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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冯嘉《狗眼人》奇侠司马洛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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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14: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奇侠司马洛之狗眼人
目录
无故被杀
神秘烙印
跟踪追查
胁匪逼供
以牙还牙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4:57 | 显示全部楼层

无故被杀
她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那种贵妇型的女人。无论如何,她不会是那种要自己动手做家务的女人。
她的十只手指的指甲都是尖而长的,修饰得非常整齐。而现在她是小心在指甲上涂指甲油,以使她的手指看起来会更加完美动人。
她身上穿着一件丝质的睡袍,而且不是普通的睡袍,是款式非常新颖、十分讲究的那种睡袍,可能是法国之类的出品,那价钱可能比一套普通女子穿着赴宴的衣服还要贵重。
而这里的环境与她的打扮亦是配合的。几乎像是篮球场那样大的厅子,满铺地毯。而厅子的一边墙壁全部是玻璃,由地面伸到天花板,望下去可以看到海港之中那些船只闪烁着的灯光。
沙发是那种新颖而名贵的真皮欧洲货。
中等人家一整个月的收入也不一定买得起这样一张沙发,而且就是免费奉送也不一定敢要———根本没有地方放。
美中不足的就是海景对面那座高高的大厦遮去了一大部分。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当初住进来时前面是一望无阻的,但是后来前面就建起了一座大厦,大煞风景了。
除了煞风景之外,这座大厦还曾经在兴建的时候打桩,吵得要命,直到现在她对这座大厦还是没有什么好感。
可不是吗?这座大厦的存在太不方便了,这样多的窗子对着她的大窗,她不能够像以前不穿衣服也可以在屋中到处走。
现在,她是非要小心注意自己穿着什么衣服不行了。有时她还得拉上窗帘。
她把两手扬了几下,使那些指甲油快点干起来,然后又伸出手指去按电话的掣。这个电话也是特别新型的,连听筒都可以不必拿起来。而那些号码键都是凸起来的,这是最方便那些爱惜手指的女人的了。
即使指甲油未干也一样可以打电话。
她按好了掣之后,扩音机就传出电话铃在那边响的声音。
跟着有人接听电话,一把女人的声音说:“喂?”
“我是绿薇。”她说。
“哦,是张太太!”那边那个女人的声音有点尊敬地:“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张先生到什么地方去了吗?”张太太问。
“他不是回家了吗?”那女人说。
“他现在还没有回来,”张太太说:“会不会他今天晚上有什么特别的约会呢?”
“没有呀!”那女人回答:“他今天比我还先离开公司,他吩咐我一些工作就走了。他说赶回家跟你一起出去的。”这个女人显然就是张先生的女秘书。
“正是呀!”张太太说:“但是他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就奇了,现在已经十一点钟……他还没有打过电话回去吗?”
“没有!”张太太说:“岂有此理,我穿好了衣服等他的,现在我已经再换上睡衣了。”
“这个……”对方迟疑着:“我也没有办法找他呀!”
“算了,”张太太说:“男人总是这样的。对不起,骚扰了你,你现在大概已经上床了。”
“还没有,我正在看一些文件,公司里的工作太多,做不完,只好拿回家里来做。”
“唔,”你真是落力,”张太太笑起来:“我看张先生回来时,我要劝他加你薪水。”
“多谢你了,张太太!”对方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张先生决不会是为了别的女人之类的事情而迟回去!我整天对着他,我是知道的。”
“多谢你,”张太太说:“晚安!”她伸手按了一个按钮,使电话的联络截断了,然后再看看自己的指甲。
指甲已差不多干了,而表面相当光滑。
接着,忽然之间,她就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预感使她抬起眼睛去看窗外抑或是她的眼角有所瞥见才抬起头的。总之她猛的抬头,向对面的落地大窗望去。
一个人正在对面大厦向这一边飞过来。
向她这边飞来?一个空中飞人?这是不可能的。
然而她却看得清清楚楚,因为那人很快就飞近,而且愈飞近时她就看得愈清楚了,由于愈接近就愈给灯光照亮,愈照亮也就愈看得清楚。
由于那人是正飞着的,很快就来到了她那风景大窗的面前,撞在上面。在相撞之前她可以清清楚楚看见这个空中飞人的脸。
这个人就是她的丈夫。
她大声尖叫起来,然而那人撞破玻璃的声音比她的叫声更响。那抵得住飓风的厚玻璃也给撞破了,那空中飞人飞进了厅中来。
女佣人给这叫声及玻璃撞破的声音惊觉,连忙冲进来。
她看见张太太仍然缩在沙发上,歇斯底理地尖叫着。而碎玻璃散了一地,地上仆着一个男人。
由于她是一个女人,她也是慌张不知所措,而尖声大叫起来了。结果还是邻居听到她们的尖叫而替她们报警。
※※※
张太太仍然在哭泣着,而探长同情地看着她。
“张太太,”探长说:“我知道这是一个伤心的时候,而我也没有什么话可以安慰你的。不过你也许可以引为安慰的一点就是,你的丈夫是早已经死了的,撞进窗内来的只是一具尸体。”
张太太正躺在医院的床上,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出事的时候,她进入歇斯底里状态,警方只好把她送进医院,而由于无法使她安静下来,所以就给她注射镇静剂,让她先睡着。
现在,探长才真正有机会向她问话。
“那他是怎么死的?”张太太问。
“给勒死的。”探长说。
“但……但我记得……他好像是飞过来……他从对面一直飞过来。”
“没有错,”探长说:“那是因为有一根绳吊着他。他的尸体在对面大厦的顶上,有一根绳子通到你这边大厦顶上,那边有人把尸体放下去,尸体就像荡秋千一样荡过来了。”
张太太张大嘴巴,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探长,她连哭泣都停止了。
“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探长说:“首先得把一根绳子从一座大厦的顶上拉到另一座大厦的顶上,此外还要算得很准,然后才能撞进你的窗子。不但困难,而且很危险,万一在进行这件事情的时候有人发觉⋯⋯”一摊两手,不用说下去,他的意思是很明显的。
沉默了一会,探长说:“你没有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有人要这样做。”探长说。
“为什么有人要这样做?”张太太问。
“这当然不会是劫杀或者误杀,”探长说:“寻仇是可以肯定的了。你们有什么仇家吗?张太太!”
“我?”张太太皱着眉头:“被杀的人不是我,假如是我的仇家……”
她忽然不说下去,因为她也明白探长的意思。
但探长还是把意思说出来,他说:“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报复,一种很恶毒的报复。”
“我没有仇家。”张太太摇头。
“那这就是一种警告了,”探长说:“你要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安排的事情,一定要一些很有办法的人才能办到的。这可能是黑社会杀一儆百的手法。”
“黑社会?”张太太的眉头皱得更紧:“你认为这是黑社会干的?”
“我是在问你,”探长说:“你们结婚了已经四年,你对你的丈夫应该知道得相当清楚。”
“我……我不知道,”张太太摇摇头:“假如他是跟黑社会有什么来往,那我可不知道了。而且他的女秘书,她跟了他八年,假如有这方面的事情,她应该比我知道得更清楚的,尤其是生意上的事情。”
“照她所知就没有了。”探长说。
“而且,”张太太说:“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家是数代祖传下来就很富有的,根本不需要与黑社会有什么来往,他的生意都是正正当当的。他根本不需要做什么邪门生意,单单是处理祖传生意,就已经够他忙的了。”
探长耸耸肩:“那么这可能就是勒索。”
“为什么是勒索?”张太太问。
“他不去招惹黑社会,黑社会未必就不会招惹他的,”探长说:“尤其是他是一个有钱人,譬如说,黑社会要向他勒榨一笔钱,而他不肯就范之类———不过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事前会有一些先兆的。例如他有没有精神恍惚,或者显得有点担心之类呢?”
“没有,”张太太摇头:“他一直都是很乐观的。出事那天他还叫我打扮好等他回家跟我一起出去玩……”她忍不住又用两手掩着脸,哭泣起来了。
探长在旁边耐心地等着她哭完了然后又问:“那么,张太太,你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助我们的线索呢?”
“我……一时想不起了,”张太太呜咽着:“我现在的心是那么乱。”
“将来你记起什么时再告诉我好了。”探长说:“目前,你可以起床吗?”
“做什么?”张太太问。
“我只是想你陪我去认一认尸。”探长说道。
张太太的头低了下来。
“这只是例行手续罢了,”探长说:“你的小叔已经去认过,但是由于你是死者的至亲,你明白的。”
张太太点点头:“我明白,而且,我也实在是应该去见他最后一面的。”
“他们就在外面等你,”探长说:“我也在外面等你吧!”
探长转身出去了,而护士和女佣人则把她的衣服拿进来给她换上。
张太太换好了衣服出去的时候,他们果然已经在等着她了。
年轻得多的张先生的弟弟张至,还有更年轻的妹妹美菊。
至于张先生的母亲则没有到来。也许太老了,后一辈不想她经历这个太伤心的场面。
但是另外有一个俊朗的男人却不是属于他们这一家的,张太太呆呆地凝视着这个男人。
“让我来介绍,”张至说:“这是我的大嫂,这是我的朋友司马洛先生,他陪我们一起去。”
“张太太,”司马洛半鞠躬:“请接受我的同情,而且希望你节哀顺变。”
张太太还是像一座石像一样看着司马洛,一时什么反应都没有,令到场面颇有点尴尬。
司马洛转问张至:“我看我们也应该起程了。”
张至点点头,和张美菊转身就走。
司马洛瞥了探长一眼,探长挽着张太太的手臂:“来吧,我们走吧!”他与张太太的女佣人把她扶着向门口走去。
很明显地,张至与张美菊对她都是没有好感的,虽然他们在亲戚关系上来讲是相当密切的。
他们分两部车子到殓房去,而张太太与她那两位亲戚也不是同一部车子。她只是与探长及女佣人同车,司马洛则是与那两兄妹同车。
他们到了殓房,张太太与张至及张美菊到了里面的停尸间里去办应办的手续,而探长则与司马洛及女佣人留在外面的大堂中等着。
司马洛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那完全没有看的价值的风景,探长则取出一根香烟来,走到司马洛的身边说:“你有火吗?”
司马洛取出打火机来替他点上了香烟,说:“怎么,你身上有香烟却没有火?”
“正是这问题,”探长说:“有香烟的地方就应该有火。”
探长拿出一只打火机来在司马洛的面前扬一扬让他看。
“你在跟我开玩笑,”司马洛说:“这并不是开玩笑的时间和地点。”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探长说:“有香烟的地方就有火,有怪事连串发生的地方你也出现,我就是想问你究竟来这里干什么?”
“我不是来这里干什么,”司马洛说:“我是张家的朋友呀!”
“朋友个屁!”探长说:“你这个人一出现,就一定有点不寻常了。”
“我不怪你。”司马洛微笑:“身为探长,当然是要天性多疑的,假如不多疑就不是一个好探长了。”
“你最好小心一点。”探长说:“你走错一步,我就把你捉住。”
“我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仇视我?”司马洛说:“我又不是一个杀人放火的坏蛋,不过是好管闲事而已。而我通常管的闲事,总是对你有好处的。”
“我就是讨厌你老是对我说谎!”探长咬牙切齿地说道。
司马洛耸耸肩:“这表示你不信任我了,那就是我对你讲真话也没有用的,你反正都是不会相信了。”
“这一次我却愿意相信你。”探长说:“你告诉我,你究竟在这里搞什么?”
“我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司马洛说:“可以告诉你的,我已经告诉你了。”
探长愤怒地把香烟丢出窗外。
“唏,乱丢香烟蒂,这是犯法的。”司马洛说。
“那你把我抓起来好了。”探长说着,走到大厅的另一角落里坐下来,板着脸,他深信司马洛是骗他的,而他的猜想也没有错。
※※※
这天晚上,司马洛就登门造访张太太了。
而这天晚上的张太太可不像平时那么美丽了,指甲上的油已脱落了两块,她也没有心情去修补好。
而且她亦没有心情把头发梳好,虽然她的身上仍然穿着一件名贵而豪华的睡袍,不过她的衣服都是名贵的,她总不能另外买一件廉价和朴素的衣服适应这个场合。
风景大窗的帘子已经拉上了,很可能帘后那片大玻璃是还未修补好的。
佣人把司马洛请进来之后就出去了,张太太冷酷地看着司马洛。虽然她仍然是没有心情打扮,不过她已经渡过了悲伤的阶段了。现在的她是一片冷酷的,没有泪,但是也没有笑容。
司马洛说:“我可以坐下来吗?”
“坐吧!”张太太挥挥手。
两个人都沉默着,显然有什么话也暂时不方便开口讲的,因为佣人还会再有一次进来的机会,那是把茶拿进来奉给司马洛。
佣人果然把茶拿进来,之后便出去了。
司马洛由头到脚打量了张太太一会,淡淡地一笑,说:“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你了,绿薇!七年?八年?”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问。
“问题是你干过了什么。”司马洛说。
“什么意思?我干过了什么?”她说。
“我不是你的小叔的朋友,”司马洛说:“我是他请回来调查这件事情的。”
“他知道你认识我?”她问。
“他不知道我认识你。”司马洛说:“这实在是一个巧合,我也并没有告诉他我认识你。我就是因为认识你,所以才直接来找你,而不必偷偷摸摸地东张西探了。”
“他们不是叫你来调查这件事,”张太太说:“他们是叫你来证明我谋杀他的,是不是?”
司马洛耸耸肩:“你大概也明白他们对你的感觉?”
“我当然明白,”张太太说:“他们一直都反对我们的婚事,李绿薇是一个在风尘中打过滚的人,配不起他们的家世。”
“而且,”司马洛说:“你的丈夫死了,财权就全部进入你的手中。”
“这真是有趣了。”张太太李绿薇说:“我跟他结婚这许多年,现在才谋财害命,我告诉你,司马洛,我用不着杀死他,他爱我,我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我不想告诉你我的私人银行户口里有多少钱,但总之我可以保证,我是一个很富有的人,为什么我要杀死他?”
“他们的印象就是你是为了钱而嫁给他的,”司马洛说:“不是为了爱情。”
“那你为什么要露脸?”张太太说:“你为什么不躲在暗中调查一下我有没有情夫?”
“因为我不大相信他们所讲的。”司马洛说:“他们怀疑你,那是他们的偏见而已。我是认识你的,而且我们有交情,我了解你。”
“但那是许多年之前的事了,”张太太说:“人是会变的,你相信我没有变吗?”
“我相信,”司马洛说:“有些人的性格是很硬的,江山易改,品性难移,这句话在别人的身上也许不一定灵,但是在你的身上是一定灵的。你以前是一个坏女人,但你不是愿意坏的,你终于有机会脱了污泥,成为了一个正经人,你没有理由要再做一个坏女人的。”
张太太只是凝视着他。
“而且,”司马洛说:“你也不是那种谋财害命的人。”
“我并没有杀他。”张太太说。
“我已经告诉你了,”司马洛说:“我相信你。”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张太太问。
“他们不知道我认识你。”司马洛说:“我亦不能告诉他们的,你知道,因为像我这个人的名誉实在……”
“对了!”张太太说:“也许他们会怀疑你和我之间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不错!”司马洛说:“糟就是糟在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妥,我们只是老朋友。”
的确,司马洛是一个风流人物,而李绿薇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虽然她现在已不是一个少女,但仍然是一位美女,年轻的时候,她当然是更加美丽的一位女郎了。假如司马洛承认以前是与她相识的话,那当然是引人怀疑了,不过实在司马洛与她并不是那种朋友。
“谢谢你这样信任我。”张太太说:“但是既然你这样信任我,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正在做一件工作。”司马洛说:“我是要努力一点找寻线索的。”
“我没有什么线索可以供给你的。”张太太说。
“这并不是一件普通的案子,”司马洛说:“这是一种古怪的谋杀。你要杀一个人,你只要杀了这个人,把尸体丢掉就行了,用不着来一个马戏班似的把戏的。”
“那么呢?”张太太问。
“杀人的人要表示一些事情。”司马洛说:“不单是为了杀人而已,并要证明一件事情,这是典型的黑社会手法。”
“那么呢?”张太太又再问道。
“张先生的确不会和黑社会拉上什么关系的。”司马洛说:“所以问题一定是在你的身上。”
“为什么一定是在我的身上?”张太太反感地瞪着他。
司马洛耸耸肩:“这是很简单的,只有你以前有黑社会背景,只有你是跟那种人有联络的。”
“我已经对你讲过了,”张太太说:“我没有杀他,而且你自己也说过,我并不是想做一个坏女人的,以前我不过是为环境所逼罢了。现在我又不是为环境所逼,还要做什么坏女人呢?”
“我现在的疑问就是你目前会不会也是为环境所逼?也许旧日的坏人又找上你的身上来了。”
“没有这种事情!”张太太立即提出强硬的否认。
“没有任何迹象吗?”司马洛问。
“没有。”张太太摇着头。
“那就很难搞了。”司马洛说:“让我告诉你,你也很可能会有危险的。”
“你的意思是,”张太太说:“我的小叔会对我不利吗?”
“不,不。”司马洛摇着头:“这个张至,他是一个胆小的人,他唯一敢做对你不利的事情,就是聘请我来调查你的行踪而已。我是在想,你会是一个受害人。”
“为什么我?”张太太微微显得有点不安了。
“因为,假如你的丈夫是为你而死的话,那下一个就是轮到你了。”司马洛说:“而且你叫警察保护你也没有用。那些人可以等,警察却不能等,警方不能保护你一辈子的。他们派人来保护着你,但一个时期之后,假如没有什么发生,那他们就会把保护的人撤离了,那时人家就会动手。”
“你是在恐吓我?”张太太问。
“不!”司马洛说:“我只是在安慰你罢了,我会保护着你的。”
“我不认为我需要保护。”张太太说。
“这不要紧。”司马洛说:“我反正拿了人家的钱,替人家做工作罢了。”
“究竟张至要你干的是什么?”张太太问:“保护我吗?”
“不,”司马洛说:“证明这件事情是因你而起的。”
“或者证明我是谋杀亲夫?”张太太问。
司马洛耸耸肩:“既然你知道他们对你的感情,大概你也会明白他们要我干的是什么。”
“而你却想证明不是我。”张太太说:“那你岂不是变成失职?”
“我并没有答应证明你是凶手,”司马洛说:“我只是答应替他们查清楚这件事情罢了。我是不会受聘冤枉什么人的,你也不是不知道,而且我也是因为认识你才插手这件事情。”
“真多谢你。”张太太淡淡地笑:“我也是很希望你能把这件事情查清楚的,所以,你既然肯相信不是我,那你何不向另一些方面着手去查清楚呢?”
司马洛耸耸肩:“我已经讲过了,我是希望你能供应一点线索。”
“我也已经讲过了,”张太太说:“我没有什么线索可以供给你的。”
司马洛站起来:“那很好,再见吧!”
他一转身就向门口走去,不过快要到达门口时,张太太就把他叫住:“等一等!”
司马洛停了下来。
“让我想一想,”张太太说:“也许我是有些线索可以告诉你的,我晚上给你一个电话好了。”
司马洛正要离开,张太太看看表:“后天晚上十点钟如何?”
“准时十点钟!”司马洛说:“唔,看来你是早已胸有成竹,知道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不过你还是要考虑清楚一点,是吗?”
“也许。”张太太说:“留一张名片吧,我不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
“我目前是住在酒店里。”司马洛说:“张至要把我招待在他的家里,不过我觉得这样不大方便,所以我住在酒店------华厦酒店。”
“为什么你不住在他们的家里呢?”张太太讽刺地说:“女主人年轻美丽,没有结婚,而且又是新潮人物,这不是正合你胃口吗?”
“也许吧!”司马洛说:“但这种事情我是从来不强求的。”
他转身出门口,下楼,坐上了一部名贵的“平治”跑车。这车却不是他自己开来的,这是张家借给他的车子。
他把车子开回酒店,在停车场里停好了,便走到柜台拿钥匙,笑问那个职员:“有电话找我吗?”
那职员看看记录簿:“没有。”
“谢谢你。”司马洛说。
他回到他的房间里,叫了一客晚餐,吩咐服务处拿到他的房间,然后就在床上躲下来,还是在想着李绿薇。
不错,他以前是认识李绿薇的,但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李绿薇在婚后那几年,生活当然是安定的,但是在她结婚之前,司马洛没有她的消息那几年,她干过一些什么?
或许,是她的过去而牵连到有今日的事情也说不定。
司马洛很怀疑有这个可能性,而察言辨色,他亦觉得李绿薇似乎是对他有所隐瞒。后来,她亦承认了,她要想一想,后天晚上再打电话给他,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晚餐似乎太久还不来,于是无聊中,司马洛又拿起电话打出去,打给张宅。
“探长方面有什么消息吗?”司马洛问。
“没有,”张至说:“假如有,他也是不肯告诉我的。你为什么不自己向他查问呢?既然他说他是认识你的。”
“就因为他认识我那才糟糕,”司马洛说:“他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也知道我办事的方式,他是最不满意的,我问他几点钟,他也不肯告诉我。”
“那你会用你自己方式去办的吧?”张至问。
“我当然有自己的办法。”司马洛说:“很好,有事我再跟你联络好了。”
司马洛挂上电话,过了一会,晚餐就送来了。他正在吃着晚餐的时候,电话就响起来。
他拿电话,那边的接线生说:“司马洛先生吗?有个长途电话从C城来找你的,你愿意付电话费吗?”
“很好,”司马洛说:“接上来吧!”
长途电话接通了,那边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个女人的声音说:“司马洛吗?我是依媚,你来过电话找我吗?”
“是的,”司马洛说:“很久没见你了。”
“不错,”依媚说:“不过我也不希望见你,你得明白,我已经结了婚。”
“我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司马洛说:“你记得你的好朋友李绿薇吗?”
“哦,她?”依媚说:“很久没有跟她联络了。”
“没有听见她的消息?”司马洛问。
“没有,但我知道她嫁了一个有钱人,不过……”依媚停了下来,听来是表示惋惜。
“她的丈夫刚刚死了。”司马洛说。
“是的,”依媚说:“我从报纸上也看到。”
“她的丈夫死得很离奇,”司马洛说:“我现在就是正在研究这件事情。”
“这事不会是她干的,”依媚说:“你和我都应该知道她不是这种人。”
“我并没有说这是她干的,”司马洛说:“假如她是要谋财害命也不需要用这样复杂的手法,有很多方法可以令一个人看来是死于自然,或者是死于意外。”
“不是这个问题,”依媚说:“总之她不会做这种事情,她跟我一样,我最了解她。”
依媚与司马洛则是那种朋友了,亦即是说依媚曾经是司马洛的情人,依媚说李绿薇跟她一样,这简单的一句话就已经告诉了他很多事情。
依媚以前的梦想就是嫁一位好丈夫,有钱的,摆脱漂泊的生活,安定生活。
结果依媚嫁的丈夫并不富有,但总算是安安定定的。李绿薇也是有着一样的梦想,而她的梦想比依媚实现得更为美满,她嫁了一位富甲一方的丈夫。
她这位丈夫知道她以前是什么,但也不对她的过去表示嫌弃,那李绿薇还有什么要求呢?她谋杀了丈夫对她没有好处。
“我只是想研究她婚前的那几年,”司马洛说:“我们都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你也许会对她知道得多一点。”
“这几年间我跟她也疏远了,”依媚说:“她结婚也没有请我喝喜酒。不过,我可以替你查问一下的,你想知道什么呢?”
“这几年间她和一些什么人来往?”司马洛说:“有什么特别的遭遇?老实讲,我自己也不知道要查什么,但你最好小心一点,不要查得太露骨。”
“我懂得怎样做的了,”依媚说:“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了许多人的话柄,我跟她以前又是好朋友,我跟人家谈,怎么也不算太露骨吧?”
“那很好!”司马洛:“有什么线索,你打个电话给我好了,目前我还是住在这间酒店,假如我换地址,我会通知你的。”
“很好!”依媚说,顿一顿:“你近来好吗?”
“还不是一样!”司马洛说。
“为什么你不结婚,过过安安定定的生活呢?”依媚说。
“你知道我这个人的,”司马洛有点自嘲地苦笑着:“这就不是我能做的那种事情,也许这是因为我没有胆量。幸而我是一个男人,没有女人那样害怕青春的消逝。”
“但你实在不算是年轻了。”依媚说。
“谢谢你的关心!”司马洛说:“我会认真考虑一下这个问题的。再见,假如有机会的话,再跟你联络。”
“很好!”依媚说:“假如有什么消息的话,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司马洛收了线,继续吃他的晚餐。
当他吃过晚餐之后,又有电话来了。
这一次则是一个男人。
那是小丁,是他在这里的朋友,做私家侦探的。
“哦,小丁,”司马洛说:“你的离婚案办完了没有?”
“这个时代怎么有可能办得完的?”小丁说:“我交给手下们去办罢了,杀鸡焉用牛刀?”
小丁在这里开设一间相当大的私家侦探社,而他自己亦是一个很能干的人。可是他的生意却大部分都是搜集离婚证据,这使小丁常常叹息自己是大材小用,难展所长,又埋怨这样下去,他会失去了他的本领了。
刀不磨不利,而他这把刀却不大有磨的机会。
“怎么样?”司马洛问:“你有什么消息可以提供的吗?”
“那位张先生,”小丁说:“我肯定他不会跟黑社会有什么关系。他是这里的望族,做生意正当,又做得很发达,单是祖宗积下来的钱,要他花完已经不容易了,而且他在名誉地位方面亦是已经差强人意,他实在没有理由与黑社会有什么联络的。”
司马洛早知探长一定不会跟他合作,所以他就托这位地头虫的小丁替他去作这些调查。
“会不会是黑社会打算向他开刀呢?”司马洛问:“他这么富有,应该是一只肥牛。”
“把肥牛杀掉就没有奶可榨,”小丁说:“把金鹅杀掉就得不到金蛋。我仍然认为他太太有点古怪。很明显地,人是杀给她太太看的。不过他太太的底细则比较难查,他是从外地把她娶回来的。”
“他的太太方面,让我来查好了。”司马洛说。
“不过提到黑社会,”小丁说:“我倒听到一点新闻,那就是近来黑社会之中,酝酿着一场大风暴,似乎有一场争地盘的战争要爆发了。”
“显然还没有爆发,”司马洛说:“不然我们就可以从报纸上看到了不少命案的新闻了。”
“这倒不一定,”小丁说:“现在跟以前不同了。这种大战不一定尸横遍野,也许只死一两个重要人物就完成了。而且可能尸体也不会出现。不过详细的情形我还不大清楚。”
“很奇怪,”司马洛说:“张先生偏偏就在这场大风暴酝酿期间内死掉了。”
“不过,”小丁说:“我却肯定张先生是与黑社会无关的。他也更不可能是其中一个巨头。”
“继续留心好了,”司马洛说:“有什么消息,随时通知我,好吗?”
“当然,”小丁说:“我既然答应了为你工作,自然就会尽力的。”
司马洛放下了电话,躺在床上,连串地吸着香烟,寻思着。
这件事情使他很迷惑。
也许李绿薇是知道事情究竟有什么内幕的,但是李绿薇是一个非常倔强的女人。
这一点司马洛是很了解的,假如她不愿意讲出来,那就逼她也没有用。
假如她愿意讲,她自然就会讲。
她说后天晚上。也许她需要这段时间考虑一下好不好说出来,而当她决定了说的时候,她就自然会把一切都说出来了。
司马洛渐渐感到困倦而睡着了。
※※※
那是一座二十五层高的大厦,在现代化都市中如雨后春笋般钻出来的那种新建筑物,地皮宝贵,于是就向天空发展了。
从天台上望下来,行人小如蚂蚁。从行人路上望上去,天台上假如有人的话,也一样是小如蚂蚁的。
不过,行人路上的人极少会向上望,尤其是在夜间。
因此,当一只蚂蚁从天台上飞了出来的时候,地上的行人并没有察觉,直至这只蚂蚁到达了地面。
到了地面就不是蚂蚁,而是一个人,跌在行人路上发出“隆”的一声,那是使人恶心的。
夜间的疏落行人都吓了一大跳,这是一致的反应。但是下一步的反应则是不同的,有些人马上冲过去看这件跌下来的东西;有些人则是退后,而且抬头向上面望,看看再有没有另外一些东西跌下来。
先到达的人就可以看到那是一个女人。
很奇怪,虽然她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她的脸却是完整的,只是鲜血从嘴巴吐出来。
并不是头先到地,而是平跌下来,可能她浑身骨头都已经碎掉了。
“自杀!”有人叫道。
有人兴奋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有人抬头望上去,又望望尸体;也有人一看见尸体就连忙走避。
但是似乎没有人想到去报警,因此好一阵之后,救伤车才来到。
不过救伤车什么时候来到都没有关系了,总之人是已经死了。
救伤车把尸体运走,跟着就是警方在现场调查了。
这里每一层楼都没有人跌下来,所以这人应该是在天台上跌下来的,而且天台上亦是留下了一点线索,那就是一颗衣钮。
这颗衣钮就是一条明显的线索,证明这个女人的确是从天台上跌下来的了。不过使在场的警方人员感到不寻常的就是,这颗衣钮所在的地方距离天台的栏杆是相当远,会不会是跌下去之前经过一番挣扎呢?
