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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漂萍客《粉蝶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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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15: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古陌阡 于 2025-7-11 15:46 编辑

漂萍客《粉蝶残剑》上册完,下册无资源。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5:44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天成寺遭劫
大雪狂舞,冷风飕飕。
塞北“玄寘观”,大门深锁,在白皑皑的冰雪封冻下,四周寂寂。观外的松柏银装素裹,观内云轩中却是轻歌慢舞。
倏地,人影飘动,踏雪无踪,快如雷光闪电,几个起落,巳入庙内,直掠云轩。
来人看到厅中,美女艳舞,款款诱人,声如莺歌,动听入耳。
与厅外冷峭的情景相比,令人几疑此处乃为世外桃园。
云轩内靠后墙铺一张床,躺着身穿水火道袍,脸色黝黑,年约六十开外的一位玄门道长。
此时他色迷双眼,涎水下滴,一付贪婪、狂妄之态,不可言状。
“哈哈哈哈……”来人在云轩外大声笑道:“道兄,好大艳福。”说罢,他慢步走进云轩。
来人是一位穿着黑袍的老者,他鬓发斑白,颔下虬须如戟,浓眉似刷,怪目横生,塌鼻露孔,年亦六十开外。
道长色迷迷地推开身旁二名美女,笑道:“美人儿,你看谁来了,还不赶快迎接。”
二名美女,满面怀春的看着来入笑着道:“太白金刚老人家还不请坐?”说着缓步来到老者身边,二名美女搀扶着他,坐在右边的竹椅上。
然后少女斟过一碗酒,递到太白金星面前道:“老人家一路风寒,请。”“嘻嘻,”太白金星对递酒少女淫笑道:“红梅姑娘这月余未见,可把我想坏了。”
这哪是一座道观?
这哪象一位修真养性的玄门弟子?
别看他沾花贪色,有辱祖师,如果误认为他是个淫鬼而小看了他,那可干错万错了。
他们二入是当今武林、分享盛誉数十年而不坠的星魁“四霸天”。
武林四霸天之中,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和太极神雕春泽师尊二入,为人正派,是正道人物;太白金星田禾良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却是斜道巨擘,为害武林甚剧。四霸天各据一方,威震神州。
两正两邪,势力均衡,互不冒犯。其他各派,各自维护,因而使武林暂保平静。
“咯咯……痒死我了”美入嘻笑飞语,打破了厅内的静谧。
太白金刚恶道伸把扯了一下身旁的美女,淫笑道:“妙人儿,客人来了,别急着走啦!”
太白金星田禾良“哈哈”笑道:
“道兄!你就放红梅走吧!让她二个入再表演一个‘天魔舞’,哈哈!”说罢,太白金星田禾良随着笑声,立起身子,对服侍一旁的二女道:
“你们二人好好准备一下,献上绝艺,让我和道兄尽情地欢乐。”
二女恭声齐道:“是!婢子就去准备。”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柳腰款摆、逐渐远去的红梅、绿柳,一付依依不舍,神魂颤倒之状,令太白金星田禾良为之嘻笑不已。
为打开窘局,太白金星田禾良举起酒杯,声音朗朗道:“道兄,好戏还在后头哩!来!咱们喝酒,今日来个一醉方休。”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杯到酒干,太白金星长笑道:“道兄,你实在有一套,瞧你这身福福泰泰的打扮,和颜悦色的神情,一般人绝不知你是称霸武林的太白金刚!”
太白金刚笑道:“是的!这附近百里的居民,不但不知我的真实身份,而且还一直钦佩我为‘大善人’哩!哈哈……干杯!”
乐声再起,灯光一暗,氤氲香烟缓缓升起,红梅、绿柳二女随着乐声,莲步轻迈,花枝招展,似缕缕彩霞,徐徐出场,来在厅堂正中。
“好!”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简直得意忘形,不由得猛拍巴掌。
二女身披粉红薄纱裙,玉唇轻启,细语轻歌,莲足漫步,舞姿婀娜,媚姿横溢!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双手猛打节拍,闪着贪婪的目光,恨不得进场拥舞狂欢。
灵仙真人为何戏弄这两名女子?二名少女为何任凭他的摆布?
红梅、绿柳皆出身武林世家,红梅姓肖,其父肖键,在关外是有名的武师,为人正直,以侠义心肠为友。几年内,在塞北得一美称“义侠”。
绿柳姓何,父名何斌,一身惊人武功,为人纯厚,妻子岳兰,天生美人儿,也就是绿柳的生母。
一个风雪的夜晚,何斌突然被杀,岳兰失踪了,谁办的这件事,至今还是难解的谜。
九岁的绿柳,丧失了父母,“义侠”收留了她,为绿柳今后访贼报仇,他把亲生女红梅一起送往湖北,请求武林精英——“九朵莲花剑”创始人——白莲神尼,传授绝学,白莲神尼同情的应允了。
数年后,二个女娃儿,变成了美丽的少女,更可喜的是,已获“九朵莲花剑”十二式绝学。
这年初春,二女结伴回塞北看望父亲“义侠”肖键。
初春的塞北,天气仍是寒冷,遍地积雪,夕阳西下,天空彩云朵朵,映照银色山地,更显得五彩缤纷。
红梅,绿柳沿着山径往前走,奇怪的事情出现了。一名身穿水火道袍的道长,飞掠来到二位侠女面前八尺处。
他那一双淫邪的目光,色迷迷的看着姑娘。
她们虽然身穿劲装,腰挂长剑,水火道袍的道长仍是毫无顾忌地轻狂淫笑。
他就是武林极有声誉的灵仙真人。
她们被这快如闪电的轻功惊住了。
轻狂的笑声,使二位侠女惊醒过来,看到面前道长丑恶的相貌,”尤其一双凶恶的目光中,包含着淫邪,轻狂,下流地视着她们,二位侠女怎能不恼?
绿柳怒叱道:“何方恶道,竟敢拦路?”
灵仙真人正色迷迷地看着二位一个美似一个,俱可堪称绝代佳人,不由暗自叫好。绿柳的娇叱声他如若枉闻,仍拦住去路。
红梅、绿柳二位女侠,一见老道拦路不让,二入再次厉声问道:
“何观的恶道,敢拦姑娘的去路?”
灵仙寘入“嗨嗨”一阵冷笑,两只贼眼闪出凶光,喝问:“你们是谁?竟敢对仙长出言不逊?”
初入江湖的侠女,报出了是白莲神尼之徒。
灵仙真人一听,心中暗喜,遂道:“原来是二位美人到此,仙长我遍寻不得,今日相见,实为有幸。”说罢,一阵开怀大笑。
红梅、绿柳二位女侠一听,不由震怒。蛾眉一挑,目闪寒光,齐指太白金刚,厉声怒斥:“你本是三清弟子,本应修心为本,为何如此狂妄?实在有辱祖师。”
“哈哈哈哈!”
太白金刚又一阵狂笑,道:“二位美人,你们理应知道,人虽入观修身,但那本性非是一下子改得掉的,谁不想享受世间之欢?请二位美人随我进观叙谈叙谈。”
二侠女大怒,银牙一咬,“咯崩崩”响,齐把纤手往前一领,喝道:“恶道,再不滚开,管叫你命丧深山。”说着,各人抽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利剑,齐向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刺去。
灵仙真人,一见两剑刺来,猛抬双掌,运动内功,奋力一推。
红梅、绿柳二位侠女,顿觉刚风扑面,站立不住,连连朝后退出数步,心中不由一凛,知道恶道不是一般人物。
灵仙真人,望着二女,贪婪之态毕露,恨不能一下子把她俩搂在怀中。
红梅、绿柳二位侠女,各执宝剑,呆望灵仙真人,双双慧眼,闪出愤怒的光芒。
太白金刚一见二女吃惊,心中大喜,曷道:“还不快快把剑放下?否则,管叫你们命丧此处。”
二女,毕竟是当今武林名宿一一白莲神尼之徒,俱有绝顶惊人武功,刚才被太白金刚掌风击退,那是出其不防,如今再不示弱。她们互相交换一下眼神,举起宝剑,运动内功,用起“九朵莲花剑”一式“莲花放蕊”朝太白金刚面门两肩刺去。
灵仙真人,虽有超人的内功,但面前剑光朵朵,顿觉剑风袭来,自知定是强手,连连后退。
红梅、绿柳二位侠女,齐声怒道:“快快滚开!再要打扰,休怪姑奶奶摘下你的首级!”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凶目猛睁,怒道:“后会有期!”说毕,转身操起轻功,山间划出一缕青烟,疾速而逝。
二女看到此处,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各自暗忖道:此道轻功非浅
太白金刚消失在半山腰间,藏在密林深处,暗暗观察二位女子的去向。
红梅、绿柳二位侠女,以为太白金刚落荒逃命,彼此相视一笑,正要迈步继续向下走去,绿柳姑娘道:“走!今天绝对不能饶他!”
红梅忙拦道:“师妹不必如此!”
绿柳怒道:“姐姐你怕他?”
红悔接道:“非是怕他。人家既然败走,何必再追!”
绿柳侠女无奈,只得向山下走来。
灵仙真人,一看红梅、绿柳二女子从身旁走过,便紧紧尾随身后,暗追不舍。
日落西山,夜暮四合,大地一片沉寂。
红梅、绿铆二人赶到一个偌大的集镇,住店歇息。
灵仙真人,一见二女入店,便躲在暗处,探察动静。
“冬冬!”两声更鼓响毕,小小店房,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只有偶而可闻低低的鼾声。
红梅绿柳二女子吃过晚饭,同住一个上等房间,和衣而眠。为防不测,把宝剑放在枕头之下。
灵仙真人凭着他采花盗柳惯用的技俩,悄悄来到二女住房窗前。他见房中尚亮着灯光,身贴墙壁,侧耳听听,二位女子正在低低谈话。只听绿柳道:
“红梅姐姐,咱们真想不到,初次下山,就碰到这个恶道。”
红梅接说道:“绿柳妹妹,你没有听师父言讲当今武林,由于四霸天各据一方,互不侵犯,虽然很少争斗,但黑道人物,短山截径,为非作歹,时有发生,要我们千万小心,不可闹事。”
“咯咯咯”一阵嘻笑过后,绿柳道:
“红梅大姐,尽管我们不闹事,但也不能怕事。刚才不是你阻拦,我一个人也要赶上去,摘下他的人头。”
红梅道:“绿柳师妹,非是姐姐怕事。你没看那恶道,年过半百,内功超人,真正打斗起来,胜负难卜。”
绿柳抽身坐起,不服地道:“红梅师姐,别说他是绿林败类,即是遇上当今四霸天,不把他们制服,岂不枉为白莲神尼之徒?”
红梅道:“绿柳师妹,人家不是败走了吗?”
绿柳又道:“依我看他虽然败走,尚不知是否死心,如果暗藏诡计,咱们可要吃亏了。”
“哈哈哈!”
窗外传来一阵狂笑,红梅、绿柳二位女子,呼隆坐起,各自抓过宝剑,正要下床,忽然闻到一股香气扑鼻。
“啊嚏!啊嚏!”
二位女子连打几声喷嚏,身子一仰,躺在床上,昏了过去。
灵仙真人在红梅、绿柳谈话之时,暗自好笑,心道:不是怕伤了你二人的娇体,我何须如此麻烦。想罢,伴着一阵狂笑,猛推窗扇,抖手把熏药打了进去。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知道二位女子已经中了熏香药,一式“紫燕穿帘”,窜进房中,望着昏迷不醒的二位女子,脸上现出得意的狞笑,遂双臂挟起二女,越窗飞掠,带回玄贞观。废去二女子的武功,给每人吞下一粒可恶的思春丹,二人一切都丧失了,情、性欲成了她们的追求。红梅、柳绿从此便成了太白金刚灵仙真人的玩物……
“天魔舞”舞毕,太白金星田禾良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二人俱已尽兴,太白金刚一摆手,二女子款步走出大厅。
太白金星田禾良道:
“道兄!走!到你暗室谈谈去!”
二人步入暗室,对面落座,太白金刚立即道:“道兄,是不是要商谈如何夺取天宇派天成峰、天成寺中的那两宗异宝?”
太白金星颔首道:“道兄真是小弟的知己,为了击败太极神鹰和太极神雕当今两名巨敌,非取得‘穴功奇文录’及‘百年蛇胆’不可!”
太白金刚点头道:“不错!不过天宇派弟子上千,遍布天下武林,消息若泄露,恐会带来无穷的麻烦!”
太白金星田禾良狞笑道:“道兄放心!只要咱们联手,选个月黑风高之夜晚,东西得手后,屠尽天成寺,不留一个活口,可保无事!”
太白金刚恶狠狠地道:“先下手为强!”
太白金星续道:“对!后下手遭殃。走!到后边和小美人喝酒去!哈哈!”

汲井漱寒齿,清心拂尘服;
间持贝叶书,步步东斋读;
真元了无取,妄迹世所逐;
遺言冀可冥,善性何由熟;
道人庭宁静,苔色连深竹;
日出云露余,青松如膏木;
淡然离言说,悟悦心自足!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干年孤坟,无处话凄凉……
这是一个晴朗的清晨。
天刚破晓,穹天如洗,蓝黝黝的,找不着一丝云彩,只有残留在空际的二三颗寒星,兀自闪耀着行将没落的余晖。
在荒草没径的废园里,一垅黄土前面,徘徊着一个弱冠的儒巾青衫少年,倍极哀伤地吟哦着这首“姑苏台近”。仿佛又给这垅荒芜的土地增添了一层凄凉……
渐渐的朝曦东上,这一垅黄土前面的白色蜡炬,虽然光焰未灭,可是所吐的火舌,只是两团红影,在晓风里摇曳。插在蜡炬中央的三柱香,也只剩下寸许长了。看来有人来此祷告,已有些许时间。
只见那儒巾青衫少年倏然弯腰,探臂伸手,捧起一块长有五尺,宽约二尺,厚有五寸的大麻石无字石碑,迈步走进那垅黄土,将石碑竖放在那垅黄土的前端,双手猛然一按,石碑即没入土中尺许。
他仰天叹了口气,撩衣跪在碑前,左手扶着碑的上端,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骈指如戟,气运丹田,力贯指尖,聚精会神地在碑上书写着什么。
好雄劲的指力!
只见双指落处,如此坚硬的麻石竟石屑纷飞,籁籁下坠。待他书罢起身,那碑上竟刻有深达五分的二行楷书:
天宇派十一代掌门红松大师之墓
十二代掌门弟子丁大材泣立甲子仲夏
这两行字居然铁画银钩,劲力万钧,竟有一代宗师之气势,足见这儒巾少年,文学的造谐亦是不凡。
这少年面朝着自己用手指书刻的石碑,泪眼婆娑凝注沉思,一幕十年前的惨痛往事,又涌上心头。
十年前的冬天,朔风凛冽,雪花飘飞,在市集街头的边隅,有个矮瘦和尚,拖着沉重的步子,踽踽地走着!
寒风裂肤砭骨,银雪漫天飞舞。风刮在这和尚脸上,雪吹进他脖子里,只见他一阵痉挛、抖颤,哆哆嗦嗦地打了一个寒噤。
这和尚值此冰天雪地、寒风凛冽之时,只将一件轻薄的巨袖袈裟,紧紧把身子裹住,似乎用了很大的力量,在抵御寒风和飞雪的侵袭。
袈裟的襟领上拉,掩住了半个脸庞,看不出他的脸和年龄。只有那一双眼睛,闪着无神的光,在注视着脚下的路。
街上寒风怒吼,人迹稀少,直街两边的店铺,虽在白昼时候,却都掩上铺板,仅留一扇门进出。
和尚突然抬起头来,眼睛中充满了困惑、痛苦、怨怼的神色,朝四周看了一下,梦呓般地喃喃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是从哪里来的?我……我是谁呢?”
这和尚如痴如癫,疯也似的,两手猛敲自己的光头……
呼呼劲风,不时吹开和尚裹身的袈裟衣袖。在他灰黑的袈裟肥腰处,可以清晰看出,血渍斑斑,只是经寒风吹刮,已经凝结成紫红块了。
在这和尚左翼的太阳穴处,有着一块寸余方圆的疤痕,微显血迹,只要稍加留意,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步履蹒跚,双目无神,面无表情。他走过市集横巷,来到直街转口处,猛地跟一个行路的撞个满怀。
和尚一阵踉跄晃摆,竟跌倒在雪地里,半天没有动弹。
那撞过来的行人不禁惊愕地“哎呀”一声,似是对这和尚怀了一分不安和歉意。他朝雪地上正自爬起的和尚看了一眼,依旧迎着寒风,很快地径自走了。
和尚一手按地,一手拢衣,摇摇晃晃,从雪堆里爬起来,一语不发,仍然沿着大街,朝前走去l
和尚自一跌受到震荡后,倏地感到眼冒金花,神志晕眩,露出摇摇欲倒的样子。
这是由于和尚剧寒侵体,饥饿至极,加之身负重伤,无法支持,才会显出如此神态。
他拖了两条宛若拴上干斤重铅的腿,蹒跚艰辛地走出这处萧然凄凉的集市。
苍茫穹空,银皑大地,四周间孕蕴在白茫茫的一片中。
和尚在雪地里抖索地走着,却不知走往何处?不禁怅然……
他觉得奇寒彻骨,饿火焚体,周身更是剧痛难煞,忽然眼前一阵昏迷,跌倒在雪地里。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这位跌在雪地里的和尚,悠悠苏醒过来。
他睁开疲乏的眼睛,偶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暖烘烘的卧室床榻上。
床前站了一位方巾儒服,颔下留清须的老者,和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
“爷爷,他醒来了!他醒来了!”
老者身边的孩子,他那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已看护了这和尚很多时候,所以当和尚睁开眼睛时,这孩子立即新奇和诧异地急呼他身旁的爷爷。
老者年逾六十,精神百倍,在孩子呼他的时候,脸上立即显出欣然之色,连忙俯首察看榻上的和尚是如何的动静……
老者精眸炯炯,眼神扫过和尚左鬓的疤痕,胸腰处的伤势,及从他身上解下的那包东西,不由犯起阵阵疑窦。
“大师父!你醒来啦!你怎么会晕倒在雪地里呢?”
老者探问和尚时,脑海里很快找到这使他觉得熟悉的影子,不由惊奇、诧异地喃喃自语道:“竟然是他!”
一个入遇到太意外的事件时,往往会对摆在眼前的现实,生出一种怀疑,坠入惊奇、纳罕的情绪中。眼下这位六十开外的老人,就是如此。
榻上的和尚,这时脸庞全部露在外面。他是个脸形削瘦、颧额耸突,五官端庄,年逾半百的老人。
他听老者殷殷动问,嘴角微掀,透过一丝感激的浅笑,软弱地答道:“多谢施主救命之恩!”
听了和尚这样的回答,老者的心里,似乎又升起一阵意外的惊疑,暗忖:自己与这位天宇派掌门人,仅三年不见,这位老禅师怎的竟不认识自己了?
老者想到这里,连忙提示性的朝向老和尚道:“老朽丁宁昌,家住辽东,武林人称辽东神医,三年前在天成峰天成寺宝刹,曾与老禅师盘桓过一夕,莫非你把我忘了不成?”
老和尚听罢,双眉紧蹙,脸上一阵抽搐,睁着双眼,凝神地看着对方,似乎在苦思回忆。
丁宁昌被老和尚这种迷怔离奇的神色惊诧住,心中自忖道:难道这位红松大师,遇上了邪门异功,竟把自己本来的真性迷失掉了?
由此一念,丁宁昌霍地想起刚才替他察看伤势的情形。
这位老禅师背后肋骨处之“凤尾穴”,有半寸深的血窟,显然周身武功,今遭敌入所废。可是转念又想:“凤尾穴”之伤,绝不致于把真性迷失掉。
“啊?”丁宁昌不由顿然惊呼一声,百思不解此番缘由。
这时候老和尚静卧在床上,也瞠目凝视着丁宁昌。在他痛苦的神绪中,脑海里感到一片空白,满是困惑、迷惘,什么也想不起。
片刻,老和尚缓缓轻声道:“多谢老施主一片盛情。眼下,老衲头部感到阵阵的剧痛……”
老和尚突然说出这话,丁宁昌有所感触地“哦”了声,似乎已经有了新的发现。
丁宁昌乃是一位盖世无双的武林神医,仅从这寥寥数语中,他急快地判断出,必是红松禅师的头部“天殷穴”遭到了极大的震荡。否则,一代掌门人,决不会如此。
人类的良知、正义,已经激起这位老神医无限的愤慨,立刻对这位红松禅师寄于很大的同情!
这可能造成一桩武林上千古未有的奇冤,永远无法揭开的谜————假如辽东神医丁宁昌袖手不管这事!
红松老禅师,乃是天宇派掌门人,虽然武功被废,但还有遍迹天下武林的天宇派门人,能替老禅师明耻雪辱。如今他真性迷失,却何从知其被害真相?……
这个重大的问题,紧系在丁宁昌心里。当然,因着他的判断,可能决定武林间将会出现一场腥风血雨的浩劫。
丁宁昌--阵沉思之后,脸庞上掠过一层坚毅、浩然的神色。他很快地决断了自己应走的路:尽其所能,恢复老和尚的灵智,以便探出真情。
丁宁昌想到这里,遂向老和尚道:“老禅师不必难过,老朽精研歧黄之道,对于病理伤势,颇有心得。你记忆不清,是因头部‘天殷穴’遭过极大震荡之故,老朽藏有稀世灵药,或许能仰藉药物之力,恢复老禅师的记忆力。”
“多谢施主!”和尚双目中透出暗淡的光芒,看着丁宁昌,频频点头,深表感激之情。
半晌,丁宁昌从里间室内取出一颗黄澄澄,有若龙眼大小的丸药,回到榻前,肃然向和尚道:“老禅师,老朽毕生采集各种珍贵药物,精炼成这种‘清灵丸’,功能宁神补脑,益元活血,你可把仅剩的这丸丹药服下。”
丁宁昌知道付出这颗“清灵丸”的代价,无法估计。为了要揭开这团亘古少有的血腥奇事之谜,他毫不吝惜,把这丸宝丹献出。
他真正感到这是难以解释的疑窦。
以红松禅师一派掌门之尊,武功造诣自不必说,天成峰天成寺又是辽东最大的禅林之一,天宇派亦是当今武林一系大宗,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
住在天成寺的各辈弟子,少说也有百数人以上,红松禅师竟会遭此灾危,难道天成寺已玉石俱焚?
可是,当今天下武林,又有几个人物,能将天宇派掌门人击败,使他落到这等境地?这一连串的疑问,一直在丁宁昌脑海里盘旋。
丁宁昌一面想,一面扶侍老和尚把“清灵丸”服下,并暗地祝祷,上苍保佑,能使这位叱咤武林的宗师真性苏复过来。
红松禅师困惑、迷惘的眸子里,透出激动感谢的神采,一瞬不转地看着丁宁昌,想是药力起了功效。
只见他眼皮慢慢地掩上,不多时,便浑然睡着了……
丁宁昌凝注了熟睡的和尚一眼,喃喃地自语道:“想不到毕生精研成的‘清灵丸’,今日居然有这么大的用途!”
他脸上不由泛起自豪之感,深为自己的收获而感到无限欣慰!
第四日上午,丁宁昌知道“清灵丸”的药性将解尽,于是便携着七岁的小孩儿,又坐在红松禅师的床前。
果然只守候少顷,老和尚一个转侧身躯,眼睛逐渐睁开,悠悠地苏醒过来,脸上恢复了一般常人的神色。
红松禅师双目一睁开,顿时宛若迷梦惊醒,拢目四扫。看床沿的丁宁昌,正以期待、亲切而又柔和的眼神看着自己。
老和尚一时澄清不了脑里的思绪,骤然涌现的又是那一幕伤心惨事……
半晌,丁宁昌一看红松禅师完全苏醒,遂问道:“当今武林除了神鹰、神雕、金星、金刚以外,老禅师乃是天宇派十一代掌门人,武林一代宗师,怎会遭到此等浩劫?”
“唉!”红松禅师一听丁宁昌此问,不由苦叹了声,缓缓答道,“难得丁施主妙手施救,用心良苦。怎奈老衲一身功夫全废,内腑创重,只怕难久留于阳世了。老衲蒙毁寺及血洗全派之辱,与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今生仇恨难报了,看来只有来世平冤吧……”
丁宁昌听红松禅师这么一说,不由心中一悸,忖道: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是当今天下武林冕称匹至尊,全是一代宗师,传闻四人为要争夺“武功天下第一之誉”近二十年来已数次论剑比艺,未见眉目。
红松禅师虽未挤入四至尊之列,却是天宇派十一代掌门人,门下各辈弟子,遍迹天下,功力造诣,不会在四人之下,怎的武林四至尊中之太白金星、太白金刚,竟联手并肩,向天宇派掌门人寻衅起来?
丁宁昌暗自怀疑,但见红松禅师脸色凄怆,急喘连连,黯然地接着道:“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这两个畜牲,为了要夺天宇派传自始祖玄天宇宙神剑子的镇山之宝‘穴功奇文录’及‘百年蛇胆’,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夜袭天成峰,血溅天成寺,屠戮我……”
老禅师说到这里,欲语还休,钢牙一阵切磨之后,满怀深情,始将天成峰天成寺内一幕血淋淋的惨剧,用微弱沉痛之声,断续缕述详情……
天成寺位于天成峰颠最高处。
这是一个朔风凛冽,雪花飘飞,冷气逼人的黑夜。天成峰在白皑皑的冰雪封冻下,四周寂寂,只有沙沙北风伴着天成寺,寺里传出单调孤寞的青磐红鱼声。
这时,天成寺天宇派各辈弟子,在掌门人红松禅师率领下,正在做这最后一次的功德晚课。
陡地,二条黑影,悄无声息,从大殿琉璃瓦上,猛扑下来,身形飘坠,宛若飘羽飞絮,毫无一点声音。身手之轻灵,在今日武林当中,可真少有。
红松禅师和天宇派一班弟子,正在聚精会神,心意虔诚地诵经,微觉殿外劲风掠过,不由扭脸外看,眼神瞟处,见殿外屋檐下飘落二条黑影,无不为之一震。
在银雪照映下,但见左边一个,身穿一件黑色对襟短衫,白色布带,把衣衫拢腰束上,高鞑白袜,扎束脚裤,足登翻口芒鞋,颔下虬须如戟,漫长脸,二眼眯成一线,手握一口银芒闪闪的长剑。
紧接着,身后那人,穿着水火道袍,脸色黝黑,双眸喷吐炯炯精光。
二入年龄都在五十开外,身形一落地,迈步直朝大殿走来。
红松禅师拢目掠过二人,心里猛地一震,暗暗忖道:太白金星、太白金刚与天宇派素无交情,今晚寅夜闯寺,定必有所图谋。
红松禅师想到此处,在他神思中,突然泛起一阵离奇难卜的预兆,遂挪身来至始祖玄天宇宙神剑子神位供案上,迅速地伸手把一包东西拿下,塞在怀里藏妥。
原来,红松禅师昔年在华山与武林四尊论剑时,曾见过太极神鹰、太极神雕、太白金星、太白金刚,所以还能依稀记出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之容貌。
红松禅师起身出殿,来到太白金星和太白金刚面前,双手合十施礼道:“金星、金刚二位道兄,寒夜亲临小寺,贫僧少接远迎,请多鉴谅。不知有何贵干?请到偏殿奉茶。”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面对红松禅师,傲然冷漠的瞥过一眼,道:“大师父不必客套,在下二人来至天成寺,欲商借一物,谅大师不致峻拒。”
红松禅师闻此…言,心里不禁一愕。天宇派天成寺,有何物借与金星、金刚?于是便向二人合十顶礼,道:“寒山突寺,贫僧能有何物借与二位施主一用?”
“嗨!嗨!嗨!”太白金星田禾良闻言,在一旁一阵狞笑,接道:“久闻‘穴功奇文录’与“百年蛇胆’,乃是两宗武林奇珍,藏在天宇派天成寺,我俩就为这两宗异宝而来。”
“哦?”
红松禅师听到此处,不禁吃惊地呼了一声,倏然眼皮一睁,瞳眸精光所射,朝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看了看,心自忖道:原来这两个魔头,寅夜来至天成寺,竟然是在打天宇派镇山之宝‘穴功奇文录’与‘百年蛇胆’的主意:
“穴功奇文录”与“百年蛇胆”,这两宗奇珍,乃是天宇派镇山之宝,传自祖师玄天宇宙神剑子,并有遗命,历代掌门人相传保管,每代掌门人,只能运用‘穴功奇文录’上半部所载“宇宙玄天十一式”剑术,以便司理天宇派。余所载精华武学,为防天宇派弟子妄肆滥杀,荼害生灵,所以一概禁习。想不到太白金星田禾良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今日竟打上这个主意。
红松禅师愣怔半响不语。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急不可耐,喝道:“老和尚,如识时务,欲免天成寺玉石俱焚,速将这两宗异宝献出。”
红松禅师听罢,气愤非常,还其一阵“啊哼”朗笑,朝太白金星、金刚横扫一眼,冷冷道:“想不到为武林所推崇的金星、金刚二位至尊,居然是强抢豪夺的跳梁小丑?……”
红松禅师言犹未己,侧边劲风疾起,一圈匝地银虹划到,太白金星田禾良竟一声不响长剑出手,急扫红松禅师“太陵”、“气冲”、“阴市”三穴,并闻他狂叱道:“老秃驴,太不自量,死在眼前,还容得你肆口猖狂……”
同时间,另一边金刃剪风,势若闪电,太白金刚灵仙真人,银丝拂尘,撩起一片光幕银雾,朝红松禅师卷来!
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冠冕武林之尊,二人竟联手并肩,合战老禅师,双招递出,势若奔雷,凌厉无比!
“啊!”红松禅师惊呼了一声,急忙错步后退,斜跃七尺开外。
天宇派众位弟子一见此状,哄然而动,急欲出手。
红松禅师知道,门下弟子高手,均云游在外,寺内诸弟子武功难挡太白金星和太白金刚这两位绝世高手,为免伤亡,忙打手势制止。
各辈弟子,虽人人愤慨,怒不可遏,恨不得一拥而上,拿下二贼,但因掌门师尊未下令出手,也只有心中含愤,在一旁观战。
忽然一声虎啸龙吟,划空而生。
声音刚停,一口长剑,已由一位天宇派弟子,掠空掷到红松禅师手里。
剑光暴现,青锋耀芒。
红松禅师舌绽春蕾,怒喝一声:“我岂能饶你等恶贼!”说罢,招走“花径迷踪”动若电掣风驰,挟起一片银虹,右劈金星、左削金刚。
天宇派乃是当今武林一系大宗,既是一代掌门人,功力造诣,岂是等闲?何况红松禅师招式演出,又值于暴怒之下,其凌厉之势,可想而知。
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也立感难挡红松禅师剑招之攻势,迫得后退两步。
太白金星、太白金刚,心里齐皆暗自嘀咕,天宇派掌门人果然身怀绝学,不可疏神,顿时将轻视卑薄之意收起。
金星、金刚,彼此相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皆以渊相峙之势,各定方位,朝红松禅师夹攻进袭。
太白金星田禾良,展开浸淫多年,声播遐尔之“金关连锁”精湛剑术,银虹经天匝地,疾如狂风暴雨般攻出,轰然有声。一时间禅堂里的空气,有如百川汇海般上下翻滚。
灵仙真人运起“玄龟修罗功”,劲贯周天,劲行双臂,右手银丝拂尘,卷挟丝丝锐啸风声,绝招频涌;左手并间歇递出毒厉至极的“破血九阴掌”。
红松禅师身处两劲敌之间,稳神定心,抱元守一,发挥“穴功奇文录”所载“宇宙玄天十一招”剑术,用尽平生之力,抵住太白金星和太白金刚二人的凌厉攻势。
“宇宙玄天十一招”,虽仅十一式,但每式之间,都含有一元、二仪、四象、八卦之玄妙,变幻无穷,奇异莫测。除本门弟子外,他人见了,无不耳目一新。
蓦地,红松禅师身形滴溜溜一转,长剑招演“岚雾锁岫”,锋摇白练万缕,光华闪闪,一片银幕,严密封闭周身要穴,陡地大声疾呼,怒喝一声:“贼子!休要发狂!”说罢,红松禅师招化“章台折柳”,剑尖荡起一派银波,挟着砭骨劲风,人随剑走,剑随人舞,急扫太白金星田禾良的“气门”、“将台”、“期门”三穴!
长剑来势如迅雷闪电,太白金星逼得急忙仰身右挪,“气门”、“将台”、二穴堪堪避过。
但是,红松禅师剑尖如影附形,翻腕易式,心到剑至,猛然袭向太白金星胸旁肋骨缝之间“期门”穴。
在剑锋划破太白金星田禾良外衣之际,红松禅师陡觉脑后锐风疾起……。
灵仙真人一声怒叱:“秃驴!纳下命来!”说罢,银丝拂尘万缕寒光,疾向红松禅师“对口”、“脊梁”、“春心”三处要穴袭来。
红松禅师身处险境,深知凶多吉少,连忙偻身缩骨,挫腰急蹲,干缕银虹掠过,灵仙真人银拂尘落空,田禾良也饶幸的逃过一剑之厄。
一场激战,越来越烈⋯⋯。
红松禅师频遇二入险招,急得身影疾挪,青锋抡转,急演“曲径迥道”。
青锋过后,银波闪闪,撩起一片晶莹瑞雪,斜挑太白金星田禾良“丹田”、“下阴”二穴,平截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双足之“太溪”、“涌泉”、“衡阳”、“太冲”四大穴位。
红松禅师这一招两式,精奇绝伧,凌厉无双,饶是武林冕称四尊中的金星金刚,亦被跄踉逼退三步!
灵仙真人“嗨嗨嗨!”一串狞笑声落,厉声朝红松禅师道:“老秃驴,休怨金星金刚出手狠毒,只怪你冥思不灵,作困兽之斗。须知金星、金刚入宝山素不空回,你既然不肯将两宗异宝献出,今晚我要血洗天成寺!”
太白金刚叱声刚落,太白金星田禾良一打手势,跃身疾扑天成寺内殿而去。
这时,天成寺天宇派一帮弟子,见掌门人与金星、金刚激战正酣,胜负未判,又未得红松禅师之命,所以不敢贸然上前插手,只有焦急的远在一边观战。
灵仙真人竟以杀戮来夹持红松禅师,直扑天宇派众弟子。
红松禅师欲予阻戳,方挪步抽身,陡地盖顶罩下一阵闪电剑芒。
太白金星田禾良截住红松禅师去路,剑演“空庭飞絮”。其势迅速,一时白练如虹,瑞雪点点,朝红师禅师“百汇”穴盖顶罩下。
誉称武林四尊之金刚、金星,为要掠夺“穴功奇文录”与“百年蛇胆”二宝物,居然使尽下流手段。
红松禅师一见此情,不由悲愤填胸,心肝俱裂,怒声叱道:“二位狗贼,枉负武林道义,恣行鬼域伎俩,干此行凶掠宝,伤天害理之事,真是武林的败类。老衲虽然身为佛门子弟,纵然以身殉道,也不容尔等肆暴行虐!”
红松禅师声音刚落,长剑一振,乘太白金星田禾良足尖犹未坠地之际,剑演“双燕剪柳”,一团晶莹光幕席地卷起,剑影缭绕,剑光如涛,急扫金星追来身形!
陡然,“锵”的一声切金断玉之声,寒雾黑夜,溅出点点火星。
红松禅师与太白金星田禾良,二口长剑凌空巨撞,原是太白金星朝红松禅师硬接了一招!
红松禅师握剑的右手腕,震得虎口发麻!
太白金星田禾良,身形荡空悬虚,给红松禅师一记硬招,弹出八尺来远,翻落地上。
红松禅师陡声喝道:“着!”
说罢,劲起丹田,功贯周天,力注执剑腕臂,急演一招“全真归穴”趁势追去。
剑尖划出一线银虹,势若神龙盘空,急点太白金星田禾良“屋翳”、“应窝”、“乳根”三大穴位。
剑势迅疾无论,太白金星“哟”声急呼,扑地滚转,窜走三尺!
蓦地,天成寺内殿之中,传出阵阵惨厉急呼声……
红松禅师正欲再进招急击太白金星时,闻听惨号声响,心神猛地一惊。
他展目侧看,寺殿里弟子们一个个断肢碎骨,尸横在地,一片血肉模糊。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一手抡剑,一手使掌,惨杀佛门弟子。
红松禅师见此惨状,摆动一口长剑,正欲挪身援救,忽听“刷”地一响,破空锐声……太白金星田禾良一跃纵起,趁虚蹈隙,厉招跟踪袭到。
这时候,红松禅师见天宇派众弟子无辜惨遭戮杀,已是神智茫然,心神零乱,不知如何应付是好。太白金星乘隙递来之招,使红松禅师已不能听风辨位……
“嚓”的声响,红松禅师脑门间,已吃太白金星长剑划个正着。
“嘿嘿嘿!”一缕厉声狞笑,太白金星田禾良戟指着红松禅师道:“老秃驴,天成寺是你今日埋骨之地,还不纳命过来……”
太白金星田禾良,斥声未落,连续进招,剑演“丹凤朝阳”,以倾山填海之势,电光石火之速,朝红松禅师卷去。
红松禅师胸腹间吃太白金星田禾良长剑划着,立刻鲜血如注。虽然幸未伤及内脏,但伤势也自不轻。
他怒目一闪,射出两束袭人的光芒,冲着二贼,厉声喝道:
“恶贼,枉负武林四尊之名,竟如此伤天害理,丧心病狂,不齿于人类,性同禽兽,老僧今晚与你们拼了。”
红松禅师强熬剑创剧痛,奋然运起丹田精元真力,舞起长剑,施展“穴功奇文录”所载“宇宙天玄十一招”绝学,猛朝太白金星田禾良扑去!
值此危急时刻,激怒悲愤之下,红松禅师以破釜沉舟之心,全力拼斗,招式凌厉无匹。
这种切齿嗔目,不顾生命的进攻招术,只骇得太白金星田禾良心寒打战,仅仅三招,即被踉跄逼退七尺,怆惶中足绊石岩,颠仆倒地。
红松禅师手舞银剑,递招进袭,紧追不舍,剑身挟起一股劲风,疾似惊虹闪电刺向太白金星田禾良。
太白金星田禾良毕竟功力非凡。他临危不乱,面无惧色,在剑尖堪堪及身之时,厉啸一声,力贯双足,猛一蹬地面,恰若春燕堤岸剪柳,河下掠波,身形斜掠刺里,倒窜出去,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如果再早一瞬,红松禅师此招出手,尽管武林四尊中太白金星,功艺绝伧,亦难逃此一剑之厄。
可是,此时红松禅师身负剑创,失血过多,真力运行,颇受影响,追击进招时,又适逢天成寺熊熊烈焰腾空而起,心疼弟子惨遭杀害,心肝惧焚。
天宇派弟子遭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追戮,惨厉呼号,其声不绝于耳。
红松禅师耳闻目睹如此惨状,不由心神一颤,手底的招势,无形中松驰了几分!
高手过招,不能有毫厘之差。所以太白金星田禾良得以脱出险境,身形一晃,捷如轻烟,疾然向天成峰顶暴退。
红松禅师心胸满怀悲愤,强忍剧痛,---声厉啸,垫足拔步,衔尾疾追,几个起落,已到天成峰断岩处。
陡然之间,在前奔逃之太白金星田禾良,突地煞步旋身,舞动银剑,骤演“乌龙掉尾”“刷”的破风锐声,疾划猛追而前的红松禅师足膝!
敢情红松禅师虽然在激怒猛追之中,亦曾预防到太白金星田禾良有此一着。所以,身形急腾时,忽闻一缕断金裂玉音响。原来红松禅师已挥剑立将太白金星长剑来势断开。
红松禅师因为是趁前冲之势运剑,所以劲力倍增……
太白金星田禾良手中的长剑,经此强劲力道一磕,手肘感到一阵胀热酸麻,身形跄踉倒退三步,频近山巅断岩危险之处,再退就得坠于危崖,葬身深渊。
这时,红松禅师厉招再递,步步紧逼,一式“寒水征帆”,剑化万点瑞雪,锋尖晃起一片银霞,翩翩滚滚,猛朝太白金星田禾良立身的危崖,遮天盖地卷去!
太白金星田禾良遭红松禅师厉招相逼,已是一足荡空虚悬,一足勾在岭岩断凹缝中。
在这等形势之下,红松禅师不须用剑挑,只须柔身前逼,就得追使太白金星田禾良坠入万丈绝壑!
红松禅师见太白金星田禾良已被自已逼得陷入九死一生之境,切齿怒叱,道:
“无耻狗贼,天宇派与你们二人,并无不共戴天之仇,今天来至寺中,竟屠众焚尸,血洗我天成寺。管叫你……”
红松禅师刚说到这里,猛然丝丝锐风嘶鸣,一蓬银雨横裹袭到。老禅师深知来势不妙,不再恋战太白金星,疾矮身形一躲。
此时,太白金星田禾良右手长剑一挑,拨开老禅师罩指全身各要穴长剑,左足一勾崖岩,身形右旋,转在红松禅师身侧。
太白金星脱险境,左掌立即倾使全力劈出,只听“砰砰”两声,太白金星、太白金刚推出的两掌,均先后击中。红松禅师“哎哟!”不禁大声惨呼。
老禅师的身躯被这迅雷不及掩耳之袭震飞八尺,落在断崖边沿岭岩上。他胸腰侧处,已是鲜血汩汩,一片模糊……
原来红松禅师正在叱骂太白金星之时,太白金刚已从天成寺扑来。
他一见太白金星田禾良遇险,堪堪坠身,身在十丈外救援不及,立时将手中兵刃银丝拂尘,用上十二成真力,当作暗器掷出,解了太白金星田禾良之危。
而老禅师也在躲这迅若雷电的偷袭,疏神失惊之际,被太白金星田禾良趁隙蹈暇,击中一掌。
红松禅师腰胸处吃着太白金星一掌之后,脏腑一阵血卷气涌,继被太白金刚一记“破血九阴掌”震飞身形。
“嗨!嗨!嗨”一阵狂声狞笑,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手执拂尘已端立一边,沉声缓缓地朝红松禅师道:
“老秃驴,金星、金刚还容你来说教。天宇派徒子徒孙,老夫已发善心,全部超度他们成了正果,魂归乐土;你速将‘穴功奇文录’与‘百年蛇胆’交出,金星金刚可以网开一面,给你掌门人一个全尸归天!”
老禅师怒容贯额,烈火中烧,二目喷火,脸色惨白,咬牙颤声道:
“江湖败类,身怀绝学,竟卑鄙下流到如此地步⋯⋯武林为你等蒙丑……二宗异宝,就在老僧身上……”
红松禅师身负重伤,内腑气血涌迥,摇摇晃晃,眼冒金花,慢慢移向断峰陡崖边沿,语音渐弱。
红松禅师见天宇派天成寺遭此空前大劫,自己又身负重伤,料难脱出金星、金刚魔掌,不如以身殉道,连同天宇派镇山之宝,埋葬在此万丈深渊之中。想定,立即向悬崖边沿掷去。
太白金星田禾良,刚才被红松禅师逼陷险境,要不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急救,早已命丧绝壑,心中原本大怒,现听异宝还在和尚身上,遂一声狂啸,拨身疾扑而前,左手骈指如戟,急袭红松禅师致命要穴。
一声惨呼,红松禅师向万丈绝壑倒栽而下,疾点而至的指风也扫中了老禅师脊柱骨末端的“凤尾穴”。
太白金刚、太白金星二恶煞,看着急坠而下的红松禅师的身形,皆怔愣不语。一阵失望的懊恼,随着红松禅师那越来越小的身影而渐渐扩大……
红松禅师躺卧床榻,藉着辽东神医丁宁昌这颗“清灵丸”之力,以无比的沉痛,断断续续的叙出了这幕惨绝人寰的往事。
这时,红松禅师恨满胸怀,凄苦焚心,悲愤难抑,“哇”的一声,吐出几口淤血,伤势立即转剧,脸色白里泛紫,由紫变青,已是奄奄一息。
丁宁昌身边的七岁小孩儿,年龄虽小,却是深解人意。他的小手拿丁一块巾布,趴到红松禅师床榻上,替他拭去口沿的血渍。幼稚的脸上,神情不断变化;几分同情,几分悲愤,几分怜悯……
他一面给红松禅师拭去血渍,一面嚷着向丁宁昌道:
“爷爷,快救救这位老爷爷!快……”
小娃儿一阵嚷叫,把昏眩中的红松禅师惊醒过来。他陡然双眼猛睁,一双灯盏似的明眸,含蕴着一种异样的神采,看了小孩一眼,稍倾,再度强张着抽搐的口角,缓慢无力地轻声向丁宁昌问道:
“丁……施主,这个孩子是……是你什么……什么人?”
丁宁昌见红松禅师,值此病重危急之时,突地问到孩子身上,不解其意,心里不禁微微一愕,答道:“这是小孙丁大材。”
孩子们的心田,永远象一块浑然璞玉,诚挚、热情、天真、纯洁,丁宁昌的孙子丁大材也是这样。
他见老和尚一口气难咽,满脸痛苦难熬的神色,禁不住伸出一双小手,在红松禅师胸前轻轻地揉抚。
似乎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这样做了,能减少老和尚的痛楚似的。
红松眸师原来凄怆苦痛的老脸,这时突然展出一丝微笑,似乎大材小掌在胸前一揉抚,胜似服了世界上任何仙丹灵药,使他暂时忘掉了周身的痛楚。
这时,红松禅师暗淡无力的双眸,慢慢地又向丁宁昌看了一下,道:“丁施主,这个孩子,心地善良,资质禀异,天赋聪慧,与众不同……”
“嗯!”丁宁昌点头轻声答应着,可是他心里却是诧异非凡。暗忖:红松潭师于此弥留之际,与大材素不相识,怎的说出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来?
突然间,似乎有桩极需解决的事,激起了红松禅师一阵回旺的精力,使油尽灯枯已频垂危的他,霜地强打精神,挣扎着从床榻坐起。
片刻,伸出他那枯瘪的手掌,把大材的小手握了一把,急喘连连,颤抖着声音道:
“丁施主,你舍用了毕生精力研制成的‘清灵丸’,仅换得老衲片刻生命。老衲自知……体内驻骑已震碎离位,功破血散……纵是仙丹灵药,也无法挽救老衲的生命。只是天宇派天成寺的血海沉冤……犹望丁施主……伸……雪……!”
丁宁昌一听红松禅师说出此话,心里不禁悚然一愕!
红松禅师接下道:“老衲身后……血海深仇……”
他说到这里,一对疲倦无力的胖神,满蕴了楚痛、希望、期待的神色,看丁看丁大材、又转向丁宁昌的脸上,干枯的眼眶中,涌出两颗晶莹泪珠。
辽东神医丁宁昌,尽管听得一阵困惑、迷茫,却同情怜悯地朝老禅师点了点头!
红松禅师语言续断,似乎已用尽了周身的气力,仅有最后一股微弱的精元在支持着,接着道:
“老衲值此垂危之际,欲收丁施主令孙大材为徒,继掌天宇派门户……”
红松禅师的话,虽是缕缕轻微至极的声音,丁宁昌陡然听到,却宛若行空响雷,绕耳轰鸣,怔得他不知如何回答才是。
老禅师气喘连连,缓缓地道:
“老衲行将归西……遍布天下武林的天宇派弟子……却不知天成寺遭此空前浩劫……掌门人也埋恨九泉……丁施主是一代武林神医,仁术仁心,当能体念我天宇派,遭此惨祸,为武林……一伸正义……”
红松禅师强打精神,说到这里,欲语还休,急喘不已,再难说不去。
丁宁昌闻听此言,不由激起无限同情,热泪盈眶,点头应道:“老朽道遵老禅师慈谕!”
人之将死,其言亦善,何况红松禅师,垂危嘱咐,乃是紧系着天宇派今后整个存亡之大事?
所以,辽东神医丁宁昌噙泪应诺,就向床沿的大材道:“材儿,还不快来叩见师父……”
丁宁昌言至此处,不由一阵黯然,声音嘶哑,忍不住热泪簌簌流下……
大材乘巧灵慧,年仅七岁,略识事理。经爷爷一说,忙跌落地上,口称“师父”,行大行参拜。
红松禅师的枯瘪手掌,轻摩大材头顶,满怀无限希望,缓缓颤声道:“孩子!你是天宇派第十二代掌门人,天宇派之再兴,天成寺重建,全在你身上。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与我天宇派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你同门沥血天成寺,横尸天成峰的,连同你师父有一百七十一人。你要勤奋习成绝艺,追踪天崖,扑杀金星、金雨二恶煞,替含冤屈死九泉下的天宇派同门雪耻复仇……”
红松禅师说到这里,声枯泪尽。他换了口气,无力地指向桌面,看着丁宁昌从他贴身解下的一包东西,又勉力地说道:
“孩子,始祖玄天宇宙神剑子遗谕,天宇派遇有空前浩劫,掌门入始能运用‘穴功奇文录’与‘百年蛇胆’二宗异宝。你如今负有再兴天宇派,扫荡武林邪魔之重任,可服下‘百年蛇胆’精研‘穴功奇文录’宝籍武学。”
大材的小脸上,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疑虑地望着老禅师,未能尺解师父红松禅师所说话的意思。
丁宁昌看了桌上那一包东西,脸上掠过一层困惑、窦疑之色,向红松禅师问道:
“老禅师,‘穴功奇文录’与‘百年蛇胆’来历如何,犹希赐告。”
红松禅师脸色灰白,气息愈弱,但一闻丁宁昌问话,立刻用轻如蚊飞之音,一字一字断续地道:
“‘穴功奇文录,宝籍,是始祖玄天宇宙神剑子,以毕生精力,参研天下武术,去芜存菁,加以变化,记录而成的一部书;‘百年蛇胆’,乃是始祖昔年在长白山玉殿峰,手斩千年蝮蛇,得到的一蛇胆。服用此胆,易骨洗髓,壮气补血,能够大大增添内力苦修之功;丁施主教大材首先服下这胆,然后依照‘穴功奇文录’所载武学,练成超人绝技,以便发扬……天宇派……替屈死……九泉的……同门……报……”
话未说完,一代侠僧,天宇派十一代掌门人红松禅师,就此含恨撤手尘寰,与世长逝了……
这真是凄绝人寰的惨事1事隔十年,老禅师临死的苦痛面容,依然很明显的在这少年人脑海里映现。
只闻他低唤了声:“师父!”
泪珠儿竟同断线珍珠,随着他那时而愤慨,时而悲切的浮沉心情,簌簌坠落。
他又朝墓碑凝视了有顷,方十分诚敬地拜了四拜。这时一阵风过,吹得墓前那堆焚化了的冥纸,纸灰飞舞,四散飘扬。只闻他细语呢喃,低声祷告道:
“师父啊!弟子今日要谨遵你的遗命,踪迹四海,找寻金星、金刚二恶煞,索还同门一百七十一命的那笔血债,替武林伸张正义,为入间铲除不平。你老人家若英灵有知,要庇佑我天宇派发扬光大,重振门风,如这风力象吹扬纸钱一般,播向四方,让普天下安善良民,都享受我天宇派的恩德。”
正当他面对红松禅师墓碑,祷告之声未尽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材儿,你祭扫一毕,不要再留恋此处,速速准备上道去吧。”
那少年听了此话,回转身形,深情地看了辽东神医丁宁昌一眼,答应一声:“孩儿记下了。”说罢,无限伤感地朝恩师红松禅师的坟墓再看了一眼,转过身来,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红日冉冉升起,天空飞滚着五彩缤纷的朝霞,映照着一派生机的大地。
霞光洒在石碑上,那一行清晰的碑文,字字闪放着光辉。
忽然风起云涌,天旋地转,沙石乱飞,河水掀浪,天上地下,一片昏暗。
不测的风云,似乎孕育着武林一场腥风血雨的生死搏斗。
他,十七岁的少侠,挽风遏浪,昂首挺胸,健步前进,前进……

二、密林遇姝丽
原来在那荒郊孤墓前扫祭的少年,就是十年前红松禅师临终所收的徒弟,辽东神医的孙子丁大材。
辽东神医丁宁昌自红松禅师惨死之后,即遵照他的遗嘱,命孙儿服下“百年蛇胆”,并依着“穴功奇文录”宝籍所载武学,逐一参研探详,代予传授。
暑去寒来,转眼十年过去,辽东神医丁宁昌,费尽苦心调教,丁大材终于由一个混沌无知的孩子,长成一个玉树临风,神采俊逸的少年。
在这悠久的十年时间里,辽东神医丁宁昌,除了教授大材“穴功奇文录”宝籍所载绝学以外,并课以文墨,旦夕提示他勿忘一身所系的恩怨冤仇,不忘国家与百姓疾苦,使他知道自己所负责任的艰巨———以天宇派第十二代掌门人的身份,要再兴崩溃危殆的天宇派,以牙还牙,浪迹天涯,找寻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偿还天成寺的一笔血债,铲除这帮祸国害民的恶魔!
万事不负苦心人。
丁大材由于天资颍慧,身具异禀,经辽东神医丁宁昌十年的耗尽心血调教,使他不但武功方面已尽得“穴功奇文录”宝籍所载绝学,而且也渊博浩瀚,熟识经史,通晓诸子百家之学。
丁大材日渐长大成熟,就他今日文武两道的造诣来说,可肩负红松禅师的遗命,光复天宇派的重任。
辽东神医丁宁昌的心情,却日渐沉重。他知道,大材艺成之后,将要为再兴天宇派,寻找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报仇雪恨,而遍走天下,因而伤感别离的暗影,也日益扩大。
辽东神医丁宁昌十年之前,用尽毕生精力研制的一颗“虚灵丸”,换得红松禅师的片刻残余的生命,它的代价是揭开了涉将沦入千古沉冤之谜。
十年后的今日,辽东神医丁宁昌,却又需为再兴天宇派,洗雪这笔巨大的血债,而推出怀里的爱孙丁大材,行道江湖。他的代价,更要高出前者无数倍。
虽然老人内心凄苦、抑郁,以行将就木的高龄,还要尝到独身自居的孤苦,骨肉分离的滋味,可是,他最终认为这是作为侠义道而履行的诺言。
这是应该的,不可犹豫的。自己忍受一份痛苦,以孙儿大材所负的绝学,能挽救天宇派的沉沦瓦解,也可以使无辜的生灵,少受武林邪魔涂炭。
辽东神医丁宁昌,心意一决。这日,他唤过大材到自己跟前说道:
“孩子,你现在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要再兴天宇派,重任在你肩上,不能辜负你恩师红松禅师临死时的遗谕,要为光复天宇派尽心尽力。”
丁大材目含泪花,频频点头。
辽东神医丁宁昌轻抚孙儿顶额,黯澹嘘啼地要他到后面废园里,为红松禅师的墓立碑,作一次告别远行的祭奠,以慰天宇派十一代掌门人,红松禅师的在天之灵。
丁大材拜别了恩师墓地出来之后,辽东神医丁宁昌,紧握着他的手,歇了半晌,缓缓道:“大材,太白金星田禾良,现居鄂东岳麓山黄山村。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数年前离开塞北,至今不知去向。近年来江湖传闻,天宇派自天成寺被毁,掌门人红松禅师失踪之后,天宇派各辈弟子,倍受天下武林中邪道的折磨惨害。你身系天宇派存亡荣辱,心中不必以辽东清河顶子……子……沟……的家园……及我为念……”
丁宁昌怀着无限深情,断断续续地说到这里,老眼婆婆滴下两行热泪,凝神地望着大材。
“爷爷!爷爷……”丁大材心头一动,一头扑在老人怀里,继而跪在爷爷膝前,热泪簌簌,泣不成声。
丁宁昌用衣袖拭干眼泪,伸手抚丁一下大材的顶发,慈祥的面上,似带了一份薄责,说道:
“材儿起来!你虽然今年才十七岁,可是你将要做的事情,已经高出你年龄的数倍……不能孩子气……去吧!”
大材向他爷爷磕了个响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辽东清河四花山山麓的顶子沟家园,径奔鄂省而去。
十七岁的少侠丁大材,健步踏上了人生的征途。
他一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这日来到冀西正定县城的月店庄小镇上,已近昏幕的时候。
丁大材虽是初次行道武林,对于途程行止,爷爷丁宁昌早已嘱咐过,所以他看到天色已晚,便就近走向月店庄大街,准备寻找一家客窝,暂安身躯。
月店庄集镇不大,不多时他来到一家客店前,早有店家殷勤上来招呼:
“公子爷,小店宽敞、干净,要住店,快请里边坐。”说罢,躬身一礼相邀。
丁大材浅浅一笑,跨进店铺,正欲随着店伙向里走进时,大街上忽然传来“哒哒得得”的马蹄声。
丁大材立即停步,转身者去,只见一匹雄骏赤驹,已在店门勒缰站住,人影一晃过处,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下丁赤驹,脚步轻盈地挪步进入店房。
由于心里好奇,少侠丁大材,凝神睇视了少女一眼。
只见她玉骨冰肌,清丽出尘,一对澄澈如水的眼睛里,微微含蕴着一丝抑郁、怨恨、激情的神色。
丁大材此番行道武林,是头戴方巾,身披儒衫,一付文生公子的打扮。神采俊逸,气度昂轩,地道的一派书生模样。但他那一对瞳眸,却精光闪灼,棱茫四射,亮如琅星,与常人截然不同,故而引起少女的注意。
这仅是一刹那间,少女很快由另一个店伙领她进入房间。
丁大材所住的房间,恰与少女遥遥相对。中间仅隔一条五六尺宽的通道。
丁大材用过店伙端上来的酒菜以后,感到倦意袭来,便和衣倒在床上,闭目养神。
当他眼皮一掩上,适才店门口相遇的那位少女的倩影,不知怎的,便浮上了眼帘。
他强行入静,过了半个时辰。就在他神思恍惚,睡意迷茫,行将入梦之际,突为隔房粗重的话声所惊醒。
在这小镇的客栈里,通连的房间,仅是薄薄的木板相隔,稍微一点声息,邻房都会听得很清楚。
在丁大材隔室说话之人,不但语音粗重,而且还夹杂着几个人的声音。尽管他睡意很浓,却无法入眠。
在独居沉寂无聊之时,有点声音传来,就是不想听,也会很清楚地传到耳朵里,丁大材现在就是这样。
虽然他不愿意窃听别人谈话,可是却无法避免,句句总是送进耳鼓。
只听隔壁房里有人说道:
“……从行迹上来看,这小妞儿催马紧赶,神态惊慌,似乎知道有人在跟踪她,不知苏英雄怎的断定她是上卧龙坡?”
“卧龙坡腾龙剑子云中龙,这次六十寿诞南北道上当然有不少人物前往祝贺。”
“排云滩排云神君左云飞老家伙,自己两条腿虽然坏了走不动,可是他决不会放过攀龙附风的好机会。这个小妞儿就是他差上卧龙坡,替腾龙剑子云中龙贺寿祝福的闺女左红莲。”
这答话之人就是语音相重,将丁大材惊醒的那个姓雷的。
什么云中龙、左云飞、左红莲等人,是丁大材第一次听到,不知其中有何秘密,因而仔细听下去。
“苏英雄,咱们把她截下后,要是她不肯把这东西带上安图堡……”说话的声音,既细又绵,婆妈似的,明显又换了一个新口音。
语意藏头露尾,吞吞吐吐,丁大材百思不得一解。
未待那细绵的话语说完,只听那姓雷的粗重地答道:
“卞贤弟,石贤弟,这事苏某早有策划。把她截下之后,就点她的晕穴,把东西暗藏在她身上,将她架在马上。算定她到卧龙坡喝寿酒的时候,她身上的东西自动会爆炸,这就是一箭双雕,驱虎噬狼之计,嘿嘿嘿!这样,师兄天罡煞手岳大雄尚能瞑目九泉。”
这一篇粗重话声里的阴谋,大材隔房听得真切,心神一颤,惊疑万分,不知他们所指的自动爆炸的东西,究竟是何物件,不由暗思。
听他们这伙人说来,虽然不知内委详情,准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好东西。这批家伙一定与排云神君左云飞,卧龙坡的腾龙剑子云中龙等有深仇大恨。明里斗不过他们二人,所以用出这种鬼蜮伎俩毒计来。据他们所说排云神君左飞龙的闺女,可能是倾间投店的少女。大材一再沉思推测,寻找答案,隔房的声音,也惭惭静下来。
翌晨醒来,已是三上三竿。大材翻身起床,开门朝对面房中看去,只见店伙已在打扫这个房间,所住客人,踪迹不见。
再细听隔壁房内,也没有一丝声息。想必那人早已离店启程。
大材初次行道江湖,侠义为本,为知究竟,匆匆洗漱完毕,掷下一锭银子,不待店伙找零,立即出店追踪而去。
大材走出店门之际,追忆起昨晚少女骑马来时,是来自北面方向,所以,他走出月店庄集镇之后,抄人迹希少的小路,运起“穴功奇文录”宝书所载“星电迷踪”轻功绝学,径向南道追去。
丁大材一路足踏风轮,狂奔疾驰,不多时,便走进一片苍翠丛林。
就在这时候,从林中隐隐传来叱喝怒吼、呼叫呐喊金铁相撞之声。
丁大材立即飞身一纵,跃上浓荫枝巅,踩着树枝之梢,拳枝扶叶,穿过丛林,寻音急行。只见丛林尽头的数丈之外,有一片空旷平原,三个彪形大汉,正围攻昨晚投宿同一客店的那位少女。
这时,那少女的坐骑已倒毙一边。只见她皓腕疾翻,紧握手中长剑,“刷刷刷!”抖出团团银雾光幕,有攻有防,均甚严密,好一付巾帼英雄姿态。
三个大汉,一个肥躯凸肚,手执一口厚背钢刀,行动却是十分灵活。他手摆钢刀,上下翻飞,银光闪闪,恨不能一刀结果少女的性命。
另外两人,俱是瘦骨嶙峋,身材矮小的宗伙,手里都握了一口银茫熠熠的长剑。
“嘿嘿嘿1”那个硕肥大汉,阴阴冷笑道:“小妮儿,你今儿放下长剑,跟咱们闹海蛟苏永康、草上飞卞永南、追凤燕子石二能三位大爷磕三个响头,叫三声亲爷爷,咱们就放你过去。”
身随音飞,语言落处,他斜刺里使个怪异身法,扑向少女,露出一脸凶相,厚背钢刀,抖腕划出一缕白虹,疾向少女腰部横削而至。
丁大材站在树梢之上,看到这种情形,差一点出声惊呼起来。
少女身形,亦是灵巧非凡,左足小蛮靴微微一跺,娇躯立即纵起八尺来高。
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两个恶煞,交换了一下眼神,趁少女身形将回落地面之际,两口宝剑,交叉织成一片银色剑网,封住少女下堕的身形。
“啊!”少女一声急呼,凌空一摆柳腰,身形倒转,横挪七八尺,手挽剑花,护住身形,长剑硬碰草上飞卞永南和追风燕子石二能下封的一双宝剑,迅若闪电,飘身落地。
丁大材已看得眼花缭乱,暗暗佩服这少女功夫非是等闲。
不过,以少女功力造诣,鏖战冀西双枭,与声震北地的闹海蛟苏永康,实是艰苦非凡。她此招使来,惊险至极。
一缕断金切玉之声,少女手中长剑,碰上冀西双枭的交叉双剑,双枭虽被震退一步,绕幸脱险,但是少女的虎口,已被钢刀游空荡扫,一片光幕起处,疾绕少女中盘,欲结果其性命。
“哟!”少女身形未稳,变招不及,不禁失声厉呼,娇躯扑地,紧接着滚有七尺开外。
丁大材在树梢巅端看得心神一凛,待要扑身救援少女,陡地想起昨夜在客店之中,这三个家伙的话,心道,这三个人,对少女另有阴谋,绝不会要她性命。听他们说还有什么东西,要令少女带往卧龙坡,在祝寿之时,引起爆炸。
丁大材正在沉思时分,少女急呼又起,已遭到闹海蛟苏永康载指扫中脊柱骨“凤尾穴”,立即晕厥过去。
“哈哈哈!”闹海蛟苏永康又是亮嗓一阵开怀沉声得意的狞笑,然后从腰里掏出一颗绿色若龙眼般大扁圆的丸子,他解开少女随身所带的皮囊,将扁丸塞进皮囊里层一角,而后很自然地又扎还在少女腰上。
丁大材看到此处,心中暗自付道:看来机关就在那丸子上边。闹海蛟苏永康忙过这一切,见少女仍蜷卧在地上,遂笑向卞、石二人道:“二位贤弟,休说他腾龙剑子云中龙,精明无比,声震武林,威扬北地,他竟想不到此番在卧龙坡归天以后,一缕鬼魄,还得找向排云神君左老贼索命。但话又说回来,排云神君左云飞,又岂能逃脱武林公义,少不得也到阎王殿应卯报到。”说罢,显得十分得意。
三个恶魔,相视一笑。
然而,这三个恶贼怎会想到,丁大材七岁那年,他爷爷辽东神医丁宁昌要他服下天宇派世藏异珍“百年蛇胆”后,易骨洗髓,增添了苦修一甲子的内家精元,耳目更异于常人。三人所施手脚及所说的话语,完全漏不过他的耳目。
这时,草上飞卞永南向身边的闹海蛟苏永康道:“苏英雄你何处得来这稀世异品?”
