行字。”

黄龙问道：“这是那一国的文字？”

中年人狡猾地眨着眼，道：“如果找到了宝藏，我是不是有一半？

黄龙忍住了怒意道：“你可分一些，但不会是一半。”

那中年人贪婪地道：“多少？”

黄龙道：“等找到了再说好不好？”

那中年人却摇头道：“不行，我们得签一张合同，我至少四成。”

黄龙急于要解开那文字之谜，在他来说，那不过是检验自己智力的游戏，究竟有多少希望可以找到宝藏，是想起来也会令人发笑的事情。可是那中年人却十分认真，合同的内容，也研究了一小时，签好合同之后，那中年人才道：“先祖是奉旨出使真腊的。”

真腊就是柬埔寨，黄龙想遣走那中年人来慢慢研究，那中年人已道：“这里的几句，先祖早已将它译了出来，所以我占四成，实在太少了。”

黄龙实在忍不住了，喝道：“快说！”那中年人显然将他祖先的遗言，记得滚瓜烂熟，他立时背诵了起来，道：“当人有三只眼时，穿起铜鞋，经过第三只眼不怕死亡，直向前去，就见到我所赠给你的一切。”

黄龙不禁怒道：“他妈的这是什么咒语？”

这中年人吓一跳，忙道：“的确是……那样子的，当然那其中的谜，不容易解得开，要动动脑筋才行！”

黄龙又好气，又好笑，挥着手道：“走走！”

那中年人急道：“宝藏我有份的！”

黄龙道：“宝藏在什么地方？你不妨每天去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生多了一只眼睛！”

金凤很晚才从图书馆回来，当她走到办公室的时候，黄龙急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金凤道：“那是一种相当古的印度支那文字，会的人很少，只由少数贵族所专用。”

黄龙道：“那么，这中年人翻泽的，是不是正确？！

金凤点头道：“是正确的。”

黄龙苦笑道：“那么是在开玩笑么？人什么时侯会有三只眼睛？”

金凤沉默了半响，才道：“在这里的那个“人”字，或者不是指普通人，你想，就算人有三只眼，寻宝者又焉能从第三只眼中走进去？”

黄龙一拍手，道：“对了，那可能是指一座很大的神像！”

金凤道：“或许是，但也不能肯定，我在图书馆的收获很丰富，我已查到了那人祖父的名称，甚至国王的御赐铜鞋的事，也有着隐约的记载说是国王考验上国使臣的智力的。但是那上国使臣却丢脸得很，一直传到孙子，还解不开这个谜。”

黄龙道：“我们一样也解不开。”

金凤道：“我们要到那地方去！”

黄龙吃了一惊，道：“什么地方？”

金凤道：“当然是柬埔寨了！”黄龙眨着眼，金凤又道：“明天一早，就去办手续，我和你一起去！”黄龙眼眨得更快，但是他没有说什么，他知道，明天这时候，已身在柬埔寨。

金边的天气很热，好在街道够宽散，疏散了一部份热气，金凤和黄龙下了机，他们根本是没有目的地的，他们要找的，是那个时侯皇宫的所在，因为那时侯的皇帝，赐了一对铜鞋，给上国的使臣，只要上国的使臣可以解开文字之谜，就可以得到宝藏，地点也就不可能太远。他们经过了两天的考查，总算稍为有了一点眉目，于是，在第三天的傍晚时分，金凤和黄龙两人，一起来到一个极大的废墟之前，据他们的考证，那一大堆废墟，就是以前的皇宫，但现在，除了几十根高耸的石柱外，根本没有房屋了。

虽然只是废墟，但是还可以看出，那皇宫在以前是极其宏伟的，建筑的大石，每一块都有两呎见方，很多大石上，都有着精美的浮雕，他们两人开始踏上废墟，慢慢地走着，“三个眼请的人”，自然并不存在，但是他们望着晚霞映在石块，石柱上，浮起一片异样的光采，倒也绝不觉得此行是毫无收获的，在古皇宫的废墟上，使人有一种庄严的苍凉之感。他们一直徘徊到了天黑，黄龙才道：“看来，我们什么也看不到，还是回去吧！”金凤抬着头，发着怔，过了好一会，才听得她喃喃道：“当人有三只眼睛的时候……”

黄龙苦笑了起来，他大声的道：“就算那铜鞋底上的字，暗示着什么，现在连皇宫也不存在了，我们自然什么也找不到了！

金凤却向前指着道：“看，前面有一个小村庄，我们不妨到村庄中去拜访一下村民，或者可以有多少收获。

金凤和黄龙又在废墟上盘桓了片刻，就来到了那小村庄中，村庄简陋得难以形容，十几间茅屋，两三个老人，和两只看到了生人，便汪汪乱吠的癞皮狗。黄龙苦笑着，道：“在这里能问出什么名堂来？”金凤也感到失望，她觉得自己这次的行动，实在是太冒失了，一定得不到什么结果的。”