假如是这样的话,那这就变成是一件谋杀案了。他们马上与总部联络,而且大为紧张地在现场作进一步的搜集线索工作。
而在总部的那一方面,警方也有另一种发现,那就是他们发现这个死者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李绿薇。
※※※
那灯光射着司马洛的眼睛,因此他看不见那灯光后面的探长了。
“好了,”探长说:“司马洛,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
“我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司马洛说:“你疯了吗?难道你以为是我把她推下楼的?出事的时候我一直在酒店,没有离开过,酒店的人可以证明。”
“昨天晚上你去找过她,”探长说:“你们讲些什么?别否认,她的女佣人开门给你的。”
“我也是去探消息罢了,”司马洛说:“我问她这件事究竞有什么内幕。”
“为什么你会去探消息?”探长问:“你不过是张至的朋友,这件事情与你又没有关系。”
“我是受张至所聘而调查她的人。”司马洛说。
“呀!”探长吃吃笑:“现在你讲真话了!她对你讲了些什么?”
“没有什么,”司马洛说:“她跟我讲的,也等于跟你讲的那一些罢了,一模一样。”
“你又不讲真话了,”探长说:“我知道你在女人方面是特别有办法的。”
“别傻吧!”司马洛说:“她是一个伤心的寡妇,这个情形之下的女人跟男人有什么分别?”
“我还是不相信你的话。”探长说。
“岂有此理,”司马洛抗议道:“你不能把我当犯人一样用灯照着我的。我有我的权利。我可以找律师代替我讲话的。”
“随便你吧!”探长说:“我也不敢剥削你这权利,我不过觉得,既然我与你是朋友,我们不经过律师也许会谈得更好罢了。”
“既然是朋友,”司马洛吼道:“那你拿开那盏断命灯好吗?要不然你就坐在这里,让我站在灯的后面。
探长把灯拿开了,司马洛擦着眼睛,好一会视线才能稍为恢复正常,却发觉探长已不在他面前了。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这使他有点怀疑刚才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梦。这灯就是能够给人以这种感觉的,不能说这样审犯人不是一种相当有效的方法。
跟着探长又进来了,说:“刚刚有电话找你,司马洛,你既然说我不够朋友,那我让你听这电话好了,这样算是够朋友了吧!”
“谁打来的?”司马洛问。
“就是你的老板张至。”探长说。
他把拿进来的电话插上了插头,交给司马洛。
司马洛拿起电话,探长并没有避开,而司马洛亦不要求他这样做,反正这里是警局。
假如探长要知道他讲什么的话,很容易把电话对话用录音机录下来的。
司马洛说:“喂?”
“司马洛先生,”张至说:“我现在是在律师那里,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的。我的大嫂,她在死前到律师那里去了一趟,留下了一封信。”
“留一封……说些什么?”司马洛问。
“他吩咐律师在她万一死了之后才拆阅的,”张至说:“信上说她把一切财产,包括自己的,都交给我们张家的家人均分。”
司马洛呆在那里了。张至在那边也沉默了好一阵。终于,张至又说:“我觉得有点难过,司马洛先生,我错怪了她,所以,现在我不是要你证明是她杀我的哥哥了,我只要你查清楚这件事情。她……她不应该那么傻,她不应该结束自己的生命。”张至显得很难过。
“你凭什么觉得她是自杀的?”司马洛问。
“她是……你是说,她也是……”张至惊愕地。
“现在还不能肯定,”司马洛说:“不过我认为这个可能性是相当大的,看情形而论。”
“那么……那么,”张至激动地说:“我要你把凶手找出来!不管花多少金钱,你开个价钱好了!我要你保证把凶手找出来。”
“我不能保证什么,”司马洛说:“我暂时甚至离不开这里。你在律师那里吗?那很好,希望你把律师借我用一用,因为探长看样子要扣留我似的。”
探长用死鱼似的眼睛瞪着司马洛。
“他不能这样做的,”张至叫道:“你又不是犯人,你让他跟我讲。”
司马洛微笑把听筒交给探长。
探长接过了,司马洛听不到张至在那边讲些什么,只听见声音相当响,说话就像在放连珠炮,而探长则没有做声,只是忍耐地微笑。
张至在这里虽然不及他的哥哥,却也是一个相当有地位的人,也许他以为他的地位可以把探长吓到,但探长显然并不受吓,不过探长也懒得作什么强硬的抗议。
终于,探长叹口气,说:“算了,张先生,不必叫律师来了,他要走的话他随时可以走,我不过是留他在这里作友谊式的谈话罢了,他一离开这里就马上跟你联络。”
探长放下电话,取出香烟来,给了司马洛一根,自己也要了一根,深深吸一口,喷出来,说:“我知道的,你也知道了,是不是?”
司马洛点点头。
“正如我所讲,”探长说:“你要走,你走好了,我只是想留你作友谊式的谈话罢了。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们还是合作的好,你告诉我我不知道的,我告诉你你不知道的。”
司马洛深呼吸着,好一会才说:“我以前认识她的。”当探长的一边眉毛一抬,他又马上补充道:“不,不是那种女朋友,她是那种女朋友的朋友,但是我对她的为人,相当了解。”
“张至就是因此而找你的?”探长问。
“不,”司马洛说:“这只是巧合而已。我也不能告诉张至,他不会明白的,是不是?”
“对了,”探长点头:“你告诉张至,张至就会以为你跟她是那种朋友,但你既然认识她,那跟她一定很谈得来了。”
司马洛耸耸肩:“她是知道一点什么的,但她并没有告诉我,当晚她说后天晚上给我电话。”
“那真可惜,”探长说:“有人及时制止了她打这个电话。”
“我猜不是为了这个电话。”司马洛说:“我只是上了她的当。我了解她,她更了解我。她知道假如我得不到满意的答覆,我会继续缠着她,甚至跟踪她的。答应了我后天,我就会等后天,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躺在酒店里做事了,而她则在摆脱了我之后就去找某一些人算帐。”
“那很有趣,”探长说:“现在,我们很难知道她是在找谁算帐了。”
“女人,”司马洛恨恨地说:“她们就是专门做傻事的!妈的女人!”
“但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自杀呢?”探长问。
“她不是那种人,”司马洛说:“但,她的确不是自杀的吧?”
探长摇摇头:“有人把她击晕了,然后运上那大厦的天台抛下来的。现在科学发达,验死人的方法和仪器精密得多了,她身上有些并不是跌下来时造成的伤痕,而且有人看见她给运上去。”
“什么意思?有人看见?”司马洛瞠目看着探长。
“那大厦的看更看见两个人抬着一只纸皮箱进去,那两个人说里面是电视机,上面有人新买了一只彩色电视机,我们要楼梯间找到这只空箱,而那座大厦根本没有人买什么电视机。这是一个好方法,假如看更人不肯让他们上去,他们就不上去好了,看更人也没有资格开箱检验。”
“我们这位朋友很喜欢在高楼上弄把戏的!”司马洛咬牙切齿地。
“你知道这位朋友是谁吗?”探长问。
“我不知道。”司马洛摇摇头。
“猜一猜呢?”探长问。
“为什么你不猜一猜?”司马洛说:“听说这里的黑社会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风暴。你对这种事情应该知道得比我多的。”
“这是一个早已令我头痛的问题,”探长说:“在过去的两年之内,有些外地的人马一直渗进来,现在已经成为了很混乱的局面。群雄割据,起码有六七帮人马正在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看看谁的势力建立得够强大,谁就会来一次大扫除大并吞了。但你认为李绿薇的死与这件事件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司马洛说:“不过她丈夫的死,当然是其中一雄所做的。不是那种人是演不出这样一幕戏来的。”
“你这帮不了我什么忙,”探长说:“除非我知道李绿薇是与其中一位‘英雄’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司马洛说:“我有好几年时间,与她完全失去了联络的,我现在设法查出她在这一段时间内做过些什么以及跟些什么人有来往。”
探长耸耸肩:“即使你查出来了,对我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帮助的,现在
各路英雄云集,有来有去,我连一份他们完整名单都没有。”“所以你更不应该对我制肘了,”司马洛说:“正如我以前屡次讲过的,
我随时可以到外地探头探脑,你却不能,而有许多方法我可以用的,你却不能用。”
“我现在已不对你制肘了,”探长说:“我要与你衷心合作。至于你屡次讲过的那两件事情,第一件我是同意的,但是第二件事,你能够用而我不能用的办法,我赞成你还是不要再在这里用的好。”
“看情形吧!”司马洛叹口气:“必要的时候,你也只好闭上眼睛,假装不知道了。”
“这个我也不能答应你,”探长说:“说不定在必要时我会把你抓进监狱里的。”
司马洛微笑:“到时再算吧,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不,”探长说:“我要给你看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司马洛问道。
“尸体!”探长说。
“尸体也有值得看的地方吗?”司马洛问。
“跟着我来看看就知道了。”探长说。
※※※
李绿薇虽然已经死了,而且现在也不年轻了,但她的身体却还是相当之美丽的,就像是一个比她年轻得多的女人。
自然司马洛只是惊异,而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情。
假如欣赏一具尸体,这个人的心理就大大有问题了。
他只是想着怪不得她的丈夫肯忘记了她以前的一切而娶她了,单单是这一副身体就已经教一个男人原谅一切了。
而且她在嫁他的时候还比现在年轻得多的。
殓房的管理员把白布掀开,就是露出了她身体的正面。探长挥挥手吩咐道:“翻转过来吧!”
那管理员把李绿薇的尸体翻转过来了。
探长指着尸体的臀部,说:“我想你看的就是这个了。”
司马洛要把头稍为低下去才看得比较清楚。
他看见那里果然有一个痕迹:“唔,看来是一处伤疤。”
探长递过来一只放大镜,让司马洛能够对这个部分看得较为清楚。通过放大镜看过了之后,司马洛就自己更正了:“这是一个烙印。”
“认得这个是什么记号吗?”探长问。
司马洛摇摇头:“不,不过这是一个很古怪的图案,倒有点像……一只眼睛。”
“是一只眼睛吗?”探长问。
“我并没有说是,我只是这样猜罢了。”他更加小心地用放大镜检验着这个记号。
“我也认为是一只眼睛,”探长说:“不过无论如何,这样整齐的一个烙印一定不会是意外地烙上去的,而且,把这个烙印烙上去的也不会是普通人,看这个部分你就知道了。”
的确,看那个印的所在就知道了。烙上这个印,被烙的人首先就是不能够穿着裤子,一个女人当然不会在任何人的面前不穿裤子,而且也不会给任何人在这样的地方烙上一个记号。
司马洛把放大镜交回了,探长挥挥手,示意管理员把尸体处理好。司马洛领先走出了外面,探长跟着,问道:“怎么样?”
“我们首先得肯定这印究竟是什么时候烙上去的。”司马洛说。
“我们已经肯定了,”探长说:“现在的专家是另有他们的一套的。我们已经鉴定这记号是在她结婚之前印上去的,所以不是她丈夫的杰作了。”
“结婚之前多久?”司马洛问。
“三年左右吧!”探长说。
“那么这是在我与她失去联络之后了,”司马洛说:“我与她认识的时候虽然没有机会看到这个部分,现在我起码可以知道当时是没有这个记号的。但,这不会是意外烙伤的吧?”
“你自己也看过的!”探长说:“不,我们的专家说这并不是意外的烧伤。你看过美国西部片那些牧牛郎怎样在牛的身上烙上烙印吗?用烧红的铁印烙上去的,这个记号也是一样,清清楚楚,一点也不含糊,而且这样做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她一定很爱这个人,或者很怕这个人,不然她也不肯这样了。”
“这……简直是心理变态。”司马洛愤怒地说:“人又不是牛,怎么可以这样处置?”
“把她的丈夫的尸体拿来荡秋千,这也是心理变态的,”探长说:“现在我们似乎找到一点线索了,一个心理变态的人以前在她的身上烙上这个印,而现在又来把她的丈夫杀掉了,她知道是谁,她去找这个人……”耸耸肩:“当然,这只是初步的推测罢了。”
“你推测得很不错,”司马洛说:“你举那烙牛的例子也不错,在牛的身上烙上这个印就可以表明那只牛是属于谁的,在人的身上烙上这个印,也表明这个人是属于谁的。但这个烙人的人与烙牛的人就完全不同了,这是一个邪恶的人,你自己也不会在自己的妻子身上这样做吧?”
“我是一个惧内的人,”探长苦笑:“假如她要在我身上这样做,我当然不会高兴,但我亦不会反对。但,这个邪恶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司马洛说:“为什么你不查一查?这个人显然已经来了这里。”
“我怎样查呢?”探长说:“查查最近还有什么女人的屁股有这印吗?”
“这是一个好主意。”司马洛说。
“你疯了,”探长说:“我也没有权力叫人家给我看她的屁股,而且我相信有这个记号的人也不会承认的,是不是?”
“这假如是一个私人拥有的记号的话,”司马洛说:“那是不一定会单单出现在这样一个部分的,你已经提过关于美国西部那些牛仔了,他们除在牛的身上烙一个印之外,牧场门口的门楣上,亦是有一个同样的印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唔,”探长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找一找,看看什么地方或者哪一帮人有这么一个记号。”
“对了!”司马洛说:“你查一查吧,还有这个烙印,你有一张照片给我吗?”
探长微笑,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交给司马洛,他也是一个聪明的人,他似乎早知道司马洛会提出这个要求的。那张照片上就是拍摄着那个印记,那个部分,是一个大特写。
“谢谢。”司马洛说着把照片收起来了。
“你真的不知道?”探长问。
“现在不知道,”司马洛说:“也许将来就会知道了,我会再跟你联络的,再见!”

神秘烙印
那张照片虽然已经是大特写了,但是小丁还是用放大镜小心地检验着,他终于摇摇头:“我也不认得这个记号,也许将来这个记号会多些机会出现吧!”
“你的意思是,”司马洛说:“这是一股新势力带来的新记号?”
“很可能是这样的。”小丁点点头,放下放大镜,拿着照片走过去,到了一座机器面前,把照片塞进了机器的一条缝之内,按了两个掣,那座机器就发出一阵呜呜的声音。后来,照片就从那座机器的另一边出来,而且还与另外三张同一样的照片出来了,这正是一座影印机。
小丁微笑着把那四张照片拿过来给司马洛看:“你自己选回你自己的一张吧!”
司马洛也觉得不容易选择了,不过他还是选回了自己的一张。
“很好的影印机,”小丁微笑:“花了不少钱买回来的,令人吃惊,是不是?我奇怪假如再进步下去的话,对付伪钞的部门会头痛成什么样子,可以用任何纸张放进去,就印出来了。假如晚间拿出来的话,的确不容易辨真伪的,又用不着弄什么电版之类,放这样一架机器在家里是绝对不犯法的。”
“那你专门研究印制伪钞好了,”司马洛说:“私家侦探这一行也不必干了。”
“不干可不行,”小丁哈哈笑起来:“我还是宁可做点合法的事情胜过做非法的事情了。很好了,司马洛,我替你留心调查一下吧,有什么发现,我打电话给你好了。”
“我打电话给你,”司马洛说:“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小丁。”
“我不相信你会放手不干这件事的。”小丁说。
“谁说我会不干这件事?”司马洛瞪了一眼:“我只是去探一些老朋友罢了。”
※※※
“依媚,”司马洛说:“你还是跟从前一样美丽,好像时间根本没有过去。”
“不要再来这一套,”依媚说:“我已经结了婚,我爱我的丈夫,不论你怎样甜蜜语都没有用的,事实上我们也不应该这样秘密见面。”
她现在正坐在司马洛的车子里,而车子的附近是一片荒郊,没有人的,司马洛在街上接了她,就载到这里来。
“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公开见面了?”司马洛问。
“不,”依媚说:“还是这样的好点,有人看见,就更加不妙了,以我与你以前的关系……”
“你可以放心,”司马洛说:“我不会诱惑有丈夫的女人的,难道你忘记了我这一种自我约束的规矩吗?而且我也不是甜言蜜语,你的确是驻颜有术,就像一点都没有老,这么多年了。”
“看看我的手吧!”依媚伸出只手来。
她的手就没有以前那么美丽了,以前是纤纤玉指,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甲油涂得很讲究。
但现在指甲剪断了,没有涂上什么,而手指的皮肤也已变得相当粗糙,脸是从前的依媚,两手则不是从前的依媚了。
“自己做家务?”司马洛坦白地问。
“是的,”依媚说:“我并没有绿薇那么幸福,嫁了位富有丈夫,十指不沾阳春水,我什么都得自己做。”
“李绿薇并不见得很幸福,”司马洛说:“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她也已经死了,难道你想跟她交换?”
依媚低下头来,用双手掩着脸,泫然欲涕,一位旧时的好朋友就这样收场,当然令她的心中有着一种重压之感了。
跟着她又抬起头来看着司马洛:“你从老远坐飞机来找我,当然是有重要事情的了,究竟有什么事?”
司马洛拿出那张照片来给她看。
“这是什么?”她迷惑地问着,看清楚了照片拍摄的部分时又问:“这算是什么?”
“李绿薇!”司马洛说。
“你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依媚抬头,惊愕地看着司马洛。这样一张照片,自然是会使她的心中生起许多想像和怀疑的。
“这是殓房的照片,”司马洛说:“但问题是在这个印。警方的专家说是烙上去的,不是意外而是由烧红的铁印烙上去的一个记号,时间是在她结婚以前,我们跟她失去了联络之后,你见过她身上有这记号吗?”
“没有,”依媚说:“以前是没有的。”
“你肯定吗?”司马洛问。
“这个我当然可以肯定,”依媚说:“我们是好朋友,常常一起洗澡,还比较……你知道我们女人的。”
“就是我们失去联络的那几年间的事了,”司马洛说:“我奇怪那几年之间她做过一些什么,认识过一些什么人。”
“这一点我已经跟我所认识的朋友谈过了,”依媚说:“但是没有人知道,似乎她是失踪过一个时期,但,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印?”
“我也不知道,”司马洛说:“看来是一只眼睛,你有见过这样一个印吗?”
“我……我不知道……”依媚狐疑地皱着眉头。
司马洛紧执着她的手臂,把她摇动着:“你这样说即是表示你有点印象了,你再想清楚吧!”
“我……”依媚又表示迷惘了:“我不知道,有时我也见过一个女人的身上会有些疤痕之类。你也知道的,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完美无瑕,有许多人的身上都是有疤痕的。”
“我知道,”司马洛说:“想清楚吧,有没有见过这样的疤痕?”
“我没有时间了,”依媚说:“现在我得赶着买菜回家去煮饭,而且我得慢慢想一想,你这照片给我吧!”
“看清楚好了,”司马洛说:“但是不要拿,这可能是对你有危险的东西。”
依媚的手马上缩回去,就像那照片是变成了一条毒蛇似的。
“我记一记好了,”她说:“同时也为你打听一下,假如打听到什么我告诉你好了。”
“这已足够,”司马洛说:“不过打听的时候最好亦是小心一点,因为这也同样是有危险性的事情。”
“这个我会的了,”依媚自信地微笑:“以前我最擅长交际,这个本领我没有失去,声东击西、旁敲侧击这本领我是懂得的。”
“总之还是小心从事的好,”司马洛说:“你现在过的虽然不是很享福的生活,但也是相当正常的,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失去。”
“不是因为你,”依媚凝视着他:“李绿薇也是我的好朋友。”
“很好!”司马洛说:“我现在送你回家吧!”
“送我到市场去。”依媚说。
司马洛把车子开动了。
依媚又说:“我怎样可以再跟你联络呢?”
“我暂时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的,”司马洛说:“我还是住在酒店里,假如我离开的话,我通知你好了。”
他把依媚送到了市场,把她放下了,然后开车回到他所住的酒店里。
他对依媚是讲得没有错的,他暂时的确没有什么事情好做,他要发掘的是李绿薇那失去了的几年,而依媚目前是唯一可以帮助他的人。
假如依媚帮不了他,他不知道应该另外到什么地方去想办法了。
他回到了酒店,在床上躺了一会,觉得他既然在等,那不妨等得开心一点,一个人等似乎是太闷了,于是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一阵,那边一个女人的声音接听。
司马洛说:“周小姐吗?”
“是的,”那把声音懒洋洋的,似乎是刚刚从梦中给扰醒:“你是谁?”
“仍然是周小姐还是什么太太?”司马洛问。
“你是马戏班打来的吗?”那位周小姐没好气地说:“你是一个小丑吗?”
“我倒是在马戏班里混过的,”司马洛说:“但我并不是小丑,在下叫司马洛,我想问问周小姐有没有兴趣结交男朋友,我们的婚姻介绍所是全世界服务最优良的……”
“司马洛!”她叫了起来:“是你!你这混蛋!你跟我开什么玩笑?你来了为何不找我?”
“我已经讲过了,”司马洛说:“我要问清楚是小姐还是太太。”
“这有什么分别?”她说。
“对你和我都有很大分别,”司马洛说:“在我来说,人家的太太,跟我这样名誉的人就是见一见面都不大有好处的。”
“我当然还是小姐,”她说:“除了你之外有谁肯娶我呢?”
“我并没有说过我要娶你呀!”司马洛说。
※※※
“既然如此,世界上根本上就没有人娶我了。”周萍懒洋洋地靠在床上说。
“人家已经去买菜准备晚饭的时间,你却还是躺在床上,”司马洛说:“这样的女人倒是真难叫人娶。”
“我不是天天都这样,”周萍说:“不过昨天晚上给人家拉去打牌,打了一个通宵,见了太阳才上床。近来上了牌瘾,一星期总有一两次。”
“心理学家说豪赌是一种苦闷的象征,一个女人或者是家事不如意,或者是性生活上得不到满足,就会有嗜赌的倾向了。”
“我没有家事,”周萍说:“不过后一种理由则倒是真的。”
“没有人肯娶你,连男朋友都没有?”司马洛问。
“整个世界都是男人,要找男人容易之至,但是要找一个合意的男人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与其随意选一个,我倒不如打牌。不过你已经来了,牌也不必打了。”
“我只不过是顺路来探探你罢了。”司马洛说。
“可别先准备后路了,”周萍说:“我可不会死缠着你不放的,从前也是这样,现在我也会是这样。”
“我猜你的毛病没有变,”司马洛说:“美丽、聪明、有钱。没有多少男人娶得起你,我猜连有勇气追求你的人也不多。”
“后一半又错了,”周萍说:“追求我的人多得很,气人的却是都不是为了人而是为了我的钱。我看得出来的,有时我真恨自己,为什么要看得那么清楚,或者,为什么要那么有钱。”
“这其实很容易解决!”司马洛说:“天生是一个聪明的人,这一点你当然是改变不来的。但你可以放弃天生的富有,把你的钱都捐给慈善机关,你就变成穷人了。”
“但这个我又舍不得,”周萍说:“我虽然生下来就富有,从来不必为了钱而发愁,但是这也并不是说我不觉得钱可爱的。”
“这就没有办法了,”司马洛说:“还是没有变。”
“真的没有变?”周萍说:“我已经老了几年了。”
“这也不算是老,”司马洛说:“不过是比以前更成熟了而已。”
他现在是看得相当清楚的。他坐在她的床边,而她的身上穿着的是那种所谓蝉翼纱般的睡衣。
她的身体仍是青春的,皮肤仍然是白晰而嫩滑的。
“你何不检验清楚一点呢?”周萍慢慢把两臂高举过头,在床上躺平下来了。
这也正是司马洛希望做的事情。
他低下头去轻吻她的嘴唇。
一个轻轻的吻,随即演变而成一个热烈的吻,跟着她的手臂就像条蛇似的把他紧箍住了。
但后来又是她这两条手臂把他推开了。她说:“唏,我不是叫你吻我,我不过是叫你检验清楚罢了。”
“很好,”司马洛说:“现在让我看看……唔……正如我所讲,这里已经比以前成熟得多了。”
“另一个地方呢?”周萍半闭着眼问道。
“我怎么知道?”司马洛说:“又没有看见。”
“你是一个活跃的人,”周萍说:“很懂得排除障碍的。看不见的地方,你应该会排除障碍,直到看见为止的呀!”
“对了。”司马洛说。
于是他动手排除障碍了。
果然也成熟得多了,他也告诉了她这一点。
“而且,”司马洛说:“也容易有反应了,这当然是因为与用得少有关。”
“的确用得很少,”周萍说:“但是,还有一个地方呢?”
还有一个地方是有乳罩遮住视线的。
司马洛对于解除这种视线方面的障碍亦是驾轻就熟的,他也很容易地就把一重障碍解除了。
“唔,”他说:“山也比以前高了,假如问地质学家,就会告诉我们,这是地震的先兆。”
周萍笑起来:“也许一会儿,我们下一层的人就以为是发生地震了。我猜你制造地震的本领是仍在的吧?”
“起码不会是退步了。”司马洛说。
“那么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改变吧!”周萍说。
她要看的也是有衣服阻隔着,看不清楚的,于是司马洛也为自己清除阻隔视线之物。
终于,她半闭着的眼睛张大了,似乎舍不得再合上似的。表示惊诧地说:“咦,怎么,你也长大了?”
司马洛吃吃笑:“以我这般年纪,怎么还有长大的可能呢?也许是你太久不见我而发生的错觉罢了。”
“唔,好久不见,你好吗?”她伸出手来轻握。
司马洛也伸出手去轻握,不过他们彼此都不是握着对方的手。周萍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好了,又见面了,司马洛,这一次你要干得好好的,因为我知道你不会逗留很久的。”
“我从来都不会干得太坏的,是不是?”司马洛说。
他们的嘴唇又接合在一起了,而跟着接合的不只是嘴唇而已,他们的身子也很慢地接合。
慢是由于受到阻力,紧凑使他不能太快。
周萍已经开始大声呻吟起来了,跟着他们就开始震动了,但不是像地震一样,起码楼下的人不会有地震的感觉,那是因为她有一张很好的床,震动起来的时候,也不会扰及楼下的人的。
他们的地震间歇地继续着,最后,两个人都在高度销魂之中松驰下来了。周萍的反应是那么强烈,她把床上可以踢可以推的东西全都弄到地板上去了。
后来,在一个小时之后,他们才完全平静下来。
司马洛是仰躺着,而周萍则是伏在那里的。
司马洛的一只手指轻轻地在她的臀上动着,好像在上面写字似的。”
“唏,”周萍说:“你在干什么?”
“欣赏上帝的杰作,”司马洛说:“那么完美,简直完全没有瑕疵。”
“你什么时候开使喜欢这个部分的?”周萍问。
“不是特别欣赏这个部分,”司马洛说:“你的每一个部分都是那么美好的,不过刚刚是这个部分朝着我,所以我就特别欣赏这里了。唔……这是一个常常受到保护的部分,所以也许女人总是这个部分的缺点比较少吧!”
“那你猜错了,”周萍说:“也许你在结交女人的方面太会选择,所以你以为这样罢了。有很多女人都不是这样,例如生过孩子,就有许多条纹啦;有些是自己出丑,在这里刺花;有些则是生过疮癞之类,好像一点梅花似的。不过我见过一个最奇怪的就是这里有一个印,就像是有意烙上去似的……
“什么印?”司马洛虽然没有跳起来,但身子却马上伸得直直的。
“我不知道,”周萍说:“好像一只眼睛似的。”
“你凭什么认为是烙上去的?”司马洛问。
“除了是烙上去之外,怎么有这么整齐的印?难道是刀割的吗?”周萍说:“也许是意外烙着的吧,不过我就觉得奇怪,怎会有这么整齐的印?”
“你……你是在什么地方看见的?”司马洛困难地咽着口涎问道:“我的意思是,你是在谁的身上看见的?”
“怎么了?”周萍翻动身来:“你真的对这个感兴趣?”
“不,”我……”司马洛哽咽地说着:“这不过是好奇心罢了。”
“我不认识这个女人,”周萍说:“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够替你作介绍了。”
“你不认识这个女人,”司马洛说:“那你怎么看得见她这个地方呢?”
“你忘记了吗?”周萍说:“我是一个女人而不是一个男人,即使不认识的女人在我面前换衣服也不会害羞的,我是在游泳时的更衣室里看见。”
“你没有办法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司马洛问。
周萍摇头:“她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不过是在街上碰到一个路人一样吧。但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这样紧张?”
司马洛伸手把衣服拿过来,从里面找出探长给他的那张照片:“是像这样的吗?”
周萍皱着眉头看了一会:“似乎是一样的。这真巧了,我在泳场里碰到这个女人,你却有她的照片。”
“这……不是同一个。”司马洛说。
周萍拿过照片来看着:“这就奇怪了,怎么会有两个人是有相同的疤痕呢?但你怎知道不是同一个?”
“你是多久以前看到你那一个的?”司马洛问。
“两星期之前吧!”周萍说。
“那就不是同一个了,”司马洛说:“照片上这一个在两个星期前并没有到过这里来,而且,照片上的人已经死了。”
周萍立即放手丢下照片,就像那照片上是有毒似的。
“你是来这里……办一件案?”周萍问。
“当然了,”司马洛说:“你也知道,我还是没有变,还是好管闲事。”
周萍仍然不敢碰那照片,只是低头看着:“你想我替你做些什么呢?你来探我原来有目的。”
“我来探你并没有目的,不过是来探探你罢了,”司马洛说:“但却想不到你帮了我一个忙,你让我知道有不少女人都是带着这样一个烙印的。假如你也会偶然碰上一个,那就是很不少了。”
“你究竟想做一些什么?”周萍问。
“我想查出这个烙印的来历,”司马洛说:“这照片上的人已经死了,不能告诉我,我希望找到一个活的。“
周萍狡猾地吃吃笑着:“我教你一个办法吧!你可以化装成一个女人天天到泳场的更衣室里混,既可以大饱眼福,又可能碰到这个女人。?