“哈哈哈!”苏永康又是得意地狂笑一阵,看了看草上飞和追风燕子道:“在七年前游踪塞外的时候,遇到一个喇嘛。他精通奇门术数,这颗‘九九归魂丹’,就是老僧给的。用时只要把绿丸子针孔小眼剥开,歇过三五天,触上一丝酒气,就会自行爆开,散出毒气,十丈圈内,人若闻到,无不立即倒毙。”
丁大材在树梢上听了闹沟咬苏永康所说的一番话,不禁一怔,心道:他们内委情形,虽不清楚,可是这三个超武夫,因攻一个少女,而且又使出这等诡魅毒计,看来不是善类,兴许与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同伍。不如制服他等,或许从他们嘴里,能问出一些天宇派在目前武林的动静,以及太白金星、太白金刚二贼的去向。
丁大材想到这儿,一见闹海蛟苏永康、追风燕子石二能、草上飞卞永南等三人,正欲向山坡离去,遂施起绝顶轻功,一缕身形,如风扑去,把三入的去路截住。
闹海蛟、草上飞、追风燕等三个恶煞不知道这条身形来自何处,可事实上面前已站了一个神采俊逸,瞩世无俦的少年书生。
闹海蛟苏永康倏地浓眉一掀,正欲破口叱骂,陡然丁大材一对星眸闪出的熠熠闪电精茫一扫,不由一凛。
苏永康他想从口里吐出的怒骂声,猛又从咽喉压下肚里。还打了个寒噤,心里嘀咕暗忖道:这少年书生,双眼精光充沛,实非等闲。
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这对冀西双枭,被丁大材星眸神芒扫过,身体骤然软了半截,摇摇晃晃,差点跌倒在地上。
可是卞永南、石二能四只眼睛,并没松懈,不停地朝大材细细打量。冀西双枭刁黠乖戾,要让前面的苏永康先充一充场。
闹海蛟苏永康,虽然没破口叱骂出来,怪眼瞪了瞪,用冷酷的音调,冲着丁大材道:“我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阁下为何拦住我等三人去路?”
以闹海蛟苏永康的身份和他在此地的江湖声誉与地位,对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这等谦逊平和地说话,还是绝无仅有,这使苏永康自己也感到诧异。
似乎当前站立的这个少年书生,除了一对星眸精光闪射以外,在他身上,好象还潜蕴了一种慑人的威势,所以苏永康不由自主地由盛怒转向缓和,对丁大材说了这些话。
丁大材星眸扫过三人,泰然不惧,嘴角露出一丝淡笑,冷冷地道:
“在下有缘遇见三位英雄,现欲向你们商借一物,苏前辈和卞、石两位前辈,谅来不会拒绝?”
闹海蛟苏永康,心里不禁一震,眨了眨一双贼眼,暗自忖道:这娃儿邪门,素昧平生,居然道出我们三人姓氏,不知他是何种来历?又向自己商借何物?闹海蛟想到此处,又看了一眼丁大材,心里震怒至极。
可是在丁大材身上,似乎潜藏着一种无法喻状的威严,所以闹海蛟苏永康,出口吐语时,又慢慢转为和平,棱角怪眼,朝丁大材打量一番,缓缓道:
“苏某三人错眼健忘,犹希阁下说出师承宗派,根基来历,和所欲商借的是何物?”
说实在,闹海蛟苏永康,与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在北方说来,亦是响当当的人物,何曾对这等不满二十岁的小娃儿,低声下气地说过话!
“哈哈哈!”丁大材听了此话以后,扬起一阵长笑,音韵过处,裂石播空,震得二人双耳轰鸣。
闹海蛟苏永康、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虽是武林成名人物,但吃大村此阵问声长笑,亦被怔住半晌。
丁大材服下“百年蛇胆”以后,在原有武学的基础上,又凭添一甲子的内功劳修,所以他能以神役气,以气使力,以力固神,三者循环往复,使笑声有飓风袭人之力,难怪能把这北地三雄错愕惊住!
丁大材星眸斜睇,又扫过三人一眼,笑声刚落,继而冷冷地道:“在下是何人,凭你们三位名号,还不配问,请尔等把‘九九归现丹’留下。”
在闹海蛟苏永康身后的草上飞卞永南和追风燕子石二能,这时瞠目愣住。石二能内心暗自嘀咕道:奇怪:这个娃娃,难道他能是山麓鬼变的?不仅知我们三个人的名号,又清楚‘九九归魂丹’这回事……”
闹海姣苏永康,本来艺高人胆大,虽然心里还有几分疑惧,担心这娃儿是异士、侠隐之徒,艺业非同一般,但是怪眼一扫过丁大材的年龄相貌时,不由更加胆壮起来,意识上又有了个新的决断:“凭他这等年岁不足二十,和一付怯生生的身躯,文弱儒雅,貌不惊人,即使功艺不俗,亦高不到哪里去……”于是,他听罢大材说过之后,“嘿嘿”一阵沉声狞笑,道:“黄毛娃儿,目中无人,满口狂言,莫非要在三位爷面前讨个超度……”
语声未绝,苏永康伸蒲扇般的巨掌,破风疾摆,掌劲过处,急攻丁大材面颊的“太阳”、“开空”二穴,势猛心狠。
苏永康巨掌近脸颊二寸处,丁大材一声长笑,倏地身形飘过三人品字形,站立宽不到五尺之出径狭道,落在刚才他们与少女激战的旷地!
苏永康立刻被怔住,丁大材身形离自己不到二尺,竟看不出他是施展何等身法,自三入立身之地穿过。
当然这时候闹海蛟苏永康、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等三人,绝不能舍下丁大材不问径自走去。
至少他们认为自己是武林成名人物,而且对方又知道自己每个人的名号,要是传说出去,岂不失体面!
闹海蛟苏永康,冲着丁大材,斗胆怒吼一声:“小子!此番还容你脱走……”
事实上丁大材根本不是脱逃,他这么说了,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当然不能袖手不理。闹海蛟苏永康话声刚落,身形急转,足一跺地晃身疾扑,挥舞厚背钢刀,圈出团团迷人银雾。
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亦衔尾接踵,长剑闪出熠熠光波。
草上飞卞永南,招走“饿鹰捕兔”,急扫大材中盘“将台”、“期门”、“七坎”、“章门”四穴!
追风燕子石二能,剑演“梅落缤纷”,匝地掀起一片银霜,下扫大材双足“太溪”、“太冲”二穴。
“着!”丁大材舌绽春雷,怒叱一声。双目精光闪闪,直视三个贼人。紧接着他双掌翻舞,施展出“穴功奇文录”宝书所载“穴宫天心十四掌”中的“红苑积翠”、“幽涧飞爆”、“飞絮穿梭”三个绝招,分别迎战闹海蛟、草上飞和追风燕子。
“红苑积翠”,招势落处,掌风凝聚,掌劲如剪,划出一层坚韧无匹的风墙,如钢之坚,似棉之柔!
“哟!哟!”一招未过,在一片呼叫声中,闹海蛟苏永康,厚背钢刀脱手震出三丈开外。
“啊!啊!”
又闻得一阵惊叫,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的两口银剑被齐齐折断,身形踉跄倒翻七尺开外。
“幽剑飞瀑”一招递出之势,似电走星奔,划出一缕刺肤砭骨劲风,惨厉急呼之声骤起。
闹海蛟苏永康、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吃掌势劲风一扫,身形被抛起两丈多高⋯⋯。
石光电火之间,苏永康、卞永南、石二能三人身形坐地,丁大材三招“飞絮穿梭”紧紧接上。
丁大材右手横掌如刃,切断草上飞的左臂,和追风燕子的右肘。继而,他左掌骈指如戟戳闹海蛟苏永康的肩胛骨与颈间的“肩井”穴。
闹海蛟苏永康、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在江湖上说来,俱已是武林中的名宿,可是撞上了丁大材后起之秀,竟成了摧枯拉朽的废物。
卞永南和追风燕子石二能,肢断倒地,痛苦得席地滚转,哀号不绝。
闹海蛟苏永康,遭丁大材点着肩井穴,再无反抗之力。此穴虽然不是死穴,但是一旦被点中,神智尽管仍然清醒,却是四肢酸软,全身无力,再也无法动弹。
丁大材走向闹海蛟苏永康跟前,不屑一顾地瞄了他一眼,缓缓地道:
“在下与你等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刚才出手三招,仅不过略予惩戒。似你等以多敌寡,仗势欺人,用尽诡谲奸计,拦截孤身弱女,则罪在不赦……”
这时闹海蛟苏永康,因肩井穴道被制,浑身无法动弹,一见丁大材走近身边,由于求生的天赋本能,倏然躺地吓得脸色灰白,冷汗涔涔而下。
在他心中,对这位怯生生的少年书生,诧异、惊奇至极。苏永康认为从他的年龄来看,绝不会超出二十岁,说出的话语,与展使出的功力,完全象是一位武林上的前辈人物。由于他身子无法转动,只得嘴里应声称是。
丁大材沉思半晌,愤怒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在下今天问你一事,需得详细说来。若有半字虚言,定饶不了你。”
闹海蛟苏永康瞠目看着他,连连点了点头。心里对这位身负绝学的少年,恐惧巳极。不禁暗暗嘀咕道:阴沟里翻船。想不到我威振武林的闹海蛟今儿会碰到这个身怀绝技、来历不明的小煞神。要是他再向自己要一颗“九九归魂丹”,这就惨了。
丁大材一看闹海蛟苏永康乖乖服软,脸上透出一层缓和的神色,想了想,问道:“你可知道天宇派的动静?”
丁大材这么突然一问,使闹海蛟苏永康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这是他根本意想不到的事情,而且丁大材又问得简单,所以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半响苏永康才呐呐说道:“天宇派自十年前掌门人失踪以后,在武林上少有动静,巳处凋零星散状态,不知少侠问的是天宇派的哪一位?”
闹海蛟苏永康,从丁大材关切期望的神色中,测知他跟天宇派有层关系,所以不敢肆口乱说。怕一言有失,结果必惨。
丁大材听了苏永康这样的回答,所得到的是凄怆、痛苦,毫无结果。当然苏永康回答的话,是在意料中。
白云悠悠,蓝天如洗。
丁大材抬头遥望一碧万里的天空,心中如灸如焚,星眸泪光闪灼,银牙微微锉磨,喃喃自语地恨声道:“天崖寻踪,以牙还牙,追杀二恶煞,光复天宇派……在所不惜……”
丁大材沉声自语,虽然说得很轻,躺在地上的苏永康,却听得清楚。他对这位少年书生,感到困惑、诧异,不知他究竟是何来历。
丁大材两眼闪着怜悯的光茫,朝地上哀号痛呼的草上飞卞南、追风燕子石二能看了一眼,又向闹海蛟苏永康瞥了一下,意识中,似乎在苛责自己出手狠毒。
可是另一个思潮,很快掠过他的脑海;“掌门恩师红松禅师惨遭巨劫,天成寺同门一百七十人焚尸火海,难道亦是罪行应得?那孤身弱女,无辜受其欺辱,莫非又是理所当然?更可恨三位贼子,不该暗施毒计,加害腾龙剑子云中龙,嫁祸于排云神君左云飞。”
丁大材心中想到这里,又侧目朝躺卧在地上的苏永康、卞永南、石二能三人看了一眼,飞身纵向少女身前。
少女粉脸纸白,娇喘频连,晕迷不醒,蜷卧在地上。
丁大材蹲在她身边,翻开少女眼睫皮,不由喃喃嘘唏一声,自语道:“可能适才闹海蛟苏永康点向她的‘风尾’穴时,出手过重,气逆血闭,已经伤了内腑。如果历时过久,怕不能医治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丁大材乃是关外武林一代神医之孙,而且又从“穴功奇文录”宝书中,学得一手推宫解穴绝学,因而看少女伤势,知道内创不轻。
这时丁大材星眸四扫,朝闹海蛟苏永康、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等三人要去的翠峰山壑看了一眼。
接着,丁大材仰首一声清韵朗啸,背起昏迷中的少女娇躯,展使“星电迷踪”轻功绝学,扑登山巅而去。
不到盏茶时间,丁大材背着少女宛如一只腾空的山鹰,展翅腾飞,迅若流星飞上苍峰凝翠的山巅,找了一处幽僻的山岩洞穴,把少女放在地上。
丁大材把少女背进洞穴,放下之后,为了治伤,再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立刻伸出自己的双手,轻轻把她外衣脱去。
这时他心里却“扑扑”跳跃起来。
先前丁大材背她飞上峰巅,虽然软玉温香在抱,可是因为她伤势沉重,急切救人,自己心净如水,所以没有其他感触。
现在丁大材心神稍定,星眸闪过,见少女长得花容月貌,双腮若凝新荔,眉似阳春柳黛,满头秀发如墨染,一身劲装绿映红。瑗鼻,樱唇,秀绝人寰。
这是男女之间自然的趋势,丁大材想不看,结果却是更多看了几眼,不可言状的情感,一下子填满胸怀,心里更是怦然猛跳了起来,两腮发热,面红耳过。
丁大材倏然一缕思潮划过,心头一动,暗自忖道:“这少女气逆血闭,已伤着内腑,如延挨了替她救治的时间,恐怕会生意外!”大材想到这儿,陡的宁心静气,抱元守一,排除一切杂念,使出全付精神,用超人绝学,为少女推官解穴。
他双手一擦,掌心透出真劲热潮,疾向少女周身三十六大穴落下。掌指触处,滑润如玉,柔若凝脂。
丁大材年方十七,虽然情窦初开,但依然抱元守一,稳住方寸。
然而他指掌接触到少女“丹田”穴时,俊脸更为发烧,心里一阵激跳。
经有盏茶时间,少女脸上,渐渐透出一丝红晕,四肢已稍稍能动。
这时丁大材运动内力,耗费精力,额上汗珠已一颗颗的淌流下来!
这等与人推宫解穴之举,完全依仗本身的内功真力。所以仅半盏茶的时间,少女立转起色,脱离险情。
半晌,少女“嘤”声婉啼,睁目醒来,见一少年书生坐在自己身边不远处,很快想到另一回事上面。
她奋身跃起,把丁大材推翻在地上,望着丁大材,心中燃起一团怒火。
这时,丁大材刚刚替少女解开穴道,自己已经累得精乏力竭。少女经大材救治,已霍然痊愈。
而且少女又在激情惊怒之时,顺手推掌劲甚猛,所以将大材推翻地上!
丁大材深知刚才推宫解穴之后,耗神已极。少女原在昏迷之中,本是误会。所以虽然被她推倒,也未申辩,自顾盘膝跌坐,不理少女,以“引流归源”之术,闭目运气,调息神经,欲把一股亏损情元,恢复过来。
他自幼习练正宗内功身法,根基深厚,所以凝神聚气一调息,不到盏茶时间,刚刚苍白的脸色,已转红过来。
少女在惊恐之下,抬手把丁大材推倒一边,不顾其他,最要紧的是先看看自己衣衫有无异状。一看,中衣未动,使她安心。于是便追忆自己晕眩的一切。
她看了看自己右手掌虎口处,血渍斑斑,就想起剑身撞着草上飞、追风燕子的两口长剑,后来被闹海蛟苏永康戟指扫着“凤尾穴”,顿觉一阵彻骨酸麻,自己就昏迷过去……
这少年书生是谁?
这位排云神君左云飞老侠客的闺女左红莲,秀目一展,看了看刚才被自己推击后,又盘膝坐在一边的丁大材,暗自诧异、惊讶地思忖着,猜测着。
这时,左红莲见丁大材盘膝跌坐,合手闭目,默默不语,苍白的脸庞,渐渐转红,额间汗溃兀自未干。
当然,左红莲系武林世家,自己也行道江湖。从丁大材此等情形看来,知道这少年书生定是武林后起之秀。适才他打坐自己身旁,是怎么一回事。
悟出内情之后,少女的羞涩中,掺入了无限欲咎、抱愧和不安。她不知道丁大材在闭目运气,恢复精元。
她在沉寂中,一双秀目,看着丁大材神采俊逸的脸庞,陡然心底豁然记起,不由心头一颤,失声开言:“是他!”
她很快的追忆起来,他是进月店庄的客店时,相遇的少年。另一个思潮很快又撩起疑窦,心自忖道:这么一个怯生生的文弱书生,难道还是他把自己救来此地?她心中半信半疑。
心忖未尽,左红莲刚才轻呼了声“是他!”已把丁大材从聚气凝神中惊醒过来。
丁大材眼帘开处,自然射露出一缕异於常人闪电似的神芒。
在他脸庞神色上,也显出异常柔和的色彩,他看了看左红莲,嘴角抿着一缕浅笑,轻声细语地道:“现在你好些了吧?”
丁大材这声简略的问语,左红莲听来,在少女纯贞的心田里,似乎掀起一股从来未有过的异味。
象是关切,象是慰问,又象是一缕自从懂事以来,即在憧憬想象中从未获得的一种体贴语声。
然而,他是与自己并不相识的一个陌生的十七岁的俊美男孩子。她找不出适当的话来回答丁大材。
当然她从来未有过这种经历,如何在单独时候,应付一个男孩子,特别是在如此特殊的情况之下,因而他感到因惑。
她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他,他俊逸的面容,掀动的眼神,一时撩起自己心底无法言状的错综感觉。
她腼腆地又轻瞥了他一眼,似乎还希望丁大材多说一点话。
可是丁大材仅说了这句话,安祥盘坐,面布笑容,闭口不语,再也没有下文了。
当丁大材看到左红莲粉面含羞,神情不安的样子,在他心里已撩起一阵惶惑不安的感觉。心自付道:自己刚才被他推了一掌,或许这姑娘还以为自己是轻狂歹徒之流!大材想到这里,俊脸陡地一阵发烧,本来凝视着姑娘的二道眼神,不由低垂了下来,嗫嚅着象是分辩似的道:
“姑娘遭闹海蛟苏永康戟指扫着‘凤尾’穴,伤势颇重。在下一经查看,不容耽搁,这才将你救来此地洞穴之中,不得已施展推宫解穴手法,希望姑娘勿怪。”
本来左红莲,就是希望丁大材多讲一点话,眼下她很乐意地听着。
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她除了对自己的父兄以外,其他异性,特别是少年男子,在她看来似乎都含有一层神秘的色彩,左红莲现在就是这样。至少开始对丁大材有了一个美好的印象。
她一闻大材所说的话,不禁芳心暗自一动,知道他错误领会自己的意思。从丁大材所说的几句话里,很明显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持正守礼的男孩子。
这时左红莲一对晶莹澄澈的眼睛,含蕴着一层微微的感激,显出异常真挚的情意,朝丁大材看了一下,略带羞涩的神色,吐着温柔的语气,轻轻地道:“我没错怪你!请问少侠贵姓?我叫左红莲。”
左红莲说到这里,粉面上陡地发烧,飞起两朵红云。
姑娘将名字在刚见过面的男孩子面前说出来,自感到有茫然含羞之感。
丁大材这时已从地上站起来,整了整衣衫,掸了掸身上的泥土,道:“在下名叫丁大材。左姑娘是排云神君左老英雄的千金?此番是前往卧龙坡腾龙剑子云中龙处祝寿吗?”
丁大材在月店庄小客店时,已自隔房闹海蛟苏永康、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等谈话中,对左红莲的情况已知之甚详。他这一问,是由于无话可说。
一个人往往有种无意识的言行,尤其年轻人处于异性面前的时候,常常会显示出一份幼稚和低能!
丁大材虽然身负盖世无双绝学,而且又是天下武林大宗,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然而他毕竟还只是一个经验不足、阅历浅薄的十七岁的少年。
左红莲听了丁大材的问话,她那浓荫似的睫毛,闪出一缕诧异的神色,睇看着丁大材,好象要从他脸上找寻什么,探出秘密。
大材轻盈的一笑。这时,他觉得眼前这个少女很可爱,尤其她那两道蛾眉下,长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所射出来的光波,充分显示出少女柔和的美。
于是丁大材毫不迟疑很清晰详细地把昨天晚上在月店庄偶然听到的三个贼子所说的话,以及救她的经过,叙说了一番。
左红莲听得粉面凝霞,心中热辣辣的,甜滋滋的,可是他那一双眸神,秋波闪闪却从未离开过丁大材的脸。
她那秋水般的秀目,时时泛出缕缕对丁大材感激、赞赏、钦佩的神色。
当丁大材说到在山麓与闹海蛟苏永康、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三人交手的情形,左红莲芳心暗自赞道:这位丁少侠,竟能赤手空拳,把北地三个巨霸打伤,一身的功力实在高明得太惊人了。
这时,左红莲忙从腰间取下自己携带的革囊,将里层解开,果然发现一颗绿色龙眼般的扁丸子。
丁大材望着扁丸子道:“左姑娘,快把‘九九归魂丹’上的钟孔小眼塞起来,留在身旁,以后行道江湖,可能另有其他用处。”
“嗯!”左红莲点头答应了一声,便从地上拣起一粒与孔眼一样大的细石子,塞进这绿丸子的小孔里。
这时左红莲芳心有一种异样、新奇的感觉。这位丁少侠,看起来比自己年纪还小一两岁,可是他说话见解,象似个成名的前辈人物。不由肃然起敬,默不作声。
丁大材望着左红莲那不测的神色,心头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默默无言。
倏然,左红莲想到一个新的话题,舒眉展目,粉面绽笑,轻盈地问道:“丁少侠,你现在欲往何处?”
这时,左红莲对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孩子,好象很熟悉丁,甚至象亲友一样,不再是那样的拘束了。
丁大材有左红莲同样的感觉。在她还没问到这事时,心里就在想:要是有这么一个比玉生香,比花解语的姑娘陪伴自己同道而行,旅途上就再不会孤单寂寞了!
在左红莲突然一问,倒使丁大材心头一凛稍愕了霎那。他抬头举目瞧了洞穴口的青天一眼,很快地答道:“萍踪漂泊,任其自然,四海为家,随遇而安,左姑娘你呢?”
左姑娘“噗嗤”地笑了一声,略停半晌,微带娇嗔的语气说道:“你不是都知道了,还再问?”
丁大材虽然碰了个软钉子,不过他心里确十分惬意,豁然地笑道:“对了!我竟忘了左姑娘你是前往卧龙城,为藤龙剑子云中龙老侠客祝寿去的。”
忽然一阵山风吹来,抚着洞外的野草,掀起层层绿浪。
这时,丁大材戴的儒巾,被吹进洞穴的劲烈山风,刮掉地上。
左红莲倏地柔腰一折,俯身拣起,用自己的绢巾掸了掸儒巾上的尘土,递到丁大材面前,轻柔地道:“来,我替你扎上!”
丁大材当然无法婉拒她的一片盛情,心里却是一阵热乎,又掺了一阵甜蜜。便把头往前伸了伸,让左红莲……。
初解风情的小儿女,彼此之间,都有些微不足道的小动作,在他们们看来,却是宝贵的,温馨的。
左红莲一边替丁大材扎上儒巾,一边柔语轻声道:“您既然随遇而安,行踪未定,四海为家,不如随我同往卧龙坡。庆贺腾龙剑子云中龙六十大寿,南北各地武林道,谅有不少成名的人物在那里,你亦可借机会一会,开开眼界。”
说到这里,左红莲语犹未尽,半途停住。其实,她心中主要的一点,倒不在乎前往卧龙坡贺寿。
一个少女紧闭的心扉,就象一面静止的湖水。一旦心扉打开,恰似风掠湖面,立即扬滥泛波,就会甘心为情侣鞠躬尽瘁,干什么事都忘不了他。
当然左红莲仅与丁大材是初次谋面,聚会在极短的时间,还没有这种情感。然而在微妙之中,她已感到这位光风霁月、神采奕奕的少年,使她倾心。
丁大材听左红莲邀他同往卧龙坡,毫不犹豫地很快答应下来,道:“好1只是我不认识这位腾龙剑子云老英雄,到时请你多多美言。”
这时左红莲已替他把需市扎好,听大材如此一说,心房如熨,陡地嗤然笑了一声,秀眸朝他递过一瞥娇憨的眼波,又“嗤嗤!”地笑了一阵,半晌方道:“云老头儿寿诞,南北武林正邪各派人物,有的是他的老朋友,也有不少是慕名而去的,云中龙不一定全认识。再说,这次我去卧龙坡,一则是奉有父命,二则还有就是云老头儿的女儿云秀珠,是我的师妹。我和她同是九梅师太的徒儿,打算趁此机会,师姊妹会一面;秀珠妹对她父亲的行径,非常不满。我们要去安慰她一番。有此关系,你陪我去还讲什么认识不认识?”
“好吧!”丁大材点头称是。同时他一听红莲讲正邪各派都去祝寿,因而他还产生另一种想法;天宇派不共戴天的仇人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或许会在这个场面现身。如是那样,即可免了自己一番长途跋涉。
照左姑娘所说,天下有不少武林人物会聚卧龙坡,除扑杀金星、金刚二贼之外,定可探出天宇派目前在武林间的动静。说不定其中尚有本派的门徒。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齐美。
丁大材从左红莲话中隐着的含意里,猜测腾龙剑子云中龙可能不会是正派人物。这时他心底生疑忖道:这位左姑娘,看她行止动静,绝不会是邪门人物子弟。排云神君左云飞、九梅师太、腾龙剑子云中龙,这些人物,爷爷怎的全没向我提起过?也罢,善恶正邪,一会便知!

三、少侠显威
丁大材、左红莲商定以后,便离开峰巅洞穴,前往卧龙坡。
途中,丁大材突然想起闹海蛟苏永康,要用这“九九归魂丹”,一箭射双雕,加害排云神君左云飞与腾龙剑子云中龙的事情,因为不解其中的原委,遂问起左红莲:
“左女侠,闹海蛟苏永康、草上飞卞永南和追风燕子石二能,跟尊大人不知有何仇恨,竟移祸江东,使用了‘九九归魂丹’这么一箭双雕的毒计?”
左红莲听了丁大材如此一问,禁不住深深地长叹一声,她那绽笑如花的粉面,骤然浮现一层忧虑之态,陈述起一桩往事。
原来,排云神君左云飞与腾龙剑子云中龙,都是武林中赫赫成名的人物,二人的交情甚厚,又经常走动于江湖,云游四海,探亲戚,访朋友,都觉得甚是逍遥自在。
一天,云中龙邀请左云飞出外游玩,在傍晚时际,二人正往前寻路而走,欲找个歇息之处,突然从密林之中闪跃出一入,拦住去路。
二人立即停步,左云飞定睛一看,只见拦路人年逾五旬,一身武士打扮,并不认识,遂和声问道:
“老英雄,在此山中拦路,有什么事吗?”
那拦路之人,并不说话,眼珠翻了两翻,白了左云飞一眼,双目直勾勾地盯在云中龙的脸上。
左云飞暗猜,拦路人一定与云中龙有前嫌,于是便斜身一跨,闪跳在一旁,以观动静。
云中龙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倏而表现出十分傲慢的祥子,冷冷地问道:
“来者是不是金煞手岳老英雄?”
“正是岳某!”金煞手岳雄说话的语气,显得十分强硬,态度也异常冷漠,一心的怒气,全都写在他那一张皱纹密布的脸庞之上。
云中龙一见金煞手岳雄如此模样,心中甚恼。原来有点漫不经心,得意洋洋的神色,也一下沉了下来,冲着对方斥喝道:“什么岳某?原是一个无能无德的手下败将,竟敢在此寻衅闹事?”
“嘿嘿!胜败乃是武林常事。开始败,却不能屡战屡败,现在倒很难以预卜谁败谁的手下,最终鹿死谁手,你且等着看!”
金煞手岳雄丝毫没有表现出怯弱惧怕的样子。
左云飞不知何因,他两目闪着怀疑忧虑的光芒,站在一旁,仍然洗耳静听着,注目观察着。
原来金煞手岳雄与腾龙剑子云中龙二人,因为昔日同赴英雄会交手时各不相让,结下了冤仇。
云中龙原是七岁投师学艺,二十岁告辞师父,准备走动江湖。十三个春秋寒晴,练就了一套五势梅花桩,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沮克之理,揣摩练就了一招奇功。
他为了搏敌制胜,能以出手引手,见手使手,见劲使劲,借力发力,仰之则高,俯之则深,随东绕西,声左击右,使对方如入五里雾中,不辨方向,昏转不止,只待可伸手就擒,犹如探囊取物一般。
云中龙就凭着这种绝技,在英雄会上,力把岳雄当场击败。
岂料金煞手岳雄,原也非是平庸无能之辈。他也曾幼年练艺,习就一手大悲拳,能一拳击打八方,四正四隅。动中求静,虚实分明,刚柔相济,上下随和,与云中龙交手,本认为能稳操胜券。
云中龙一看金煞手岳雄确也艺业非凡,功夫至深,见久战下去,最后不知谁是强手,便不顾武林道义交情,暗施计谋,巧走一招,把金煞手岳雄打败。
岳雄甚是恼怒,为复此仇,便立志决心二次进山学艺。三年之后,那真是艺业大长,功夫大进,遂遍走天涯海角,追踪寻找腾龙剑子云中龙,以雪三年前败手之恨。终于今日得以与仇人相见,因而刚一谋面,便依仗艺高人胆大,说出了如此强硬的话来。
云中龙虽然对金煞手岳雄有畏惧之心,但他仗着有排云神君左云飞为伴,胆气陡大,也遂怒声喝道:“姓岳的,既然不肯服败,也就休怪我云某无情。”说着,便也再不招呼,就运气舞拳,直取金煞手岳雄当顶打下。
金煞手岳雄,原来的武学,就比腾龙剑子云中龙高出一着,又经过三年的苦练,功夫更在云中龙之上。
他一看腾龙剑子云中龙也不相让,舞拳就打,并不躲闪,只待拳势将近头顶,右臂猛疾抬起,铁拳一握,斜向上进,二拳相撞。
云中龙虽然使出了十分的功力,但被金煞手岳雄就近硬拳一接,顿觉单臂发麻,被震出七尺开外。
“老魔头!”腾龙剑子云中龙此时恼羞成怒,大喝一声叫道:“岳雄,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纳命过来。”说着,云中龙象一头野牛,挥动着一双铁拳,直奔金煞手岳雄猛袭过来。
谁知金煞手岳雄,如今武艺更是胜过当年。他直立原地不动,就近迎战,舞动着一双铁拳,见招拆招,递式拨式,力战不殆。
他出、领、起、截,挤、拿、切、挂;劈掌、穿掌、护掌、钩掌;垫步、扣步、提顶、护裆、拔背、转腰;兼有太极、八卦、形意拳的步法、身法、手法、腿法,站定中心方位,用意不用力,绵绵不断,蓄发相变,气沉丹田,呼吸与动作相结合,使出一百五十九式的精锐招术。眼看腾龙剑子云中龙欲进不能,想退不行,要立败当场。
排云神君左云飞,看到此情,为助云中龙一臂之力,连招呼也不打,便取出铁莲子,抖手朝岳雄打去。
岳雄此时正在一心一意想击败腾龙剑子云中龙,没料想有暗器袭来,当他发现时,那暗器直取腿部下侧三里穴处,想躲为时已晚,直觉一麻,便站立不住,倒了下来。他心中清醒,也并不知道是什么暗器打中,以为是腾龙剑子云中龙又巧施暗器,遂道:“好你个云中龙,竟用暗器伤人,还算得什么英雄好汉1”
云中龙未予理睬,因为正在斗不过岳雄而羞恼之际,便挥动着手中的长剑,一式“拨藤寻瓜”,摘下了金煞手岳雄的首级。
金煞手岳雄本是闹海蛟苏永康的同门师兄,苏得知师兄是死在腾龙剑子云中龙的长剑之下,便赶到卧龙坡要与云中龙理论决斗。
岂料云中龙竟然说出金煞手岳雄,系先受排云神君左云飞的铁莲子击伤,才死在他的剑下。
此时,因为云中龙党徒众多,威震一方,势焰灸手,闹海蛟苏永康惧其势力庞大,只得怀恨退回……
丁大材听了左红莲如此叙述,微微点头,心中似有所思。
左红莲看了丁大材一眼,又说:“至于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为何插于其间,我就不甚清楚了。”
丁大材听了此话,深深佩服排云神君左云飞,为朋友敢于挺身而出,当场解围,能救人于危难之中。但又一想到腾龙剑子云中龙的所作所为,心中很不自然。暗付:腾龙剑子云中龙,竟然徒负虚名,不顾江湖道义,暗施计谋,骤出杀手,还牵祸于别人,竟是这等不识恩义之辈;左云飞发出暗器,乃是一番好意相助,他竟卸罪于排云神君左云飞,真是岂有此理。想到这里,丁大材突然又问:“左女侠,腾龙剑子云中龙,既然是此等不识恩义之徒,为何这次尊大人又命你前往卧龙坡,替他贺寿祝福?”
丁大材问到这里,左红莲一时也答不上话来。半晌,她目含泪光,朝丁大材看了一眼,抑郁、愤怒地说道:
“家父左右双腿之上的‘太溪’、‘涌泉’、‘衡阳’、‘大冲’四穴,遭武林高手‘飞虹切穴指’所伤,半身瘫痪已若残废。云中龙早年得过异人传授,怀有精奇之推宫解穴的手法,家父曾数次向他相请求医,但他始终强调种种因由,婉言推辞。这次还是泰家父之命,再往卧龙坡,转请师妹云秀珠,向他父亲云中龙进言求请。”左红莲说到这里,热泪夺眶而下,已是泣不成声。
了大材听罢亦替左红莲伤感不已。为恐撩起她更多的伤感,丁大材就不再问下去,心里却暗自嘀咕道:“唉!武林之中,云诡波谲,如此险恶,难怪天宇派平白会遭受那等巨灾,恩师红松禅师会遭此浩劫……”
了大材和左红莲沿途之上,经过数次娓娓细谈之后,感情的距离,又已沟通了许多,深觉同情见怜。
这一日,丁大材、左红莲只顾边谈边行,就在沙河县城错过投宿,只见夜色渐浓,到了酉、戍之交,仍未找到宿处。
他二人又寻路走了半晌,这才来到了紫武山的落魂坡,还要翻过这峰巅才是卧龙坡。
丁大材在昏夜中放眼四顾,二人竟处在群峰拱围的幽谷深壑。
这时,忽然刮起了狂啸的山风,空中霎时乌云笼罩,月隐星匿,不多长时间,只见风越刮越紧,云越涌越浓,居然淅淅沥沥地洒落下黄豆般大的雨点。
左红莲一时有点惊悸不安,紧紧地靠在丁大材的身旁,略带懊丧委屈的口气道:“丁少侠,深山幽谷,风狂雨暴,咱们可怎么办啊?”
事实上,左红连自行道武林至现在,一定会遇到过不知多少次这种暴风雨场面,或许要有比今天厉害数倍的,她也应付过去了,可今天的情形,似乎与经常不一样了。
此时,在她那错综微妙的思潮中,好象求助依靠于丁大材是应该的。
正如有许多刚毅有为的女子一样,一旦在她所喜爱的人的怀抱里,她会失去毅力强干,变得低能懦弱,象头顺训的羔羊!左红莲现在好象也是如此。
丁大材见左红莲惊悸不安的神色,心里感到怜爱不忍,紧握着她的纤手,剑眉一舒,运用一对锐利的夜光精眼,透过墨暗黝黑的雨幕,朝远处看了一下。
倏地,丁大材嘴角凑在左红莲靠耳处,柔语轻声地安慰道:“不用怕,左女侠,你看前面山隅低洼的地方,好象是一片浓荫的树林,咱们先到那边树底下躲一会雨再说!”言罢,手臂将左红莲柔腰紧紧搂住,展出“星电迷踪”的轻功绝学,身形冲破雨幕,荡空疾射,一抹黑影,划过漆黑的夜空。
一霎时,丁大材已搂着左红莲,便扑进了那片浓荫树林的深处。
仅仅只这么一刹那时间,左红莲却尝到了无尽的温馨;同时刺激了恬静的少女心潮,使她不由泛起汹涌的浪涛,粉面一阵烘烘的发烧。她的心思对了大材又贴近了一步。
丁大材也坠入兴奋之中,一个青年勇子,也还是第一次在这娇慵、欢娱的情绪中。
一棵巨树的脚跟上,丁大材和左红莲紧紧地挨在一起。
这时松涛绕耳,猿啼鸟叫,夹着呼呼怒吼的风雨声,奏起了一曲曲那深山风雨中特有的耐品乐章。
女人在感到倾爱于人的面前,不但显出了低能懦弱,而且充分流露出女人的特有本性,一一娇柔温婉。
这时暴雨倾泻,山风益厉,柯梢枝丫之间,被风雨划过之后,发出了阵阵的“嘘嘘嘘”的怪声!
左红莲真的有点感到惊悸、恐怖,娇躯依贴在大材的胸怀里,颤声道:
“丁少侠,值此深更半夜,如此狂风呼啸,大雨淋淋,又在荒山野谷之中,我真有一点害怕。”
丁大材手臂紧揽着左红莲的娇躯,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柔声安慰,道;
“你别怕,你没听别人常讲,暴风雨来的快,去的也急,会很快过去的……”
“材弟弟,只要你永远不离开我,再大的暴风雨我也不怕。”她柔情地说。
丁大材深知自己将来的责任艰巨重大,因而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感情。
左红莲对他的深切情意,他都知道。左红莲对他的期望与追求,他也明白。
虽然说少年男女之间的微妙情怀,丁大材过去从未体会过,现在他无法全部体会,可是他知道这位莲组姐,是真对自己有着一片深深的真挚情意和慕爱之心!
他搂着她火热发烧的粉脸,含情脉脉的俊目,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青春情怀激动荡漾的脸庞,不由得微微一笑,轻轻地叫了声:“莲姐姐……”
“唔!——”
一缕娇吟满足的音韵,从左红莲那春花绽放的樱唇上发出来。
丁大材的两片嘴唇,如同磁石一般,使得左红莲火辣发烫的樱口,很快地贴吻在嘴上,如同吸住一般。
倏地,一声夜莺啼叫,惊醒了沉迷于梦中的她和他!
左红莲忙着挣起身子,守节贞操的少女,好象干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两腮发红。
此时已是雨过天晴,星月重现;这时俩入的衣衫,像从河水中捞出来一般,直贴肌肤。
尤其是左红莲一身黑绿的劲装,是用绢绸缝制的,湿衣贴肤,在星月银芒下照耀着,更显得凸凹成形,七巧玲珑,分外迷入。
大材见她娇羞已极,身子也被冻得索索发抖,心里一阵发急,忙说:“莲姐姐,夜寒衣衫湿尽,恐怕要冻出病来的!待我去找些干枯的柴枝,燃起火来,咱们把衣衫烤干。”
“唔!”左红莲似犹在梦幻中一般,轻轻地答应了声。
她等丁大材身形离开远去以后,突然觉得好似一阵从未有过的空虚感,孤寂之中,似乎从热呼呼的春阳中,跃进酷寒的冰窑里。
丁大材离去虽只是片刻时光,但左红莲却好象等了很久很久!
当丁大材捧了一大捆干枯枝丫,纵步如飞地来到她面前时,左红莲不由娇嗔道:“材弟!你怎么走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可把我等急了啊!”
丁大材听得明眸急转,脑子里一打圈圈,半晌才回味出她的语意,嘴角不由泛出一丝轻盈的柔笑,道:“莲姐姐,对不起;不过我来去觉得还不到盏茶的时间,是你……”
红莲一听,知自己一时不慎失言,话里有了漏涧,急忙阻住大材往下说,一阵娇羞,玉首低垂下来!
丁大材把火种燃起,将枯干枝丫堆放架好,很快升起了一团熊熊的烈火!又用一根细的枯藤,拴在火堆四周的树干上。
树林里一簇篝火,照映得两个年青男女,满面红润,似含苞待放的牡丹一样。
忽然丁大材想到少男少女,一块烤衣多有不便。他先把自己的长衫脱下,挂在刚刚拴好的枯藤上,当作隔离的屏风。丁大材把四周装置妥当,指着长衫作成的屏风,笑了一下,向左红莲道:“莲姐姐,你在那边脱衣烤火,我……我在这边,看不到你了……”
左红莲听得粉面又升起一缕红润,半响,她说道:“材弟弟,你也已把衣衫脱了,让莲妮姐来替你烘干吧?”
丁大材深表感谢地说道:“莲姐姐,你只管快把自己的衣衫烘干吧,千万小心别遭了凉,我……我自己会烤好的?”
左红莲见大材背立在远处的一棵树根处,如似在半甜蜜半含娇羞的感触中,发出一阵阵“悉悉”的声音,正已脱去雨水湿透的长衫长裤,只剩下了一件贴身的内衣。
万籁无声,四周一片沉寂。只有微微山风偶尔扶摇树梢的声音,和枯枝断断续续从熊熊火堆里,发出“毕剥叭叭”的爆破声。
她一边烘衣,一边不停地在想;材弟弟,今年才十七岁,但他的行止谈话做事,竟超过他实际年龄甚多。可又有时却是天真娇憨,逗人怜爱!他身负绝世武学,就是不愿提及师承宗派。他是真的萍踪漂流吗?他是真的四海为家吗?他的根基究竟在哪里?他是一片真心呢?还是表里不一?他是善、是恶、是人、是鬼?他、他、他……
左红莲是越想越多,意念刚想到这里,陡然间,火光照耀中,看到侧面不远处的浓树荫丛里,透出着一张金澄澄的怪脸……
一个人在聚精会神、思考某些问题的时候,如果倏然发生意外的事情,难免愕然发怔。
因此,左红莲一发现怪脸,不由吓得一阵惊呼:“材弟弟……那边树荫里有……怪物……”
当红莲烘衣沉思时,丁大材似乎也坠进与她同样的梦境,但是他想的比她想的更多些。除了感激这位莲姐姐的一片深情浓意外,他会很快联想到天宇派的再兴与天涯追踪太白金星田禾良、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以报昔日天成寺的血海深仇……
倏然闻得左红莲这一声呼喊,亦是愕然发怔,把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回身疾扑至红莲的身边,急问道:
“莲姐姐!你怎么啦?”
左红莲娇躯颤抖,刚刚牡丹半开的秀容,变得一阵苍白。两只清澈的俊目,暴闪惊光。指着侧面树荫,继续说道:“刚才我正在烘衣,抬头一看,那边树荫丛里,露着一个金色的脸孔,真是三分象人,七分是鬼!”
左红莲说到这里,尽管丁大材已在身旁,但她还是余悸犹存,战栗不安。
丁大材见她脸上显出惊悸恐怖的神色,不由心头掀起一阵怜爱。
他急忙把细藤上已经烘干的风衣大氅,摘在手中,替她披在身上,心中稍稍转念丁一下,慰抚左红莲道:“莲姐姐,值此深夜,又在这荒山野岭之内,不会有人来此,会不会是你被火光耀花了眼睛?”
当然,丁大材这样问,也有他的道理。左红莲注目凝神,看着熊熊的火光在烘衣,很可能猛然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骤然晕花一阵,错看成了树荫里有一张金色的怪脸。
每一位少女在倚旁着她所爱慕的人时,永远有盘石之实的稳定感觉。左红莲现在不再那样惊惧,神情便很快恢复双1常,已以无比镇静、慢声缓缓肯定地说道:“不!不会的!材弟弟,我没有看错,真是一个金澄澄的脸孔。”
左红莲谷话时,玉掌轻扪在丁大材的胸脯上。稍顷,突然又岔开话题道:“材弟弟,你的衣衫还没有烘干吧,要不要我来替你烘一下?”
女孩子的思潮,往往转变起来特别快,尤其想到知己人在身旁的时候,可能还会把任何重要的事情,很快的就忘掉了。
丁大材对刚才左红莲所说的话,显然在沉思中。刚才他也曾说过,如此深夜荒山,无有人来,那只是对左红莲的一种劝慰。实际他正在暗暗思虑刚才的事情:莲姐姐说的那张脸孔的脸皮一点不动,难道是剪径的匪徒,戴了假面具,到这里来装神弄鬼,找我们的麻烦?
事实上,凭左红莲的能耐造诣,虽然败于闹海蛟苏永康与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三人联手合击之下,但在此地武林说来,亦称得上是一位出人头地的巾帼女杰,当然她极不可能在树荫丛中错眼看出一张金色的脸谱来!
左红莲偎在丁大材的怀抱里,望着眼前一簇熊熊的篝火,在她的芳心里,似乎亦燎起缕缕青春之火!
显然她对刚才恐怖的一幕,已经忘却得干干净净。
“嘻嘻!”突然之间,一声清脆的狞笑,来自刚才左红莲所指的那片树荫丛中,划过了夜空,飞进了丁大材和左红莲的耳鼓内。
二人听后,不由地愕然一愣。丁大材低声道:
“莲姐姐,这的确是有些动静,你先赶快把烘干的衣服穿起来!”
这时候,丁大材已经证实了左红莲所说的是真实之事,所以才叫她快把衣服穿起,必要时对付来犯者。
然而笑声过后,沉寂如旧,一直到熊熊的火堆灭熄,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二人方才放下心来。
雨停了,风也渐渐息了,但天色还没有放亮。左红莲却难耐这寂寞的空间,娇慵困乏地道:“材弟弟,现在天色还没有亮,咱们就在这树林里歇下来一会儿吧!明天早晨,我们二人再翻过这座紫武山,那就是卧龙坡了。”
“嗯!好吧!”丁大材轻轻地应了一声,遂与左红莲挨坐在自已身畔的石块上。
这时,他思潮里还思索着刚才左红莲所说的那树荫里有一张金色脸孔的事情。当他听到左红莲说翻过紫武山,就是卧龙坡时,心里又多了一种猜想。
左红莲粉面依偎在丁大材的滕盖上,仰面看着大材的俊验,见他方圆的脸庞,端正的鼻梁,两道浓浓修长的眉毛,一对精光闪射的眸子,真是天下唯一的俊男子。
她看着丁大材,使她因乏中感到兴奋,不自禁地舒伸玉掌,轻抚一下丁大材的胸膛,细语呢喃地柔声问道:“材弟弟,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呢?”她未待他张口回答,突然又想起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声音也提得响了些,“材弟弟,请你告诉我,你的师父是谁?你是属于武林那个门派?”
显然后面这几句话,左红莲问得比第一句更有力得多。
丁大材在沉思中,他只听到“师父门派”四个字。
这几个字在一般任何人听来,认为是理所当然,而且普通寻常。然而落在丁大材耳朵里去,就不是那回事了,简直宛若一支利箭射中了他的心,觉得痛苦万分。
他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天宇派原是当今武林上的一大宗派。
天成寺被毁,红松禅师死后,有了十年的沧桑,如今天宇派已是凋零四散,受尽了武林中斜门歪派的欺辱。
这是闹海蛟苏永康说的,谅也不会有假。何能提起师承门派?况且丁大材又是一派掌门人的身份?
此时时光正值深夜,荒山野岭,静得象死的一样。悲痛、寂苦,一下子涌进了丁大材的的胸怀。
他没有回答左红莲的问话。
这时的左红莲,正象孩提时代,唯恐失落糖果似的,霍地粉颈从他腿上抬起,二条玉臂,攀搭在他的肩膀上,秀眸含着求饶的意味,低柔道:“材弟弟,我刚才说错了是不是?”
大材手掌轻轻抚着她的粉脸,蓦然柔和地含笑道:“不!莲姐姐,你刚才没有说错……我的事会慢慢告诉你的。”
一抹朝霞,透过浓密的树枝,洒在丁大材和左红莲的身上。
丁大材抬头往东方看了一眼,回头说道:“天已经亮了,你不是说,翻过这座紫武山,就是卧龙坡吗?”
他的回答,左红莲听来很满意。她娇躯一伸,从他怀里站起,纤手拢了一下她那略显零乱的秀发,“嗯!”丁一声又道:“要是我们俩人的脚步快,晌午以前就能赶到卧龙坡了。”话音刚落,左红莲就玉首一侧,遂朝丁大材送上一缕轻柔的甜笑。
在左红莲的话语中,无意中露出“我俩”这两个字。
这叫丁大材听来,感到是十分生疏。起先他微有一愣,继而又很快的报以一缕微笑。
丁大材和左红莲二人,很快就收拾停当,走出丁浓密的树林。在已初时分,已到达了卧龙坡的前站马头镇。
卧龙坡位于紫武山山麓,在马头镇的南隅,群山环抱,风景秀丽,在当今武林说来,亦可以称是北地江湖上的枢纽之一。
所以堡主腾龙剑子云中龙,这次六十寿辰,不但卧龙坡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就是这荒暇无闻的马头镇,也沾了它的光,平地行市兴隆了不少!
这时,丁大材和左红莲跨进了马头镇。只见直街横巷,川流不息的人群,十有八九都是一些雄赳赳的武夫,夹杂着一批衣着诡奇的僧道丐尼的江湖人物。
丁大材乍走江湖,阅历浅薄,看了心里微感诧异,于是轻问左红莲:“莲姐姐,这里马头镇,虽然不大,怎的会有这么多江湖人物?”
“嘻嘻!———”左红莲听着,轻轻地一声甜笑,侧首朝丁大材看了一眼,神情十分自然地道:“傻弟弟,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卧龙坡腾龙剑子云中龙,这次六十寿诞,有不少南北武林高手前来贺寿。这里的马头镇,是卧龙坡的前站,还不是沾了它的光……”
二人边走边谈,领略着小镇的风光,欣赏着一街两巷那琳琅满目的物品,不知不觉就已来到了十字街口热闹处的一家酒肆食铺跟前。
左红莲妙目朝丁大材盼了一眼,好象含有征求他的意思说道:“材弟弟,一夜的折腾,到现在我们两人也没吃进一点茶饭,咱们还是先在这里吃点饮食,再上卧龙坡好吗?”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现在的左红莲,似乎都要有丁大材的情愿和同意,心中才会感到惬意满足。
丁大材含笑点头,道:“好的!我也有点饿了。”
丁大材和左红莲说话之间,只见酒肆店内,走出了一名伙计,甚是殷勤地出来招呼着。二人便很愉快的跟着伙计,走进了店内。
丁大材进店之后,首先注目看到,店内靠窗沿的一张桌子的座位上,坐着两个年约五十开外的出家和尚,穿的是一件褴褛不堪的袈裟,满脸呈出枯黄憔悴之容,双双的眼睛,没有一点光采。桌上放了两碟素菜和一盘咸萝卜,外加几个粗糙的窝窝面馍,两只粗黑的干瘪指手,捏了一个窝窝头在啃,看起来还十分有滋味地吃着。
“真是一对穷和尚。”
丁大材看了,不禁想到天宇派流落江湖的僧徒弟子,如今也很可能还不如他们呢?心里感到一阵的难过。暗自忖道:莫非他们这二位是本门之人吗?
这家酒肆里,两个和尚的一桌如此的粗食素菜,与其他座上屠门大嚼、猜拳行令的酒客,恰好成了一个极其强烈的对比,真是天地之别。
丁大材曾听他爷爷告诉过他,天下武林中天宇派的众弟子,绝大多数是出家的僧人。
如今看着这两个老和尚是这么凄惨贫苦的景况,丁大材甚觉难受,不由心生无限的怜悯之意,眼角溢出二颗摇摇欲坠的热泪。
这时,左红莲巳吩咐店家,将一些酒菜端上桌子。
大材看着桌上的酒菜,再看看身边的老和尚,吃的是何等劣的饭菜,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声!
坐在他身边的左红莲,一见大材的神情,不由得愕然一愣。她轻伸柔掌,抚摸着丁大材搁在桌沿的手背,秀目盯在他的脸上,不安地问道:“材弟弟!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还是昨儿晚上着了凉?”说着,那一对晶莹澄澈的眼睛,满注着关切、柔和之情。
丁大材听了,半晌没有回答。只是红莲的轻语关切,使他感觉到一缕温暖,抬头朝她滑了一眼,缓缓地道:“莲姐姐,我吃不下,你吃吧!我陪伴你坐一会儿就是。”
丁大材说罢,英俊的脸庞,骤然罩上一层痛苦的寒霜。他抬头眺望着门外的一角青天,钢牙磨得“悉悉”出声……
闹海蛟曾说过的话,又缭绕在他的耳际:“天宇派十年前掌门人失踪以后,武林上少有动静,已是凋零星散。”
丁大材的脸色骤变,左红莲的一颗脆弱的少女心田,亦笼上了一团阴影。
她暗暗地纳罕,反复思索,不知丁大材怎的会突然变得这样的难看。
丁大材不吃,她也是无心吃下去的,于是又轻轻地说道:“材弟弟,我也吃不下,咱们还是走吧!”
她无法了解丁大材痛苦的原因,她也不愿再继续追问,以免撩起丁大材的伤心,只有让自己陪了丁大材来分担他的一伤痛苦。
“莲姐姐!——”丁大材心里一阵不安,看了看左红莲,求恕似的叫了她一声。
当然,他知道莲姐姐对自己已付出了她少女最真挚的情意!
丁大材亲切深情的呼唤,左红莲巳知道他的用意,她感到满足。于是粉面绽开,轻盈的朝他甜甜地笑了一下,柔声道:“真的!材弟弟,我也吃不下去,咱们快走吧!赶到卧龙坡,还能扰上一顿大鱼大肉的丰盛酒宴呢!”
说完,粉脸一展,又是“嘻”地一笑!
她的笑,象是一缕温暖的解冻春风,又象一颗解闷的灵丹妙药,使丁大材的脸上,很快也透出一丝笑意。
丁大材顺手从怀里取出银子,掷在桌上,立即站起身来,同红莲离开酒店。
这时却把侍候他们在侧的店伙,愣得瞠目结舌。愣愣地目送着丁大材和左红莲的背影,忖道:这两位少年客人,真的奇怪,酒菜刚摆上,怎么不吃不喝地又走了?难道……”
左红莲很想问丁大材,刚才在酒店里伤心的原因,但又怕再撩起他的心事,只有暂时把这个闷葫芦搁在心里。
丁大材和左红莲离开酒店,出了马头镇,径直往卧龙坡而来。
卧龙坡在马头镇南边不远的地方,不消多时,二人已抵达堡前了。
丁大材放眼一看,果然屋宇巍峨,气魄雄伟,大门前边站着八个堡丁,执礼甚恭,在迎候客人。
丁大材和左红莲进入堡里,经过一块方圆形、大约有十来丈宽的旷地,可以看见卧龙坡的大厅,并已能听到从大厅里传出来的一片欢笑喧哗声。
丁火材和左红莲并肩走到大厅门前,正要进去,突然里面传出来一缕清脆婉转的声音:“莲姐姐,我算定你该来了!”
话声刚落,从大厅里飞步跃出一个俏生生的少女,来到左红莲面前。
左红莲微微一怔,探臂迎前,把少女的纤手握住,脸上带着诧异的神色,道:“秀珠师妹,你怎能知道我现在会来的?”
少女菱角似的小嘴一嘟,秀目又朝向红莲背后的丁大材瞄了一眼,“咯咯咯!”一阵娇笑。
她娇笑了一阵,紧握了一下她的手道:“当然啰!我还会不知道,莲姐姐来时,还不止是你一个人呢!”
左红莲也付之一笑,生怕云秀珠发生误会,她材正想引见,只见她那两道秀丽的蛾眉一掀,刁黠地道:“莲姐姐,不用你再介绍啦,咱早已知道啦!”云秀珠说罢,又耍了个鬼脸,弯腰竟又是一阵“嗤嗤”的碎笑!
左红莲见师妹云秀珠这付天真诡秘的神情,不由愣住了!芳心忖道:她知道了些什么呢?
云秀珠笑过一阵之后,连忙直起身来,一双秀目再扫了丁大材一眼,说道:
“莲姐姐,丁英雄,你们来得正巧。今儿正是爹的六十岁寿庆正日,各路的英雄,济济一堂,厅上大宴,还等着你们二位贵客呢……”
左红莲听她如此一调侃,不由霞生双颊,朝她瞪了一眼,娇喝道:“秀珠妹妹,你是谁,我是谁,咱能算是什么贵客?”
“咯!咯!咯!”云秀珠的樱桃小口里,又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声音,只见她秀目一展,说道:“红莲姐姐,你家尊大人,与我家父,素有旧情,咱们又是师姐师妹,真可谓是父辈情份又一辈啊,当然是贵容了。”
云秀珠说罢,又特地朝左红莲身边的丁大材看了一眼,一本正经地道:“特别是这位丁英雄,第一次初到我们家来,难得贵足踏上我家荒坡,当然更是贵客了。”说罢,云秀珠琼鼻子一耸,又扮丁个鬼脸,秀目再瞥了丁大材一眼,算是邀客相请的表示,遂道:“哎!你们二位就请进吧?”
云秀珠一声相邀,紧紧拉着左红莲的纤手,大步走进厅堂之中。
的小大厅之内,早已高朋满座,还不时地发出闹哄哄的欢笑声。果然是桌上摆满丰盛的酒菜宴席尚未开始。
腾龙剑子云中龙,一经女儿云秀珠在引见丁大材的时候,这位原来布满春色的粉脸上,好象掠过一丝诧异的神色!
原来,丁大材自七岁那年,他爷爷奉红松禅师遗逾,命他饮服这“百年蛇胆”之后,伐毛洗髓,益精壮气,体质截然有异于常人。他精元充沛,气血旺盛,此时的一对星眸,精芒熠熠,锐厉慑人。
腾龙剑子云中龙,这位叱咤武林的老侠客,虽然闯荡江。湖,数十年来,也会过不知多少成名的武林人物,但却从来未见到过象丁大材这样既年轻、又有功力过人的神态行止,真使他不由暗自震骇不已,但他不立即流露在脸上。
这时候宾客众多,腾龙剑子云中龙,见丁大材是与女儿跟左红莲同进大厅,也无暇细问。
他以为丁大材一定是九梅师太的同门后辈,所以便令女儿与丁大材、左红莲二人,在主席之旁的桌上坐下。
宾朋各就座位,腾龙剑子云中龙即令酒宴开始。
丁大材落座之后,一双星眸四顾,看到这所大厅,宽敞至极,除了摆下三四十桌酒席之外,在寿堂香案的前边,还留下丁三四丈方面的空地。其精巧的建筑,更不忘说。心中不由暗忖道:仅以这么一座雄伟宽敞的大厅来看,腾龙剑子云中龙,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江湖人物。
当他眼神拢过四周时,突然发现一个新奇显眼的目标,原来离开主席座极边远的屋隅旁边,有七八个和尚,孤零零地坐满了一桌。
其他桌上,觥筹交错,猜拳行令,热闹非凡。唯有这八个和尚围坐的桌子,却冷冷清清,好似没有一点动静,显出了一份极不调和的沉寂。
丁大材自饮服“百年蛇胆”以后,一双神目,在数丈开外,就能细辨诸物。
他在这些出家人的一桌上,立时看到有适才在酒店里啃窝窝头的两个老和尚,肩并肩地挤坐在一条凳子上,愁眉不展,神情冷漠,布满凄怆、悲郁之色,心中更为不安。
丁大材暗暗地感到惊奇。自己一见到这些和尚,这么寒酸孤苦之相,在意识上仿佛有某种关联,一缕同情之心,油然而起。
这时,丁大材有一个最大的希求,希望在这南北武林道会聚腾龙剑子云中龙的大厅之上,能够发现太白金星田禾良与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二位魔头的形迹。
这就是他随同左红莲来卧龙坡腾龙剑子云中龙处的最大的目的,但愿如愿一偿。
左红莲坐在丁大材旁边,柔声轻语地告诉他在坐的一些成名的人物。
酒过数巡,在右边接近众和尚的宴席上,忽然走出一个身穿及膝大褂、足履芒鞋的异装汉子,来到腾龙剑子云中龙的座位前边,恭恭敬敬地拱手施了一礼,说道:“今日云堡主六秩寿诞,南北武林会聚一堂,可说是干载少有的盛举,在下朱志雄今向堡主贺寿祝福,并拟表演一两件肤浅的武技。再则,乘此时机,也可了断我朱某昔年断指之辱公矣,尚祈堡主俯允所请?”
这位说话的汉子,左红莲刚才就暗地告诉了丁大材,他是武林人称金沙魔手的朱志雄。
腾龙剑子云中龙,听朱志雄这么一说,好似若有默契,未加阻拦,只含笑地说道:“朱英雄,今日是愚兄悬孤小庆,幸勿过分从事才是……”
云中龙刚说到这里,大厅左边一隅,突然又跃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是矮小精悍的青年汉字,朝堡主云中龙拱手一揖道:“本来堡主寿诞佳日,朱大哥不应该找寻凶杀之事;只是满座嘉宾,岂能容此辈败类同席共饮,辱没此间的座上尊客?”