那两三个老人，忽然看到有陌生人走到林子来，倒也并不觉得奇怪。其中一个人站起来，举起一个身旁的木架子，向他们走来，那木架子上，挂着许多木头小雕刻，那老人来到他们面前，在满是皱纹的脸上，竭力挤出笑容来，道：“买点纪念品么？”金凤知道，这是皇宫的废墟，一定会有一个时期，吸引过不少游客。

但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前来凭吊废墟的人，显得很少了，她向木架子上的那些木刻品看着，大多数是手工十分粗陋的神像，她正想随便买上一两个算数。忽然之间，其中一个神像，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神像也只有两时来长，戴着一顶尖角的帽子，翘着手，刻得还算生动，但是引起金凤注意的，却是那神像的额上，也有一只眼睛，三只眼的神像，在古老传说中屡见不鲜，但是那第三只生在额上的眼，大都是直的，可是在那神像上，第三只眼，却是横的，看来很是奇特。金凤将那神像取了下来，在手中把玩着。那老者向她说道：“小姐，你喜欢这个么？”

金凤道：“这个神像很怪，为什么它有三只眼睛？”

那老者笑了起来，道：“这是国王的守护神，他的第三只眼，能够看透人间一切疾苦，帮助国王治理国家。”

金凤呆了一呆道：“很有意思，我想，以前一定有一座大神像，是和这个木刻一样的？”

老者现出十分严肃的神情来，道：“那是天生的！”

黄龙已听得很不耐烦，问道：“天生的是什么意思？”

老者向前一指，道：“看到那些山么？”老者指的，是远远的高耸的山影，看去至少有四五十哩，金凤忙点着头，老者又道：“那就是三眼守护神之山，在那山的一个山峰上，有一块极大的石头，天生成三眼守护神的样子，俯视人间。”

金凤向黄龙望了一眼，两人的心头，却砰砰跳了起来，黄龙忙道：“那神像还在？”

老者点头道：“是的，不过你们不容易找到他，我曾去过好几次，可以做你们的响导，你只要给我很少钱就行了！”

金凤望着他那种衰老的样子，怀疑道：“你还能爬得上高山？”

那老者干瘪的脸上，泛起无可奈何的笑容来，道：“我还要活下去，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要做啊！”

黄龙已一口答应了下来，道：“好，我们有车子，你跟我们来！”那老者欢天喜地，跟在他们的后面。而这时，金凤和黄龙两人，心中更欢喜，因为他们觉得，离事实已渐渐接近了，车子在快到山脚边的时候，颠簸得厉害，终于无法再驶向前去了。

他们三人下了车，开始登山，那几座山峰，全是嶙峋的岩石，但是要攀登，却也并不太困难，因为有着人工凿成的石级。抬头向上望去，益发觉得山势巍峨，那老者的年纪虽大，但是登山却也很快捷，一小时后，他们来到了半山的一个石坪上，略为休息一会，从那石坪向下望去，远远还可以看到皇宫的废墟，他们休息了一会，继续向上攀登，人工凿出石级，一直在向上延续着，可以想像那在当时，是一项何等艰巨的工程，他们终于来到了山顶，看到了一块耸立着的，足有三十呎的大石，老者指着那大石道：“这就是了！”

金凤和黄龙两人，抬起头来，望着那块大石，那老者则虔诚向那块大石，膜拜了起来。金凤也不去打扰他，等他又站起了身，才问道：“你说那神像有三只眼，怎么看不到，看来他只有两只眼？

金凤所指的“两只眼”，自然便是顶上那石头上粗陋的雕凿，在那粗陋的雕凿之上，可以看到有两只眼睛、鼻、口等形状。

那老者道：“神像的第三只眼，不是随便可以看到的，要和神有缘的人，还要在适当的时候，才能看到神像的第三只眼晴！”

金凤和黄龙两人，互望了一眼，他们心中都在想：“离事实已渐渐接近了，铜鞋鞋底上的字，是说：“当人有三只眼睛的时候”，那自然是指神像的第三只眼睛出现的时刻了。但是，神像如果有第三只眼的话，又怎会时隐时隐现呢？黄龙心急，当他想到这一点时，他已向神像爬了上去。

在黄龙而言，他只不过是在攀登一块相当难攀登的大石而已，但是那老者却吓得面无人色，大叫了起来，摇着手，他自然不是怕黄龙掉下来，而是怕黄龙亵渎了神。

他叫了一会，黄龙仍然继续向上爬着，那老者吓得连酬劳也不要了，转身就跑。黄龙已爬到了那神像的“颈际”，他低头问道：“怎么一回事？”