“别开玩笑,”司马洛说:“我不能这样做,`不过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那么,你派我去做,是不是?”周萍问。
“不,我没有这样说,”司马洛说:“事实上我也不能让你这样做的。”
“有什么要紧,”周萍说:“反正我这个人是太空闲了,正巴不得有点事情做做。而且,我也不会收你费用的。”
“但……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司马洛说:“照片上这个女人是给人杀死的,死后还给从二十多层的高楼上丢下来。”
周萍困难地咽了一口唾涎:“但是,你就是叫我别做这件事情也不行,我会忍不住的,除非我不去游泳。你知道我差不多天天都去游泳,代替运动,保持身材,假如我在更衣室里碰见了这样一个女人……”
“你不要管了。”司马洛。
“问题就是我会忍不住,”周萍说:“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也算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就因为我太空闲了,没有什么事情好做。而且你记不记得,我以前不是帮过你一次吗?”
“那一次怎么同?”司马洛说:“那一次不过是叫你替我打一个电话罢了,又没有危险性。”
的确以前曾经有过一次,司马洛叫周萍替他打一个匿名电话去向一个人告密,以方便他办一件案子,但打一个匿名电话是没有危险性的,接电话的人不会知道她是谁,亦不会从电话里伸一双手进来把她捉住。
现在叫她做这件事情,却是危险性很大。
周萍说:“你别这样替我担心好不好?司马洛,我不是一个小孩子了。假如我碰到这样一个女人我不会跟踪她的,我只是想办法跟她交朋友,女人交朋友最容易的。我跟她交上了朋友之后,我就可以乘机查问她怎么会有那印了。”
“你别查问,”司马洛说:“让我去查好了。”
“难道你去访问她为什么有个印在那地方吗?”周萍笑笑说:“你是一个男人,你怎样做这件事呢?”
“我自然有办法,”司马洛说:“只要知道身份,就有办法调查了。”
“那你是同意我做这件工作?”周萍说
司马洛耸耸肩:“似乎没有什么理由不能同意的,我只是不想让对方知道你是为什么原因去与她结交而已。”
他是忽然想起了依媚,觉得他对依媚似乎是颇欠公平了,为什么能让依媚冒这个大危险而不让周萍呢?依媚的性命也是性命。
“很好,”周萍说:“也许我明天一早应该去了。那一次我是在早上见到她的,也许她是习惯在早上游泳的人。你知道,游泳也是有习惯的,喜欢在早上游泳的人,就会在早上去游泳。你住在这里,随时等我的消息,或者干脆陪我去游泳。”
“我在这里已租了房间,”司马洛说:“用不着住到这里来。”
“这有什么分别?”周萍瞪着他:“住在这里,不是比独自一人住要好一点吗?除非你是没有兴趣跟我在一起。”嘴一呶,手臂在胸前一交叉。
“不,不,”司马洛忙说“我完全没有这样的意思,我的意思不过是,我的联络地方是在酒店,假如有人要与我联络的话……”
“那还不容易”周萍说:“叫他们把电话转到我家来好了,你的头脑怎么了?真的退步到这个程度吗?”
“好吧!”司马洛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这的确是轻而易举的事,于是他打了电话回酒店,对服务处吩咐了。
“现在你去洗一个澡吧,”周萍说:“出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在家吃晚饭了。”
“你学会了烹任?”司马洛问。
“对了,周萍说:“以前我是不会下厨的,但我觉得这是一个缺点,所以我去学烹饪。已经学了一个星期。”
“学了一个星期?”司马洛困难地咽着口涎,极力不露出什么不愉快的表情。”
“别那么害怕,”周萍说:“我是一个聪明的人,虽然学了一个星期,成绩已经不错了,而且我也已经准备了消化药。”
“呃……我对你的聪明是很有信心的。”司马洛说。
“那么去洗澡吧!”周萍把他一推。
司马洛洗了一个澡,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嗅到厨房里透出来的气味了。但不能算是香气,他对周萍的信心又没有那么大了,也许烹饪这件事不一定是聪明人就一定能做得好的。
不过结果还是他过虑了,虽然嗅上去不大好,吃起来倒是中规中矩的。当然成绩不能与一流的大菜馆比较,但是总算是有定常水准了。唯一的缺憾就是煮得太多,而她强逼他全部吃下去。
她自己则吃得很少,因为她要保持自己的体重和身材,因此司马洛就相当痛苦了。假如他提出要吃消化药的话,那无疑是会影响她的信心的,所以他提议和她到夜总会去玩。
虽然他在跳舞的方面一直跟不上时代,不喜欢跳那种新潮舞,但是现在情形不同,这种手动舞脚的舞蹈,是绝对可以帮助消化的。这之后他们又回到她的家,睡觉之前,他还有机会再作一次剧烈运动,因为她是饿得太久了。经过了这一番运动,他是不再需要什么消化药了。
※※※
以后的三天里他都是一早就陪她去游泳。
她并没有碰到那个有烙印的女人,不过事实上这也不算是太长的时间,第一,周萍忘记了那个女人是什么模样的,当日她只是顾着那个烙印,对那个女人的模样反而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了。
而且她亦不好在更衣室里老是巡来巡去,看别人换衣服,她就只能多进去几次淋淡水浴,有意无意地看看而已。
司马洛觉得她的机会是相当微的。
另一方面,依媚的成绩亦不见得很好,她并没有向司马洛报告什么。她那方面的工作也是不容易的,她现在已经是一位家庭主妇,总不能把丈夫也抛下不管,而用全部时间做这件事情。
跟周萍一起不是不好,就是心不在焉,心里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也不能够好好地享受了。
“晞,你!”一只手忽然执住了司马洛的手臂,使正心不在焉之中的他吓了一跳。
司马洛转身,看见是周萍从水底钻出来,她刚到更衣室中去了一趟。这是第四天,他刚才没有看见她出来,大概她是从泳池的一角下了水,潜到他的身边来了。
“看见什么吗?”司马洛问。
“没有,”周萍摇摇头:“而且告诉你,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我是站在你们的角度来讲,十个女人之中有九个都是穿上了衣服比脱下衣服好看得多。”
“我知道,”司马洛说:“你是第十个。”
水底的一只手在他的大腿上拧了一把:“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是说真的,不然为什么女人这样讲究穿衣服,就是为了遮住自己身上的缺点嘛!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好了。”
“我怎能进去看?”司马洛说:“而且我也没有需要进去看,我很明白这个道理,好像还是我告诉你这个的。但是,你似乎忘记了,你进那里面去的目的并不是选美。”
“我知道,”周萍说:“我只是这样说说罢了。”接着她的手又在水底执住他的手臂:“唏,你看,那个女人,角落里那一个,戴着白色泳帽的。”
“那是谁?”司马洛问。
“好像就是她。”周萍说。
“好像?”司马洛说。
“我已经讲过了,我对那女人的面部印象是并不深的,”周萍说:“但现在看见她我就似乎认得了。”
“看来她是第十一个。”司马洛说。
“什么第十一个?”周萍问。
“你是第十个,”司马洛说:“她就是第十一个。我相信她脱下了衣服也一定不会太难看。”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跟着进去看看?”周萍说:“或者你自己过去向她勾搭?”
“别吃干醋好不好?”司马洛说:“但倒不是一个坏主意。”
“可惜的是她有一个男人陪伴着。”周萍说。
那个女人果然是正跟一个强壮的男人在一起的,这时那个男人正伸出一只手执住她的手,把她拉上岸上来。
那是一个健身院派的男人,肌肉丰隆得不自然,也就是为何展示这一身肌肉的人可也并不多,这个时代,已经不大有女人欣赏这个了。
他们坐在一起谈笑。
“告诉你,”周萍说:“你这个主意是真不坏的,司马洛,你去勾那女的,我去勾那男的,我看以我们的条件,这事应该不难做。”
“拆散人家的鸳鸯吗?”司马洛说:“但我们暂时还是先不要作这许多计划的好,首先要证实她是不是我们找的人。”
“她总要走的,”周萍说:“等她走时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也是这样想,”司马洛说:“假如她是我们要的人,那你用不着跟她结交了。我们可以先跟踪她,看她是住在什么地方。”
“她要走了!”周萍说。
“快,”司马洛说:“我也去换衣服,在车子里等你!”
他们分头上岸,周萍跟着那个女人进了更衣室,那个女人进了其中一间在进行淋浴,周萍就占了她旁边的一格。
那女人不慌不忙地开了花洒,让淡水迎头洒下,一面把泳衣解除,周萍则不去用那花洒了,她脱了泳衣就走出来,拿起旅行袋中的衣服穿上,这样她就可以看到那个女人了。
那的确正如司马洛所说,是第十一个,不需要衣服支持她的美丽,唯一的缺憾只是在那个地方有一个烙印而已。正是上次见过的那个烙印,也是与照片上那个烙印,一模一样的。
周萍看准了之后就离开。出了泳场,司马洛已经在停车场中的车上等着她。
周萍上了车,对他点点头:“正是她,没有弄错!”
司马洛心中一阵兴奋,想不到反而是周萍替他解决了问题。
他们在车上等着那个女人出来,现在第一步要查出这个女人是住在什么地方就行了。
司马洛眼睛望着泳场的出口,周萍说:“这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究竞是在搞些什么吗?”
“你还是不知道太多的好。”司马洛说。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周萍说:“我正在想,你找一个这个地方有一块烙印的女人多得很呢,不然怎会有这么凑巧呢?”
“我也是这样想。”司马洛说。
“也许我可以为你再找一个。”周萍说。
“别多事,”司马洛说:“一个已够了。”
“他们出来了。”周萍说。
司马洛拿起带来的航空袋,诈作整理里面的衣服,他斜着眼睛看见那个大汉跟那个女人一起出来了。
他们也是走进停车场,上了一部跑车型的房车,那种日本货。司马洛先开动车子离开了停车场。
跟踪是有许多种方法的,不一定要走在后面,走在前面也一样可以。他们的车驶在路上时,对方的车子也出来,司马洛的车子驶进附近一条横街,兜了一个圈子,便变成是跟在对方的后面了。
周萍说:“车子还是她的。”由于她看见开车的是那个女的。
司马洛的车子在一段距离的后面跟着。
一路都是市区,这些路上是不大容易发觉受到跟踪的,而且这一男一女大概亦想不出为什么会有人跟踪他们。
那车子在一个地方停一停,把男的放了下车,然后又继续前驶。
“呀,”周萍说:“原来是健身院人物。”
因为他下车的地方楼上是一座健身院,有一座巨大的招牌指出这一点,那人就是踏进了健身院的楼梯。
他们的目标是那个女人,所以这个男人是不重要的,车子仍然是继续跟踪着那个女人的车子。
那个女人的车子终于到达了一间比较新的大厦,驶进去了。
这座大厦与较旧的大厦稍有不同的地方,就是下面有好几层停车场,以解决停车之苦。
司马洛对周萍说:“你先下车,截部计程车回去如何?”
“你想干什么?”周萍问。
“查出这个女人是住在哪一个单位,”司马洛说:“也许查出她的身份。”
“那为什么要我先回去呢?”周萍问。
“别跟我辩好不好?”司马洛没好气地道:“我没有这许多时间向你解释。”
“好吧!”周萍耸耸肩:“但你不要一去不回,今天晚上你还是要在我家里过夜。”
“我知道了。”司马洛说。
他开着车子兜了一个圈,在街口放下周萍,最后又驶回那座大厦。
当他要驶进停车场的入口时,那座大厦的管理人就把他的车子截住,问道:“找人吗?先生!”
“我不能找一个地方停车吗?”司马洛问。
“对不起,”那管理员说:“这里不是公共停车场,每一个停车单位都是属于住客的,你就是来这里探朋友,车子也不能停在这里。”
“我不是来探朋友,”司马洛说:“我是想问问这里有没有屋子出租。你是这里的管理员,你应该知道吧?”
“有的,有的,”那管理员登时态度更加客气,由于这件事可能让他有机会赚到一些佣金的:“先生是想租一间房间还是想租一整层?”
“我是想租一整层。”司马洛说。
“你先把车子停在这旁边吧,”管理员说:“暂时停在这里一会儿不要紧。”
他指导着司马洛把车子停好,司马洛下车。他说:“这里有好几个单位出租,有大有小,不知道先生是几个人住呢?”
“我不过是一个人住吧,”司马洛乱说一通:“大一点不要紧,不过要高,我喜欢空气好。”
“那正好了,”管理员说:“顶楼有一层就是出租的,不过不知道你会不会嫌太小。”
“带我上去看看好了。”司马洛说。
“请跟我来。”管理员领他走向升降机。
“你的记性真不错,”司马洛称赞道:“我车子一到,你就知我不是住在这里。”
“当然了,”管理员说:“我们有责任维持这里的治安,不让闲杂人随便混进来的。”
“刚才我来时看见有一位美丽的小姐开车进来的,”司马洛说:“开着一部黄色的日本跑车,她是住在这里的吗?”
“哦,那个,”管理员说:“是的,她是住在这里的李小姐。”
司马洛向他挤挤眼,半开玩笑式地说:“这个你也能介绍吗?譬如说将来当我也成为了这里的住客的时候。”
“这个……”管理员有点尴尬地:“我们是不大方便做这种事情的,这要凭你自己的本事了,不过这位李小姐,你要结识她应该也不难,她是在‘红海螺’做的。”
“什么‘红海螺’?”司马洛问。
“红海螺夜总会,”管理员说:“那种酒吧式的。先生你没有去这种地方消遣吗?”
“哦,对了,”司马洛点头:“‘红海螺’。”
到这里,他实在应该可以走了,因为他要刺探的经已刺探出来。
但是他不能就这样走掉。他是以租屋子的藉口来与这管理员攀谈的,他就是作状,也得先看看屋子。
于是他看过了顶层那座出租的空屋,表示太大一点,先要跟室内装饰设计师商量一下,又在价钱的方面讲座了一番,然后才离开。
由于那种酒吧夜总会是夜间营业的地方,假如他想去结识这位李小姐的话,也要等到夜晚才能动身的。于是他便先行回到周萍的家去了。
周萍却没有回家,一直到天差不多黑了的时候才回家。司马洛靠在沙发上瞪着她:“你究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周萍!”
“我已经买回来了晚饭的菜,”周萍向他出示大包小包的东西:“你有口福了。”
“我叫你回家等我你却不回家,你明知道我没有这里门匙,谁开门给我呢?”司马洛埋怨地说。
“结果又是谁开门给你的呢?”周萍问。
“我乱开门的,”司马洛说:“也可以说,我是非法入屋的。”
“我知你有办法进来的,”周萍说:“所以我也不担心了。怎么样,你调查出什么结果来?”
司马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仍然怀疑地看着她,问道:“你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帮你的忙嘛!”周萍说:“你去结交那个女的,我去结交那个男的。”
“我已经叫过你别这样做了!”司马洛激动地叫道:“你不能乱来的!”
“这有什么关系?”周萍说:“只是结交他,我要找他的话,知道什么地方找得到他,但我不一定要去找他的。你要找他的时候可以去。”她从手袋里找出一张名片交给司马洛:“他原来是健身院的助教。”
“但假如他要找你,”司马洛说:“他也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你了。”
周萍咭咭地笑起来:“你吃醋时的样子真有趣!”
“我不是吃醋!”司马洛叫道。
“别害怕,”周萍说:“我不会喜欢他的,他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
司马洛没好气地叹息一声,既然事情已做了出来,也就算了。他说:“你又是怎样结识他?”
“我就上楼去,”周萍说:“我说我以为那里是女子健身院,原来我弄错了,于是他跟我谈起来,又请我去喝茶。”
“一杯茶就喝了这么久?”司马洛说。
“他由中午讲到下午都不愿停,”周萍说道:“这人是个夸大狂,他一直在夸张有多少女人追求他,他又打败过多少人,又说假如有人欺负我的话,我只要找他出头就行了。这一点我倒有点相信,听他的口气,他是有点黑社会方面的关系的。”
“很能干,”司马洛讽刺地说:“那么,关于那个记号的方面,你又查出了些什么呢?”
“我没有问,”周萍说:“我不是傻瓜,我没有这种本事,我自然也不会乱来了。”
“幸而你不是这样的傻瓜。”司马洛捏了一把汗。
“你呢?”周萍说:“你跟那女人,又发展成怎样了?”
“我查出她是在‘红海螺’做女侍的。”司马洛说。
周萍两手叉在腰间:“这真有趣了,你只要去捧捧她的场,跟她睡觉,问她那个记号是怎么来历就行了。”
“这也是一个办法。”司马洛说。
“而你打算今天晚上就动身?”周萍冷冷地看着他。
“我还没有什么打算,”司马洛说:“假如我要实行这计划,我起码要得到你同意。”
“多谢你这么尊重我,”周萍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不过,这种事情,我其实也管不着。我从来就不能把你捉住的,你要来就来,要去就去,是不是?”
司马洛也轻轻还她一吻:“谢谢你,现在你去弄你的晚饭,也许我可以想出另一个办法来。”
“我看还是你最先想出来的那个办法好些,”周萍说:“但是你得小心点他那男朋友,他的手臂简直像你的大腿那么粗。”
“你放心好了,”司马洛说:“他并不是那种精于打架的人,练出来好看的肌肉不是用来打架的,叫他举重也许可以,打架我就不怕他。”
“还有他的朋友呢?”周萍说。
“这些人让我来担心好了,”司马洛说:“我懂得怎样应付他们的。”
周萍到厨房里去了,司马洛坐在沙发上吸着香烟,考虑着,想着另外一个办法,因为正如他所说,假如另想一个办法出来会好一点。不过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周萍的话是对的。要调查这样一个地方的烙印来历,当然是要与这个女人成为密友比较方便了。
厨房里透出来的香味似乎比昨夜好了一点,看来周萍是进步得相当快的。
他们一起吃过了晚饭,周萍说:“怎么样,你要去了吗?”
司马洛耸耸肩:“看来也只好这样了。”
周萍找出一条钥匙来交给他:“也许你今天晚上不会回来睡觉了,不过,万一你回来的话,你用不着用小偷的办法进来。”
“谢谢你了。”司马洛说。
这时电话就响起来了,周萍走过去接听,司马洛听见她是在极力推却一个约会,而她好不容易把这个约会推掉了。
她转过来,司马洛正在看着她:“那位健身教练?”
“对了。”周萍说。
“你看,你是自己惹上麻烦了。”司马洛说。
“怕什么?”周萍说:“我又不是答应他。”
“这才是比较令我稍为放心的一点。”司马洛说:“总之,我的忠告就是别去惹他,这种人还是不碰为妙。”
“来吧,”周萍说:“我替你放水,你洗一个澡再去不迟,反正时间又不是很晚。”
“谢谢你!”司马洛说。
这个女人对他的确很好的,也因此,他觉得假如今天不回来过夜的话,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事实上,上一次与她分手,就是已经使他有难以摆脱的感觉了。
他洗好了澡,从浴室中出来,穿上衣服,周萍伏在床上看着他,说:“我在想,我认为你今天晚上成功的机会相当大。”
“什么成功?”司马洛问。
“在这个女人的身上,”周萍说:“这位李小姐,我看她会喜欢你的。”
“你凭什么这样有信心?”司马洛说:“假如她是欣赏那位健身教练,她就不会欣赏我了。”
“也许她并不欣赏他,”周萍说:“我就看不出他有什么值得欣赏的地方。而且,就是从她的角度来看,她也不像会是欣赏他的人。也许他对她只是有利用的价值罢了————一个可以为她出头的人。”
“这是他告诉你的?”司马洛问道。
“我倒没有跟他提过这个女人,”周萍说:“不过他自己说过,有不少这一类的女人都是要他替她们解决麻烦的。也可以说,他是一个职业的保镖了。”
“那他倒相当可爱了,”司马洛微笑:“他还是一位护花使者,一位英雄人物。”
“英雄个屁!”周萍不屑地一歪嘴:“你以为我就不了解这种人吗?负责解决麻烦的是他,但是制造麻烦的亦是他。”
“知道就好了,”司马洛说:“所以我说你千万不要去惹他。你去惹他你就是自找麻烦了。”
“我知道了!”周萍说。

跟踪追查
“红海螺”是一间设备十分豪华的地方,那是由于这里是高级的消费场所,这里的顾客都是挥金如土的。
司马洛在这样一个地方出现并不显得太特出,也许应该是说并无不配合之处。
特出则是相当特出的,那是因为负担得起这里的消费的人,并不是每一个都像他那样英俊。
不知道这位“李小姐”在这里叫什么名字,她当然是有一个艺名的。
他只能够用他的眼睛在穿梭往来的美女之中找寻着。“如入众香国里”就是这一个地方的最佳写照。
司马洛当然不会只是呆在那里,也光顾了好几位小姐陪酒,一面他眼利的在众香国里继续找寻着。
他终于找到她了,这可真不是容易的事情。她化了妆之后,样子与游泳时是颇有点分别的,不过司马洛还是认得出来。化了妆之后的她是更美丽了。
司马洛连忙抓住妈妈生问了她的名字,知道她在这里是叫莲黛。于是十分钟之后,莲黛到他的桌子来了。
莲黛对他颇有一见钟情之状,她与他闲聊了几句之后,便说:“我觉得这里太吵一点了,我们何不到别处去呢?”
“你喜欢到什么地方去?”司马洛问。
“随便你好了,”莲黛说:“你带我到地狱去我也去。”她又对他作了一个满含深意的微笑。
司马洛则色迷迷地对她笑着:“也许我会带你上天堂去呢?”
“那更好了。”莲黛说。
“那我应该给你多少代价呢?”司马洛问。
“这个随便你好了,”莲黛说:“不过这里的价钱一定要付。”
司马洛也明白这些地方和这些女人的规矩。带她出外,当然是要付钟钱的,不过若要作入幕之宾的话,那却是要另付酬劳了。
司马洛说:“这似乎不是做生意之道吧?莲黛,你似乎太大方一点了。”
“我并不是做生意的,”莲黛说:“我不过是喜欢你这个人。这叫眼缘,合眼缘的,我就宁可跟他出去了。你也许觉得这里很好玩,但是我们若是困在这里,不知道多闷!”
“那很好!”司马洛说:“我们走吧!”
他觉得事情似乎很顺利,也许莲黛真的并不是欣赏那位健身教练的。至于莲黛欣赏他,他则认为并不是太出奇的事情,因为像周萍这样一个女人,不是也一样对他很欣赏吗。于是他替她付了帐带她出去。
“我自己有车子,”她说:“让我来开车吧!”
“那更好了。”司马洛说。
他那部车是租来的,凡是租来的车子总不会是什么好货式,所以还是让她来开车好一点。
租来的车子由于经过许多不同的人使用,驾驶起来,总是不大顺的。
非必要时,他实在也不想用。愈是懂得用车子的人,就愈不喜欢租来的车子给他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莲黛开动了车子之后,司马洛说:“我们似乎是上山去。”
“对了,”莲黛说:“我们上山顶,停车谈谈,那里是情调最好的地方,我喜欢情调。”
“我也喜欢情调。”司马洛说。
这是一个相当美满的发展。
起码她愿意跟他先讲究一下情调,而不是直接把他载到酒店,或者载回家里,交易而退。
她驾车沿着蜿蜒的山路驶上了山顶,在一处空地上停下来。他们谈话,这时司马洛就觉得有点不对了。
干她这一行的女人,在谈话方面当然是有相当技巧的,但是司马洛也是一个处世特别有经验的人,尤其是对于虚伪特别有经验。他很快就察觉出虽然她是谈笑风生,但却是言不由衷。
那即是说,她并不是真的欣赏他这个人,她带他到这里来,是有一个特殊目的的。
什么目的?行刺他吗?她不像有这种能力。等别人来下手?那就更妙了。司马洛身上有武器,而且既然是在空地月色之下,若有人接近,老远就可以看见了。
他们谈了大约半个钟头,然后她开始肉诱的攻势,挨在他的身上。
他也并不客气地吻她,跟着她就表示热情起来了。引导他的手探索,然后她喘着气:“我们回家去吧!”
“很好!”司马洛点点头。
她把车子开动了,下山而去。
司马洛奇怪她到山上来浪费了这段时间干什么?难道是等人到她家里先埋伏好?假如是如此,那何不在公司里多眈一会呢?
车子沿着非常倾斜的山路驶下去,转了一个弯,两个弯,忽然速度加快,她以非常危险的速度转了一个发夹形的弯角。
“唏,你疯了吗?”司马洛叫道。
“没有……刹掣。”她慌张地叫。
司马洛身上的汗毛直竖起来。车子上山的时候,他记得一路上有很多地方的地路面都非常曲折的,而且都是十分之倾斜。
没有了刹掣,车子溜得愈来愈快,有许多地方假如不减低速度根本就没有可能转过去,而假如转不了的话,他们就要撞崖或者堕崖了。
当第一段直路的时候,司马洛就马上伸手过去帮着把持驾驶盘,一面叫道:“快点!快点!爬到后座去,让我来开车。”
莲黛的反应倒也是相当敏捷,她马上就退上了座位的背上,而司马洛也不等她了,用肩一推,就使她翻到后座去了,然后自己就把持着驾驶盘。
他的驾驶技术无论如何总是比莲黛高的,当他占了那个座位之后,那段直路也差不多走完了。他一扭驾驶盘,车子便高速转了一个弯,由于车子的速度是那么高,差点翻转了过去,而司马洛也捏了一把汗。
因为假如无法控制速度的话,驾驶术高超也是没有用的,假如车子的重心不能平衡冲力的话,还是会翻转过去的。
“坐到我旁边来。”司马洛吩咐道。
莲黛这个女孩子倒也算是能够临危不乱,她不问什么问题,也不会抖得不会动,而且她虽然在车子摆动之中,仍能爬回司马洛旁边的座位来,车子刚好转了一个弯,把她一抛,更是刚好把她抛进了司马洛身边的座位上,司马洛随即又叫道:“打开车门!”
他随即伸手打开了他这边的车门。
莲黛已经坐稳了,到底一个爱游泳的人常常有运动的机会,所以到了紧要关头的时候亦不会毛手毛脚。
她说:“我们……我们不能跳出去呀!”
“你会游泳的。”司马洛说。
“游泳?什么游泳?”莲黛问着,她不明白在山上遇险,懂得游泳又有什么用处。
“把车门打开!”司马洛不耐烦地叫道,显然他觉得他是没有时间解释了。
莲黛只好把车门推开了。
而车子再转了一个急弯,差点没有翻转过去,而前头又是另一个弯角。这一次,司马洛却没转了,就让车子直冲向前,车头冲上了路边那一段窄窄的、稍为倾斜的草地,便飞出了悬崖之外,向下直跌。
莲黛尖叫起来。胆子再大也是一个女人,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的场面。
司马洛叫道:“跳出去!跳出去!”
这时她就开始明白了。而且车子已经跌下了好一段路,离开海面不到一百尺。
假如车子直跌下海的话,他们虽然不一定跌死,也会受到相当剧烈的震动。不过,假如他们在中途跳出车子而投进水中的话,则比较好一点了。
车子一冲出去就冲了好远一段距离,司马洛肯定他们冲下去的地方是深水的地方,问题就是她能不能跳出去。
假如她不能跳出去,那当然是麻烦一点了。车子跌落水面的时候她可能会震晕过去的,而要劳烦把她救出来了。幸而莲黛的反应倒也是相当敏捷的,她并没有迟疑,立即从打开的车门跃出去了。
司马洛亦从他那边跃出去。
电光石火之间,车子已跌了一半的高度,因此他们投进水中的时候,距离水面也不很远了。
他们差不多与车子同时到达水面,插进水里,再升上来时,司马洛在水底看见车子是一件庞然大物,正在缓缓向下沉,而当他穿出水面时,则像是正在下雨似的。那是车子跌下去时溅起的水花洒下来。
他在那些水花洒完了之后,相当吃惊,四面张望着,找寻莲黛的踪迹。
到底是夜间,虽然月光很亮,但假如她浮不上来的话,要找寻她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幸而她的本领也是超乎他所想像的,不久在附近的水面冒出头来了。
司马洛连忙踢掉鞋子,游到他的身边,问道:“你能游吗?”
她点了点头,一面也正伸手把鞋子脱下来。
“我们离开岸边也不太远,”司马洛说:“来吧,我们一起游到岸边去。”
那岸边是比较多石的,他们爬到那石上,到了崖脚,那里有一块比较平坦的大石。他们在那里坐了下来,两个人都喘着气。
“天!”莲黛说:“我们怎么回家?”
“那里有路爬上去。”司马洛指出。
“但我们这一身湿衣服,又没有车子。”莲黛说。
“把衣服脱下来,铺在石上晾干好了,”司马洛说:“又不是冬天,怕什么?”司马洛说。
“那……那不是要很久?”莲黛说。
“我们有的是时间,”司马洛说:“而且我也想跟你谈谈,这里比山顶更清静。”
“我没有心情谈。”莲黛说。
“不论你谈不谈也得把衣服脱下,”司马洛说:“虽然不是冷天,穿着湿衣吹干,也一样会招来一个大伤风的。”
他说着也不管她了,自己先把衣服脱下来。他讲的是真话,湿衣服这样贴着身子,是最有可能惹来大伤风的,他不希望生病。
莲黛只好走到另一块大石后面去,把衣服脱下来,一件一件搭在石上,之后却还躲在那后面。
“怎么了?”司马洛说:“你害羞什么?刚才你对我似乎很热情,现在却又见外起来?”