说话者是伏虎三绝上官子亚。
就在伏虎三绝上官子亚说话的时候,跟他同时跃出的是捕雕神丐燕若鹏,只见他举手一扬,挥出一缕泻空的白练,掠过十余席座位,“笃”的一声,刺耳惊人。
“啪!”
只见那角屋隅的和尚桌上,倏地插上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并闻到燕若鹏的怒喝声:“贼秃驴,昔年盛势,而今安在?还不出来,待爷爷送尔等归天。”
这时的和尚座席上,蓦然走出一个身高九尺,双臂过膝,苍髯飘拂的老僧。
只见他双目怒火喷射,脸含怨愤、郁恨之色,一阵凄怆,悲愤的“呵呵”长笑声过后,毫无惊惧地走向堡主腾龙剑子云中龙席位跟前,单掌抚须,朗声道:
“云堡主,老僧等此来卧龙坡替你贺寿祝福,无有不是之处,堡主竟然纵容武林败类,向老僧等人挑衅寻仇,难道借此寿诞,摆下鸿门之宴?如是这样,堡主你就罔顾武林正义之感了吗?”
云中龙,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老和尚一顿数说,脸上微现歉咎不安之色,不由恼羞成怒地道:
“幻空僧休得胡说,此乃你等私人之事,与老夫又有何干……”
腾龙剑子云中龙,话未说完,金沙魔手朱志雄一声怒喝:“老秃驴,休要狂妄,还我左手之指,咱再行理论:”声随势转,急如电光石花,只见手中长剑“刷”地一声响。亮,一缕白练,疾指幻空老僧的颈后“封口”穴。
幻空老和尚银须飘拂,身怀绝学,能辨风听位。
只待金沙魔手朱志雄的长剑堪堪离身数寸之处,陡然一个挪身旋转,运动内功,气贯双臂,铁掌疾吐,右掌伸指如戟,指向敌人的“气门”、“将台”、“期门”三穴。左掌横切,疾扣金沙魔手朱志雄握剑右手的“腕脉”穴。
金沙魔手朱志雄与幻空老和尚战在一起,伏虎三绝上官子亚、捕雕神丐燕若鹏,已疾扑和尚所坐的一桌,撩起一场激战。
其他人等,都闭口无语,瞪目观看。刚才还欢快的寿诞喜庆,立即笼上恐怖的色彩。
云中龙好象对这件事处之身外,神情落漠,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这时的丁大材,在一旁看得惊疑诧异至极,不由暗暗地。嘀咕道:难道腾龙剑子云中龙的这场寿庆酒席,真会成了鸿门宴不成?
忽然一阵惨厉激呼之声传来,原来围坐在大厅屋隅桌上的和尚,惨遭伏虎三绝上官子亚、捕雕神丐燕若鹏,率领几个手下人的毒打,惨不忍睹。
在这些和尚惨呼哀啼之时,丁大材目击现场,心里感到愤慨不平。
可是因他不知道这桩事的内委,不便轻举妄动。
丁大材正在惊疑、气愤之中,主座上的腾龙剑子云中龙,陡地一阵“呵呵”朗笑,似乎对在座的客人分辩似的喃喃道:“天宇派遗孽,趁着老夫寿辰,竟想来攀龙附凤……”
丁大材的座席,就邻近腾龙剑子云中龙,所以他说的一切,大材当然听得清清楚楚。
就凭云中龙这寥寥数语,丁大材已知他的人品,不由气得五内俱裂,激怒焚心,未待他把话说完,丁大材就舌绽春雷,一声怒喝道:“贼子,休要发狂!”
丁大材说罢身若电掣星飞,化作一缕轻烟似的,从室位上一跃而出。
丁大材的此声怒喝,乃是劲提丹田,孕蕴内家的意力,穿云行空,立即震得门窗“轧轧”作响,众人无不为之一钲。
他身形一落地,“穴宫天心十四掌”绝学,立即展出。
就在幻空老倍波金沙魔手朱志雄长剑追迈的一瞬间,大村眼疾手快,双掌劈出两缕劲风,招起“跨鹤出凡”,挟排山倒海之势,猛袭过去。
“哟!”金沙魔手朱志雄,猛地一声厉呼,被掌风扫飞出三、四丈开外,四肢抖动。
丁大材身若游龙,一招劈出金沙魔手朱志雄后,纵身落向屋隅。
这时,众和尚除了二、三个在苦斗激战以外,其余都已死伤倒在地上。
丁大材紧接着演出“玉蟾漏枝”,双掌横切,一阵风雷之声,猛烈扫出。
正在围攻众和尚的伏虎三绝上官子亚,捕雕神丐燕若鹏二人就在这一刹那之间,他们手中的兵刃,均被这股威猛无比的掌劲震飞出手。……
第二招“飞絮穿梭”递出之后,只闻“啊哟”激厉惨叫声,连起不迭。
丁大材仅在电光石火之间,施出三招“穴宫奇掌”的绝学以后,才把这云中龙的这座喜宴大厅里暴弱凌寡的一场打斗平息下来。
那些赴宴卧龙坡,昝腾龙剑子云中龙视寿之人,十之六七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这少年书生在眨眼之间,能很快把刚才的局面平息下来,无不惊讶万分,就连主人云中龙也登目怔住。
丁大材倏地转身,飞向寿堂香案前边,把击倒在地的幻空老僧扶起,星眸精光四射,扫过大厅四周,朗声道:
“自命不凡的江湖小丑,牛鬼蛇神之流,欲对天宇派寻衅闹事,现今自有丁某在此,不怕死的全过来?”
丁大材的话直冲霄汉,星眸电闪,光芒射过之处,凡触及他目光之人,齐皆打了一个寒噤,顿时大厅之内,半晌沉寂。
腾龙剑子云中龙,震惊之余,感到一片困惑、惊疑。
他望着丁大材,暗暗忍忖道:这么一位年轻的少年书生,方才明明是跟女儿与左云飞的女儿左红莲一起来的,怎么会和天宇派有关系呢?这少年书生,年龄不满二十岁,竟怀有此等的惊世绝学,他是谁?怎的挺身包揽这凋零星散的天宇派的事非?
云中龙在纳闷、惊疑的神绪中,移步走向丁大材,很客气地问道:“阁下年纪虽轻,身手不凡,令人佩服。可否请教师承宗派?”
丁大材闻听此言,亮嗓一阵“哈哈”朗笑,倏的星眸电芒四射,大声说道:“欲问在下师承宗派,你们都可以站稳听真。我丁大材是天宇派掌门人红松禅师之徒,天宇派现任的十二代掌门人便是。”
丁大材的话刚落音,卧龙坡大厅上,顿时响起一阵窃语私议之声!
在场的每一个人,对丁大材卫护天宇派的几个和尚,所施展的绝世武学,看得清清楚楚,不禁错愕,惊诧不已!
谁都想很快知道这看来年龄不满二十岁的书生,究竟是何来历!
主人云中龙,对这位少年书生,何尝不是这么想。在他没有问丁大材之前,也臆测到这青年是与女儿云秀珠、和左红莲师门有关系的人物。
丁大材朗声吐气,报出自己的身份来历之后,顿时宛若巨雷轰空,大厅上每一个人的耳际,都如同响起了一声晴天霹雳,震慑得裹足不敢喘息,沉寂杳然,息声半晌。
就连刚才被丁大材掌劲劈伤的几个武林人物,这时也被这近似窒息的气氛罩住,僵在原地,悲哀呼号的声音,也陡然停顿下来!
那个给丁大材刚刚扶起的幻空老和尚,也在大材报出来历之后,倏然间,坠入迷惘、困惑的情绪里。他对眼前的这一事实,也似乎产生了一阵怀疑和错觉。
幻空老和尚,拿袈裟破袖,试了一下眼睛,眯着惊愕、诧异的双目,朝丁大材凝视着,并喃喃地自我介绍着道:“老僧本是红松禅师之徒,法号幻空,这位老弟,你是……”
幻空老僧话至此处,心中一格登,戛然止住,不知该当如何问才好!
十年来天宇派天成峰天成寺被毁,掌门人失踪,各辈弟子,受尽凌辱,这一连串血腥的迷团,传遍天下,深深地印烙在每一个天宇派弟子的心坎里。数不尽的惊惶、困扰、迫害、欺辱,随着时日的递进,累积在每个弟子的心头,真是恨如山岳无处诉,愁似江水不东流。今日在濒临死亡边际,竟有人挺身维护,所以,幻空老僧对摆在自己眼前的事实,感到既庆幸而又一片迷茫……
丁大材星眸透出柔和、凄怆的神色,朝这位衣衫褴褛、神情憔悴的老师兄看了一眼,抱拳施了个礼,缓缓道:“原来是幻空师兄。小弟是十年前天成寺被毁于太白金星、太白金刚之后,恩师红松禅师创病垂危,临终时所收的徒儿。”
丁大材与他师兄幻空老僧交谈的话语,大厅上所有的人,连同云秀珠、左红莲在内,俱在侧耳细听。
这桩武林中,十年来说不出的血腥之谜——·天成寺被毁,弟于被杀,掌门人失踪,一直被人难解。
直到今日,才从一个年方不满二十岁的少年书生的口中说出来,而这少年竟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更令人感到惊奇。
丁大材说罢,星眸精光闪射,扫过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半晌,接着又说:“天宇派十年沉冤,今日我丁大材以掌门人的身份,向我同门及天下武林同道伸诉,我誓要洗雪天宇派之耻,天涯追踪,索回天成寺屠门焚尸血债,追杀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重兴天宇派,再建天成寺。”
丁大材说到这里,一对星眸,闪出寒电精芒,似乎大厅之中,有太白金星、太白金刚在座一般。语音悲壮激愤,凝聚着全部丹田真力,吐气开声。
他一字一句,劲锐震耳,声成慑人,如果仅是听到他的音浪,绝不会相信,是出于一位年龄不满二十之少年的口里。
正在这时候,突地从大厅东边墙角上,传出一缕声音,尽管声音说得很轻,但听起来却十分清晰:“小友,确实功艺绝伦,才资无双,不愧为当今武林一枝奇葩!闻昕凡是天宇派掌门人司理门户,世代传有‘天玄宇宙十一招’精妙剑术。老汉对此剑术,尚有几分识得,小友既以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自居,能否使出,借作见证,错综恩仇,自可获得武林道义支持。”
丁大材听了,心里一奇一怔,向说话音源望去,仅看到桌面上露出半个光秃秃的脑袋,无从看出说话人的衣着相貌。
这缕神秘的说话声,果然引起在场的人的共鸣,个个点头称是。连身边的幻空老僧,亦显出无比期待、渴望的神色,看着丁大材。
丁大材举目环顾了大厅一眼,接着道:“丁某入行世道,荡魔镇邪,岂能秘技自珍,隐藏不露,只是少一口长剑!”
丁大材话声刚落,突然身后一股脆甜莺啭之声传来:“材弟弟!接剑!”
只见左红莲掷剑出手,抛向丁大材。
丁大材挪身急转,右臂疾出,手腕微振,稳稳抓住激射而来的剑把,同时报以微笑,以示感谢道:“有劳你,莲姐姐!”
这又是件意想不到的事,在座的不少人都知道这位左站娘是左云飞的闺中之女,怎么会与这位少年书生是如此的姐弟相称呢。
这时腾龙剑子云中龙心里陡然又有了一份近乎不安的异样感触。
丁大材右手紧握剑把,左指轻弹剑身,震出一缕龙吟之声。
倏地,他踏中宫、跨二仪、走五行,一声清音长啸,只见长剑动处,银花飞溅,耀眼缭绕,展出了天宇派镇山的绝学“天玄宇审十一招”的剑术。
丁大材一边舞剑,一边朗颂“天玄宇宙剑法十一招”的剑式名称:岚雾锁峰;章台折柳;曲径通幽;双燕衔帘;全真归穴;拨云敛雾;寒水征帆;花径迷踪;巧锁连环;虬松卧谷;满地风霜……
他边颂边舞,变幻莫测。
只见长剑过处,银虹白练,翱翔飞舞,剑影光幕,氤氲闪烁,势疾劲猛,凌厉无匹。人人看后,耳目一新。
尽管卧龙坡今日之宴,三山五岳之武林高手云集,丁大材的此套剑术,一经展出,莫不相顾失色。
丁大材的一套震山绝学使完,遂一收落势,心平气静,抱剑在胸,合式为一,精眸勿自四射,炯炯发亮。
片刻,刚才说话的墙角,陡地又划空传出一缕“呵呵”的长笑。
丁大材闻得笑声,眸神急扫,立即射向笑声音源。尽管他动作反应神速无伦,但目光落处,朗笑之人的身形,已经化作一缕轻烟似的,飘荡飞出大厅。
丁大材见其如此的神速举动,不由微微一怔,正欲衔尾追出,心里迥然一忖:“刚才发出笑声之人,绝对不会是太白金星田禾良,或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否则被自己刚才的一顿辱骂,凭武林四至尊之声誉,岂能忍受得住……
丁大材想到此处,凌人盛气,顿时平息下来,也不想追出大厅了。
就在这时,一条身形势若风飘,掠过桌面,在丁大材身前落下,足刚沾地,沉声“嘿嘿嘿”的狞笑。
丁大材的神思,还萦绕在飞出大门外的那条身形上,所以对方身形坠地,飘落自己跟前,不由一怔。
他挪身急退,注目一瞧,见是一位六旬开外、穿着打扮、非僧非俗的老者,眼皮上挂着两条又细又长的白眉,三角怪眼,精光炯炯,朝丁大材裂嘴呲牙地笑道:“小友,刚才那几手剑术,果然不凡,若以天宇派掌门人自居,未尝不可。如果追踪导仇太白金星、太白金刚,嘿嘿!小友!就凭你这微末道行,恐怕要壮志未酬,身……”
“尊驾何人?”大材不待老者说完,截住问道。
在丁大材意识中,以为这位老者可能是自已要寻觅的太白金星、太白金刚。所以他不待对方再往下说,就急忙接口拦问。此时已是星眸射出了二缕晶电光华,含蕴积愤、怨恨异常的神色。
这原来是一片欢乐的祝寿宴席,此刻已立即笼罩在剑拔弩张、惊人严肃的恐怖之中。
似乎大厅之内的空气都凝固了似的……

四、峡谷 闪烁着刀光剑影
窒息的空气,迫得在座的武林高手,喘不过气来。他们一双双惊诧的眼神,一下子集中在丁大材和那位似僧似俗的老者脸上。
眼下这位两道长眉、怪目精光、非僧非俗的老者,居然出言不逊,要见高低,可想其武学,非同一般。
此人是谁?就连主人腾龙剑子云中龙,也是未曾谋面,素不相识,难以唤出名讳来。
他是太白金星田禾良?
或者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
若是如此,天宇派十年沉冤,或就此了断,或再度遭劫,冤上加冤……
人们在猜测着、判断着。就连红松禅师的弟子、丁大材的师兄幻空老僧,也不敢断言丁大材一举获胜,平雪冤仇。
寂静、漠落的大厅,虽然俏无声息,但是每个人的胸中,确是翻江倒海,激浪滚滚。
“嘿嘿嘿!”那非僧非俗的老者,一声长长的冷笑,打破了卧龙坡大厅的寂静。
接着,他脸挂冰霜,三角怪眼一瞪,扫了一下面前的丁大材,道:“小友,你既然以一派掌门人自居,就应该识得武林前辈人物才是。你不是要向太白金星、太白金刚寻仇吗?请先在老夫金头狮子席半仙手上见个高低,再吐狂言不晚。”
在座武林人物,偶然听长眉怪眼的老者道出名号,顿时讶然惊哗。就连主人腾龙剑子云中龙,也不禁从坐椅上霍地站起,面呈惶恐诧异之色。
或许他还不知道为自己祝寿的贺客里,竟来了这么一个如雷贯耳的前辈高人。
丁大材却是刚离家园,初涉江湖,不知金头狮子席半仙是何等人物。
但他一眼瞥过当时四周的情景,很快理会到这老头儿虽非是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亦是位邪门顶尖儿的人物,立时警觉起来。
金头狮子席半仙一阵挪揄之言,丁大材听后,实在奈不住心头的怒火。星眸盯了他一眼,冷然道:“听你说来,你非是金星、金刚,却和他们是一丘之貉;丁某正可借你这老头儿,去给我通风传信!”
“小娃子,出言不逊!”金头狮子席半仙,闻言恼羞成怒,怪眼猛睁,长眉拧了几拧,一声斥喝,右手横掌一切,招演“马走歧山”,侧劈丁大材胛骨与锁骨间的“肩井”晕穴,紧接着,左手舒臂出掌,一式“金丝缠蛇”,疾扣丁大材握剑的右腕“脉腕穴”,掌指走势,捷速无伦。
原来金头狮子席半仙,是塞北四十八山总寨主,他的声誉,虽然没有神鹰、神雕、金星、金刚武林四尊那等威震天下,然而在江湖上说来,亦是一位极负盛名的人物。
这次他弃走塞北,偶游入关,恰碰上卧龙坡这番热闹场面。
就连主人腾龙剑子云中龙,亦没有想到,这次贺寿客群之中,竟然能来了这么一位震撼关外的顶尖儿的人物。
说起金头狮子席半仙,他与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极有渊源。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故居在关外黑龙江中部大兴安岭的玉旗坛,正属于金头狮子席半仙势力圈子之内,皆因二人臭味相同,甚为相得。
丁大材在卧龙坡南北道武林高手面前,豪言壮语惊四座,自认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且要追杀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报却十年前天成峰、天成寺毁寺焚尸、杀害掌门入红松禅师之仇,当然会引起这位塞北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的不快。
金头狮子席半仙厉招使出,卧龙坡大厅香案之前,数丈方圆的空间,巳被他的魔掌厉指威劲所罩住。
眼看这自称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的小娃儿丁大材,不死亦得落个终身残废。
“哈哈哈哈!”一缕雄浑慑神、清朗的笑声起处,丁大材手中的长剑甩出,化作一条银龙,“啪”地一声,插入大厅三丈高处的横梁上。同时,扛身跨步,身形一晃,一缕轻烟过处,已径自闪出金头狮子席半仙掌指劲风圈外,遁到老头儿身后。
丁大材的这等奇异的快捷身法,使整个大厅的人,哗然惊叹。
腾龙剑子云中龙,亦看得目瞪口呆,心自付道:这小娃儿,果然超凡脱俗,拔山盖世。凭自己的眼神,竟看不出他用的哪种身法,能逃出金头狮子席半仙刚劲掌势圈外。云中龙正值沉思惊愕之际,只闻金头狮子席半仙舌绽春雪,一声怒喝道:“小子!今天在卧龙坡狭路相逢,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原来金头狮子席半仙出手即失利,在众目睽睽之下,羞愤难当。他一见丁大材闪到身后,怒吼声中撤转身形,左掌一招“红尘断隔”,以雷驰电掣之势,疾切对方腰间肋骨处的“章门”死穴,右手指出“误入桃园”绝招,点向大材下盘“丹田穴。”
金头狮子席半仙,在激怒之下,含愤反击,招式之凌厉,无与伦比。这两招也是他的看家绝技。席半仙走动江湖数十年,不少武林人物,就是命丧在他的双掌连环绝招之下。
坐在一边桌上的左红莲,一见金头狮子席半仙使出这等威势劲猛的精妙绝招,吓得差点惊呼出来。
高手对招,势若闪电奔雷。
行家着招,恰似神医就诊。
在座的众人,一见金头狮子席半仙连环绝技使出,都认为丁大材难逃灭顶之祸。
左红莲惊呼声尚未吐出之际,丁大材已施展出始祖宇宙玄天剑子所创“穴宫天心掌”法绝学。“辞卧红亭”,右手扣拿金头狮子席半仙左臂“曲池”穴,继而,左掌劈出一缕裂肤碎骨的劲风,封住自己的下盘丹田部位。
俟的,他跃身纵起,盘空一旋,招化“玉蟾漏技”,头在下,脚在上,如大鹏展翅,金鹰沉兔,双掌下切金头狮子席半仙左右肘之“腕脉”穴。
金头狮子席半仙,这时真估计不到这位少年书生,果是身怀绝学,不可轻视。如果稍有疏神,一世威名,将会毁于一旦。
就在这时,丁大材凌空扑下,左右下切,双掌以骤雷狂飙之势削到,看来金头狮子席半仙难逃折腕之危!
总算他不枉称雄塞北四十八山寨主之威名,确有几分绝学。他二足跟钉地,向后一仰,精气下沉,猛地一踹地面,倒窜而出。
在座蹬臂观看的众人,目不暇接,深深佩服这位金头狮子,真乃道业非浅。
就在席半仙堪堪闪过这招“玉蟾漏枝”,身形刚起,尚未拿桩站稳之际,丁大材第三招“跨德出凡”,势若游电荡射,如影附形,疾追过哭。掌风凝雾,劲力如剪,一缕锐风过处,金头狮子席半仙,左肩挨个正着。
“哎哟!”他一声惨厉的惊呼,身子被弹出二丈远近,撞翻一席酒筵,那些残汤剩菜,将席半仙兜头盖脑浇了一身,他奋力挣起,刚自跄踉拿桩站住,丁大材一声脆厉长啸,衔尾追至。
大材施展“穴功天心十四堂”中的绝学一式“夕阳落沐”出手,金头狮子席半仙,肩臂上侧的“臂儒”穴,立被点中,“扑通”一声响,可怜意在逞强的老头儿,应指倒地。
这是从来未曾有过的事。如若不是亲眼目睹,光凭传言,可能绝大多数人,不会相信这位威震塞北,享誉江湖的大兴安岭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会在三招之内,即栽在自称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年仅不满十七岁的小娃子手里!
然而事实俱在,天下武林高手,有目共睹,谁又能否认这一事实。
金头狮子席半仙,如一只死狗,瘫在那儿,四肢微微战抖。
只见丁大材伸手把他搀起,明眸闪闪,光华逼人,厉声叱道:
“老头儿,若想为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贼道替死,丁某不难成全你。只是我还拟用你通风报讯,姑且暂时留你一条老命。不过你需将恶道太白金刚现在的行踪如实说出。”
席半仙本来想在南北武林道高手面前,惩戒丁大材一下,扬扬自己的威风,再则替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出头,拾下此一梁子,刹刹丁大材的锐气。哪料想一伸手管这桩闲事,竟然翻在阴沟里,栽个大跟头。
席半仙本来肩臂的“臂儒”穴,吃了大材戟指一扫,周身已酸麻不堪,动弹不得。现在又遭他左手搭在肩胛上,顿时犹如压上千斤巨石。他痛得浑身骨节“格格”作声。自落娘胎,还未曾吃过这等苦头。这时一肚子怨恨、羞愧、激怒,似乎喘不出气来。
丁大材想起天宇派十载血海沉冤,绞肠噬心,悲愤填胸,痛苦已极。比番这个与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有洲源的老头儿,自己撞进网来,岂肯轻易放过?
他见席半仙闷不作声,不禁激怒焚心,钢牙切锉,咒声道:“老家伙,今天既然落在丁某手里,岂容你装死作贱。如若不吐实言,不死也要你落个终身残废。”丁大材话语刚尽,星眸怒焰喷出,搭按在金头狮子席半仙肩胛上的手,猛一使劲。
“啊哟!”席半仙一阵彻骨剧痛,不禁惨声厉呼,“咕噜”一声,张口喷出一堆鲜血,缓弱轻声道:“你要老夫说什么?”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现在落脚何处?”丁大材说到这里,只见金头狮子席半仙,口角鲜血汩汩,不由泛起一份怜老不忍之心,就将捏压在他肩胛上的手一松。
席半仙,遭到丁大材如此一番折腾,身形决去提携之力,立即颓然瘫坐在地上,浑身抖动,嘴沿沾血,脸色惨白,双目无神,抬头瞥了丁大材一眼。
尽管他现在的一双眼睛,眸神已是意弱无力,却还满注着一眶狠毒、怨愤之色。只听他冷冷地切齿道:
“老夫今日负创卧龙坡,虽蒙你手下留情,留下活口,但是江水汇海,来日方长,相逢有日,总会有图报的一天,金刚灵仙真人,现仍居住在塞北大兴安岭玉旗坛,老夫遵命传言,恭候尊驾随时光临。”他刚把话说完,旋即仰首抖出一声凄厉震魄的长啸,勉运真气,飞身窜出卧龙坡大厅,疾纵而去。
虽然丁大材与席半仙素来无冤无仇,但为了宣泄自己的心头积愤,才对他略使一点薄惩。
可是他没有想到江湖上之人,宁死勿辱。席半仙是何等样人物,他此等受辱,胜于身死之痛苦万倍。
塞北大兴安岭四十八寨,高手如云,在关外势雄力厚,岂是易与?丁大材此番纵虎入山,自是后患无穷。
这边幻空老僧,对刚才丁大材掌震金头狮子席半仙的一番悟形,清晰的映入眼帘,内心激情,冲动已极,不由老眼挂泪,来到了大材跟前,躬身一礼,颤抖声道:“老僧幻空,拜见掌门!”
幻空僧,是红松禅师七个徒儿中的首座弟子,掌门人所习的镇山终学——“玄天宇宙”剑法知之甚深。
丁大材招式使出,不但丝毫不差,其精妙之处,且较之红松禅师,犹有过之。
金头狮子席半仙向丁大材挑战,幻空老和尚心里感到十分畏恐。
他不知道这位自认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的小师弟,是否能以敌得过这位享誉关外四十八山寨总寨主的前辈人物?他心里十分紧张,似乎自己已经接近生死边缘之刹那似的!
十年来天宇派所遭受的欺辱、苦难,真是血泪交流,罄竹难书。
青山永在,绿水长流。冬去春来,夜尽昼至。
如今幸而有了一线曙光,这个年不满二十岁的孩子,自言已经继承了天宇派掌门人世代传递的“玄天宇宙十一招”绝学。
这正象一个失去国王和传国之宝的国土,他的臣民,惶惑中突然发现了一个携有玉玺的继位王子一样。
金头狮子席半仙,向丁大材寻衅挑战,这位幻空老和尚的心里,只急得暗暗念佛!祈求此一奇迹,不要象昙花一现那样,只是过眼云烟。
金头狮子席半仙,一负创飞遁,幻交老和尚情不自禁,一泓悲怨、抑郁多年的热泪,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这一场一烈战斗场面的结束,立即把腾龙剑子云中龙,跌进一个食有极其恐惧与不安的争缩之中。
前来赴宴的众位宾客,无形中知道了十年以来,震撼武林的血腥之“迷”,而且又目睹到一场武林间罕有的高手搏斗。
因而他们也自觉的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今日之宴己揭开了武林恩仇的序幕,牵藤攀蔓,将会掀起漫天风波。所以尽可能都不让自己跌进这场混水之战,纷纷离席,向主人施礼告辞。
这时,伤势不重的几个天宇派弟子,一齐上前,怀着无限感激、万分期望的心情,拜见这位年轻的十二代掌门人。
丁大材星眸闪出一抹精芒,几分鄙夷,几分冷漠地满了云中龙一眼,继而转向天宇派弟子道:“天宇派纵然倍受苦难,历常折磨,濒陷绝境之地,也不能遭人轻视作贱。尔好一番贺寿祝福盛意,不料未受到主人欢迎,反而遭攀龙附凤之讥辱。”
前来的众位拜寿的天宇派弟子,心头燃起一团怒火,冷冷地扫了云中龙一眼。
幻空僧黯然轻叹一口气,凄然道:“天成寺浩劫之后,累及天下天宇派各辈弟子!离此不远的石鼓山迎山寺,是天宇派世代禅林佛地。不想腾龙剑子云中龙施主,竟假借江湖人物之手,残杀天宇派弟子四人。其中迎山寺主持师兄了空禅师,亦遭屠戮并趁机将迎山寺基业霸占。我等来此,虽说前来祝寿,并非妄骥攀龙附凤,实拟恳请腾龙剑子云中龙施主,将禅林佛地交回,免得天宇派一部分弟子,漂泊江湖,衣食无着。”
幻空老僧说话的时候,悲愤、凄怆之色,意于言表。
丁大材听得激怒至极,很快想到随同左红莲上卧龙坡时,在酒肆看到他们用盐菜萝卜,伴食窝窝头的惨状。
丁大材不由怒愤填膺,脸露杀机,星眸闪出二股熠熠威焰,朝腾龙剑子云中龙怒视了一眼。
腾龙剑子云中龙是一位江湖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吃过大材闪电双眸一扫,不禁暗地抽了个寒噤。
他记得很清楚,方才丁大材朝金头狮子席半仙出招还击之时,他的星眸,也曾喷射出同样袭人的光芒。
当然他自量能耐,决不会在塞北大兴安岭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之上,焉能不恐惧不安呢?
这时,左红莲同师妹云秀珠,并肩走进大材身边。
丁大材刚才施展的一番功力,与现在的神色表现,云秀珠已了然于胸,知道卧龙坡可能即将有不幸的风暴降临。
所以,她拉了师妹左红莲,来至丁大材跟前,意在求情。
腾龙剑子云中龙,对目前的情势,也感到无比的恐惧与不安,一闻幻空老僧向丁大材诉说之言,立即分辩道:“幻空师父,休得血口喷人。天宇派迎山寺四个师父之死,乃是伤在通天大王木雨田和铁掌熊司马天真之手,与老夫无涉;至于你说我霸占禅林,乃是老夫见迎山寺主持乏人,才命人管理:老夫既行道江湖,岂能扰害佛门子弟……”
丁大材在倾听腾龙剑子云中龙说话时,俊脸透显出悲切、愤激的神情。他虽然不清楚详情内委,可是天宇派十年来的命运,已可见一斑。其中主要原因,当然是掌门人突然失踪,天成寺无故遭焚,天宇派弟子之中,没有杰出的人材,在武林中的盛誉,骤然间一落千丈。所以,天宇派每一件事件发生,甚至受到不应有折磨和屈辱,得不到武林间一点的关切与同情。
这时,云秀珠求援似的朝师姐左红莲望了一眼。她从左红莲刚才对大材与敌人作战所表现的神情来看,相信师姐能打开这个僵局。
左红莲也恨腾龙剑予云中龙不义不仁,但对师妹云秀珠,却十分疼爱。于是,她粉脸绽开一缕浅笑,慰劝似地朝向丁大材道:“材弟弟,别气了,云中龙老英雄既然不承认此事,当然迎山寺仍是天宇派的。现在他老人家已说出迎山寺四僧之死,是命丧在通天大王木雨田和铁掌熊司马天真手里,就请老英雄把二位的行止告诉咱们,这桩公案就能交待了。”
表面上左红莲是替腾龙剑子云中龙打开僵局,暗地却含有挖苦的意味。
当然,从腾龙剑子云中龙处探得通天大王木雨田、铁掌熊司马天真的行踪,以后丁大材找他俩报仇,无形中腾龙剑子云中龙要负道义上之责。
云中龙一惯不顾道义,常常移祸别人。所以左红莲在轻描淡写中,有意识的隐射他往昔之无耻伎俩……
丁大材深深领会左红莲的心意,遂微微点头,以示默认,暂把收拾腾龙剑子云中龙的念头,藏在心中。
腾龙剑子云中龙,听左红莲说出此话,内心羞愧难当,脸上一片发烧。怔了半晌,在这种情势中,迫于无奈,他又不是说不出通天大王木雨田、与铁掌熊司马天寒的去向行止。遂缓缓道:“通天大王木雨田,昔年行道武林,现在自设雄风镖局于豫东封邱县的石牛屯。北地镖局推他为旱路十三道的总镖师;至于铁掌熊司马天真,从木雨田处就可探得行踪。”
丁大材听罢腾龙剑子云中龙之话,怒火中烧,悲愤欲绝地恨声说道:“以牙还牙,血债血偿!”要他们这两个自命武林俊杰之辈,还我公义!我要问他们,天宇派一再无二遭受迫害是为的哪桩?”丁大材说到这里,转过身形,朝向天宇派众弟子道:“你等要安心守居迎山寺,十年之难,我要在三年之内洗雪,以慰恩师及众位同门含冤九泉之灵!”
左红莲听了暗暗惊叹,心头袭上不安的感觉。这时,她突然记起,丁大材刚才把剑掷射在大厅栋梁上。
左红莲秀丽的目光,飘向丁大材,隐含一缕赞赏的神情,道:“材弟弟,你把我这口长剑,射得这么高,怎会拿下来呢?”
丁大材听左红莲一说,心头一动,很快的递出一缕款意,微笑道:“你不说我倒真的忘了。”
这是一个极微妙的奇迹,丁大材脸上的秋霜、震怒,只有左红莲轻朗的笑容,能把它化解开来。
丁大材说毕,错足微微一跺,身形扶摇腾起,刚跃进三丈高处,左手一搭梁带,右手握着剑柄,一使劲,长剑已投离梁头,宛如柳絮飘风,又轻轻落在地上。
这次丁大材能力这样意想不到的收获,要归功于左红旗带他来卧龙坡。
而左红莲之所以来卧龙坡,以偿祝寿之名,相迎腾龙剑子云中龙为她父亲疗伤释穴,医治瘫废的双腿。
当然,照目前情况来说,腾龙剑子云中宠绝可不会不应。
丁大材想到这事,不忘心中严生一点歉疚,微一踌躇,乃探手入怀,掏出一只小瓶,倒出一粒丸药,道:“红莲姐,尊大人血穴阻归,你将此‘修真丸’给他老人家放下,不须人推宫解穴,病势也可自然脱体。”
丁大材之祖父,辽东神医丁宁昌,乃是一代医圣。当孙儿大材行道武林时,已替他备了不少武林需用的珍异良药,“修真丸”亦是他携带在身的一种。
左红莲秀目满流感激的神色,接过丁大材给她的药丸,声声道谢。
丁大材这一下,扫尽了腾龙剑子云中龙的面子。云中龙顿时面色青一块、红一块,内愧不安,心里暗暗诧异道:左红莲与他并非同出师门,二人怎的会这等厮熟,竟然姐弟相称?
幻空僧等一班天宇派弟子,何尝不是私下纳罕,这位身负绝学的年轻掌门人,怎的还是这左女侠的弟弟?这疑窦他们只有在心里暗想,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丁大材朝向左红莲又道:
“莲姐姐,你返家给令尊服下‘修真丸’,待他老人家痊愈之后,你可再来封邱县石牛屯找我。我在那儿将与雄风镖局通天大王木雨田,与铁掌熊司马天真,将天宇派迎山寺之事,给他一个了结。”
“嗯!”左红莲轻声应诺之时,腾龙剑子云中龙念起后事,他的心底里,不由掀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与惊浮。
站在一边的云秀珠,却意外地接口朝左红莲道:“莲姐姐,到时咱们一起去,好不?”
腾龙剑子云中龙蓦听女儿此话,感到一怔。他抬头向女儿秀珠看了眼,眼神中不象责备,却含蕴了一缕近乎迷惘的神色。
眼下丁大材也不理会这些,看了红莲和云秀珠一眼,仅说了声:“莲姐姐,我走了!”就拔腿向豫东封邱县的石牛屯而去。
丁大材一路施展“星电迷踪”轻功绝学,循着行人稀少的小径,急驰疾奔。这日来到冀豫交界的白道口市集。
他来到进入市集街口处,突然对面尘土卷起,并传来一阵马蹄声。眨眼之间,浓尘迷漫中,驰来几匹骏骑。马上驮的俱是赳赳魁梧的汉子,衔尾一辆敞蓬骡车,满载货物,车头上插有一面镖局旗子。
紧随车后的是一匹乌锥骏马,上坐一个白面无须、年有三十多岁的劲装武士。
丁大材疾速地闪向路边。当骡车驰过,他星眸一瞥迎风飘舞的镖旗时,触目看到“雄风镖局”四个字。这时,他陡觉热血上腾,心内忖道:自己正要上封邱县石牛屯,“雄风镖局”,找通天大王木雨田,不料竟半途遇上他的镖车,不知镖头通天大王木雨田与铁掌熊司马天真,可在这伙人之间?
丁大材想到此处,便不再进白道口小镇,转身尾随镖车而去。
在他的意识中,满是儿时弥留的向红松禅师,行拜师礼时的惨痛印象。
十年来经他爷爷辽东神医丁宁昌的苦心培育教诲,和自已的辛勤苦练,使他长成异与他相仿年龄的少年。
正如他爷爷在他临走时所说的,一旦步入江湖,他将要做的事情,远远超过他实际年龄所能担负的数倍。
他要执掌武林一大宗派的门户,肩担起中兴天宇派的重任。并要洗雪一派的耻辱,伸报一派的冤仇。
凡是曾经吸过天宇弟子一点血的,管他是武林中什么成名的人物,他决不放过。
天宇派石鼓山迎山寺中的四弟子,横遭江湖人物暗算,腾龙剑子龙中龙,清晰指出,是通天大王木雨田,铁掌熊司马天真下的毒手。
丁大材自然不能放松这件事情。他必须索还这笔血债,以便安慰含冤九泉之下的四个弟子之英灵。
丁大材展使“星电迷踪”轻功绝学,身形过处,恍如霄汉星奔,游电掠空。几个纵落,已越过这伙人,前行数里。停在一片古木参天的官道旁边丛林处。
丁大材鹄侯在树林旁边,足有半个时辰,乃不见这伙人前来,心里不禁起了疑团,暗自忖道:这条宫道,自己前往白道口市集时,已经走过一次,没有发现横岔支径。照时间算来,这伙人早该经过这里,怎么现在还没有影踪?莫非中途息下不成?
丁大材想到这里,沿着官道,又往原处走回。不多一时,他越过几个路头转角,迎风传来一阵叱喝的厮杀声。
丁大材猛然一怔,身形几晃,朝着厮杀音源,疾驰奔去……
原来,前面不远的地方,正是雄风飘局的一伙人,在跟两个脸掩巾布、身着劲装的汉子在激战!
两个蒙面汉子,虽然瞧不出他们脸容年龄,身手却精湛绝伦,凌厉至极!
一个身披玄黑劲装,头扎巾布的武林人物,手执一对柳叶刀,抡舞翻飞,一团团银花蓬洒,将镖局围攻他的几个汉子,打得东倒被歪,怪叫连声。
另一个蒙面人,手里紧握着金线绞织的软鞭,使出的招式,更是出色,扬鞭一挥,金光闪闪,一片彩黄虹影,令人眼花缭乱,把雄风镖局断后的镖师圈住。
丁大材在不知内委详情之前,不便插手,只有闪身一边,凝神察看。
手执金丝软鞭的蒙面人,功力精绝,招式称奇,越战越勇,愈展愈厉,几次把对方险些掀下马背!
就在濒临危急之际,那镖师长剑一挥,硬是磕开金丝软鞭,勒马横驰,冲出圈外,厉声喝斥道:“见不得入面的鼠辈,竟然胆敢找上雄风镖局的岔子,爷爷铁掌熊司马天真,岂能容你等如此猖狂!”
此时,铁掌熊司马天真,黔驴技穷,知道再战下去,必然吃亏,这才抖出自己的名号,希望能把对方吓退。
结果恰好相反,那蒙面入听了他的名号,不但不惧,反而激怒至极,一声冷笑,边战边说道:“小爷今番来此,就是专找你铁掌熊司马天真算帐,若不把镖落留下,管叫一时二刻,登仙归位!”
蒙面入声音落罢,他摆动手中的金丝软鞭,夹着一阵“呼呼”风雷之声,向铁掌熊司马天真席卷而来。
丁大材在隐处听得一怔。蒙面人说话的音声娇嫩,还是小家伙,不知为何曾作上这剪径强掠的勾当。
“呛噹!”
忽然听得一声金铁交鸣之声,铁掌熊司马天真的长剑,脱手飞出。
蒙面入一声长笑,厉招疾进,夭娇飞舞,罩向铁掌熊司马天真顶盖的“百汇”穴砸下。
忽闻一声高呼:“且慢!”
声犹果尽,一缕凌厉无匹的掌风,起自巨树阴面。身影未现,掌劲凝风,挡住金丝软鞭下罩的险招。
蒙面入被一股坚韧隐柔的劲力,迎面撞个正着,急忙一仰身翻落马背!
这时,蒙面人见出手之人,非是等闲之辈,知道遇着高人,便一声长啸,暗示另一蒙面人,不可久战。遂重又跃上马背,双双疾驰逸去!
那边被围攻的镖局一众汉子,已死伤八九,尚幸天外飞来这么个救星,连铁掌熊司马天真,亦被得救。
铁掌熊司马天真,惊魂刚定,定神看来,原来出手搭救自己的这个人,竟是一个方巾儒服,年不满二十岁的文弱书生。
铁掌熊司马天真,闯荡江湖近十年,亦有过不少见闻。一见眼前这个少年书生,有此等超凡绝俗的身手,知道他是一位隐侠异士,急忙拱手道谢。
丁大材星眸透出一缕寒光,脸如凝霜,朝铁掌照司马天真冷冷一笑,道:“请问尊驾,是不是江湖上人称铁掌熊司马天真?”
铁掌熊司马天真,吃丁大材星眸寒光一扫,浑身骤然打起一阵寒战,顺着丁大材发问的话意,连忙拱手道:“不敢!小……小英雄身怀绝学!敬希将名讳⋯⋯名讳赐告。”
丁大材并不照铁掌熊司马天真的意思回答,接着问道:“尊驾是不是与石鼓山迎山寺主持了空老僧相识?”问罢,他那一双星眸,眨也不眨地盯在铁掌熊司马天真脸上。
铁掌熊司马天真,听丁大材问得奇怪,这时有种想法。认为这少年书生,既熟悉自己的名号,又挥掌惊走两个剪径的蒙面贼子,出手救了这伙人,当然不会是外人。
他双眼睫毛稍眨了一下,“嘿嘿嘿”干笑了几声,带着鄙视的口气,道:“这些贼秃驴,是天宇派留下的遗孽,不知……小……英雄问起这……”他说到这里,似乎感到这少年的眼睛精光喷火,像两口利剑,注在自己脸上。
司马天真看到此情,陡然间打了个寒噤,遍体微微有点哆嗦,说话时,又呐呐接不起来。
丁大材尽量抑住自己心头如焚的怒火,脸色还是装出十分平和的神态,轻轻地看了司马天真一眼,笑哈哈地问道:“迎山寺几个和尚,当初是不是死在尊驾手里?”。
这时,司马天真心里微微感到诧异,暗暗自付道:这少年书生,怎的突然问起迎山寺的事情?
虽然他明知事有蹊跷,但丁大材那隐含着潜在的慑人威势,使铁掌熊司马天真不得不坦率地说了出来;
“石鼓山迎山寺,离卧龙坡甚近,腾龙剑子云中龙老英雄,对这块禅林圣地很喜欢,于是就与在下和通天大王木雨田商议,占有过来。起先是想给这批天宇派遗孽一点面子,叫他们另找庙宇。焉知这批贼秃,不识抬举,竟出言不逊,说我们明讹暗诈,于是出手相斗,激战了半夜,在下与众英雄,一个个把他们超渡送往西天……”
司马天真说到这里,丁大材见他颇有洋洋自得的样子,突然转首,朝他盯了一眼,似乎含有怀疑地问道:“尊驾所说俱是事实?”
这时司马天真心里一震,感到一份奇怪,点头而近于夸张地道:“小英雄,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司马某岂会撒谎……”
在铁掌熊司马天真心里,还显出一些英雄得意之感,脸上微绽笑容。
丁大材未等他把话说完,已是悲愤膺胸,激怒焚顶,星眸精芒逼射在铁掌熊司马天真脸上,凌厉沉痛地打断他的话,问道:“尊驾与天宇派有近仇?”
铁掌熊司马天真一见丁大材脸色骤变,截话发问,心头一凛,连忙了摇了摇头,道:“在下与天宇派近日并未结仇。”
丁大材紧紧追问道:“如此说来,尊驾与天宇派有夙怨?”
铁掌熊司马天真听了,愈感困惑、迷惘,不知丁大材问这是什么用意,一时答不出话来,还是摇丁摇头,二目闪着吃惊的眼神望着他。
丁大材二目闪闪喷火,钢牙“咯崩”一咬,冲着司马天真,恨声道:“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平空杀死迎山寺天宇派四僧,为的是哪桩?”
司马天真理屈词穷,这时再也找不出话来回答,嘴里吱吱唔唔,心里在暗暗嘀咕:这位身怀绝技的少年书生,究竟是何来历,为何要问这些事情?
当然,在他的意识中,一个方巾儒衫、不足二十岁的少年书生,绝对不会跟天宇派这批和尚有任何渊源。
只是丁大材目蕴怨愤神色,眼射复仇精芒,声威慑人,不由得使司马天真一哆嗦身形,暴退三步。
铁掌熊司马天真,拿桩站稳,惊愕、沉声地问道:“阁下盘问这些琐事,不知为何?”
“哈哈哈!”丁大材一阵沉笑,继而嘎然止住,扫了铁掌熊司马天真一眼,缓缓道:“孽障,信手惨杀无辜,武林正义何在?迎山寺天宇派四僧的一笔血债,现在丁某就要你来偿还!”
“你是何人?”司马天真怀着一缕莫名其妙的惊悸,从嘴里迸出这句话。他曾亲眼目睹,这少年书生的武艺,超凡入圣,确已达到登峰造极,不可思议之境。
丁大材心中怒火,熊熊燃烧,一双星眸,精灿灿,冷冷道:“辈障,你要问少爷是谁,我就是你惨害四僧的天宇派第十二代掌门人丁大材,还不纳下命来!”
丁大材话刚落音,司马天真如同惊雷击顶,震得头昏眼黑,浑身立时一阵抽搐,倏以迅雷奔电之势,想策马遁走。
“岂容得你走!”丁大材操起“穴功天心十四掌”一式“飞絮穿梭”疾吐。他掌劲走势,锐若风剪电掣。
铁掌熊司马天真的坐骑,一声长嘶惨鸣,四足折断,司马天真翻落马背。
丁大材这一套绝学一展出,随同铁掌熊司马天真一伙,尚未负伤的汉子,早已吓得浑身发抖,腿酸脚软!
求生乃是天赋本能。司马天真一见丁大材错掌劈来,他连忙站起,右臂疾吐,欲挡住这一招凌厉无比的攻势。
“啊哟……”声音随着司马天真垫步封招之势,一缕惨厉慑魂的啼号传出,他的右臂,活生生的给丁大材折断!
“休怪丁某出手狠毒,只怨你等豺狼之心,无故惨害生灵!天地难容!”丁大材声言刚刚落下,钢牙锉磨得“咯咯”响。
司马天真一阵剧痛,晕死过去,半晌方回醒过来,象一棵寒霜打过的秧苗,软得支不起架子。他瞳眸翻转看了这少年书生一眼,流出求生的神色。
丁大材望着铁掌熊司马天真那怯惧的神情,缓缓地道:“孽障,你也觉到死前是可怕的!可是无辜遭害你手里的人,这笔血债如何清偿?”丁大材言未落尽,倏地横掌如刃,翻腕疾吐,朝司马天真击下。
司马天真“啊”声未出,已魂归西天。
丁大材移步走向这批汉子跟前,脸容平和,显得几分仁慈,缓缓地道:
“冤有头,债有主,司马天真惨杀迎山寺天宇派四僧,这是他应得的报应,与你等无干!你等回到封邱县石牛屯,代我转告通天大王木雨田老贼,就说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入世行道,要向他索回迎山寺一笔血债!”
丁大材说罢,抖擞一声长啸,展出“星电迷踪”绝学,破空向返回白道口来路飞去。

荡空激射,星走电逝。一路奔来,他纵跃绕转,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尽是山岗土丘,蜿蜒河流。丁大材这时不禁暗自叫奇起来:自白道口小镇追踪铁掌熊司马天真这伙人,何尝费有这么多时间,难道自己错行了方向?
他仔细朝四周察看,见前面是岗峦起伏的山丘,嵌了几条曲折迂回的山径,左边是一条三四丈宽的河水,哗啦啦地流淌。河对岸一片丛林,郁郁葱葱,自己正在行走这麦穗飘扬的阡陌边缘。
从这片生疏的景色来看,丁大材已知道自己走错了方向。这时,正值日落西山,晚霞布空,倦鸟归林,快将黄昏。时分。他不禁心里一急,生怕错过宿店,一声轻啸,猛提丹田之气,疾登峰巅,盘山而上。
丁大材过了一道山坡,停足俯首下望,看清了集镇所在,认准方向,疾驰而下,顷刻之间,到了集的近郊。
虽然是在傍晚时分,镇内横巷直街,还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热闹非凡。
这时,他感到有点饥饿,就跨进一家酒店,唤过店家,要了几碟肴菜,一壶烧酒,独自酌饮起来。
丁大材神采轩昂,衣衫鲜明整洁,一介贵公子模样。来酒店的乡下人,似乎自惭形秽贫贱,不敢和他合坐一席,宁愿在别桌上挤一挤。
就在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位客人,身着玄色劲装,肩披风云,是个看来芳龄不过双十的少女。
她的身材稍微高大一些,光华秀丽,真是一位绝色佳人。
店家急忙股股上前招呼,接待入里。她放眼四顾,见到满堂闹轰轰的无一虚席,只有丁大材独占一桌。
店家满脸带笑,非常谦恭地朝玄装少女轻声道:“女客人,这厢座儿有空,委屈你将就点儿。”说着,伸手相邀。
那劲装少女秀目流出一缕精芒,朝墙边席上瞥了一下。见丁大材正在手把酒盏,自斟自饮,便轻微地颌首,很自然、大方地坐了下来。
在一片喧闹声中,丁大材把樽自饮之际,却已坠进憧憬的沉思中。骤然同桌对面,坐落一位劲装少女,使他微微一怔,抬头照她闪目一瞥。
虽夜乎眨眼的一刹那,知道芳邻对座,除了娇躯稍显高壮健硕外,尚不失为一位容貌俊美的娇娃!
丁大材当然不是一个狂徒之流,自对座坐下这位少女以后,垂目注杯,自顾饮酒。他准备把肚子填饱之后,在这镇上找一家客店,歇宿一晚,明晨转往封邱县石牛屯,或许莲姐姐会先到那里。
大材思潮落到此处,陡地想起自己走错了路头,还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遂唤过店家问道:“掌柜的此地是何处?”
店家一听丁大材问话,知他非是本地入,遂答道:“小地方是五陵庄,不知客官要去何处?”
丁大材笑问道:“此往封邱县石牛屯,有多远路程?”
店家还未答话,陡然“察”的一声,原来与大材对座的少女,手握的竹筷,掉落地上一只。这时店家答道:“封邱县是豫东的一个大县,离这里只有百十来里路。至于石牛屯这个地方,小老儿就不知道了。”
丁大材暗自一愣,心道:原来离封邱县还有这么远!
丁大材与店家谈话之时,对座的那位少女,吃到半途,倏然站起身来,掷下银两,匆匆离店而去。丁大材并未在意。
大材在五陵庄住了一宿,翌晨,照着店家指引的路径,向南往封邱县而去。
沿途一片山岗起伏,浓荫满目,深深的溪涧流水,循着山径,迂回前流。
这时,道路岔进一片苍翠浓郁的丛林里,风卷松涛,发出“呼呼”的响声,大材心自嘀咕道:这条山道,倒是歹徒匪盗出没掳掠的好地方了!”
丁大材既有绝艺在身,当然不会畏惧,仰首一声轻啸,身若风飘飞絮,冲进丛林。
凭丁大材绝顶的脚程,行了盏茶之久,竟还未走完这片浓密的树林。
陡然间,风拽枝丫的“呼呼”声中,传来一阵浓郁刺鼻的硫磺松香味。
丁大材疑团刚起,林风吹动,带来团团焦烟气味,沁人心肺。眨眼之间,火舌吞没,四周燎起熊熊烈焰,将丁大材困入火海。
意外的惊变,使大材诧异、激怒至极。知道这乃分明是歹徒预谋暗没的毒计。
转眼之间,烈火炙肤,浓烟熏眼,火势已燃烧到近身二丈左右。
丁大材长啸一声,身形一拔,跃上树顶,眺目环顾,不由一声叫苦。
原来十丈来方圆之地,竟是一片火海,尚幸其间有疏落的几珠大树,火苗犹未封顶。
情急之下,丁大材丹田一提真气,劲贯周天,身若飞鸟,拣那些火势不旺的高大树梢,点足跃去。
他凌虚起落,足尖微点刚刚燃起的枯干,仅几个纵跃,飞出火窟。
尽管他身形快速,就在顷刻间,也被火焰窘得透不过气来,衣衫也已经着火,丁大材敏捷的扑地滚转,把火压熄。
就在大材扑地滚转的时候,树林隐处一阵破风锐声划出,铁菱角,菩提灯、星角蒺藜、追魂银梭、喂毒羽箭……各式暗器,宛若落花缤纷,朝丁大材袭来。
“啊!”丁大材一声惊呼,扑地旋身,急演“穴功天心十四掌”绝学,招走“岫笼烟岚”,双掌翻舞,掌风振出一缕刚劲厉风,各种暗器撞上,纷纷坠落在地!
接着,他放开喉咙,厉叱一声,疾速奔暗器发处而来。
丁大材身形刚刚坠地,耳边划过一缕金刃破风声,“刷”声响中,树巅扑下一个劲装汉子,对准丁大材举刀就劈。
“哪里走?”一阵叫喊声中,“扑扑扑”树荫里涌出十数条身穿武林劲装的身形……
长剑、钢刀、狼牙棒、判官笔、龙头钩、金丝软鞭、宣花斧、哨子棍……一应各式长短兵刃,似蜂涌一般朝大材递来!
丁大材一见群贼扑来,心中惊怒至极,厉声喝道:“无耻歹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焚山剪径,施展鬼蜮伎俩……”
叫声尚未绝口,大材招出“穴功天心十四掌”绝学,双掌连演“红苑积翠”、“飞絮穿梭”、“夕霞落林”三个招式。
只听“呛咕”一声脆响中,丁大材内劲剪风横扫,一缕激厉无匹的劲风过处,围攻他的歹徒,各执兵刃,自行相互击撞,腕力较弱的,兵刃竟脱手飞出。
幸亏丁大材在惊怒交集之下仍然心怀仁慈,排除杀机,自掌伸出,无形中只使出五成功力。所以,众人虽是兵刃脱手,并无有一人受伤。
这时,那个手执一根金丝软鞭的少年,看来是这伙人的首领,径自沉声“嘿嘿”笑了一下,道:
“小爷爷等剪径掳掠,亦不会打你这个穷酸小子的主意。只可惜你身负此等绝学,竟助纣为虐,与雄风镖局的通天大王木雨田、铁掌熊司马天真等狼狈为奸!”
丁火材听少年如此一说,不由突地一怔。再拢目向少年一瞥,见他身后站了一位风眸笼威的劲装少女,正是五陵庄酒店坐在自己对座的那人,心里豁然省悟,不由莞尔笑道:
“这位兄台,事情真相未明,竟使出火攻暗袭之计,未免所料不周。要是丁某换了能耐差的人,岂不死了还不知为了哪桩事情?”
丁大材非但不恼,反而口称“兄台”,声调和平的说出这凡句话,立即把少年男女一干人都怔住了!
大材接着道:
“在白道口近郊的官道上,丁某实不知道兄台与铁掌熊司马天真有何梁子。只为丁某欲报通天大王木雨田、铁掌熊司马天真二人惨害迎山寺天宇派四僧之仇,所以,方从兄台手里救下司马天真,然后亲手将他处死。”
丁大材这一席话,把那位少年与背后的劲装少女惊得怔住,一时之间,答不出话来。
这时,从少年身后人堆里,走出一位手握一对镔铁宣花斧的汉子,朝丁大材上下打量了半晌,张口结舌,呐呐地向少年道:“少庄主,是他……是他!要不然凭白沙庄庄主超人的艺业,也不会一招半合,就会全然栽下。”
丁大材一听这粗浑浑的大汉说的话,心里一阵纳闷。
少年给大汉提醒,顿时骇然怔神不已,嗫嚅而又显得异常崇敬似地道:“尊⋯⋯尊驾⋯⋯你是否是击败塞北大兴安岭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的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丁……”少年一阵惊悸,似乎一时之间,将丁大材的名讳呼唤不出。
或许,丁大材在卧龙坡施展绝技,艺压群雄,降服名宿的一番壮举,已不胫而走,传播甚广,震撼着武林。
白沙庄与卧龙坡,相隔并不甚远,大家都知道得很清楚,所以少年才会显出这般神色。
丁大材用手掸去衣衫上沾着的尘埃,受到少年这番恭维的称赞,俊脸显出微红,浅浅一笑,答道:“在下正是丁大材……”
少年一听这位书生果然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急忙随同身后的劲装少女与一干人众趋上前来,施礼拜见,道:“后生何兆林,率同令妹何莞香等,拜见长门丁前辈……”话未说完,何兆林即要以晚辈重礼拜见。
丁大材这时的俊脸上,仿佛罩上一块红布,晕生双颊,连连不迭地谦逊着:“何英雄,使不得,切莫如此拘礼。观你如此年岁,只能平辈相称,如若施此重礼,丁某无法耽留此地丁!”
丁大材说的倒是实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比他年纪大,当然不能以长辈自居,接受这份重礼。
何兆林依然十分恭敬,双手抱拳道:“丁前辈乃是武林一系大宗派的掌门人,我等岂能失礼!”
丁大材红着俊脸,连忙抬手挡住,不安地道:“何英雄,千万不可如此执礼。丁某虽是天宇派的掌门人,且年纪尚轻,何况又并非是天下武林掌门,因而……”。大材似乎感到有些失言,遂嘎然止住。
丁大材正值尴尬当儿,立在何兆林背后的何莞香,陡然粉面绽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时,手执双斧的年轻汉子,移步来到丁大材跟前,拱手一揖道:“丁前辈,俺尚田青,江湖朋友送了个浑号叫开山二郎。那天卧龙坡宴会,俺亦在场。今年活到三十多岁,那会子真算开了眼界。塞北大兴安岭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在丁前辈手里,竟若推枯拉朽,没有走满三个回合,老头儿就摔在酒桌上……”开山二郎尚田青,一口山东土话,说得有声有色……
在场的诸人,被他绘形绘影,手舞足蹈地一番描画,逗得齐皆乐了,更使这场面生色不少。
丁大材的俊脸上,也被逼出一层欣愉的笑容,未等开山二郎尚田青把话说完,笑意盈然地截住道:
“尚英雄谬奖,丁某当受不起。我等行道江湖,主持武林正义,锄强扶弱,乃是份内之事,尚请勿以丁某为超入,而拘于繁文俗礼,请大家勿再以‘前辈’二字相称。”。
何兆林闻言颔首道:“丁大侠身怀绝学,虚怀若谷,执恭谦让,实是难得,我等恭敬不如从命了。寒舍离此不远,乞希丁大侠移驾一叙。方才误会之事,犹以勿怪:”
“多谢何英雄美意,盛情难却,大材从命便是!”
丁大材认为何兆林既然与雄风镖局,势不两立,足见是一位正人君子,对其相邀,便欣然答应下来。
大材的话一落音,何兆林作前导,何莞香领一干人如群星伴月似的,拥着丁大材朝前行去。
白沙庄虽无卧龙坡幅员广大,富丽壮观,却也建筑巍蛾,宏伟非凡。
进入庄院大门,过了一段平地,便是一座极宽敞的大厅。厅里陈设,井井有条,应有尽有,富丽堂皇。两壁井挂了几幅名家山水字画,布置得颇为不俗。
大材游目环顾,深深被大厅的景物吸引住,不由暗自赞赏。知道这里主人也是胸怀丘壑,不纯是一介武夫。
宾主落座,欢谈不拘,十分投机,丁大材想起刚才在白道口官道上,何兆林与他胞妹河莞香,蒙脸拦劫铁掌熊司马天真镖箱之事,诧异问道:“不知何英雄与司马天真有何过节?难道他护送的镖货,有蹊跷在内?”
何兆林听丁大材这么一问,不禁一声长叹!凄怆悲愤地道:“家父何长卿,武林人称翰海金鸥,三月前突然失踪。江湖纷纷传闻。他老人家可能遭陷在总镖头通天大王木雨田与铁掌熊司马天真手里。”
大材不田愕然一怔,他正欲启口询问,何兆林又接着缓缓地道:“通天大王木雨田,不但自设雄风镖局,而且兼任冀、豫旱地十三道总镖头。他所聘用的镖师,尽是些绿林道上魑魅魍魉,牛鬼蛇神之类的人物。其所护送的镖项,也多是一班贪官污吏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通天大王木雨田,所以要为这些人护送镖货,是贪图利厚酬丰,这也不去管他。最可恨的是一般良民商贾,如果请他们护镖,每每多是丧尽天良。不但把镖货吞没,且对货主使下毁尸灭迹的毒手;这事传到家父耳里,他老人家已震怒已极,数年以来,几度欲往封邱县石牛屯,寻找通天大王木雨田理论,以伸张武林正义,都以我兄妹年纪尚小,不足担任家庭重任而隐忍中止。三月前,他老人家悄没声息地离家,一去就没影踪。我与妹妹莞香,前去石牛屯探问,见了通天大王木雨田,一问三不知,推得干干净净。”
丁大材听到这里,心里有了一点谱儿,“唔”了一声,点首道:“照何英雄说来。是否通天大王木雨田、铁掌熊司马天真,将何长卿老英雄,藏在镖车里,运往他处?”
丁大材超人颖慧的判断,不由使何氏兄妹甚为敬佩。何兆林点头不迭,接道:“不错!家父在冀、豫一带,颇得人缘。通天大王木雨田和铁掌熊司马天真,虽然心狠手毒,然而顾忌豫东耳目众多,为防万一泄露消息,所以不敢对老入家下毒手,可能把家父偷运别处,再逞其毁尸灭迹手段。”
何兆林说到这里时,何莞香已然熬忍不住,珠泪夺眶涌出,抽泣不已。
丁大材亦剑眉直竖,俊目含威,脸色一整,愤激地说道:“靖平世界,朗朗乾坤,岂容此等武林败类,倒行逆施。”
他说到此处,嘎然止住,心里犯起一团难释的疑窦:何兆林兄妹二人,在白道口宫道处所施展的武功,并非寻常武师之流可以比拟!如不是自己插手出招,铁掌熊司马天真不会死在自己掌上,当会丧命在金丝软鞭之下;再说白沙庄门下,还有不少武林豪客,既然有他父亲遭陷的珠丝马迹,为何不会同这批武林英雄,把石牛屯雄风镖局扫平?
:何兆林见丁大材沉寂疑思之状,知他有所怀疑,于是接道:“通天大王木雨田这伙人,倒并不足为惧,只是嵩山二叟助纣为虐,使北地镖业一行,闹得乌烟瘴气。雄风镖局,依仗嵩松二叟为后盾,有恃无恐,连通天大王木雨田这类人,也当起冀、豫旱路十三道总镖头来了!”