金凤笑道：“没有什么，你快察看，神像的第三只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黄龙慢慢挺直身子，那神像的“头”，也有四五尺高，黄龙仔细察看，突然间，他笑起来道：“我知道秘密了！”

金凤忙道：“怎么样？”

黄龙道：“神像的确有三只眼，但第三只眼上，有泥灰封着。”

黄龙一面说，一面用一柄小刀子用力挖着。

金凤也爬了上去，塞在那洞中的泥灰，簌簌地落了下来，等到金凤也爬到了那“神像”的肩部时，黄龙已经将洞中的泥灰，挖去了一大半。

他用小刀在洞中撞着，将其余的泥灰，也一起撞了出来，变得在那石块的上部，有了一个半吋直径，透过那石头的小圆孔，黄龙显得很兴奋，道：“看，那一定就是第三只眼了。

金凤却皱起了眉，一声不出。

黄龙道：“你怎么不说话？我们已有了新发现啊！”

金凤叹了一声，道：“我们根本没有发现什么，黄龙，那铜鞋底上的字谜，说如果能够穿过那第三只眼，就可以得到宝藏，你看，就算这个小孔，是那国王所说的第三只眼，有什么人可以从那样的一个小孔之中，穿得过去？”

黄龙呆了一呆，将手指穿进那小孔之中，转了一转，也苦笑了起来，道：“真的，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现！”

金凤已小心地落了那块大石，她又在山顶上来回着，察看着山头上的石块，有些石头，被凿成简单的器皿，那可能是用来祭祀崇拜这“神像”时用的，除此之外，绝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了。

黄龙也从石上跳了下来，道：“我们怎么办？”

金凤望着山下，连绵起伏的山岭、河流，和一个一个的小村庄，最后，她的目光，停在皇宫的废墟上，然后她道：“我看我们该回去了，因为我们实在得不到什么！

黄龙摊了手，也无可奈何地道：“白来了一次！”他们攀下山，在经过那小村庄的时候，那老者仍然十分害怕，甚至不敢接受他们的钱，他们回到了酒店，和航空公司取得了连络，当天晚上，他们就离开了酒店，驱车往机场驶去，在那一大段时间中，金凤十分沉默，几乎一句话也不说，显然她还在苦苦思索着。

黄龙明知金凤在苦苦思索着，但是他却也不寄以多大的希望，因为他们已决定回去了。

车子在向机场疾驶，已经可以看到机场的灯光了，金凤忽然发出了“啊”地一声，黄龙忙停下了车，金凤叫道：“回去，回去！”

黄龙大了眼，因为他不知道金凤要他回到什么地方去，金凤道：“到那山头去，我已想通了。”

黄龙于是将车子在路中心转了一个急弯，向前疾驶而出，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金凤显得极兴奋，她道：“我想到的是，穿过第三只眼的，不一定要是一个人，只要有东西可以穿过那个小孔穴，就可以成立了。”

金凤的话，黄龙还是不十分明白，他还想发问，但是金凤已连声催道：“快点驾驶，到了那里，我再讲给你听！”

黄龙道：“汽油可能不够。”

金凤笑了起来，道：“谁不准你加汽油来？”

黄龙也不禁笑了起来，他们在驶出市区时，在一个油站中加满了油，然后，沿着公路，以极高的速度，向前驶去，当他们经过那个小村庄的时候，正是午夜的时分，他们驰过了皇宫的废墟，来到了山脚下，才停下来。

黄龙先走出了车子，他扶着金凤出来，金凤一挥手，说道：“我们爬山！”她一面说，一面已向前奔去，黄龙忙跟在后面。

他们两人以极快的速度攀登山峰，等到攀到了山顶的时候，恰好看到太阳自东方，慢慢浮起来。

金凤喘着气，道：“黄龙，快来，我们等在神像的后面，我想，阳光一定会在某一时刻，恰好射过那个‘第二只眼’，那我们的谜，就有答案了！”

黄龙也在喘着气，他们一齐来到了大石的后面。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石头的影子，在慢慢地缩短，他们等了十多分钟，突然，一股阳光，透过了那“神像”头部中间的那个孔穴，形成了一根光柱，投射在另一块大石的基部，那股光柱，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便因为太阳继续上升，而消失不见了。

黄龙和金凤两人，兴奋得难以形容，他们两人，合刀撬起那块大石，在那大石之下，他们发现了一块平整的石板，当他们再掀起那石板之际，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一呎见方的石穴，在那石穴之中，有着一只小小的铜盒子。

黄龙一伸手，拿起铜盒子，用力打开了盒盖，盒中有一小方象牙，象牙上却刻着中国字：“上国使臣，得在敝国永享荣华，这当然是当时那位国王已许下的诺言，那比任何宝藏，更有价值，但必需在当时发现那块小象牙牌，现在，连皇宫也成为废墟了，这诺言还有什么用，金凤和黄龙相视大笑了起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