“现在……情形不同。”莲黛在石后回答道。
“究竟是谁叫你载我到山顶上去的?”司马洛问。
“什么……意思?”莲黛说:“是我叫你上去的。”
“你似乎还没有想到,刚才有人企图谋杀我们,”司马洛说:“而且要拿你去陪葬。”
“你在说什么?”莲黛说:“那不过是意外。”
“这把戏我也会玩,”司马洛说:“车子的刹掣早已弄坏了十分之八。我们上山时一路上都不需要用刹掣位,对不对?但是下来时,山路太斜了,每一转弯都要用刹掣,而且刹掣很受力,于是转了两转,失灵了,车子无法控制,撞车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我们能逃过大难,那是我们的鸿运当头,而且也幸而我是有应付这种场面的经验。”
莲黛没有做声。
“你不想讲,就不要讲了。”司马洛说:“不过,我们要拿你去陪死,你认为还值得对他们尽忠吗?”
这一次,莲黛从石后走出来了,两手尽可能掩着身子,走到司马洛的面前,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主使你的是什么人,你大概也知道的,”司马洛说:“我就是跟他们相反的人。”
“天……”莲黛难以置信地说:“他们竟然要连我也杀掉。”
“的确狼心狗肺,是不是?”司马洛说:“但我是不会杀你的,而你也要帮我,因为你非帮我不可,也许他们不会让你活下去的。”
莲黛掩着脸哭泣起来。
一时忘记了她这双手是应该掩着一些什么地方的。
“我是可以保护你的,”司马洛说:“也只有我可以保护你,所以你就非跟我合作不可了。”
“你……你想我怎样跟你合作呢?”莲黛呜咽地问着,也在石上坐下来,身子缩作一团的。
“首先当然是回答我一些问题了,”司马洛说:“譬如,是谁叫你把我带。上山顶的?”
“这个人你不认识的。”莲黛说。
“你怎知道我不认识?”司马洛说:“是不是那位健美先生?”
莲黛一愕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得很多,”司马洛说:“不过我还有很多想知道的,也许你可以帮我的忙,例如,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弄死我吗?”
“我根本不知道他要杀你,”莲黛说:“不然我一定不会答应他,这种事情我不肯干。”
“我相信你,当然不会有牺牲自己而陪我死那么伟大的,他是你的情人吗?”
“不!”莲黛马上否认,带点鄙屑的神情。
“但是你却听他的话。”司马洛说。
“那是……我没有办法,”莲黛说:“我是……受了他的控制。”
“怎么控制呢?”司马洛问。
“干我们这一行,”莲黛有点自怜地:“总是有人千方百计找机会控制我们的,我的运气不好就是了。”
“跟你这里这个印有关系吗?”司马洛一指自己身上,表示位置。
“你怎么知道?”莲黛吃惊地看着司马洛,因为司马洛是一直作君子状而没有正眼看她的,而且即使是看,他亦未有机会看到她的背面。
“怎么知道以后再对你解释吧!”司马洛说:“先回答我的问题。”
莲黛又掩着脸,凄然地哭起来。“我……不愿提。”
“这不是忘记伤心事的时候,”司马洛说:“事实上,假如你把伤心事讲清楚的话,也许正可救你一命。”
“这……这是狗眼。”莲黛说。
“你倒说得没有错,”司马洛说:“这果然像是一只狗的眼睛。我早就觉得是一只眼睛,但是又不大像。但是这狗眼又是如何来历的呢?”
“这是……他们逼我的。”莲黛又饮泣着说道。
“这一点是可想而知的了。”司马洛说:“这又不是很舒服的事情,没有人会自愿给这样烙一下的,但他们是谁?我看这个健身教练也不会是什么大人物吧?”
“他不是。”莲黛说:“他只是负责跟我联络和按期向我拿钱,老是缠着我,我又不敢开罪他们,虽然他也是没有权碰我的。”
“他没有权碰你,”司马洛说:“那听你的口气,你似乎是有权向他的上级投诉的了。不过,你从头说起吧!告诉我这狗眼的来历。”
莲黛对他讲了。
有一段时间,她的经济环境很差,碰到了一个自称为梁大哥的男人。没有名字的,只是自称为梁大哥,那时她是第一天到舞厅里工作----为了解决经济困难,她只好做这种不愿意做的工作。
这位梁大哥出现在舞厅里,把她整晚的钟钱都包了,带她出去。
在夜总会中玩了一阵之后,他就把她带回家去。他要她陪他过夜,莲黛虽然知道他也许不会在钱的方面待薄她,但是她也知道这样做是不好的习惯,是堕落的开始,所以她拒绝,但是没有用。这位梁大哥是一个大汉,力气很大,在求救无门的环境之下,她就给污辱了,之后他还不放她走。他把几个人叫了出来,把她硬捉着,就用一支烧红的烙铁替她烙上了这个印。
梁大哥说这个印表示她是属于他的了,以后没有人能够碰她。但他并不会亏待她的,他会给她一份好工作,她会有很好的收入,处处都会得到优待。然后他就给了她一点钱,放她走了。
“他是心理变态的。”莲黛说。
“你没有报警吗?”司马洛问。
“他也对我讲过这一点,”莲黛说:“他说报警并不是好办法,我不一定证明什么,但以后他一定会把我杀掉。而且,我是还有些亲戚朋友的,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张扬出去?”
而她不报警也似乎是明智之举。
有一次她碰到了一个相当有势力的客人,一定要她答应他的要求,她不肯,那个客人愤然离去,警告她出门口时小心点。
她打电话报告梁大哥,梁大哥叫她尽管下楼好了。她下楼,那客人果然已带了两个人在停车场等着她了。
但是梁大哥也带了人来。动起手来,那个人并不是打莲黛,而是被打。那一场打得很凶,结果那个人与他带来的人,都给打得不能起身了。
过了几天,那个人还要亲自向莲黛陪罪。
这之后,莲黛就活得相当舒服了,除了要奉承梁大哥之外,那位梁大哥一个月会来找她一次,而她每日的收入也要交出若干来。
但是这不算一回事,因为假如不是梁大哥的关系,她也不会赚钱赚得这样容易。
不过六个月之后,梁大哥就似乎对她失去了兴趣,他告诉她可以自己找对象做情人,甚至可以找对象结婚,但她仍然是属于他们的,当他们需要她的时候,她就要随传随到。
而这之后,向她收取她收入的人也换了好几个,最近就是换了健身教练。
自然,莲黛不是没有兴趣找归宿,但是假如她永远都属于他们的话,她怎能嫁人呢?
“他们这个究竟叫什么组织?”司马洛问。
莲黛耸耸肩:“这个他没有讲,也许就叫它是狗眼组织吧!”
“那么,”司马洛说:“我是可以找到这个梁大哥了,既然你到过他的屋子。”
“你不能跟他们对抗的,”莲黛说:“他们是那么可怕,我见过他们打人一次,现在提起来也要打冷颤。”
“我什么人都不怕,”司马洛说:“这个你少替我担心好了。你只要告诉我这个梁大哥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莲黛说。
“但是你不是说给他捉到他屋子去的吗?”司马洛问。
“但那屋子已经没有了,”莲黛说:“几年之前已经给一把火烧掉了。我不知道这个梁大哥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也不想找他。”
“幸而还有那位健身教练,”司马洛说:“也许他会知道的。”
“他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莲黛苦着脸:“我只是知道他在那健身院里罢了。有什么事情我就是打电话到那里去,那里的人会通知他的。”
“那么,”司马洛说:“等衣服干了之后,我们去打这个电话吧!我很有兴趣跟这位健美先生谈谈。”
“我不能……”莲黛用两手抱着身子,这一次则是因为她有一阵阴冷的感觉,而不是为了遮掩身子。
“你害怕什么?”司马洛说:“怕死?但是你早已经死了。他们知道你没有撞车而死,他们一定也不会让你活下去,你不明白吗?因为你知道了他们要杀你,他们不会再让你活下去了。”
“但……”莲黛说。
“我知道,”司马洛又怜悯地微笑着:“也许你认为不帮我,你还会有一线生机,但你帮我的话,你就是死定了,是不是?假如你是这样想的话,那我告诉你,你是想错了,你不了解他们这种人,他们不冒险的。你一条命,算得什么?杀了你,不见得有什么损失,但假如让你活下去的话,危险就继续存在,你自己想一想好了。”
“我……”莲黛又答不上话来了,只是低着头,后来又说:“你说你能保护我,你又能够怎样保护我呢?”
司马洛从身边的石上拿起一件东西来,说:“这个!”
那就是一把手枪,他带在身上的。枪是比较容易干的东西,水流去之后,枪就干了。他把子弹再纳入枪柄之中,放了一枪。
枪砰然而响,海面上溅起水花。
“幸而子弹的火药还没有湿掉,”司马洛笑着说:“我用不着浪费时间去换子弹了。”
“但是,”莲黛说:“你也不能永远在我的身边保护着我的,以后我怎么活下去?”
“我恐怕你暂时的确不方便生活在这里了。”司马洛说:“你有旅行护照吗?”
莲黛点点头。
“那很好,”司马洛说:“现在他们一定还不知道你仍是活着的。一会儿,我们穿好衣服,你带我回家,你拿了护照,我就马上陪你到机场去,你搭飞机到别处去暂时避一避。世界这样大,他们一时不容易找到你的,当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再跟你联络好了。总之你以后的安全全由我负责好了。”
“但假如……”莲黛说。
“假如我死掉了,”司马洛微笑:“我不会死的。但是假如我死掉,那你只好在别处过新生活了,这决比刚才死掉的好。你其实刚才已经是死掉了,你现在不过多活一次罢了。”
“但……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要对付你呢?”莲黛又问:“我从来也没有想到他们会杀人的。”
“就是为了狗眼。”司马洛说。
他把他怎样卷入这件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莲黛。
莲黛又是显得不寒而怵了。
“天!”她说:“他们是这样可怕的,也幸而我没有嫁人,嫁了人的话,他们还是一样会来向我找麻烦的。”
“但是这个梁大哥,”司马洛说:“他并没有警告过你不要嫁人?”
“没有!”莲黛说:“而且他还叫我要嫁人的话,我也可以嫁人。”
“那么,梁大哥显然不是为了李绿薇嫁人而杀她了。”司马洛皱着眉头。
“你肯定那件事也是梁大哥干的?”莲黛皱着眉头问。
“我不知道,”司马洛说:“但是起码,假如我找到那位梁大哥的话,他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
“天!”莲黛叹息地摇着头:“她真可怜!”
“这就是为什么我非要找到凶手不可的原因。”司马洛说。
“我在想,”莲黛说:“假如你这样巧合就能够找到我,那么,一定还有不少人也是像我这样的,身上有一个印的了。”
“是的,”司马洛说:“照你所知道的,还有谁呢?”
莲黛耸耸肩:“我有一位女朋友也是这样。”
“谁?”司马洛问。
“不,”莲黛摇着头:“你不能去麻烦她,她现在已经嫁了人,活得还不错。”
“算了吧,”司马洛说:“我们反正只要找到梁大哥就可以了。但是她有没有告诉你那个印又是什么来历的?
“没有,”莲黛摇着头:“我先看见她那个印,我就不让她看到我这个印,反正我也不需要问了,想也想得出是什么来历了。还不是跟我自己那个一样,将己比人,一比就知道。”
司马洛点点头。
他们两人都在那里缩作一团,等着衣服干起来。
后来,他们的衣服终于可以再穿了,只差鞋子而已,好在这个时代的衣服大多是免浆烫的,一洗一干又可以穿上,除了鞋子之外,他们也不见太异相。莲黛由于常常游泳,她的头发是直的,所以干了之后亦并不太难看。
他们爬到路上,截了一部计程车回到市区。
钞票虽然湿,也是可以用的,不但可以付车钱,而且可以让他们中途在一家鞋店停一停,每人买了一双鞋子。
这样,当他们回到她的家时,就连那个看更人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了,只是有点怀疑地看着司马洛。
他认得这个家伙,说什么租屋子,原来不过是打听这个女人的;而这家伙也真有手段,这样快就已经搭上了。
莲黛对那看更人解释她的车子是中途抛了锚,只好乘计程车回来了。
司马洛进入了莲黛的家,那里是一个较小的单位,摆设不见得太豪华,但是好看而又实用。
莲黛找出了她的旅行证件。
“这屋子是买的?”司马洛问。
“租的。”莲黛说。
“那就没有关系了。”司马洛说:“丢下这屋子,也不过是损失两个月的租钱罢了。”
“我们走吧!”莲黛说。
她显得比司马洛更不关心这一点,也许她认为还是性命要紧。
他们又离开了,这一次是乘一部电召计程车到了机场,司马洛替她买了飞机票。他把飞机票交给她,说:“记着,住在蓝钟酒店,这样我可以再找到你,或者打长途电话与你联络了。”
“我知道。”莲黛点头。
“我看你也需要带一些钱在身边用。”司马洛说着又伸手进袋里。
“不必了。”莲黛摇头:“我带了支票簿,这是一间国际性的银行,支票那边也通用,而且我的身边也有一点现钱。”
“那很好。”司马洛说:“总之你记着,这件事情了结之后,我会得到一笔酬劳,我会分你一份的。”
“先多谢了。”莲黛耸耸肩,有点自嘲地微笑:“有钞票进袋,我是却之不恭的。”
他们坐在机场的大堂中等着,时间差不多了,扩音机开始第一次召集乘客准备登机。司马洛碰碰莲黛的手臂:“现在,你可以打那个电话了。”
他陪着莲黛进入电话间,莲黛打电话到那个健身教练孙强的健身院。电话响了许久才有人接,看来孙强并不在,而那里面的人是已经上了床了。
“强哥在不在?”莲黛问。
“他不在。”那边一个人答,由于司马洛的耳朵是凑在听筒边的,因此他也可以听到:“是谁找他?”
“我是莲黛,”我有要紧事,你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吗?”莲黛问。
“我找得到他的。”那人说:“你留个电话号码,我叫他跟你联络好了。”
“我这里的电话不方便。”莲黛说:“你告诉他,叫他回健身院等我吧,我三点半去找他。”
“这个……”那人迟疑着,但莲黛已经收了线,不让他有提出异议的机会,是司马洛教她这样做的。
“你……”莲黛说:“真要到那里去找他?那里是他们的大本营,你得小心点。”
“我会很小心的。”司马洛安慰道:“你少担心好了,现在,你上飞机去吧!”
他把她送进了闸口,然后他便离开那机场。
计程车把他载到了那座健身院的附近。司马洛下车,却不是走进那健身院,而是走到对面,登上楼梯。
那里是一间公寓,他开了一间窗口朝着街的房间,监视着那健身院的楼梯口。
他相信强哥是没有那么早到的,现在才是两点钟,还有一个钟头。他要看看强哥回来,看看他带着多少人回来。
当一个人在等着的时候,时间的过去就会显得特别慢了。
这个时间,街上没有什么可看的。除了偶然有一部汽车经过之外,就连行人都看不见。
清楚是很清楚,就是很闷,司马洛要很困难才能够使眼皮张开而不致于睡着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什么动静,那健身院中亦没有亮灯。
还有半个钟头,也许那位健美先生也是正在等吧!也许他也是正在附近等着看看司马洛是带着多少人来。
跟着,司马洛就看见那健身院的窗内亮起来了。却不像是灯光,而是火光。
有人在里面烧什么?很快就证实了这是火光,因为这火愈来愈烈,火光从窗口喷透出来,浓烟四散。
忽然之间,不再是静夜了,许多人在吵叫,各处窗口都亮灯,有人探头外望,而且已经有人开始从那座建筑物的楼梯逃出来了。
司马洛的心里咒骂着,他不相信巧合,尤其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无论如何,这决不是意外的火警,一定是有人放火。
强哥是有两条路可走的,一就是硬碰,再接再厉,伏击司马洛,把司马洛杀掉;一就是失踪。
司马洛伏在那窗口看着火势一直蔓延,以至那健身院的每一个窗,都有火光出来了。一间健身院有什么可烧的呢?怎会有这样大的火?看来一定是有人在里面放火,用一些易燃物体将那些楼宇烧起来了。
司马洛看着那些逃出来的人,看着救火车来到灌救。他看不到那健身教练逃出来,亦不预算看到他,因为情形是相当明显的,因为一定是一个电话回来,下令把这健身院也毁掉,使司马洛不再有可以调查的地方了。而且,这也证明了司马洛是一个他们所惧怕的人。
他们一定知道他是什么人以及知道他是在干什么才会采取如此复杂而可怕的手段。但问题就是他们怎么知道?司马洛皱着眉头,悄悄地离开了,一直皱着眉头回到周萍的家里。
当他开门进去的时候,他却发觉周萍不在家里。
他的心一跳。
她到什么地方去了?打牌?不大可能吧?当他在这里的时候,她应该不会去打牌的,尤其是当她知道他正在办这件事情,她一定也对他的成绩很感兴趣。
假如不是有很特别的理由,她不会在三更半夜的时间离开家里的。
这个特别的理由是什么?只有一个特别的理由,那个健身教练,一定是他把她弄走了。
妈的!那可恶的家伙,假如他把他捉到的话……
但问题就是在这里了。他捉不到他,刚才司马洛不就是想捉他而失败了吗?现在要捉他更不容易了,连那间健身院都没有了。
司马洛小心地注视着屋子的每一个部分,找寻暴力和挣扎的遗迹,但是并没有找到。周萍的家一向就不是收拾得太齐整的,而且,假如是有人拿着枪进来把她押走了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好挣扎的了。也许,假如她是给骗走的话,那更加是不会有什么挣扎的需要了。
他们可能是打一个电话来把她骗出去的。
司马洛咬着牙在沙发上躺下来,枪放在腿子上,等着。
假如他们是捉走了她,那他们一定知道司马洛也会回到她的家里来了,也许他们会再来对付他。
假如是的话,那他就会给他们好看了。
那沙发的靠背是朝着门口的,这使司马洛等于有了一道盾牌。
假设有人持枪冲进来,那他们是不容易射中司马洛的,而司马洛则很容易射中他们。
司马洛就这样躺在那里,渐渐睡着了。
那是他让自己睡着的,他就有这样的本领,虽然是在非常紧张的情况之下,他还是能够入睡的。
那是因为他有把握在适当的时间醒来。他虽然睡得很熟,但是假如略为有一点异声,他也会醒过来的。司马洛之所以让自己入睡,那是因为他需要睡眠,他已经通宵没有睡过了。
后来,他忽然从梦中一惊而醒,一转身就伏在沙发的背上,那把枪的枪管已搁在沙发的背上,那是因为异声乃是来自门口的。
跟着他就舒了一口气,有点失望地把枪垂下来。因为那声音不过是早报从门缝下塞进来罢了。
现在已经是早上,天已经很亮了。
阳光正在从窗帘间透进来。假如有人要暗杀他,也不会是现在,早上是不大适宜暗杀的,那是晚间做的事情。
而现在周萍也不回家,看来她是不大能够回家了。
除非是司马洛去救她回来吧?但是,怎样把她救回来呢?到什么地方才可把她救回来呢?
司马洛咬着牙,恨恨地,怎样救她,还是一件相当容易的事,但是怎样找到她,这才是一个问题。
他走过去把报纸拿起来。
他预算昨夜的火警会成为今日的头条新闻的,但是当他拿起报纸来看的时候,他就呆住了。
头条新闻并不是那场火警,而是一件自杀案。
有一个女人从一座大厦的楼上跳了下来。
司马洛的膝盖忽然在发软,不由自主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因为报纸上也刊出了死者的照片。
那就是依媚!依媚!
现在司马洛明白了,消息就是从依媚那里传出来的,也许依媚是替他调查得太落力了,而今夜对方就把所有的证人都消灭。
那么,周萍又如何?想到周萍,司马洛就更加全身都发软了。他简直连坐都坐不稳,要躺在沙发上。
他强逼自己镇定下来,强逼自己快点用脑。他是很少这样的,他一向都能够镇定,但是他现在却害了两个无辜的女人。
跟着,他的头脑又忽然恢复了清醒。对了,周萍很可能仍然活着的。
因为周萍的尸体并没有出现。
假如他们是要把周萍杀掉的话,周萍的尸体现在已经出现了。也许又是堕楼?他们一定是有某种理由要周萍活着的。也许是这位健身教练对美丽的周萍感到兴趣,而把她留为己用了?
无论如何,周萍是仍然活着的,司马洛可以站起来了。
他把枪放好,抓起报纸,开门出去,下楼截了一部计程车,到电话局去。他现在就是去打一个长途电话给莲黛,因为莲黛可以供给他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另一个有狗眼记印的女人。
莲黛昨夜是提过有这样一个女人的,她说她不想泄漏人家的私事,但是现在可不能管这许多了。
只有这另外一个女人也许有可能告诉他有关梁大哥的线索。他非要莲黛把这个女人的名字说出来不可。
电话局打长途电话的人很多,司马洛交了钱之后还要坐在那里轮候,才有机会打电话。
而当他坐在那里等候着时,他才有机会细看一下那段新闻的内容。
那段新闻对依媚的形容是使他大感困惑的。一个身世相当可怜的风尘女人,嫁的是一个似乎有黑社会背景的丈夫。
据邻居说这个丈夫的性情相当凶暴,常常会动手打她的。而且这位丈夫不是经常回家,有时也会几天不见人,而且对于家用也不很负责,依媚有时也要向邻居借钱。
而依媚死后找不到她的丈夫,很可能她是感怀身世,自杀而死的。
这就是依媚?这就是他所认识的依媚呢?为什么依媚没有跟他讲呢?但是这也并不是出奇的事情。
依媚怎么跟他讲呢?嫁已经嫁了,她的一生差不多已经注定,如把她的惨事告诉司马洛,那徒然会使司马洛难过而已,倒不如不告诉他更好,留一个好一点的印象。
女人的心理常常是这样的,说是另一种虚荣心理的表现,也未尝不可以。
而依媚的丈夫,一个黑社会人物,他一定是与这件事有关的。
也许连依媚也不知道这一点。假如是这样的话,看来这位丈夫再出现的机会是很微了。
接着就轮到司马洛打电话。
司马洛进入了那间小室之中打他的电话。
接线生为他接通了在那边酒店的莲黛。
“你没什么吧?”司马洛问。
“我很好,”莲黛的声音显得相当精神:“我也是刚刚到罢了,在飞机上睡了一觉。”
的确,在飞机上是可以安心睡觉的,要对她不利的人要追上飞机上来动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又问:“你那边的情形怎样了?”
“你那位强哥并没有出现,”司马洛说:“健身院给火烧掉了,看来是自己放火的。你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跟他联络的吗?”
“没有,”莲黛说:“假如是有的话,我早已经告诉了你。岂有此理,他这个……这个没胆匪类。”
“他并不是没胆匪类,”司马洛说:“他的胆子很大。我的一位女朋友给他捉去了,另一位可能供应线索的女朋友堕楼而死了。”
莲黛在那边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呼吸都停止了,跟着司马洛听到她哭泣起来。也许是为别人的不幸而悲痛,也许是因为自己的仍然能够生还而喜出望外。
司马洛说:“别哭,莲黛,现在只有你能够帮我,你提过那位女朋友。”
“我不能把她拖下水。”莲黛呜咽着。
“这不是拖不拖下水的问题,”司马洛说:“你可能是救她一命,假如他们查出了你知道她也有个狗眼,或怀疑你知道她有那狗眼,那你以为她还可以活多久呢?他们都是不讲道理的人。”
“我……”莲黛还是泣不成声地。
“想清楚吧,”司马洛说:“而且得快一点,我没有那许多时间了。”
“她……她是以前的同事,现在已经结婚了,她叫依媚……”
“她叫什么?”司马洛叫得那么大声,也许连隔声的小房间都隔不住,邻房的人也可以听见。
“依媚!”莲黛说。
“她住在什么地方?”司马洛问。
莲黛告诉了司马洛她住在什么地方。
然后她又说:“喂,喂,司马洛,你还在吗?”因为司马洛沉默了好久都没有做声。
“我还在,”司马洛颓丧地说:“假如你早一点告诉我就好了。依媚就是我所讲的那堕楼而死的女人,原来我和你有一位共同朋友。”
他以前也并未对莲黛提过依媚的名字。
“你在说什么?”忽然之间,莲黛的声音很颤。
司马洛告诉了她依媚堕楼的事,这一次轮到莲黛静好久了。司马洛终于说:“喂?喂?”
莲黛的答应就是更悲伤的哭泣。
司马洛花了好一段长时间,自然也浪费了不少长途电话费,才能说服她,使她恢复与他交谈。
“你听着,”司马洛说:“你得镇定一点和坚强一点,莲黛,我们要合作为她报仇。”
“但……但她人已经死了。”莲黛说:“她不能告诉我们什么了。”
“她的丈夫,”司马洛说:“报纸上所讲的是真的吗?”
“差不多,”莲黛说:“总之他绝对不是一个好人。”
“她是怎会嫁给他的?”司马洛问。
“当局者迷,”莲黛说:“他认识她时是甜言蜜语,外面装得很好的,你知道,他本来是一个推销互惠基金的推销员。”
这倒很容易明白了。凡是劝人家投资的推销员,样貌口才和演技缺一都不行,因为他们是要劝人家把真本钱拿出来,换回一张文件,而他们亦不知道自己所推销的东西究竟是可靠到什么程度或者不可靠到什么程度,别人的钱的安危都不管了,最要紧的先到手自己那一份佣金。
他们有本领使人相信月亮是黑色的。
“然后呢?”司马洛问。
“他也装得很阔气,他们结了婚之后,她才知道他是什么都没有的。他那份职业当然也不太长久,那种公司往往很快就关门,不存在了的。他失业,又与旧日的黑社会朋友来往,搞些不三不四生意,赚到钱的时候不会拿回来给她,没有的时候就回来向她拿。我听说他还逼她跟别个男人……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答应,但他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
“那么她身上那个印呢?”司马洛说:“又是怎样来的呢?”
“我不知道。”莲黛说。
“是结婚之前已经有还是结婚之后才有的?”司马洛问。
“结婚之后。”莲黛说。
“那她的丈夫一定知道来历,”司马洛说:“而且一定是与他有关的了,所以我要找到他。”
“我……我不大清楚他会躲在什么地方。”莲黛说。
“你知道的地方不一定有用,”司马洛说:“因为现在不只我正在找他而已,警方一定也是正在找他,所以你得向偏处想了,平时他会出现在的地方,现在他是暂时都不会出现了,他一定是躲在普通人不知道的地方。”
“我与他根本就不相熟……”莲黛坚持地说着,不过随即又顿住了。司马洛没有催她,这一顿表示她是正在动脑筋,或者已有所触了。
他等,她终于说:“我刚刚想起来了。公司里另外一位小姐,以前也是跟他要好的,现在她嫁了人,也是一个有钱人,也许她会知道他是在什么地方。我的意思是,假如他要躲起来而去找她想办法帮他,她也不敢拒绝。”
“有道理。”司马洛说:“假如这个女人身上也有一个狗眼记号的话。”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莲黛说。
“她是谁?”司马洛问:“我的意思是,她现在是什么太太?”
“她现在是……天!”莲黛说:“你不能够再去找她,你不能够再令她……”
“我是不想好人死掉的,”司马洛说:“我不能绝对保证她不会有什么不测,但我可以保证,我一定会尽我的能力保障她的安全。”
莲黛还是沉默着,司马洛又说:“想一想依媚吧,想一想你自己吧,就是不想别人也想一想依媚和你自己。你们的一生都是给他们所毁了,难道你就这样算数,难道你不想我向他们还击?而且你以后的半生还要生活在他们的阴影之下,难道你不想我替你把他们毁灭吗?”
“她……她以前是叫利碧嘉……”莲黛呜咽着说。
※※※
利碧嘉现在则是当地一位富商殷永雄的妻子。
殷永雄在当地商场上也是一个大名鼎鼎的豪客,利碧嘉能够把他捉到手,她此生在物质方面的享受的确是不用担心了的。假如她没有那个狗眼记号的话,那她就更是没有丝毫值得担心的事情。
利碧嘉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所以她才能够捉到这样一个难捉到的丈夫,而她亦显然是打算继续保有她的丈夫的。
她要保有她的丈夫,当然就是也要保持她的美丽,而她是很落力保持她的美丽的。
利碧嘉保持她的美丽的方法就是像许多其他的富家阔太太一样,每天到健身美容院去,花上几个小时蒸汽浴、运动、按摩、由专家处理皮肤。
这个时代,金钱是可以买到青春的。虽然这些方法是不能令青春长驻,但是无论如何都能够令青春逃走得慢一点。
她的节目就是下午到美容院去一趟,然后去逛公司,买一些对她根本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然后回家吃晚饭。
由于她每天到美容院去,所以美容院里的入对她都并不陌生了。
事实上她亦是美容院的女工们所艳羡的对象。
那么美丽,那么富有。她来两次所花的钱,已经可以等于一个女工的一个月工资了。
这些健身美容院是很早就休息的。顾客通常不会在办公时间之后来,虽然她们都是有闲阶级,不必上班,但她们的丈夫通常是要上班的。
她们有些在下班时间之前就要回家去等丈夫回家,有些则就在那里消磨光阴到下班时间,就去接丈夫下班。
所以在下班时间之后,这家健身美容院也就收工了。其中一个中年女工做好了善后工作之后也离开。
当她出门口时司马洛就跟在她后面,转了两条街,司马洛就把她叫住了,说:“喂,阿婶!”