闻听何兆林如此一说,丁大材立即了然于胸,微微诧异地问道:“嵩山二叟是何等人物!”
何兆林未及回答,何莞香接口道:“嵩山二叟,是来自陇地的一对老怪,一名天残,一名地缺。天残叟天生独目聋耳,地缺叟却是单臂独腿。这对老怪,有绰号而无姓名,常出没在嵩山一带,武功登峰造极,已达不可思议之境,武林统称这对老怪为嵩山二叟。”
何莞香话未说完,开山二郎尚田青连忙岔开道;“这对老怪,可恶至极,专与正派人物寻衅作对,俺尚田青前番行道豫地,差点丧命在那聋子老怪手里!”
在当前的情形,丁大材无形之中,已作了这伙人间的中心人物。在丁大材心里,他怀蕴着双重责任感:复兴天宇派,固然是自己一桩艰巨的任务,扫荡这些魑魅魍魉,伸张正义,亦是自己必须负起的责任。
二桩事有密切关联,仅凭一己之力,是无法完成的责任,必须联合江湖间的英雄志士,同心同德,为正义而战。
丁太材落足白沙庄,虽然只是很短暂的时间,但宾主水乳交融,丝毫没有顾忌,谈得十分欢洽。
丁大材在白沙庄住了一宵,晨翌,即取道往封邱县石牛屯而去。
何氏兄妹俩,本来要随同他一起登途,临走时丁大材坦诚地向他们许下诺言,此去虽是寻找通天大王木雨田,索还迎山寺之血债,可是,他一定要替他们兄妹俩救出翰海金鸥何长卿老英雄。
何兆林心里也知道,这位天宇派少年掌门人,心蕴复兴之志,身怀盖世绝学,有旋转乾坤之能。所以,在衷心感激下,会同众英雄,把他送出白沙庄。
寂寞的行程上,丁大材很自然的追忆起来,他与左红莲的一段温馨的甜蜜,同时,他也憧憬着未来的一切。
象他这般年纪,正是情窦初开,怀春之期,他有天赋欲求,无意中邂逅,初解风情的左红莲,千丈情丝,就此缠绕着他。
他沉迷倏然地想着这甜蜜的往事,突然间打了一个寒噤,憬然意识到他的莲姐姐该到了石牛屯。
他很快地联想到白道口宫道上,铁掌熊司马天真的死,假如莲姐姐闯进他们手里,这事不堪设想……
丁大材想到左红莲的安危,心里发急,尽力施展“星电迷踪”轻功绝学,奔向前去。
石牛屯,原来是一个远离封邱县城三十里的小集镇,地处荒僻,街市冷落。
丁大材来到这儿一打听,很快找到了雄风镖局的所在。
雄风镖局,虽然处在这荒僻小镇上,却是房舍巍峨,风火墙高耸,庭院浓荫蔽空,气魄十分雄伟。
丁大材心里切记着石鼓山迎山寺,天宇派弟子四僧之惨死,与莲姐姐的安危,所以,找到雄风镖局之后,便昂然喜往里闯。
镖局门口的台阶上,站着几个趟子手,经迈步进门的丁大材星眸一扫,均感心神一颤,大为惊悸,稍一揣测,已经知道这位少年书生是谁。
趟子手一齐哈腰后退一步,其中一个,抱拳施礼呐呐道:“这位英雄,想是天宇派掌门人丁少侠,我家木总镖头,恭候尊驾多时了。”
丁大材听了,暗自付道:怪哉,看不出区区雄风镖局,消息倒是如此灵通。
丁大材经过厅前练把式的场子时,只见离大厅一箭之遥,通天大王木雨田已昂然站在客厅门前的台阶上。
木雨田趾高气扬,目空一切,不屑地望着缓步而来的丁大材,“嘿嘿嘿”一阵沉声大笑,道:“难得天宇派掌门人移尊到此,木某已恭候多时了。”
丁大材朝他仔细一打量,原来是个虬须漫腮,凶眉暴眼的中年汉子。
他自称木某,一付狂傲骄漫的祥子,使丁大材见了,怒火陡升千丈,也就不再问什么江湖礼教,更不讲什么武林义气,丁天材听而不闻,没有答话。激怒之下,舌绽春雷,一声叱喝:“孽障!罔顾武林道义,惯使鬼域伎俩,今日见了丁某,还要此等威风,真是狂妄已极,快些自己纳命下来!”丁大材说罢,立即垫步前纵,猛探二臂,双掌翻舞,划出一缕砭肤刺骨的劲风,疾向木雨田劈去。
“嘿嘿嘿!”木雨田一阵狞笑,显示奸诈之神,挪身一闪,跃开二步,并不回招,朝练武场树荫处一指,道:“小娃儿,来到雄风镖局,还容得任意猖狂?你的伙伴,早已来到雄风镖局,盼你前来,等候多时了。”
“材弟弟!”只闻一声亲切的呼唤传来,丁大材不由一惊,急朝通天大王木雨田所指的方向望去,顿时惊愕得目瞪口呆。
原来,左红莲与那云秀珠姑娘,纤手倒剪,吊在一棵三丈高的树干上。
左红莲一发现丁大材到来,心头猛一凉,不由诧然呼出声来。
丁大材找目四扫,见暗处埋伏着数十名弓箭手,俱是引箭待发,箭头指着吊在树上的左红莲和云秀珠。
“嘿嘿嘿!”通天大王木雨田,十分狂妄、得意地发出一阵狞笑,显示一付不屑之色,向丁大材道:“小娃儿,黄毛未退,乳臭未干,竟想做一派掌门人,尽管你功艺绝世,亦脱不掉你家木爷爷的计算。你惨杀铁掌熊司马天真,现今就要你的两个伙伴在此填命送死。”
凭丁大材的功力,要说把通天大王木雨田沥血掌下,当然并不困难,可是,左红莲与腾龙剑予云中龙的爱女云秀珠,却要牺牲在此雄风镖局,因而使他左右为难。
这时,通天大王木雨田又冷冷地道:“小娃儿,小娃儿,你要在雄风镖局猖狂扰事,我就先把你这两个伙伴处死,再来对付你不晚。”
丁大材着着左红莲与云秀珠,不由激怒填胸。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不得不使他捺下满腔怒火,来与木雨田周旋。于是,他恨声朝木雨田道:“木雨田,你挟持这两个弱质女子,用意何在?”
“嘿嘿嘿!”又是一阵冷冷地狞笑,木雨田看了丁大材一眼,缓缓地道:“铁掌熊司马天真,惨遭你小贼断臂分尸,这还不算,尚欲来寻找我木某霉气,你料不到水雨田会擒得这两个贼婢作人质吧?你欲赎她们一人性命,你可断下一臂,欲赎得二人性命,则再断一腿,然后要她们抬了你离开此地,要不然⋯⋯”木雨田说到这里,又是一阵狰狞的狂笑,“还有,你必须披麻戴孝,到司马天真墓前叫三声亲爷爷!”
丁大材听了,怒火中烧,星眸精芒闪射,钢牙噬唇,缓缓地挪向木雨田……他移近木雨田身边八尺远,只要掌势劈出,就能将木置于死地。可是,木雨田非常狡诈,江湖经验,又极丰富。他一见丁大材向他身边移来,已测知他的用心,忙挪退三步,喝道:“姓丁的,你再存此冒险之心,管叫她们二人立即命染黄泉。”他一这说,一边朝练武场一晃手,“刷!刷!刷!”三箭,擦着左红莲、云秀珠衣袂穿过,只吓得二女大声惨叫。
丁大材见状,不禁一声叫苦,急得往后疾速退去。
木雨田得寸进尺,朝丁大材厉声喝道:“小子。你如果再靠近你爷爷一步,我就要把左红莲、云秀珠这二个娃儿乱箭射死,再来与你拼命!”
丁大材尽管内心怒火鼎沸,但一身绝学,此时竟成了无用武之地。他受通天大王木雨田的钳制,表面上表现得惶急无措,可是心中却一直在盘算对策。并暗自忖道:莲姐姐与云姑娘,何时来到雄风镖局?在我来之前,事未披露,通天大王木雨田,为什么设下这一箭双雕之计……
原来,通天大王木雨田,听得自己数年来生死与共的伙友铁掌熊司马天真惨遭丁大材断臂裂头之讯传来,悲痛欲绝。他猜测丁大材定会衔尾追要扫平雄风镖局,这使他更是悲愤交加,恐惧不安。
就在这时候,左红莲与云秀珠竟连袂来到石牛屯。
通天大王木雨田,正值不安之时,一见云秀珠与一位劲装少女,突然来到雄风镖局,乍见虽感愕然,倏地随着便想起司马天真之死。他已从白道口来的庄汉口中得知,是那位位功艺无匹的天宇派掌门人下的毒手。
尽管这位掌门人与雄风镖局,无冤无仇,因他是天宇派的掌门,要报石鼓山迎山寺四僧惨死之仇,所以他也就不放过丁大材了。同时,丁大材扬威卧龙坡,木雨田亦有所闻。他将前后事实一连,断定是腾龙剑子云中龙卖友求生,移祸江东,木雨田自然地也对腾龙剑子云中龙生恶念,但他并不把此念浅露于表。
左红莲、云秀珠来到石牛屯时,见木雨田仍和过去一样和气可亲,心里便猜知丁大材还未到来,设法等他。云秀珠心眼一转,倏地舒展笑颜,叫了声木总镖头,并且还替左红莲引见一番。
木雨田此时已知左红莲、云秀珠来雄风镖局的目的,是腾龙剑子云中龙令他女儿,伴同那个天宇派掌门人来算计自己,因未见丁大材前来,不知他们为何分手。他倍加亲切地接待二人,心里却暗忖道:你这两个妞儿,人小心狠毒。你们杀机在胸,却是不露声色,老子今天也来个将计就计。要是彼此点破,翻脸过招,自己恐怕未必能敌得过他们;只要你俩个落入老子手中,能挟持你们作为人质,那时就不怕姓丁的小子了。
于是,木雨田排下酒宴,接待左红莲和云秀珠二位姑娘。
当然,这时候左红莲和云秀珠,并非知道事情已被掀开,铁掌熊司马天真已命丧丁大材之手。
主人有心,客人无意。木雨田在酒宴里,用了江湖上最下流的蒙汗药,竟不动兵刃,即将二女擒下,吊在练武场边的浓荫里。然后,再遣派雄风镖局的趟子手,在石牛屯附近,打探丁大材的行踪。
木雨田把解药给左红莲、云秀珠解醒之后,二人方知自己阅历浅薄,中了这老奸巨滑的贼子的计谋。
左红莲见丁大材来到此处,木雨田拿他们二人作人质,不由暗骂木雨田心狠手辣。怎奈自己束手就擒,有力用不上,空怀仇恨之心。
在丁大材冥思苦想,尚未得出善策之时,忽然“呛哨”一声响,打破大材的沉思,木雨田已把一口精钢缅刀,扔在丁大材脚前,厉声冷冷道:“小子,现在你已经落在你爷爷手里,还容得你诡诈使狡?木某念你年幼,网开一面,只要你把自己的一手一脚卸下,两女娃子立即交给你带走。现在开始,木某从一数到十,你若不自卸臂断腿,你家木爷爷就把二位女子乱箭穿死,再来与你拼命。”
这时丁大材惊怒已极,心中暗暗自忖道:为了自己天宇派之事,岂能连累莲姐姐与云姑娘?可是如若自己残肢断腿,又如何能挽救天宇派行将没落的悲惨命运?
他迷惘、他悲愤。他虽然身怀绝学,此时却象一位弱不经风的儒生……
左红莲被吊在大树上,对眼前的事情都看得很清楚。自从在卧龙坡一战之后,他已经知道材弟弟的身份及来历。他身负艰巨重任,要扫荡武林群魔,再兴天宇派。如若材弟弟身落残废,怎能再……她不能再想下去了,便大声疾呼道:
“材弟弟,木雨田老奸巨滑,你千万不要感情用事,坠入这匪贼的圈套。莲姐姐与云秀珠师妹,甘愿横尸此地。只要你能扫平雄风镖局,扑杀此獠,报雪天宇派四僧惨死之仇,莲姐姐死也瞑目,需知你肩负重任……”
丁大材正从地上刚捡起缅刀,听左红莲说出此言,不由缓缓侧首,朝吊在树上的左红莲二人看了一下,这时,云秀珠粉脸纸白,昏迷不醒,丁大材不由心肝俱焚。
通天大王木雨田,以胜利者的姿态,大目精芒喷射,直直地看着丁大材,高唱道:“一!二!三!四!”
木雨田数到四,见丁大材手执缅刀,没有动静,只见他左掌微微一晃。
“刷!刷!”两缕锐风划出,接着一缕凄厉哀嚎之声传来。
丁大材不由大惊,抬头望去,看到吊在树上的云秀珠,左右两腿射中二箭,鲜血淋淋,透裤下滴。
“嘿嘿嘿!”通天大王木雨田,一阵得意地狂笑,半睁半合着一双怪目,扫了丁大材一下,道:“小娃子,饶你身负绝学,以天宇派掌门入自居,此番亦得乖乖俯首听命。现在我数到十,不是你身落残废,就得让二个女娃儿替你填命送死!”
“材弟弟,不要理他,不要理他……”左红莲见丁大材撩起左臂,缅刀就将落下之时,急得大声呼叫!
丁大材这时两种矛盾的感情,随着木雨田唱数的声音,一上一下在心灵中交汇冲击,如毒蛇噬心,悲愤至极。
虽然他行世问道,遵照师父及爷爷之命,要挽救颠沛凋零了十年的天宇派命运,可是也不能累及无辜的弱女。
所以,他值此千钧一发之际,缓缓举起缅刀,要向自己左手砍去……
就在此时,左红莲大声疾呼。丁大材闪目一看,只见通天大王木雨田左手又是微微一晃。
“唰”地一声破风锐声,左红莲苦声惨呼,左肩上射着一箭……
丁大材脸色泛白,钢牙切锉,双眸血丝密布,射出怒火似的寒焰,圆睁二目盯住通天大王木雨田。
木雨田一接触他眼神射出的晶亮光华,陡地猛抽了一个寒噤,倏地侧首避开,还是有恃无恐地唱呼道:“五!六……”
四周埋伏的箭手,个个拉满弓,神绪紧张,一双双眼睛,圆睁睁地望着吊在大树上的左红莲和云秀珠,只等他们的主人吐出后一个数字——“十”。
木雨田此计固然毒辣至极,可是内心何尝不是惊悸十分?
要是丁大材不顾左红莲和云秀珠二位姑娘的生死,拼起命来,不但自己难逃活命,就连雄风镖局,也将要玉石俱焚。
因此,木雨田唱呼数目的声音,十分缓慢,用长时间的痛苦,折磨丁大材的心灵,迫使他束手就范。
少侠丁大材,右手握着缅刀,左手下垂,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已殷殷地冒出血来。
他在忍受着巨大痛苦的折磨,特别是心灵深处,刀刺一样的难受,是一般常人难以承受的。
丁大材心中十分明白,只要木雨田嘴里吐出一个“十”字来,不是自己刀断二肢,便是敌人箭索双魂。
丁大材,一个年方十七岁的少侠,尽管武功超凡,能以制服任何强敌,但他毕竟是乍入江湖,阅历浅薄,真正耍起点子来,与这位老谋深算的老贼相比,可说是天地相悬。
短暂的僵持,丁大材下嘴唇的鲜血,点点滴滴洒在胸前。
“七……八……”通天大王木雨田,又断断续续唱出两个数字,音调似比前边稍高了一些。
丁大材双目发黑,两耳轰呜。他手握缅力,无动于衷,似乎没有听到一样。
“九!”木雨田斩钉截铁,大声又唱出一个可怕的数字。
丁大材似徒步大海,足临薄冰,已到了极其危险的境地,不由头脑懵了一下,眼前出现一道金花。
他右手腕一振,缅刀微微颤动;下垂的左臂,也随着猛地一抖。
木雨田也深深明白,眼下是关键时刻,不是如愿以偿,便是惨遭灭顶之祸,因而那个决定双方命运的“十”字,尽管涌到嗓子眼里,但半晌未能吐出来。
突然之间,丁大材右手握着的缅刀,转交在左手,朝右侧背后吊着的左红莲、云秀珠瞄了一眼。
“哈哈哈哈!”丁大材一阵敞声大笑,声浪夹着一股劲风,冲破似乎凝固的空气,冲向九霄云外。
通天大王木雨田,被这震耳欲聋的笑声,惊得心中一凛,不知丁大材要作何打算。
他看着丁大材神情急剧转变,万万没有想到,挟二位姑娘作人质的毒计,依然钳不住这位十七岁的少侠。木雨田猛然咬牙,疾把“十”字吐出。
倏地如蜂倾巢,四周对准红莲和云秀珠的弩箭,一齐拽弓射出。

五、小秃子 小胖子 白鹦鹉
千钧一发,万分火急!
敌我双方,惊心悬吊!
忽然“擦擦”两声轻响,吊着左红莲、云秀珠的两根绳索,骤然划断,二位姑娘,从三丈高的大树上,扑通坠地。
那一阵如蝗箭矢,“嗖嗖”从左红莲、云秀珠头上擦顶飞过,却未伤姑娘一根毫毛。
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通天大王木雨田,咬牙疾把“十”字吐出,丁大材左手握着的缅刀,手腕一翻,化作一缕银虹,射向吊挂左红莲、云秀珠的绳索。
仅是毫厘之差,缅刀刚断二根吊绳,箭雨飞至,左红莲云秀珠已经下坠。
这是丁大材万般无奈,冒着极大的风险,出此一招。
在他心里,救下这两位无辜的少女,只是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
悬吊左红莲、云秀珠的一棵大树,离丁大材至少有四五丈远,而且又在他右侧背后。需背向目标,一射中的,确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绝技妙手,孕育奇迹。
丁大材一刀断双绳,瞬间救二命,终于获得成功1
丁大材左手缅刀飞出,在一个时间里,他以星电划空之势,招走“穴功天心十四掌”一式“夕霜落林”,右掌戟指疾出,点中通天大王木雨田的“筑宾”穴。
“哟!”通天大王木雨田,仅仅惨声吐出,只因浑身发麻,栽倒地上。
这时,左红莲和云秀珠坠地摔伤,很可能再遭到凶险,所以丁大材迅速出手,以石火电光之势,点倒木雨田。
接着,丁大材身形化作一团旋风,招走“岫笼烟雨”,旋向星罗散布的弓箭手。
他身轻如箭,掌风似剪,扫向弓箭手。陡然之间,一阵惨厉悲号的声音四起,练武场之四周弓箭手,断手裂肢,无一幸免。
通天大王木雨由,只是吃丁大材戟指点中“筑宾”穴,神智依然清醒,一双贼目,滴滴溜溜乱转,四肢却是无法动弹。
丁大材从甩刀救下左红莲和云秀珠珠,戟指点倒通天大王木雨风,跟着旋风似的绕场一匝,掌劈四周弩箭手,全部动作,仅蒙只是眨眼之间完成。
材走到通天大王木雨田跟前,看见他那白里透青的服务,双目无神转动,浑身不住地在抽搐,似乎在尝受着极太旅店的折磨,不由既同情、又可怜又可恨地瞪丁他一眼,房尹道:“狗贼,云幻波谲,狡使鬼蜮伎俩,为害武林数十载,这次落在丁某手里,还有什么话可说?”
“嗨嗨嗨!”通天大王木雨田,一阵惨凄、悲痛的长笑,喘了口气,缓缓道,“人生在世,本若朝露。你我生死,仅不过分在先后二字而已,你如落在我木雨田手里,还不是一样?”
丁大材一听木雨田吐声毫无惧意,剑眉微轩,怒叱问道:“迎山寺天宇派四僧,安守寺中,慈善为怀,修心养性,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惨下毒手,杀戮无辜?”
木雨田听罢,强忍擒心的痛苦,又是一阵惨厉的长笑,道:“活着多余的应该死。今日我木雨田武功不济,落在你小娃儿手里,也应该死。”半晌,他又喘了口气,似乎忽然想起什么,把话题一转,恶狠狠地道,“可恨老贼腾龙剑子云中龙,践踏仁义,竟然在关键时刻,卖友求生,移祸江东,我木雨田纵然死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这个老匹夫!”
丁大材频频点头,星眸打量着本雨田,一字未吐。
木雨田慢慢合上双目,等待着接受丁大材最严厉的惩处。
这时,丁大材突然想起白沙庄何兆林、何莞香兄妹所托之事,单足“啪”地一跺,把木雨田惊醒过来,厉声问道:“木雨田,瀚海金鹞何长卿老英雄,现在囚禁何处,你得从实说来!”
“呸!”木雨田知道自己已濒陷死亡边缘,听丁大材如此一问,猛地朝他吐丁一口唾沫,咬牙切齿地道:“小子,要宰要割,任凭你来,休得从木某嘴里,探得一丝详情。”
丁大材猝不及防,竟被他吐得污唾满脸,恼羞成怒,愤已极,钢牙“咯崩”一咬,右手横掌如刃,往下落来。
“啊!”木雨田猛的一声惨号,左臂齐肩削去,他浑身战抖,面色苍白,却是紧咬牙关,锁眉闭目,不吭一声。
“爹爹!”突然,随着一声稚气的喊叫,只见从屋中飞奔出来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她边喊边哭,扑到木雨田身边,双臂紧紧抱住他那战抖的身躯。
王木雨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含着二颗热泪,右手把小女孩紧紧搂住,气喘连连地道:“彤彤,别哭,过去你爹爹经常杀人,现在应该遭报被人杀……”木雨田说到这里,心头霍然猛动,双目微睁,一反方才的狂态,颤声呐呐地朝丁大材道:“你……你把木某千刀万剐都行……你千万不能杀彤彤……我求求你……”
仿佛彤彤的安危,要超出木雨田生命的千百倍,他躺卧在地上,一条独臂,紧紧地把小女孩搂住。
丁大材看了看紧抱父亲的八、九岁小女孩,知她将要失去父爱,一时感到不忍,眼角微微有点湿润,语音柔和,颌首道:
“木雨田,错的是你,不是她。冤有头,债有主,恩怨分明,丁大材绝对不杀害无辜之人,连这孩子的母亲……”
“爹爹!爹爹!……”小女孩彤彤,一身鹅黄绸袄裤,遍染腥红的血水,扑在木雨田怀里哀哀啼泣。
“彤彤没有妈,也没有亲入,是她两岁的时候,我从外地拣来的……。”木雨田的声音,宛若一个垂死的老人。说话时手掌轻抚着彤彤蓬松的黄发,已是泣不成声。
这时,丁大材对这个杀人戮生、剪径掠掳的木雨田,在另一个角度上,突然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他闪着略带怜悯的目光,看了看彤彤这女孩子,朝木雨田道:“你放心,我会替你把她抚养大……”
木雨田遭丁大材剪掉一只胳膊,剧痛彻骨,肺腑欲裂,失血甚多,已处于弥留状态。一听到丁大材讲出此话,猛然又睁大眼睛,理智似乎十分清醒,含着诧异、感激的神情,愣愣地凝视他……半晌,木雨田双目微微泛了几眨,朝向丁大材轻弱缓缓地道:“我木雨田以前杀人无数,积怨累累,罪在不赦。星转月移,应食今日之果。掌门人宽宏大度,不嫌前过,愿意抚养彤彤长大,这样,我木雨田虽然死在九泉之下,已感大恩……”
木雨田说到这里,脸上又是一阵急剧地抽搐,汗珠滴滴迸现,钢牙“悉悉”噬咬,强熬痛苦,又道:
“腾龙剑子云中龙,卖友求生,不仁不义,木雨田已邀请嵩山二叟上卧龙坡,除掉这个孽漳,也算是我死发善心,铲去武林一害,尚祈掌门人勿怪。”
这时候,木雨田松开单臂,令彤彤站起身来,指向丁大材道:“彤彤,两岁时我把你从鄂地带来,抚养至今,不觉已是整整八年。为父素行不义,血债血偿,故有今日之报。你以后与天宁派掌门人丁前辈朝夕相处,切勿将杀父之仇,记在心里……”
彤彤“嘤嘤”哀泣,没有回答。
一世为恶,临死萌发善心,这大概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状态。
丁大材静静地听着、想听他还讲什么。
这时,木雨田肩头的鲜血,仍在缓缓滴下,面如蒙纸,痛得浑身发抖,哀求地看着丁大材,奄然道:
“瀚海金鸥何长卿,已被武林高手救出雄风镖局,脱离险情……木某剧痛难煞……恳求掌门人再赐一掌……”
“爹爹!”彤彤骤然惊呼,又扑进木雨田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热泪滚滚流下。
“彤彤!儿啦……”木雨田战抖着嗓子,悲切切地叫了一声,吃力地抬起一只单臂,搭在彤彤身上,昏花的双目里,滚出两颗泪珠。
父女拥抱,情不自禁。
彤彤幼小的心灵里,担心真的要出一场悲剧。
丁大材望着眼前的情景,一阵怜悯之情,袭上心头。
同时,他又见木雨田这个杀人的魔头,在临死之前,能以引咎忏悔,断断续续吐述真言,不由内心深处,也感到一阵歉疚不安。
当然,从木雨田平素的行径来说,他今日之死,罪有应得。可是这时候的丁大材,却不忍对这个濒临死境向善的人再下手。
所以,他双目凝望着躺在地上的木雨田,怔住了。
“啊!”突然,丁大材朗声惊呼,在腰胸之处,似被人刺了一下,鲜血泉涌。
原来,丁大材看着倒地奄奄一息的木雨田,正在出神怔愣之际,十岁的彤彤,起身潜到他的背后,拔出一口平素带在身边、尺来长的短剑,怀着满腔的仇恨,猛地朝他腰胸处戳下。
大材“啊”声疾呼,鲜血透衣冒出。
十岁的彤彤,出手腕劲虽弱,可是胸腰间乃是人体软肉部位,又是在丁大材没有预防之时,所以剑尖入肤,深入数寸。
丁大材并不知道此剑从何刺来。当他手掩住伤口,一手回身翻掌时,一看竟然是木雨田的女孩小彤彤。
彤彤这小女孩,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睛,满注莹莹的泪水,透出一脸怨恨的神色,死死地盯着丁大材。
她虽然知道对方一掌劈下,自己难免一死,可是她没有退却,也并不畏惧,只是悲愤难抑地呆站着。
丁大材做梦也未想到,暗算自己的人,竟是这位髻龄孱弱的小女孩。当他星畔扫过彤彤的时候,意识中倍觉悲怆堪悯。
大材心里感到不禁一软,刚才一掌推出,威力无伦的内力,掌劲骤然刹住,一缩掌,强行撒了回来。他心神一松弛,腰胸处的鲜血直冒。
丁大材忽然发觉自己腰间大量出血,顿觉手足失措,感到身上一阵酸软、发麻,伤口剧痛,头脑一懵,双眼金星飞冒,从来旁若无人的他,一阵无意识的恐惧,立即晕倒在地上……
当丁大材倏然回醒过来,睁开惺忪的双目,一看原来已躺卧在床上,床前站的竟是何兆林、何莞香兄妹俩。
何兆林一见丁大材睁目苏醒过来,含笑地慰抚道:“丁少侠,你胸间被刺,伤势沉重,需加养息才是。”
丁大材见到何家兄妹俩,心里忽然感到无限愧疚……
他离开白沙庄时,曾经口吐豪言,要搭救他们的父亲瀚海金鸥何长卿,眼下不料自己反被他们兄妹所救。
丁大材一听何兆林说起自己腰间伤势,身躯不由稍一挪移,胸腰之处,立即感到一阵彻骨创痛。
他躺卧床榻上,思潮澎涌:莲姐姐与那位云秀珠姑娘。现在哪儿?受了箭伤,会不会碍事?还有把自己刺伤的彤彤不知又在何处……
这时,他突地想起,离开辽东时,爷爷给自己带的金创灵药,于是请何兆林把随身携带的包囊打开。
丁大材挑了二味内服外敷的良药,立用温水吞下一味,后又化一味,涂在伤处。
丁大材用两味精制研成的珍品,不到盏茶时间,伤处已止血收口,伤痛减轻不少。
这时,何兆林问大材:“丁少侠,你此次前往雄风镖局,可曾探出家父踪迹?”
大材听兆林此问,俊脸赦然,感到一阵羞愧,不安地道:
“丁某根据通天大王木雨田临死之前所言,令尊巳被武林高人救走,所以丁某未能得会何老英雄!请问这里是不是二位英雄的家?你可曾见到两位受伤的劲装少女?”
何兆林、何莞香一闻老父获救出险,原来惊愕的脸容上,很快展出一层欣喜,微微点头,观其神情,仿佛知道救他父亲的高人是谁。
何莞香连忙答道:“这里是水坑小镇客店。请丁少侠放心,二位受了箭伤的女侠,也在隔房养伤,其中一位已经不碍事了。”
“噢!”大材闻听,轻轻地回答了一声,接着问,“请问何英雄,你们怎么把我救来此地?”
何兆林微微一笑,道:“何某兄妹,追随丁少侠身后,只待来至雄风镖局时,练武场已尸骨遍地,树荫下晕卧着两位劲装少女。再看客厅阶沿,通天大王木雨田,尸横在地,丁少侠你也倒在血泊里。于是何某就将丁少侠背起。令妹莞香,将二位女英雄救醒后,一看其中一个,腿中两箭。另一位利箭伤在肩上,伤势较轻。令妹便背负伤势沉重的少女,要那负伤较轻的少女,扶伤自行,随同来到这家客店。”
丁大材倏然想起什么,一双俊昌猛睁,盯着何兆林,急急地问道:“你是否见到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女孩子?”
何兆林见丁大材神情突变,如此一问,微感纳罕,沉思半晌道:“我和胞妹走出镖局时,除了见到死伤倒地的几个弓箭手外,没有一个人影。这批孽障,平时作恶多端,死也应该。我怕留得这个贼窝,后患无穷,所以点起一把火,烧得个一干二净1”
“啊!”大材听到这里,不禁发出一声激厉惊呼。
丁大材那般错愕震惊的神情,把何兆林、何莞香兄妹二人,吓得猛然一怔。稍停半晌,何兆林急问:“莫非丁少侠还有什么宝贵的东西,遗留在雄风镖局?”
大材焦虑地说道,“就是那个十岁的女孩子……”
他们在说话之间,左红莲推门进来。见丁大材伤势减轻不少,不由一阵惊喜,一双秀目,爱抚地扫了大材一眼,道:“材弟弟,你已经好啦?”
红莲说罢,苍白的粉面,骤然掀起一阵兴奋的红云。
丁大材见左红莲肩上包着厚厚的白布,转目感激的朝何兆林、何莞香兄妹看了一眼,满含深情地道:“姐姐,这次咱们三人,陷此险境,真多亏了何英雄兄妹俩……”
何兆林、何莞香二人听得暗暗纳罕,莞香芳心一动,嘀咕道:这位少年掌门人,不想还有这么一位漂亮的姐姐!
这时,丁大材从行囊里掏出自己服用的金创药,递给左红莲,道:
“这两味金创药,是爷爷精研而成,内服外涂以后,病伤就会痊愈。你用一份,另一份你拿去给云姑娘服用!”
左红莲双手接这金创药,纤腰一旋,出门而去。
丁大材望着左红莲走出的身影,似乎坠入一股落漠、沉寂的气氛中:
他倏坐在床沿上,双手托着腮,紊乱的思潮中,理不出一点头绪。过丁好大时辰,他终于似乎找到一个重点一一那个短剑刺伤自己的彤彤。
丁大材担心雄风镖局给何兆林燃一把大火,人物俱焚,这可怜的女孩子,会不会葬身在火窟里?“我要去把她找回来,假若还没葬入火窟的话。万一……”丁大材托着腮颊,喃喃地默念着,忽然停住,不敢再往下说。
何兆林、何莞香兄妹二人,错愕地看出失神的丁大材,虽然他是轻声细语,但他们都听得很清楚。
何兆林不能理解丁大材的心意,闪着好奇的目光,急切地问道:“丁少侠,你说的是谁?”
何莞香也误解了了大材的想法,衔尾接上她哥的话道:“丁少侠,两个受伤的姑娘,都被我救来店中,那一个正在隔壁房里。”
丁大材听了何兆林和何莞香的话,心头一阵忧郁,道;“我要找的,不是那两个身受箭伤的姑娘!”
何兆林大吃一惊,不知丁大材此去雄风镖局,带的尚有何人,急急地一问。
丁大材因为一心想着彤彤,没有顾及何兆林的神情变化,依然迷惘地道,“我说的是雄风镖局里一个叫彤彤的十岁女孩子。她是通天大王木雨田收养的女儿,在木雨田临死之时,我曾答应他,把这个女孩子抚养成人。”
何兆林、何莞香缄口不语,兄妹俩相视一眼,房中一阵沉寂。
这时,左红莲扶着云秀珠,趋步缓缓地走进房里来。
何兆林听了这话,很快想到丁大材身受剑伤。既然通天太王木雨田临死时曾向他托孤,为何还要刺伤他?不由诧异地问道:“丁少侠,既然木雨田临死时哀请你把这女孩子收养长大,当然不会是受木雨田的剑伤,是谁把你刺伤的?”
丁大材黯然的分别向何兆林、何莞香、左红莲、云秀珠扫了一眼,苦笑道:“就是这个小女孩,在我未曾提防的情况下,胸腰处被她刺了一剑!”
“啊!”丁大材话音一落,房里的入一齐惊呼,猛然怔住。
丁大材的武学造诣,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甚详,众多的武林高手,在他的手下也难撑三招两式,今天怎么竟会伤在这个十岁的女孩子手里?这真是无法思议的事情。
丁大材一见大家惊愣不语,每双目中射出疑虑的光,又语音沉重,缓缓地道:“木雨田虽然是罪有应得,杀死了他,固然替武林除了一害,可是小女孩是无辜的,她举目无亲,在茫茫的入海里,却多了一个可怜的孤雏!”丁大材怀着沉痛的心情,说到这里,又嘘声长叹,语气坚定地道:“我要去找她!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带在自己身边!”
丁大材的想法,使在坐的人无法了解,双双眼睛看着他,默默无语。
这时,丁大材又突然回想起来,木雨田在临死之前说过的一件事,带着十分关切的神情,向云秀珠道:
“云姑娘,通天大王木雨田,对令尊含恨莫释。他猜定是腾龙剑子云中龙老前辈,泄漏了杀害迎山寺四僧的秘密,据他说已邀请嵩山二叟,前往卧龙坡……”
丁大材说到这里,在座的四个人,都悚然色变,云秀珠更是吓得粉面铁青。
房中的何兆林、何莞香、左红莲、云秀珠四人,都知道嵩山二叟是何等样入物,唯独丁大材不知。
云秀珠瞥了丁大材一眼,转首望了望何兆林、何莞香,然后朝左红莲道:“莲姐姐,我急回卧龙坡,不能随同你们一起走了。必要的话,说不定还得上昆仑山师父那里走一趟。”
左红莲一见云秀珠惊恐不已,同师姐妹之情,当然为之担心。面对此事,她对秀珠只有善加抚慰,订下后会之期,互道珍重而别。
何兆林、何莞香兄妹两个,自闻知父亲被救,已是大放宽心,也向丁大材、左红莲二人告别,返回白沙庄。
大家走了以后,丁大材携同左红莲,又回到石牛屯雄风镖局。只见刚刚还是一片巍峨巨厦,眨眼之间,已成了废墟颓垣。
丁大材和左红莲并肩绕着整个庄园,踏着焦灼的土地,在四处寻找。
他们到处找遍,没有发现这小女孩的影子,丁大材不得巳又拉开了嗓子大叫:“彤彤!彤彤!”
大材朗声喊叫了一阵,四面周围,一片沉寂,没有一丝回声,倒是引起不少附近的乡民,围拢来看。左红莲轻拉丁一下丁大材的衣袖,道:“材弟弟,别再叫了,这里没有。咱们到西郊再找一遍。你看,这里耳目太多,兴许雄风镖局的人,也掺杂其间,不要招来太多的乡民,平添无谓的麻烦。”
“好!”丁大材黯然点头答应道。于是,二人便沿着石牛屯一条靠溪流的小径,一步四顾地向前走去。
溪流潺潺,打破了旷野的寂静。
青山绿水,展现着豫中景物的风光。
丁大材要事在身,无心观赏这秀丽的景色。
突然,左红莲止住脚步,指着河边的一块青石处道:“那边蹲了一个小孩,在掬饮溪水,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彤彤?”
丁大材沿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见一个浑身衫裤污秽不堪的小女孩,蹲在河边的青石上,回背向岸,用小手捧水在喝,从身影看来,十分象彤彤。
大材猛然一跃,纵步飞奔过去,大喊道;“彤彤!”
小女孩正在饮水,忽听身后有入叫喊,不禁一阵惊愕。她突然转身过来,瞪着一双秀目,愣愣地打量身边的丁大材。
丁大材定睛一看,只见小女孩脸上污垢斑斑,黑一块、白一块,容颜难辨。可是她那一对又圆又大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注神采,看来甚为熟悉可辨。
是她,正是踏破铁鞋无处寻的彤彤,丁大材一阵惊喜,亲切地叫声道:“彤彤,你怎么啦?”
彤彤双眼依然射出仇恨的光芒,愣愣地望着丁大材,同时也扫了左红莲一眼,一言不语。
丁大材望着小女孩,眼中闪着慈祥、爱抚的光芒,轻声细语道:“要听你爹爹临死前的话,不要……”
小女孩一排银白的贝齿,咬着下嘴唇,又看了丁大材一眼,毫无畏惧地道:“你是不是追到这里,要来杀我?”
大材急得分辩道:“不,彤彤,可怜的孩子,不要误会。当初我已经向你爹爹许诺过,要把你抚养成人,我是来带你一齐走。”
彤彤摇了摇头,旷野寂静无声,可是在小女孩的胸中,如江中的流水,波浪滚滚。
“彤彤,随我一齐走吧!”
彤彤晶莹澄澈的眼瞳,倏然闪出一缕狠毒的眸神,恨恨地道:“你杀死了我爹爹,又烧了我的家,还假装慈悲,说要抚养我,真是岂有此理?所以,我宁愿冻死饿死,决不会跟你走!”
二人听了,心里不由一惨,丁大材无法向这个纯真幼弱的小女孩,解释什么,只是呆在那里,找不出适当的话来。
丁大材怔了半晌,方朝前走了一步,脸上显出慈祥、柔和之色,恳切地道:“彤彤,现在你年纪还小,很难埋解世上复杂的事物,等你长大以后,我会告诉你,我为什么会杀死你的父亲。”
丁大材说这话的时候,想到自己在无意之间,造成这人海孤雏不幸的命运,心头猛然一动,二目有点湿润……
左红莲望着眼前的情景,少女多愁善感之情,一直笼罩着扑扑乱动的芳心。
彤彤哼了一声,道:“爹爹爱我,爹爹疼我,我也爱爹爹。谁杀死了我爹爹,我就恨谁。管是什么理由,我长大了就要杀死他替我爹爹报仇。你再逼我,我就要跳河自尽!”
左红莲在一边听了,不禁心里猛然一颤,暗暗忖道:这哪能象十岁小女孩说的话?她听着想着,心里有点不忍,挪身到二人跟前,柔和地朝向彤彤道:“彤彤妹妹,你千万不要再怀着仇恨的心理,追忆死去的爹爹。你应该了解这位哥哥的苦心。他喜欢你,跟你爹爹一样喜欢你。你爹爹的事情,以后我来详细告诉你,好吗?快!快过来吧?你已经饿得很久了,姐姐替你先换件干净的衣服,再伴你去吃东西,好吗?”
左红莲以慈母般的口吻,对眼前这个失去父亲的小女孩,殷殷劝慰。
彤彤开初一听,虽也满是怀疑,敌视之感,渐渐地却深为左红莲一片真心挚切的情感所动。最后,以她那一对晶莹稚秀的大眼睛里,滚出一串热泪,抽咽道:“彤彤没……没有妈妈,现在爹……爹爹也没有了……”
一个幼年失去父母的孩儿,该是何等的可怜!
左红莲秀目望着这孤儿,心中也觉得十分难过,暗道:材弟弟说得不错,尽管父亲作恶,但孩子们是无辜的!
左红莲怀着一颗恻隐的心,牵着彤彤的小手,慢慢将她拉上岸来。
丁大材、左红莲伴了彤彤来到售衣铺,买了一套现成的合身衣裤,经过红莲一番梳洗打扮,不但衣饰明艳,人也长得粉搓玉琢,秀丽出众。
三人出了售衣铺,随即又走上饭馆,红莲要彤彤坐在自已身旁,共同吃了一顿丰美的午饭,才离开石牛屯,朝豫南而去。
沿途之上,尽管左红莲对彤彤百般爱护,劝解,但彤彤好象全然没有听到一样,总是闭口不说话。她那一对晶莹澄澈的大眼睛,满含着狠毒、怨怼的神色,不时地偷瞪着丁大材一下。
左红莲在无意之中,察觉到彤彤对丁大材的此番情形,使她深深地感到彤彤虽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可对大材的一腔仇恨怒火,恐怕永远难以泯灭。一种不祥的预兆,潜蕴在左红莲的内心,使她感到莫名的不安。
这日,丁大材、左红莲伴着彤彤,来到豫南伏牛山东边召南峰之麓的博望坡小镇。
此时,天色已将昏暮,到了鸟倦入林的时分。丁大材、左红莲带着彤彤,投宿在横街闹处的一家安安客店。
大家用过晚饭,左红莲安置彤彤就寝之后,又和丁大材谈了一阵,便分别歇息。
谁知第二天早起,彤彤竟又失踪了,引起丁大材极度地不安。
他与左红莲分别在博望坡附近数十里方圆内查寻,一连找了整整五天,结果还是鸿飞冥冥,杳无踪迹。
丁大材处心仁厚,恩仇分明,爱恨不偏。他始终觉得彤形之孤苦无依,他应该担负抚育她的全部责任。所以自从彤彤出走之后,他终日落寞寡欢,愁思重重。
左红莲看到丁大材这种神态,芳心甚感不安,便轻声细语地劝慰他道:
“材弟弟,你对彤彤的一番苦心,已是仁至义尽。但是这小家伙既然不懂事理,自愿颠沛流离,又怪得哪个?为了天宇派的事业,请你不必把这点小事,整日牵挂在心……”
了大材未容左红莲把话说完,颔首苦笑一下,意味深长地道:
“道理虽是如此,但是于情何安?彤彤她年方十岁,孤雏飘零,万一遇着不幸,岂不是我丁大材一手所造成?君子一诺千金,我既然应许通天大王木雨田,替他对彤彤尽抚育之责,若有差池,又岂不叫木雨田含恨九泉?”
左红莲见丁大材一言一行,无不以仁义为先,不由语塞,缓缓低下头去,思潮袭在心头,不知拿什么话劝慰才好。
这些天来,丁大材为了寻找彤彤,自己的苦乐毫不注意。他蓬头垢面,食不甘味,夜不安枕,竟然日夜地奔走寻找。
在博望坡附近,凡是有路径可至之处,丁大材无不踏行一遍。左红莲不由衷心兴起无限的感怀。
她深深感觉世间上的人,要是每一个人都能象丁大材一样,对人抱以己饥溺之忱,敬老慈幼,仁民爱物,则天下将永远无暴戾凶杀、贪贱卑鄙之事出现了。
一个有深厚内功的人,本来细微辛劳的磨练,哪怕是极端痛苦的煎熬,对他并无丝毫的影响。可是,仅仅五天的时间,却将丁大材折磨得支离憔悴,四肢无力,可见他对形形惦念之深。
左红莲对着自怨、自艾、自责的丁大材,也是眉锁春山,如坐愁城,终日忧心忡忡,神态惶惑不安,为同大材分担忧心。
几天以来,丁大材与左红莲,又逢人打听询问,希望能得到一些彤彤的脱走后行止动向,仍是毫无结果。
大材与红莲实在无计可施,只有结束寻找彤彤的事情,上道前往湖北而去。
鄂北桐柏山东麓吴家集市镇,人口熙攘,买卖鼎盛,不亚于普通县城。
贯通南北官道的直街闹处,一对男女少年,相偕行来。
男的文巾儒衫,英姿潇洒,光风霁月,神采奕奕;少女穿的一身浅绿劲装,显得妩媚动人,清丽出尘。
丁大材和左红莲迈步进入此地最大一家长兴楼酒店。此刻正值未末申初时分,店伙一见来了二位衣着鲜明的少年男女客人,急忙张罗着将他俩迎入酒楼雅座。
这时,楼厢雅座,别无食客,大材、红莲二人,来到一张靠近窗口的桌子旁边,坐下之后,便向店伙点了些可口酒菜。
不多一时,酒菜上来,二人一边谈话饮酒,一边隔窗眺望青翠如黛、峰峦起伏的桐柏山景色。这是数日以来,他们心绪最佳的一瞬。半晌,左红莲突然问道:“材弟弟,天宇派总枢纽所在地、天成峰天成寺,你可曾去过?”
左红莲无意中的问话,又撩起丁大材的愁怀。他黯然摇头答道:
“小弟自从奉爷爷的慈谕,离开辽东四花山顶子沟之后,便随即来关内,行道武林,追寻太白金星和太白金刚,因而并没去过……”
两个人正在吃饭谈话之间,相距二人席位不到三尺远处的窗棂杆上,突然落下一只金瞳玉啄,一身霜雪白羽,体若拳大的鹦鹉。一对金瞳闪闪,歪着头、闭着嘴,颇露感情地流视着丁大材和左红莲。
红莲看了不由惊喜地道:“材弟弟,你看,这只漂亮的鹦鹉,长得多么逗人喜爱!”说罢,竟欲站起身子逗引。
丁大材轻按住她的玉掌道:“莲姐姐,这只鹦鹉,恐怕是这家店主所养的,别去撩拨它,咱们喝酒吧!”
左红莲不服,樱嘴微微一蹶,道:“我看喂养的鸟儿,都关在笼子里,可是它却……”
“喂熟了完全可以放养,你没有见那信鸽,哪怕带到数百里以外,它照样还会飞回去。”左红莲观丁大材一边阻,一边解说,也就只得坐回椅上。
可是,红莲一对秀眸,却满注着羡慕之色,一瞬不瞬地看着这只鹦鹉。
丁大材见状,心神一转,扫了左红莲一眼,揄扬地笑道:“莲姐姐,按道理来说,以后我得唤你莲妹妹才是。”
左红莲听了,妙目朝他薄嗔的瞪了一眼,说道:“材弟弟,休要巧言讨便宜,你以为做了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就是大人物了?某实,恐怕天宇派的徒孙,也比你年纪大的多着呢,你不过是个小孩儿。”
左红莲提起天宇派,又触动丁大材的心事。他脸色一整,不由朝向红莲道:“莲姐姐,咱们横贯豫省,来到此地,怎么探不出一点天宇派的动静?江湖上竟无一丝一毫有关天宇派的消息?”
左红莲一看丁大材刚才挂笑的俊脸上,转眼整下来,凤眸闪出一缕慰抚的神色,道:“当我离开家的时候,父亲他老人家亦曾说起天宇派的一些往事。十年以来,在鄂、湘一带,遭害最惨。老魔头太白金星田禾良,家居就在湘东岳麓山。他既然十年前与天宇派结下仇隙,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里的天宇派弟子……”
大材微觉纳罕,诧异地问道:“莲姐姐,你怎么会知道太白金星田禾良老贱的行止?”
左红莲粉面惨然,幽怨道:“父亲双腿被废,就是遭太白金星田禾良的毒手。所以,对老魔头的一切,我都探听得十分清楚。虽然雄心在胸,只恨自己武功太差,不能替他老人家明耻雪恨!”
丁大材听了不禁气愤填膺地诅咒一番,心道:原来莲姐姐的父亲,与太白金星田禾良有这么一段怨仇,我和她真是同仇同命。
这时,一直停留在窗棂杆上的那只鹉鹉,金瞳睛光闪闪,注目地看了看丁大材和左红莲,并没有离开。
二人在长兴楼用完饭,丁大材正在吩咐店伙结帐之际,左红莲蓦地“咦”声惊呼!
原来那只金瞳朱啄、霜雪羽白的鹦鹉,似乎知道这二人行将离开此地,银翼一振,扑楞楞冲宵飞去。眨眼之间,在蔚蓝色的天空,化作一颗银星而逝。
丁大材、左红莲出了长兴楼,相偕在镇上横巷直街游逛。
左红莲紧紧挨在丁大材身畔,亲切依依地低声轻语道:“材弟弟,这些天以来,走得怪累人的,咱们就在这镇上,早点歇下,好不?”
丁大材侧首谛看了左红莲一眼,脸上显示出怜爱的神情道:“好的。咱们先在这大街上玩一会,再找客栈不迟。”
二人兜过直街,转到横街一座土地庙前,只见一片广场上,围了一大圈的玩童,在拍掌欢叫。
丁大材一时也童心大动,笑向左红莲道:“莲姐姐,咱们前去看看,这些孩子们玩的什么把戏。”
左红莲不愿拂逆丁大材的兴趣,遂点头赞同,一起走拢上前。
这时,众多的玩童,重重叠叠地围了一圈,一面拍着巴掌,一面嚷声:“小秃子头上没有毛,象是顶个西瓜瓢。嘴里嘻嘻笑,胖得象头猪,爱笑不爱叫……”
左红莲听着看着,也不禁“哧!哧!”嗤笑不止。
丁大材点足探首,朝人圈里看出,原来里面蹲了一个白胖胖的小秃儿,看来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确实头上寸草不生。
他咧着嘴,“嘻嘻嘻”地朝着众顽童,一个劲地傻笑。乍一看去,真象庙里供的一尊小弥勒佛!
“噗嗤!”
丁大材看了这副逗人发笑的形象,亦不由得笑出声来。
左红莲轻轻拉了一下大材的衣袖,粉面含笑地道:“咱们快走吧!大孩子看小孩子玩,你难道不害臊!”
左红莲这一副调侃,把丁大材羞得连耳朵根子都红起来了。
半晌,丁大材转过首来,朝左红莲赧然含涩的笑了笑,喃喃应道:“好!咱们走!”
丁大材和左红莲找上一家客店,男女分居,各自安歇。
深宵三更之际,丁大材在朦胧中,隐隐听得隔房左红莲屋里,忽然传出一声“悉嗦”的轻微声响。他心中升起一缕惊诧之念,暗自怙慑道:莲姐姐曾说她近日劳累不堪,怎的到现在还没有安歇?
丁大材本想起床探问,心一转念,现在深更半夜,若惊醒店家,会有更多不便。想着,又朦胧睡去。
翌晨,日上三竿,到了辰末已初时分,还不见左红莲开门出来,丁大材感到有点蹊跷。在平时,通常都是左红莲先起来,打门叫醒丁大材,不知今天为何反常。
丁大材在左红莲安歇的门上,轻轻拍了几下,里面沉寂寂竟无一点反应。
大材心里一急,力透掌心,震断门拴,推门迈步走进房中。
只见衾枕零乱,窗户洞开,左红莲又和彤彤彤一样,不见影踪。
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丁大材愣了少顷,急忙察看红莲行囊,和随身长剑,以及--应诸物,俱皆不少。连披身风衣,也依然挂在衣架上。丁大材见此情状,跺足叫苦不迭,认为十有八九,左红莲已遭意外。
这是谁下的毒手呢?
昨天午后才抵达此地,人地生疏,谁也不会知道我们两个人的身份、来历,沿途之上,亦没有遇着什么可疑的人物。
丁大材望着人走房空的客店,愣愣地出神。
他绞尽了脑汁,苦思半天,始终想不出一点儿蛛丝马迹。
店家站在一边,眼看着这奇疑的神情,亦愕然骇住。
说不定他俩昨夜住店的时候,店家对这位怯生生的少年书生,陪同一位背插剑的少女,心里已暗自怙慑称奇。清晨起来,陡然发现这种意外的事情,哪得不骇怕莫名?
丁大材见店家惊恐不已,星眸凌芒一闪,朝店家道:
“掌柜的,此事不与你相干。这两间房子,由在下继续租下,没有经过我的吩咐,你不得转租别人。”说罢,丁大材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顺手掷在桌上。
“啊?”店家被丁大材星眸一扫,不由惊呼一声,身上陡地抽了个寒噤。当他听丁大材讲不与他相干,店家欣喜的立即哈腰称是,悬心放下。
丁大材回到自己房中,反身扣门,步出客店,只因为人地生疏,人海茫茫,不知向那儿去寻找莲姐姐的倩踪。
他心里阵阵焦急,灼炙不安。茫然地绕着吴家集兜圈子。
一直转到正午时分,大材才想起凌晨起来,滴水未尽,肚子已在咕噜作响。
丁大材便在近处找了一家酒楼,叫了几碟小菜,一壶暖酒,一边啜饮,一边沉思这事的来龙去胖。
这时,丁大材的神绪、痛苦、凌乱至极。虽然酒喝入口内,嚼着肴菜,始终辨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的整个思潮,全惯注在惦念着左红莲的安危上。
可是,尽管用尽智慧思维,想来思去,就是得不出所以然来。
就在他一边慢慢饮酒,一边沉思的当儿,忽然一缕清脆伶俐的音韵,冲破了他纷乱烦燥的思绪;
“这位哥哥,小胖子肚子饿了,能不能分一点东西给我吃?”
丁大材在沉思中被惊醒,不由蓦的一震,横眸一扫,桌边站着一个又白、又肥、又胖的秃顶小娃儿。
他定睛一看,正是昨儿在土地庙前,被一群小孩围绕,一味傻笑的那个弥勒佛。
丁大材这时的心里,忧烦已极,假若换了别人,一定会把这小秃子叱开轰走。
但是,他却迷惘的看了他一眼,见那圆圆的脸上,都是肥肉。一对眯成细线的眼睛,跟一张嘻哈不停的小嘴,上下很不相称。鼻子又因脸肥肉厚的缘故,显得分外小。
再看他身上,穿的衣衫更是出奇,一件长袍,又象和尚袈裟一样的大褂,倒有半截在地上拖着。
此时,丁大材的内心,不知是假怜还是同情,他不忍拒绝这胖娃儿的要求。
他朝胖娃儿摆摆手,指着侧边的座位,幽然地说道:“你坐下吃吧!”说着。又抬头把店家招呼过来,令他再端上一份饭菜。
胖娃娃也就毫不客气,应声一屁股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张着嘴,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
这时的丁大材,又手擎酒杯,自斟自饮,仍复坠入困惑迷惘的思潮里。
“这位哥哥,桌上的饭菜被我吃完了,要不要再叫一点?”小秃子一声叫嚷,骤然打断了丁大材的沉思。他朝桌上一看,六七盘肴菜,已是风卷残云,盘底朝天。
丁大材心里不由暗地一惊:这胖娃儿怪不得这么肥胖,原来有这么大的食量。
随即吩咐店家,再把饭菜添上。
小秃子一直是屠门大嚼,倾盆倒碗,又吃个精光。
一会儿,想是填满了他的肚子,摔下饭碗,一摸肚子,舒意地道:“这位好哥哥,谢谢你啦,小胖已经吃饱了。”
几声“哥哥”甜丝丝的一叫,丁大材听了感到非常亲切。他侧首凝视着小胖胖,以无比怜爱的神情,朝他含笑点头。
小胖子真是得寸进尺,他那眯成一条细线的眼睛,突然之间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望着丁大材道:“这位哥哥,小胖子今晚没有地方睡,跟你回家好不?”
丁大材现时有一肚子忧烦,本来不愿再理他。可是突然想起在博望坡失踪的形形,只身飘零,孤苦无依,也是这般流浪飘泊,遂生恻隐之心。
这小胖子与形形虽不是同样遭遇,却有着类似的命运。所以,丁大材朝小胖子轻微的点了点头,缓缓地道:“好罢,我带你回去,慢慢的再想办法安置你。”
“嘻嘻……”胖娃儿咧开嘴,饭店里散开一串笑声,满脸稚气地道:“这位哥哥,你真好!”
丁大材找不到左红莲失踪的线索,只有垂头丧气,带了小胖子走回客栈住下,并吩咐小胖子道:“此处乃是非之地,无事莫要外出,以免发生意外。”
小胖子点头应诺,便住进左红莲原来住下的店房里。
一个人遭到失意之事的时候,他会很容易失眠。丁大材辗转床第,思潮迭涌,如河水翻滚,彻夜无法安枕。
万籁寂静之中,街上传来敲打更锣的声音。“笃笃笃!暗哨时!”正是更鼓三响。
就在这时,突然隔壁小胖子的房间里,“察察”,“依呀”一响,传出了轻微的窗户开合声。
这声音要不是在寂静的深夜,而且听觉灵敏,很不容易被入听出。
丁大材立即被这缕声音惊起。他纵落窗边,倏的运用食母二指,拨落窗栓。手一震,窗扉洞开,身形化作一缕轻烟,破窗飞出。他脚尖微沾屋瓦,挪身风转,扑进小胖子所住的房间里。
丁大材唯恐这胖娃娃与昨晚左红莲一样,也遭到意外。
他飞进小胖子房后,游目四扫,蓦然之间,又错愕惊住。房里行踪查查,人去房空,已没有胖娃娃的影儿。
“难道这个不识忧愁,与人无争的小娃儿,亦会遭奸匪掳走不成?”
丁大材望着空洞洞的一间店房,满腹凝云,暗自揣测。
他一面惊奇的思忖,一面仔细地察看房里的所有东西。
只见衾枕整齐,床上丝毫没有睡过的痕迹。看来小胖子离开此房的时候,尚未安歇,使他更为生疑。
丁大材不经意的随手一掀枕头,赫然发现枕下藏有一对碗口大小的金环,闪亮耀眼,光华夺目。这时,他的思潮,不由又转回另外一个角度。
他一见这一对灼灼闪光的金环,乃是武林上很少人使用的“日月五行环”,不由诧然惊异,自忖道:难道胖娃娃儿,还身怀绝学?只不知他师父是哪位隐世高人?他装成如此形状,不知道对我又有何图谋?
他无法想透这些问题。
他不便再去苦思冥想。
终于,他决定假作痴呆,以察究竟。丁大材主意拿定,很快把小胖子床上的余状,照原样放妥,又飞身跃回自己的房里。
这件事情,在丁大材想来,太意外了。小胖子的来历身份与意图,和左红莲的突然失踪,重新地盘据在他的心里,互相撞击,难理出头绪来。
丁大材正在沉思之中,隔壁的房子里,又隐隐约约地传来足步声和窗户掩合的声音。大材知道是小胖子已经返回。
这时,天将破晓,丁大材也就澄清一下思潮,安然就枕。
第二天,他当然继续寻找左红莲。胖娃娃肥团团的脸上,依然满绽着痴憨的笑容。
他牵着丁大材的手,一叠声地叫哥哥,毫无一丝异容地走出客店。
真人不露面。
丁大材对小胖子暗地注意他的动静,心里也多怀了一份警惕。
在丁大材的疑念之中,始终盘桓着这几件相互关联的巧事。觉得自己先一日同莲姐姐在土地庙前,偶然见到胖娃儿,左红莲居然竟于当晚失踪。
次日,大材寻找左红莲,小胖子在酒店里找上自己,同来客店,半夜三更,小胖子又出现了隐秘难测的行动。从那一对“日月五行金环”来看,他又是一个武林的后生⋯⋯
这当中没有蹊跷吗?不会吧,否则,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丁大材把前后事实一联想,稍加分析,陡地打了一个寒噤,暗自忖道:莲姐姐的失踪,难道就是这傻呆呆的胖子所为吗?
在丁大材边走边想的时候,小胖子竟然站在一家饭馆前边,面呈馋相,口水直淌,结口纳纳地高声嚷着道:“这位哥哥,小胖子肚子饿得发慌,实在不能再走一步了,咱们进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嗨嗨嗨!”丁大材看了小胖子那副形象,禁不住莞尔笑出声来。忖道:凭他这般贪嘴馋舌窝囊劲儿,嘻皮笑脸的模样,说什么也不像是高人隐侠异士之徒,身上难有绝艺。
他刚刚放下悬心,解出对小胖子的疑念,倏地又想起昨晚之事:小胖子不声不响,寅夜出店,并且在枕头底下留下提日月五行金环”,显然非是一般小事。
大材一边想,一边信步踏进店去。同时对小胖子加了几夯警惕。
在饭铺里,小胖子象一只饿狼一样,据案大嚼,手和筷手并飞,桌子搞得一片油水淋漓,杯盏狼籍。
丁大材擎着酒杯,拿着筷子找不到下筷之处,只有看着他愕鹊地发笑。
这时正值晌午时分,饮食店里买卖鼎盛,雅座已无虚席,所以丁大材和小胖子二人,便坐在墙角窗沿的桌子上。
小胖子正在吃喝尽兴的时候,无意中抬头朝窗棂处瞄了一眼。他那本来一对弥勒佛似的眯着的双眼,突然精光暴射,现出一股激愤震怒之色。
丁大材面对着小胖子背后紧靠窗棂。当他看到小胖子注视着自己身后,神色陡变的时候,心头不禁一怔,倏的转脸调项,朝窗棂处望处。
原来窗沿上又看到那只在长兴楼看到过的金瞳朱啄,遍身霜雪白羽的鹦鹉,丁六材时心头,也不由为之一震。忖道:奇怪,这只鹦鹉跟着我,莫非其中有些缘由不成?
正当丁大材自思自忖之时,小胖子将手中的一根筷子,折下一小段,低声向大材道:“这位哥哥,你别骂我,这只孽种讨厌死了,小胖子今天要毙了它。”
说罢,那一小截竹筷,便从他食母二指弹出,倏的一缕划空锐声,擦过丁大材耳沿,飞射丈远以外的鹦鹉。
只听“嘎”的一声惨啼,鹦鹉破肚裂肠,翻落窗棂而死。
“啊!”身怀绝艺的武林一大宗系第十二代掌门人,目睛此情,不由惊呼出来。
他实在没有想到,原来认为窝囊、轻薄的小胖子,身有如此超人的绝技。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丁大材想到这些,星眸闪着敬佩的光,一直盯在小胖子的脸上。
小胖子挥手射死鹦鹉,心有所思,急忙朝丁大材道:““这位哥哥,小胖子肚子已经饱了,咱们赶快走吧。”说着,小胖子已经站了起来,脸上微露惊恐、怆惶之色。
工大材看了虽感惊愕,但知道这里面定有蹊跷。所以,一听小胖子说走,就掷下一锭碎银,匆匆离开那家饭馆。
一岁大,二岁精,终归小猴精不过大猴!
一路之上,丁大材对小胖子射死鹦鹉之事,假装迷糊不解,问胖娃儿:“小胖子,你为什么好端端的将那只漂亮的鹦鹦打死?”
“嘻嘻……”小胖子嘴里又发出一串稚气的笑声,挤鼻子合眼道:“好哥哥,这只孽畜坏死啦!”