那个女工停下来了,转身,怀疑地看司马洛。司马洛递给一条摺着的手帕:“你看这个。”
那女工迟疑一下,伸手进衣服里摸摸自己的口袋,摇摇头:“这不是我的。”
“但我明明看见是你丢掉的。”司马洛说着把那条手帕打开来。她的眼睛不由得睁得大大了。
那里面是包着两张大额钞票。这是很大的诱惑,她再迟一下,终于说:“呀,对了,是我的我也忘记了……真多谢你,先生。”说着就要伸手过来拿。
但是司马洛的手也马上向后退缩:“呀,呀,你真贪心!”
她的脸红起来了,怒视着这个可恶的男人,奇怪他为什么要拿这样两张钞票来跟她开玩笑。
“真对不起,”司马洛说:“其实我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赚这钱,不过并不相识,很难开口,所以先结识你罢了。”他把钞票再递前去。
她反而不敢接了,她怀疑地看着他:“你……你究竟想怎样?”
“这件工作很容易做的,”司马洛把手帕连同钞票塞进她的手中,她忍不住接住了。司马洛又说:“我不过是想你回答我两个问题。”
她还是非常怀疑地:“你想问什么?”
他们在路边停下来了,司马洛也没有极力露出诚恳的样子,因为他要问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他只是露出一副生意人的面孔:“你在那健身美容院里做事,那里男人是不能进去的,里面有许多事情也只是男人看得到,而女人自己看不到的,是吗?”
“这又怎样?”那女人问。
她心里则是在想,假如这人是要她把他带进去观光一下的话,那他是疯了,这种事情她是决不肯做的。
“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些事情,”司马洛说:“那位殷太太,你大概见过的。我有一位朋友说她的身上一点瑕疵都没有,但有一位朋友说不可能没有。我们在打赌,你一定有机会见过,你可以告诉我吗?”
“我不能告诉你这种事情。”那女工说。
“你怕什么呢?”司马洛说:“我又不需要你做证人。你只要告诉我,我不会说是你讲的,而且你也大可以不承认,你有机会看见,一定也有机会看见。”他一听她不肯说,就知道利碧嘉的身上是一定有着一些特殊的瑕疵了。假如全无瑕疵她就用不着拒绝说出来了。
“就只是这一个问题,”司马洛说:“答一个问题就可以赚这许多钱了,这种机会难道是常有的吗?”
“这个……”她不能不承认司马洛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她欲语还要地迟疑着:“这个……她的确在这里有一个疤。”她指指臀部。
“像怎样的疤?”司马洛问着,心也跳得急起来。
“像……一只眼睛,”她说:“我们都奇怪这个疤是怎么来的。自然,我们也不好意思问。”
不错,蒸汽浴、按摩的时候,她们都是有机会看到的。果然她看过了。
“何必知道是怎么来的?”司马洛说:“总之知道有就行了。但是,这件事你千万别对什么人提起,而我也当然不会对什么人提的。”他就只差不能提醒她,对别人提起的话,对她以及对利碧嘉的生命全都有影响。不过他亦相信她是不会提的。
司马洛转身走了,留下她握着钞票站在那里,如在梦中。
真的像是做梦一样,一个人来跟她讲了几句话,她就可以赚到这许多钱了,这种事不是应该只发生在梦中的吗?现在却降临到她的身上来了。
跟着她就把钞票放好了,急急地离开那里。她不希望那个人忽然之间反悔而回头来向她拿回这些钞票。
而另一方面,司马洛则走得较为轻松。因为他一直留心着后面以及周围,注意有没有人在跟踪或监视着他,但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这种象征。
他们要跟踪他应该很容易,不会失去他的,因为他是从周萍的家中出来的,他们要跟踪他,只要到周萍家附近等着就可以了。他们现在对他一定是采用躲避的策略,也许认为司马洛是一个太强的对手了,索性逃避他算了。
这从他们企图杀他的方式就可以看出来,利用一个女人和一部做过了手脚的车子。万一失手,也有这个女人做替死鬼,而且他们把其他有关的人和地方都消灭了。
也许他们不打算杀死他-----直到找到有把握行事的高手再算。显然他们对司马洛了解得相当清楚了,知道司马洛是一个绝不好惹的人,而司马洛亦知道这可能是由谁所供应的资料——依媚。依媚是了解他的为人的。
依媚知道司马洛是怎样一个不好惹的人,也叫他们别来惹他。
那是他们的事情了,他们不来惹他,他还是要去惹他们。
不过目前司马洛则相当高兴他们并未跟踪着他,这样,他们就不会发现他是在向那个女工打探了。


胁匪逼供
利碧嘉是一个有闲阶级,与李绿薇差不多,嫁了一位有钱丈夫,用不着做事,什么都用不着她操心。
与李绿薇不同的只是她不是住在一座豪华的大厦里面。而是住在一幢花园洋房之中,有一座非常宽大的花园。
而目前她是更加空闲了,因为丈夫到了欧洲去开什么贸易会议,留着她一个人在家里。
司马洛对于大厦或者花园洋房两者都没有特殊的偏爱,他认为两者是各有优点的,不过目前他则很高兴利碧嘉是住在一座花园洋房里,主要的原因就是这是一个比较容易潜进去的地方,一座住宅大厦,通常连窗口都是全部有铁枝拦着的,要进去的话,就只有登门造访了。
但在目前的情形之下,司马洛则并不希望有人看到他登门造访,因此,花园洋房是最理想了。
利碧嘉正在守着安份的生活,而她似乎并不喜欢应酬,晚上就在家里看电视,直至电视的节目都完毕了,她才回到楼上去,洗一个澡,当她这个澡刚刚洗好的时候,房中床头上的电话就响起来了。
她走出去接听,身上围着一条毛巾。那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阿嘉,怎么几天都没有了你的消息?”
“哦,阿丽!”利碧嘉呐呐着:“这两天……精神不大好,所以没有心情讲话罢了。”
她们是那种电话朋友,差不多每天总要通一次电话的,尤其是晚间,往往在床上拿着听筒讲上一个钟头以上。
那些阔太太们太过空闲,就是往往拿讲电话作为娱乐了。
“你不跟我谈谈我怎么睡得着?”那边那个女人说:“今天太多事情值得谈的了。”
“我真是不行。”利碧嘉坚持说:“我的喉咙正在发痛,人也很是辛苦,过两天我再给你电话好了。”
利碧嘉把电话放下,站在那里,叹一口气,摇摇头。司马洛的声音说:“但是我却听不出你是喉咙痛。”
利碧嘉整个人跳了起来,连忙转身,但是没有马上大声叫救命,到底是一个在风尘中打过滚的人,她是很能随机应变的,她看见司马洛的手上拿着一把手枪,就知道叫喊并非明智之举,她只是把毛巾护得更紧,而深呼吸着问道:“你想干什么?”
“只是谈谈罢了。”司马洛说:“你坐下来吧!”
“我……正在洗澡。”利碧嘉说。
“暂时别洗好了,”司马洛说:“如你继续洗的话,我又得监视着你,这就不大好意思了。”
“我……我可以穿上一件衣服吗?”利碧嘉问。
“我也是要监视着你,”司马洛说:“这不是一样不好意思吗?就这样坐下来,我们彼此谈谈好了。”
利碧嘉只好在房中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而司马洛亦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还好她那条毛巾是够大的,可以代替一件衣服。
司马洛严肃地说:“我先要跟你讲清楚,殷太太,我对你是没有恶意的,我也知道你希望过正常生活,嫁了一位这样有钱的丈夫,谁都希望好好地做人。”
“你……你究竟想要什么?”利碧嘉呐呐着。
“我不是勒索。”司马洛说:“你认识一个叫黄亨利的人吗?以前是推销什么互惠基金的。”
“我不认识这个人。”利碧嘉说,她回答得太快一点了,而且司马洛早就知道她是会说谎的。
“他就是依媚的丈夫。”司马洛说:“我猜你也没有听过依媚这个名字吧?”
利碧嘉的脸色马上转变起来,变得非常难看。别的名字她可以否认听过,但是这个名字她则不能够不承认,她是认识的,起码不能说没有听过。她强自镇静地说:“你是说最近堕楼死去的那个……女人?”
“对了,”司马洛说:“那个女人,不是朋友,是吗?我们刚才讲的这位黄亨利先生,就是她的丈夫。”
“这……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利碧嘉问。
“黄亨利以前是跟你很要好的吗?”司马洛说。
“那……那是以前的事情。”利碧嘉说:“你假如拿这个来勒索我也没有用的,我丈夫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你当然也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知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司马洛说:“我还知道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不过,你猜得有点不对,我并不是来勒索金钱的。”
“那你想要什么呢?”利碧嘉问道。
“我想你帮我一些忙。”马洛说。
“帮忙?”利碧嘉说:“你想我帮你什么忙呢?”
“我刚才已经对你讲过了”司马洛说:“黄亨利,我想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我怎会知道他在什么地亡?”利碧嘉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我们已经失去联络。”
“我告诉你吧!”司马洛说:“黄亨利把依媚杀死了,现在他躲起来。”
利碧嘉又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因为连警方在报纸上的公布,亦没有说这是一件谋杀案,然而司马洛却说依媚是给杀掉了的。她嗫嚅说:“这……这更加不会跟我有什么关系了。”
“很有关系,”司马洛说:“黄亨利走投无路,也许就会找你给他一个躲藏的地方。”
“你疯了,”利碧嘉说:“就是他来找我,我也不会帮他的。”
“你不会帮他我就不相信了,”司马洛说:“他是不是一定会来找你,反而是一个疑问。不过我知道他是有来找过你,不然你就不会心情不好。你的心情不好,所以,喉咙并没有毛病,也说有毛病了。”
利碧嘉的脸色又在转变,她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再不走,我要喊救命了。”
司马洛手上的枪提高一点:“我的枪上是有灭音器的,也许不会喊得比你响,但喊起来无论如何一定比你更有效吧!”
利碧嘉又困难地咽了一口气。
司马洛叹口气:“但是,利碧嘉,我也不想开枪,事实上我不想伤害你,你并不是一个坏人,而且报警是没有用的。你看看这个吧!”他拿出一张照片来,交给利碧嘉。
利碧嘉看一看,手忍不住发抖,但仍然坚持说谎下去:“这是什么?”
“狗眼,”司马洛说:“你身上也有的。不过你很幸运仍是活着,但这照片上的人则已死了。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她,或者有没有听过她的名字。她叫李绿薇。”
利碧嘉的表情没有什么新变化。
“李绿薇的身上有狗眼。”司马洛说:“依媚的身上有狗眼,莲黛的身上也有狗眼,你当然认为莲黛。依媚死的那天晚上,莲黛也差点死掉了,幸而她是跟我在一起,现在莲黛已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这许多女人死掉,身上都有这个印,假如我告诉警方你也有这样一个印,那你怎么回答他们的问题?无论你怎么回答,你丈夫一定也会很不高兴的,所以你还是回答我的问题好一点,起码我不会告诉你的丈夫。”
“你……你究竟想怎样?”利碧嘉问。
“让我先对你讲清楚情形吧!”司马洛说:“这狗眼的意思就是,你永远不是自由身,命令下来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一点是你和我都知道的。李绿薇的情形跟你很相似,她也是嫁了个有钱人,嫁得很好,我不知道她违抗了他们什么,他们先把她的丈夫杀掉,然后轮到她。就是这样,一切希望都完了。”
利碧嘉的手抖得连那照片都无法拿住,照片飘落在地上了。
李绿薇那件案件,她当然也听过,但她大概现在才知道李绿薇也是个狗眼的女郎。
司马洛拾起照片,放回衣袋里。
“利碧嘉,”司马洛说:“我是受李绿薇夫家的亲人所托找寻杀她的凶手,这个凶手也想杀死我。我知道你的处境是很困难的,假如你帮我,他们一定不高兴,不过,你却也没有选择余地,因为你帮助了黄亨利躲起来。假如他们杀了我,那下一个就是你了,因为你已经知道得太多,因此你是非帮我不可。”
利碧嘉恐惧地凝视着他。
“你不明白吗?”司马洛说:“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假如你想活下去。把他们消灭,你就可以活下去,而且也永远不会再有他们的阴影笼罩在头上了。”
“你……你想我干什么?”利碧嘉又呐呐着问。
“我看你的神情,显然黄亨利是来找过你的,”司马洛说:“我希望你告诉我他的下落,因为目前黄亨利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利碧嘉伸出舌头,舐了舐唇皮。
“我知道你正在想什么,”司马洛说:“也许你以为透露了黄亨利的所在,你就会死得更快,而守着秘密你就可以活得更久是吗?但情形不是这样的,没有人知道我来找你,而我亦不会说是你讲的。我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我找到了黄亨利,他们也不能肯定是你讲出来的。而且我相信他们暂时亦不会有空闲来杀你。”
利碧嘉双手掩着脸,终于屈服了,她饮泣着说:“他就是躲在我们的西郊别墅里,他来找我,我不敢不帮他。我……雇用了他在那里做看守人,原来的看守人我让他放三个月假,薪水照支。”
“你是不敢不帮他,还是不敢不服从命令而帮他呢?”司马洛问。
“我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利碧嘉说。
“我的意思就是,”司马洛说:“是他自己来叫你帮他的,抑或是一个神秘的电话打来下这个命令的?”
“只是他。”利碧嘉说。
“哦,”司马洛说:“为什么你这样怕他呢?”
“他……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讲。”利碧嘉彷徨地道。
“也许,你应该先由这狗眼讲起,”司马洛说:“你是怎样得到这个烙印的呢?”
“这……这是好几年之前的事了。”利碧嘉说。
她告诉司马洛她的遭遇与莲黛亦是大致相同,这个梁大哥看中了她,不过却是通过黄亨利之介绍,是黄亨利把她推荐的。而梁大哥在她身上的兴趣亦是并不长久,一段时期之后他就没有音讯。
由于梁大哥是通过黄亨利介绍,那么现在黄亨利来找她,她当然不敢不顺从黄亨利的要求了。就是这样子,她没有再可以告诉司马洛的。
“唔!”司马洛说:“利碧嘉,我看你以前既然是干这一行,那你的演技应该也不会太差。”
“什么演技?”利碧嘉饮泣着哀鸣道:“我并不是对你说谎的。”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了。”司马洛微笑:“我并不是说你说谎,而是说,你以后得发挥一下你的演技了,你得假装我并没有来过,没有听过有我这个人,也不知道我对你讲过的任何事情——这完全是为了你自己的好处,明白吗?”
“我……我猜我办得到的。”利碧嘉点着头,她的表情忽然之间又变成充满感激。
“很好,”司马洛说:“我现在也不阻你,我得走了,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出卖我的。但自然,我也得警告你,出卖我对你并没有好处,他们还是会认为你知道得太多,这样你是活不下去的。”
“我知道。”利碧嘉畏缩地点着头。
司马洛转身走出去了。
利碧嘉呆在那里,有如是处身于梦境之中,的确像一个梦,司马洛走了之后她就几乎难以相信他是来过了。
跟着,她就冲过去,扑倒在床上,大声哭了起来。
哭实在是一件有益的事情,内心的恐惧、紧张与抑郁,都可以在一哭之后发泄掉的。
当她哭完后,就静静地伏在那里,作着情绪上的准备,她知道司马洛讲得没有错,她的确是需要演技,绝对不能露出破绽来——这是为了她自己的好处。
后来,她就爬起身,进入浴室,洗完了她那个澡。
※※※
利碧嘉的丈夫有好几座别墅,用来招待生意上的朋友。
也有一座是利碧嘉私人用的,都不是经常有人居住,利碧嘉就是把黄亨利安放在那座属于她私人的别墅之中。
司马洛一看就知道利碧嘉不是说谎,这个当然不是普通的看守人,他从窗外望进去就可以看见,那个打扮不像,抽名牌香烟,香烟包上放着一只名贵的真金打火机,而他正在看着一份外国的裸女杂志,模样亦是一如莲黛口中说的黄亨利。
黄亨利正躺在别墅的主人睡房之中,而不是在那间为看守人特设的小屋之中。当然了他是一个并不害怕雇主的雇员。
雇主有把柄在他的手上。
司马洛是从露台的窗看着他的。这主人房有一座曲尺形的露台,左右两边的门,都是开着的。
黄亨利那个样子不像是一个逃亡的人,倒像是一个正在享受的客人。他一面在床头灯下翻看那本杂志,一面哼着小曲。
黄亨利的写意心情在司马洛用手指一弹那露台门的玻璃时就结束了,他好像屁股上长了弹簧似的一跃而起,向露台冲出来。
到了露台,他看不见露台上有人,他狐疑地皱着眉,相信他也希望这不过是一种幻觉而已,他退回房间里,就看见了司马洛。不过也看得不太清楚,因为他一见司马洛的时候,司马洛就一拳挥过去,击中了他的下颔。
他整个人飞了起来,跌回床上去,眼前一阵金星乱冒,下颔痛得就像裂开了似的。
由于露台是曲尺形,两边都可以进出,司马洛在这一边弹玻璃,就闪到另一边去。黄亨利从这边冲出露台时,司马洛就从另一边进去,所以黄亨利没有办法知道司马洛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他这样容易上当,显然易见他并不是一个好手。
司马洛对这个人是毫不怜惜的,所以那一拳打得非常之重,黄亨利眼前那阵金星历久不散,人也无法动弹,当他眼前的视线终于清楚过来的时候,看见司马洛已经拿出了他的证件,翻看着了。
这个人果然就是黄亨利。
司马洛对他作了一个狰狞的微笑,说:“黄亨利,怎么这样发达?居然拥有这样一间别墅?”
黄亨利忍着下颔的痛跳起身来,但他实在不是打架的人才,不动还好,一动就是自讨苦吃。
他一跳起身,司马洛的脚便又踢过来了,鞋尖踢中他的心窝,他倒回床上。这一次缩成一团,因为他连心脏的机能也暂时失了效,呼吸不大畅顺了。
司马洛退后,在沙发上坐下来。
当黄亨利的视线再度恢复清楚的时候,他看见司马洛的手已搁在腿子上,而手上拿着一把枪,枪嘴正对着他,拳脚已经这样厉害了,还加上一把枪。
黄亨利沙嘎地道:“你……你是谁?”
“你没有见过我吗?”司马洛问。
“我不认识你。”黄亨利说。
“跟我走吧!”司马洛说。
“跟……跟你走?你是谁?到什么地方去?”黄亨利恐惧地问。
“你做错了一件事,”司马洛说:“你不应该把你的妻子也杀掉,现在事情已经闹得很大了。”
“但……这是奉命而行的,”黄亨利说:“我也不希望这样做的。”
“奉谁的命令?”司马洛说:“我并不知道有这个命令。”
“你先问清楚上头吧!”黄亨利说:“你以为我是想这样做的吧?现在我也要躲起来了。”
“饭桶!”司马洛说:“都是饭桶!你躲起来,阿强也躲起来了。阿强究竟躲在什么地方?”阿强就是那健身教练。
现在司马洛正在冒充黄亨利的“上头”,而黄亨利也深信不疑。看来“上头”是相当神秘的,可能是任何人,也可能派什么人出面。用这种身份来向黄亨利问话,似乎是比较容易得到一些理想的回答。
“他……他没有与你们联络吗?”黄亨利问。
“他都不知道躲到一个什么洞里去了。”司马洛说:“我就是要找他问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弄的?怎么事情弄得糟成这样子,又不报告上来?”
“他不是已经报告了吗?”黄亨利说。
“他并没有报告。”司马洛说。
“但他说他已经报告了。”黄亨利说。
“你究竟相信我,还是相信他?”司马洛冷酷地问。
“呃……呃……”黄亨利呐呐着:“也许他是在胡说八道吧,现在我打一个电话给他,你跟他讲好了。”
“我不要打电话,”司马洛说:“假如我要打电话,我也可以打电话给你,我要见到他,你带我去见他好了,黄亨利!”
“现在?”黄亨利显得浑身不安地。
“现在!”司马洛说:“当然是现在了,难道你还想先睡一觉才去吗?”
“不,不,”黄亨利说:“我们现在去好了。”黄亨利说着马上动手穿鞋子,与司马洛一起下楼出门。
他们上了黄亨利的车子,黄亨利居然还有一部车子放在这别墅的花园里。黄亨利把车开动,驶出了花园之外。
司马洛又问:“他究竟躲在什么地方?”
“就在那农场里嘛!”黄亨利说。
“一个人?”司马洛问。
“呃……不是……”黄亨利似乎不大愿意透露。
“怎么了?”司马洛说:“你们之间不是有什么秘密吧?连上头也不能知道?”
“不!不!”黄亨利又连忙否认:“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我不过是说,这不关我的事,我也不想告他的密。”
“你告诉我,不算是告密,”司马洛说:“这不过是忠实罢了。”
“他是跟那个女人在一起的。”黄亨利说道。
“躲在农场里享受那女的?”司马洛问。
“我可不知道了,”黄亨利耸耸肩:“不过,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里面。”
“是吗?”司马洛说:“就是跟司马洛一起的那个女人?哼,这个阿强,愈来愈自作主张了。”
“他也说是上头的命令。”黄亨利说。
“他说,你就相信吗?”司马洛问。
“我怎敢不相信?”黄亨利表示苦恼地:“上头有命令,传给我的时候,也是通过他呀!”
“唔!”司马洛点头。现在他已从黄亨利口中探出不少秘密,然而黄亨利自己则仍旧在梦中。
他们在沉默中坐着车子前进着,大约一小时之后,司马洛把半闭着的眼睛张开来,说:“到了没有?”
因为假如他是上头的话,他应该知道那农场是在什么地方的,但他其实并不知道,所以只好假装打瞌睡来掩饰这个破绽了。
“差不多了。”黄亨利说。
“妈的!”司马洛假惺惺地咒骂着:“我们现在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方?”
“前面一拐弯就是农场了。”黄亨利说。
“是吗?”司马洛说:“地址是知道的,不过我却没有来过,但怎么只有阿强一人?”
“他要守秘密,”黄亨利说:“他现在正在躲藏,假如人多在身边,就不容易保守秘密了,我也是一样,所以我也是一人躲着。”
司马洛心里则在咬牙切齿痛恨着,阿强在享受周萍,他有很多时间做这件事,看来周萍是已经给他享受过了。
这是司马洛所不能容忍的事情,并不是因为他非要把一个女人霸占着不可,不让别人沾手。
假如周萍是愿意的话,她跟哪一个男人都不要紧,但是她跟这个阿强,则是并不愿意的,这才是司马洛所不能容忍的事情,所以司马洛一想起就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阿强的享受方式,一定是令周萍恶心的。
跟着车子转了一个弯,他们看到山坡下面果然是一座农场。
这座农场是一座相当破旧的农场,那里根本并没有种着什么,只是有一座相当大的木屋而已。
看来这种农场早已经不是作为种植用,而是用以作为躲藏用,或者甚至用以收藏什么不可告人的货物之类。
农场有一个窗口亮着灯。
“那下面就是了吗?”司马洛问道。
“是的。”黄亨利说。
车子开始下斜坡了,司马洛说:“好了,黄亨利,我们就在这里停车。”
黄亨利只好遵命,把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他说:“我们还没有到达呀!”
司马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黄亨利这个人,看来对这种行动方面的事情,是一点也不在行的。
他还是比较擅长推销那些什么互惠基金的了。
司马洛说:“我的打算是步行去。”
他也不向黄亨利解释为什么要步行,步行的原因就是不要让阿强知道他们来。
他们就是这样步行着,向那间屋子逼近过去。
黄亨利走在前面,司马洛走了一半的时候又叫他停下来,停在一棵大树之下。
那里仍然可以居高临下观察屋子里的情形,虽然这个地方比较他们停车的地方矮了一点,但是由于角度的关系,反而看得比较清楚了。
司马洛就在黄亨利身边取出一副望远镜,向那农场望过去,观察着农场附近的情形。而黄亨利则像是一个呆子似的站在那里,也许他不明白,司马洛究竟为什么要用望远镜去望,而司马洛亦懒得向他解释了。
司马洛的目的就是要看清楚这个地方附近还有没有些什么人在着,他不希望黄亨利的情报错误,他看到这屋子附近原来还有另外一些人在着,而非只有阿强与周萍。
从望远镜中所见,司马洛发觉黄亨利的情报似乎是并无错误的,而那地方并没有别的人在附近活动。
他们到达了农场的木栏之外。黄亨利说:“我们大可以从正门进去,用不着爬过去的呀!”
“你不想爬,我不要你爬好了!”司马洛说着,手中的枪一挥,枪管就击中了黄亨利的耳边。
黄亨利身子一软,立即仆倒下去。
司马洛迅速地从衣袋里掏出一卷绳子来,把黄亨利缚起来,又用带来的胶布把他的嘴巴也封住。
黄亨利的本领虽然不大,司马洛却不想面对着阿强的时候,有黄亨利在旁边碍手碍脚,一双眼睛最好不必同时留心太多的人。黄亨利是可以在这里等着的。
司马洛处置好了黄亨利,便通过木栏,进入农场之中。其实也用不着爬过去,从木栏之间也可以钻过去的。
司马洛就是这样钻过木栏,进入了农场中,而慢慢接近屋子,枪仍然是握在手中。
他到达那个亮了灯的窗子外面。
他发觉那窗子之内就是一间大厅,布置相当简陋,不过也不见得很不舒服,只是家具不多,也破旧了一点罢了,电力则倒是有的。
阿强正坐在厅中那张破旧的沙发面前看着电视,而这电视机是唯一不破旧的东西了。是一台新的电视机,还是彩色的。
司马洛却看不见周萍在这厅中。
于是司马洛再绕到屋子的后部,幸好屋子的形势并不复杂,除了外面那大厅之外,就只有两间房间而已,而从厅中,司马洛看见两间房的门都是开着的。
由于房门开着,有灯光从门外透进去,所以房间里面虽然没有开灯,也可以看见门内的情形。
司马洛看见第一间房间外,是没有人的,放着一批空木之类。
第二间房间则是简陋的睡房,里面有一张肮脏的大床,而周萍就是给放在这张床上,手脚都是用撕破了的床单制成的布条缚了起来,不过她并没有挣扎,看来她已经睡着了。
她身上一点衣服都没有,看来那个阿强是目的已达了。这又使司马洛一阵怒火如焚。
窗子是开着的,司马洛爬上窗缘,跳进房中,并没有太小心不发出什么声音来,因为厅中那电视机正吵得很,阿强根本不会听到他爬进来的声音。
司马洛到达了床边,伸手摸摸周萍的身子。
周萍果然是仍然温暖的,而且胸腹也正在一起一伏着。她并不是死去了,她不过是睡着了而已。
司马洛动手解开缚住她身子的床单布条,解了一半,她就一惊而醒,嘴巴和眼睛都恐惧地大大张开来,司马洛在她能够叫出声来之前连忙掩住她的嘴巴,让她有机会看清楚身边的是谁,于是她就不叫喊了,只是眼中涌出来大量的泪水。
“别吵!”司马洛低声对周萍说:“不要做声,知道吗?”
周萍点点头,只是忍不住落泪。
司马洛很容易就把那些布条都解下来了,又问道:“这里有没有别人?”
“就是他一个。”周萍说。
这一点倒不难相信,假如有别人,阿强起码会把门锁上或者是用什么把周萍盖起来。没有人会愿意把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与别人分享的吧?尤其是刚刚到手的。
“你到了这里来后,有没有别人来过?”司马洛问。
“没有!”周萍说。
这是司马洛最需要肯定的一点。
假如周萍来了之后都没有人来过,那就应该暂时不会再有人来了。
“你怎么会给他弄到这里来的呀?”司马洛问。
“他说你给他捉住了,叫我下楼跟他去谈谈,我以为是真的,只好跟他走,”周萍低声饮泣着倾诉:“到了这里我才知道……”
“他有枪吗?”司马洛问道。
“没有,”周萍说:“不过他力气是那么大……”
“于是你就给他……”司马洛问。
“没有,”周萍说:“他只是有一双手,他根本不能……他没有能力……”
司马洛几乎要笑出来了。似乎她所讲的并没有错,一个人把别的地方的肌肉练得太发达,剩下来那个地方就几乎是完全失去了作用。而他的心也因此而舒服得多了。其实在原则上,不论是用手和用别的,都是已经侵犯了
的。但是司马洛到底也是男人,他有着那种无法解释的微妙男人心理。
“周萍,”他说:“你的衣服呢?”
“在床底下,”周萍说:“都给他塞到下面去了。”
司马洛从床底下替他把衣服再找出来,是撕破了一点的,不过还可以穿着。他把衣服交给她,说:“穿上吧!”
“但……”周萍迟疑着。
“怎么了?”司马洛说:“难道你连衣服都不想穿吗?”
其实周萍的意思是阿强正在外面,他似乎该先去对付阿强的。但是这样说,她也就只好先把衣服穿上了。
她穿好了衣服之后,司马洛便对她做了个手势:“出去吧,你到外面去!”
周萍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怕什么?”司马洛摆摆手中的枪说:“有我在这里。”
周萍只好遵命一次,以楚楚可怜的姿势踏到了那大厅之中。
阿强一看见他,眼睛就睁得大大的,快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似的。而周萍倒也明白司马洛要她表演的是什么,所以她依着司马洛的意思表演了。她走到了阿强的面前,好像一个时装模特和似的把身子一转。
“你……”阿强喃喃着:“你……”
“我要走了!”周萍说。
“你……不能走!”阿强好像示威似的展示一下手臂上的牛柳式肌肉。
周萍说:“你能阻止我吗?”