这句有头没尾之话,叫大材听来不得要领,心里只是一阵纳闷,暗想:那天靠姐姐在长兴楼,也是发现这只鹦鹉,莲姐姐很喜欢它。今天小胖子突然把它打死,而且口口声声嘴咒它坏,究竟它坏在哪里,小家伙又不说明。从这个胖娃儿刚所用折筷为箭的手法,击死一只活生生的飞鸟来看,他虽然长得傻楞楞的,却是身手不凡。会不会莲姐姐的失踪,也与这只鹦鹦有关?
他们绕着这吴家镇上,游弋数匝、仍未发现左红莲的踪迹。不觉又到了日落西山,银星满天的时候,二人便返回客栈。
二人用过晚饭之后,依然分别就宿。
丁大材虚掩着窗扉,准备彻夜不眠,守候隔壁,以观察小胖子的动静。
三更刚过,邻房小胖子住的那间屋里,又传出“嚓嚓嚓”轻轻的开启门窗声响。
大材扇灭灯火,随之也推开窗户,看到一缕黑影,已跃出房舍,他迅若游荡空,衔尾疾追,弛向西南。
月明星疏,大地遍洒银辉。
丁大材已经看出前面那条疾驰飞奔的身形,果然是小胖子。其轻功之佳,不由使他暗暗震惊。忖道:想不到这个傻愣愣的胖娃儿,呆然身怀绝学。可是他隐身匿名,寅夜飞驰的动机何在?
丁大材疾速追赶,忽然见到前面身形凌虚一个起落,快如电闪星飞,眨眼扑进桐柏山麓一望无际的巨木丛林中。
他唯恐失去小胖子的身形,再难寻找,心里一急,倏地腾身疾跃,施展燕子三抄水的身法,衔尾追进丛林。
巨木丛林,高大参天,枝叶茂盛,黯淡阴森。
丁大材驻足林中,抬眼看去,除丁参差错落的枝叶干梢缝隙里透漏斑斑点点的月光之外,四周一片漆黑。
尽管丁大材眼神尖锐,星眸猛睁,亦只能看清三、五丈远近。
这时,他既要盯牢小胖子的身形,又不能给对方发现,丁大材除了用锐利的视觉以外,还要用灵敏的听觉,以辅助视力的不足。
小胖子身体划过树林空隙,忽然落在败叶堕枝之上,尽管他身轻步速,但因深夜静寂,依然隐约发出“悉悉”的声响。丁大材随着微弱的声响,紧紧跟踪。
丁大材穿越一片幅员颇广的叶林,爬上一个斜坡,淡月朦胧之下,前方不远的地方,发现明亮的月光,笼罩着一片毗连的房舍。灯光明亮,隐隐自门窗缝隙里闪射出来。
就在这时候,只见距离丁大材三、四丈远的小胖子,一声怪啸,分不出是人、是鸟、是兽的声音。他身形恍起,暴若一头行空夜鸟,电闪星飞,直向透光的房屋扑去。
丁大材一看此情,不由暗自惊讶,悬心吊挂,忖道:这胖娃儿纵然是一个浑金璞环,天真击凿、绝技在身的孩子,值此险境,怎么会有这等贸然轻率的行动?
大材意念刚刚落下,便尾随小胖子形迹,飞进一片巨厦之间。
丁大材矫捷至极的身形,当胖娃儿足勾屋檐,倒身探视屋内动静的时候,他轻灵得如同一头狸猫那样,绕行这幢檐牙栉比的巨厦一匝。
当他环绕探视过这幢巨厦之后,心绪错综复杂,一连串的惊、怒、悲、愤中,更带有一片困惑、迷茫、惊疑。
他猜不透这里究竟是何人所在,是善是恶?此番到来,是凶是吉?
丁大材放跟观看,房舍的筑构,既象是村堡山庄,又象是禅林庙宇,屋檐凌宵,厚墙四堵。参天巨树,浓萌盖顶。
再看房中,大部分屋宇,都是炉鼎罗列,烈焰熊熊,有许多骨瘦如柴的汉子,钳着火红的精钢,挥锤猛击。
“呼呼”的火苗声“叮叮当当”的金撞声,响成一片。
忽然,一片“锵!锵:”金铁相撞声起,伴着“刷刷”皮鞭嘶风的声音,骤然间传出缕缕不绝的凄厉惨号。
原来这伙骨瘦如柴的汉子,稍因劳累过度,体力不济,微现怠惰,铸冶不力,督工人员的牛筋皮鞭,即会“刷刷刷”雨点般抽落在他们身上。
丁大材目睹眼前这一悲惨的景状,心中至为气愤。
他由于欲明究竟,只有暂时容忍,绕行圈后,又隐藏在胖娃儿的左边,近有二、三丈远的地方,看他有如何动静。
只见胖娃儿匍伏屋檐,注目观看,约有半晌,突然挺身一卸,立即车转身形,疾速向巨厦东厢飞去。
丁大材起步稍迟,眼眨之间,小胖子影踪不见。虽然知他落向东厢方向,可是看不定他究竟走向那里。
丁大材不敢莽闯,就隐身在一旁相候。不到盏茶时间,忽地一缕黑影纵起,驰向东北角而上。
丁大材暗暗揣断,胖娃儿巨厦一行,秘密已经探到,心打算返回客店。
所以他劲起丹田,展出十成功力,撤出巨厦。施展“星电迷踪”轻动绝学,提前赶回客店。
待他返回客店,脱衣就寝的时候,微闻隔壁房中,传出一缕极轻微的“毕剥”之声。
丁大材知道小胖子平安返回,不由感到满意地抿嘴一笑。
他睡在床上,亲眼目击的那些他一时无法索解的问题,又油然涌上心头。
他自今晚跟踪小胖子,所见到的一切事情来测断,虽不能完全肯定,却可以大约知道,胖娃儿他是一位正派中前辈高人的弟子。
他隐身匿名,足扎吴家集,可能就为了踩探这幢怪厦的隐情真相,并非是暗探自己行动。
丁大材由这一点联想到左红莲的失踪,迷惘、困惑中,心头猛然一亮,似乎探听到一线希望,不由喃喃念道:“莲姐姐的失踪,或者从这胖娃子那里,可以找到一点线索……”
朦胧中他渐渐睡去。
翌晨,太阳已经升起很高,还没有看到小胖子起来,他暗暗感到奇怪。
丁大材迈步出门,来到小胖子门前,一推房门,见竟未上月,胖娃儿和衣倒在床上。
丁大材明知情况不妙,稍一注视胖娃儿的脸色,浅红中隐隐泛出青色,心里不由一惊,关切地问道:“小胖子,你是不是病啦?”
胖娃儿泛出一层赧然神色,强强一笑,看了大材一眼,道:“多谢哥哥关心,咱小胖子昨儿晚上……嗯!只是着了点凉,不碍事。”小胖子担心泄露真情,连忙改口找个谎言。他说到这里,似乎身上某一部分有着痛疼,强行熬忍,微微有点喘息。
丁大材见他说话吞吞吐吐,说是昨儿晚上着了点凉,心里骤然一怔忖道:难道小秃子昨晚在怪厦东厢,飞身退出的时候,着了恶人的暗算?
这事既不便明里道破,又大意疏忽不得,大材略有所思,柔和地含笑道:“小胖子,你躺一会,我替你泡壶浓茶,买些点心来,把肚子填饱,身上汗一出,就会百病消除。”
小胖子听说有吃,不由咧嘴“嘻嘻”的又笑起来!
丁大材回到自己房里,立即吩咐店伙,买了些精制的点。心,泡上一壶浓茶。
然后,他又从行囊里取出“清血驱毒散”,拿了一撮,放进浓茶里,自己亲自端到小胖子房里。
人在苦痛疾病中,若受到他人关拂照顾,无论他是如何强顽横蛮,孤僻寡情,都会感动流露真相。
小胖子年龄幼小,感情满足,是性情中人。
他一见丁大材亲自端来点心香茗,眯成一线的眼睛,顿时湿润润的,感谢道:“哥哥,你对小胖子太好了!小胖子身受不起,……”说着,一仰身要爬起来。
丁大材伸手一按他的身子,自己探身坐在床畔,随手把茶递给他,问道:“小胖子,今年多大了,你姓什么?家住哪里?”
胖娃儿嚼了一下嘴里塞满的食物,咽下半口,道:“咱今年十三岁,没有姓,生下就失去了父母!师父收养咱,叫咱小胖子,所以小胖子也就成了咱的名字了。听师父说,咱小胖子的家很远呢,要是哥哥你走的话,怕要费时一年半栽。”
大材听了一怔,猛然问道:“在哪里?”
小胖子慢慢咽下嘴里的点心,又喝了一口茶,接着道:“咱说了,哥哥你恐怕也不会知道的,咱家住在陇西马宗山。”
丁大材一听这地名十分熟悉,好象听人说过。于是又急忙问道:“小胖子你师父是谁?”
胖娃儿咧嘴一笑,道:“咱师父是一只雕,能凌空万里。可怜收咱这个徒儿是个胖子,走路象笨熊。嘻嘻……”
丁大材听小胖子如此一说,不由忍俊不住,内心却也稍带震惊,暗道:难道这胖娃儿是当今武林四至尊中,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的门徒?怪不得昨晚施展的一身轻功,超然不同凡响。
丁大材想到这里,一双俊目,闪出钦羡之光,打量着这位高人之徒。
小胖子嚼着点心,问丁大材道:“哥哥,你有没有姓呀?”
“扑嗤……”胖娃几问得傻,丁天材禁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来,停了半晌道:“有,咱姓丁。小胖子,以后你叫我丁哥哥就是了。”
小胖子嘴里吃着点心,微微点了一下头,脸上笑嘻嘻,表示同意。
了大材也满脸绽笑地望着这位可爱的小胖子,忽想心中想起什么,脸一整,问道:“小胖子,昨儿你为什么把那只可爱的鹦鹉给打死了?”
小胖子迟疑了少倾,定了定神,朝着丁大材,缓缓地笑道:“丁哥哥,你不知这只鸟坏死了。它会听人话,更会学舌,你不知道小胖子上次差点给这只恶鸟害死呢!”
丁大材一闻此言,夹背骤起一股寒流,冷气直冒,心里若有所悟。
他忽然想起,在长兴楼与左红莲姐姐说话的时候,就是这只鹦鹉,始终蹲在窗沿栏杆上。他暗自忖道:根据小胖子的话来推断,莲姐姐的失踪,很可能与这只会学舌的鹦鹉有关系。小胖子既然知道这只鹉鹉的来龙去脉,当然会晓得豢养它的主人是谁。
丁大材想到此处,稳了稳神思,微笑着问小胖子道:“小胖弟弟,你可知道这只鹉鹅是谁养的?”
小胖子听丁大材这样一问,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神情上有点为难的样子,但又不好不讲,只得讷讷说道:“临来的时候,师父严嘱我不要乱讲话。丁哥哥,我知道你是好人,小胖子说了也不要紧,可是⋯⋯丁哥哥,反正这人是……个坏蛋!”
丁大材一听小胖子吞吞吐吐说出的话,有头无尾,心中更加愕然不解。到底谁是坏蛋!结果还是不知道。
这时,他突然想起,小胖子既然在这吴家集,可能他的师父太黑神唯春泽师尊,亦在左右近处。于是又问他道:“你师父呢,是不是也来了?”
小胖子摇摇头,肥团团脸上的两只眼睛,滴滴溜溜地看着丁大材。
他本想一言不吐,及见丁大材亲切诚恳,柔和的脸上,满是迫切渴望的神色。他觉得拒绝回答一个深爱自己的人的问话,内心永远不得宁静,于是朗然答道:“俺们爷儿俩是在豫南方向分手,他上冀省办完一事后,要折回豫境的伏牛山,跟太白金星田禾良在伏牛山召南峰一会。命令小胖子先来吴家集,探看这个坏蛋的‘碧血剑’有没有铸成。”
丁大材闻言,心头不由猛然一震。原来老魔头太白金星田禾良,也在冀、豫境内,这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音讯。
丁大材一听他说出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在伏牛山召南峰,与太白金星田禾良一会,不由又惊又喜,暗自感叹道:莲姐姐与自己带了彤彤,曾在召南峰麓的博望坡,住过一宿,彤彤并且是在这镇集上失踪的,想不到仇人那时也栖息在此,错过此机会,可惜至极。
丁大材方自正惋惜之际,胖娃儿竟拍掌咧嘴“嘻嘻”大笑,道:“丁哥哥,小胖子现在伤好了。”
“咦,刚才你不是说着了凉吗,现在怎么又说是伤呢?”
大材明知他是负了伤,故意惊奇,故意戏耍地问他。
胖子那张团团的肥脸,赧然绯红,停了半晌,不由讷讷地道:“丁哥哥,小胖子不好,说错……”
胖娃儿发现自己的谎话,被人戳破,感到无比羞愧与不安。
丁大材一见此状,诚挚地问道:“小胖子,你告诉丁哥哥,谁欺负你?你师父不在,丁哥哥替你出气,好不好?”
胖娃儿深深被丁大材真挚的神情和热烈的言语所感动,只是一想到他是一个书生,弱不经风,惨然一笑道:“丁哥哥,你不会跟人打架,怎么能替小胖子出气呢?”
丁大材知道小胖子并不明白自己的底细,只是微微含笑答道:“这个,今天晚上,你若伴我同去,保管叫你如愿出气!”
小胖子一听丁大材此说,一张胖脸上,红潮再次飞升,心绪不安道:“丁哥哥,这么说你知道小胖子每晚都出去?”
大材含笑点首,柔和地答道:“小胖子,你应该把内委详情,告诉给丁哥哥才是。还有,你翻山越岭,窜到那丛林深处的坚房里,所探出的一些什么情形,都说给我听行吗?”
“啊?”小胖子讶然惊呼了一声,原来眯成一条细线的双眼,瞪得如同一颗黑葡萄,道:“什么,你都知道丛林怪房子里边的事?”
丁大材伸手轻抚着他那发光的秃顶,怜爱备至地笑道:“昨儿晚上,你出去之后,为探究竟,我一直跟在你的后边。”
胖娃儿一听,大为吃惊,更大的睁开双目,打量大材一下,道:“真该死,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胖娃儿说罢一直凝神地望着这位看来是个文弱书生的神奇人物。
丁大材看着胖娃儿那惊愣的神情,不由浅浅一笑,道:“要是被你知道了,哥哥就不能医治你的伤了!”
胖娃儿从惊愕、诧异的神态中,慢慢冷静下来。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这位丁哥哥不是一般寻常人物,不由咧开嘴,“嘻嘻”地大笑起来。
丁大材在他胖胖的脸上轻拧了一下,逗趣地含笑着,继续催他道:“小胖子,你快把那幢怪房子的情形,说给丁哥哥听听,到了晚上,咱们再去夜探密厦。”
胖娃儿眯着一双细线般的双眼,朝大材看了一下,心中似有所思。对这位高深莫测的丁哥哥,真不敢再虚应故事,随口搪塞了。于是便道:
“因为太白金星田禾良,不甘属四尊之一。要夺取天下武林武功第一声誉,特邀了武林上一个极负盛名的铸剑能手白眉山翁田中杰,把离此地西南二十里巨树丛林中的法华寺,改筑成奇待模样,铸冶一口‘碧血剑’,凭持这口神兵利器的威力,以遂心愿,称霸武林。师父和我在豫地分手以后,差遣我来到这里,是探踩‘碧血剑’是否铸成。”
丁大材听了惊愕地道:“想不到无意之中,得知太白金星老魔头,这等机密大事。十年来竟贼心不死,我必救他所谋不遂,抱恨而终。”
小胖子看了看丁大材激动的神色,接着又缓缓地道:
“据我师父所说,这口‘碧血剑’,要用寒铁精金钢母才能铸成功。白眉山翁田中杰,替他费了无数的金钱,花费五年的时间,在北海之滨,采集了一万二千斤寒铁矿石,运来此地。又要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提炼三年,才能把铜母炼成。现在已经快要竣工,师父令我来到此地,就是要设法把已经炼成的钢母盗走,以免太白金星为害武林……”
大材不等胖娃娃儿把话说完,已经忍耐不下,急忙问道:“你可曾将钢母盗到手?”
“没有嘛!”小胖子颓然摇头,接着又说道:“只怨小胖子不好,来到这吴家集的第二天,在镇外的荒庙里,我无意中捕捉到一只白羽朱啄的鹦鹉,也是高兴过度,自言自语地逗它道:‘小鸟儿,小胖子在江华寺盗到钢母后,带你一齐回马宗山。’哪里知道,那小鸟儿会学舌说话,在我不防之下,振翅飞起,并喋喋不休地道:‘你要去法华寺盗精金钢母,我要去告诉白眉山翁田中杰,把你抓去,说完,竟冲宵飞去。”
小胖子一边说,一边还打着手势。
丁大材也暗暗叫苦不迭,忽然一事涌心,暗自付着:照此说来,莲姐姐十有八九,也落在法华寺白眉山翁田中杰的手里……
不多时,房子里又一阵寂静,丁大材和小胖子各自想着心事。接着,胖娃娃狠狠地道:“这只鸟坏透了。就在那天晚上我沉睡的当儿,荒庙四周,同时起了一把冲天大火,差点把我烧死。”
丁大材关切地问道:“后来你去法华寺,踩探过多少次?”
小胖子又皱眉眯眼,略略地思索了一下,缓缓地说道:“去过好几次了。每次到法华寺后,所看到的到处是一片乱哄哄的场面。精炼铁炉鼎,星罗棋布,冶炼人等,忙作一团,哪里去找精金钢母呢?”
他带着十分失望的神色,稍稍停了一下,接着又道:“丁哥哥,昨儿晚上你也去了,你看那些可怜的工匠,一个个骨瘦如柴,满脸油烟,衣衫褴褛,面目憔悴。稍一怠慢,立即身着皮鞭,叫苦连天,何等悲惨。前天,我曾亲眼目睹一个督工的家伙,一连抽死了四个冶炼的工匠,要不是为了寻找精金钢母更为重要,我真想把这些坏家伙除尽杀光!”
小胖子一说这话,丁大材脑海里很快映起昨晚看到的情景,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
丁大材、小胖子二人,黯然相对有顷,大材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笑问道:“小胖子,前天你上饭铺,怎么不找别人,却单独找到我身上?”
胖娃儿听此问,肥团团的脸上,亦透出一阵迷惘的神情,羞涩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象丁哥哥跟别人不一样,小胖子那天见到你,就非常喜欢亲近似的……”
丁大材怜爱横生,亲切柔和地笑了笑。慢慢抬起单臂,轻轻拍了拍胖娃儿光秃秃的脑袋,心有所思地把话题一转,又问道:“小胖子,你既有那般超人的轻功,昨天晚上怎么受伤的?”
胖娃儿一听大材问此话,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臂,道:“我在穿越风火墙的时候,稍有不慎,为伏弩所擦伤。想是箭头有毒,所以清晨起来,微感晕眩。谁料你知道我受了伤,才在茶里放了药,给我喝下?”
谁也看不出胖娃儿一副傻愣愣的形象,却是聪慧过颅,精明绝伦。
丁大材满怀钦佩的神情,扫了小胖子一眼,含笑地轻点了一下头,接着道:“你伤势好了,今儿晚上,咱们俩再一起去法华寺剌探一番。”小胖子点头答应。
当晚三更之际,丁大材随同胖娃儿,悄悄出了客店,直奔法华寺而去。
一位是得天独厚的少年掌门人,一位是武林四至尊的高足,二人轻功,尽皆不俗。
虽然小胖子与丁大材相比,功力较差,然而全力奔驰,也可以跟上。
丁大材怕他太累,牵着他的手并肩齐驰。两人如同双燕掠空,轻捷无比。
不多时,但见两条黑影,飘逸迅疾,不多一会,已经来到法华寺前。

六、白眉山翁的毒计
建造奇特、巍峨雄伟的法华寺,炉火熊熊,灯光闪闪,笼罩在乳白色的月晖之中。
丁大材、小胖儿两个人,相偕来到寺前,施展绝顶的轻功,腾身向前,置身于一棵参天巨树之下。
他们隐下身形。侧耳探听寺中的动静,瞪睛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寺内铸冶钢铁的锤炼之声“叮叮哨裆”,不绝于耳。其间夹杂着皮鞭“刷、刷”的嘶风声,时有一阵阵凄厉的惨呼声,刺耳传来,令人悲愤心寒。
丁大材一听到此等声音,内心怒火,陡地炽燃,不由忖道:这些毫无人性的魑魅魍魉,如此残酷,不知从哪里捉来这批乡愚,用这等惨厉的毒辣手段来使役他们……
此际,小胖子也是愤怒难平。由于重任在肩,没有出声怒骂。他轻声道:“丁哥哥,咱们能想出什么法子,把精金钢母盗取过来?”
丁大材这时全神陷入沉思之中,并未注意到小胖子说的话。
他的心事是急于救人。他要把这批无辜惨遭虐待的工匠,全部救出魔掌。
一阵阵惨厉的、撕心裂肺的哀呼声,不绝地从法华寺内传来,使丁大材胸中悲愤的怒火,愈炽愈烈。
他想到天宇派十年来的命运,又联想到莲姐姐的安危。
然而他更知道,每一个人的命运,是同样宝贵,遂喃喃恨道:“今日丁某既已得遇此事,岂能容忍这些魑魅魍魉,横行不法。我要斩尽恶魔,为众民伸张正义。”
“丁哥哥,你在说些什么呀?”丁大材话音很低,小胖子一句也没听清楚,好奇地询问道。
丁大材见自己愤慨得有点失常,遂又笑道:“刚才我是在说,一个人的生命是短暂的,而也是最为宝贵的,所以今天晚上,咱们要救这些可怜的工匠,杀死这奴役他们的坏蛋,再夺取精金钢母。”
“嗯,原来是这样!”小胖子点头答应了一声,“丁哥哥,你说得对,咱知道丁,一切都由你来作主。”话刚落音,小胖子便从腹间取出那对金光闪闪的日月五行环,又道:“丁哥哥,你说杀谁,小胖子这对金环准是饶不了他的!”
丁大材闪目望了一下子小胖子手中的日月五行金环,微点了一下头。然后,他带了小胖子,跃身纵向丈二高的风火墙,展目前望。
只见眼前果然是座庙宇,门楣尚有一块时代远色呈黝黑的“法华寺”三字拱匾。
只是上次来这儿踩探时并未注意到。寺前佛像全被摧毁,一些被奴役的工匠,个个蓬头垢面,顶上头发数寸长短,在烈焰烤灸下卖命地干活。
就在丁大材凝目察看的时候,忽然发现寺内一个在炉边添炭的工匠,由于失手跌落了手中的铲锹,那个监工的恶汉,便挥鞭毒打。
不慎失手丢锹的工匠,一闪身退缩,不料足下一绊,翻身栽进熊熊的烈焰里。
伴着一阵火焚肉皮的“吱吱”声响,冒出了缕缕青烟,散发出浓浓的焦腥气味。
丁大材看得激怒万分,突然觉得一个意识,掠过了脑海,周身更是一阵颤抖,陡地打丁一个冷噤,心痛如焚,这里是一座禅寺,作苦工的头发,全是齐顶,只有三寸来长,可见是出家的僧人,被长期奴役后,光秃的头顶未剃掉长出的头发,才会有这种现象。
“恶贼!”丁大材想到这里,悲愤填胸,舌绽春雷,一声喝怒,身形御风飞下。
只见他双掌翻飞,狂猛击袭,掌风过处,血肉飞溅,惨号不止,寺内六七名监工的恶魔,顿时断肢裂肤。
丁大材这一如此迅捷的出手,不但把小胖子吓了一跳,就是那一千做苦工的人役,亦顿时被骇得怔住了,有的竟站立不稳,身体摇晃起来,差一点就要歪倒了。
丁大材急忙转身,伸手扶定就近的一位年老的工匠,带着颤抖的声音问道:“老人家,你们究竟都是一些什么身份的人呢?会在这里受尽这等牛马不如的鞭笞奴役?”
此时,老人被吓得哆嗦不已,张口结舌,象是一位既聋又哑的残疾人,挤不当半句话来。
旁边有一个胆子较大的人,猛的屈膝跪倒在丁大材的跟前,哀声凄凄道:“小英雄救命吧!我等众人俱是这里法华寺出家的僧人,强被这些江湖魔煞霸占了庙宇,作铸工苦役……”
那人才诉说到这里,殿上一于被奴役的众僧,俱都围拢过来,扑跪在地,围成黑压压的一片,个个磕头如同捣蒜,情状甚为凄惨。
丁大材一见此种凄惨的景象,不由眼角挂泪,柔和而怜悯地问道:“你们这些僧人中间,可有我们天宇派的弟子吗?……”
丁大材一句亲切的问话,宛若旱天的雨讯惊雷,只见那些扑跪在地上的部分和尚连忙站起,一个个喜泪挂腮,又有些胆战心惊地闪目凝视着丁大材。纷纷含泪泣诉道:“小英雄,实不相瞒,我等有不少的出家僧人,均是天宇派的各辈弟子。可怜的是,自从十年前掌门人失踪以来,苦难重重,倍受浩劫,武林上因着天宇派声势日渐凋零,都不愿论理这桩闲事,以致于今日如此悲惨……”
“啊!?——”丁大材气怒攻心,惊声一叹,看了看眼前的这些出家的僧人,如此的狼狈,星眸热泪,夺眶而出,再也不能够平心静气了。
丁大材神色的骤然色变,不由使小胖子愕然怔住。
就是大殿上的众和尚,也都相顾莫名究竟,微觉纳罕。
就在这时候,火光辉煌,耀如白昼,一圈手持火把的人等,把大殿密密围住。
突然,从人墙堆里,一跃纵出了两个劲装搅履的汉子,年龄均约三十开外,浓眉暴目,脸肉横生,朝丁大材和小胖子二人各扫了重重一眼。
其中一个汉子,手擎火把,大步朝前一迈,冲着丁大材和小胖子二人,恶恨恨地怒声嚷道:“喂!你们是哪里来的小杂种,竟敢到我法华寺闹事撒野,还煽动这一帮子秃驴杂毛偷懒怠工?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胖子在旁听了这话,一挥手里的那对日月五行金环,对丁大材道:“你听!丁哥哥,他在骂我们这些人呢!”
丁大材何尝没有听到,只见他双眉一竖,眼目中暴射出两缕精锐的光芒,朝这位来犯之徒横扫了一眼,厉声道:“孽畜,简直不知羞耻!法华寺是佛门净地,岂能容得尔等强行霸占?”
丁大材话语刚落,只见另一个横眉怒目的汉子,手执一对狼牙棒,正想垫步前冲,此时被丁大材星眸寒光一扫,浑身似触了电一样,猛地抽了一个寒噤,心惊胆战,立足不前了。
丁大材打扮得虽然文弱、儒雅,一派怯生生的书生模样,可是在他身上,似乎蕴孕了一种无法言状的威严,不怒也自威风。
那一帮子手执火把而来的汉子,各自原来那杀气腾腾的威势,个个也立时感到胆怯怯的,有些窒息不安,觉得有不祥的预兆。
那个手执狼牙棒的汉子,急忙放低声音,柔和而带惊惧地问道:“尊驾来此,有何贵干?”
这为首的两个人,原来是白眉山翁田中杰的徒儿刁玉河和刁玉海。
他们各自从丁大材的眼神中,窥视出来了此人内功精湛,不是平庸寻常之辈,于是把说话的口气就不由自主地立时变得平和起来。
丁大材哪里顾得这些,继续双目寒光四射,恨得咬牙切齿,大声说道:“除害!”
或许是丁大材回答得太简单了,使这伙人听了有点莫名其妙,相互看了一眼。
此时那两个白眉毛山翁田中杰的弟子刁玉河和刁玉海听了,更感到意外而震惊。二人也不由自主互相看了一眼。
半晌,刁玉河轻声问道:“你要除害,杀谁?——”
丁大材冲着刁玉河和刁玉海等一干子恶汉,坦然地指着他们一字一顿地道:“这法华寺内,除了苦难的天宇派子弟及受到奴役惨害者之外,你等都应该万刮凌迟!”
丁大材的话不禁使这伙人错愕证住,心中疑他不知究竟身怀何等的艺业,能出口如此之大的狂言。
此时刁玉河愤道:“小娃儿,你是谁呀,竟如此不识抬举,这般地狂妄自大,狂言欺人?”
就依年龄长相及装束而论,丁大材说出这等的豪迈言语,无怪乎使人难以相信。
“我是谁!你们都可到九幽地府,去问问遭你们毒害的屈鬼冤魂!”
丁大材活声未落,双掌一挥,劲力狂涛扫将过去,刁玉河“哟”的一声惨呼,跌倒在地。
“啊!!”那群手执火把,原来逐步围拢的汉子,见了此状,不禁惊呼一声,忙不迭地后退。
小胖子看了这种情况,也震骇莫名。暗自惊道:真看不出这位文弱儒雅而又怯生生的丁哥哥,外表上文弱得似乎手无缚鸡之力,动起武来,竟是如此快捷无比!
刁玉海一见兄长竟在眨眼之际,死在这少年书生的手里,登时吓得脸色惨白,摇晃着身形,惊颤得连连朝后退出了几步。
丁大材侧过头来,下意识地朝小胖子看了一眼,朗朗地说道:“你保护大殿上的众和尚……”
丁大材说到这里,一对瞳眸,闪射出凌芒光华,向周围而来的一圈人众,拢目一瞥,怒气冲冲地喝斥道:“死在你们手里的人太多了,现在该轮到你们血债血还,以命偿命的时候了!”丁大材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大殿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但任何一个人,都有求生的欲望和本能,何况大殿上的这伙为白眉山翁田中杰卖命的汉子,都是身怀武功,及闯江湖的人物?
刁玉海只认为这诡奇绝伦的少年,仅是举手一施,击毙乃兄,感到惊恐、害怕。
可是他在微一怔骇之后,想起在这个大殿上,身边还有自己的近百个同伙,就是一人一拳,也能把他揍成肉饼。
他想到这儿,不由胆子陡然壮了起来,目中射出仇恨之光,一声怒喝:“大伙儿快快围住,我们把这两个小杂种剁了,为我的大哥报仇啊!”
刁玉海话音一落,一挥狼牙棒,领先冲向丁大材。
果然刁玉海令如山倒,只见众位汉子一涌齐上,朝丁大材和小胖子汹涌卷袭而来。
小胖子手执一对日月五行金环,紧紧守护在大雄宝殿上的天宇派弟子,安如泰山一般。
“哈哈哈!————”丁大材一见群汉冲出而上,耀武扬威,不由得一声惨厉激愤的长笑,然后轻蔑地扫了大家一眼,旁若无人似地朗声说道:“擎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此番撞在丁某手里,管叫你等命见阎罗。”
说着,就力贯双臂,威力无比的“穴功天心十四掌”绝学立即展出。
手提狼牙棒的刁玉海,首当其冲。谁料一缕雄浑无匹的劲风过处,狼牙捧震成四段。
“啊!!——”一代的武林大侠,白眉山翁田中杰的高足弟子刁玉海,惨声一呼,脑碎骨裂,倒地而死。
丁大材胸燃仇恨不火,掌出“穴功天心十四掌”绝招,横切竖劈。
只见大殿上刹间,一片惨号之声,不绝于耳,发声阵阵……
法华寺的天宇派众位弟子当中,不乏翘楚高手,虽然有周身的功力,但都早受白眉山翁田中杰所废,沦作牛马不如的苦役劳工,可是对于武学招式,自是眼熟能辨。
这时,他们虽然不知道丁大材的来历、身份,但从他那股凛然的正义,扶弱锄强之心,已使他们深深地感动了。
再一见他使的招式,详究源流,似乎出自天宇派的绝学。
十二代掌门人丁大材,亲眼目睹了自己天宇派弟子,遭受到这惨厉的鞭笞,还甚至葬身于烘炉。这种惨无人道的举动,残酷至极的欺凌,激起了他心中的悲愤之火,熊熊燃烧。他要严惩这些狂妄之徒!
惨厉悲号的声音,渐渐地零落低弱,恶徒们大都倒在地上。
“小娃儿,出手这般狠毒……”一缕穿金裂石的雄浑声音,来自偏殿,倏忽闪出一位方巾儒衫的中年文士,摇摇摆摆,傲慢地步入当中。
丁大材拢目凝视,小胖子他也一蹦跃落到他的身旁,指着那文士道:“丁哥哥,他就是那白眉山翁田中杰。”
此时的白眉山翁田中杰,正自抬头举目,朝死伤倒地的恶徒,看了一眼,又向丁大材打量了半晌,才竣声冷冷地道:
“尊驾身手不凡,你是来自辽东的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丁大材?”
丁大材听了,微感一愕,稍一忖思,便恍然大悟,知道他就是豢养白鹦鹉的主人。莲姐姐的突然失踪,一定落在他的手里。此时对由怒上心肝,二目喷火。
“嗯!”丁大材在对方打量自己时,也一耸眉,闪目瞄了对方一眼,并沉声应诺着。
白眉山翁田中杰,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把玉骨折扇,手腕一振,只听,“刷”地一声展开,轻轻地扇丁几下,缓和了一下紧张的气氛,满不在乎地冷笑丁一下,说道:“尊驾来此,有何贵干?”
丁大材对白眉山翁田中杰的这种神情,有点惊愕。一听他故作疑哑的问话,丁大材陡地星眸精光暴射,厉声道:“何必明知故问!”说完,即欲动手。
白眉山翁田中杰,却毫不在意,只是干笑了几声,缓缓地道:“武林传闻,尊驾三掌惊走塞北大兴安岭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认为是何等的英雄人物,可今日一见,始知是一位文弱的书生,想来也只有匹夫之勇,终不免要为智者所讥笑。天宇派怕又要从此销声匿迹,一败涂地而退出武林丁。”
“此话怎讲?”丁大材听了白眉山翁田中杰如此一说,勃然震怒,禁不住地驳口问道。
只听白眉山翁田中杰又接着问道:“掌门人,你若有胆识智谋,敢不敢与在下一斗机智?以为如何?”
丁大材稍一沉吟,吕露凌芒,稍微又回扫丁白眉山翁田中杰一眼,点头道:“有什么不敢,丁某岂能惧你?快快说出是如何斗法?”
白眉山翁田中杰,低头看了看遍地的血水,和一具具断肢烂额的尸体,倏地眼中闪过一缕诡谲的光芒,看了看丁大材,沉着面,平心静气地简单答道:“在下匿藏在法华寺内,你能不能在三天之内,将田某找出?”
丁大材意测不到,白眉山翁田中杰,竟然提出这么一个极为简易的比斗办法。
但从他那刁蛮诡谲的眸神中看来,其中必有难题。
白眉山翁田中杰接着又道:“三天之内,掌门人如果能将田某从法华寺内找出来,在下当即就横尸自绝。若逾三天之期,犹未找出在下,就拟请掌门人退出武林,天宇派万世沉沦。”
丁大材闻听此言,不禁心头一寒。双目凝神地扫了田中杰一下,忖道:听这厮如此说来,好似有恃无恐,稳操胜券,难道这法华寺被他霸占之后,布下了奇门八卦的机关之类?”
这时,胖娃儿突然道:“丁哥哥,别上他的当,这算是什么斗智?分明是脱身之计,天下如此之大,他若在三天里躲往别的地方,咱们向哪里去找他?”
“呵呵呵!!”田中杰一阵爽朗的大笑,似乎十分真诚地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我田中杰武林有名,岂能做出言而无信之事。”
丁大材略一斟酌,知道凡是武林中人,不论正邪二道,大都以信义为重,遂决然说道:“行!就以三天为期!”
白眉山翁田中杰,忽又冷酷地道:“此番赌赛,尚不知鹿死谁手。咱们首先言明,在三天期限内,除了寻找田某以外,如果在法华寺有其他行为,休怪我田中杰对擒来的少女身上有所不利。”
丁大材知道,白眉山翁田中杰言中所指的少女,就定是前天失踪的莲姐姐。
丁大材在激怒之中,心头感到一阵隐痛。钢牙一咬,瞳眸闪出二道寒光,一扫白眉山翁田中杰,恨然地道:“姓田的,不必以此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胖子,咱们走。”丁大材话音一落,便牵了小胖子的手,飞身离开了法华寺院。
丁大材和小胖子回到客店以后,东方已经晨曦敞露,光亮如霞了。
丁大材躺身床上,辗转无法入眠,心情沉重,感到无比烦燥。
当然,他知道白眉山翁田中杰,绝不会轻易拿自己的生命作赌注。
可能法华寺内,已被白眉山翁田中杰布置成了一座极其错综复杂惊险离奇难以捉摸、途径难寻的幽深迷宫。
第二天早晨,胖娃儿敲门走进了大材的房间里,见大材剑眉紧锁,神思不安,知道他是正为三天之内法华寺的一场赌赛而犯愁,也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惶恐犯难了。
他不知道丁大材与白眉山翁田中杰的这场赌斗,能否获胜;于是突然把他那胖圆脸一展,轻松地问道:“丁哥哥,你不用烦恼了,今天晚上,咱们暗地找一个天宇派的和尚来询问,对寺中的一切,不是都知道了吗?你以为如何?”
丁大材听了苦笑道:“小胖子,这办法我早想过了。白眉山翁田中杰这个人,阴毒异常。看他此番有恃无恐的样子,怎么会不想到这一点?”
胖娃儿听丁大材这么一分析,小脸上满是失望的神情,一时又思考不出善策,只得喃喃地道:“丁哥哥,愁也无用,咱们夜晚去探察一番之后再说吧!”
等到夜晚三更初时,二人扎装停当,疾迅跳出,朝西南方向奔去。只见他们身形闪动,轻烟一缕,不多时已来至深密的丛林。
“唔!!”小胖子目顾四周,不由一阵惊疑,惊呼了一声,遂道:“丁哥哥,奇怪,怎么今天晚上还未过四更,雾气会这么浓……”
丁大材听了小胖子一呼,方才注意起来,亦不禁感到奇怪,饶是自已视力再强集聚,也是只能看到之许远处。
突然,小胖子又惊呼道:“丁哥哥,这树究竟是谁砍掉的?喏,对了,这里也砍掉一棵……”
丁大材暗暗纳闷,看了看眼前的情形,转脸对小胖子道:“小胖子,你以前有没有看到过,这里有这么许多砍掉的树木?”
丁大材虽然前后曾两次来到这里,却未走遍这块绵漫无际的浓荫丛林,同时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经胖娃儿一叫嚷,才提醒他感觉有异,所以他又这么一问。
小胖子苦皱了一下眉头,带有疑惑的神情,呆了半晌,喃喃地道:“哦,好象没有吧,究竟有没有,我也真的回想不起来了。”
此时夜雾越来越浓,仿佛千万缕轻纱,层层把丁大材和小胖子二人围绕住。
丁大材带了小胖子,沿着曲折的林间小径,行了将近一个时辰,依旧在浓荫的树林里转来绕去,兜起圈子……
丁大材突然感到有点不对,就立即停下步来,诧异地问小胖子:“小胖子,咱们会不会错走了方向?记得前两个晚上,咱们穿过这片丛林时,只用了眨眼的工夫,就已走完,可今晚走了这么长的时间,速度又比以上两次快得多,怎的会走不到尽头了呢?”
胖娃儿也停下步来,看了看四周,十分自信地道:“丁哥哥,我们来时的方向,绝对错不了。咱小胖子闭了眼睛,也能指出法华寺在哪一面。只是进了这片树林,层层的浓雾把咱小胖子搞昏了头……”
胖娃儿还没把话说完,就突然屈膝蹲在地上,像是疲乏不堪的样子道:“丁哥哥,小胖子已经累得吃不住了,好象很困乏,觉得想睡觉啦。”
小胖子这么一说,丁大材突然也感到有点昏昏沉沉的样子,心神骤然一惊。
他抬起头来,展日再看看四周包绕着的浓烟雾气,只见越来越浓,似乎隐隐地还夹了一点异味,心自聂然地道:难道这片浓荫的树林里,敌人藏有邪门魔道不成……
丁大材刚刚闪出这个念头,正往下想,蓦地里,划过一缕惨厉慑魂的长啸,接着就是一阵“嘿嘿嘿”的狞笑声音。
此时夜风轻摇,枝叶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忽然,从密林楚丛中,穿过枝叶发出的声响,传出了一阵朗朗地说话声:“小娃儿,我看你壮志未酬,身已归土,天宇派要万古沉沦,永远不能超脱了。望你在幽冥地府,找到你的先师红松老秃驴,共同去洒你们的伤心失意之泪吧!”
这说话的声音,丁大材听来,觉得十分熟悉。他霍地想起,这正是白眉山翁田中杰老贼的语气声调。
这时,小胖小已熬忍不住,已经被毒雾熏迷,扑通倒在地上。
丁大材亦感到阵阵浓烈的难闻异味,在这浓浓的雾气里,只熏得丁大材头昏脑胀,呼吸困难,腹腔里一阵恶心差点儿呕吐出来。
他立即运动内功,强行忍耐,倏地抱起胖娃娃,施展出轻功武学,迈开双脚,欲脱离这浓雾四罩的树林。
丁大材一路转弯抹角,舍命疾奔,却还是始终兜不出这片丛林,心中不禁焦急。
忽然,丁大材定神一想,倏地,将胖娃儿负在背上,顿足一纵,猿猴似的攀上树梢,凝聚目力,闪扫四周。
他希望能找到树林的尽头,结果十分失望,所看到的却是一片昏天暗地……
“啊!!”丁大材一声叫苦,在颓丧的情绪中,一失足抱着小胖子从树枝上跌落下来。
这时胖娃儿脸色苍白,急喘连连。看来已接近停止呼吸的险境。
丁大材虽然也感到晕眩、窒息,由于他服食过珍奇的“百年蛇胆”,所以他还能熬得住这阵浓烈的毒气熏逼。
,在这九死一生的刹那间,丁大材突然雄心大起,斗志昂然,他决心要用自己的全付精神和力量,孤注一掷,来强行穿出这浓烈毒雾笼罩着的树林,突破这生死边缘的险境。
他以极快的动作,将身上的一件衣衫,撕成布条,把胖娃儿紧紧缚在自己的背上。
“啊唷!”——丁大材一声震天吼鸣,劲贯四肢百骸,双掌翻飞,横劈直破,勇往直前。
他激战的对方不是人,而是那些巨干参天、枝桠交错的丛林。
他以雷霆万钧之力,施展着一对肉掌,一个劲地猛朝着那连绵衔接的树木劈去。
一片激耳欲聋的骤响声音,绵绵不绝。树杆纷纷倒地,激起的阵阵尘沙,伴着飞落的树叶,在这浓烈的毒雾中飞舞散去。
他双掌交汇击出,势若雷电,数不清的树木,如同摧枯拉朽,随着“咯叭、咯叭”的响声,纷纷断肢倒地。
这是一桩惊世骇俗的奇迹!
即使后来有人亲眼看到这片断裂的倾倒树木,但谁也不会相信,这会是一个人,就仅凭一双掌力所能做到的事情。
但它毕竟是一个千真万确的事实!
此时丁大材如同一只发了疯的猛虎一般,一路勇往直前,挥掌不停,击起的刚劲猛风,掀起了阵阵涛声。
由于整个行列的树木断折,掌力劲风的震荡撞击,渐渐已将周围的毒雾冲散。
浓雾在狂涛声中散去,方向可辨了。
这时的丁大材,也已经累得精疲力尽,朝着辨明的方向,疾冲而出。
花费了不少的时间,付出了巨大的精力,他终于冲出了这浓荫遮天的丛林。
这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在一片明媚瑰烁的朝阳辉照下,丁大材抱了小胖子,倦惫不堪地坐在山岩石块上调息养神。
当他理智明复、劲力渐渐回升的时候,一探胖娃儿的鼻孔,觉得这孩子已奄奄一息了。
他慌忙一摸自己的行囊,不禁跺脚叫苦起来,原来竟未将药包带在身边。
他放下胖娃儿,起身纵目眺望,背后是连绵起伏的峰岭山峦,巨松参天环抱。前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禾苗碧绿。
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吴家集在哪一边,也无法得知。
并不是因为疲乏和烦燥,减低了丁大材绝顶的智慧思考的效果。
他经过一番定心凝神片刻之后,他想到来法华寺的时候,是朝西南方向走来。
那么回去的道理,该往东北方向才是。
丁大材细细地想到这里,倏地抱起小胖子,朝向日出偏北一边的方位,疾驰而去。
走了约莫炊许之久,转过了一个山沟,吴家集已经遥遥在望。
就这样,丁大材和小胖子二人三更以后走到这里,再也没有走出,折腾了近乎二个时辰而直至天亮。
丁大材奔进自己的住房,小胖子已经脸色转青,呼吸微弱,浑身软绵绵的,快要接近死亡的边缘。
丁大材连忙从行囊里掏出玉瓶,倒出了两颗药丸,塞进了胖娃娃的嘴里,又用茶水喂了下去,方才稍放宽心。
突然,他自己也是一阵呕心,眼冒金花,只觉得天旋地转。尽管他凭着高深的武学,运动内功,调息克制,但胸中仍是阵阵翻腾,不由“哇”地一声,张口喷出了大堆鲜血,栽倒地上,昏迷过去。
须知,丁大材是人,而不是神,他固然有着非凡的功力,可是人的体力终有一个极限,若超出极限,难免要出意外。
当丁大材倏然醒来的时候,见自己躺在床上,胖娃儿扑在床沿,眼泪鼻涕挂了一脸,还在抽泣不已。
他心里不由升起了一缕莫名其妙的感触,手掌轻轻抚摸着胖娃儿光秃秃的脑袋,柔和而亲切地笑道:“小胖子,你哭什么?”
胖娃儿一听丁大材在唤他,猛地抬起头来,目含泪光,模糊地打量着大材一眼,嘴角拉出一缕惊奇的神色问道:“丁哥哥,你没有死呀?”
丁大材深深为小胖子一片真挚的感情所感动,微显浅笑地道:“傻孩子,死了怎能还会说话。”
他说到这里,胸膈突然暴起一阵阵隐痛,连忙朝小胖子道:“你快把药包拿来给我。”
丁大材接过药包,取出了两颗猩红的药丸,咽进肚里,又向胖娃儿道:“小胖子,现在是什么时候啦?”
小胖子愕愕地道:“丁哥哥,自我苏醒过来后,你已经睡了一天一晚还多呢,但不知我是昏了多长时间。”
丁大材一声惊呼,从床上纵起。
丁大材与白眉山翁田中杰赌赛是约定为期三天。自己是昏睡了一天一夜,根据情况,小胖子服药以后,也要经过一天一夜,才能醒来。这样,看来现在已是第三天了,心里不禁一阵的焦急不安。
胖娃娃一看丁大材那等神色,担心他再出意外,遂劝慰道:“丁哥哥,你的伤病还没有好呢!”
丁大材不管这些,霍地打开了自己的行囊,取出一件长衫穿上,说道,“刚才我已服过伤药,不怎么碍事了,咱们再上法华寺,一赌取胜。”
胖娃子诧异地看了丁大材一眼,又扭脸朝外看了天色,说道:“丁哥哥,就是去,现在还早得很呢!”
由于白眉山翁田中杰阴谋多端,诡诈恶毒无比,巧施机关,早在前天晚上,丁大材和胖娃儿差点葬身在丛林之中,这时又因时限已迫,所以丁大材不禁心头怒火燃烧,恨不得一时三刻,找到白眉山翁田中杰,一拼死活,随即向胖娃道:“小胖子,咱们不必顾忌什么白天黑夜,现在就去,越早越好。”说罢,丁大材立即起身,朝门外奔去。
胖娃儿知道拗不过丁大材,只得点头微笑,紧跟在丁大材身后走出。
丁大材带了胖娃儿,再度奔向法华寺。
不多时,两个入就已来到了浓荫丛林的边缘。他们毫不畏惧,双肩微晃,窜进了林中。
小胖子放眼一看,觉得面前情景不对,突然大声叫道:“丁哥哥,你看这一下咱们可是真的走错路丁!”
丁大材闪目四下一望,心也随地猛觉一惊。
原来那些遮蔽不见天日的深密林木,现在竟然一棵棵断枝掀根,呈现出一片残败景象,宛若受过一场空前浩劫。
丁大材一阵惊奇,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一对肉掌,喃喃地自语道:“难道昨天晚上,受困就在这一带吗?”
为了证实自己的疑念,他循着这一带原有路径的遗迹,仔细察看了半晌,微现惊诧之色,又径自忖道:白眉山翁田中杰,倒还真的有点邪门歪道,从这些曲径回道看来,倒有几分像“穴功奇文录”宝籍所载的“九宫八卦洛书图”中的一种“九宫回形阵”;加上再散发邪门毒雾,迷人的眼目心智,确是厉害非凡。无怪这厮会这么有恃无恐。只愿自己前天晚天,一时心急,未能详细察看,竟着了他的道儿,耗费了极大的精力……
丁大材想到这里,骤闻法华寺方向,轰轰隆隆的巨声连响,只震得丛林枝桠,摇晃不止,树叶纷纷落下。
“不好!——”丁大材心神一凛,不禁失声喊出,拖着小胖子,疾向法华寺方向奔去。
“丁哥哥,怎么啦!”原来小胖子大声喊说走错了路后,见丁大材低着头,来回察看,不知为何,正自心生疑团。
他正自感到奇怪,转念道:难道丁哥哥昨儿晚上,在这里丢了东西不成?”所以,小胖子亦低着头,注目的看,一步一趋地跟着。
在法华寺轰隆隆的巨响之际,丁大材突然叫声不好,使劲猛带小胖子一下,疾驰而走。
由于事起突然胖娃儿未予提防,一个踉跄,被自己的大褂一绊,摔了个元宝大翻身,光秃秃的脑袋,一头撞在大树根上,一阵眩晕发花,眼冒金星。
丁大材一见小胖子摔在地上,知道胖娃儿武学在身,不会摔坏,所以撒手一松,舍下了小胖子,疾奔法华寺。
小胖子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沾在褂子上的尘上,一拍脑袋,喃喃地道:“丁哥哥似乎着了疯魔,眼下这般匆忙,究竟为了什么?”
他心里虽然存在疑惑,但足下毫不怠慢,疾速地衔尾追去。
胖娃儿一进入法华寺,见大殿倾圮,迎面扑来一阵腥焦的气味。
丁大材神情莫然如痴,两眼热泪双流,悲痛凄切,不可言状。
胖娃儿双目朝大殿断垣顾屋之间一看,只见前晚丁哥哥嘱咐自己守护一批天宇派和尚,非死即伤,躺在地上。
小胖子一看到这一惨状,很快知道,丁大材木立哀泣的原因。
“丁哥哥,事已如此,再难受也不济事。你不是说还有一个伙伴,亦被囚在法华寺内了吗?咱们得快去寻找,看看白眉山翁田中杰老贼,是否对其他人也下了毒手。”
胖娃儿语声虽然很轻,但丁大材听来,仿佛是深宵焦雷,轰然震耳。
他霍然自沉浸在痛苦的忧伤中,惊醒过来,跃身一腾,扑向内殿。
内殿还完整无损,和昨日一样,但只是尸骨遍地,与外殿相同,惨不忍睹。
丁大材想到莲姐姐的安危,又看到地上天宇派弟子的死尸,不禁一阵惊、怒、悲、痛迸发,象利剑一般贯穿心胸。一双俊目,含着泪花,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惨状。
法华寺内殿的每一个角落,他们都己找遍,全然没有发现左红莲的影子。
这时,胖娃儿突然道:“还有东院一座精舍,咱们还没去找,你随我来吧!”
话声一落,小胖子导前飞纵,眨眼越过法华寺古木森森的园圃,走向东院耳房,丁大材忽听胖娃儿一声惊叫:“丁哥哥,你快来看,这条线怎的燃起红红的火星?”
丁大材遂向小胖子手指之处看去,急忙跃身上前,踏住火线,顿足乱踩,才把线上的火花踏熄,恨声道:“狗贼,言而无信,恶如豹狼,竟然想炸毁法华寺!”
丁大材抖手一拉火线,见一直延至东厢,遂与胖娃儿循火线而前。
走进一看,这东厢想是白眉山翁田中杰的起居之所,与外面截然不同。
明窗净几,布置得颇为华丽。由此可见白眉山翁田中杰,为非作歹,要尽手段,剥夺财物,专供自己享受。
丁大材逐室寻找一遍,未发现一个人影,觉得奇怪。他认为白眉山翁田中杰,可能把左红莲囚禁在此处,要毁尸灭迹。不然怎会用炸药来毁灭这幢空室。
他疑惑地推测判断一切可能,知道东厢房一定有地下密室,怎奈仔细寻找了半晌,竟找不着一点儿蛛丝马迹,不由剑眉紧锁,心中犯愁。
胖娃儿一见丁大材四下摸索敲打,一阵犯愁,不由好奇地问道:“丁哥哥,你急着在寻找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一下?”
惶苦忧急中的丁大材,一面用手轻敲着墙壁,一面朝胖娃儿道:“这条火线,既向东厢房引来,白眉山翁田中杰,必不是仅仅为毁掉这幢空室。想是此间一定设有密室,怎奈找不着机关开启的窍门。”
胖娃儿也随着丁大材又寻了半天,始终没发现一点痕迹。
丁大材失望地呆立沉思,胖娃儿却在无意之中,拨弄了一下桌上的石砚,突然发现一个惊人的奇迹。
“轧轧轧——”一阵声响,桌案竟自动离开紧紧靠着的墙壁,向外移出三尺。
就是在桌案的掩没之处,露出了半人多高的小门,二人探头瞪目,往下看去,小门里是一片漆黑,扑鼻冲出一股霉烂的气味。
丁大材一心惦念着莲姐姐的生命安危,所以不顾一切可能发生的险情,轻轻叮嘱小胖子几声,一矮身形,向小门里走进,以探究竟。
他顺着墙壁,探索向前,渐渐已能看出洞里的情形。再穿过一条十余丈长的石砌通道,向左一拐弯,来至一间石室。
此时,丁大材想到在这眨眼之间,就要判断出莲姐姐的生死存亡,心情不由感到阵阵紧张,他轻轻移步,走到石室门旁,低声唤道:“莲姐姐……莲姐姐……”
石室内的回应,只是“嗯、嗯”微弱无力地呻吟声!
丁大材凝目注视音源处。原来这间石室,仅有丈许方圆,从石缝中透入一线光亮,下面铺有稻草,上面错落的躺着三个人。。
石室里囚禁的不是左红莲,丁大材猛地怔住,嗫嚅自语。“莲姐姐在哪儿?”
他方正要转身离去,可是他转念一想:这三个人,既然是被白眉山翁田中杰囚禁此地,谅来亦是武林正派中人物,必须把他们救出,才是正理。
丁大材想到这里,俯身走近草堆旁,仔细察看,倒卧地上的三个人,瘦得皮包骨头,垢脸蓬发,俱是身穿一件破烂的巨袖袈裟,年纪都在五旬左右。
丁大材一见三人的形象,又陡然一震,心想:这三个人,恐怕又是天宇派的弟子……
丁大材急忙俯身柔和地问道:“三位是何方高人?为了何事,被白眉山翁田中杰囚禁此地?”
这三个老和尚,陡然听得有人询问他们的身份,一阵错愕惊疑,俱是怔了半晌。
其中有一人凄然地颤声问道:“尊驾你是何人?”
丁大材一听老和尚说话的语音凄然微弱,知道他们遭受过最大的痛苦,忙掏出三颗救伤扶神丸药,分递给他们三人道:“你等可速将此药丸吞服下去,走出室后,咱们再细叙吧!”
三个和尚面对青年人,从他仁爱慈祥关注的神态里,深深的体会到法华寺必是起了变化,从此又可重见天日了,于是忙将药丸吞下。
三个老和尚服下药丸后,立感精神振奋,体力稍复,忙挺身站起,对大材倍加感激。
胖娃儿正在上面等得心焦,丁大材然突然带了三个老和尚,从小门出来,他不由惊喜交诧,问道:“丁哥哥,你不是说有一个伙伴落在白眉山翁田中杰的手里吗,怎的又变成三个了?”
丁大材朝他浅笑了一下,道:“回头我再告诉你。”
三个和尚当中,其中一个是银须银发,剑眉凤目。虽然遭受过一场极大的灾难折磨,却依然威严惊人。
他朝丁大材端详了一阵,略停半晌,倏地合什稽首道:“老衲法号灵虚,他们是师侄达远、达通,拜谢小施主救命之恩。
“请小施主示告师承宗派,老衲等清香供奉,铭记心版,来感大恩大德!”
丁大材正欲回答,蓦地,一道黑影,划过书房门沿。
丁大材眼神锐厉,仅仅一瞬,就已瞧出是谁。一声轻轻叱喝,舍下胖娃儿与灵虚、达远、达通三僧,衔尾追踪扑出……
那黑影倏地耸身跃上殿沿,刚刚一住身形,无数银虹,夹着破风锐声,从偏殿瓦顶直射而下。
丁大材双掌齐劈,一股强劲刚风,将自己的身形护住。
“簌簌簌!”一阵接一阵的响声,陡地伴以锐风扑来,无数的银虹化作漫天花雨,撞着掌势劲风,纷纷四散,坠落尘埃。
这时,丁大材见殿檐上的对方停住身形,就一声暴喝,怒道:“孽畜,小爷爷还认为你已经漏网而逃,远奔他方了呢!不料,竟然还伏匿此地,还不纳下命来,等待何时?”
身随音进,声到人至。丁大材势若游电荡空,将对方的去路截住,出招为“雪梅缤纷”,“星移斗转”,“飞絮穿梭”……
掌势如同雷奔,掌劲恰似涌涛。
丁大材三招凌厉无比的绝学使出,白眉山翁田中杰已“啊哟”发出了一声惨叫,自瓦撸摔落下来,扑通掉在地上。
丁大材急忙纵身下跃,伸把抓住老贼,把他按在地上,拿左手食指,点中了他的“伏兔”、“阴市”,两大要穴,然后,朝白眉山翁田中杰扫了一眼,厉声喝问道:“孽畜,天网灰灰,疏而不漏,此番落在小爷的手里,尚有何话可说?”
白眉山翁田中杰,浑身抖动不已,额头汗珠如雨,颇声道:“少年人,江湖恩仇,因果循环。田某杀害了不少你天宇派弟子,你亦屠戮过我法华寺一干英侠。我田中杰今日虽然落在你的手里倒没什么,不过,你的伙伴还在我手里,来填田某之命。所以今日纵然……死,尚还值得。”
白眉山翁田中杰说罢,二目喷出凶诈之光,直视着丁大材。
丁大材听白眉山翁说出此话,顿时大骇,急忙追问道:“孽畜,还不快快说出莲姐姐的下落,莫非要等到我用毒刑方肯吐露实情吗?”
白眉山翁田中杰,闻得此言,似乎听到一件称心的事情,不由神情大定,反而缄口不语了。
丁大材见白眉山翁田中杰略略露出得意自信的神色,心中大怒,喝道:“孽畜,莫非你是不想活了吗?”
白眉山翁田中杰,听而不闻,无动于哀,干脆闭目以待。
丁大材见白眉山翁如此冷漠,竟敢洋洋自得,不回答自己的问话,知道他是和通天大王木雨田一样,狡猾至极。
此时,他不由恨得牙齿咬得“咯崩崩”声响,双目喷出袭人的光芒。
他恨不能一掌击下,叫他脑浆迸裂,废命当场。
可是却是万万不能。
因为他的莲姐姐尚不知流落何处,如是这样,正中了白眉山翁田中杰的杀人灭口之计。
丁大材强按心头的怒火,冷静一下神思,苦苦冥想着善策。
左红莲的失踪,是否与白眉山翁田中杰有关?她现在究竟身落何处?
原来,左红莲随着丁大材住进了吴家集小镇的第一天,当晚夜半三更,左红莲正在拥衾酣睡之际,突然之间,从窗隙中钻进丁那头金瞳朱喙,一身雪花的羽毛鹦鹉。
只见它停在左红莲的香枕旁边,婉转的仿效人言,轻轻地叫唤道:“莲姐姐!莲姐姐!————”
左红莲被它轻声的呼唤,惊醒过来,连忙睁开惺松的睡目,起身点燃灯亮。
她闪目一看,不由一阵惊喜。
原来是在白日长兴楼上看到的那只需羽雪白的鹦鹉,便急忙跃身轻扑,想把它一把抓住。
白鹦鹉一见左红莲伸手捉它,倏地振翅飞起,仿效着人的声音叫着,象一个银色发亮的雪球,先在房里盘旋地飞了一圈,便又从窗隙中飞了出来,落在窗外的树枝上,嘴里还不停地叫着莲姐姐。
左红莲爱极了这只金瞳朱喙,一身银白的鹦鹉,一心想捕为已有,但是又怕材弟弟知道了,会加以阻止干预。
所以,他悄没声息地推开窗门,轻身一纵,越窗而出,追捕鹦鹉去了。
谁知左红莲出得房来,鹦鹉会突然不见。
她借助月光,稍一探首搜寻,只见那只白鹦鹉,在丈外不远处的屋顶上空,来回盘旋着,嘴里仍依依不停地叫唤着莲姐姐。
左红莲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她认为这只漂亮的鹦鹉可爱极了。于是双脚一纵,又追赶了上去。
左红莲虽然聪明颖慧,超异常入,可是不管怎么说,她绝对不会想到,这头金瞳朱喙、霜雪银毛、似乎拳头大的一只小鹦鹉,会蕴含着一个诱使她受骗上钩,坠入陷阱的阴谋。
白眉山翁田中杰,接受太白金星田禾良之重托,提炼一万二千斤的寒铁矿石,内中含有精金钢母,以便冶铸一口神兵利器仿古“碧血剑”。
他霸占了法华寺,残酷地奴役着寺里的天宇派弟子,唯恐引起武林中正义者的注意,受到众多的指责和麻烦,担心发生了意外,于是就放出自己多年眷养的这头异种灵禽白鹦鹦,命它侦探路过吴家集的江湖人物,有无形踪可疑之入。
白鹦鹦谨遵主人之命,日夜盘旋在吴家集的街头巷尾,店房饭馆,哪怕发现一点可疑之处,它就会飞回法华寺,告诉它的主人白眉山翁田中杰。
那天在长兴楼上,左红莲和丁大材的谈话中,因看到店中无有他人,无意就吐露了上一代与太白金星围禾良之间也有过节的事情。左红莲也愿为振兴天宇派,助丁大材一臂之力。
谁能料得到,这等私下的谈话,尽给这只被认为不通事理的鹦鹉所听到。
而后,它立即飞回法华寺,如此这般,又一一传给了主人白眉山翁田中杰。
自从丁大材乍走江湖,在卧龙坡施展绝学,初露锋芒,三掌惊走塞北大兴安岭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消息已不胫而走,震撼了武林,白眉山翁田中杰亦自然早就知晓了。他立即感到情况对自己不妙,暗暗付道:自己为太白金星田禾良冶炼精金钢母,霸占法华寺,奴役了这么多的天宇派门人弟子,丁大材身为十二代掌门人,若被他知道这些事情,岂肯与我善罢甘休?而且他这次僧同左红莲南来,就是为了寻找太白金星田禾良与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了断怨仇,我更要严加提防。
白眉山翁田中杰前后一想,决定先下手制敌,以除后患。
他认为如果能借机除去丁大材和左红莲二人,法华寺即可高枕无忧,在太白金星田禾良面前,亦能倍增光彩。
主意拿定,立即行动。
就在当夜三吏时分,白眉山翁田中杰,嘱咐白鹦鹅把左红莲诱出客栈,一路逗她奔逐追捕。
白眉山翁田中杰,亦随鹦鹉奔出法华寺大殿,隐身匿形。及至左红莲追捕鹦鹦来至近处的时候,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腾身暗袭,点着她的晕穴。
在田中杰看来,如此一举,人不知,鬼不觉,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接着就可用左红莲为诱饵,设计将丁大材也置于死地。
然而,事物的转变,往往会出于人意料之外,其结果与预料正成反比。
正值丁大材为左红莲的失踪,找寻得山穷水尽、茫然无计可施的时候,却在吴家集饭铺,结识了胖娃儿。事有凑巧,又借助这个胖娃娃,得悉这只金瞳朱喙白毛鹦鹦之隐秘。
更为巧者,小胖子也曾经遭受到过鹉鹅之害,差点丧命。分析起原因,才知道这只鹉鹦系冶炼精金钢母的主人长眉山翁田中杰所养。
小胖子采探法华寺,又被丁大材发觉。几经探察分析,丁大材认为左红莲失踪在法华寺白眉山翁田中杰之手。
随着事态的发展,终于在法华寺撩起了一阵腥风血雨的厮杀!