阿强并不是一个很笨的人,他一听周萍的口气,又看见周萍能够自己脱身而穿了衣服出来,就知道周萍可能是有一个靠山的,于是他连忙一跳跳起身转向房门口。果然就看见司马洛站在那里,手中玩弄着那把手枪,像是牛仔片中的神枪手似的,一只手指伸进枪机的护圈里转着,又再握住了枪柄,再一转,又再度握住了枪柄。这使阿强一时呆在那里。
由于阿强并不是一个很笨的人,尤其是对方距离自己太远了,这个对手又不是别人,而是司马洛。
“怎样?”司马洛说:“你能制止她吗?”
阿强大为尴尬,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由于他身上现在是没有武器的。他似乎比较喜欢指挥别人,以及运用自己的强大气力。
“好了,”司马洛说:“反正她暂时也不想走,我们还是坐下来详细地谈一谈好了!坐下!”
阿强只好在沙发上再坐下来。
“我不喜欢看电视,”司马洛在阿强坐下来之后又说:“周萍,你去关上吧!”
周萍过去关上电视机,顺手拿起阿强身边放着的一只空汽水瓶,猛的向阿强头上敲下去。
那是一只相当厚的汽水瓶,敲在头上是不容易破的。瓶固然不容易破,头亦不容易破,而且周萍也并不是打算把他那个头敲碎的。阿强痛得抱着头,在沙发上摆来摆去,呻吟得快要哭出来似的。
“哼!”周萍冷冷地说:“这样的大丈夫!大丈夫的事情不能做,痛也忍受不住!”
“她说得对了!”司马洛说:“周萍,你干得很好,他是挨不住痛苦的,准备再送他一下!”
周萍原不是准备再送他一下的,现在干脆就再送他一下,瓶子又向他的头上敲下去。这一次因为阿强正用两手抱着头,所以瓶子便是敲在阿强的手指上。
手指这样给敲一下,又是另有一番痛苦的滋味。他又叫起来,挥动着两手,像要把手指上的痛苦甩掉似的。
周萍的报复倒也是相当公平的。阿强是用手向他侮辱,她也就向他的手惩戒了。
“不要!”阿强呻吟着求饶起来。
“这还只算是第一步而已,”司马洛说:“下一步,我会向你身上肌肉最多的地方打一顿。”
阿强恐惧地看着司马洛:“你……你把她带走好了。”
阿强的恐惧也许不是普通人所能理解的。他那一身健美的肌肉,看上去真是虎虎生威。但这些是苦练出来的肌肉,除了举重之外,还特别多吃蛋白质食物,有些甚至打针去使肌肉更加饱满,就像女人打针隆胸似的。
这种人看上去像是伟丈夫,但就是最不能打,因为拖着的那一身都是过剩的肌肉,别人肌肉多的地方捱打的话,只是痛而已,但是这一种人肌肉多的地方一捱打的话,那里的肌肉却可能要爆裂了。他们平时保护自己的肌肉无微不至,最不愿意的就是与实力强的对手打架。
所以司马洛一提起要向他肌肉最多的地方动手,他一闻此言,就要为之丧胆了。
“就这样带她走那么简单?”司马洛说:“你大概也知道我是多么急于找到你的,既然找到了就没有那么轻易放手!不详细地跟你谈谈,那实在是太浪费了。”
阿强苦着脸,紧闭着嘴唇,暂时不出声。
他也知道没有那么容易摆脱司马洛的了,不过他还是尽可能运用他的头脑,要想出一个摆脱的方法来。
他终于嗫嚅地说:“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的朋友黄亨利告诉我的。”司马洛说。
“他?”阿强吼叫着。
“是的,”司马洛说:“不过他暂时还不能进来,他在外面那草丛里睡着了。”
阿强的脸愤怒地扭曲着,心里一定已经在不停地咒骂着黄亨利出卖他了。
“是的,”司马洛说:“黄亨利这人真没种,他说是你命令他把妻子杀掉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强说。
“黄亨利是个没骨气的人,”司马洛说:“我相信他在法庭上一定也会这样指证你的。”
“法庭?”阿强看着司马洛,一时也不知是放心还是担心。假如司马洛是打算把他带上法庭,那么也许司马洛就不会在这里把他杀掉了。不过,假如上法庭的话,他又会怎样呢?这一点是他自己也不能预测的。
“你以为怎样?”司马洛说:“难道我没有权把你送上法庭去吗?”
“你有的,”阿强说:“但是谋杀是黄亨利的事情,与我无关!我……我充其量只是把这位小姐捉来罢了,这又不是很重的罪,我……我还可以说是她诱惑我……”
周萍手上的汽水瓶又在他的头上敲了一记,阿强杀猪般地叫了起来。
“对了,”司马洛说:“打得很好!下一次,拣最多肉的地方打下去好了。
“我……我承认好了,”阿强说:“但是,黄亨利的事我不能承认。”他自然明白这是不能轻于承认的事情,因为即使不是他动手,但他是主谋,他还是要问吊的。
“好,”司马洛说:“黄亨利的事情你用不着承认,但是谋杀我的事情又如何?”
“我没有谋杀你呀!”阿强又抗议地大叫着。
司马洛叹一口气:“又是要我找证据,是吗?很好,那我告诉你我有什么证据好了。莲黛就是证据,她的车子捞起来就可以证明,而她也可以在法庭上指证你。还有狗眼的事情,我看你就是请最好的律师也不容易解释清楚的。”
“什么狗眼?”阿强问。
“莲黛都告诉我了,”司马洛说:“你还否认什么?”
阿强苦着脸,不知道怎办好。
这时司马洛就断定了一点,那就是阿强这一帮人起码在法律方面是没有什么势力的,不然他也没有那么害怕上法庭了。
“怎么了?”司马洛说:“你想不想上法庭?”
“你的意思是……”阿强呐呐着:“我们可以在法庭之外和解?”
“假如条件适合的话。”司马洛说。
“那么……那么……”阿强还是呐呐着:“你……你有些什么条件呢?”
“我的条件就是要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司马洛说:“不要对我说谎。”
阿强马上面有难色了。
“你是没有选择的,”司马洛提出警告:“假如我把你抓上警局的话,你就什么都要招供出来了。不过,我怕你却未必有机会招的。你会杀人灭口,但是当你的上头也有危险的时候,上头也会杀你灭口了,你明白吗?”
阿强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许多,他显然很明白这个道理的,现在轮到他有给人灭口的危险了。
他终于说:“那么……你想知道什么问题?”
“首先,”司马洛说:“为什么你要叫莲黛谋害我?”
“这……这只是上头的命令。”阿强说。
“谁是你的上头?”司马洛问。
阿强又苦起了脸,不愿意回答了,司马洛也并不逼他。
司马洛说:“让我们一步一步来好了,先研究我的问题吧,为什么要谋杀我?”
“这是上头的命令。”阿强还是照样回答一次。
“你已经讲了,”司马洛说:“我要知道的是,你的上头凭什么理由要谋杀我?”
“我猜……我猜他们是不想你在这里探头探脑罢了。”阿强说:“你不是来调查我们的吗?”
“是的!”司马洛说:“这是很明显的事情了。”
“你知道就行了,”阿强说:“何必还问我?”
“但是我所调查的事情还没有查出来,”司马洛说:“你一躲起来,就什么线索都断掉了。幸而我找到了你。”
“我……我实在也帮不了你什么忙的。”阿强苦着脸,仍然希望尽可能推诿责任。
“你可以帮我很多,”司马洛微笑:“因为你在这里是一个相当有代表性的人物。你可以告诉我不少我所不知道的内幕,譬如,你为什么要下令黄亨利把妻子杀掉呢?”
“这……这已经讲过了,”阿强说:“这是上头的命令呀!”
“上头的命令不是就这样下来的,”司马洛说:“一定是根据你的报告而来。”
“他们……他们是吩咐我注意着的。”阿强承认。
“是他们先吩咐,还是你先报告他们的?”司马洛又问道。
“是他们先吩咐我的,”阿强说:“我看问题可能是在黄亨利的妻子身上。黄亨利的妻子告诉了黄亨利,然后黄亨利告诉我……我就报告了上头,上头说黄亨利的妻子是一重太大的障碍了,于是便……”
“命令就下来,叫黄亨利把他的妻子除掉,就是这样?”司马洛说:“就是这样,他就把他的妻子从楼上推下来了?”
“是的。”阿强又承认。
“什么使你们这样害怕呢?”司马洛问道:“杀人并不是一件等闲的事情,要问吊的。”
“假如不服从命令的话,就不必等问吊了,”阿强说:“上头派人来杀你的。而且,黄亨利对他这妻子也没有什么感情,他一直不过是在利用她罢了。”
“好了,”司马洛说:“现在我们再谈谈那个狗眼的问题吧!黄亨利的妻子在嫁他之前,身上是没有这个东西的,但是在嫁了他之后才有,这是莲黛讲的,她那印是怎么来的?”
阿强苦笑耸耸肩:“还不是跟莲黛一样吗?”
“又是什么梁大哥?”司马洛问。
“是的,”阿强说:“他的妻子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而且梁大哥是不管许多的,看对了眼,就要占有。”
“那么梁大哥就在此地了?”司马洛说:“你的上头在此地,那就简单之至了。”
“不,不是,”阿强说:“梁大哥已经死掉了。”
“什么?已经死掉了?”司马洛问道。
“他早已经死掉了,”阿强说:“几年前那座别墅大火,他就是死在里面。”
“他怎会死在里面的?”司马洛问:“他的尸体在里面发现了吗?”
“那里面事后发现了一具烧焦了的尸体,”阿强又嗫嚅着说:“已经不能辨认的。”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司马洛说:“梁大哥已经死了几年,然而他在几天之前还下命令叫你干这个干那个,那是他的鬼魂在下命令吗?”
阿强的嘴巴又不大愿意动了,因为现在又是扯到了一个他不愿意回答的问题上面。
“你是聪明的,就别跟我抬杠,”司马洛说:“还是乖乖地招出来吧!”
阿强只是苦着脸,司马洛又搬出他对利碧嘉的一套来。他说:“阿强,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给我找到,你就是死定了,我放了你,你的上头还是不会放过你,我把你交给法庭,也还是不会放过你的。所以唯一自救的方法就是让我把你的上头消灭,这样就对你没有威胁了。”
“你不能这样做的!”阿强说。
“你的意思是我做不到这件事吗?”司马洛微笑:“那你应该想一想,为什么他们对我会这样害怕?就是因为他们知道我做得到的”
阿强怔怔地看着司马洛。
“而且,”司马洛玩弄着手中的枪:“我亦可以就在这里把你杀掉!这虽然是一件不适宜在小姐的面前做的事情,但我相信这位小姐这一次不会介意,她对你并没有太多好感。”
“多放几枪更好,”周萍冷冷地在旁边说:“最好不要一枪就打死。”
“我告诉你好了!”阿强叹一口气。
他终于完全明白了他目前的处境,就是只有见一步走一步。
“很好,”司马洛说:“刚才我们是讲到,梁大哥已经死了,但是仍然有人在指挥着你,难道这是一个鬼魂吗?”
“不,不,”阿强又嗫嚅着:“不过是换了老板罢了。梁大哥死了之后,就有另一个人继承了他的地位。”
“谁?”司马洛问。
“这一个我可没有见过了,”阿强说:“只是电话上的一把声音罢了,真的,我不知道这个是谁,你就是打死我也说不出来的。”
“你们这个究竟是什么组织?”司马洛说:“单单在女人身上拿一部分的收入,这似乎并不是太大的生意。起码不需要常常下令杀人灭口,又有一个不表露身份的上级那么神秘?”
“女人的方面只是小意思,阿强说:“我们还有不少其他的大生意的。”
“例如什么?”司马洛问。
“你知道的,”阿强说:“还有什么?不外乎是走私、开赌、烟、保护费之类……这个你明白的吧!”
“你们的生意难道都有一个狗眼为记的?”司马洛问。
“不,”阿强说:“那只是梁大哥的记号。这其实不是生意,只是他的一种怪癖罢了。他的心理……他的心理是有点问题的。”
“唔,心理有问题,”司马洛说:“我明白了,他占有的女人,要烙一个印为记。”
“是的!”阿强说:“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事,现在这个上头对这玩意不感兴趣。”
“所有的狗眼全都是几年之前的,”司马洛点着头:“新鲜出炉的已经没有了,是吗?”
“是的。”阿强说。
“那你们这个组织究竟叫什么名堂?”司马洛问:“你们总有一个名堂的吧?”
“我们是……‘蓝天使’。”阿强勉强地承认。
“哦,‘蓝天使’,”司马洛说:“那我是久闻大名了。”
“既然你听过,”阿强说:“你就知道我们……我们是并不好惹的。”
“你倒把我吓得屎滚尿流了。”司马洛哈哈笑起来:“不过,不好惹也已惹了,即使我放手,你们反正也是不会放过我的了,是不是?”
“我可以跟你讲一声的。”阿强说。
“别傻吧,”司马洛冷笑:“你看我今年几岁了?现在我们继续讨论下去吧。刚才我们讲到,你们是‘蓝天使’,狗眼不过是梁大哥以前遗落的玩意,现在的上头是谁你并不知道。那么让我们把话说回来吧,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吗?”
阿强耸耸肩:“你是来查我们的。”
“我是为了李绿薇的死而来的。”司马洛说:“为什么你们的组织要先把李绿薇的丈夫置诸死地,然后把李绿薇也杀掉?”
“我不知道。”阿强说。
“你又来了,”司马洛说:“你已经讲了这么多,全部讲出来也没有分别的。反正就是你不讲,你的上头也会认为你是已讲了的。”
周萍的汽水瓶又敲下来了,这一次是敲在阿强手臂的丰富肌肉上。阿强“呱”的一声尖叫起来了,连忙大声求饶:“不要!不要!”
“讲吧!”司马洛说:“我要你开口!”
“我是真的不知道的,”阿强说:“那边的事情又不是我管,你要问,问这边的事情。”
“你是说你们那边也有势力了?”司马洛问道。
“我只是听说过罢了,”阿强说:“我听说我们的组织也要向那边发展。”
“已经向那边发展了,还是准备向那边发展?”司马洛问道。
阿强耸耸肩:“他们已经在那边杀了两个人,他们当然是已经开始向那边发展了。”
“李绿薇的丈夫全没有黑社会背景,”司马洛说:“他们却向李绿薇开刀,所以看来他们也许是为了李绿薇而做这件事的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跟李绿薇过不去呢?”
“我不知道。”阿强说。
“别打,周萍,”司马洛说:“给他一个机会想想吧!”
阿强连忙侧身准备闪避了,其实周萍根本就没有举起瓶子,司马洛只是对阿强在施行心理威胁而已。
“我不知道,”阿强说:“我不是那么大的人物,我不知道那许多的,我只能将尽我所知的告诉你。”
“你尽你所知的告诉我好了,”司马洛说:“加上一些猜想也不要紧。”
“我认为……”阿强呐呐着:“不过这猜想是没有道理的。”
“不要紧,”司马洛说:“说出来好了。只要你肯说就行了,猜错了,我也会给你一个体育精神奖。”
“是这样的,”阿强说:“李绿薇是杀死梁大哥的人……我们是这样怀疑。”
“为什么呢?”司马洛问。
“那别墅火烧的那天晚上,”阿强说:“梁大哥就是带了李绿薇到那里去的。这个李绿薇……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反抗性强得不得了,怎么样都不肯去,结果我们把她缚起来捉去了。”
“你也有动手吗?”司马洛问。
阿强苦笑着耸耸肩:“你得原谅我,我并不是什么大人物,我做的事情都是奉命的。”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呢?”司马洛问。
“我们把她送去了之后就离开了。”阿强说:“第二天我们才发觉别墅已经烧成了焦土,里面只有一具烧成焦炭的男性尸体。这之后李绿薇失踪了,梁大哥也失踪了,所以我们猜梁大哥得手了之后,这个李绿薇还是不服气,她把他杀掉,而且把屋子也烧掉了。”
“唔,”司马洛耸耸肩:“这猜想并不离题万丈。对于李绿薇这个人我也相当了解,她是决不肯让一个男人这样对她的,这样对她的男人,她就一定会采用最激烈的手段去报复。不过,她有能力把梁大哥谋杀?”
“假如梁大哥睡着了的话……”阿强说:“而且,她很可能是跟一个男人合作的。”
“一个男人?”司马洛迷惑地问。
“那屋子里还有另一个男人,”阿强说:“这人是看守屋子的,他也在事后失踪了。假设李绿薇引诱了这个男人,跟她合作杀了梁大哥,然后放火把屋子烧掉,跟她一起逃走了呢?我们就是这样猜的。”
“那么这个男人事后到哪里去了呢?”司马洛问:“李绿薇再出现了,但这个男人却并没有再出现。”
“他很可能也给李绿薇杀掉了,”阿强说:“她可以杀一个,自然也可以杀两个。她不过是利用他而已,难道会跟他双宿双栖?”
“事情发生了之后你们就是这样猜吗?”司马洛问道。
“是的!”阿强说:“这种事情,稍为有脑筋的人也猜得出来了。”
“很有趣,”司马洛说:“你们事后却没有去找寻李绿薇?”
“没有命令下来,”阿强说:“出事之后没有几天,我们就接到了新的命令,叫我们忘记了这些事,梁大哥的地位有一个新的人接替了。我们猜也许是因为这个接替的人认为梁大哥死了是正中下怀的事情。你知道,一个肥缺总是有人争夺的,所以,李绿薇就没有人追究了。我认为她是真幸运的。”
司马洛的脑筋在转动着,现在他的脑筋仍然是一片混乱,有许多疑团还没有清楚过来,不错,狗眼的来历他现在上已经明白了,但他仍然不明白李绿薇与她的丈夫为什么会被害?
他终于又问道:“这个接替的人,一直就没有露面?”
“没有,”阿强说:“所以我实在不能告诉你他是谁了。我连一个电话号码也不能告诉你,他只是间中会来一个电话下命令,我没有办法请示,所以不太重要的事情都是由我自己做主的。只有那些重要的事情才会有电话来,命令我应该怎样做。”
“为什么这个人不肯露面呢?”司马洛问。
“我也不知道,”阿强说:“也许每一个人的作风是不同的。也许这个人认为像梁大哥一样常常露面,很容易重蹈覆辙,所以他就保持神秘了。”
“到此为止,你都猜得很有道理。”司马洛说:“那为什么你刚才又说你猜得总是没有道理,而我也许不会相信你呢?”
“我的猜想就是,”阿强苦笑着耸耸肩:“李绿薇这一次的遭遇会是一种报复,不过想清楚一点又似乎不是,因为,何必要等到这么久之后才报复呢?要报复的话,早就已经报复了。”
“一百分!”司马洛说:“你最初猜的不对,而你自己也知道了,那么你再猜一次吧,他们是为什么?”
“除非李绿薇的丈夫是与那里的黑社会有关系,”阿强说:“这是抢地盘的行动。”
“不是这个原因,”司马洛说:“我已经讲过了,李绿薇的丈夫并不是黑社会人物,他与黑社会毫会关系。”
“那么……那么我就不知道了。”阿强说道。
“也许还是你最初猜的那种可能性比较大一点,”司马洛说:“这是报复。”
“但……但为什么要等到这么久呢?”阿强说。
“这个让我来决定好了。”司马洛说:“现在,我们得离开这里。”
阿强一阵喜上眉梢,但跟着就想到没有那么容易的。他又呐呐着说:“我们……我们到什么地方去呢?”
“分道扬镳,”司马洛说:“大家都到不同的地方去。你等一等,周萍,你过来。”
周萍过去,司马洛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些话。
他对她的指示就是叫她开了阿强在这里的车子,回家去,换了衣服,拿着护照,就坐飞机去与莲黛会合,等他的消息。由于阿强在这里,周萍的家应该不会有人监视了,所以周萍回去应该是安全的。
这是一个好主意,不过周萍还是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她低声说:“这个莲黛,你跟他有没有……”
“怎么你在这样的时间却问起这种问题来了?”司马洛瞪着她。
“我只是想知道有没有。”周萍低声说。
“当然没有,”司马洛说:“怎会有时间做这许多事情?”他只好把大致情形对周萍讲一遍。
“这样好一点,”周萍说:“也许我是可以跟她相处得比较好的。”
“唉,你们女人!”司马洛叹了一口气:“真是,现在快去吧!”
周萍把那只汽水瓶向阿强一丢,阿强连忙低头闪过,汽水瓶击中了电视机,那萤幕“哗啦”一声碎掉了。
阿强显得大为心痛,虽然这不是心痛的时间。
然后周萍就走出了门口。
司马洛没有问阿强拿车匙,他知道车匙在车子上。
阿强并没有听到周萍跟司马洛讲些什么,因此他也不知道周萍出去干什么,直至他听到了汽车马达发动的声音。
他焦急地看着司马洛,呐呐着:“她……她开走我的车子。”
“不错,”司马洛说:“她需要交通工具嘛!”
“她到什么地方去?”阿强问。
“回家!”司马洛说。
“但是,”阿强说:“她开了车子,我们坐什么?”
“我们有黄亨利的车子。”司马洛说:“难道我是走路来的吗?当然是有人送我来。”
“黄亨利送你来的?”阿强问。
“是的,”司马洛说:“他现在在外面等着。
阿强的牙齿磨动着,虽然他不敢说出来,可马洛也知道他心里是正在想什么,阿强现在一定是骂着黄亨利的祖宗三代了、黄亨利这个没种的家伙,居然帮起外人来了。司马洛在这屋里跟他谈了这样久,黄亨利是大有机会进行偷袭的,但是黄亨利没有这样做,他没有胆量这样做。
司马洛听着车子走远了,好一阵才站起来,挥挥枪:“好了,穿回衣服,我们走!”
“到哪里去?”阿强恐惧地问。
“我们得再找一部车子,”司马洛说:“假如我开走了黄亨利的车子,那你坐什么?所以,你载我去拿另一部车子。”
阿强迟疑着,总觉得世界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司马洛摆摆枪:“怎么样?你要跟我走,还是要死在这里?”
阿强没有办法,只好穿上衣服和鞋子,走在司马洛的前头,到了屋外。在司马洛的指示之下,他们到达了黄亨利被缚着的地方。
这时黄亨利已经醒过来,正在挣扎着。当然,司马洛是以专家的手法把黄亨利缚起来的,黄亨利是没有那么容易挣脱的。这时阿强的心中大概也有点歉意了,他错怪了黄亨利。
“把他抬起来吧!”司马洛说。
这工作倒是最适合阿强做的——抬东西。
阿强并不费力的把黄亨利抬了起来,黄亨利不过是等于一只百多磅的杠铃而已。
当然,把黄亨利抬到车子那里,则是一件相当吃力的苦事了。
到达了黄亨利的车子那里时,阿强的确是已经筋疲力尽了,他很高兴终于把黄亨利放下来。
不过,黄亨利虽然是被抬的人,也不见得比阿强舒服,因为他是给放进了车尾的行李箱中。
就像他是一件行李似的。
然后在司马洛的指挥之下,阿强坐在车子的司机位上,司马洛也坐在了他的身边。阿强看着司马洛,问道:“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你开车,我告诉你走什么路好了。”司马洛说。
阿强只好把车子开动了,而司马洛则在旁边指示着,告诉他应该走哪一条路。后来,车子停下来了。
阿强知道自己是到了一个什么地方。一个很荒凉的地方,假如司马洛在这里把他杀掉的话,也不会有人看到的。
不过,他也安慰自己:为什么司马洛要带他到这里才杀掉呢?在农场动手不是更干净了?
“现在,”司马洛说:“我们分手了。”
阿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司马洛指指另外一部停在前头的汽车:“你把黄亨利放上去,开那车子走吧。假如你有机会跟你的上头联络……不过我看你也不会有机会的,你告诉了我这样多,现在也一定要忙着逃走了。”
阿强是苦着脸不能做声,大概他自己也是不能决定这一点的。
“好了,”司马洛说:“这之后,要你自己去碰运气。走吧!”
阿强连忙下车,司马洛也下了车,监视着阿强把黄亨利搬到另一部车子上。这一次,阿强是把黄亨利放在后座了。但自然他暂时没有替黄亨利解缚,这是可以等的,先离开了司马洛再算。
司马洛是个非常可怕的人物,愈快离开他就愈妙。
他马上开动车子,慌不择路,只是见路就走。他驶着车子走了一段路,才发觉路开始向下斜。这时,他才醒起原来他们这里是在山顶的,不论他是怎样慌不择路,他所选择的也必然是下山的路。
他的车子于是向下行驶,所以就不必花费怎样大的马力。而且到了转弯的地方还要踏下脚掣。
但是这时阿强就发觉情形不大对了。
这车子的刹掣是失灵的,脚掣踏下去,速度并未减低,他得要狼狈地扭动驾驶盘,才能使车子转了那个弯。
再下去是更斜更蜿蜒的路。
阿强也发觉这里正是上次他叫莲黛把司马洛带去的地方,而司马洛现在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现在所经历的,亦正是司马洛上次所经历的。除非他有很高超的驾驶技术,否则的话,看来他是比较难脱身了,除非他有比司马洛更加高超的驾驶技术。
他当然没有这个本领。
前头是一个更急的路弯,阿强身上冒出了更多的汗,连忙准备应付这个危险。
而在上面,司马洛等阿强起程三分钟之后才开动他的车子,也是取道下山而去。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因为他认为他做了一件对的事情,他是不能够动手杀死两个没有抵抗的人。
虽然在目前的情形之下,死亡乃是阿强与黄亨利唯一能走的路了。他是不能放他们走的,但是又不能动手杀死那些没有抵抗的人。
杀人是司马洛最不喜欢做的事情,当他动手杀人的时候,他必然只是为了自卫而已。
他的车子是黄亨利的车子,刹掣上是没有做过手脚的,所以他能够控制自如地开着这车子,沿着山路滑下去。
他似乎听到了一声隆然的爆炸声,也可能是重物坠下低处的声音,不过他不能肯定,因为阿强领先他三分钟,在汽车而言,那是领先很多了。
后来,他的车子转过了一个急促的转弯,他向下面望,就看见阿强那部车子在下面。正在一处崖下,还在着火,车子已经半散开了,路旁的栏杆撞破了一个缺口。这显然是因为阿强没有那么高超的驾驶术,对于这些如此险峻的道路,阿强的驾驶术是应付不来的,于是他跌下去了。
司马洛也毫不感到抱歉,因为这正是阿强曾经给他的机会,他现在不过是在给阿强一个同样的机会而已。
阿强不能把握这个机会而失去了机会,那是与人无尤的。司马洛自己也曾遭遇过同样的场面,而他结果不是把自己的性命救回来了吗?至于黄亨利,则全无机会可言,这则是因为黄亨利也没有给过依媚机会。
他一直利用她,到最后还要奉命把她杀掉。像黄亨利这样一个人,还需要什么机会?
司马洛没有在那个地方停车,只是把车子开回市区,在一个停车位里停下来,掏出手帕,把车子的指纹都抹去了,然后下车,改乘一部计程车离开。
“我们相处得很好,”周萍在电话中说:“我早跟你讲过的。”
“那就好了,”司马洛说:“我一直在担心呢!”
“不过莲黛却不大相信。”周萍咭咭地笑着。
“她不大相信什么?”司马洛问。
“她不相信你是那么能干,”周萍还是笑着:“我是说在床上那方面。”
司马洛在心中呻吟一声。女人,谁能预测她们会做些什么?谁能预测她们会说些什么?他说:“她不相信,那是她的事情,我并不打算对她证明。既然你们相处得很好,那你就继续逗留下去好了,待这件事办好后,我就会去接你们。”
“事情究竟发展成怎样了?”周萍问:“那个阿强和黄亨利呢?”
“他们嘛,”司马洛说:“今天报纸上看到了他们的新闻。他们坐着一部车子从山顶上下来,中途车子的刹掣坏了,控制不住,车子冲破了栏杆而堕下山崖,两个人都死了,黄亨利还是被缚起来放在车子的后座。照有关方面的初步推测,阿强与黄亨利可能是发生了冲突,阿强把黄亨利制服捆绑起来,放在车子的行李厢里,正打算要运到什么地方去。但是中途失事,两个人都死了,也问不出究竞。
“不过这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一个是在妻子神秘死亡之后失踪,另一个则在他的健身院怀疑是被人纵火之后也失踪了,他们也许是正在图谋着什么不轨的事情。总之他们的死没有什么人同情的,你告诉莲黛好了,他们失事那个地方,我跟莲黛也去过,因此莲黛一定也很了解那里的情形究竟是如何的。”
“哦!”周萍说,她的语调是有着佩服的味道,显然她是对阿强与黄亨利一点都不同情的。
“现在,我得收线了,”司马洛说:“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做,你们好好地等着我……”
“等一等,”周萍说:“莲黛也要跟你讲话。”
司马洛也不反对。事实上女人的确是这样的,假如你不亲口跟她讲一句话,她就要生气了。”
莲黛的声音也接上来了,她说:“刚才你讲的话我都听到了,司马洛,谢谢你处置他们。这两个人是应该得到这样的下场。”
“那么你们两个好好在一起吧,”司马洛说:“我会再跟你们联络的。”
“好吧!”莲黛说。
司马洛放下电话,踏出电话亭就听到飞机的引擎声,那是因为他这个电话是在机场打出去的。在时间方面,他配合得很好,他认为他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做,需要离开了。而他在登上飞机之前打一个电话去与周萍联络,假如周萍走得脱的话,是已经到达。
周萍果然已经到达了。
两个女人既然已经安全了,司马洛就舒了一口气,可以放下心来,继续去做他需要做的事情。
这时办事处亦已经开始召唤他所乘的那一班飞机的旅客登机。
司马洛提着简单的行李进闸。


以牙还牙
当司马洛踏进探长的写字间时,探长吃了一惊,跳将起来。
“你!司马洛!”探长叫道:“原来你回来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我们不是今天才认识的,”司马洛说:“难道还要你去接机吗?”
探长耸耸肩:“坐下来吧,要喝点什么吗?咖啡?”
司马洛点点头,疲累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刚刚回来吗?”探长问。
“是的,”司马洛说:“刚刚回来,而且还没有机会睡觉。你知道吗?原来航空公司有时是骗人的,收我一流票价而给我九流的飞机服务和机位。我一直就是怕失事而不敢入睡,而且坐在那种位子上,你根本也不可能入睡的了。”
探长没有做声。咖啡来了,探长看着他,说:“怎么样?在那边查出什么吗?”
司马洛没有做声,只是呷着咖啡。
探长又说:“听说那边也发生过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
“什么叫那边?”司马洛低着头看着杯中的咖啡:“我似乎没对你讲过我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我们各地的警方虽然越境办案会很麻烦,”探长说:“那并不是表示我们是不合作的,在资料和情报方面,我们都有交流。那边有个女人死了,同样的地方有个同样的记印。她的丈夫失踪了而一家健身院烧掉,健身院教练也失踪,之后这两个人被发现在一部车子里堕崖而死,而这两个人是有着不寻常的背影的。照这迹象看,假如说你到过那边去,大概也不会完全错吧?”
“什么不寻常的背景?”司马洛问道:“这两个人?”
。探长耸耸肩:“黑社会。”
“什么黑社会?”司马洛问:“没有名堂的吗?”
“还没有查出他们是什么名堂,”探长说:“但是他们都是有那种案底的,你知道。”
司马洛沉默下来,只是浅浅地呷着杯里的咖啡。
“我猜你不会告诉我你究竟查出了什么吧?”探长说:“虽然我知道你一定查出了些什么。而且你一定是有求于我,不然你也不会一回来就马上来找我。”
司马洛还是没有做声,再沉默了好一阵,然后才小心地说:“你是一个执法的人,所以有些事情我是不能告诉你的,我只能告诉你一部分。这个记号果然是烙上去的,叫狗眼,也果然是用以一个占有了的女人,就像牧牛场的牛的身上烙下了记印一样,这个我们以前已经讲过了。”
“是的,”探长说:“这样做的人一定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了,我是指心理上。只有心理变态很严重的人才会这样做的。那么,李绿薇果然是引起这件事情的人了?”
“是的,”司马洛说:“但是我希望这件事守着秘密,不然,她夫家的人就永不会原谅她了。虽然她已经死去,但是我不希望她受到唾骂。她的丈夫是无辜的,不过同样地,这件事情亦不能归罪于她,她是没有责任的。”
探长没有做声,在司马洛还没有讲清楚这件事情前,暂时不愿置评。而司马洛则把李绿薇的狗眼来历告诉探长。
“原来她杀了一个人。”探长说。
“是的,”司马洛说:“以她的性格,我知道她是做得到的。而且在这种环境情形下你也不能怪她。”
探长耸耸肩,还是没有置评,只是说:“现在,人家再找上门来向她报复了。”
“这一点我可不能够肯定,”司马洛说:“假如是报复的话,为什么要等到现在?而且,会向她报复的人是已经死了许久的,她一定肯定自己是已经脱了身的,不然,她也不会嫁人。”
“也许这是敲诈吧,”探长说:“她的事情并不是没有人知道,知道的人现在来向她敲诈。”
“假如是敲诈的话,”司马洛说:“她是应付得来的,她本身也相当富有。”
“敲诈的不一定是钱那么简单,”探长说:“也许敲诈的人要的是别的东西。譬如,她就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司马洛沉思了一阵,耸耸肩:“也许吧,这个可能性也是有的,假如是这样的话,她一定不会答应的,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过现在问题就是,这个人假如是带着这样的目的的话,那杀死她的丈夫有什么好处?她更加不会答应了。”
“那么,”探长说:“也许这个人是狮子开大口,数目要得太大了,连她自己的私蓄也应付不来,那就把事情拉倒。”
“也许是这样吧!”司马洛说。
探长耸耸肩:“那我们还是要把这个人找出来的。”
“你上次不是讲过吗?”司马洛说:“你说最近黑社会正在酝酿着什么风暴。”
“是的,”探长说:“不过,我们却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风暴。”
“听过‘蓝天使’这一帮吗?”司马洛问。
探长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头看着他。
司马洛说:“你怎么了?有还是没有?”
“你不能这样做的,”探长摇摇头:“我不能让你在这里乱打人乱杀人。”
司马洛叹一口气:“这件事就是‘蓝天使’那一帮人干的,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有办法找到证据、找到这个凶手,把他绳之于法吗?”
探长苦笑着耸耸肩:“我没有办法。”
“所以,”司马洛说:“我们总不能就这样让他逍遥法外的,所以就要用我的办法了。”
探长又耸耸肩:“即使用你的办法,我仍然是帮不了你什么忙的,‘蓝天使’帮已经涌入了这个地方,但是我没有名单、没有任何证据,即使我赞成你的办法,也没有用的,不能帮你什么忙。”
“你没有名单、没有证据,”司马洛说:“因为你是探长,也许别的人会有名单、会有证据。譬如那些不愿意让‘蓝天使’踏进一脚来的人。
探长以一种古怪的神情看着他。
“你只给我的一个名字!”司马洛说:“你到底是这里的地头虫。”
“我不能给你名字!”探长说:“不错,我知道一些名字的,但是我并不能肯定谁是与‘蓝天使’合作的。一个帮会并不是说要来就可以来那么简单,总有一帮这里的人跟他们合作才能够成事的,你明白吗?司马洛!”
“你也许不知道哪一帮会与‘蓝天使’合作,”司马洛说:“但是你总知道有哪一帮不会跟‘蓝天使’合作的吧?譬如最大的一帮,最老资格的一帮,他们一定不高兴新人插手进来的,是不是?”
探长还是迟疑着。
“我问你,是因为我对你有信心,”司马洛说:“这些事情,即使你不告诉我,我也一样可以自己查出来的,而且我甚至不一定要去查。那边出了那些离奇的事情,他们不知道我究竟查出了一些什么,但是他们一定知道我已经去了那里。即使我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会找我的。所以,你所恐惧的事情,恐怕是难免要发生了。”
探长还是皱着眉头看着司马洛,不过他知道司马洛所讲的确是开心见诚的实话。
他终于说:“好吧,我告诉你一个名字,雷志远。”
“雷志远是谁?”司马洛问。
“本地帮的开国之老,一个很老的人了,仍然是坐着第一把交椅。一个老人应该是比较保守的不大喜欢与新的人合作,正如你所讲,不喜欢有别人踏进一脚来,破坏了原有的组织和传统,所以雷志远应该比较可靠。”
“到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司马洛问。
“他多数时间都是在家里,我可以给你地址,”探长说:“梅花路一号。你不会摸错门口的,因为梅花路只有一号,并没有二号。他现在是过着退隐大亨般的生活,这许多年都是这样了,没有人能证明他与黑社会有什么关系,而我们也不很落力企图证明。”
“为什么?”司马洛问。
“因为他是温和派,”探长说:“他的作风是比较可以容忍的。假如我们把他除去了,换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坐上第一把交椅,那不是更麻烦?”
“法律向罪恶妥协。”司马洛微笑。
“你也知道,我也知道!”探长叹一口气:“在文明世界里,罪恶是永不能彻底消灭的,所以就宁可容忍比较温和的了。”
“这才是心腹话。”司马洛说:“不过,正如你上次所说,黑社会的形势也复杂起来了,正在酝酿险恶的风云,有多少人死过吗?”
“大约六个吧,”探长说:“不过不是明显的,可能是意外。四个是汽车撞死的,两个是堕楼而死的,不过全部不是良民。”
“其中有多少个属于雷志远的人?”司马洛问。
“两个,”探长说:“就是从楼上掉下来的两个。”
“唔,”司马洛点着头:“似乎可以肯定雷志远的一帮与‘蓝天使’的一帮是并不和好的了。‘蓝天使’最喜欢玩的把戏就是从楼上掉下一个人来。”
“这个你是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了。”探长说。
“有没有枪杀?”司马洛问:“放冷枪。”
“照我所知还没有,”探长说:“为什么你会这样问?有些我不知道的枪杀案吗?”
“没有,”司马洛说:“我不过是在为我自己的福利而着想罢了。你知道,假如有一个神枪手从远处开枪,那是很难应付的。我不想忽然之间有一颗枪弹飞来找我。”
“至今为止还没有听闻过有这种事情,”探长说:“而事实上,到了这个时代,神枪手也并不容易找了。有的话就是太出名,人来了,就很难守得住秘密。”
“那会好一点。”司马洛站起来,说:“好了,很多谢你的帮忙,迟一点,我要去找雷志远谈谈。”
“迟一点?”探长诧异地看着他:“不是马上?”
“我想找个机会做些运动。”司马洛说。
“什么运动?”探长迷惑地看着他。
司马洛挥挥手:“还是别问了,只要我自己明白就行。”
他离开了警局,回到他所住的酒店里,在离开之前租下来的那间房间,他是还未曾退掉的。第一件事,他就是在床上躺下来,大睡一觉。
当他起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他吃了一顿深夜的晚饭,然后就走到街上,似乎漫无目的地到处走走。
这个时间,就是平时很热闹的大街,现在也相当冷清了,但他还是拣那些特别僻静的小街去走。
当然,他不会是完全没有目的的,他现在就像是一个钓鱼客,正在等着机会钓大鱼。
而且这个城市的夜海也似乎是充满了大鱼的,大鱼很快就上钩了。
当司马洛走在一条狭窄的小街上时,忽然有一部汽车转进他身后的街口,车头灯光大亮,而马达暴响着,毫不隐讳开车人的目的就是要把司马洛撞成肉酱。
司马洛正走在街中时,路边都是关了门的店铺,虽然店铺之间也有楼梯口通到上面的住宅,但这些楼梯口都装上了铁闸,只有那里的住客才能用钥匙开闸进去的。
假如他要逃到街的尽头而转出去,这也是太迟一点了。因为还有长长的半条街,他是跑不过那部车子的。
司马洛仍然是开步奔跑,尽快地向街口跑过去,而那部车子亦是开足马力向他撞过来。
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及时逃脱的了。
那部车子的车头灯已经把他捕捉住,人与车很快地接近。
开车的人简直已经在庆祝成功了,想像着这个人给撞着的时候会飞得多高,以及跌得多远。
但是司马洛是一个钓鱼的人,他走进一条这样的街,当然不会是疏忽的,他知道他自己走的是什么地方。
就在车子快要碰着他时,司马洛就好像飞天侠一样冲天而起,扳住了一根横伸出来、挂着商店招牌的铁架,腿子也缩起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部车子就在他的腿下飞驰而过。司马洛放手,落在地上,那车子已经在他的前头了。
那车子的驾车人并没有把车子停下来,仍然以高速前进;向街口驰去。
也许开车的人已知道司马洛是有枪的,向后倒退未必可以撞到司马洛,未必可以追上司马洛,未必可以逃过司马洛的一颗枪弹。所以,一个机会失去了,他们就宁可暂时离开,再找寻另一个机会。
司马洛果然已拿出枪来了,他一落在地上就伏下来,枪拿在两只手中,这样准绳的程度更高。
那部车子飞驰着沿路而逃,到达了街口,就在到达街口的时候,司马洛便扳了几次枪机。
那车子左边的后轮中了一枪,泄了气,当它一冲出了街口之后,便向左倾侧失去了控制。
就是要它向左倾侧。
司马洛知道他走进去的这条街是通到什么地方,这是比开车的人知道得更多了。开车的人就只是知道这条街很适合他们要做的事而已。
那车子失去了控制,开车的人大为惊慌,尤其是当他看见前头有些什么。
前头就是一条新月形的路,比较宽阔,与这条窄街成为镰刀状通连。出去了之后,假如向右转就可以继续前进,但是向左转就很不妙了。
右边是狭窄的行人路,行人路之外就是一度宽阔的石阶,通向大约七八十尺下面的另一条街。
行人可以从这石阶下去,汽车则不能。
但现在这失去了控制的汽车则身不由主地冲上了行人路。
行人路是很窄的,一秒钟不到,车子就越过了行人路到达那度石阶上,沿着石阶直冲下去。
车中的两个人大为恐惧。除了驾车的人之外,旁边是还有另一个同伴的。
“跳!跳出去”开车人恐惧地尖叫着。
其实用不着他叫,他的同伴已经在作此企图了。
他自己也是在作此,但暂时则两个人都无力做到这一点,因为车子并不是驶在斜路之上,而是正在沿着石阶冲下去,沿途跳动得那么厉害,根本就坐也没法坐得稳,更别说能够用手抓住车门的掣把门推开了。
那石阶下面是另外一条路,而那路的旁边就是一条露天的污水沟,污水沟有三尺宽的石砌栏杆围着,车子冲下去的时候,一定会撞在那栏杆上。假如撞塌了栏杆而堕进沟中,固然是很不妙的事情,但即使撞不塌,也不见得就是好的。因为要是撞不塌,就是车子要扁掉或者散开来了。
然而他们却无法逃避这命运,也无法选择哪一种命运。他们希望的当然就是尽快逃出车子而逃掉,可惜这一点就是办不到。不过,人似乎永远都是受着命运的摆弄,他们正在恐惧万分时,车子忽然一个转身,在接近石阶脚下时,变成一边车身贴着石阶的表面而滑下去。
这样似乎是比较倚靠车轮要好一点了,虽然车中的人因为这一侧而感到天旋地转,变得上下左右不辨,但是起码车身不会跳动得那么厉害,而且经这一侧,车子的冲势也略为收缓一点。
车子滑到了路面上时,侧着身打了一个转,车顶撞在栏杆上,“隆”的一声,车子既没有散开,栏杆也没有塌掉,而且车身也并没有着火。这些情形倒不是与电影中所描写的一样,车子一撞的话,就非着火不可。不过,车中的两个人也并没有爬出来。车子只是倾侧在那里。
司马洛出现在石阶的顶上向下望着,看了几分钟,仍没有看见什么动静,便转身走掉。
※※※
雷志远果然生活得像一个退休的富豪,但也不如探长所讲的那么轻松。当司马洛踏上石阶,到了那比路面还要高出许多的花园进口时,就有两个保镖型的人从假山后面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花园的栅门虽然并没有关上和下锁,但是普通人要去并不是容易是事情。
那两个人说:“朋友,找人吗?”态度并不轻浮,也不很礼貌,只是在表示他们是强硬的。
这是比较高级的打手,他们不单是强调而已,还懂得含蓄之道,含蓄是最重要的。
“我找雷老师。”司马洛说。
这个称呼虽然有点古怪,不过却是一种充分地表现出辈份之分和尊敬的称呼。雷志远这个人在这处地方是资格最老的前辈,有资格直叫他名字的人没有几个,多数人家都是称他为老师而不叫名的。司马洛并不是为了找麻烦而来,所以他也采用一种比较尊敬的称呼。
“是谁找老师?”其中一人问。
“名字叫司马洛。”
“老师并没有约你来。”那人说:“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司马洛说:“不过我得跟他自己讲。请替我通传一声好不好?”
那两个人犹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人点点头说:“好吧,你先在这里等等。”
他把两只手指伸进嘴唇之内,吹了声刺耳的口哨,这时就有另外一个人从树林中出来了。
吹口哨的人去对他低声讲了两句话,那人便转身走回树林中。
吹口哨的人回到司马洛的身边来,仍然是两个人伴着司马洛一个人。并不很礼貌,但亦并不是无礼貌。
在没有清楚对方的真正目的,敌我未分之前,他们并不准备表明仇视抑或是友谊的态度。
司马洛与他们一起等着。
毫无疑问,刚才进入了树林中的那人就是去通报的人。
大约过了五分钟之后,那人又出现,这一次直接走到司马洛的面前说:“老师请你进去。”
司马洛与那两个人还是等着,大约等了两秒钟,因为他们都觉得这个通报的人似乎是遗漏了一件事情。
那人还是没有醒起遗漏的是什么时,司马洛就有点抱歉地提醒他:“我有一把枪在身上。”
“我知道,”那人说:“老师说随便你,假如你认为太重的话,你可以拿出来交给我保管,但假如你认为拿出来不舒服,那你可以带在身上。”
最先出现的那两个人都出现诧异的神情,无疑地,他们的老板是很少这样大方待人的。
司马洛想了一想说:“我看我是不会在这里用得到的,不过不要紧,我一会儿交给先生好了,假如他需要的话。”
“跟我来吧!”那报讯的人说。
司马洛跟着他走,他们通过树林,进入了一条花间的小径,直向远处的一座古老而堂皇的巨宅走去。
在现代化的城市之中,这样的大屋子是已经不多了。
这样大的一间屋子有一个好处,就是很清凉,由于天花板与地板之间的距离够高,即使天气很热,屋子里也会相当阴凉。
没有冷气设备,雷志远正在那清凉而略为嫌阴暗的大厅之中喝着茶。
一个白发如霜的老人,背脊也有点弯了,虽然精神仍然相当好,不过照情形看,他这种良好的精神大概也不能维持很多年。一个只能够在幕后策划的老人,不能够亲自动手做一些什么了。
“坐下来。”他对司马洛说。也不是轻蔑或者命令,只是因为他的辈份可以使他不需要对任何人说一个“请”字。
他是剩下来少数仍然重视辈份的人,年轻的一代会认为讲辈份是一件可笑的事情,“长江后浪推前浪”嘛!
司马洛坐了下来,叹口气:“我还以为进来这里是容易的,看来并不容易过关。”
“现在是非常时期,”雷志远说:“不能不抱着小人之心去做人。”
“不过你对我也真大方。”司马洛说:“我身上还是带着枪呢!”
“我有理由不怀疑一个人的。”雷志远说:“你要喝点什么吗?茶吧,酒对身体是不好的,我就从不喝酒。”拍拍两手,提高声音说:“给司马洛先生来一壶茶。”
等了几秒钟,就有一架精致的餐车推着茶具出来了。司马洛的眼睛马上睁大了一点,不是为了那架车或茶具,而是那推车的人。
“你?”司马洛差不多叫起来。
那个人是高大而斯文的,一张算不得丑也算不得英俊的脸上有两颗目光凌厉的眼珠。他以从容不迫的步伐把餐车推到司马洛的面前。
“我看你早已认识江剑吧?”雷志远说。
“是的,老师!”司马洛站起来,握着江剑的手:“你这家伙,你在这里干什么?”
“不是在这里做什么,”江剑微笑着:“只有很特别的客人才由我奉茶。”
“江剑是我的副手,”雷志远说:“再过几年,一切就要由他管了。”
司马洛耸耸肩:“我猜他就是我可以带着枪进来的原因了。”
“是的!”雷志远说:“假如江剑说可以信任的人我也不信任,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根本没有我可以信任的人了。”
江剑只是对司马洛露着一个得意的微笑。
司马洛也微笑:“雷老师,你果然作了一个很高明的选择。假如一个我,一个江剑,要我在两人之间作一个选择,我也是选择江剑。”
“你在拍我马屁了,”江剑说:“假如要我选择向你下跪抑或与你决斗,那我还是选择下跪,因为决斗的话我一定会输,我想活下去。”
“我不是指这方面,”司马洛说:“我是指负责任的方面。我不是一个肯留在一个地方负责任的人,我是喜欢到处跑的,但是你则肯负责任,可以信托。”
“这些用不着你们来教我。”雷志远说。
“雷老师的意思就是问你来这里究竟干什么?”江剑说。
“有些新闻,”司马洛说:“早报是来不及刊载的,不过消息灵通的人就会知道了。”
“你是指昨夜撞下石阶那部汽车吗?”江剑说:“这个用不着消息灵通,也不一定要看报纸才能知道,收音机的新闻报告也有。”
“新闻报告即使会提到他们的名字,也不会提到他们的真正身份以及他们是进行什么任务而出来的。”司马洛说:“我猜他们是正在医院吧?”
“他们是正在医院,”江剑说:“他们运气很好,你手下留情了。”
“我?”司马洛说:“这个你大概不会是从无线电的新闻报告里听到吧?”
“当然不是,”江剑说:“正如你所说,我们是消息灵通的人。”
“这两个人是谁呢?”司马洛问。
“你知道他们的名字也没有用处,”江剑说:“他们只是两个中等价钱的杀手,你肯出钱,他们也肯为你做事,而且他们也不需要知道你是谁。因此你去问他们,也问不出他们是替谁服务。”
“但你们却知道他们的目的是我。”司马洛说。
“是的,”江剑说:“事实上消息已经传开来,还有好几个人也接受了这件任务,所以这几天之内你会很忙。当然,这种消息,最后知道的人通常是你自己。”
“我来就是想知道出价的人是谁。”司马洛说。
“你是为了这个而来的?”雷志远问。
“是的,”司马洛说:“我看,出价的人不会是你的朋友吧?”
“不是。”雷志远摇着头。
“那么就是敌人了,”司马洛说:“在这个圈子里,在目前的情形之下,假如不是朋友的话,那就是敌人了,没有中间的。”
“现在是非常时期。”江剑说。
“所以,”司马洛说:“我相信你们一定欢迎一个互惠方式的合作了。你们需要一个人替你们把敌人消灭,而我需要的是一个名字和地点。”顿一顿:“我看目前的情形是相当明显,我们的敌人就是‘蓝天使’。我昨夜所遭遇到的事情,你们也有两个人遭遇过。不过我赢了,你们那两个人则是输了,如此而已。”
雷志远的眼睛智慧地闪烁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单单一个名字就可以,我到目前为止仍然按兵不动,就是因为我也摸不清楚敌人究竟有多少。”
“你不能肯定谁是仍然忠于你,谁是已经开始离心了的?”司马洛问。
“你对我的事情也知道得不少。”雷志远说。
“假如没有若干把握的话,”司马洛说:“我也不会贸然而来。”
“你知道吗?”雷志远说:“我跟江剑一直有一个地方不能得到一致意见,那就是,他认为主要是‘蓝天使’这帮人侵进来捣蛋,只要把‘蓝天使’赶走就行了。我则认为先要查清楚是哪一些人背弃我而跟他们合作的。”
“我觉得似乎江剑兄的看法好一点,”司马洛说:“不管背弃你的是谁,你把‘蓝天使’解决了,给他们一点颜色,背弃你的人没有了靠山,自然就非要回头不可。”
“这就是矛盾的地方,”雷志远说:“我的作风不是这样的,我不喜欢使用暴力。”
“我没有经历过你的时代,因此我也不绝对清楚,”司马洛说:“我只是听说,你们那一代是很讲究义气的,不过我对于年轻一代则比较知道得多一点。他们不大明白为什么要讲义气,他们心目中就只有成功者和失败者——不管用的是什么手段。”当雷志远没有做声时,司马洛又说:“自然江剑兄的看法也是赌博成分重一点的。假如你动武,而赶不走‘蓝天使’呢?那你就是失败的了。”
雷志远虽然年纪不轻,也禁不住稍不露出惭愧之色,因为司马洛这话刚好说中了他的心事。
他是一个老人,除了喜欢用保守的方法之外,通常亦是比年轻人要慎重得多的。挥兵进攻,并不是必然会胜利,还得要考虑假如失败的话,后果又会如何。
正如司马洛所讲,他并没有战胜的把握,而假如失败的话,就连面子和威信也失掉了。
江剑则没有诧异的表示。大概亦早已明白雷志远这种慎重的政策,不过没有直接指示出来吧!
雷志远说:“当然,这亦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么我来得正好了,”司马洛说:“假如我赢了,离心的人自然就向你靠回来。假如我输了的话,也只是我输而已,不是你们失去面子。”
雷志远与江剑交换了一个眼色。
江剑说:“看来司马洛讲得很有道理,依他所讲的去做,我们是不会损失什么的。事实上,我认为司马洛也不会损失什么,他会赢的。”
“我要的只是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司马洛说。
江剑看着雷志远,雷志远点点头:“你告诉他吧!”说着他就站起来,走到里面去,甚至不愿意参加这个讨论,只剩下江剑及司马洛两个人。
江剑叹息地摇摇头:“实在太老了,他的做法,许多地方连我都不大满意。”
“那是你的问题了,”司马洛说:“我的问题,则看来似乎并不太难解。决。”
“我可以给你的名字也只是间接的名字,”江剑说:“‘蓝天使’这一帮人难对付的主要原因就是不容易捉摸。知道是他们来了,但是没有见过他们一个人。我们现在只是肯定了黑皮阿旺是已经完全投进他们的旗下,简直代替他们出面。也许黑皮阿旺会知道‘蓝天使’派来的代表是谁,以及在什么地方找得到。”
“唔,”司马洛说:“这倒也是与‘蓝天使’的作风配合。他们自己的人也只是受一个神秘的电话指挥,也没有机会见到打电话的人。”
“你知道怎样找这个黑皮阿旺吗?”江剑问。
“略为听过这个人,”司马洛说:“但一定不会比你知道得多,所以我看还是要劳烦你来告诉我到什么地方找他以及用什么方式找他好一点。”
江剑告诉了司马洛。
司马洛当然不需要用笔写下来,他的超卓记忆力已经让他记牢了。
最后,江剑又说:“假如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司马洛说:“不过,既然是你先开口,那你先问好了。”
“我是在奇怪,”江剑说:“你是在查这件命案,怎么会牵到‘蓝天使’身上去呢?”
“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司马洛说:“而你这样问我,亦即是说你也不能回答我的问题。我刚刚想问你,‘蓝天使’为什么会向张家夫妇下手?”
“我就是想不出一个理由来。”江剑说。
“那么张家是干净的了?”司马洛说:“在黑社会的方面,他们并没有任何牵涉?”
“没有,”江剑摇摇头:“这种事情我们最清楚。我们也不知道,就是没有了。”
“这真奇怪。”司马洛摇摇头。
“你需要什么帮忙吗?”江剑问。
“你还能帮些什么忙?”司马洛说:“假如帮忙帮不成功,便是累你们丢脸。所以,还是让我一个人去吧。不过,关于黑皮阿旺的方面,你最好肯定。”
“这是已经肯定了,”江剑说:“我们只是还想不出如何处置他。在这一点上,毫无疑问你是比较有办法的。”
“包在我的身上。”司马洛说。
司马洛离开了雷志远的屋子,而雷志远也并没有再出现来与他见面一次,他只是自己离开了。稳打稳扎,太稳打稳扎了。
※※※
司马洛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酒店里睡觉,并没有人来骚扰他,这也许不是他的运气好,而是对方的运气不好而已。来骚扰他的人,很可能会落得像昨晚那两个打手一样的下场。
他在黄昏醒过来,叫了一客晚餐,吃完之后便准备一切。
当那层楼的管房员离开了柜台岗位时,司马洛就潜出去,踏入升降机,携着一只纸盒。
升降机把他直带上顶楼。
当他再给升降机从顶楼带下来的时候,他仍然是拿着那只纸盒,不过却已经换了一套衣服。
那是一家百货公司送货员的制服,而且模样也改变了很多。假如有人在楼下守着他的话,一定以为他是还没有出来。
司马洛走到街上,不慌不忙地走了。
半小时之后,他开着一部汽车,驶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那部车子他还是第一次使用,不过并不是一部偷来的车子,也不是租来,而是探长替他准备的。从来没有用过的车子,就不会有人注意和跟踪。
司马洛就在这个僻静的地方,在黑暗之中换了衣服。身上那套衣服换到盒子里,而盒子里的衣服则换到身上。
那是一套黑色的衣服,在黑夜里工作的衣服。
衣服换好了之后,车子又再度开动,而当司马洛从车上踏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一个黑衣人。
他抬头望望上面。那一幢宽大的四层楼宇,只有顶上两层还亮着灯。
※※※
在凌晨一时,黑皮阿旺也到达了这幢楼宇的前面,抬头向上望。他此时则看见只有最顶一层是还亮着灯光的。
黑皮阿旺这个名字很难听,听上去就像是一只狗似的,事实上人亦难看。叫他黑皮没有错,由于他的皮肤很黑,就像一个整天到晚晒太阳的人。
这皮肤的黑当然是天生的了,一个人晚上这个时间还在活动,就不会是一个常常有机会晒太阳的人。
至于阿旺亦是他的真名,他的名字之中本来就是有一个“旺”字,而他一直都是被称为“阿旺”,到现时虽然不再是吴下阿蒙了,仍然被人称为阿旺,不过在他的面前则叫一声“旺哥”。
黑皮阿旺的确今非昔比,不但是乘着一部由司机驾驶的名贵汽车,而且还有两个保镖。
一个保镖跟着他下车,另一个保镖就是那汽车的司机。
黑皮阿旺与保镖一起踏入那幢楼宇的楼梯间,拾级而登。那个保镖走在前头,俨然开路先锋的姿态。
他们到达了顶楼,没有碰到什么人,黑皮阿旺点点头,那个保镖便下楼而去。黑皮阿旺掏出钥匙来开门,那两个保镖会在明天早上才上来接他。这个时间是他享受的时间,而这个地方是他享受的地方。
这里养着一个女人。
黑皮阿旺开门进去,便看见了那个女人。
一个相当美丽,不过看来似乎不是那种有头脑的,智力不发达的。正躺在地毯上,枕着一只沙发的软枕,眼睛闭着,身边弃着一本半开的杂志。
但假如是又美丽又脑筋发达的,大概也不会跟着黑皮阿旺了,比他醒目而又出得起钱的人也多着。
有时并不是单单出得起钱就行,一样是出卖的东西,会有些人买得到而有些人买不到。
黑皮阿旺露出一个狡猾的微笑,小心地把门关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然后蹑着脚走到那个女人的身边,伸出手指在她的肋下一戳。他料想中她的反应会是尖叫一声醒过来,然后他们就可以相当于情调地温存一番。但反应却与他料想中的不同,不同之处就是毫无反应。
黑皮阿旺觉得有点不对,连忙摇着她,说:“喂,喂,你怎么?”