白眉山翁田中杰,从猜测判断中,认为丁大材已经知道自己掳走他的伙伴左红莲,丁大材如果正面挑战,田中杰预料自己决非是这个年轻掌门人的敌手。
何况冶炼精金钢母,已到快要完成阶段。
于是,白眉山翁田中杰,遂设下迷阵陷阱毒计,向丁大材提出三日期限,要丁大材找出他匿身所在的赌斗。
白眉山翁田中杰自鸣得意,他满以为丁六材必困于他的迷阵之中,丧生在“寒沙飞雾”之下,埋骨于丛林,天宇派也自此永沦九幽,再无出头之日。
结果,大出意料之外。
丁大材竟能奋起生命的潜力,展使自己的绝世无伦之功力武学,以“穴功天心十四掌”绝技,摧毁了部分丛林,才得以脱出险境。
白眉山翁田中杰,自恃过甚,疏于严密监视,使得丁大材脱困而出,他忧心忡忡,拥衾酣睡,及至恶晨,见丛林中满是残枝断梗,整棵整棵的参天大树,折断遍地,不由骇然惊住。
他知道此番阴谋败露,丁大材绝不会放过自己,这才恨牙一咬,把法华寺被奴役的天宇派众弟子,悉数屠戳,然后逃之夭夭。
他又打算将久禁在书房秘室之中,已用秘药废去武功的法华寺主持灵虚和达远、达通二僧,连人带屋炸毁。
幸亏丁大材为了寻找左红莲,及时来到,切断火线,得以解救。
白眉山翁田中杰遁走的时候,本已掳走丁左红莲。因他临走时神情惊悸、慌乱,竟把花费了将近三年时间、冶炼成功的精金钢母忘了携走。
为了不忍舍丢下这个三年心血的结晶,田中杰又自青苔庄回转法华寺,欲取回那块精金钢母。
他虽然小心翼翼,掩掩藏藏,偷偷地把精金钢母运走,但被丁大材发现,终于遭擒。
丁大材急于知道莲姐姐的生死下落,再三追问,白眉山翁只是狂笑不言。丁大材又想起法华寺天宇派弟子无辜遭害,情绪更是悲愤,激怒已极,错掌疾吐,恶狠狠地朝白眉山翁田中杰击去。
“啊——”田中杰一声惨叫,双腿胫骨,全被劈折。
丁大材仲指如戟,指着白眉山翁田中杰,厉声骂道:“恶魔头,伤天害理的狗贼!残无人道,惨害无辜,此番既已落入丁某手里,竟敢如此发横,耍刁作奸,不让你尝尝苦头,岂能知道丁某的厉害?”
田中杰巳被丁大材敲碎胫骨,痛得泪珠直下,躺卧在地,四肢抖动,已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颤声低音说道:“天宇派弟子,有不少人还在我掌握之中,你如此待我,只怕他等即要遭报!”
田中杰说出此话,一旁站立的灵虚长老,与达远、达通二僧,齐皆愕然怔惊,结口不语。
“哈……哈……”丁大材一阵狂笑,如雷惊空,沉声缓缓地答:“孽畜,我且问你,法华寺天宇派众弟子,遭你任意奴役,鞭笞屠戮,这是何等原因?天宇派十年的凄惨命运,是谁造成的?天成峰,天成寺我同门一百七十一人,同遭浩劫,这又是谁一手所致……都是你们这帮恶贼!”
丁大材喘了一口气,又道:“丁某七岁那年,受恩师遗谕,接掌天宇派,为的就是要报仇雪耻,向你等这些残无人道的魑魅魍魉们清算血债,替江湖扫荡魔氛,为武林伸张正义。田贼,你说法华寺一帮僧人,与你白眉山翁田中杰何怨何仇,你竟然把他们这些出家向善之人,役为牛马,最后还一个个把他们置死,真是罪大齐天,其罪难饶……”
一旁站立倾听的灵虚长老,与达远、达通二僧听罢丁大材的话,已是熬忍不住,热泪纵横,悲恨欲绝,抽泣不止。
丁大材咬了一下嘴唇,二目喷出袭人的光芒,厉声又道:“孽障!你如此这样执迷不悟,至死不愿回头,到此地步,你竟敢说出此般恫吓之语,真是顽固不化,死硬到底。今日,丁某决不给你这个罪恶深重的贼魔留个全尸,以免再为害作恶于世间江湖……”
说着,他双目拄泪,闪闪射出缕缕有如利剑般的光芒,迈步走近白眉山翁田中杰身前,打量着他那死狗一般的形体。
此时,白眉山翁田中杰已是遍体冷汗如雨。见丁大材步步挨近他的身前,脸色倏然渐成死灰色,心知自己已接近死亡的边缘,不由轻声哀叹:“掌……掌门人,丁……丁大侠,小的立即将你的伙伴送来,请饶恕了我这条已经残废的性命,吾将感恩非浅。”
丁大材热泪未干,仍自咬牙切齿,摇着头,沉声道:“太晚了!除非你能教死在你手中的天宇派法华寺众弟子返魂重生,否则也就留不得你……”
丁大材说到这里,一咬钢牙,双手执着白眉山翁田中杰的右腕,着力一拧,“卡嚓”一声,腕被拧断。
“啊!”白眉山翁田中杰,骤然一声惨厉呼号,身形扭曲,晕死过去……
一直站在旁边,只语未吐的小胖子,着白眉山翁田中杰,死尸挺地,担心再难审出左红莲被囚禁的下落,不禁大惊失色。

七、密室囚着绝色女郎
丁大材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田中杰,面呈猜疑之色,他伸手将这恶贼的身躯翻转过来,田中杰仍是一动不动,大材冷笑一声,戟指一伸,点向其背脊尻尾之间的“凤尾”穴。
“啊唷!”田中杰一声惨呼,再次苏醒过来。
丁大材看着伤痕累累的田中杰,有一种怜悯的神情,但想起这贼昔日作恶多端,心中怒火仍未平熄,他冷冷地道:
“田中杰,你休怪丁某出手狠毒,只怨你闯荡武林,积恶成性,罄竹难书,百般劝说,你依然不思悔改。让你身前遭受一点痛苦,死后也许会减少一些惩罚……”
这时,法华寺主持灵虚长老,目蕴泪光,满怀感激之情,走向丁大材面前,深深地施过一礼,道:“老僧灵虚拜见掌门人……”说话时,他朝躺卧在地上、遍身血渍的白胃山翁田中杰看丁一眼。也许是出家人慈善成性,神情有些不安,“我佛慈悲,掌门人师侄,饶了他吧!让他早堕地狱,受些煎熬去吧……”
田中杰尽管受到如此剧痛的折腾,但因丁大材在他“凤尾”穴一戳,元气得以凝住不散,还会死去。
他虽然手足犹火炼烧炙,痛得浑身发颤,但一听灵虚长老说出含有为自己求情的话,原来一对散乱的眸神,不由朝这老人家感激地看了一眼。
灵虚长老口称了大材为掌门师侄,丁大材很快联想到,这位老人家,一定是恩师红松禅师的同门师兄弟。大材连忙很恭敬地回了一礼,没有言语。
此时,胖娃儿小手掩脸,珠泪婆娑地扑进丁大材的怀里,略带怜悯地发出低低的声音,嚷声道:“丁哥哥,死的已经死啦,恨也无用,你就饶了他吧……”
孩子的心灵,毕竟是真挚、纯洁的,他不愿让这残酷的场面,再继续发展下去。
丁大材正欲向田中杰左腕劈下的时候,一听小胖子嚷叫,那只满贯神力的巨掌,顿时变得软弱无力,轻轻地落了下来,叹了口气,厉声向田中杰喝道:“你把掠去的少女藏在何处?你去而复回,是不是另有诡计阴谋?快快从实说来。否则,丁某绝不留情!”田中杰一见胖娃儿也为他说话求情,内心深处,也不由升起一缕莫名的感触,强提一股真元精气,忍住剧痛,颤声答道:“这少女……现在离……法华寺之南二十里……青苔庄的一所昭安客店里。田某遁逃之后,又……重返法华寺,是……是来取那块精金钢母……”
他额头冷汗如珠,脸泛青紫,声音迂慢微弱,几乎难辨,还没有把话说完,胖娃儿已经听不下去,挣脱着从丁大材怀中出来,忙道:“丁哥哥,我师父说这块精金钢母,是太白金星田禾良命他铸制‘碧血剑’的,可不能让他带走啊!”
于大材微微点头。半晌,他要田中杰交出精金钢母,田中杰心中禁不住一抖。虽然他伤势严重,但仍舍不得把东西交出,暗忖道:精金钢母,乃是受太白金星田禾良老前辈重托,收集一万二千斤寒铁矿石,花费时间已达三年之久,耗尽心机,方才冶炼而成,岂能给天宇派这伙人夺去?太白金星田禾良前辈,在伏牛山召南峰之约一完,即将回湘,顺途可能来此,自己应该熬忍一时的痛苦,但愿侥幸逃出此劫,当可请其代我报仇……
田中杰想到这里,便运动内功,调侃断气,屏住口鼻呼吸。倏地,他挺躯蹬腿,假装死去,僵尸直挺挺地卧在地上。表面看去,真像死了一样。
丁大材正等待着他的回答,突然见他脸肤痉挛,肢体一挺,撒手死去,不禁惊愕称怪,一双俊目闪出失望的神色。
这时只见灵虚长老,合十稽首,轻轻地唱诵“善哉!善哉!须知苦海无边,为何还不回头是岸?”
丁大材听了灵虚僧唱诵,不由得又微微一奇。方待出言相询,恰巧达远、达通二僧上前,拜见掌门师弟。
灵虚长老,合十顶礼,向大材道:“掌门想是来自辽东天成峰,皇天有眼,天宇派弟子,十年来断剑盟愿,滴血发誓,今日终于有了个交待。掌门人,可否能将你列身红松禅师门墙,继任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的经过,说与老僧等人听听?”
大材听灵虚长老如此说,明白他是红松禅师的师弟,连忙理巾整衫,准备补行晚辈谒见大礼。
灵虚长老急忙伸手拦住,道:“掌门人乃是我天宇派一门之尊,为天下武林人所敬仰,老僧乃区这一寺之主持,岂能僭越受礼?”说罢,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
丁大材见灵虚长老不愿受礼,这才将十年前天成寺天宇派遭受浩劫,与红松禅师临危收自己为徒、及受命继承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之事,详细述说一遍。
三僧听了,涕泪交流,痛哭不已。
丁大材也十分伤感,四人泪眼相对,悲痛地说不出话来。
此时,胖娃儿对前后详情,已了如指掌,看到此情,亦感伤心,慰劝道:“丁哥哥,三位长老,事情已经过去,再悲痛、难过,也无法挽回过去的惨局,还是多多保重要紧。”
丁大材、灵虚长老、达远、达通四人,听过胖娃儿的劝说,才稍稍抑住悲痛,心绪略略平和一些。
灵虚长老撩起长袖,拭去满脸的泪珠,黯然诉道:
“此地的法华寺,乃是鄂地最大禅林之一,与我派枢纽之地天成峰天成寺一样,同沦劫数之中。我与达远、达通二徒儿,俱已遵白眉山翁田中杰用邪门秘术,将周天血穴凝住,一身武功,尽皆废去,又被关在地下密室之中,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真是一言难尽。”
灵虚长老怀着十分悲痛的心情,详说了法华寺同门弟子,遭受浩劫的景况,当下伤心不已。
丁大材听了,免不丁又是一阵悲伤,内心亦是猛地一动。他倏然想起莲姐姐的父亲排云神君左云飞,遭太白金星田禾良飞虹切穴,致使半身不遂,服用爷爷精研而成的“修真丸”,药到病除。便从行李包裹中取出三颗,分递给他们,安慰道:“师叔与两位师兄,我携有家祖精制的珍药‘修真丸’,服下之后,能舒筋活血,有恢复功力奇效。几经服用,无一不效,请你们快快服下。”
灵虚长老、达远、达通三僧,虽然怀疑此药是否有效,但是有感于丁大材一片真情相待,便纷纷把药丸接在手中,面含感激之色,很快服了下去。
不消多时,三僧均感到周身脉血,奇热如焚。气血运行,其势甚速,劲蕴丹田,功达四肢,精力大增。三个僧人,不由一阵惊喜。
他们原来软绵无力的肢体,蓦地里,仿佛有一层潜伏的劲力的起,本身凝闭的穴道,顿时畅通无阻。个个脸上,无不呈现惊奇、感激的神色。
灵虚长老,见自己被禁闭二年多的功力,骤然恢复过来,更是惊喜至极。他毕恭毕敬地朝丁大材看了一眼,道:“掌门人身负绝学,学究惊人,天宇派十年忍辱蒙羞,明耻伸雪,有期可待了。真乃我派之大幸。”
丁大材十分谦逊地答了一礼,随着三僧携同小胖子,将法华寺打扫干净。
这时,胖娃儿突然道:“丁哥哥,大殿石阶上那个坏蛋田中杰,是不是也把他收埋起来?”
丁大材道:“你把这狗东西的尸身找来,与其他已死的恶贼一块儿埋掉算了。”
小胖子道:“你们都稍等一时,我去把他拖来就是!”说罢,便一转身形,竟自奔向大殿。
不多一会,由大殿那厢,传来小胖子的嚷叫声:“丁哥哥,大事不好,这个坏蛋的尸体,怎么不见啦?”
丁大材听了,忙奔至殿,却见胖娃儿呆愣愣地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迹,白眉山翁田中杰的尸体,已不翼而飞!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丁大材惊愣怔住,呆然木立。
他苦苦沉思,想不出白屑山翁田中杰,陡然失踪的理由。
这恶贼虽奄然倒毙,但内脏无伤,他很可能回苏过来,逃往另处。但是,确使人难以相信,即使他苏醒过来,怎能自己逃逸?难道此时此刻,又有敌方高手,来到这法华寺吗……
灵虚长老和达远、达通三个僧人,闻讯亦衔尾追随出来。
这时,天已临暮,丁大材遥望这苍茫的黄昏,沉思之际,蓦地忆起一件事情,不由打了个寒噤,叫出:“不!”他猛然转过首来,神情紧张地朝胖娃儿和灵虚、达远、达通三僧道:“你等都在此稍等,千万静候勿动,我去去就来!”话犹未落,身形已经飞旋,留下一阵清风,跃出法华寺的风火高墙,迅若惊鸿逝去。
灵虚长老见这位掌门师侄展施的轻功绝学,真乃拔山盖世,绝无仅有,不禁欣然合十,朗诵一声:“阿弥陀佛!”
胖娃娃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儿眨了眨,带着惊疑的神色,问灵虚长老:“大师傅,丁哥哥上哪儿去啦?”
胖娃儿这么一问,灵虚长老,与达远、达通二僧,齐皆相视一笑,同时又摇了摇头,以示自己不知。
灵虚长老,含笑着轻抚了胖娃娃光溜溜的秃头,颇为亲切地问道:“小施主,你与我天宇派掌门师侄,如此形影不离,到底是何等渊源?”
“嘻嘻嘻……”胖娃娃轻轻咧嘴笑了一阵,似乎有点赦然不安,讪讪地道:“大师傅,求求你别再叫我小施主了。听了怪难为情的。你就叫咱小胖子得啦,咱跟丁哥哥……”
他与丁大材在饭铺相逢的一幕,实在羞于启齿。怎奈灵虚僧苦苦追问,小胖子迟疑了老半天,方才勉强吐出一二。
小胖子一阵扭捏的怪像,逗得灵虚僧、达远、达通三人捧腹大笑。
灵虚这时突然想起,小胖子说过,要拿精金钢母带回给他师父,他的师父又是谁呢?灵虚想到这里,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遂又问胖娃娃:“小胖子,你的师父是谁?”小胖子眨了眨眼睛,看了看灵虚长老和达通、达远两位僧人,稍稍思忖半晌,又“嘻嘻嘻”笑了一阵,然后藏头露尾地道:“咱是胖子,笨笨的,咱师父是神雕,能展翅凌空……武林称他为太极……大师傅,咱师父曾多次对小胖子说,初相识的陌生人,话不可说得太多。所以,你再问,我就不能再回答你啦!”
灵虚长老听了小胖子断断续续的自我介绍,不由暗自称奇。
他看不出这弥勒似的胖娃儿,原来是武林四至尊中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的徒儿,真是不可以貌判人。
在灵虚长老和小胖子谈话之时,丈二高的风火墙上,扑下一条身形,宛若风吹枯叶似的飘落地上。灵虚长老、小胖子和达远、达通二僧,凝眸一瞧,来人正是丁大材,但见他一身儒衫,飘然落地时,将左手提着的一个劲装汉子,扔落地上。他那只右臂,还环抱着一个晕迷不省的、身着劲装妙龄少女。
丁大材站起身来把那女子抱进大殿,小心翼翼地放在卧椅上。他剑眉紧蹙,双目凝神地注视着晕迷的少女面容。
随即他抚着少女的纤腕,默察她的脉搏,似乎在诊视她的病伤所在。
稍顷之间,大材俊脸愁颜微展,从囊内取出玉瓶,倾出二粒红色丸药,塞进少女嘴里,并低声轻唤:“莲姐姐!莲姐姐……”
左红莲服下药丸以后,不到盏茶时间,纤体微微一动,继而一声嘤哦,悠悠然回醒过来。
当她秀目微睁,一扫四周的时候,见丁大材与三个和尚,与一个十二、三岁的胖娃娃站在自己身边。
她那张粉脸上的神情,陡然呈现了惊奇之色。
丁大材放下悬心,温柔地一笑,亲切地问道:
“莲姐姐,你先养养神。在伤势未痊愈之前,不要说话,待会儿我告诉你遭遇的情形!”
丁大材说罢,起身走向大殿的台阶跟前,俯下身来,探臂伸指,“啪”地一下,拍开那擒来汉子的晕穴。
那汉子猛然醒来,当他睁眼四顾的时候,脸上也是一阵惊愕、诧异之色。
当他眼神碰到丁大材星眸中的二道凌芒时,面肤骤然变神,惊愕不止。
丁大材恨眼是注视着他,双手握成一对铁拳,冲着汉子怒道:
“贼子,你欲有个好死,可以速将刚才白眉山翁田中杰告诉你精金钢母藏匿在什么地方,从实说来。否则,丁某立刻索你狗命。”
那汉子闻言惊恐万分,不由暗忖道:白眉山翁田老前辈,与自己说话的时候,只有尚修文在场,分明是一普通俗子,尽管武学再深,绝非会能掐会算,怎会知道这件事?
他稍一沉吟,为了免受皮肉之苦,留得一条性命,遂哀声道:“丁少侠,你如果要小的说出精金钢母所在之处,还求掌门人手下超生,给小的留下一条活命。”
丁大材待他把话说完,依然二目喷火,舌绽春雷,大声喝道:
“无耻的狗贼,你师父太白金星田禾良,伙同恶道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一夜之间,惨害我天宇派弟子一百七十一人,又饶过谁呢!”
丁大材话语落音,那汉子朝前爬行一步,泥首于地,接着道:“少侠,家师太白金星昔日一举惨杀天宇派弟子一百七十一口,从此结下如此冤仇,小的并未曾参与此事,何以要小的报偿?”
丁大材见他狡言诡辩,心中更恼,钢牙一咬,恶狠狠地道:
“休在饶舌,你师父太白金星田禾良积下的血债,自要连本带利,在你等身上索还……”
那汉子一听,深感绝望已极。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朗声道:
“掌门人,既然你手下不肯超生,小的死罪已定。不过,在未死之前,小的还得请教少侠数言。”
丁大材见他昂然不畏,表现出一付视死如归的气势,竟站起身来,向自己请教,心里倒是感到微微一动。
求生之心,人皆有之。想不到他对死亡的威胁,竟然一点也不感到畏惧。
他明明知道自己要命丧法华寺,埋骨荒山坡,仍然侃侃而言,真是不可思议!
丁大材望着慢慢站起身来的汉子,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只听那汉子说道:
“丁少侠,容小的放肆说话,假若今日你我易地而处,你天宇派掌门人杀死小的父母妻子,而小的也如你一样,身负一身惊世绝学,试问是不是要遍迹天下,杀尽武林中每一个天宇派弟子?”
丁大材觉得他言之有理,顿时哑口无言。双目闪着迟疑、迷惘的神色,在愕愕地打量着他。
在一旁站立的法华寺主持灵虚长老一听那汉子说出此话,也自稽首合十,轻诵一声:“阿弥陀佛1”
那汉子未待丁大材回答,只是略一定神,又朝丁大材道:
“小的心声已尽,再无多言可说,现在就伴同掌门人去寻找精金钢母!”
小胖子、灵虚长老等人,难辩此言是真是假,就连丁大材也猜不透那汉子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然而,那汉子把话说完之后,便照着白眉山翁田中杰原先所标的路径,摇摇晃晃地走去。
那汉子来到一间书房的密室,面对山墙,单足仅是轻轻一跺,露出一方小小的隔层。他伸手取出宽若五寸、长有二尺,光华闪闪的一块青钢。
他把青钢取出以后,双手捧起,突然转过脸来,扑通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那汉子大拜之后,便跪行数步,面朝丁大材,双手捧起块青钢,爽朗地道:
“掌门人,这便是白眉山翁田中杰,费尽苦心,历时三载,冶炼而成的精金钢母!”说罢,轻轻地把东西放在地上。
丁大材弯腰拣起,仔细一看,果然是光彩夺目、耀人眼花。
未等丁大材讲说什么,那汉子似乎迫不及待地冲着丁大材道:
“掌门人,小的背叛恩师之训,其罪非小,现已谢过恩师养育之恩,就请掌门人速赐小的一死。”
丁大材料不到太白金星田禾良的这个弟子,居然能以如此慷慨就死,脸上不由泛起难堪之色。
他看着在地上跪下的汉子,思潮汹涌如涛,真想跑到绝无人踪的原野山顶,捶胸痛哭一场。
他不知是伤心、悲愤、愧疚、或是罪愆、过咎、纯洁、仁慈的心胸中,孕蕴着一团难以宣泄的郁闷之气!他自恨、自责的凝思了好长时间,然后,长恨交集地朝那汉子挥手道:
“你去吧!告诉你师父太白金星田禾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丁大材要去湘东岳麓山,寻找贼人,向他索回十年前天成峰、天成寺一百七十一人的那笔血债。”
这突如其来的宽恕,不但那汉子感到大出意外,就连法华寺长老和达远、达通,也觉得掌门人这般纳谏如流,实属难得可贵!不愧称一派之尊,后起之秀。
那汉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依然规规矩矩地跪在那儿。
丁大材见他迟迟不起,知其心有余悸,遂又稍加缓和地道:
“去吧!我丁大材说话,一言既出,决不更改。”
那汉子谢过一走,法华寺大殿前,只剩五个人。灵虚长老停了半晌,便颜绽笑容地询问掌门人丁大材来法华寺的前后经过。
丁大材简述了一番,灵虚长老为丁大材如此出生入死,解救自己,感动的涕零泪落。
丁大材见大家对他放那汉子的做法心中不解,便将前后经过述说一遍。
原来,丁大材突然发现白眉山翁田中杰的尸体不翼而飞,便很快联想到他方才所说,左红莲姐姐已被掠往青苔庄昭安客店一事。
他判断,白眉山翁田中杰二次返回法华寺,可能不只偽一个人,或许还有众多的党羽,隐匿潜伏在寺外近处,观察动静,如发现不测,相机将白眉山翁田中杰救走。
倘若如此,左红莲已频临险境,如果援救稍迟,要遵毒手。
丁大材想到此处,立即施展“星电迷踪”轻功绝学,提运丹田真气,疾奔育苔庄昭安客店而去。
不多时候,他即到达青苔庄小镇。绕行西街一匝,他很快到了昭安客店所在之处。他纵身跃起,腾身窜上墙垣捷若雀鸟登枝。
丁大材在绝无声息之中,置身于屋脊房拢之间,留意细探一圈,以期印证白眉山翁田中杰所说是虚是实。
就在此时,陡然听见一阵“哈哈哈哈”朗声大笑,丁大材稍一定神,知道笑声是从一间灯火照耀的纸窗里传出来!
他毫不迟疑,一个飘身,纵落在檐阶上,蹑足蛇行,贴近窗门,侧耳细听。
但听得里面说话的声音很杂,象有好几个人在争谈似的,只是一时听不出头绪来。
丁大材伏身窗外,平静一下心绪,终于只听得一个带猥亵粗野的声音在说:
“这小女长得不错,那眼、那脸、那樱桃小口一点点,真叫人看丁……”
另一个声音插口道:
“王大哥,凭你五毒蜈蚣王文生的名号,还找不到漂亮的女子?”
“不是俺赵虎说句泄气话,休言其他事情,即使你敢碰一碰这小女子一下衣角,要是被白眉山翁田老师尊知道了,恐怕得象上次李魁一样,活生生地给掷进炼钢的炉灶里,要不了半个时辰,即变成灰炭。”
那五毒蜈蚣王文生,给赵虎一阵揶揄,羞得似乎一时间答不出话来。
他为了强行掩饰自己的窘态,只有拉开嗓门,“嘿嘿”地干笑了几声。
另有一个声音道:
“说起话来真奇怪,白眉山翁田老师尊,急巴巴地把这位妙龄少女抢过来,却把他耗尽精力、花费将近三年的时间,冶炼而成的精金钢母,给忘在法华寺里,实在让人感到可惜,令人费解。”
丁大材隐身在窗下暗处,对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暗暗忖道:“莲姐姐眼下是有了着落,可是白眉山翁田中杰尸体的失踪,看来与这伙人有关系了!”
这时,先说话的那个五毒蜈蚣王文生,等那人说话一落音,接着又说:“白眉山翁田老师尊,直到现在还未回来,是不是出现了岔子,又撞在那小娃娃丁大材手里?要是果真如此,倒也是件美事。咱们哥儿们几个,来一个一赌为定,谁有幸运,就来个独占这个女子,三十六着,走为上着,挟了美人儿,一走了事。”
丁大材听到房中一窝武林的歌类,羞辱莲姐姐,心中腾起熊熊怒火,恨不得扑进房去,把他们一掌了结。
但是,他看不见房里的情形,只有伸出舌尖,轻轻把窗纸舔破一孔。
他单视贴孔凝神往房里一望,原来里面是一所很大的房间,圆桌旁边围坐了六、七名劲装汉子,一个个正欢言谈笑。
丁大材忽然发现西面墙角的床榻上,莲姐姐秀目紧合,状若昏迷般地侧卧着,惊得他差点呼出声来。
他难辨莲姐姐的伤势是轻是重,但他从众多人的嘴里吐出来的话判定,她没有死。
于是,丁大材左手劲贯掌指,微一使力“卡嚓”一声响,捏碎窗棂外栓。随后身形一纵,就在众汉子欢声畅谈之时,他已破窗飞进屋内!
刹那间,围在房里圆桌边的恶汉子齐皆愕然惊怔,望着丁大材,呆若木鸡。
其中一个人上次在法华寺和丁大材遇过一面。他一阵愕然惊悸之余,朝着丁大材,满脸恐惧之色,期期艾艾地张口结舌道:“就……就是这小辈,法……法华寺内的兄弟,都……都死在他手!”。
“哈哈哈!”丁大材听他说出这话,发出一阵凌厉长笑,接着缓缓道:“是的,就是我!你倒是还记得很真切!”
他的话刚刚说完,右手食拇二指,微微一弹掌射出一缕挺细的寒芒。
原来那正嗫嚅吞吐着说话的汉子,忽然一下“哎”声惨叫,倒毙在地。
其余的诸人,见大材此等出手的招数,威厉至奇,休说见过,连闻也未闻,因而,个个发抖,震吓得不知所措。
丁大材又用他那精光逼人的双目,环扫了大家一眼,骈指如戟,指着刚才的那个污言秽语玷辱左红莲的五毒蜈蚣王文生,冷冷地道:“掳劫无辜的少女,还想赌斗摧残,真是狗胆包天,罪过已极。丁某今天倒要看看,你五毒惧全的螟蚣身怀多大能耐,敢这等肆无忌禅,妄作非为!”
五毒蜈蚣王文生,对丁大材刚才所使的这手飞花御敌,摘叶伤人的绝伦功力,心里已是惊悸至极。
可是,他一见丁大材问话,象是毫无戒备,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邪念顿起,暗忖道:你家王爷爷,在江湖上既能享有五毒蜈蚣之名号,就是靠左右两手双打出的“子午透骨钋”。成名的俗话云:“明枪易祭,暗箭难防”。尽管你身怀绝学,但在你不留意的时候,我给你个先下手为强,赏你几枚见血封喉的透骨针,管叫你在转瞬之间,魂归地府……”
五毒蜈蚣王文生恶念一起,双手发功,以电闪雷鸣之势,左右手发出“子午透骨针”六枚,“唰唰唰!”带着微音,疾速地朝丁大材射来。
此子午透骨针,长仅二寸,曾用五味剧毒药物熬煮,见血封喉,很是厉害。
所谓“子午”,即是一旦被射中,子不过午,午不过子,六个时辰之内,非其秘制解药,无法可解,使人致死。
过去,不知有多少武林正派人物,尽管成名,亦不免命丧在五毒蜈蚣王文生这种歹毒无匹的暗器上。
王文生“五毒蜈蚣”的名史,也就是由此而传遍了武林……
当劲风仅离丁大材面门只有尺许之时,大材不躲不闪,面无惧色右掌急急一挥,招走“飞絮穿梭”,喝声道;
“贼子,尔等死在眼前,尚敢挣扎,胆子实在不小……”
丁大材活声未落尽,掌劲剪风,撞出一股劲厉无比的狂涛。“子午透骨针”只要一触着掌风,便纷纷落在地。
其中一枚毒针,落在桌上的茶杯里,一杯茶水,立即发黑,可见其毒之甚。
丁大材一展星眸,一看茶水变色,就知道敌人抖发出的是毒厉至极的暗器,不禁心头火起。他冲着在场的众恶汉,一声怒喝,身形暴起,横过桌面落下,双掌朝着群贼劲扫。
一股如同巨浪猛涌狂涛的气势,一经击出,五毒蜈蚣王王文生,惨叫之声尚未吹出,已被掌声震出数尺之外,倒在地上,只见身子扭了扭,即绝命身亡。
这时候,其他数人,一见王文生丧命,个个惊魂散魄。
可是,他们也都知道,此番不管对错与否,皆难留下一条活命。与其束手待毙,不如舍命一搏。
所以,倏然之间,众恶汉便齐声怒吼,齐亮出兵刃,施展所怀绝学,杀气腾腾朝丁大材扑杀。
丁大材见敌人欲来个以多胜少,群起而上,不由激怒厉声长笑,双掌翻飞,掌劲狂吐。
整个房间,几乎全波罩入掌风之下,惨叫哀号之声,也随之而起。
丁大材一见众恶汉身亡,立即转过身来,抱起晕迷在床榻上的左红莲,破窗一声长啸,朝暗处逝去。
丁大材挟着左红莲,奔向法华寺而来。
沿途之上,他觉得左红莲在晕迷之中,却是娇喘殷殷,知道是受了白眉山翁田中杰的邪门奇毒。
他不敢疾驰飞奔,唯恐震动了怀里的莲姐姐,使得伤势加重。
这时候,他袋囊里的药物、虽然装在身上,可是在这急速行路之中,又怕把药物取错。因而只有争取早一时回到法华寺。
距离法华寺约有十里之遥,抱在怀里的左红莲,突然,“嘤”的娇哼了一声。
丁大材怕她伤势转剧,在附近靠山岩转角的地方,暂时休息片刻……
就在此时,离他息足之处,约三四丈远近的地方,轻传一阵说话声音。丁大材一听说话的音调,和其中的内容,不由骇然怔住。
那说话的人,竟是刚刚在法华寺内,被自己击毙的白眉山翁田中杰。虽然声音甚为轻微,但是听来却是十分清楚。
“……尊驾何人?太白金星田禾良老前辈,怎么没有与二位同道回来?”
一股浑厚朗爽的话声答道:
“在下何光军,家师太白金星老人家,在伏牛山召南峰,与太极冲骤春泽师尊一场激战,结果两败具伤。太白金星老人家因伤势沉重,几位师兄弟把他直接送回湘省岳麓山治疗。因家师不放心白眉山翁老人家冶铸精金纲母之事,特命在下与师兄尚修文,来法华寺一趟,不意救了白眉山翁老人家。只因天宇派那位掌门人把你老人家击倒,寺中无人,不知精金钢母是否落入天宇派人手里?”
大材窃听至此,慌然大悟,原来这白眉山翁田中杰,竟然未死。
只听白眉山翁田中杰切齿说道:
“丁大材这个小杂种,功力却是非凡,可说已经到达登峰造极、不可思议之境。至于精金钢母,田某藏在密室的夹层,地方甚是隐秘,天宇派那些贼种,断然找不到这个所藏之处。”
田中杰又道:
“何英雄,只是不知道太白金星田禾良老前辈,怎么会失利在伏牛山召南峰?你们去了那么多人,俱是武林高手,神雕春泽老贼,怎么会脱险免死?”
这时另一个声音接着道: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老贼,之所以能脱险,听家师太白金星老前辈说,是被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娃子救走。家师正在召南峰与神雕春泽师尊比剑论艺的时候,曾经嘱咐我等,不准随同上山。原因是恐受到武林非议,说我等倚势群殴,以多欺寡,所以神雕春泽师尊,才被十几岁的一个小女孩救走。这是事后家师向我等说起的1"
丁大材听到此时,暗地猛然一怔,不由心自忖道:彤彤的失踪,就在伏牛山召南峰山麓的博望坡,难道搭救太极神雕春泽脱险时,所说那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会是她?”
他想到这里,心灵深处,很快又泛起一个疑团,暗忖道:“仅仅是一个十岁的女孩子,怎能在太白金星田禾良手里,救出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呢?这断然是不可能的事。”
这时,何光军又道:
“白眉山翁老前辈,这精金钢母,既是无价之宝,又是太白金星前辈所托,意义重大,虽然隐藏在秘处,最好还是设法把它取出来才是!”
白眉山翁田中杰听他所说,似乎有些道理,迟疑了半晌,回答道:
“何英雄,要想把精金钢母取出来,现在倒是一个很好机会。因为天宇派少年掌门人丁大材,突然发现田某失踪,一定会怀疑在下是青苔庄伙伴前往解救的,他可能已衔尾追去。这样一来,法华寺三个天宇派的秃贼,已被我用秘药封住要穴,失去功力。至于剩下的那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儿,那是不足为惧,怕是难在何英雄手下撑过两招。所以,待你去法华寺将精金钢母盗出,咱们共奔岳麓山,见了太白金星老前辈,诉说内委实情。只待他老人家伤势痊愈,咱们齐心协力,一举把天宇派斩草除根。”
何光军应声接道:
“师兄,你伴白眉山翁前辈在此稍候一下,何某去去就来。白眉山翁前辈,在下只是不知如何开启密室里的隔层,取出精金钢母?”
这时,只听白眉山翁田中杰,伏耳隐隐轻语一阵,低弱得无法细辨。
半晌,丁大材又听到一阵“悉悉!索索!”声响十分低微,象是在写什么。
接着,刚才那个问话的何光军,倏然发出“嘿嘿嘿”一阵爽朗的笑声,在峪峰间迂响。
这时,左红莲仍在晕迷中,丁犬材又将她轻轻抱起,走向隐僻的山谷,把她放在一个岩石的山洞里。
然后,他呼吸运气,提起丹田精元,错足一纵,落在刚才那伙人说话的音源地。
丁大材腾身飞扑,如同一缕游云浮空,倏然之间,来到白眉山翁田中杰和那个名唤尚修文的面前。
他戟指伸出,指着白眉山翁田中杰,一声激厉地问道:
“孽种,想不到你武林成名的白眉山翁田中杰,居然会卧地装死耍劣,不想天意所使,纵让你一时逃脱,终归还要落在丁某手中……”
白眉山翁田中杰,做梦也不会想到,丁大材会这般如影附形,衔尾找来,霎时之间,只惊得魂飞魄散。
田中杰心中明白,显然他目前唯一的生路,就是依靠救他逃出法华寺的尚修文。
于是,白眉山翁田中杰,抖着身形,向尚修文靠近一步,颇声讷讷道:“尚英雄⋯⋯这⋯⋯这少年,就⋯⋯就是天宇派掌……掌门人丁大材小子,快快……”
尚修文在浅浅的星月照耀下,闪目凝眸一瞧,刚刚惊恐心情,顿时大消。原来当前站立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怯生生的少年书生。
尚修文看罢丁大材,听白眉山翁田中杰那么一说,怒喝声中,右手的厚背钢刀,疾劈丁大材中盘。
“哈哈哈!”丁大材一声爽朗的畅笑,眼见尚修文钢刀砍来,左掌食中二指疾吐,一缕锐风骤起,双指将他的钢刀夹住!
“啊!”尚修文心里猛然一惊,呼出声来,使出平生之力,拼命用劲欲把钢刀抽回。
岂知,这把钢刀,却象似已经生了根似的夹在丁大材二指之间,尽管他累得满头大汗,钢刀仍是铁铸铜浇般的分毫不动!
“哈哈哈!”丁大材看到这种情况,止不住一阵轻蔑地狂笑,接着冷冷地道:
“小毛贼,区区肤浅之芒,竟欲向丁某卖弄,真是螳螂挡车,太不自量!”
丁大材说到这里,稍稍调息了一下,星眸一闪,射出两道精光,似电掠长空,如剑斩寒涛,狠狠地扫了尚修文一眼,冷冷地道、
“十年之前,你的师父太白金星田禾良老儿,伙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一道,为了掠夺天宇寺镇山之宝‘穴功奇文录’和‘百年蛇胆’,竟然血洗天成峰、天成寺。致使一百七十一人,丧生在二位魔掌之下。现今,我以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的身份,要在你身上,索还十年前天成峰、天成寺的一笔血债,仅仅只是一点!”
“啊!”丁大材话声一落,尚修文陡地一声惨号,倒地一而死。
原来,丁大材一边说话,一边伸出右手三指,将尚修文劈来的钢刀锋口,捏碎之后,夹在指间,举手微弹,那捏着的锋口钢屑,若蛇飞蚊行,迅疾向尚修文胸腹处奔去。
其出手动作,如电星闪飞,只在转眼刹那之间,尚修文已惨叫倒地,真令人见者骇异。
这时,丁大材见白眉山翁田中杰,面色纸白,欲逃不能,只有闭眼倒卧在地上,也不再去分辨自己将是生是死。
此时,随同尚修文前行伏牛山召南峰,太白金星田良禾的另外一个弟子何光军,早已奔往法华寺取精金钢母去了。
丁大材朝卧在地上的白眉山翁田中杰,回身劈了一掌,头也没有回,立即奔向隐藏左红莲的岩下石洞。
他一弯腰背俯身把左红莲抱起急展“星电迷踪”轻功绝学,紧追何光军。
丁大材身形急奔,凌空激射,他只是数十来个纵落,估计自己已经远远超过何光军前往法华寺的前道,便立即停下步来。
丁大材刚刚停下脚步,身形便落入官道一旁山岩边上的一片丛林中。
他把左红莲轻轻放下,稍微停顿了一下,身形暴起,便朝着何光军来路迎去。
这时,何光军为了及早赶到法华寺,把精金钢母取回。
他正在静悄悄的官道上,展使轻功疾行。蓦地,他发现对面走来一个少年书生,心里微感不妙!立即止步,以观动静。
丁大材见前边来丁一个人,疾步奔驰,也就停下步来,拦在官道上,蓦然开言问道:
“尊驾是不是去法华寺的何光军?”
丁大材还怕张冠李戴,把人弄错,出了大错。所以,才十分仔细地问了一句,态度亦是从容不迫。
何光军闻听初是一怔,接着又是一阵惊异,而且感到愤怒。
他根本没有想道,眼前这位就是天宇派掌门人,更不会想到,是为拦截自己而来。
丁大材的问话,并不失礼。何光军之所以感到愤怒,皆因在湘、鄂诸地,太白金星田禾良的门下,颇有些声威。
即使江湖上相识的英雄,不管名位如何,亦绝不直呼名讳。
何光军含怒叱道:
“小娃儿,你是何入,胆子不小,竟敢直呼你家大爷的名讳?”
“哈哈哈!”丁大材一听没错,不由一阵开怀仰天长笑。声音如惊雷滚动。洪钟巨响,音韵穿山裂石盘云,久久不散。
何光军正直狂傲、微怒之际,,听到这一声长啸,不由暗自嘀咕:这小娃儿的笑声,怎么如此强烈、刺耳……
丁大材倏地止住笑声,明眸一闪,射出两道寒光,接着厉声道:
“你的伙伴尚修文,和白眉山翁田中杰老贼,均巳魂归西天,丁某专程赶来,也要超度你,孽障,还不纳下命来。”
何光军偶尔听到“丁某”二字,骤然明白,狭道相逢的这位少年书生,便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入丁大材。
他想到这里,禁不住汗毛直竖,一阵寒颤。知道自己绝非是丁大材的对手,旋身就要逃走。
丁大材早有准备,喝声道:
“网罗之鱼,岂容你逃走?”
说罢,大材掌势疾吐,右掌递出一招“夕霞落林”,劈向何光军头后的“对口”穴。当他掌势刚落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大事。白眉山翁田中杰告诉他精金钢母的虀藏之处,自己还不知道。若把他劈死了,怎么去找精金钢母?于是,他改劈为点,巨掌收回四指,仅留食指,点在何光军的“晕穴”处。
何光军应指倒地。
丁大材伸臂顾势一捞,将他挟在肋下,跃回道旁林中,抱起左红莲,一路疾驰返回法华寺。
而后,丁大材给何光军解开晕穴,并叫他亲手打开秘室,取出精金钢母。
当丁大材向灵虚长老,叙述往事的时候,左红莲不知何时多了个胖娃娃,也立在跟前。便陌生地向他看了一眼。胖娃娃大声喊道:“丁哥哥,精金钢母你是否想要?”
丁大材含笑着摇了摇头,亲切而怜爱的一抚胖娃娃的秃顶,欣然道;
“傻胖子,我又不会铸剑,要它何用,还是你把钢母带回马鬃山,献给你师父吧。不过,你身携此等珍贵之物,要倍加小心,并要立刻返陇西,不可在外过多逗留,以免别生枝节。”
胖娃娃一听说叫他返回马鬃山,一对细细的小眼睛里,倏然挤出两行热泪,带着依依不舍的神情,咽呜地道:“丁哥哥,小胖子不想离开你嘛!”
丁大材闪着明亮、爱抚的眼神,又轻轻抚着他光秃秃的脑袋,含笑道:
“小胖子,师父之命,决不能违反。你且暂返马鬃山,不久,咱们兄弟另外还有相聚之日。
胖娃娃知道,此次来法华寺,是奉师父之命,踩探精金钢母冶炼情况,眼下只有不得已的含泪点头,转身依伴着左红莲,同样恋恋不舍地道:“莲姐姐,小胖子虽然现在返回马鬃山,今后不管你们去了哪里,我都会寻来看你跟丁哥哥的!”
左红莲听了小胖子真挚亲切的话语,芳心亦深怀离情难忍的感触,秀眸隐隐挂泪,强装含笑道:“小胖子,咱们亦会常想到你的。”
小胖子又向灵虚长老,和达远、达通二僧道别一番,然后撕下一块衣衫,包了精金钢母负在背上,离法华寺而去。
丁大材在法华寺又耽搁了数天,协助灵虚长老和二位僧人,整顿这颓垣倾圮的法华寺,并抽时间传授二位师兄达远、达通“玄天宇宙”剑术,以防不及之需。
在诸事稍有头绪的时候,丁大材始偕同左红莲,离开桐柏山,顺着官道向鄂南而去。

八、鸳鸯,被恶浪冲散
丁大材带着左红莲出丁法能寺,弃走桐柏山,直奔鄂省而来。
他们姐弟二人,由于数日未曾相见,一旦重逢,便显得亲切异常。一路之上,总是低声细语,畅叙别情。
特别是左红莲,是由于一时不慎,落入敌人之子,倍受折磨,丁大材对她免不了说些惦念、担心之话。
左红莲因未听丁大材的劝告,上丁敌人的圈套,难免有些内疚之感。
她对丁大材出生入死,冒着极大危险,把自己救出,更感到恩重如山,没齿难忘,不由时时向丁大材道出无限感激之情。
当然,互道真情之余,其间也彼此十分隐匿地诉出自己的心声。
官道两旁,一边是巨木参天,林中绿草如茵;另一边是干顷麦田,正在吐莠,微风吹来,如碧浪翻滚。
左红莲由于伤势刚愈,行路时间一长,微有乏意,便向丁大材道:
“材弟弟,这大自然的景色,实在迷人,咱们不如到荫丛中,歇息片刻再走,再说,我也有点累了。”
丁大材也看出左红莲满脸渗珠,喘息不匀,知她是想借机歇歇手脚,遂笑道:“莲姐姐,一切听你的。”说着,已迈步朝林中走去。
二人走进枝丫交错、绿叶遮空的林药丛中,足下踩着柔如碧毯的草地,不由长长地呼吸了一下,便相偎坐在一棵大树根边的一块岩石上。
这块岩石,十分光滑,大概有不少行路之人,坐在这上边歇息调神。
左红莲自见到了大材以后,便产生好感。况又承受他几次搭救之恩,眼下更是爱慕颂心。
此刻,经过日久的相处,情窦初开的左红莲,已把这位俊美的男子,视作理想中的情人。
她,贞洁的少女,与他,纯正的少男,二人虽然没有揭开男女之间的秘密,却已是神清交融,连脉搏的跳动,亦是合拍合节了。
武林中真正的英侠,绝不留恋于男女之间片刻的合欢。眼下丁大材、左红莲波此能以这般体贴、关怀,是共同的理想所系。
二人坐下之后,左红莲一挺纤腰,便懒洋洋地躺在丁大材的怀中,半睁半合着一双秀目,仰面看着丁大材的那俊俏无双、满含深情的面容,丁大材看着她的秀目,笑道:“你真美,莲姐!”
二人歇息了一会,左红莲首先挺腰站起,丁太材也相继立身。两人相视一笑,双双脸绽微红,似有说不出羞涩之感,不过心中都甜得好似搅翻了蜜坛子。
丁大材伴着左红莲,出了丛林,继续朝前走。不知走了多少时间,来到巴儿湾。
巴儿湾是一个渔家小村,离桐柏山约有一百来里路。
二人来到小村,已将黄昏。整个巴儿湾,只有村头一家客店,不但小,而且简陋,仅有四间客房。
在二人投宿时,三间已经住有客人,仅余下末尾的一间。
二人一路而来,沿途这种情形已有几次。所以,他们亦并不感到窘迫意外。只是四目相视,神秘地笑了一下,彼此心照不宜,二人一落店房,店家便送来洗脸水。大材吩咐店家精制几样佳饼,并要端上一壶暖酒。
当店家把菜饭送上来时,二人一看,除了烹调一样鲜肉外,其余竟是清一色的鱼类。
两个人知道是荒村无佳味,也就算了。相对把樽清淡,也不在乎菜肴是否可口,在他俩心里,都怀有一番醇味。
二人喝了几杯酒,左红莲含笑向丁大材道:“材弟弟,我有个想法,不知该说不该说?”
沿途之上,左红莲凭着那精明的芳心,出了不少的鬼主意,总是弄得啼笑皆非,这次不知她又要说些什么,于是便道:
“莲姐姐,有你什么想法就直说吧,看我能不能办得到。如果能办得到了,你要答应我的一个请求。”
左红莲一听,芳心微微一动,说道:“行!材弟弟,只要莲姐姐说的你能做到,你的要求我办到就是。”
丁大材道:“好,莲姐姐就先说吧!”
左红莲含情脉脉地笑了,道:
“林弟弟,你现在声誉太大,自从卧龙坡之事传出以后,武林都知道有这么一位天宇派少年掌门人,所以行动诸有不便。从明天开始,你就改装一番,你莲姐姐扮个老头儿,你委屈一下,打扮一个你莲姐姐的伙伴老婆婆,行不行?”
丁大材听了哭笑不得,心道:凭自己是七尺之躯的武林盾起之秀,堂堂的一派掌门人,岂能装成一个妇孺姥姥,行道江湖,本门弟子若知道了,成何体统?我得提出她做不到的题目。丁大材想到此,就笑着说道:
“莲姐姐,你能答应材弟弟提出的要求,我就答应这一项。”
左红莲芳心微微跳动,急问道:“你有什么请求,说给我听””
丁大材喝了一杯酒,笑道:
“我闭上眼睛,你敢不敢用你的嘴唇碰我的嘴唇?如果能办到,我明儿起就改扮成老婆子,行不行?”
左红莲轻轻地“啐”了一声,粉面顿时涨得通红,不知是羞,,还是为难。
丁大材已经知道自己反败为胜,所提出的此一要求,确把姐姐难到了。不由得开怀大笑不已。
左红莲双颊嫣红,低头想了好大时辰,似乎鼓起好大的勇气,秀目扫了大材一眼,突地道:“行!可是,咱还要把话说明曰,材弟弟你如果睁眼睛,我就不来了。”
左红莲说罢又把头低了下去,虽脸羞得通红,却又甜甜地笑。
丁大材一听莲姐姐竟然答应自己这件事,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办。他又想到男女情爱方面的时候,心里止不住“扑扑”地一阵猛跳。可是,自己话已说出,当然也不能反悔,只有强行控制自己,度过那神秘的一刹。
左红莲羞红了粉脸,娇叱薄嗔地朝丁大材白了一眼,轻轻地把嘴唇朝丁大材的口上送去……左红莲以胜利的姿态,“哧哧”地碎笑起来,“材弟弟,你该答应我的要求了吧!”
丁大材听了左红莲的话,当然知道自己理屈。在这种情情况下,已是无可奈何。但他一转心念,又哀求似地向左红莲道:
“莲姐姐,咱们商量商量,能不能可以通融一下。”。
“怎么通融?”
丁大材眨了眨一双俊目,反问道:
“我要扮个老婆子,不说别的,仅是声音、相貌都不相称。要是弄巧成拙,才笑死人呢!”。
左红莲强煞住笑容,绷着脸道:“君子一言,如白染皂。任凭你嘴巧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能中途变卦。”
丁大材再无闻旋的余地,迟疑了半晌,又求情道:“好姐姐,能不能把你的主意,稍微改变一点?”
左红莲银牙咬着,秀目眯着,柳眉一皱,粉面现出镇静沉思的神色。稍有半晌,她突然妙目又朝丁大材打量了一会,道:“材弟弟,不用商量了,这一回我说出之后,你可不能再变更了。不想扮个老婆子,那么你就扮成一位少女,象你莲姐姐一样……”
“少女?”
丁大材听得惊呼起来,俊脸满是惊愣、诧异的神色。睁开一双明亮的大眼,直直地盯着左红莲问道:“你呢?莲姐姐……”
左红莲一看丁大材那种神情,知道方寸已乱,只得听任摆布,又是一阵“咯咯咯咯”地娇笑道:
“我嘛,穿了你的儒衫,扮个儒雅的文生,权充一下掌门人,行吗?”
左红莲的话,弄得大材不由哭笑不得。可是,既然有言在先,又不能不算数,只得应允。但他又道:
“莲姐姐,现在说什么都依你。不过,有一点咱们要事先讲明。”
“哪一点?”
“等咱们到了鄂、湘之后,仍要互还本来的面目。”
左红莲见材弟弟乖乖地俯首听命,不由轻轻地点了点头,微笑着答道:“好,我答应你1”
丁大材和左红莲,二人说笑晏晏,又纠缠了半天,方各自安歇。
翌日,晨曦刚刚透窗棂,丁大材起床去看左红莲的时候,见红莲已经起身,穿了自己的那件儒衫,妙目盼顾,“嘻嘻,哈哈!”揽镜在笑,端详个没完。
一缕朝霞,从窗口射进,正洒在左红莲的粉脸上,只见她那脸蛋恰似一朵半开的牡丹。
丁大材从床上爬起来,出神地望着正在镜前自我欣赏的莲姐姐。
左红莲一见丁大材站起身来,便甩了甩胖胖的衣袖,十分得意地问道:
“材弟弟,我穿上你的这件长衫,除了稍微长点几外,其他倒蛮合身,你看姐姐这样俊不俊?”
丁大材凝眸一打量,不禁喝了一声彩。他看到眼前的这个正值妙龄的莲姐姐,已变成一个临风玉树、丰神飘逸、举世无双的美少男。她那两只足,蹬上自己一双新买的粉底薄靴,也非常合适,不由看得发呆了。
丁大材实在不明白,自己的儒衫,穿在少女莲姐姐身上,为什么倍显风采,神气十足?
左红莲见丁大材愕愕出神地看着自己,俊目不眨,闭口不语,粉面不由得骤然一红,她微垂玉项,略待半晌,不由娇嗔道:
“呆鸟!有什么好看的?快起来,让我替你改扮一下,咱们须赶快离开这囚笼似的小客店!”
丁大材坐在床沿,听任着这位刁蛮古怪的莲姐姐来摆布。
真是情之所钟,爱之所倾。丁大材虽然年龄不大,行道武林,为时不久,但他已是一位叱咤武林的少年英雄。但是眼下呢?落在他莲姐姐眼前,堂堂掌门人竟不得不解去儒巾鬓插金花,穿上莲姐姐的衣衫,改扮成一位妙龄红妆。
左红莲替丁大材易衫换履,梳头拢发,贴鬓传粉,描眉涂唇,足足花费了半个时辰,才算改扮得察无破绽。尔后,左红莲朝后连退两步,猛睁秀目,得意地一看自己的杰作,竟为之一惊。
如果不是事先得知,一切又出自亲手所致,真看不出这位仪态不俗,秀绝人寰的小佳人竟是男扮女装。
二人虽然衣履互易,改装换容,走出这家小店子,但是店主人与店小二,却朦然不知。收下他们的房钱、饭钱与赏下的银两,即哈腰相送,丝毫看不出破绽来!
一路之上,他们有说有笑,互相逗趣,十分开心。倏地,丁大材抽下自己背上插的那口长剑,递给左红莲,道:
“莲姐姐,我目前身着女装,背着这口宝剑,很不相称,亦诸多不便,不如你拿着比较合适。”
左红莲闪目看了丁大材一眼,满脸天真、逗趣的神色,微微地含笑道:
“你现在身着女装,将来一旦遇到众多的俊男,可不要身陷情海啊!”
丁大材听了这番调侃逗趣的俏话,心里感到有说不出的别扭,一张粉红的俊脸,骤然觉得一阵火辣辣的发烧。
大材与红莲,二人沿途上鹈鹈鲽鲽,柔情万钟,说说笑笑,情投意合,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越过鄂中。
这一日,他们来到鄂南离云梦县三十里的长春埠。此地是绿林环抱,掩映着排排房舍。
红莲放眼看罢,道:
“材妹妹,天色已快晚了。况且行了一天,亦感劳累,咱们该投宿才是!”
由干易装改容的缘故,一路之上,左红莲就是这样称呼丁大材。
大材轻“嗯”了一声,道:“莲哥哥,听你的。
丁大材也不得不如此乖乖地这样称呼左红莲,免得一时失口,引出笑话来。
长春埠,虽是一个小集镇,因为面临一条大河,却是水运起卸之处,生意兴隆,异常繁荣。
丁大材和左红莲走进小镇,找遍了街巷十来家客店,无一处不住满客人,两个人一时着急起来。
他们找寻到最后一家客栈的时候,有幸遇到一个好心的老掌柜,向丁大材和左红莲道:
“二位客官,这个长春埠,是鄂中、鄂南一带的水运中心,各家客店,住的多是来往经商运货的客人。他们送货、销货,打探行情,差不多一住就得一、二十天。你们二位是过路客人,不如渡过河去,赶到对岸的新沟庄,那边客店甚多,一般经商客人,又不在那儿落脚,所以……”
左红莲一听此话,觉得甚有理,遂道谢了一声,然后偕同丁大材,顺着街头闹市,朝向江边渡船码头而来。
岂料此番一行,一双情恋难舍的少男少女要尝尽生离的痛苦。
特别是丁大材,由于难辨左红莲的生死存亡,更是烈火灸心,悲伤欲绝。
这时,夕阳西坠,彩霞纷飞,天空如同熔金四泻,艳丽非凡,令人神往,晚风轻轻,拂面爽心。
丁大材似乎沉浸在这一片迷入的景色之中,停下双足,凝神地眺望着五彩缤纷的晚霞。
左红莲见此情形,不由陡地“哧哧”一笑,轻轻一拉丁大材的衣袖,道:“呆子,渡船开过来了,你还不走,难道要宿在码头上?”
丁大材低头扭脸一看,果然有一艘渡船,已经靠在岸边,并上有二、三十位客人。
但见这艘渡船,比寻常的船只大得多,长三丈有余,宽丈许,设有二排矮凳。
二人遂決移脚步,来到江边先后登上船头。
丁大材刚过船舱,双足尚未站定,躺公竹篙一点,渡船已经离岸,其势甚速。
丁大材一个踉跄,几乎栽倒,他连忙使劲立牢,人员未跌下,可是两眼望着这茫茫的大江,水流湍急,渡船颠簸前行,顿时感到晕眩不适,满肚子里的东西,就要呕吐出来似的,暗道:爷爷说过,南人坐船,北人骑马,一点不错。这坐船的味道,可不好受,不知要多久才到对岸……
想到这里,大材朝上游的江面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左红莲正值丁大材凝神注视江面的时候,不由“啊呀”一声,惊呼出口。
船上摆渡的水手,觉得这个说话的少年书生,带有北地口音,突然一声惊叫,脸上骤露异色,不知是何原因,遂抚髯问道:“小客官,为何这等惊慌?”
左红莲招起纤手,依然面呈惊悸之色,朝上游远处江心一指,道:“你看!那上游江心,卷起一幢水柱,向河下回旋雨来,不知有何变故?所以在下一时好奇,惊动了你老人家……”
“哦!”老艄公亦感到惊寄。他一边点窝,一边举目朝江心远处望去。
这时,船座前舱一位年约六旬开外的老者,一听左红莲之话,急忙转过脸来,满脸亦带着惊悸不安之色,举日朝上游看去。可是,老者看罢,并没有看到什么,甚感奇怪。于是讷讷地问左红莲,“尊驾,你隔才所说之话,是否属实?”
“干真万确!”
“水柱有多大?”
那年约六旬的老人,在和左红莲谈话的时候,丁大材听他话音洪亮,暗中细察。
但见这位老者,虽然衣音打扮,是商人模样,却是目蕴凌芒,两鬓太阳穴微微隘起,最终是一位武林中的人物。
左红莲见老者形色,显然露出不安之情,芳心暗自纳闷,很快地答道:“这水往约有三丈多高,方圆亦约有数丈之大,其势甚险……”
“不好!”
左红莲还没有把话说完,患者隧地一声惊呼,在波浪奔腾的江面回响。眨眼之间,只觉下船身上抛,轰然一震,船已碎裂,江水如山洪涌起。
紧接着,又一个巨浪卷来,碎船和客货,齐皆四散飘流,逐渐淹没。
经过不知多少时候,丁大材悠悠然苏醒过来,突然发现自己躺在江边的沙滩上。
当他神智完全恢复过来的时候,一缕恐怖思潮,掠过他的脑海。
他慢慢抬起疲惫不堪的身躯,睁开恍恍无神的双目,眷着沙滩,喃喃自语地道:“莲姐姐呢?……”
在丁大材的神思中,泛起的满是左红莲的倩影,他对眼前苍烟泛起的江水,东升的朝阳,好象全没看见。
“莲姐姐……!”大材在这旷野渺茫无人烟的江边,一声声地激厉呼叫。
但是,除了江水呜咽,江涛拍岸,江风呼啸,绕耳轰鸣之外,再没有半丝回应。
渐渐的,他冷静了一点。昨天黄昏的时候,在渡船上突如其来的灾祸,又映在眼前。
这是事实,莲姐姐和自己同坠江心,恐怕永运不会再听到自己的声音了。
可是,他不相信这会是事实,依旧大声呼叫,疯狂地沿着江边走去。
丁大材身上的劲装女衫,经过一夜江风的吹刮,已经半干。
然而,他那目中的热泪,随着嘶喊疾呼的声音,宛若泉流似的涌了出来,滚滚下落,又溅湿了前襟……
丁大材经过村庄,穿出集镇,路过人烟稠密的地方,再经过农田荒辟崎岖的山野,翻山越岭,渡河涉水,他一直是猛奔狂驰,口中大叫不止,如痴似癫。
这时候,他一片模糊,似乎完全忘记自己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更把他满腹怨恨恩仇,抛在九霄云外。
目前,盘据他整个思潮的,就是莲姐姐浅笑轻颦的倩影。
沿途走来,往日那左红莲对自己的柔情蜜意,款款互为承恩的一幕,不住地在他眼前环绕……
目前,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上苍能赐给他一个奇迹,能够找到莲姐姐,二人在这茫茫的人海中突然重逢。
沿途的乡民,纷纷以诧异、惊奇的眼光,看着这身劲装的绝色少女,狂奔飞纵,时而大喊大叫,时而沉默犯愁,从他们身边走过。
从晨曦初透,到艳阳正午,从正午又到夕阳衔山的傍晚时分,丁大材一直滴水未曾入口,在奔驰着,喊叫着……
因激情悲痛的蕴绕,和对左红莲的深深惦念,使丁大材暂时忘记了饥渴疲累,他似乎忘记了世上纷纭的事物。
他脚下不由得一软,摔倒在地上,挣扎着爬起,复又卧地不起。
他已是筋疲力尽,四肢软瘫。躺卧在地上,只觉得虚无飘渺,天地浮动。
丁大材这样没命地奔驰又不知走了多远的路程,随着时日的消失,生离痛苦的情感,渐渐淡化,使他稍微清醒一些。
他仰望着长天泛霞,呆呆愣愣,木然站立,又细语呢喃,低声地念道:“莲姐姐,你真的会离我而去……”
他身处荒郊,人烟绝迹,触景生情,心头猛然一动,感到十分孤寂,枯涩的眼眶里,挤出二行热泪。
丁大材肩负着复兴天宇派的重任。他知道自己的责任艰巨,然而他无法摆脱这于丝万缕的情丝牵累。因而,他如醉如痴,整个思绪,都为莲姐姐的影子所牵。
浓烈情焰的笼罩,丁大材从精神到体力,都濒于崩溃的边缘……
陡然间,一阵粗重的叱喝声,与金铁交呜的兵刃互击之声,传入丁大材的耳鼓。
他自疲惫朦胧的神绪中,惊醒过来,心头猛地一凛,暗自忖道:荒僻山野,怎么会有人在此打斗,这其间又夹杂着少女的声音,说不定莲……
丁大材一念及此,陡然又觉得精神一震,运动内功,重新提起一股精元之力,挺身坐起,佝偻着身躯,拨开四周的蔓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潜去。
他约莫潜行数百丈之远,立即发现十多个劲装大汉,俱是手挥着兵刃,围攻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而且见那大汉,出招毒厉狠辣,大有置之死地而后休之势。
这位少女,长得雪肤花貌,清丽出尘,精神抖擞,神采飞扬。她使一柄银芒焰焰的长剑,皓腕一抡,“唰唰唰!”划出片片云雾光幕,拍拆着围攻她的大汉的厉招。
丁大材陡然被这阵意外发生的事故所惊悸,暂时忘记了零乱痛苦的思潮,星眸怔愣地看着他们,
这位少女的武功,确然不凡。银剑挥动的时候,匝地劲风卷起。身形腾向之处,荡空激射,疾似电掠,快如飘风。每当一众大汉围攻紧追的时候,少女绝招妙着立出,卷起破空锐风。
霎时间,方圆丈许之内,掀起一团氤氲剑幕,把围攻之入逼退。
在围攻那少女的十数人之中,其中一个大汉“嘿嘿”沉声大笑一阵,耸了耸肩头,满脸露出狰狞的神情,朝少女冷笑道:
“小美人儿,爷爷尚看不出你这般娇嫩年少,果有一点能耐。可是,纵然你武艺再高,银剑利锐,但这次谅你也逃脱不出你家爷爷的手掌。还不快快放下兵刃,纳命过来。”
那大汉话声刚落,遂一纵身形,摆开手中的兵刃,暴起猛攻。
少女轻功佳妙,体形如同一只轻盈的紫燕游动起来,又宛若蜂蝶穿枝,
她手中的银剑上下挥舞,一缕缕惊虹,划空而过。就在这汉子说话的时候,急演一招“霄汉星飞”,以苍鹰搏兔之势,腾身而起、复又俯身向下、扑击那说话汉子的“气门”、“玄极”、“将台”三穴。
那汉子“嗤”声轻叱,手舞缅刀,卷起一片银幕,护胸接招。
忽闻“铿锵”声响,刀剑相撞,一片银雾、光幕散去,溅起阵阵火星。
两个人在较力硬拚中,少女似乎吃了点亏。借势腾空一个“鹞子翻身”,飘退三丈。
这时,围攻少女的那汉子,一个回旋,汹涌怒涛似的又朝她围兜上来!
丁大材匿在隐处,窥观这场激战,原来那种身心疲惫、痛苦之感,已重然不觉,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虽然他不知道这其中的内委情形,但从某种道义的意识上来说,这群围攻少女的汉子,仗众凌寡,愤然不平。同时,暗暗地为少女担忧,。生怕她落败。
这时,又闻得适才说话的那个汉子“嘿嘿”狂笑了一阵,满具信心似的,道:
“小美人儿,尽管你是名震武林的宗师之徒,此番狭路相逢,算是冤家路窄,还怕你不落进我等手里。如识时务,可以乖乖地就范。否则要你醮醮你家大爷的颜色。”
那汉子狂言声落,一打手式,围攻少女的诸人,齐皆住后退出圈子。他自己也掷下缅刀,猛纵身形,上前一步,空手进招。
无怪他口吐豪语,这般狂妄,确也非同凡响,只见他招出之处,掌风似剪,掌劲凝雾,一阵氤氲掌力劲雾之中,隐隐透出风雷之声,势道之劲,端的凌厉无伦。
丁大材看了,暗暗一惊,这汉子的武学,果然出众超群,恐怕这少女会吃亏……
“着!”
就在丁大材怀着惊疑的心情,沉思忖想之间,少女一声轻叱,长剑抖舞,剑身震出一缕烨烨光波,护住全身。她踏中宫,进洪门,剑花万点,把敌手迫退三步,化解了那攻来的凌厉掌招。
同时,她趁机换身扭转,恰似蛟龙戏水,紫燕剪柳,迅速错步扑出!
丁大材身在暗处,瞪眼观望,看到此情,不由闷声喝彩;难怪这位俊秀的少女怀有这等绝学。
“贼子,你身怀这等绝学,却尽做此不法之事,真乃行同衣冠禽兽。”
那少女一面手握长剑,变换进招,紧紧相遇,一面娇声厉比叫骂不止。
她娇叱叫骂之声未绝,长剑一摆,又封住那汉子攻势,“唰唰唰”展剑进攻。
一团紫电青霜闪出,凌厉至极,又逼得那汉子连连倒退。
丁大材见到这位少女,竟然身具这等绝技,心里不由暗暗称奇。适才又闻说,她是武林一代宗师之徒,不知她的师父是谁。
丁大材双目凝神地望着少女,心头猛然一亮,暗自忖道:难道这位少女,又是武林四至尊中的徒儿?那么,这群围攻她的汉子,又是些什么人呢?
他想到这里,不由情感冲动,对这位少女更怀有同仇敌忾之心。
当然,这么多的武夫,围战一个弱质少女,就是任何人看了,也不会顺眼的。
“哪里走?”那汉子被少女一轮急攻,心火暴起,舌绽春雷,一声震天巨呜。
倏地,他身形纵起丈许,又一个鹞子翻身,倒垂下来,左手横掌如刀,急截少女执剑的右手“脉腕”穴,右掌骈指如戟,又疾点她“肩井”、“气门”、“将台”三穴。
恶汉子这两招凌厉招式攻出,少女由于未加防守,立即显出措手不及之势。
在她急忙躲闪那汉子右掌点来的招式时,握剑的“脉腕”穴,已吃那汉子横截而来的左手切个正着。
“仓嘟!”
忽闻一声响亮,在少女“哟”声的急呼里,手中紧握的那口长剑,已被磕脱出掌,飞落三丈以外的地上。
“嘿嘿!”那汉子一见此情,止不住一阵狞笑,紧接着颠势迫进,展出“大擒拿手”的招式,疾速地向少女双腕扣拿。
这时,丁大材虽因一路狂奔疾驰,整日滴水粒米,未曾入口,疲累已极,可是他知道,展现在眼前的这一场面,抱打不平,拔刀相助,是武林义侠的天职。
何况在他细察默判之下,已经分出好歹恶善与大是大非,
于是,丁大材凝运真力,一声吆喝,身形一跃,自隐处风驰疾奔而出。
他双掌交舞,一出手即演出“穴功天心十四掌”绝学,朝那位汉子猛击过去。
那汉子陡地一声惨厉长号,右掌“大擒拿手”刚出,尚未搭向少女双腕,肩胛顿被丁大材一拿一摔,臂骨脱臼。
丁大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出手,击倒那位大汉,其余众汉子,已被骇然震住。
谁能料到,其中还有少数不怕死的家伙,拾起兵刃,朝丁大材攻来。
丁大材面对这几个亡命之徒,一声轻叱,右掌招演“飞絮穿梭”,只闻得几缕激厉惨呼声撩起,又有几个人摔在地上。
如此一来,吓得那群犹豫欲前的汉子,魂飞胆囊,连忙挟起受伤倒地的诸人,抱头鼠窜逃去。
丁大材虽然勉强提起真气出手,可是两招之后,已然有点脱力晕眩的现象。一时之间,他身形摇摇欲坠,两眼直冒金花,险些跌倒在地上。
他这一绝顶的身手,那被救下的少女,顿时惊得呆了。她想不到救搭自己的人,是这么一身着劲装,比自己年龄稍大一点的少女,急忙上前敛衽施礼,谢道:
“野菊花周彩菊多谢这位姐姐的救命之恩!”
丁大材骤然听到周彩菊叫自己姐姐,不禁一怔。他朝自己身上的衣衫看了一眼,才知自江边沙滩苏醒以后,一路之上,狂呼疾奔,竟忘了自己还穿着女装。
丁大材这时无法申说,只得将错就错,也敛衽还礼,并含笑道:
“小女侠不必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乃是我等武林人物分内之事。”
丁大材回答的豪爽磊落,倒使野菊花周彩菊粉脸微红,不好再提谢字。她稍一沉吟,粉脸绽笑,冲着丁大材,一缕燕语莺声,道:
“姐姐,别再叫我小女侠了,就叫彩菊妹妹行啦!刚才你与贼子格斗,出奇制胜,周彩菊看得真切。根据姐姐你的本领,不知要高过我百倍千倍呢……”
丁大材明眸一闪,朝着周彩菊凝神地看了一眼,只见她眉若双蛾,目含秋水,姿容绝世,清丽出尘,说话的声音,犹若莺啼燕啭,音韵脆甜。
可她是口口声声叫着姐姐,给丁大材听了却有说不出的别扭。
周彩菊一对澄澈如水的大眼睛,也朝丁大材打量了稍倾,款款走到他跟前,玉掌轻抚摸着大材的脸腮,竟若欣赏一具雕刻精致的艺术品似的,赞叹道:
“姐姐,你长得太美了,能不能告诉彩菊妹妹,你叫什么名子……”
丁大材听了不由俊脸绯红地嗫嚅道;
“咱姓丁,叫……叫红莲……”说罢,满脸泛起红云。
周彩菊听罢,显出少女的天真,微微一笑,伸出纤手紧握丁大材的手掌,道:
“丁姐姐……周彩菊以后就叫你丁姐姐,好不?我想你会应允的。”
丁大材肚里一阵阵咕噜,心道:
前阵子吴家集遇见那个小胖子,叫自己丁哥哥,今天在这里碰见个野菊花周彩菊,竞又叫自己丁姐姐,真叫人感到好笑,这都是莲姐姐玩的好把戏……
大材想到这里,就问周彩菊道:“彩菊妹妹,这里是什么地方?”
周彩菊听了一震,脸上现出惊疑的神色,心中暗暗奇怪:丁姐姐这么大的孩子,连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周彩菊一对晶莹的大眼珠,朝丁大材骨碌碌转丁半晌,似在思索什么,继而“嗤嗤”一笑,缓缓地道:
“丁姐姐,这里是近布甸镇的江边,到汉川只有二十里,不知丁姐姐你准备上哪去呀!”
周彩菊一问大材行踪,他与左红莲生离的痛苦,又袭上他的心头,一层阴霾骤罩上他那一张俊脸,叹了口气,语声沉沉地道:
“伙伴失踪丁,我也不知道上哪儿……”
丁大材说出这句未尽的话,周彩菊一对关切的眸神,仔细地看着他,并没有接腔。
丁大材也扫了周彩菊一眼。凭他那绝顶的聪敏,知道她是在希望自己继续说下去,于是,他不得不把详细情形叙说了。“前天过江,渡船在江心倾覆后,伙伴不幸失踪,我就沿着江边找来,整整奔驰了一天,没有一丝踪迹,看来已是凶多吉少……”
丁大材说到这里,一双俊目,满蕴着泪光,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周彩菊在谛听大材说话的时候,虽然凝神静听,却是未插问一句。
她看到丁大材的粉脸上,千变万化,仿佛孕蕴了一桩重大的事情一般。
这时,丁大材意念一转,想到刚才周彩菊与那群汉子激战的事,自心付道:周彩菊,年纪多说不过十五、六岁,看她一身的武艺,除了火候稍欠,内功不足,招式变化不精以外,也算是上乘之选,但是不清楚她是何人之徒?
丁大材想到这里,便问同彩菊道:
“彩菊妹妹,刚才你与那群恶汉格斗的时候,我看得真切,你的一身武艺,堪称不凡,不知是哪位高人传授?”
野菊花周彩菊,听了大材如此一番夸赞,不由抿嘴一笑,朝灰黑夜空看了一眼,道:
“丁姐姐,天色已经黑了,咱们先到布甸镇上去落下客店,详细再谈好不?站在这里,累得腿疼,再说,晚了还怕找不到客房。”
周彩菊—提到累,丁大材立即感到浑身无力,立即伸手在自己腰间仔细一摸,空无一物,不由暗自叫苦起来。
原来,在巴儿湾他跟左红莲衣衫兑换以后,自己衣囊里的药包,一时疏忽,忘记摘下来,全带在左红莲身边。如今想用,也不可能了,真是后悔莫及。
丁大材暗自默默念道:莲姐们如果坠入江心,不发生意外,药包是用鱼皮缝制,浸水不透,倒不要紧,今后会有相会之日。要是万一有了意外……
丁大材出神沉思之际,周彩菊深为不解,打断他的思绪,娇声嚷道:
“丁姐姐,你怎么啦!周彩菊跟你说话,你为什么充耳不闻,秀眉紧锁,不理不睬,莫非有什么心事不成?”
丁大材轻轻“嗯”了一声,不知如何说才是,这时,他心头千头万绪,凌乱已极。
二人来到布甸镇,找了一家客店。周彩菊毫不犹豫,只要了一间客房。丁大材一边直瞧着自己是一位少女,暗暗叫苦不迭。
一休息下来,丁大材体内如同火焚,脸泛红晕,头脑一阵阵的胀痛,实在熬忍不住,便卧倒在床上!
野菊花周彩菊一见丁大材的神色,现出凄楚、痛苦之状,芳心不由猛地一惊,她连忙伸出玉掌,轻抚在丁大材的额头,发觉竟是灸手火烫,急忙关切地问道:
“丁姐姐,你头上这么烫人,想必身上发烧不低,是不是病了?”
丁大材见周彩菊焦急不安的样子,心里感动非凡,浅笑安慰道:
“彩菊妹妹,我只是有点头痛,其他没有什么疾病,不会碍事的。”
野菊花周彩菊,深深地感谢丁大材对她的一番救命之恩,所以大材突然病倒,她立即关切异常。尽管听他说别无什么大病,但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周彩菊自己用过晚饭以后,立即吩咐店家,熬煮了一点稀粥,双手捧起,来到丁大材面前,请他吃下。
“彩菊妹妹,谢谢你。我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去,只是想歇息一下。”
丁大材有气无力地谢却了周彩菊给他端来的稀粥,依然无精打彩地躺在床上。头昏、脑胀、心烦、意乱,多种复杂的情感,一齐袭上他的心头。
周彩菊不了解内情,信以为真,觉得既无他病,或许这位丁姐姐睡一会即可好转,随后走至床前,道:
“丁姐姐,让妹妹替你把衣服脱了,睡觉会感到适服些。”说着,上前欲解丁大材的衣衫。
丁大材一听这话,看到周彩菊要为自己脱衣,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推却她的手,道:“不,彩菊妹妹,如果脱了衣服,是会受凉的,还是这样睡为好……”
事实上,丁大材在情急之下,再也想不出其它话来搪塞。
房间里,一桌一榻。床上仅只一条被子,丁大材躺在床上,眼睁睁地愣看着房子的天花板,心里不由暗付:这该如何是好?自己又病得起不了床,要是同床共枕,自己是男扮女装,发生了意外,那可不是小事……
丁大材正在沉思,如何应付目前的情势,犹未有妥善之策时,野菊花周彩菊道:
“丁姐姐,时候不早,我要睡啦!你晚上有什么事,只管叫我好了!”
说着就要解衣就寝,丁大材心里急得发窘,迫不得已,含笑道:
“彩菊妹妹,咱们学武的人,少睡一晚不打紧的,你伴着我叙叙话,好吗?”
周彩菊外衣脱去,露出嫩藕似的玉臂,里面是猩红的胸兜,丁大材闪眼扫过,心里一阵阵的“扑扑”猛跳,连忙又把双目闭上。野菊花周彩菊,没有注意这些,也想不到这些。她把衣襟理了一下,轻盈地甜笑一阵,道;
“既然丁姐姐不想睡,野菊花当然不能勉强,那就伴你谈谈心吧!”
周彩菊说话之际,巳经移动双足,来到床沿,矮下娇躯,紧紧挨着丁大材的下盘脚部,丝毫没有忌讳地斜倚着盘膝而坐。
这时,丁大材虽然头部一阵阵胀痛,但又不得不强打精神,伴她聊天。
周彩菊劫后余生,依偎着这位救命恩人丁姐姐,似乎感到分外亲切。
同时,周彩菊还深深感到,在这位年龄相近,性情相投,武功高于自己的丁姐姐为伴,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愿不再分手。
这时候,丁大材突然想起一件事,俊目扫了周彩菊一下,亲切地问道:
“彩菊妹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这一身超人的武艺,是从哪里学来的?”
周彩菊认为在自己的亲人面前,似乎有点撒娇,她故意把樱嘴微微一翘,好象不悦似地道:“哪里学来的,当然是师父教的嘛。”
聪明过人的丁大材,完全看出周彩菊是故作生气,虽然明着碰了个软钉子,实则不然,所以又朝她笑丁一下,道:“你的师父是谁?”
周彩菊一听丁大材问起自己的师父,不由发出得意而自豪的微笑,神秘地道:
“周彩菊的师父,德高望重,名扬天下,谁都知道,说出来你丁姐姐也会知道的……”
周彩菊一看丁大材凝神地看着自己,一语不发,已经完全看透他的心意,于是道:
“东海会元岛,太极神鹰卫岩师尊,正是周彩菊的授业恩师,你知道不?”
丁大材听周彩菊报出师门,果然证实自己所测的一点不错,心头一动,对这位少侠,顿起敬慕之意,心道:难怪她身怀绝等武学,天下事情,真是无独不偶,自己竞接连遇到武林四至尊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的徒儿。
丁大材想到这里,再看周彩菊一眼,禁不住“噗噗”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丁姐姐?”周彩菊睁着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睛,看着丁大材,感到一阵的困惑。
当然他这没头没脑地一笑,很会引起误会,所以,丁大材倏地转口说道:
“我想到咱们的相逢太奇特了。”
丁大材本来这句掩饰之言,说得天衣无缝,野菊花周彩菊突然玉首垂胸,粉面微红,又微微抬起。一双澄澈如水的秀目,朝丁大材偷偷地看了一眼,轻轻地道:“丁姐姐,你要是丁哥哥该有多好……”
周彩菊说到这里,又不由得粉脸下垂,红潮上涌,一阵含羞,扑进了大材怀里,发出一阵清甜碎笑。
紧接着,玉首又在他胸前很揉,纤掌拍着丁大材的双肩。
丁大材听了野菊花这句话,再看眼前的情景,虽是一甜,亦感到一怔,心道:真是女大不可留,留了使人愁,一个十五、六的少女,竟会有此遐想。当然,他认为自己是个女孩子,才会说出此番春潮滚滚的话来……
丁大材想到此,抬起双手,轻轻地推了周彩菊一下。
周彩菊从丁大材怀里,抬起粉脸,秀目盯着他的俊容,妩媚地笑了笑,突然道:“丁姐姐,俺也见过,你本领比野菊花强得太多了,真叫人望尘莫及。你的师父是谁?能不能也告诉我?”
丁大材自闻悉野菊花周彩菊,是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的徒几之后,心里不但产生敬慕之心,同时更有一阵说不出的欢欣,暗忖:自己在短暂的时间里,先后认识了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太极神雕春泽师尊两个高足,难道这是天意所使?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太极神雕春泽师尊,都跟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怀有极深的仇隙。如果能以联合这两个人赤诚相助,今后报仇雪恨,复兴天宇派,当易如反掌。
丁大材虽然陷入沉思之中,但却没有回话。
野菊花周彩菊,话虽问出,而丁大材迟迟不予回答,遂一个劲地催道:
“丁姐姐!丁姐姐!你眼下又在想什么,怎么不回答周彩菊的问话?”
丁大材骤然在沉思中惊醒,连忙展出一缕柔和的微笑,闪着满怀深情的双目,稍顿半晌,十分亲切地看了看周彩菊,道:
“彩菊妹妹,这事不难,请你先把江边跟这批牛鬼蛇神之辈激战的原因,说给我听,然后我再毫不含糊地报出师门,告诉你我的师父是谁,行不行?”
周彩菊樱唇微翘,认为丁大材是在有意要挟自己,显得有点儿不离兴。可是又一想,他并无恶意,仍纷面绽笑,道:
“丁姐姐!我先说是可以的,不过,你不得再提出其他要求,故意隐瞒不言,要不然我野菊花可要真的生气啦!”
野菊花周彩菊娇憨、天真可爱之情,在丁大材眼中看来,不觉心神微微荡漾。
他轻轻地握住野菊花那柔若无骨的玉掌,面带微笑,点头轻轻“嗯”了声,以示决不食言。
周彩菊秀眸看了丁大材一眼,道:“我本是从东海会元岛来到这里,是奉师父太极神鹰卫岩师尊之谕,到此地办件重要事情……”
丁大材一听,心里暗忖:照周彩菊说来,太极神鹰卫岩师尊,派她来到此地,还有重要事情,不知道是否与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在伏牛山约斗太白金星田禾良有无牵连。
只听周彩菊又道:“周彩菊经过白水湖的时候,见到一群匪贼,做丁见不得人的勾当。”她说到这里,粉面微红,朝丁大材睨了一眼,稍停了半晌,双目闪射出愤怒的火焰,道:“这批家伙坏透啦!不但在白水湖洗劫船只,还遭塌船里的妇女。被我发现以后,当时就杀死了几个。其余的恶贼,一见不妙,立即逃走。我又追踪他们的巢穴,准备将这些为害民间的盗匪,屠戮个干净……”
丁大材的头虽然一阵阵剧痛不已,可还得凝神地听着周彩菊说话。
他见野菊花周彩菊一本正经地说来头头是道,有声有色之时,心情骤变。
丁大材头痛加剧,体内气涌翻腾,血冲滚滚,仿佛烈火在胸中燃烧,实在熬忍不住,于是便把半坐半躺的身躯,渐渐滑缩,倒仰在床上,发出轻轻的呻吟,微微的哀呜。
周彩菊看到这等情形,立即停住了诉说余情,倏地把大材搂进怀里,十分焦急地问道:
“丁姐姐,你病得这般沉重,怎么还说没有病?你躺着,我去唤醒店家,叫他替你请个郎中来诊断一下,好不?”
丁大材笑道:“彩菊妹妹,谢谢你,不要紧的,大概明天就会好转过来啦。关于你和那伙恶贼打斗的那件事,还请你再说下去。后来怎么样了?”
周彩菊玉臂轻轻揽着丁大材的颈项,并细细察看了他那说话的神色,似乎安定了几分,接着道,:“……在江边围战我的这批家伙,就是白水湖漏网之贼。那本领最强的一个,是他们邀来的高手,三年前彩菊就和他见过一次面,舞剑比艺,差点命丧他手下。”
她停了停,又道:“这个高手,本是太白金星田禾良的五个入门弟子之一,名叫湘江神龙辛兴宇。我周彩菊来这里,本来就是寻找这家伙,以雪三年前的那场仇恨。”
周彩菊只顾自己说话,又忘丁问丁大材的师父是谁。
二人叙谈到将近四更,渐渐觉得困倦,又细语呢喃丁一阵,二人衣衫未脱,在迷惘中相拥睡去。
次日凌晨,周彩菊道:
“你昨天晚上,病得那么厉害,我一夜都不放心。我现在替你请个郎中诊察一下,好吗?”
自古英雄怕病磨。丁大材何尝不知自己病势不轻。但他暗忖:请郎中来诊治,他一抚脉判症,这男扮女装之谜,马上就要露馅,彩菊的脸朝哪里搁?还是不让她去请郎中为妙。于是,他强行熬忍剧痛,含笑摇头。
周彩菊伸出纤手,在丁大材的脸颊上,轻轻摸了一下,柳眉紧蹙地道:
“丁姐姐,你烧得厉害,若不愿意请郎中来诊治,我就上药铺去问问,看他们有什么退热药物。”说着,顺手又把被角替丁大材掖好,秀目再扫了他一眼,亲切地安慰道:“丁姐姐,我上街去一趟,马上就会回来,你好好地安歇一会。我不回来,你干万不能外出呀。”
丁大材怀着十分感激的心情,看了看周彩菊一眼,点点头,轻轻地道:“请你快去速回。”
野菊花周彩菊一出去,房间里顿时显得沉寂冷漠下来。丁大材静静地卧在床上,病痛中思潮愈是凌乱,嘴里不住轻唤着:“莲姐姐!莲姐姐!”
这时,丁大材的脑海里,满是左红莲那幅婷婷的倩影。他知道左红莲虽然有一身武艺,但她不识水性。所以,他默默地祝祷,希望他的红莲姐姐,能跟自己一样,被水浪冲上沙滩。
她带有爷爷给自己的药包,只要不遇着意外,谅来也不会有其它的危险。
丁大材想到这里,心里稍稍感到一宽。
周彩菊去后约半个时辰,才见她匆忙地回店,手里提着一剂药,脸上显出惊悸不安之色。进门就问:“丁姐姐,你好受些吗?”
丁大材躺在床上,发现她如此神色,知道是一定在外边发现了意外情况,心里不由一震,所问非所答,诧异地问道:
“彩菊妹妹,你刚才出去取药,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
“不!没有!”
周彩菊强颜展出一丝浅浅的微笑,似乎要掩饰自己不安的神神色。
接着,她挪动身形,坐在丁大材的床沿上,带着关切柔和的表情,甜甜地道:
“丁姐姐,刚才郎中讲,你只要把这剂药服下,身上热一退,就会好转过来的。时间要紧,我这就给你煎去。”说着,她提了药包,跨出房门。
丁大材见野菊花刚才脸色那般不安之状,心里再也禁不住一阵阵地窦疑丛生,并略带惊悸之感,暗自忖道:万一遇有惊变,自己长剑已失,又重病在身,卧床难起,假若再碰到武林高手,其后果不堪设想。
丁大材想到这些,心中阵阵不安,不由轻轻忙叹了一口气。
不多时侯,只见周彩菊纤手捧了满满一碗药汁走了进来。在她那白嫩嫩的粉脸上,已经沾了不少乌黑的木炭灰。
她端着药碗,轻盈地走到床边,倏然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银牙,向丁大材挪揄道:
“乖孩子,听妈话,药汁虽苦,能医百病,喝了病就会好啦!”周彩菊说着,翘起一片樱唇,呼呼一阵吹凉了碗中烫嘴的药汁。
丁大材看见这比花解语,比玉生香,娇憨可人的野菊花周彩菊妹妹,心里感到对她无限的怜爱。忖道:身在异乡,陡患重病,难得碰上这么一位好心的周彩菊,天助我也……丁大材一面用手绢替她将粉脸上的缕缕炭烟擦去,一面俊脸微绽红云,说道:
“彩菊妹妹,你才十五、六岁,小小年龄,俨然就想做起妈妈来啦!”
周彩菊樱嘴一嘟,不服气似地道:“周彩菊今年十六岁啦,二八娇娘嘛,怎么不能做妈妈呢?”她说到这里,突然感到一阵娇羞,低垂臻首,“咯咯咯”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丁大材轻抚着那满头乌黑的秀发,意味深长的怜爱道:“我要是变了丁哥哥,你就替我生个白胖胖的小娃娃好不好?”
周彩菊倏地抬起粉面,朝丁大材轻“啐”了一声,手指着丁大材的鼻梁,羞着他道:
“丁姐姐,你自己也是女孩子,年龄又比我大不丁多少,说这话不嫌害羞!我看,你也是想生娃娃了。”
周彩菊说罢,霍地站起身来,抬起自己的纤手,理了理揉乱了的云发,端起桌上的药碗,道:
“丁姐姐,你赶快喝下去。药铺的郎中说,喝了药,盖上棉被睡一会,发出一身汗,就会好的!”
丁大材伸手接过药碗,闭着眼睛,“咕!咕!咕!”一口气把药汁灌进肚里。他放下药碗,二条剑眉蹙成一堆,嘴一咧,似乎口里苦不堪言!
周彩菊又“哧哧”地脆笑道:
“丁姐姐,你嘴巴惯说便宜话,所以今日给你吃点苦头!今后要是不改,保管下回比这还苦,不信走着瞧吧!”
丁大材睁开眼,扫了周彩菊那俊俏色绝的面容,嘴角掀起一缕浅笑,说:“不苦,甜得很……”
周彩菊乍一听来,感到一怔,倏地回意过来,知道丁大材又是在逗趣,不由娇“啐”了一声,挖苦似地道:
“丁姐姐,你自己也是女孩子,总爱调笑人家,真是不害臊!”周彩菊说到这里,突然将房门掩上,脸上满是警惕的神色,叮嘱大材道:“丁姐姐,晚上要是发生什么动静,你病重在身,千万不要起来。不管有什么事,自有野菊花周彩菊对付他们,谁要欺负咱,一定要他命丧当场。。”
“哦!”丁大材听了周彩菊说出的这番话,不禁微微一愕。他很快想到,方才彩菊提药回来的时候,粉脸上显出异样神形的原因,一定是在路上碰见了什么。”
丁大材关切地问道:
“彩菊妹妹,是不是你方才出去买药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行踪?快快告诉我。”
周彩菊樱嘴一翘,秀目圆睁,微露冷光,显出不服气的样子,愤慨地道:“我才不怕这些鬼东西……”
一片阴影,笼上丁大材的心头,他似乎已经预测到,在这个小店里,将要发生一场惊变。
周彩菊伴着丁大材,轻频浅笑的叙谈,很快把时光打发过去,不知不觉中,又到了鸡宿鸟归的傍晚时分。
丁大材和周彩菊虽然无忧无虑的聊天,可是,他的心里,随着时间的逝去,越来越感到不安。
不过,他自从服了周彩菊买来的这付退烧药以后,出了一身汗,神智较前清朗得多,身子也感到舒服了不少。只不过还是头昏眼黑,心悸不安,浑身疲乏,四肢酸软无力,一点劲都使不出来,心里暗暗叫苦不迭,忖道:万一高手来犯,彩菊妹妹抵挡不住时,自己又是这般情景,如何能以迎战敌人?
然而周彩菊姑娘,唯恐这位丁姐姐心里不安,所以,她强颜欢笑,劝道:“丁姐姐,别再胡思乱想啦,喝了药,你就好好地养神吧!”
她嘴里这么说,心里实际上比丁大材还要着急,但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梆锣三响,已经到了夜半三更的时分,周彩菊与丁大材,都没有入睡安歇,似乎在等待着明天赶快到来!彼此暗暗祝福,今夜千万莫生意外。
突地,一缕“嘿嘿嘿嘿”地长长冷笑,掠过二人所住的店房瓦顶,随着传出一阵相犷污秽的声音:“小美人,大爷走上门来,还不出来陪大爷玩玩,躲在房里作甚?”
野菊花周彩菊玉掌一挥,煽灭了桌上的灯火,机警地搂起床上的丁大材,将他抱至屋角的桌下躺着,道:“丁姐姐,你千万别动!”
丁大材的心里,立刻深深泛上一阵羞愧、感激之情,不禁暗忖道:自己本来是一个生龙活虎,身怀超凡绝艺的少年英雄,一旦遭到病魔折磨,这般无用,眼下要任人宰割。
周彩菊身形一晃,一缕轻烟逝去,她已经扑出窗外,纵身又向房顶跃去。
当她粉靴沾瓦,犹未站定的时候,“唰唰唰唰!”一阵剑光错落,紫电闪闪,朝她袭来。
周彩菊一声娇叱,长身一旋,横身斜跃,落在一丈开外,拿桩站住。
她凝眸向四周一打量,四个身披玄黑夜行劲装、黑布蒙脸的汉子,错落地立在房顶的瓦面上。
野菊花激怒声道:“你等见不得人的鬼东西,竟然送来此地寻死,姑娘岂是惧怕你等?想要逞强,纳你的命过来。”
声音未落,立即身走“入穴探子”,银剑飞转,锋送白练,光化瑞雪万点,一股刺肤砭骨的劲风,横扫四个蒙面之入。
四个蒙面恶汉,一见周彩菊剑招使出,齐皆扭身一闪,分立在四个方位站定。
其中一个汉子,发出“嘿嘿”一阵长笑,接着长剑一挥,划出一丝熠熠光波,将周彩菊攻来的招式,轻易化开,朗声道:“小美人,哪怕你功艺再高超,身怀扭天别地的本领,今夜狭路相会,决不容你再脱出爷爷们的天罗地网。”
话声刚落,四个蒙面大汉,长剑隐挟风雷之声,急找周彩菊的中盘险穴!”
周彩菊挪身一让来势,陡然,南面站的那名汉子,口发凄厉之声。啸声一落,厉声道:“小美人,管你是什么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冠盖武林四至尊之高足,此番做梦也想不到玉殒香销。”
周彩菊一看形势,十分险恶,知道此番凶多吉少,心中暗自忖道:他们这四个蒙面汉子,可能是金星田禾良的四个入门弟子。如果真是这样,只恐自己身单势孤,寡难敌众。
倏地,周彩菊银牙一咬,长剑翻腕挥舞,急向四个汉子进袭。
剑光缭绕,剑花缤纷。四个黑衣蒙面的恶汉,展使凌厉无匹的凶招,把周彩菊团团围在中间,逐渐进逼拢来。
只听“嘶”地一缕裂帛脆响,周彩菊左臂的长衫,已被切破,玉臂也给划裂了一条四寸长的血槽,顿时鲜血淋淋,湿透衣衫,伤口一阵剧痛,站立不稳。
那四个身穿玄黑夜行劲装的蒙面汉子,一见周彩菊玉臂挂彩,不由发出“嘿嘿……”的得意狞笑。
周彩菊身负重伤,疼痛难忍,一时恼羞成怒,银牙磨挫,玉腕抡剑疾攻……。
“铿锵!”
忽闻一缕金铁交呜之声,刺耳惊人,周彩菊手中的银剑,竟被西北角二人双剑用力一磕,震飞三丈开外,从房瓦顶坠落地上。四个劲装蒙面的汉子,此时更加得意忘形。
周彩菊手中长剑,已被震脱出手,正值惊骇莫名之际,东南角又拥上二人,长剑进招急袭,堪堪都要分别点上胸腰部位,眼看周彩菊躲闪不及,性命难保。

九、勇闯千回峪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的弟子野菊花周彩菊,面对眼前的险境,眼看性命难保。
正值此时,倏闻一声叱喝:“贼子住手!”
身随音飞,周彩菊所住客房,射出一条身形,疾若星电划空,眨眼之间,落在周彩菊的身边。一股劲风拢去,东南角挥剑而来的两个恶汉,手臂的“脉腕”穴处,已遭对方分别扣住。那黑影再一震一抖,只听“哟”一声疾呼,两个贼子的长剑均脱手飞出,身形随之从瓦顶翻落在地。
周彩菊闪秀目一打量来人,不田欢欣无比地呼道:“丁姐姐,你怎么好啦?”
其实,这时的丁大材,脸上泛着青色,站在瓦顶,身形已是摇摇欲坠,强身挣扎着立直身躯,朝周彩菊含笑道:“我怎能让你一个人涉凶履险……”
丁大材仅一招出手,立即震落两般兵刃,人也随之被摔落地面。其余两个蒙面汉子,吓得魂飞魄散,不知这后出的少女是什么来历,竟然身负这种绝学!
丁大材拿手一扶周彩菊的肩头,支持站不稳的身形,强提内力真元,发出一缕慑人心魄的长啸。
那两个依然站在房顶、身着玄黑劲装的蒙面汉子,看看地上的伙计,再打量一下丁大材,骇得浑身乱抖。
这次来布甸镇客店,夜袭周彩菊的四个劲装蒙脸汉子,他们是太白金星田禾良的五个入门弟子中的双尾蝎子刁大劣,双头毒蛇刁二劣,双鞭魔王刁三劣,双棍魔王刁四劣。
这四个双双劣劣一起围功周彩菊,尽管周彩菊的武学已得到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的嫡传,但她毕竟年轻,功力尚未达到火候。加之一人独敌四手,所以,很快就落丁下风。
周彩菊方置危境,幸得丁大材抱病窜出飞上瓦顶,奋力出手,将双尾蝎子刁大劣,双头毒蛇刁二劣手中的兵刃震飞,劈下屋顶。余下的双鞭魔王刁三劣,双棍魔王刁四劣,再也不敢上前。
就在丁大材强提真气,发出一声劲锐刺人耳膜的长啸时,双鞭魔王刁二劣,和双棍魔王刁四劣,忙不迭恰似旋风一般,跃落地面,捞起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双尾蝎子刁大劣,双头毒蛇刁三劣鼠窜而逃!
丁大材欲再递招追击的时候,奈何已是力不从心,四肢感到一阵瘫痪,双脚发软,失去重心,一个倒栽葱,自房顶瓦坡上坠落下来,跌在平地之上。
店员与住客如惊鸟一样,躲在屋中。
周彩菊急得娇躯一挪,全力飞扑,纵身落下瓦顶,连忙把他扶起。问道:“丁姐姐,你伤着没有?”
周彩菊说罢,怜爱万分地把丁大材搂抱怀中,连忙跃回房内。她十分细心地将丁大材轻轻放在榻上,伸出纤手,一探鼻息,不田惊得花容失色,连连倒吸几口凉气。
这时的丁大材,由于抱病之躯,强运真力,一个中气不继,已昏迷过去。周彩菊一阵着急,连忙找丁大材上身的罗懦,将他的外衣解去,接着轻轻舒展玉掌,在丁大材的胸前,小心翼翼地按摩推拿。
按摩推拿了半晌,她又伸出载指,疾点他的几处大穴,替丁大材打通滞流的血脉。
周彩菊在丁大材胸前推拿的时候,只觉得手掌过处,一片平阳,坦荡得空无一物。
潜在的意识中,周彩菊稍觉有异,只为在慢急救人,也未想及其他。
过了半晌之后,丁大材经周彩菊一阵子推拿点穴,已经逐渐回生过来,脉膊的跳动,亦渐渐恢复正常。
周彩菊方才一阵子凌乱躁急的神智,也渐渐转为清朗。她在玉掌游动之向,忽然觉出这位“丁姐姐”的胸脯,平平整整,异于自己和一般少女。
他肌理健硕,毫无柔和的感觉。平原沃野,不但没有高耸的玉峰,就是连一丝肖峦起伏的影子也没有。这样的前胸,如此的肌体,哪有一点黄花少女形态……
周彩菊,十五六岁的少女,不由暗自忖道:莫非他是一位……她不敢再往下想去……
一股由于礼教心理促成的被戏侮,轻薄的愤怒,勃然振起。
她连忙撒手,把丁大材平放在榻上。
周彩菊好似触了电一样,挺身一跃纵起,落向庭院之中,找回刚才失落的青钢长剑。
她长剑在手,粉面含煞,顿生杀机,好象立刻要斩下一个仇人,怒不可遏地冲至房中床前。
周彩菊把手中的长剑一挥,就向刚从昏迷中生醒过来的丁大材,疾速劈下。
正当银光灿灿的长剑,离天顶只有尺许高时,正好丁大材苏醒过来,猛闪星目,两道精光,恰扫在周彩菊的怒脸上。
盛怒之中的周彩菊,一触及丁大材坦率无邪的目光,心头猛然一颤。
她那刚刚下劈的剑势,不由自主地向横里一扫,“笃”一声,砍落在床沿,将那精雕细刻的着花栏杆,削去一块。她站在一边,怒火中烧,二目喷焰,直勾勾地望着躺在床上不动声色的丁大材。
当丁犬材再闪目看时,对眼前的情景,深感莫名其妙,不由骇然叫道:“彩菊妹妹,你怎么啦?”
周彩菊一阵羞愧、怨愤、郁怒、忧喜的复杂心理,在交集撞击,不知如何是好!
她双手发抖,长剑撒落地上,脚下一虚,扑在丁大材怀里,竟嘤嘤抽泣起来。
丁大材乍然醒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地摸着她的满头青丝,婉而温慰:“彩菊妹妹,你受了什么委屈?快快告诉丁姐姐,我一定为你出气雪耻。”
迷惘中的丁大材,他依旧自称丁姐姐,惹得周彩菊哭笑不得!纯贞的少女心灵,一阵激动,霍地站起身来,啐了他一口,戟指着丁大材嗔骂道:
“哼!你简直恬不知耻,堂堂男子汉,竟易弁而钗,究欲何为?如能以实求实,向我讲说明白,则是罢了!否则,周彩菊尽管知道自己武学不才,也要与你以死相拼。”
野菊花周彩菊说至此处,野性大发。少女纯贞无玷的心灵,再也难以控制。
她觉得无颜再活在世上,因而她悲痛,她凄惋、她伤感欲绝,止不住泪珠滚滚落下。
丁大材乍被窥破乔装,满脸飞霞,羞愧难当,一时之间,也莫之所措。
他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瞠目结舌,讷讷喃喃,疚愧忖道:我丁大材对周彩菊姑娘,虽然没有干出越礼下贱之事,但是,一男一女,同榻共枕,已对其羞辱非小,真是罪过难当。
周彩菊见状,错误的认为他别有想法,因而芳心一动,扑在床沿上哀哀饮泣,只哭得如梨花带雨,天地含愁。
丁大材这时深感羞愧莫名,便强挣病躯,上体前倾,挪身依靠着周彩菊,星眸吐出一缕真挚、柔和、怜爱的眸神。他慢慢地伸出双手轻轻抚牵着周彩菊那嫩白的玉腕,稍待半晌,歉然地道:“彩菊妹妹,不是我故意戏弄你……这是……这是奈何不得已的莫衷……”
“你……你……!”周彩菊把头一抬,现出满脸的愁容,“你”了半天,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盈盈珠明,她只觉得从自己秀眸里滴滴洒下。仅然只挤出这个“你”字来,又是香肩一阵掀动,实在感到无法洗去这场羞辱,又止不住呜咽地抽泣起来。
少女的哭泣,有时并不是起于心头的悲痛。在她方寸凌乱、不知如何应付面临事物的时候,亦会掉下凄惶莫措的眼泪来,现在的周彩菊就是这样!
“彩菊妹妹!”丁大材又柔和的轻唤了她一声,自己正待接着说下去,周彩菊突然一纵身形,昂首挺胸,亮出玉掌,大怒道:“无耻的狂徒,休再假仁假义,故弄玄虚,口是心非,甜言蜜语,戏耍周彩菊……”
周彩菊气得再也说不下去,怒出单掌,“啪”地一声响,结结实实打在丁大材的脸上。
丁大材刚想从嘴里吐出来的话,吃她迎颊一掌,又原封未动被打进肚子里去了!
谁也没有想到,周彩菊在狠狠地打了丁大材一掌之后,又“噢”声婉啼了稍许,突然复将娇躯扑进丁大材的怀里,一阵从来没有过的伤心促使她大哭起来……。
许久,她经过一阵极端痛苦的折磨,渐渐地平和下来,喃喃地道:“丁哥哥!周彩菊一时野性发作,打了你一记耳光……痛不痛……”
周彩菊说到这里,竟然伸出纤手,把丁大材俊脸儿摔着,心中矛盾重重,战动着两片朱唇,满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她一双秀眸,挂着晶莹的泪花,闪射出一种不知是悲是喜的神情。
丁大材,武林一大派系的掌门人,礼义当先,眼下虽然脸上陡然被周彩菊打了一掌,脸上痛,心里更痛。但却深含凡分内疚。
突然,周彩菊一双玉掌,又捧着他的脸,细语声声,低低劝慰,丁大材却是脸上发红,结口讷讷,无话回答。暗忖:我该如何是好?
周彩菊一阵火辣辣发烫的玉面,紧贴在丁大材刚刚被打过的脸颊上,樱嘴微张,吐出一缕清脆的声音,缭绕在丁大材的耳沿,只听她柔绵绵地道:
“丁哥哥,你究竟是谁?本领比谁都强,心眼比谁都好,长得比谁都……周彩菊正想着有这么一个哥哥呢……”
丁大材听了,心里感到甜丝丝的。刚才的无限内疚,稍稍宽慰了一些。
他轻轻地抚弄着她披散的头发,缓缓地道:
“彩菊妹妹,想不到在偶然机缘之下,与你相识,同住一店。可是,你丁哥哥是武林的后辈,深受爷爷的教诲,不是无耻狂徒之流。尽管如此,已是使你无法原谅我了。你打我骂我,我丁大材绝无怨言!”
“我知道啦!”接着周彩菊又问道,“丁哥哥,你快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丁大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扭过脸去,星眸闪闪,眺望一下窗外曙光初现的蓝天,凄然地道:“你丁哥哥是当今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
“啊!”周彩菊一听丁大材说出这话,恰似惊雷贯耳,不由霍地站起,玉面变幻,满显惊讶、诧异的神色。
虽然她知道丁大材不会欺骗自己,可是,在她想象中的一派掌门人,至少是银须飘胸,白发盖顶的老人家。
但是,眼前这位丁哥哥,长得比一般小娃子还漂亮,论年龄,还不到二十岁!
丁大材见周彩菊倏然站开,遂歉然不安地一笑,伸手拉了一下周彩菊的手,要她坐在自己身边,接着道:
“为了报仇雪恨,挽回沉沦十年的天宇派悲惨的命运,所以你丁哥哥才尝受这般颠沛流离的苦难!眼下之所以这样乔装,其中又有一段缘由。”
周彩菊紧紧握着丁大材的手,摇晃了两下,制住他再往下要说为何乔装女性的事。
占今中外,自古至今,人们多是崇拜英雄,蔑视小人。
周彩菊年已长成,又是武林中的人物,加之她那泼辣的野性,所以不甚拘于男女之别。
不过,她对于这个丁大材,已经怀了一种超出寻常关系微妙的心理。
当她获悉丁大材竟然是这么一位了不起的武林人物时,更为惊喜不止,爱慕敬佩之情,已达顶点。
她稍一沉思,微带羞愧,道:“丁哥哥,我知道你不是寻常人,一切都值得周彩菊敬重。你我相聚一场,只要你哥哥有意……”
周彩菊说到这里,似乎感到话语太露,难以出自少女之口,粉面双颊又微透两朵红云,停了一会,她才毅然接道:“周彩菊愿服侍哥哥左右,生死与共,永不分离,不知丁哥哥是否嫌弃?”
周彩菊镂心刻骨地一番话,深深感动了丁大材。他血潮涌浪,撞击着他那宽敞的胸怀。激动得星眸微微湿润,握着她的纤手,忖道:难得的一位巾帼英雄⋯⋯
这时侯,丁大材一种异样的感触、袭上心头,如同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感到十分快慰。
周彩菊的芳心,一阵阵“扑扑”狂跳。
两个相视一笑,互相依偎着,纯洁的胸怀,似乎闯进什么,彼此心照不宣。
无声宁静的沉默之中,一片醉人的温香气息,立即缭绕在他们的四周。
窗外一阵晨鹊噪叫,丁大材从感情的陶醉中惊醒过来,仅仅一霎,他那一张俊美的脸上,倏然起了异色。
他陡然忆起当前他有两件无法同时解决的事情,先上岳麓山找太白金星田禾良,还是先打探左红莲失踪的下落。
经过几番沉思,数度权衡,他深深明白,人海茫茫,寰宇苍苍,左红莲的失踪,非人所能挽回,只有听其自然。结果,丁大材还是选择了前者,立即寻找太白金星田禾良,以雪天宇派十年前的血海深仇。
周彩菊见丁大材皱眉沉思,脸上时时露出不安之色,不知是何缘故。为了探明他心中秘密,她便担心而关切地问道:“丁哥哥,你苦丧着脸儿,神态不安,是在想些什么?还是身上病情,尚未痊愈?”
丁大材听丁周彩菊此问,瞥了她一眼,嘴角泛出一丝歉意地苦笑,喃喃道:
“彩菊妹妹,自从服用了你取来的药物之后,出汗退烧,病已好转。刚才虽然用力过度,然而经你一番推拿按摩,已好了大半,现无大碍,请彩菊妹妹休挂在心!目下我只是欲往岳麓山一行……”
“是不是去找太白金星田禾良?”周彩菊未容他把话说完,冲口就问!
这下子不由使丁大材微微一怔,又听她接着道:“我伴你同去!”
她说得坦率、肯定,丁大材一时竟无可回驳她,只得微微颔首,欣然答道:“好!”
在经过两天调养之后,丁大材的病情已经痊愈。于是,两人便离开布甸镇,顺着鄂中官道,往湘省而去。
这时,丁大材已换回他原先的那身儒衫,又恢复一付文弱书生的模样。
这日,暮色四合的时候,二人来到鄂北距离近后港十来里路的四回桥。他们在街头的静处,找了一家客栈。
二人用过晚饭以后,周彩菊妙目乜睇,朝大材瞥了一眼,嫣然笑道:
“丁哥哥,这市镇倒是挺热闹的,咱们出去逛一阵子好吗?”
丁大材抿嘴浅笑丁一下,道:
“小集镇到处都是差不多的样儿,何况咱们远来外乡,人地两生,有什么好逛?”
周彩菊啾啾小嘴,看来是很不顺心的样子,撒娇似的咕啜一声,道:
“人生地不熟怎的?。谁也不能光守在自己家门口。你不带我去逛就算丁,大不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周彩菊说着,一顿莲足,朝着客栈门外,迈步就走。丁大材不得已只好跟了出去。
四回桥虽然是一个小镇,由于当天是个周围村民赶墟的日子,所以却也热闹,街上熙熙攘攘的满是行人。
丁大材和周彩菊信步走来,浏览一街两巷的买卖,不由已赶到大街尽头。
大材一路即使赔尽了小心,周彩菊只是不理,街道走完了,她仍一个劲地向前漫步着。
任凭丁大材怎么招呼,她不但下回头,连句应声也没有。丁大材无奈只得拖拖然跟在后面。
四回桥的郊野,沟渠交错,阡陌纵横,微风徐徐吹来,两旁的稻田里,不时掀起层层波浪,景色宜人!
丁大材、周彩菊正在观赏着这南国风光,陡然之问,二人身后,响起一阵响铃。二人刚未回转过头来,霎那之问,三匹高大骏马,驮着三个汉子,驰骋如飞,直冲他们身后,疾扑过来……。
“哦!”
丁大材面对这突然奔来的三匹大马,不禁惊呼一声,急把周彩菊拉到一旁,朝向马上三人,喝道:
“官道行走,以礼为先,你们这等匆忙,万一撞坏了行人,怎么处置?”
骑在马上的三个汉子,闻声立即勒住缰绳,面寒如冰,只是同时敞声一阵“嘿嘿”怪笑,旁若无人,显得十分傲漫的样子,根本不理会丁大材说的话。
其中一个脸皮煞白,长了一双吊梢眼睛,一只鹰勾鼻子的家伙,朝丁大材、周彩菊端祥了半晌。然后,他颔首向坐骑上那劲装汉子,和一身穿水火炮的道人,道:
“路英雄,静心道长,你们看就是这个穷酸文生公子,席半仙总寨主,竟然说他是天宇派掌门人!
“前些日子,由于他男扮女装,鱼目混珠,骗取少女感情,睡窝打铺,干些苟且之事。这等狂徒,竟也配做掌门人:”
这说话的汉子,从神色表情上来看,根本没有把丁大材、周彩菊放在眼里。
周彩菊听了粉面飞起二朵红云!
那被称作路英雄的汉子,长得凶眉恶目,塌鼻阔口,身材魁梧,膀横腰圆,年纪约在四十光景,闻那汉子所言,陡地纵声大嚷,道:
“牛贤弟,若说天宇派掌门人是这么一个貌不惊人的穷酸书呆,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老前辈,派遣我等二十七名武林高手,远离塞北,前来中原,真是多余的事情。”
静心道人,发须灰白,精神矍铄,看来年纪要在五旬以上,长眉微蹙、闪闪射出二缕冷电似的凌芒。
他听了那位汉子的一番话,胸有成竹,更加蔑视地扫了丁大材一眼,冷冷地道:
“牛英雄,你赶快上前问个明白,他究竟是不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咱们赶路要紧。”
明日如洗,星光灿烂,大地遍撒银辉。
丁大材听到此处,暗村:看来他们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老贼,派往中原的手下人,其目的……
这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派来的塞外三骑,对站在官道旁的丁大材、周彩菊二人,根本没有完全摸清楚。
他们方才之所以如此指手划足地谈论,只不过是猜测,判断,察颜观色而已。
这时,丁大材虽然昕他们话语说得粗野,不堪入耳,心里也愤怒至极。
可是,一听静心老道又说莫棱两可的话,却仅是冷冷地斜睨了他们一眼,并未上去质问。
他极力地忍耐、再忍耐。希望能从这三个人的口中,探知他所要知道的更多的事情。他在沉思着对策。
静心道人吩咐的话一落,姓牛的汉子,勒过马头,怒目直视,正待向丁大材动问的时候,丁大材忽然俊脸飞霜,虎目射出利剪似的寒芒,冷笑一声,道:
“尊驾三人,何等称呼,咱们今天是路上相见,从不相识,竟然出言不逊,秽语辱人,是否有意寻衅生事?”
姓牛的汉子,原来趾高气昂,眼下吃丁大材二道寒冰冷电似的眼睛精芒一扫,不由暗自抽了个寒颤。不过,他还是很快瞪着一对吊睛怪眼,满脸露出下流的神色,愣愣地望着丁大材。他看了一阵,转眼又瞧了瞧大材身伴的周彩菊,再转朝丁大材睥睨不屑的瞪着眼,有恃无恐地道:
“喂!穷酸书呆,你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根基扎在那里?快快如实说来,爷爷们还急着要赶路呢……”。
那姓牛的汉子说话的神气,跋扈至极,不可一世。其势焰炎烈,逼人甚盛。
谁料却赢得丁大材一阵“哈哈”朗笑,如春雷滚动,缭着坐骑上三人的耳际回旋。只震得他们耳鼓“嗡嗡”作响,头懵地一下,象掠过一声炸雷。
丁大材笑声顿止,俊而一寒,“刷”地沉了下来。猛然睁开一双星目,扫向三人,叱声道:“鼠辈!凭你敢问小爷姓名?”
丁大材叱声刚落,立即错足微蹬,纵身上拔,在半空中扭腰翻身。
他左掌一式“雪梅缤纷”绝招出手,其快恰如电光石火,一缕劲风,掠向那汉子肩头。
那姓牛的汉子,猝不及防,不田“哟”地一声惨叫,血肉飞溅,从马上跌落下来。
接着,丁大材身化“雁落平沙”招式,双足刚刚沾地,又是一式“旋风舞柳”险招,闪电一般地连续出手。
静心道人与姓路的汉子,坐下的两匹大马,骤然一声悲嘶长呜,已是前腿折断,扑翻地上……。
丁大材突袭三人的全部动作,奇险并出,神鬼莫测,仅在眨眼之间完成。
就连一直站在一边的周彩菊,秀目睁睁,也没看清她丁大哥哥出手的招式身法……。
姓路的汉子,和道人静心的坐骑颔仆,嘴里还没有喊出声来,丁大材双手疾出,右手紧扣静心左腕“脉腕”穴,左手疾点姓路的“肩井”穴。
姓路的汉子麻穴被点,神智虽清,全身却软绵无力,四肢无法动弹,活象一具僵尸,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静心道人脉腕穴的肘节,被丁大材五只犹如钢钩铁钳般的手指拿住,顿时剧痛难忍,全身颤抖不已,豆粒大小的汗珠,滚滚从额头涌出,双目失神,面泛土色。
丁大材右手一松,怒指着静心恶道,两眼射出锐利之光,厉声喝道:
“在下与你等三人,索昧平生。今日路中相遇,对我等竟然秽语凌辱,是何道理?再则,你等刚才所说的总寨主,与太白金刚灵仙贼道现在何处?这些都需你从实说来。”
静心道人的“脉腕”穴一松开,连忙运气调息。一听丁大材问话,又想到他刚才出手招式的凌厉,骇悸莫名,心自嘀咕,忖道:今天不料行黑路遇上鬼,这少年书生,莫非真会是天宇派掌门人?趁他说话不防之时,我何不出手暗袭,若可得胜,我立即可以名扬宇内……
静心老道想到此,立即装着运气活血之际,暗地劲提丹田,运起周天功力,突然偷袭过来。怒道:
“纳命过来!”
“呼——”
倏地一阵破风锐声,静心老道人,右掌疾吐,劲扫丁大材中盘“气门”、“将台”、“期门”三穴,其快亦如电闪星飞,不及防备。
须知静心道人,既然太白金刚灵仙真人,邀他前来中原对付丁大材,不言而喻,他在塞北定是一位极负盛名的武林人物。
如今来到中原,中途巧遇着丁大材,凭空未展一招,立被人家劈翻马下,“脉腕”穴被扣受制,在静心道人说来,可是一桩从来未有的奇耻大辱!
凭这么曾是威震武林、名扬九州的一个响哨哨的塞北高人,今天居然栽在一位名不见经传、年不满二十岁的少年书生手里,以后有何面目再见天下武林人物!
当然,在静心道人的臆测中,认定眼前这位少年,年纪轻轻,而且儒雅风流,一派书生意气,未必能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所以才会作诈偷袭,想来个一招取胜。
当他运起丹田之气,贯入单臂掌中,探掌疾出,迅若电奔,堪堪仅距丁大材胸腹二寸许之时,陡闻…声喝叱:
“你想找死!”
招随话出,丁大材看后,立即还击。他招演“玉蟾漏枝”绝学,左手一拨静心道人的来掌,右手顺势进袭,掌劲划过静心道人的胸前。
“哎呀!”静心道人,骤然发出一声凄历惊人的惨号,已被丁大材劈出的猛烈掌劲,撞飞一丈开外。
“嗨嗨嗨!”丁大材冷笑一声,星眸精芒喷吐,脸上露着自豪而微怒的神色,移步走到静心道人的眼前,厉声道:“静心老道人,你本出家之人,竟然云诡波谲,岂不狂为三清弟子?方才我问你的话,你得从实说来。如有半句虚言,我天宇派第十二代掌门人,决不会饶你逃生!”
静心道人痛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头走三魂,脚飞七魄,颠声道:
“少侠身怀此等武学,堪堪称绝,果然是当今天宇派第十二代掌门人。贫道有眼不识泰山,罪过罪过。”
丁大材轻轻“哼”丁一声,正义凛然朗声吐气,侃侃有辞地道:
“你等区区鼠辈,今日既然落入丁某之手,如果不将实情供出,非是我心狠,定要你们一个个不得好死!”
静心道人侧首看了看扑卧在地、遭受丁大材点了“肩井”穴的盘山蟒路子文,又看了一眼血污一片、模糊不清、生死未卜的八臂白狼牛彬,然后再一抚自己奇痛难禁、被撞震断的胸助,全身肌肤抽搐,钢牙磨挫,仍然死不甘心,默忖对策……
丁大材厉声追喝道:“孽障!出家人的败类,死在眼前,你还想逞强,不愿意吐露实情,丁某今天自有办法对付你!”
他话音一落,左手翻掌,骈指如戟,要向静心道人背后“凤尾”穴点落!
此时,静心道人,已是疼得浑身战抖。一见丁大材戟指点来,紧咬牙关,强忍疼痛,猛地挪身横移,哀声说道:“我和路英雄、牛英雄三人,今日既然落在尊驾之手,自知难逃一死。掌门人如若能够网开一面,贫道不但说出原委实情,而且要另行奉告一事,以答尊驾仁义之德。”
丁大材听了,微感意外。认为既是另告一事,能饶下命,可见事关重大。于是星眸拢威,扫了静心老道一眼,微微点头,缓缓道:“你且试说一二,若是实情,当饶汝等性命!假使言中有诈,小心……”
静心道人缓缓站起,移步来至官道旁边找一块石头坐下,稍微沉思,随即说道:
“掌门人在卧龙坡,单掌惊走塞北大兴安岭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骤然震撼关外,边塞各地。金头狮子席半仙,返回寨以后,立即转告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前辈,说是沉沦十载之天宇派,其十二代掌门人已行道武林。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前辈,闻听震惊万分,当即灵鸽传书,邀集关外武林高手,其目的……”
丁大材听了此话,知道这是意料中的事情,当然不足为奇,只是微微点头,未置可否。他想了想,继续问道:
“你等俱是寨北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与太白金刚灵仙老贼所邀请前来之人?”
静心道人点头道:“正是。”
丁大材听了,又把头点了点,闪着一双俊目,把他们轻轻扫了一下,心有所思。
未等丁大材开口,静心道人又道:“塞北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又得北地武林传报,知道天宇派掌门人南下鄂湘,这才便把掌门人的影相,详细说过一番后,遣派塞外高手,衔尾追踪前来……”
“哈哈哈!”丁大材听到这里,陡地一阵开怀大笑起来,未加思索,朝静心道人道:“所谓奉了塞北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之命,衔尾追踪丁某之高手,莫非尽是尊驾一流的人物?”
静心道人听了丁大走调侃、讥讽之言,刚刚苍白的老脸上,骤然羞得一阵泛红,为求饶命,只得讷讷分辩似地道:“我等前来中原,不过是侦查掌门人的行踪而已,无有截杀掌门之意……”
丁大材闻听至此,早已按不住心头的怒火。他瞪视着静心道人那惊惧的面孔,冷冷地道:“侦得以后,又待怎样呢?”说罢,一双星眸猛闪,直视静心。
静心道人吃丁大材二缕利刃寒冰似的冷电目光一扫,不禁心神一寒,原本要说出的话,竟被骤然噎住!
“哈哈哈……”丁大材又是一阵开怀长声大笑,笑声里满含着蔑视、鄙夷的神色,厉声道:“区区鬼域伎俩,岂能一掌掩天。一旦查得丁某行踪之后,太白金星田禾良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对天宇派再来一阵迅雷之袭,是也不是?”
丁大材看来虽然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武林后起之秀,却含有一种无法名状的潜在威严,使人感到望而生畏,不寒而栗。
静心道入听罢,不禁心头一凛,神色显然巨变。就在他外表错愕不语之时,他的心灵深处,似乎还孕蕴着一桩需待思忖解决之事……
丁大材是何等聪敏,他从静心道人的眼神里,似乎已经看到他内心的秘密,于是冷冷地问道:
“静心道长,你刚才所说的另行奉告一事,是否指此而言?”
当丁大材问这话的时候,静心老道灵机一动,心中猛然一亮。刚才内心思忖之事似乎有了解答。于是便双目一闪,很快地接上道:“这次我等奉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与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前辈之谕,前来鄂省要杀一个人。”
“谁?”丁大材一听,急急地问着。
静心道人胸有成竹,神情自然,态度从容,不慌不忙,回答得很慢。简直象是一边想、一边说似的:
“这个人虽然名振武林,且因掌门人身轻年幼,不曾得知,他是昔年天宇派十一代掌门人红松禅师的方外挚友……”
“是谁?”
在丁大材听来,这是一件意想不到的骇闻。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杀害了恩师红松禅师,一灭天宇派众辈弟子,尚不死心,竟会在恩师生前好友身上又下毒手。
静心道人在答话的时候,始终留神地睁着双目,一眨不眨地打量着丁大材的脸色。当他触及丁大材虎目射出的二缕冷电似的精光时,猛然一怔,倏地低下头来。
他心中惊悸不安,他身上剧痛难忍,他知道自己不是丁大材的对手,他只得违心听令。他又看了看被丁大材折断的肘臂,尽管心中陡然升起万丈怒火,但他还是沉静地道:“他名叫司马存良,住在离此数十里的干回峰、干回峪,江湖入称他干峪山翁。”
丁大材对静心道人所说的人名,素未闻及,心中感到奇怪,不由暗忖道:既是恩师的生前好友,谅来是一位武功高超的前辈人物,年事一定很高,怎么没有听爷爷提起过?
静心道人接着道:“干峪山翁司马马存良,昔年一时不慎走火入魔,造成双腿残废,所以,便脱开江湖,匿隐在干峰山、干回峪里。据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前辈所说,这位千峪山翁,对天宇派之再兴,可能有极大的关系,故而便差令我等,南下湘鄂。一来探访掌门人行踪,其次顺便将干峪山翁司马存良除掉!”
丁大材骤闻此事,虽然不知干峪山翁司马存良是何等人物,可是他认为静心道人既然说他是恩师挚友,自会与天宇派再兴,有莫大关系,自己岂能坐视不救!
盘山蟒路子文,被丁大材点了“肩井”穴以后,神智虽然清醒,却是周身软绵,困乏无力,四肢无法动弹。
但是,他在静心道人与丁大材说话的时候,总是迷惘、困惑地看着他们。
静心道人带着一脸冷漠的神色,无可奈何的样子,看了看一死一伤的二个伙伴一眼,然后再转向丁大材道:
“既蒙掌门入网开一面,放过我等。就请容在下,伴着伤残的伙伴,返回关外。掌门人如果想前往千峰山、千回峪搭救干峪山翁,最好在十日后的夜晚子时。因为那时关外来中原的一批高手,俱会集千峰山内。凭掌门人超卓艺业,到时定能惊退群雄,救得了千峪山翁司马存良一命不死。”
丁大材见静心说得十分详尽,而且又顾及得十分周到,似乎没有什么虚假之处。因而一看他双手捧着胸助,满是痛苦的神色,心里感到一丝咎歉和不安。
他再看看盘山蟒路子文,亦是面无血色,四肢抖动,陡升一丝怜悯之情,于是转身解了他的昏穴。
八臂白狼牛彬,这时候已经气息全无,僵卧在地。
丁大材闪着明亮的双目,打量着这一死二伤的三位塞比使者,怀着错踪凌乱的心绪,似乎亦有内疚的神色,惋惜地叹了一声,道:“你等将姓牛的掩埋以后,回去吧」”
周彩菊在丁大材跟静心道人说话的时候,面容的神态变化不定,似乎怀有一种离奇而复杂的思潮。
丁大材向她扫了一眼,带她离开的时候,她突然睁着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丁大材,诧异莫名地问丁大材道:
“丁哥哥,彩菊真不明白,你怎么把他们放了?你没瞧那个静心老道人,可是坏得很呀。如今纵虎归山,将是后患无穷。”
丁大材握着她那一双柔滑的纤手,紧紧眨了几下眼睛,沉思了半晌,微微一笑,道:
“这两个家伙,虽然十分可恶,但却告诉了咱们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怎么还能把人家给杀了呢?”
周彩菊出神地望着丁大材,未置可否,似乎还想要大材继续说下去。
丁大材回视了一下这位聪明伶俐、和善的周彩菊妹妹,半晌又道:“两军交战,尚不杀俘虏,何况我们武林人物,义气为先呢?”
丁大材说到这里,心里似乎又猛想起什么,马上转过脸来,忽地又向周彩菊商量道:
“彩菊妹妹,十天以后,咱们还要上离此地数十里的千峰山、干回峪截杀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派来杀害司马存良的贼子,眼下无太要紧的事情,智且在近处耽阁几天再说,好吗?”
周彩菊点点头,应诺道:“就依丁哥哥!”
两个人顺着官道,遍游近处名胜古迹,只待十日之后,前往千峰山、千回峪,搭救千峪山翁司马存良。
这一天,丁大材、周彩菊来到建阳附近的十八里铺。这十八里铺,虽说阵势不大,确是街巷平坦,房舍整齐,生意买卖,十分热闹。
这时,刚刚过午,丁大材周彩菊用过午饭,便找了一家=幽静高雅的客店,栖下身来。
丁太材洗了一把脸,又喝过店家送来的香茶,认为天色尚早,便唤来店主问道:
“老掌柜,十八里铺四周附近,有没有名刹古迹?或者是景色优美的地方?”
他知道天宇派子弟,绝大多数是出家僧人,所以每到一处,就探听当地寺庙禅堂,看看是否有本派的各辈弟子。可是,自豫地一路行来,虽见到许许多多的庙寺,却始终没有得遇他本派的弟子,因而,才这么一问。
老掌柜听这位少客官问起名刹胜地之事,双眉皱了皱,稍微沉思一下,心中似乎想起什么,语声缓缓地道:
“这儿地方太小,没有巍峨宏伟的禅林古刹,只是此十八里东铺东街尽头,倒有一座白云寺,里边并没有什么值得翟赏的东西,二位客官如果有兴,不妨去看一番!”
丁大材听说此地有个寺院,对探得本门派的弟子,他虽然仅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但心里仍有几分欣喜。
于是,丁大材连忙谢过老掌柜,锁上房门,携丁周彩菊向东街尽头而去。
转过几条横街直巷,已经走出了十八里铺的东尽头。丁大材放眼望去,不远处果然有一座规模不大的禅林,便快步奔去。
二人来到寺前,抬头向庙顶一看,横额一块巨匾,黑底金字,书写着“白云寺”三个大字,龙飞凤舞,笔力万钧,似乎出自名家之手迹。
丁大材、周彩菊两个人并肩进入高大的庙门,越过一块十来丈方圆旷地,来到一座建筑雄伟的大雄宝殿。
他们进去一看,大殿香烟缭绕,供案上放着青磐红鱼,殿里静悄悄的却是寂无一人。
丁大材纵目环顾了大雄宝殿的四周,心里不禁暗自诧异。他转过脸来,对周彩菊道:
“彩菊妹妹,这座禅林,如此讲究,又有正在燃烧的香火,却不见一个求神拜佛者和守庙的僧人,是何道理?”丁大材说罢,两眼闪着惊奇、疑虑的光芒,又出神地打量着院内。
周彩菊听了之后,妙目四顾,立即泛起与丁大材同样的感觉,即道:“咱们到里面看看!”
丁大材点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已经迈步出了大雄宝殿,朝里走去。
二人跨过大殿边沿的一扇侧门,又穿过四五丈长的通道,继续向里走来。
里面是一座精致幽雅的院子。绿竹干竿,昌盛浓茂,四周遍植着各色花卉,绿草如茵,怡情悦目,令人有飘逸出尘之感。
突然,周彩菊脸上泛出一阵好奇的神色,纤手指着密森森的竹荫丛里,讶奇叫道:“丁哥哥,你看好大的一口钟啊!”
丁大材猛闪双目,随着她的纤手指处望去,果然有一口硕大的铜钟。
这口巨钟,半隐在浓荫匝地的竹林里,要是稍不注意看,很不容易发现。
二人走近钟前,见这口巨钟,用青铜浇铸,有一人多高,钟身粗约数抱。丁大材看了,亦觉奇怪,喃喃地道:
“白云寺并非是一座驰名的大禅林寺院,竟然藏有这么一口看来不下数千斤、寻常人十来个也怕搬不动的巨钟,不知是何缘故?”
周彩菊因为对禅林寺院,不甚关心,所以虽然看到这口大钟,也不以为然。遂轻拉了一下大材的衣袖,道:
“丁哥哥,这是一个普通的寺院,里边既没有什么可以观赏的东西,还是回客店休息去吧。再说,寺里没有半个和尚,咱们在此溜哒,不知情者还以为我们是来输东西呢!”
大材听罢,不由“嗤”地莞然一笑,道:
“傻妹妹,真会开心,再笨的贼儿,亦不会到寺庙偷东西!走,回去吧。”
丁大材说着,牵丁周彩菊的柔指,十分扫兴的样子,循着原路出来。
二人刚刚将要踏入大殿门的时候,丁大材突然觉得,身后微微发出一声音响。因无戒备,心灵不禁猛然一战。
丁大材回头一看,发现身后人影,仅仅一晃,电光石火般立即消失。
以他那锐敏的听觉,十丈远近可辨叶落之声,何况是一个普通人的足音!
停了半晌,忽然自绿竹浓荫里,走出一个偻腰佝背的老和尚。那张枯黄憔悴的老脸,一见到丁大材和周彩菊,满脸呈现出惊悸、恐惧的神色。
丁大材见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本来想狠狠地责备他几句,但又看到他是一个袈裟褴褛、瘦骨嶙峋的老僧人,心里泛起了一丝怜悯之情。
于是,他就缓步走近那老僧人跟前,因为他是一个出家之人,丁大材遂微微拱手作礼,柔和地道;
“老师父,白云寺这么大,寺内难道就只有你一个守寺僧人吗?”
老和尚出于丁大材说话时神情十分和悦,毫无一点怯人之感,于是那脸上的惊悸不安之色,也渐渐消失。但是,他却也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丁大材,一言不发。
这时,原来一直站在一旁没有插话的周彩菊,也快步走向前来。
她见这位老和尚,满面污垢,如痴如呆,片语不发,这等模样,就感到十分奇怪,遂悄悄地轻声对大材说道:
“丁哥哥,这座白云寺内,摆设布置得这么富丽精致,怎么走出来的和尚,却竟是这般寒酸穷相?”
说着,她两眼也一直打量着老和尚,看他的神色表情,到底是否有什么变化。
丁大材一听周彩菊的话语,认为有几分道理,值得深思考虑。于是,他转过脸来,又好奇地问老和尚:“大师父,你是不是这里当家的僧人?”
丁大材问话的神情,依然非常和悦,同时,也没有半点做作的表现。
任你怎样和颜悦色,老和尚象没听见、没看到一样,仍是一言不发。
但是,在他那鸡皮疙瘩的老脸上,微微起些变化。从惊悸、恐惧中,变成了宁静、冷漠。脸上的肌肉,并一阵一阵抽搐、痉挛,仿佛身心非常痛苦的样子,使每个人看后都觉得可怜。
丁大材注视罢老和尚的面部表情,心里深感离奇,不知他心中到底隐着什么难言之苦,故而似乎有点惘然若失之意。
丁大材正在捉摸不定,忖想之时,只见那老和尚突然张嘴“啊!啊——”地叫了两声,又指着他自己的嘴耳,一阵怪嚷。
周彩菊看丁,突然“噗嗤”一笑,道:
“丁哥哥,怪不得他一直不说话,原来是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和尚。再问也是无用,咱们走吧!”
老和尚朝丁大材和周彩菊二人又叫嚷了几声以后,突然老眼里挤出了两行热泪。一边又挥起手来,似乎是要赶他们二人出去。
丁大材看后,暗自惊异,忖道:“难道空空荡荡的白云寺内还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老和尚眼中挂泪,神情悲苦不已。一见自己挥手,他们还不出去,脸上呈现更加不安的表情。他表现出十分难过的样子,干脆伸出两只手,半拖半拉,硬要把丁大材和周彩菊二人,赶出白云寺院门。
周彩菊看到老和尚这种难言神情,想他心中必有其他隐痛。
此时,所以她芳心也似乎有一阵惴惴不安的感觉。半晌,她向大材说道:“丁哥哥,咱们还是快走吧!可能这里的当家和尚,不很欢迎香客。所以我们一来,才把这守寺老和尚急成这份模样,我看不要再难为他了!”
“嗯!”丁大材轻轻地答应了一下,回头朝老和尚十分善意的点了点头,才和周彩菊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白云寺。
丁大材、周彩菊二人离开了白云寺,循着来时的路径,一直慢慢地走着。
一路上丁大材越想越觉得不对,同时也伴着缕缕不安之感,疑云绕心,暗自寻思:“这里白云寺内,一定有什么蹊跷……”
周彩菊见丁哥哥—路走得很慢,又紧锁双眉,不肯说话,面带疑虑之色,知道他是在思考白云寺内的种种情景。于是自己也不由得暗暗寻思白云寺之谜。
丁太材和周彩菊返回客店以后,在大材思潮里,对白云寺愈来愈觉得疑窦重重。
他从那口弃置不用而重有千斤的青铜巨钟,联想到这一个又聋又哑的枯瘦老和尚,以及老和尚面容的变化神情,从不安到痛苦而又难言。如此种种,宛若一层层阴云,围绕在丁大材思虑的心里,百思而又不得其解。
倏地他剑眉一扬,喃喃自语道:“难道这又是一件武林阴谋?”
周彩菊看到丁大材此时的表情,眨了眨她清澄如水的大眼睛,玉首微侧,睇看着他,认真地问道:“丁哥哥,你又在想些什么?”
问罢,她秀目眨也不眨,直盯着丁大材的俊脸,等待他的回答。
丁大材的神精,仿佛坠入困惑不清的思绪中,因为尚未悟出白云寺的秘密,呆了一会,才慢慢回答周彩菊道:
“白云寺内,可能罩有一层惨雾愁云。彩菊妹妹,为探出究竟,咱们不如今晚前去刺探一番,你看如何?”
周彩菊听了,轻轻“唔”了一声。接着低下首来,拔弄着玉掌纤指,好象是在计算什么似的,突然道:
“不行啊,丁哥哥,十天以内前往千峰山、千回峪搭救干峪山翁司马存良的期限,算来就是今晚,哪还再有时间……”
丁大材闻言,突然醒悟地道:“要不是你提起此事,我倒果真忘记了……”
夕阳衔山,薄暮降临。
丁大材和周彩菊已经回店多时,腹中感到饥饿,就急忙吩咐店伙,要备两份晚餐。
店伙哈腰应诺。待不多时,端上数样小菜和一壶暖酒。他又摆上杯筷后,便恭身站立一边侍候。
这时,丁大材还是想着白云寺那引人怀疑、而又出奇迷离的事情。
想知当地事,要问当地人。丁大材和周彩菊一边吃饭,大材满脸含笑,朝着店伙问道:
“小二哥,这所座落在十八里铺东街尽头的白云寺,其中的情景,你可曾知道?”
那店伙听后,急忙躬腰不迭地答道:“是!是!小的知道。不瞒公子爷说,小的还是在那附近邻里乡间长大的呢!”
周彩菊见这个店伙的呆劲和傻相,禁不住掩嘴“咯!咯!”娇笑不已。再看看他那十分滑稽的样子,越发笑个不停。
丁大材喝了几口酒,看了看店伙和周彩菊,也含着笑又问道:
“小二哥,既然你是在那附近乡间长大的,情况一定很熟悉。你可知道,这白云寺里,一共有多少位出家的僧入?。”
店伙一听丁大材问起了白云寺内出家僧入多寡的事情,似乎微显怔愣,两眼连眨几眨,结口讷讷地道:“公子爷,你问起这事干啥?”
丁大材一见店伙神色突变,知道白云寺必有秘密。为了一探真情,便又十分安祥地含笑道:
“在下我们是兄妹二人,因遵堂上大人之谕,每每在外,要逢庙烧香,见僧施礼,这才故而动问一二。你不要有其它疑虑,知道什么,请你就只管说来。”
那店伙听了丁大材的话,轻轻“哦”了一声,疑虑重重地看了看丁大材和周彩菊二人,心里暗暗嘀咕道:“这是哪里来的阔少公子和秀丽小姐,居然还会做这等烧香拜佛、一心向善的功德,真是不可思议。店伙沉思了半晌,才道:“公子爷,小姐,我说可惜你们来得太晚了,白云寺里的那几位罗汉爷,已是无法承受你们的一片盛情啦,这事真叫我不知道对你们怎样说才好!”。
丁大材听了店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心中更感到诧异,忙问道:“小二哥,你这话怎讲?”
“唉!”店伙叹了口气,才道,“可叹他们已遭遇了……”
店伙刚刚说到这里,只听外面的老掌柜已在大声呼唤,吆喝店伙道:“赵七!你正事儿不干,竟对公子爷嚼舌乱语,你不要脑袋了,我这老头儿可还想多活几年哩!你还是好好伺候公子爷和小姐,休再乱说!”
店伙赵七闻听此言,立即止语,惊呆呆地回首看了看那店主一眼,一阵子点头哈腰,连忙答道:“是!是!小的记下了……”
店伙说罢,立即转过身形,满脸惊悸不安的神色,向丁大和周彩菊道:“公子爷和小姐,你们先慢慢吃着,小的一会再来侍候二位。”
他话音一落,扭身就走,由于惊慌失措,未及留神,一头撞在门外的大树上。
丁大材正想从店伙赵七的嘴里,探听一些有关白云寺的蛛丝马迹,但赵七也正说到这重要关键时刻,蓦地却被老掌柜大声喝止,把个赵七吓得噤若寒蝉,一溜烟似的奔出了大材的客房。
这时候,丁大材问不到白云寺的真相,深感无可奈何,陷入了无限地忧思。
由此白云寺内之情,丁大材很快又想到十年来流浪子江湖,一干天宇派弟子的安危,以及太白金星田禾良,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横行武林,作威作福,欺善扬恶之事。
在丁大材的心里,面对当前看到听到的种种迹象,越想越觉得疑云重重,泛起不安的思虑,心道:是不是这十八里铺的白云寺,又与天宇派有些渊源牵涉?若是这样的话,我身为本派掌门人,应该如何办理现在白云寺内所出现的事情呢?
本来,丁大材想在今天晚上,前往白云寺一探虚实,力争侦出其中的内委实情。可是,今天又是静心道人所说的十天之期,必须今晚要前往千峰山、千回峪一行。
因为据静心老道所说,那位走火入魔的千峪山翁司马存良前辈,乃是昔年红松禅师的挚友。既然知道他将遭到塞外来的魑魅魍魉的围攻,丁大材岂能置身于事外而不管。
看来这白云寺的事,只有要周彩菊独自前往一趟,探个水落石出。
丁大材思来思去,主意拿定,当即将自己的心意,很委婉地和周彩菊商量着道:
“彩菊妹妹,今天晚上,我想劳你辛苦一趟自己前往白云寺,探一下寺里的原委情形,我去千峰山、千回峪,援救千峪山翁司马存良老前辈,咱两分开行事,以为如何。”
周彩菊听了以后,认为丁大材所说,出乎自己的意料,不由微微一愕。
她那一对晶莹澄澈的大眼睛,此时睁得更大了,眸神里满是深情地盯着丁大材,关切地问道:
“丁哥哥,你去千回峪搭救司马存良前辈,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丁大材一见周彩菊表现出这种神色,伸手轻拢一下她的秀发,既有些依依不舍,又带有深切地安慰笑道:“干峰山、千回峪离此十八里铺不甚太远,估计在天亮以前,就可能赶回来。”
“嗯!”周彩菊颔首轻轻地答应了一声,迟疑了半晌,好象还不放心似酌,又道:“丁哥哥,不管你能否见到干峪山翁司马存良老前辈,你在天亮之前,一定要得赶回十八里铺才是。要不,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万一……那我可怎么办!所以,请你一定要按时返回!”
周彩菊对丁大材说话的时候,仿佛是娇妻叮嘱远离丈夫似的。既是不想舍他离去,又要盼他快去早回。
丁大材深深理解周彩菊的心意,他对彩菊也似丈夫对待爱妻一样,无限深情地含笑点了点头。道:
“彩菊,我的好妹妹,你丁大哥记下了,我一定早去早回。彩菊妹妹,你今夜探望白云寺,千万要小心。一旦发现不测,要立即退出来。”
“好吧!”周彩菊微微点头答应着。
丁大材想丁想,又说道:“回到店房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都要冷静对待,万万不可任性行事,以免……”
周彩菊对她的丁哥哥如此关怀自己,深表感激之情,始终点着玉首,眸神一直盯在丁大材脸上。二人真有点依依难舍。
更初至,丁大材就穿起夜行衣,又扎装了一番,先于周彩菊夜探白云寺之前就离开了十八里铺,往干峰山、千回峪而去。
周彩菊也没有休息,当丁大材离去的时候,她把他送到门前,只待丁大材消失在夜幕里,她才眨了眨那双充满恋恋不舍动情的秀目……

十、华山圣叟
夜静更深,行人绝迹。
丁大材走出十八里铺,立即施展开“星电迷踪”轻功绝学,身形荡空激射,宛若一头硕丈无比的夜鸟,乘风搏击,一往勇前,疾驰飞腾在这茫茫的夜幕之中。
此时,夜风已息。空中万里无云,月正中天,繁星点点,闪闪发出耀眼的光芒,大地寂静无音。
丁大材一路奔驰,半个时辰,在将至亥末的时光,他已经赶至于峰山麓!
倏地,丁大材仰劲吐气,一声长啸,身若灰鹤腾空,扶摇飞扑,直进千峰山群壑深谷之内,疾驰飞奔。
他在幽谷之中,又奔驰了半晌,约有数里之地,好象走到了尽头,这才煞住脚步,放眼朝四面周围打量。
只见危崖陡削,奇峰刺天,密松凝荫,迎风摇摆,嘹啸音起,涛声贯耳,更不时地传来上下远近兽啼禽鸣之音。
丁大材心中暗道:十天以来,自近处乡民们那里问得清楚,此处是干峰山,应该不会走错。但却不知这干回峪又是在哪里。
丁大材想到这儿,突然身形一纵,跃上一座高耸陡峭的峰顶,凝眸一望,猛觉视线开阔,景色一新。
只见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蜿蜒曲折的绕行,一直伸入到一处深深的山谷。
谷内的花草树木等一切景物,却被夜雾所掩,暗淡的月色,也失去了光辉,呈现出一片黑色朦胧,无法看透这谷中是何形状。
丁大材身临此境,面对眼前的一切,稍稍思忖打量了一下,暗自嘀咕道:难道这错踪曲折、盘旋迂回的小径深谷地带,就是于回峪吗?眼前这般弯弯曲曲,险径窄道,密如蛛网的山间峰区,进去倒是容易,出来就是怕辨认不清路途,而要犯起为难了。
丁大材正在沉思之际,陡然顺风传来,“嗤”的一声冷笑,大材听得笑声,不由陡然一愣,薄叱喝道:“谁?”
接着,身形在出声问话的同时,猛然窜起,直扑刚才发笑的音源。
就在这时候,从山岩交错、杂石积聚的地方,一棵虬松盘结的稍端,飞出一条身形,捷若惊鸿飞燕,快如电闪星旋,疾向迂回曲折的羊肠小径,直射而去。丁大材知道此人一定是位高手。
因为他不知内情,难卜善恶,便也奋起身形,朝失去的人影急急追去。
尽管丁大材的轻功超群盖世,但当他纵身跃落在羊肠小径之处的时候,对方已经影踪渺渺。
他又转弯抹角,追踪了的几个弯道。这时,他只是望之甚远,渐渐地便不知道那条身形的去向了。
大材心中不禁一阵奇异惊骇。双目眨也不眨地望着那条身影的隐失之处,又朝四周侦探了一阵,心里惊道:这是什么样的人?行动这般神速?
他的心里尽管凛骇,但是为了探得究竟,也不顾当时地处奇情险境,足下毫不停留,继续追寻。
当丁大材追了好几个转弯之后,整个干回百转的羊肠小径,已经到了尽头。
山雾散去,日洒银辉,眼前豁然开朗了许多,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场地,景色更为新奇。月光之下,丁大材放眼细细观去,只见群峰环立,松涛滚滚,花卉争艳,郁香飘送,树木错起,高低参差,有如彩带一般。
在这幽壑深谷里,有这样奇雅宜人的景色,真使人流连忘返,必旷神怡,如入仙境。
丁大材惊疑之余,倏然间抖嗓一声长啸。接着他又双足一纵,复展出“星电迷踪”的轻功绝学,疾扑前面松林而去。
当他越过了一片树林的时候,突然又发现出一条宽约数尺,似乎在鬼斧神工之下,移山拓壁而成的幽深石径。
丁大材在这个时候,既未发现静心道长所说的大白金刚灵仙派来的高手,更未看见有半庐一舍或千峪山翁司马存良其人。
丁大材不知费了多少时间,走了多远的路程,结果一无所获,怀疑自己是不是受骗上当。但是,既然到丁这儿,怎能中途而退?即使是对方的阴谋,我也要闯一闯!
丁大材主意拿定,又望深处详察了这条拓壁凿石而成的小径,继续前行。
这条石径小道,大约仅有四五尺宽,两侧却是相互刺天的陡立削壁。他抬头望,壁立千仞,显得两壁渐渐向里靠扰,上边只见是一线宽的小缝。
丁大材向前走了一段路,骤然石壁横阻,石径折向左侧,生出丁两条岔道,迂回向前延伸。他再走了十数丈,岔道又合成了一条通道。所不同的是通道上往横里生出三条岔道,转向右面。逢弯即有岔道,倏左倏右,忽前忽后,横岔直阻,盘旋迂回。
丁大材也不知道究竟绕了多少弯弯,过丁多少个岔道,但仍未走至尽头。
丁大材觉得愈走情景愈复杂,心中也就愈加糊涂起来。急忙停立脚步,镇静思付,不由霍然叫起苦米:这个纵横密布、迂回曲折的石径狭道,分明是依据五行、八卦,揉合河图、洛书中的玄机,拓凿而成。而自己在习读“穴功奇文录”秘籍宝书时,曾精研过这些五行术数之学,只要细细端详识别,或者能找着出路。
丁大材一边行,一边推算沉思。虽然没有摸出门径,但心里却安宁了许多,不再那么昏头昏脑、糊里糊涂了。
就这样,丁大材慢慢沿着曲曲折折的石壁狭道,又盘旋了约摸一个时辰,只见二边凌霄高耸的削壁,渐渐低矮下来,越来越低,几乎只有齐肩高。
月淡星希,清风微吹,天已破晓,展曦初露。
丁大材绕着曲径回道,又走了一程。忽然觉得四周的景色,骤然生变。
由于天色光亮的关系,只见到两边的岩壁在朝阳辉照下,色如晶玉,绚丽耀目,仿佛置身于蟾宫琼宇之中了。
丁大材正在欣赏这山中大自然的景色,领悟享受着奇丽的风光,突然传来一阵怪声叫嚷。
丁大材听了,不由一惊。心想:大概静心老道所说的干峪山翁司马存良,就困在这奇奥莫测的石阵里。
大材想到此处,不由足下加紧,拧腰提腿,脚踏风轮,快如电闪星移,疾速朝着怪声叫嚷处扑去。
他盘旋了几匝,又不知道韵越走过了多少石堆,才赶到了叫喊声处。
原来在十数堆齐胸高的石块堆前,有一个白发披肩,银髯垂胸的老人,困立于杂乱的石堆中间。
这老人似乎达到了激怒饥饿已极的样子,在他周围的近处,童山濯濯,寸草皆无。
只见那老者在用手指截开石块的细缝,剔出一条条蚯蚓似的黑色长虫,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怪叫不已。
丁大材看到这种非人的生活,又是呕心,又是惊奇,又为那入可怜:这位可能就是千峪山翁司马存良老前辈,瞧他这副饥饿馋相,和生吃野虫的行为,想必是在这儿被困已久了!
丁大材离那些石堆和老者,不过二、三丈远,可是那老人却似浑然不觉,犹如旁若无入一样,只是向石缝剔出一条条的虫,往嘴里猛塞,显得十分贪婪。
过了一会,那老者竟手舞足蹈起来。再看他的神情,仿佛是愤怒至极,借以发泄心中的郁闷。他疯了似的,手脚劈踢,不停地击打着堆堆岩石,那一块块的巨石,竟被他踢打得粉碎分裂。
霎时之间,石岩堆旁,渐渐地一片弥漫,粉块漫天飞扬了起来,使人看之,眼花缭乱。
丁大材本深识软、硬、轻三功的妙处,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得有点惊骇,暗自忖道:这个老头儿,分明怀有上乘内学功力和绝顶的硬功,才能在乱石堆里,举手抬足,随意踢打,致使石碎如粉。他为什么不走出乱石堆呢?
丁大材正在望着老头儿出神,忽听空中一声鸟呜。他转目一看,原来是一只斑鸠,从老头丈许高的头顶上飞过。
老人家头也不抬,伸手向空际一抬,只见那只在凌空飞越的斑鸠,双翅一软,疾然下坠,“扑扑”恰巧跌落在他的手掌之中。
丁大材看到这老头儿空手擒鸟,一招即得,不禁又愕然一证,对那位身怀神学的老者,顿生敬佩之心。
又见他双手随便一撕,把刚刚击落下来的那只斑鸠,裂为两半,三口两口地把一只活生生的飞鸟,连皮带毛吃进了肚内。
那老者生着吃进了一只斑鸠以后,似乎神情安定了一些,才稍稍停止拍打岩石。
半晌之后,他又寻找抠起虫子来。
他就这样先后又吃了几条小虫,停下手来,似乎已经稍敛饿火,激怒而近乎疯狂的神智,渐渐地宁静下来。脸上也慢慢地露出了安定、平和的神色,绕着那堆山岩石,一个劲地左旋右绕,转来转去……
丁大材站在相距老者不远的地方,注目地看着,见他忽然停止旋转,站起身来,始终在两丈方圆之内,绕着兜圈!
丁大材瞪眼观看着,心神不禁陡然惊悟。
原来这千回阵里,尚套着阵法。
这几堆山岩石块,虽然很不明显,但竟也是一座离奇的奥妙阵势,把这位老人家,围困在里面。
又见那位老者,不停地盘绕穿行,狂奔了好长时间以后,忽然听他一声浩叹,猛地盘坐在地上,二目紧闭,双手合什,再也一动不动,又显得十分宁静。
丁大材从发现那老者到现在的种种表现和神色,心里已有几分清楚:这位干峪山翁司马存良老前辈,想必并不是走火入魔,十有八九是被困在这座怪阵里,不得走出,才激怒而狂奔,踢打石块。
他想到这里,静心竭力地运用自己的智慧去演化推算。他沉思了很久,恍然若有所悟:是了!如果这般行走,必定能以出入此阵!
丁大材反复揣摩,细细推测,似乎想透了其中变化的奥妙,无形中胆子便状大起来,迈步闯进了石堆阵。
这等玄妙离奇的阵式,如若不知道被解之法,闯进来容易,如若要想出阵,饶是有拔山扛鼎之力,推江填海之功,也是无济于事,难越雷池半步。
丁大材一声清啸,身形驭风,扑进石堆迷阵之中,几个纵跃之后,便已然落在了垂眸盘坐的老人跟前。
这时,他才上下把老人看个一清二楚,只见这老人白发散披,银须垂胸,身穿一件巨袖大褂,长眉善目,脸容憔悴,寒酸、悲惨,十分可怜。
丁大材由于亲眼目睹了那位老者施展硬功,来到他身前时,拱手一揖,十分崇敬地道:
“晚辈了大材,特来千回峪拜见山翁司马老前辈,望老前辈赏识晚辈,晚生这边有礼了!”
丁大材认为,他既然是恩师的生前挚友,当该施礼报名谒见,以尽晚辈之意。
丁大材这样彬彬有礼的说话声音,骤然把那位老人自垂眸盘坐中惊醒过来。
只见老者倏地将长眼睫皮一撩,立即露出一对精光闪闪的夜光明眸,射出两道精芒寒光,使人觉得阴森可怖。
他稍稍扫了丁大材一眼,似乎发现了一个奇迹,那张皱纹密布的老脸上,既是迷惘,且又含有薄怒,喝叱道:“小家伙,你是谁?”
丁大材一看他的神情和说话的态度,觉得这位干峪山翁司马存良前辈,傲慢中带有敌意,心里不觉一怔,忖道:这位老前辈,我以晚辈自称,对他彬彬有礼,怎的如此不近人情?
丁大材心中虽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又认为他曾是恩师红松禅师的知己好友,还是依然执礼甚恭,朝老人又道:
“尊驾谅是千峪山翁司马存良,晚辈系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晚辈知道老前辈是先师红松禅师的昔年方外挚友,这次风闻大白金刚灵仙真人贼道,遣派高手前来干回峪,要厄害老前辈,故而晚辈才星夜驰来千峰山干回峪,予以相助………。“
丁大材虽然是一派掌门,但他却以子侄之礼,谒见老人,话更说得婉转得体。
岂知老人听后,陡然发出了一阵“哈哈哈”的狂笑声,犹如春雷滚动,音韵过处,山呜谷应,群山震撼,响个不停。
笑声中间,尚掺满怨气、激怒和一种错愕的情绪,满口的钢牙,咬得“咯崩崩”地发响。
他那一对寒冰冷霜似的眼睛,射出来缕缕袭人的光芒,盯在了丁大材的脸上,恨然地叫道:
“小娃儿,休要信口胡说,哪个是千峪山翁司马存良?老夫被困在这千回峪整整三十年,曾不得出去。你居然只身一人,也能来到这里,谅来也必定有些本事。来来来!老夫跟你斗几招试试。如果老夫裁在你手,千回峪就当添一堆白骨;你若要是不慎伤在老夫的手里,——哈哈哈!老夫可要大块朵腮,饱餐一顿,换换口味……”
老者说罢,就势左掌一扬,“呼”地一声风响,一股锐厉无比的掌劲,立即如排山倒海一般,朝丁大材击来,同时口中也不停地嚷道:“看,掌到!”
丁大材一听老人之言,摆掌向自己猛击,心里霍然惊悟起来,想道:这可能是静心老道使上了借刀杀人的毒计,把自己骗进到这个千峰山、千回峪,万难生返的迷阵里。好在让自己误打误撞,碰上了这个身怀绝艺、久困此地的不知名的老人,丧生于他手。
丁大材正在暗自猜想,眼见这老人话方未尽,递出的掌势,已近眼前。不知这劲力是何等凄厉,因而不敢硬接。只得错足一跺,身形斜拔,避过袭来的一掌,不禁惊呼叫道:“啊!——”
但听掌风过处,山岩巨石,一阵“轰隆”巨响,震得尘埃高扬,石走沙飞,偌大的山谷,笼罩在弥漫之中。
丁大材身形一落地,急呼:“前辈!且慢……”
谁知,他的话犹未说尽,那老者根本不予理睬。左掌一收,右掌又疾推出来,劲道比前掌更为凄厉,直震得山谷“隆隆”出声。
这时,丁大材也被这个傲慢、狂妄、不讲理的老头几逗起了怒火,身形连闪,犹如一缕轻烟飞飘,已经落在两丈以外的岩石上,远离老人,星眸一闪,朗声咒骂道:
“你这老家伙,太也横蛮无理。尽管在下对你以礼相待,岂料你如此不识时务,难怪你陷困这千回峪三十年之久,而无人搭救。想我丁某,一时考虑不周,轻信丁歹徒之言,误闯了千回峪,对你却怀有无限的善意,谁料想你竟然不问情由,挥掌猛击。似你这等老悖无知之人,丁某偏偏不与你争斗,就让你在这千回峪里,困至老死……”
丁大材话落之际,闪着明亮的双目,又朝老人斜视了一眼,就依照着刚才自己进阵之时,所悟解的阵式诀要,左绕右旋,进而复退地走出了石堆迷阵。
这时,丁大材心中,并不责怪这个如疯似癫的老人,而是恨透了静心道人,暗自付道:如若自己没有学过《穴功奇文录》秘藉宝书内所载的五行、八卦术数之学,此次误入千回峪,也就得与这位老人一般,困陷深谷,永世难以出头了!
丁大材想到这里,以己体人,将人比己又陡然联想到了这位被困在这此阵已达三十年之久的老人。
就仅凭他那一招,虚空吸鸟的这股内家真力,绝非当今武林高手所能做到。
可能他是一位昔年极负盛誉的前辈人物,不幸遭至敌手陷害,以至于困入这千回峪……
丁大材一想到这位老人,在此深山野谷,生食虫鸟,被困三十年的悠长岁月,深深地寄予同情,心中万分不安。
他刚刚迂因绕转,走出五行、八卦石堆迷阵,立即停一脚来,呆呆地站在石岩上,遥眺着这老人的动静。
只见这位老人,如同一头野牛一般,狂跳不止,咆哮声声,双手捶胸,悲啸连连,令人目不忍睹。
丁大材秉承祖上训谕,克已恕人,得容且容。想起刚才这位老人,虽对他峻然出掌,却认为是可能因其久困迷阵,抑郁、悲痛所积,难免人性失常!
现今,他一看到老人这凄厉、沉痛的情形,内心深处,不禁激起了一股怜悯和同情,喃喃自语道:行道武林,岂能见死不救?这位老人,如果自己这一次不把他救出来,可能将终生络世,监禁在干峰山之内,埋骨于千回峪中……尽管说他是一代枭雄魔头,我若今天把他救出这千回峪,也自然有武林公议,会将他制裁,也许能以改邪归正。
丁大材主意一定,毫不迟疑,纵起身形,当即又闯进了石阵之中。
这位老人,见丁大材去而复回,不由大感错愕。一对沉深的眸子,满射出诧异、惊奇的光芒,老脸上也布满了不解的神色,朝他一再打量这位挨了半甲子苦难的老人,对眼前这位看年纪不足二十岁的少年书生,能在这堆千转百折,上下交错,神鬼莫测的石阵里来去自如,深深惊疑不止,猜测不出他究竟是妖是怪,是人是神……
丁大材走上前来,带着十分亲近友善的神情,朝老人笑笑。看上去心平气和,却又似含有揶揄性的口吻说道:
“老人家,你被困陷在这千回峪里,怎的不想出去呢!难道说孤身独居,隔绝人类,过这吞食虫鸟饮血的味道好受?”
此时,老人不再是刚才那样的狂傲无礼,视入如仇了,而是闪着双目,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刚才你已经离开这石阵一次了……”
“嗯!是的!”丁大材很轻松答应着。展目扫了他一眼,觉得与刚才判若两人。这时,他已经感到这位老人,并不象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暴戾、凶残。
老人抬起头来,暗淡地望了望行空流云,又举目环视,扫了扫四周那陡峭的山蜂,和身边曲曲折折的石阵,不由长嘘了一口气,喃喃悲苦地道:
“老夫囚禁在这曲径迂回,转折复返的石堆里,整整三十年了。
“我苦于不能走出,知道要在此处老死终生,再难享受人间之欢乐生活了……”
说话时,他脸上的肌肤,一阵阵抽搐。
两眼含着泪水,眸神恍然,似乎正在追思着那片片段段的昔年往事。
他悲伤,他凄怜,他感到了万分孤苦。
丁大材一见到老人家这等情景,由衷的心头,立即升起同情之感。
他亲切地打量丁老人一眼,又是柔和地一笑,道:
“老人家,你别痛苦。如果您愿意走出深谷,重迹人间,我可以带你脱离这堆堆怪石摆成的迷阵!”
老人一听到丁大材的话,那一双含泪的怪眼,立即睁得滚圆,闪出一缕异样的光芒,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丁大材。似乎不相信这后生有这么大的能耐。
“哈哈哈!”陡然之间,他又是一阵仰天开怀的纵声狂笑。这笑声在深深的山谷中回响,久久不息……
笑声未绝,老人又突地捶胸顿足,发出一阵悲嚎,哭得凄惨至极,苍山落泪。
他似乎要把被困在干峰山、千回峪、这终生难忘地三十年来的抑郁,完全一倾而出,方才尽然、痛快,感到好受。
丁大材被这位老人的一阵狂笑,一阵悲嚎,神情变化,反复无常的举动,而坠入了五里雾中。
不过他深深地晓得,为何他有此不寻常的感应。于是他便迈步走近那老人跟前,又婉言和蔼地劝说着道:
“老前辈,在下知道你有沉冤在身,积怨已久,但也不必再这样沉痛悲惨。晚辈愿助你一臂之力,让你离开这非人所能居住的千回峪。至于你昔年的恩仇,只等你能以复出江湖的时候,再作处断如何?”
老人依然持着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丁大材,闭口无语。可是在他心里,已升起了重返人间的一线希望。
丁大材好似看穿了老人的心思,笑笑道:“老人家,请你相信,非是我丁大材枉卖狂言,徒自夸口,只要你愿意出去,晚辈自可把你带出这人迹灭绝的、神鬼莫测的五行、八卦石头阵。”
“嗯!”老人微微点头,轻轻地答应了一声,睁着一双怪眼朝丁大材一瞥,再点着头道:“好!难得你如此小小年纪,有这等好心,老夫有幸。我问你今年几岁啦?”
这时,丁大材已经看出,这位银髯老人,满目光华,一头白发,并非是一个凶残的魔头顽凶。好似是一位具有高深武学,颇为正义的武林前辈人物,复又躬身施礼道:“晚辈年方十七……”
老人听了丁大材报出年庚,就浓眉一皱,沉思半晌,伸出单掌,一扪胸前的长髯,道:“正巧,老夫比你痴长百岁!”
丁大材听了,霍然一惊。他猛然睁开一双星目,再次打量老者,实在真看不出眼前的这位老人家,竟已寿逾百龄了!
老人接着缓缓地道:
“想来老夫困居在千峰山这千回峪里,已经有半个甲子的光阴了。这三十年之间,未曾涉足于世,可能武林上的一切都变了。老夫往来的知己老友,很可能也都已经相继归天。我如果能开这千峰山、千回峪但还需得找一个游伴才好……”
丁大材觉得根据老人家现在所说的,出了千峰山、千回峪,必得先有一个游伴的话看来,这哪里象是一位年逾百龄的老翁?又哪里是一个凶残的魔头?
然而,丁大材并没有笑出声来。只是在静静地欣赏着、打量着这位古怪老人,又象在探索着这位老人的奥秘。
这时,老人把自己身上的褂子抖了抖,又甩了甩衣袖,拿眼又扫了丁大材一下,半征求半命令似的,微笑着道:
“小娃儿,你居心仁厚,和善可亲,不象是那些奸宄之流。老夫想与你订个忘年之交,你称咱一声大哥,老夫认你做个小兄弟,不知你是否愿意吗?”
“啊!”丁大材听他说出这话,不由得啼笑皆非。一个年逾百岁的老人,居然要和十七岁的自己,兄弟相称,不由自主地惊哦起来!心里嘀咕道:这位老人家,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世来历,但依他的年纪说来,做自己的祖爷爷,也是足足有余。要让自己做他的小兄弟,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事情。
这时候,老人不待丁大材说话回答,似乎已经洞悉出丁大材失声惊呼的原因。
老人再看了他一眼,又是一阵扪须朗笑着道:
“哈哈!小娃儿,既然是武林中的人物,岂能拘泥于故礼世俗?你若能搭救老夫出得去千峰山、千回峪,真不亚于重生父母。老夫虽然年逾百龄,但身上几根老骨头,还可以派上不少的用场呢?但愿出去以后,结伴同行,请你莫要推辞了。”
了大材深深知道,似这类异人隐侠,一向是不受俗礼约束。他既然这等说法,自己就得迁就他的意愿,否则,必然又会引起他的不悦和反感,于是丁大材道: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就按照老哥哥说的便了,可是你小弟还不知道老哥哥的名讳称呼呢?不知能否相告?”
老人闻听此言,忙不迭地点着头道:“是的!你说的对老夫告诉你就是。你且慢慢听我说来……”
谁料,老人家刚刚还是兴高采烈,春风满面,可是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骤然间面容暗淡,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阴云,转问大材道:
“你方才所说的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老夫在三十年前就曾经听说过。武林上早传有一俗语:‘一圣归隐四尊荣’,难道这位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就是这四尊之一?”
丁大材听了,心里感到一奇。
这老人所说的一切,他从来未有听到过。不过这老人既提到“四尊”二字,谅必所指的就是现今武林的太极神鹰、神雕,和太白金刚、金星这四尊了。
他忙道:“老哥哥说的四尊,想必即是目前天下武林所推举的四大高手: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但是,不知道老哥哥你说的一圣,又是当今武林中的哪一位高人?既是归隐,不知他又隐在何处呢?”
老人浩然长叹一声,环顾了一下那堆堆迷入的石头阵,眺望着苍穹,喃喃地呓语道:“实在想不到,传言竟然也真会成为事实,真乃凡事莫测……”
丁大材对目前这位年逾百龄的老哥哥,他所说的半隐半现的话,感到一片迷惘。
老人仰天自语声罢,缓缓低下头来,明眸闪闪,朝丁大材惨然地苦笑道:
“小兄弟,你老哥哥我就是昔年武林上,四尊之外的一圣———华山圣叟于松龄!”
“啊!哦……”
惊雷惊空,大地震撼。
丁大材一听老人家报出了名纬绰号——华山圣叟于松龄,不由得骇然一震。虽然他不知道三十前前武林上的事情,可是从“一圣归隐四尊荣”的俗语推思,很容易意识到这位老哥哥——华山圣叟于松龄,昔年在武林的盛誉!又何况因“圣”隐而才“尊荣”呢?
可是,丁大材从另一方面,想来却感到很奇怪。他从没有听爷爷提起过这位老哥哥——华山圣叟于松龄这个名号!
辽东神医丁宁昌,虽然是一位武林的前辈人物,可是他终生少有进入中原,而且红松禅师托孤的时候,华山圣叟于松龄,已经敛迹归隐,近乎数十年之久了。所以,丁神医未对丁大材提起这位昔年盛誉卓著的前辈人物,他又从何得知呢!
丁大材出于好奇,不由得向华山圣曳于松龄问道:
“老哥哥,你怎么会被困在这千峰山千回峪达三十年呢?是不是也曾遭到武林四尊的陷害呢?”
华山圣叟于松龄,听了丁大材问起被困的原因,不由羞愤难当,似乎心里有着难言之苦。半晌,他“唉”地长叹了一声,道;
“那时,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都虽然在武林中崭露头角,却也算不得突出的成名人物。陷害你老哥哥的是凌波老怪何天相,住在西海凌波岛中。”
丁大材因为对凌波老怪何天相,陷害华山圣叟于松龄的根底原情,概不了解,遂好奇地问道:
“老哥哥,你与那凌波老怪何天相,在江湖上竟有什么仇隙?使他如此歹毒的陷害你呢?”
华山圣叟于松龄接着答道:
“原来也并无什么冤仇,而且在一见面时还颇有情缘,相处甚好。他到过我住的华山,我也去过他那里的西海凌波岛。”
华山圣叟于松龄,这么一说,丁大材倒更感到奇怪起来。他看了老哥哥一眼,十分迷惘地问道:
“老哥哥,小弟弟真不明白,天下焉有这样的朋友?我看他是不是认为老哥哥的武学太高,掩了他的名声,才把你困在这千峰山的千回峪里?”
华山圣叟于松龄,连连摇了几下头,手扪银髯,打量了丁大材一下,略带薄责地道:“小兄弟,你不了解内情,于万就不能胡说而栽诬人。哪怕对一个真正的坏人,在自己没有抓住真凭实据的时候,或探不得可靠的事实真相,不能一口就对人说那一个人坏。这是武林上之侠义道格。换句话说,对一个真正的好人,也是如此。在没有掌握他的具体事例以前,也不能就随便给他下定论此人是位好人。就说老哥哥我吧,你认为我究竟是好是坏?”
“老哥哥当然是好人!”丁大材未加任何思考,就脱口而出。
哪能料到,华山圣曳于松龄,老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两眼愣愣地看了丁大材一下,冷冷地问道:
“这么说,凌波老怪何天相,一定是个坏人了?”
丁大材是何等的聪明。虽然比于松龄小过有一百岁,可心眼倒缺不那么多。他一看华山圣叟子松龄听了自己对他的好评价,脸色立即就由暖变冷,又见他反问自己对凌波老怪该如何评价,心头猛然明白过来,苦笑一下,改口道:
“老哥哥,你究竟是好是坏,你小兄弟眼下还真不能过早断言。只待出了千回峪,重返江湖之后,看你的所作所为,我就知道了。至于对凌波老怪何天相,是何等入物,因为俺二人素不相识,他的为人,概不了解,无法评论,不过跟你……”
“不过什么?”
“小兄弟倒想知道,凌波老怪何天相,为什么要把老哥哥困在这千峰山、千回峪的五行、八卦的石头阵里?”
华山圣叟于松龄,见丁大材苦苦追问自己被困的原因,念起小兄弟对自己有搭救之情意,不得不照实说来。
他的脸色又缓和下来,好象布满了春风。一双深沉的眼睛,闪着慈祥的光华,扫了丁大材一下,苦笑了一声道‘“说起来是个玩笑话……”
“玩笑?——”
丁大材未等华山圣叟于松龄把话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的话,又道:“这个玩笑开得厉害,一困就是三十年。你小兄弟听了静心老道的话,才来此千回峪之内,要不是我在早先曾细研过这类迷人的石头阵,恐怕就得陪老哥哥在这儿过起原始老祖的生活了,或许还可能成为你的美味佳餐呢。老哥哥,他究竟将你……”
华山圣叟于松龄,见丁大材追问不休,不说出来看也难以作罢,遂“哈哈哈”仰天长笑了一阵,望着丁大材,讲说起来:
“小兄弟,那西海凌波岛的何天相既有凌波老怪之称,就可想面知,他的艺业,非同一般。我和他相识的时候,因他长我二十岁以上,他称怪叟的名号,早已就名扬武林。所谓‘凌波’,是因为他能脚踩波浪,水面上行走,水不湿鞋;就是那样凭着一口真气,踏雪无踪的轻功,叫你老哥哥深深配服。其他软功、硬功,也俱在老哥哥之上。所以,我想把‘圣叟’的这个‘圣’字,转让给他,怎奈他拒不接受,他说‘圣’字还没有他那‘怪’字好。”
丁大材听了,华山圣叟于松龄的介绍,心里对这位凌波老怪何天相的武学,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华山圣叟于松龄,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又慢慢地道:“为了深究武学,我想要拜他为师,谁料他也拒不答应。说是他自己已经脱离红尘,永世不收弟子,要与我以老兄小弟相称,互相切蹉技艺。我也就答应了下来,遂弃走华山,上了凌波岛。谁料他要求甚严。凡是他所说到的,不可有半点更改,更不允许我离开凌波岛一步。根据我的性格,从幼年时候起,就好放荡不羁,到处游山玩水。他如此那等的约束,我实在吃消不了。就打算借回华山探亲的理由,一去再不返回。谁知,那老怪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一反常态,要带我离岛游山,就来到了这千峰山,他先行一步,进入了山中。我随后追去,进入这千回峪,便是四面陡崖削壁,曲道纵横盘绕。当时,他并不理我,一直朝谷深处走去。我也就衔尾紧追。就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弯,方才来到这石堆迷阵之中。忽然,他一阵哈哈大笑,笑声刚落,他巳鸿飞冥冥,影踪杳然,再不露面。就这样,老哥哥我一困便是三十年了……”
“噢!原来是这样。”
丁大材一见华山圣叟于松龄,脸上又呈现出黯然伤神之色,当即劝慰道:
“老哥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待出丁这干回峪之后,再设法寻找凌波老怪何天相,要他一偿这三十年来的被禁之辱!”
“唔!唔!——”华圣叟觉得这位小弟,说得如此头头是道,不由点头不己,连声赞答。
这时,他又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情,朝丁大材看了一眼纳罕地道:“昔年,你老哥哥我行道武林的时候,天宇派已是武林中一系大宗,林禅寺院,满布中原,门下弟子,僧道俗三家,遍及天下。今天怎么会有你这个年轻的掌门人呢?”丁大材闻听此言,心头倏地一战,俊脸也不禁顿时掩上了一层惨淡的阴云。
于是,他就将十年之前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贼道,掠夺《穴功奇文录》与《百年蛇朋》,夜袭天成峰、天成寺,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浩劫一事,诉说了一遍。接着他又惨痛、郁愤地道:“此番小弟行道武林,志在重兴天宇派,再建天成寺,并要追踪天涯,向太白金星田禾良和太白金刚灵仙恶道,索还宇天派十年来的血债!”话到这里,丁大材巳是泣不成声。
华山圣叟于松龄,倾听了丁大材的叙述,一见其凄然悲苦之情,不由产生同感。于是温声劝慰道:“小兄弟,常言英雄有泪不轻弹,休怀儿女情肠,哭鼻子抹泪。待你老哥哥走出这千回峪以后,我可助你一臂之力,试看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恶道,能有多大的道行!”
于松龄此刻的豪情盛概,已把他刚才那种捶胸悲号的事情,似乎抛到九霄云外了。
在丁大材稍有悲痛之后,华山圣叟于松龄,好似忽地又想起了什么,他又问道:“对了!小兄弟,这次你来干回峪,据你所说,是为了来救一位千峪山翁司马存良老前辈,此人又是何等样人?”
丁大材经华山圣叟于松龄这么一提,脸上骤然蒙上愤怒之色,气得恨声骂道:“我这是受了太白金刚灵仙贼道手下那批牛蛇鬼神的诓骗,假言先师的方外挚友,千回山翁司马存良老前辈,走火入魔,蛰居千回峪,将于昨晚受到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派遣来的高手袭杀,所以小弟就来赶紧应援。谁知,事属子虚乌有,却遇到老哥哥了。我现在想来,根本是不可能有干峪山翁司马存良此人了,因为我初出江湖,才至于轻信而上当受骗。”
华山圣叟于松龄听了,也恨声下巳,大骂狡猾可耻!倏而,他又一阵开怀大笑道:
“小兄弟,这是一件坏事,实际上已经变成了好事。你若不来这里,我老哥哥又怎么能出去呢?”
丁大材经华山圣叟这么一讲说,恍然大悟似地一阵欢笑道:“看来敌人虽然可恨,可是有时候,却还要感谢他呢?”
“哈哈哈!——”
老哥哥、小兄弟二人,在此时都发出了一阵莫知所以的大笑。
半晌,丁大材又说道:
“老哥哥,咱们还是快快地出去吧,有话我们以后再谈。”
华山圣叟于松龄应声道:
“好!咱们走,一定要走出去!”
丁大材在前,华山圣叟于松龄随后,各施绝技轻功,拐驾抹角,渐渐地终于走出了这个乱石堆摆设的迷阵。
华山圣叟子松龄,一走出这乱石迷阵,不由地仰天一声丧啸,舒臂紧紧地抱住丁大材,老脸上呈现出悲喜交集的错综神色,对丁大材深深地表现出了由衷的感谢之情,不可言状。
倏而,华山圣叟于松龄,眼里并滚下了两行热泪,朝着丁大材激动地道:
“小兄弟,你老哥哥四居的生活总算过去,现在毕竟又重复出现江湖了”
但丁大材此时,深深知道,虽然走出了这片乱石迷阵,可是困住二人的,还有一座更离奇、更玄妙、更深长的石壁迷阵!那可是一点也轻率不得的。
华山圣叟于松龄,虽然身怀盖世无双的绝学,但眼下置身在这玄奥莫测的怪阵之前,却只是瞠目发愕,若无良策地望见丁大材在沉思,喃喃地道:
“小兄弟,你老哥哥尽管说昔年曾有武林一圣之誉,但是,现下在你的面前,置此神奇荒怪的石壁阵中,已经变成了一个老废物了,一切要听你的安排啦!”
丁大材怔愣愣地站在这曲折盘绕的削壁狭道面前,星目睁睁,凝神静思,在苦苦追忆着破解之诀。
倏地,他矮身蹲在地上,手里拿了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纵横涂画不息。
只见遍地里画得曲曲折折,弯弯点点,倏儿俊脸绽笑,倏几剑眉紧蹙,倏地又愣神凝思。
就这样,约有半个时辰,丁大材忽然站起身来,连忙向华山圣叟于松龄问道:
“老哥哥,你双掌之力,能推动多少重量?能否推动移开这些石头块?”
丁大材这话问得使这位年逾百龄的武林老前辈,瞠口结舌,不知所对。他那两条寸余长的银丝眉毛,掀了几掀,又闪睛看了看丁大材,心有不解,纳罕地道:
“小兄弟,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老哥哥一百多年以来,手掌虽然能够击石如粉,力到岩迁,可是,从来并没有称量过自己这双肉掌的力量呢?”
丁大材“嗤”地一笑。他也觉得自己问得太似奇突,不由微微一笑。停了半响,他又看了一下华山圣叟于松龄,含笑着手指一块径可寻丈方圆的巨岩道:
“老哥哥,你如果能将这块巨岩推移开二三尺,咱们哥儿俩个就能破此五行回壁阵,而走出这千峰山中的谷阵了!"
华山圣叟于松龄,抬起头来,两眼猛睁,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巨石,点点头道:
“能否把这块巨石推动,老哥哥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待让我试上一掌看看!”
华山圣叟于松龄,话音刚落,只见巨袖一拂,猛提丹田之气,贯于双掌顶端,薄喝一声,双掌疾推而出。
只听巨岩“轧轧”作声,颤然震动。不多一会,于松龄头额就微微沁汗,面部肌肉,抽搐不已,巨岩已经移动了寸许。丁大材一直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此情景,只待于松龄二次疾推岩石,丁大材一声劲喝,舒展双臂,出掌相助。
谁知,丁大材和华山圣曳于松龄,用尽平生之力,巨石终末被推开。
他们稍稍调息了一下元气,又合力向巨石推来,各自比以前又加了几分劲力。
他们的巨掌,四只刚刚触及巨石,忽然之间,只见巨岩的泥脚,一阵浮动,竟被推移出四五尺之多。
丁大材一阵惊喜,高兴地喊道:
“老哥哥,不碍事啦!巨岩已经闪出这么宽的缝儿,咱们完全可以出得这千回峪了……”
“唔!”——华山圣叟于松龄,也与丁大材有同样的喜悦之感。巨石移动,认为是丁大材奋力猛椎的结果。他也不禁莞然一笑,心里却暗暗惊骇。
他如此年轻,竟有这等的惊人神力这块巨岩,看来超逾万斤,自己已尽全力,仅能推移寸许,经他双掌一助,居然滑开了四五尺。心底里暗暗敬佩起丁大材这个少年英雄,有着如此深厚的功力真有惊人之处。
丁大材余兴未尽,也不管华山圣叟于松龄反应如何,望了望巨石,又接着道:
“老哥哥,这是一座‘五行回壁阵’鬼斧神工,布置得。甚为玄妙。
“我们如果循着路径出阵,必然陷入死门,唯一只有将这块堵塞生门的岩石推开,夺道而出,方能死中得生!”
于龄松想不到自己这位年轻的小兄弟,非但功力过人,而且竟如此渊博广知,不由感叹道:
“小兄弟,这么一座千峰山千回峪,竟是如此艰险,困境莫及,难怪老哥哥要在此被困三十年之久,怎么走也出不去了。要是常人,即使懂得破解这座‘五行回壁阵’,如果没有惊人的臂力,亦是只能坐以待毙!”
丁大材和华山圣叟于松龄,二人一路沿着曲曲折折的石壁狭道前进,凡遇着巨岩阻路,二人立即合力出手,以掌力相措,终于推开了屏障前行。
老兄小弟两个人,几度奋使神力,推倒了数处山岩石壁,经有两个多时辰,终于走出了这腹道错综的千回峪山口了!
出了千回峪,华山圣叟于松龄,如出牢笼,重获自由,心里感叹连连。尤其是对这位与自己年龄相差百岁的小兄弟,更是感同再造,敬佩不已!
丁大材很关切地问道:“老哥哥!现在你已脱离了干回峪石壁阵,是不是还要去寻找你昔年的仇人,凌波老怪何天相,以解你被困之恨?”
华山圣叟于松龄,却回答得很坚决:“不!小兄弟,你要是心里不厌恶你老哥哥这个糟老头儿的话,咱们哥儿俩个,就不必再分开啦!至于凌波老怪何天相,相隔三十年,是否尚在人世,难以断言,要得察访而后得知。老哥我和他的此番深仇大恨,只要他还活着,自有了断之日!”
丁大材认为华山圣叟于松龄老哥哥,说得甚是,便暂时按下,不再讲说此事。
二人结伴,一同出了千峰山千回峪,丁大材心里最急的一件事,就是立即赶回十八里铺客店,询问周彩菊妹妹踩探白云寺的结果。
现在他与华山圣叟于松龄,相偕同行,不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老哥哥,小兄弟能和你同行,你这么功艺盖世,小兄弟正是求之不得,怎能说出厌恶老哥哥呢!老哥哥你不知道,在离此不远的十八里铺客店,还住着一位小兄弟的伙伴呢,在等着我回去,咱们还是先回客店如何?”
华山圣叟于松龄颔首道:“小兄弟,你老哥哥这条命,是你替我找回来的。老哥哥能重复江湖,一切都顺以你的意愿,按照你所需要做的事情办理就是了。”
丁大材感激地浅笑着,谦然道:“老哥哥,言重了!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丁大材一语既落,身形陡起鸿飞燕纵,宛若一道游电,疾驰先行而去!
华山圣叟见了,赞道:“小兄弟,轻功果称一绝!”
华山圣叟于松龄,赞罢丁大材,也未见他怎样迈步抬腿,身形就如行云流水一般,风飘前驰,不前不后的,衔尾随着丁大材朝十八里铺而来。
丁大材和华山圣叟于松龄,二人一抵客店,店伙及掌柜,都以诧异的神色,看着丁大材。见他身后随同前来一个白皮披肩、银须垂胸、衣衫褴褛的老公公,更是惊奇。未待丁大材开口,就见掌柜的先哈腰一礼,问道:“公子爷,你……你那位令妹……小姐,怎么没有一同回来?今儿时至响午,小的见二位房门紧闭,犹未起身,唯恐发生了意外,不得已撬门一看,公子爷不在房里,连你的妹妹也没有看到,只是窗门大开……”
“啊!一一”丁大材惊呼了一声。他知道事情有了蹊跷,不待掌柜的把话说完,亦未打华山圣叟于松龄一声招呼,疾步走进店房之内,倏地又奔向野菊花周彩菊的房中。
但见窗扇大开,人去房空,知道周彩菊昨晚离店,迄今未回,定是凶多吉少,不禁连连打了几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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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陌阡 发表于 2025-7-11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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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X张探花 发表于 2025-7-12 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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