“那个女人只是像一个洋娃娃似的,软软地躺在那里。显然她并不是睡着了,假如是睡着的话,这样猛摇一阵,也应该醒过来。
“不必了,”司马洛说:“她暂时不会醒过来。”
黑皮阿旺差点跳起三尺高,连忙旋过身来,他失去了平衡,仆倒在地上。他看见司马洛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手中有一把枪,枪嘴上有灭音器。
“不……请不要开枪!”黑皮阿旺哀鸣地道。
“你知道乌龟是怎样的吗?”司马洛柔声地问。
““什……什么?”黑皮阿旺呐呐着。
“乌龟!”司马洛喝道。
“哦……哦……我知道。”黑皮阿旺连忙说。但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东西。
“做给我看!”司马洛又喝道。
黑皮阿旺明白了,在地上伏下来,四肢伸开。这样他当然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但他本来就已经是失去了抵抗能力。
司马洛在他的身上搜了一搜,搜不到武器。黑皮阿旺有保镖,而他又是来这里享乐的,所以身上没有武器也不是奇事。
司马洛就在他的背上坐下来,使他爬不起身。司马洛是一个相当高大的人,虽然不是胖子,体重也有相当,这样一坐,黑皮阿旺肺内一半空气就给挤出来了。这样压着他就更加没有反抗可能。
黑皮阿旺现在一定很后悔没有把保镖也带进来了,不过他一向没有这种习惯。
司马洛说:“你的女朋友,我在她的酒中放了点药,她要明天晚上才醒了。给你,我则还有强力一百倍的药。”
“不要!”黑皮阿旺哀鸣地叫起来,因为司马洛说做就做,这样说着时,一只手已经递到他的嘴边来,而手上就有一颗药丸。
“别害怕,”司马洛说:“这药丸不会弄死你的,你吃下去之后,只是会失去主宰,把一切都告诉我。你也听过有这种药的吧?”
黑皮阿旺对这种药倒是有一个隐约的印象。他知道有这一种药,而且照他所记得,这种药似乎有一种可怕的副作用,就是人服下去了之后会失去主宰,而且永远都失去了主宰,变成了一棵有血有肉的植物似的,这就是为什么警方不会用这种药来向疑犯取得口供。
这种药法律是禁止应用的。其实司马洛拿着的不过是从这女人的房中找到的一颗避孕丸而已,但是拿着药的人是司马洛,即使告诉黑皮阿旺这是避孕丸,阿旺也不敢相信。
“张开嘴巴!”司马洛说。
黑皮阿旺把嘴巴闭得紧紧,死也不肯张开来。
“自然,”司马洛说:“假如你是合作的,肯好好招供,你就不必吃这药。”
黑皮阿旺把头扭到另一边才敢说话,而且还是通过紧闭的牙缝:“你……你究竟想知道些什么呢?”
“昨夜有人开车撞我,”司马洛说:“那是谁的主意?”
“我怎么知道?”黑皮阿旺说:“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你又不老实了,”司马洛说:“别浪费我的时间。我也不想喂你吃药,你要不要我对你讲,上次给我喂我药的人有些什么反应?”
黑皮阿旺不想听。他知道假如给喂了这药,一定比死掉还要难受。他倒是马上有反应了,连忙说:“这不是我的责任。”
“我问是谁的主意?”司马洛说。
“我……我也是奉命而行罢了。”黑皮阿旺说。
“你也要奉命?”司马洛冷笑起来:“像你这样一位大人,谁能使得动你?”
“你不明白……”黑皮阿旺显得相当痛苦:“这件事情是相当复杂的,很难讲清楚。”
“你对我讲清楚好了,”司马洛说:“反正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你本来打算花一整晚时间来侍侯这位小姐的,现在,你就花这一整晚的时间来对我解释清楚好了。”
“这件事情我们其实很容易可以解决的,”黑皮阿旺继续说:“我可以保证同样的意外以后不会发生。”
“你真慷慨,先多谢了。”司马洛说:“但一定有附带条件的,总不会忽然之间就不要对付我的吧?我要做些什么,同样的意外才不会发生呢?”
“你自己知道的,”黑皮阿旺说:“是因为有人不喜欢你调查张家那两件命案,你放手,就没事了。”
“谁不喜欢?”司马洛问。
“你也不用管,”黑皮阿旺说:“这跟你没有关系。总之你放手就没事了,我可以用我的名誉保证。”
假如黑皮阿旺不是在说谎,那就是他所知的实在少得可怜了。司马洛没好气地笑起来:“黑皮阿旺,你的声誉在我的眼中一点价值都没有,我看你还是让我跟你的上头谈谈最好。”
“我不能这样做。”黑皮阿旺说。
“我告诉你吧,阿旺哥,”司马洛说:“世界上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的,有人出钱叫我做这件事,我怎能拿了人的钱而不做?”
“你不肯也没有办法,”黑皮阿旺说:“你杀了我也没有用,还是有人会对付你。”
“冤冤相报不是办法,”司马洛说:“我们都是为钱卖命的人。有人给我一个可观的数目调查这件事,我就调查这件事了。假如有人给我一个更可观的数目,那么调查的结果也许会改变。”
“你要多少钱?”黑皮阿旺问。
“你能做主吗?”司马洛问。
“我可以替你讲一讲。黑皮阿旺说:“我们明天再联络。”
“我不要明天,”司马洛说:“我要现在,我不想再度过太多有生命危险的晚上。”
“那你让我打一个电话。”黑皮阿旺说。
“电话不可靠,”司马洛说:“我要见人,你带我去谈好了。”
“我不能随便带你去。”黑皮阿旺说。
“你可以再先行考虑清楚的,”司马洛说:“我给你三分钟时间。”那颗药丸又递到黑皮阿旺的脸前了。
这药丸果然很有说服的功效,黑皮阿旺不着三分钟就决定了。他说:“天!你一定要这样做也没有办法,但我告诉你,我负不起这责任。”
“一切责任都由我负。”司马洛说。
“那我试试带你去好了。”黑皮阿旺说。
“你最好先讲清楚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去见的是什么人,”司马洛说:“而且我劝你也不必畏首畏尾了,反正你不肯讲,我给你吃了药,你也还是会讲出来的,是不是?”
黑皮阿旺不敢跟他分辩,司马洛怎么讲,他都只好同意了。司马洛又说:“现在你告诉我,我要见的这个究竟是什么人。”
“你一定听过‘蓝天使’这一帮人吧?”黑皮阿旺问。
“他们是什么人?”司马洛问。假如黑皮阿旺以为他不知道,他就装不知道好了。”
“他们嘛,”黑皮阿旺说:“我们嘛,这个地方不久就要成为我们的天下了。像雷志远那种人已经太老,也应该受淘汰了,需要一些新的势力代替他们。”
“唔,”司马洛作恍然状笑笑说:“我也听过有这种事情,就没有想到我原来是卷进了这个漩涡之中。”
“所以你放手是最聪明的了。”黑皮阿旺说。
“也得跟做主的人先商量好呀!”司马洛说:“他们之中,谁是可以拿主意的人?”
“我不知道。”黑皮阿旺说。
“刚才你还说你要带我去见这个人,”司马洛说:“现在你却又说不知道?”
“是这样的,”黑皮阿旺说:“我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这个人的面。我见过他,但是没有见到他的面。”
“我还没有喂你吃药,你就已经语无伦次起来了。”司马洛说道。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黑皮阿旺说:“我是说,我一直没有机会看到这个人的模样,每一次我去见他,我们都是在一间黑暗的房间里,没有灯光,我只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你就替这样一个人做事?”司马洛说:“你连他的面也没机会见到,你怎能信任他?”
“他是可靠的,”黑皮阿旺说:“而他已经证明了。钱的方面,他已经证明了他的势力是雄厚而庞大的,而且除此之外,他还很能解决问题。”
“例如解决张家夫妇?”司马洛问。
黑皮阿旺不做声了。
“你怕什么?”司马洛说:“到了现在,还有什么不可以谈的?也许我们会成为自己人呢!”
“这件事不是我经手的,”黑皮阿旺说:“所以我不便发表意见。”
“那就是他们另外派人去做的了?”司马洛说。
“我不知道,”黑皮阿旺说:“没有人对我讲过这件事情是谁干的,我就只知道他们不高兴你在调查这件事情。”
“这个不肯露面的人,”司马洛说:“你认为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呢?”
“我去找过他几次都是那间屋子,”黑皮阿旺说:“电话号码也是同一个。”
“告诉我这屋子所在的地方以及那里的电话号码吧!”司马洛说。
黑皮阿旺详细地对他讲了,察言辨色,司马洛相信他不会说谎的。也许黑皮阿旺真的相信司马洛手中那颗药丸的功用吧!”
司马洛想了一会,说:“好吧,我们走!”
在他的押解之下,黑皮阿旺只好乖乖地由后门离开,下楼到了后巷之中,出了巷口,登上了司马洛带来的车子。开车的自然是黑皮阿旺,而司马洛则坐在后座里,拿着枪指挥着他。
黑皮阿旺服从地把车子开到了司马洛指挥他去的目的地。
※※※
那又是一座花园洋房,自然比不上雷志远所住的一座那么大了。这是专门出租给游客用的,租约通常都是短期,不过租金则是非常昂贵。
屋子里是设备齐全的,在黑暗之中远远望着这屋子,司马洛相信那围墙应该不难爬过去,大概没有什么防盗设备。
这屋子的状况是江剑告诉司马洛的,刚才司马洛与江剑通过了一个电话。
至于黑皮阿旺,则已经在车子里睡着了,在明天晚上入黑之前大概不会醒来的。司马洛并不是喂他吃了那避孕丸,只是给他吃了与他的女朋友所吃相同的药而已。
现在司马洛就是用一副望远镜小心地向这座屋子观察着。很可惜这屋子是在比较高的地方,他找不到另一个地方可以居高临下地望进去的,因此就无法看到围墙之内究竞分布着一些什么人了。
这也许是那个神秘人物的特别选择吧,附近有不少座同样的屋子,而他偏偏要选择最高的一座。这也更进一步证明黑皮阿旺并不是说谎,屋里的人的确就是司马洛所要找的人了。
还好屋内的形势,司马洛也并不陌生,附近那好几座相同的屋子固然是同业主,而且格式也是完全相同的,其中有一座空着,司马洛又进去走过一遭。
既然格式一样,他可以设身处地,而想像那里面究竟会有些什么布置了。
他初步的猜想就是,这个‘蓝天使’的巨头既然不大愿意以真面目示人,那么他身边的人大概也不会很多了,司马洛的估计是不超过四个。
现在他从望远镜中唯一可以看到的部分就是屋子的二楼,睡房的部分了。他可以看到二楼是亮着灯的,全层都亮着灯,但是全层都拉上了窗帘,也关上了窗子,冷气机都开了。
这样,就使他想看看有些什么人在窗前经过也是不可能了。
不过全屋开了冷气,对他也是有一个有利之点。既然冷气开了,窗子自然都要关上。既关上了窗子,又开了冷气,那屋外发生一些什么事情,就不容易听到了。
假如屋外花园中有什么人在守卫的话,司马洛就可以先把这些人解决了,而不怕惊动屋中人。
现在司马洛唯一希望的就是黑皮阿旺不会无中生有,而这里根本就不是他要找的地方。
他放下望远镜,离开车子,步行而前,通过树林,到达了屋子的后面,围墙向西的墙角之外。
他从那套罩着全身的黑衣上摘下了一只小型电手筒般的东西,把顶上的尖端拔起来。这尖端愈拔就愈长,原来竟是像那些可以伸缩的天线似的。不久,这尖端就已经拉长得升到墙顶了。
司马洛就用这天线的尖端向墙顶上探索着,这作用就是探探那上面有没有通电之类。
假如有的话,那透明塑胶的手柄部分之内就会有一盏小灯亮起来了。这实在也等于修理电器技师们所用的螺丝批,可以探出一件电器的某些地方有没有泄电之类,新奇的部分只是加上了一条伸缩的天线。而那塑胶柄的部分并没有亮起来,表示那墙顶上是并没有通电的。
司马洛把天线收回了,那只电筒型的东西也挂回腰间,轻轻一跃,便跃上了墙头。
一如他之所料,在围墙之内,近着墙角处就有一座大约八尺高的方型三合土小屋。这里面也就是屋子的总电掣所在。他在看过那座空屋的格式就是如此,这里的格式果然亦是如此的。
这座三合土的小屋就最合他的理想了,他从墙头一跳跳下,便落在那座小屋与围墙之间了。
那座小屋暂时就可以让他作为藏身的障碍物。
司马洛小心地从小屋子的后面向园内张望。
他看见一个人正在走动,而且虽然是在黑暗之中,凭轮廓也可以看到这个人的身上是有枪的。
这就使司马洛舒了一口气了,身上有枪对他来说不是大问题,最大的安慰就是这个人的身上有枪,就证明了他是并没有找错地方了。
这里虽然是一座龙蛇混杂的城市,却也不会家家户户都派出枪手在花园中守卫着的。
这个人小心地在那里来回巡逻着,而司马洛小心地看着他,发觉这个人似乎是单独的,并没有同伴。
由于这个人所巡逻的范围是遍及整座花园,假如有两个人,那么该是分开来每人一边,或者走在一起了。为什么一个人?也许这里的人手比较司马洛所料的更少吧?
假如是这样,那亦是不足为奇的。这个神秘人由于为了保持着自己的身份神秘,所以不预算会有人找到他的身来,就不会太注重防守了,此外也更加证明司马洛早些时候所猜的,这人不想太多人认识他的真面目,因而身边也不放着太多的人手了。
这个带枪的守卫显然也巡逻得并不如何热心,大概他也不相信会有什么人来,而只是把这巡逻作为一种散步而已。他并没有巡到这小屋的后面来,两次都只是从前面经过就算了。
第二次经过的时候,司马洛就放枪了。
声响很微的枪,是特别制造的,发出来的只是喷气一般的声音,而射出来的只是一根小针而已。
这根小针钻进了那人的大腿,那人的身子一颤,感到大腿一阵刺痛,不过又不是很强烈的痛,就像是有虱子在那里咬了一口似的。其实他的腿子并不是不痛,只是因为针上沾着的麻醉药很快就把痛苦缓和了。他连忙要伸手去摸那刺痛的地方,但是手已经不服从指挥了。那麻醉药的效力发挥得非常之快,再过一秒钟,他便仆倒下来,不省人事了。
司马洛伏在那屋子的后面,一动也不动,等着。
五分钟,仍没有别的人出现。
于是他出去了,首先也在园中巡逻一周。
园中果然没有别人了。
于是司马洛这才接近屋子,往楼下亮灯的部分望进去,那就是客厅的部分。他看见客厅里只有一个人,正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一副皮枪袋就挂在旁边的餐椅上,枪袋之中插着一把手枪。
假如司马洛没有猜错,这是两个人轮班守夜的迹象了。
这个人睡在沙发上,等到钟数够了,他的同伴就会叫他起来当值了。
楼下只有厅中亮着灯,其他部分都是黑暗的,看来楼下就是只有一个人而已。可惜就是窗门都是牢牢地关上了的,司马洛看得见人,而手中的枪则不能透过玻璃给这个人一针。
不过,既然这个人已经睡着了,那他就有的是时间了。
司马洛悄悄地绕到屋子的后面去,到达了厨房的门口,跟他到过的那间屋子一式一样,连厨房门上的锁也是同一牌子的。
不过这厨房的门锁则是没有锁上的,因此也用不着司马洛施展他的开销绝技了,只是把门一扭开就进去。
这一点也并不意外,既然有人在园中巡视着,那还何必把厨房的门锁上?徒然阻碍进出交通而已。
司马洛进去了之后,第一个注意的地方就是左面的房门口。那里面是佣人所住的房间,这里面可能就有额外的敌人了。
但是顺利得出乎他意料之外,那门是开着的,从厅中间透进来的灯光之下,可以看到这房间里是空无一人的。没有人而开着门,这比较没有人而关着门更节省司马洛的时间了。
司马洛一步就踏进客厅之中,因为再没有什么危险的地方了。
那个人仍然在沙发上睡着,枪袋仍然是挂在原位,冷气使那人睡得很舒服。司马洛手中的枪又吐出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声,一根钢针刺进了那人的大腿。
那人也震了一震,就伸手要向刺痛的地方摸去,但是还没有摸着,手便缩回来了,他睡得更舒服了。
司马洛抬头望向二楼。
没有什么动静,楼梯顶上,光线也是很暗的,由于二楼的进口处有一条短短的走廊,通过了走廊之后才是进入一间厅子,而厅子有三道房门,通进三间睡房里。
司马洛踏着楼梯上铺的地毯,无声而迅速地上楼。这间房子有一个最讨他喜欢的地方就是没有什么机关之类,应该不会的,这不过是一间租来的房子,不方便而且亦可能没有时间装设任何机关。
司马洛到达了走廊口,就看见事情又是进一步对他顺利了。
厅中有一个人,而这个人刚好是正坐在背朝着他的一张沙发上,正在出神地看着一本帐簿之类。
假如这个人是朝着走廊口坐的,那就有点麻烦了,因为他会同时看见司马洛,就会反抗,或者吵闹起来,司马洛还不知道那三间睡房里面有什么人。但是现在这个人是背朝着他的,司马洛便占到了优势,由于这个人是不会吵起来了,这给了司马洛采取主动的便利。
而司马洛也充分利用这种便利,走到厅子的进口处时,就一手把旁边一只古玩架上放着的一只磁花瓶(看情形不会是名贵的古董,只是放在那里装样子罢了)抓起来,掷出去。
这只花瓶飞越那人的头顶,落在那人面前的玻璃小几上,两者都碎掉了,发出震耳欲袭的响声,那个人好像弹簧弹开似的跳将起来,转身。
可马洛把手中的枪举一下,示意那人不要做声。
这把那人吓了一大跳,而司马洛自己也是同样地吓了一大跳,那是给那人的脸吓了一大跳。
司马洛甚少看到这么恐怖的脸,而且这张脸又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突然转过来而呈现在他的视线之中的。
这张脸上满布了烧坏的疤痕,已经完全没有了面貌和轮廓,一只眼睛是封闭了的,只有一只眼睛是黑白分明而且亮晶晶。
鼻子已经没有了,只有两个黑洞,而嘴巴亦是这样的,牙齿已经没有了嘴唇的侬附。前面头顶有一部分也已不长头发。
假如他是一只猩猩,也许会自然一点。
司马洛的脊骨通过一阵寒颤,极力禁制着自己的神经,不使过度紧张。
假如房中是有人的话,那么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声音,一定就会使房中的人不由自主地冲出来。
那时,司马洛手中的枪就会毫不留情地吐出那些细针。
司马洛一直就是集中精神准备应付门开时的那一阵乱子,却没有想到这个人转过来时竟然是让他看到了一张如此恐怖的脸。
一时,他的精神也给分散了,假如有人开门冲出来的话,他很可能来不及应付了。
幸好没有人开门冲出来。。
司马洛等了十秒钟,还是没有,假如房间中人是睡着了的话,十秒钟也应该够他们惊醒和开门冲出来了。
“举起手来!”司马洛柔声地对那个面目恐怖的人命令:“举高!”
那人慢慢地把双手举高,司马洛可以看到他的手掌和手腕上也是满布疤痕的。手臂则不知道,由于这人是穿着长袖的衬衣。
那只孤单的眼睛在混乱的疤痕之间凝视着他,同样是恐怖的。
司马洛慢慢地伸手从身上拔出另一把枪,这则是一把能够放射子弹的手枪了,枪嘴上已经装好了一只灭音器。
他以迅速而连串的动作向每一度房门放了一枪,枪声并不响,只是硝烟四散,令人鼻酸。
他的每一颗枪弹的位置都放得很技巧,假如门内有人狡猾地伏在那里听着的话,那就百分之九十全被击中。早些出来只是会给打上一针而已,但是现在则会给真正的子弹射中了。
不过司马洛也不很相信会有人躲在门后,他这样做只是为了安全起见而已。
三颗枪弹都得不到什么反应,没有人还火,也没有人倒下去的声音。
司马洛对那个没有面目的人低声吩咐:“现在,我要你把那些房门逐一打开来,让我看清楚里面是没有人的,可不要变什么戏法,因为我这里还有两只手榴弹,你躲进房间里,我就把手榴弹丢进去了。”
手榴弹的部分则是谎话,但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对方似乎是不敢怀疑的。那人小心地走进去,把那三道门逐一开启了。
里面果然没有人的,楼上只有他一个人。
“很好,”司马洛说:“你坐回原位,我们谈谈吧!”
他用不着搜身,可以看出这个人的身上是没有武器的,因为这人是穿着很薄的丝质衣服,假如衣服下面有枪的话,枪的轮廓就会现出来了。
那人小心地坐回刚才的位子,司马洛则坐在他的对面,这样,司马洛就可以看到走廊的进口,假如有人上楼,也不能够向他偷袭了。
那人以沙嘎的声线说:“朋友,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司马洛说:“你就是跟黑皮阿旺见面的人,在黑暗之中。”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那人说。
“你这样一张脸,不方便见人,当然只好在黑暗之中跟阿旺谈话了。”
“你究竟想怎样,请你讲清楚一点好吧?”那人说:“我听不明白明白你的话。”
“你的模样真难看,”司马洛摇着头:“就是用整容手术也整不好了,假如整张脸的皮换过,也是没有真面目,像洋娃娃似的呆板,也一样是难看的。”
“样子难看并不是犯罪的事情。”那人冷酷地说着,但隐约可以听出他的声音里是含着多么浓厚的怒意。假如是他的手中拿着枪,很可能他就会毫不迟疑地向司马洛放尽枪中的子弹了。
“你!”司马洛说:“你就是‘蓝天使’那位隐身的首领了!”
“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那人说:“我看你是找错了人了。”
“那么你是谁?”司马洛问。
“我姓黄,”那人说:“我是来这里休养的,我是个正当商人。”
“正当商人,怎么身边会有武装的保镖呢?”司马洛问。
“那是我的事情。”那人说。
“你并不姓黄,”司马洛说:“在我见到你之前,我有很多问题得问你的,而我一直担心着你不肯回答。现在,见到了你之后,用不着问了,许多问题都自动解答了。现在我知道你就是那位梁大哥了。”
“我还是听不懂。”那人说。
“‘蓝天使’根本没有换首领,”司马洛说:“因为梁大哥并没有死掉,那一次的那场火,你并没有死在火中,你不过是给烧得不成人形罢了,你是活着的。但是你的面目完了,你不想以这样的面目见人,于是‘蓝天使’的首领换了一个人,其实还是你,不过你不愿意出面罢了。”
那人没有做声。
“李绿薇这个女人的反抗性之强是大出你意料之外的,是不是?”司马洛说:“你侮辱了她,她差点儿把你烧死了,自然,我一直都想不到你是仍然活着的,因此我也不相信李绿薇夫妇的死是报复了,更不相信是你的报复。虽然他们的死法,却很明显地是有人对他们报复的。现在看到了你我就忽然明白了,你早就可以向李绿薇报复的,但是,把她杀掉还不能算是理想的报复,因那时的她已经是拚死无大害的了,而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人,单单一死,也是太便宜了。于是你就一直等着,等到她得到最多,最不肯死的时候才来实行你的报复。这样的报复,才是够甜美的。你来到这里,你跟她联络,也许是威胁她来陪你之类吧。你知道以她当时的环境,你无论要什么,她都是不敢声张的。假如我对她的性格没有判断错误,她还是拒绝来见你,只是她不敢张扬而已。以你这样一个心理有问题的人,自然生气得发狂了。于是你毫不留情,就把她的丈夫杀死了。”
“你还是在说梦话。”那人说。
“跟着,在事后,”司马洛继续说:“她来找你,你就把她杀掉,把她搬到高楼上丢下来!这样,你的报复就完满了,是不是?很可惜,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结束!她身上留下的狗眼使这件事情不能结束,作茧自缚,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狗眼在你面言,只是一种娱乐而已,你大概发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狗眼会把你毁了吧?假如没有狗眼,我根本就没有线索了。”
那人不再说他是说梦话了,那只单独的眼睛,充满恨意地瞪着司马洛。他说:“你讲了这一大堆,都是推测而已,你不能够证明什么。”
“我看我是可能证明一些事情的,”司马洛说:“张家夫妇的死,黑皮阿旺说都不是他经手,既然不是他,就不会有很多人了。你不是一个常常肯用真面目示人的人,我在想,楼下躺着的那两个保镖很可能就是最佳的人选,也许就是他们把李绿薇的尸体装在电视机的箱子里运上大厦的顶楼的。大厦的看更人认得那两个搬箱子的人,让看更人来认一认,就真相大白了。”
那人忽然吐出是一阵哈哈的笑声:“那又怎样?我的报复还是成功了!李绿薇的丈夫没有罪,他的死是她害的!她之所以自己来找我,不敢对任何人透露,也就是为了不想有人知道这件事。一个有着不名誉的过去的女人嫁了一个好丈夫,结果她的不名誉的过去把她的丈夫害死了。这个故事教训我们,讨老婆一定要身家清白,门当户对。她的毛病就是不自量力,一定要去高攀,结果就害了别人。她不想人知道,因为她不想夫家的人永远咒骂她!你把我拿上法庭去她不想人知道的事情就要给人知道,而她也永远要受到唾骂了。”
这一次却是轮到司马洛以痛恨的眼光瞪着他了。现在这个人不否认自己是梁大哥,也承认司马洛所猜的全部是真的,但这又如何呢?司马洛还是不能把这件事情公开。
李绿薇本来是可以活下去的,她却宁可选择死路,就是因为不想公开这事情。假如司马洛替她公开了,那她不是死得太冤枉了?而且她亦是决不会赞成司马洛公开这件事情,张家的人知道了真相就永远不会原谅她了。。
那张丑恶的嘴巴又吐出了一连串的冷笑,至于那张丑恶的脸上是否有笑容就不得而知了。
这样一张丑恶的脸上,就是有笑容也不容易看出来的。
“司马洛先生,”他说:“你干得很好,不过,你所查出的事情反正是不能公开了,所以我赞成你还是把它忘掉,我们来谈谈生意经,那不是更好?”
“谈什么生意经?”司马洛问。
“第一,”那人说:“我可以给你一笔钱,只要你答应以后都不再来麻烦我,第二,我可以给你更大笔钱,你以后替我工作。”
“唔,”司马洛微笑:“我看你一定是一个出手很阔绰的人,不然黑皮阿旺也不会甘愿替你卖命了。”
“你跟莲黛她们谈过,你也该明白了,”那人说:“我对她们不是很好吗?只要是不犯我的人我向来都是很大方的。”
“多谢你了,”司马洛说:“但是可惜太迟了一点,我早已经碰到了一个更大方的人。”
“谁?”那单独的眼睛,又怀疑地瞪着他。
“雷志远。”司马洛说。
那只单独的眼睛凝注不动了:“雷志远?你在开玩笑!他这个老头子,肯出什么钱?”
“朋友,”司马洛微笑:“世界上有些事情不是你这种人所懂得的。你就只知道威逼和利诱,但你知道不知道这世界上也有义气这件事情的?”
“我听过,但我没有见过真正的义气。”
“现在你有机会见到了,”司马洛说:“雷志远帮了我,我也要帮他,所以我要把你交给他。”
“你在开玩笑!没有人会把一个发财的机会白白丢掉的。”那张破嘴巴吐出兽吼般的声音。
“不是没有,”司马洛说:“只是你没看见过罢了。现在,你又机会见到了。我把你交给雷志远,我猜他一定会懂得怎样招待你,而且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把你送上法庭那么笨,这样,我就也不会对不起李绿薇了。”
“你……不能这样做。”那张脸是不容易表现出什么喜怒哀乐的表情的,亦不容易表现恐惧。恐惧只是从他的声线之中表露出来吧!
“哈,你害怕了,”司马洛说:“证明这的确是与你交易的最佳方法了。来吧,我们走!让我们去见识一下你没有见过的吧。”
那丑恶的人忽然一跳起身,但司马洛的枪嘴也同时一跳,枪嘴的灭音器还是对准他的心脏。
司马洛冷酷地说:“不要,不要乱来!你面前的并不是一个初出茅芦的小子!”
“我……要杀死你!”
“这比较难一点了,”司马洛说:“下一次吧!这一次得由我做主了。”
那人还是动了。司马洛的手指在枪机上扣紧一点,枪嘴也略为向左摆动。司马洛对这种事情有很丰富的经验,他的计算是很准确的。
但他仍然是计算错误了。
那位面貌丑陋的梁大哥并不是向他扑过来,而是向门口逃出去。一个人总有一些机会到达拚死无大害的阶段的,他就是到了这样一个时候。
尤其是他,有着这样一副面目,他等于只有一半的生命,而他对于生与死的看法也一定与常人不同,没有那么容易揣摩和测度的。忽然之间他会感到自己的生命很可贵,但忽然之间他亦会感到一死并无足惜。他也许亦认为司马洛不舍得杀他,也许他要司马洛杀死他。
因此,虽然司马洛的枪嘴指着,他还是有胆量一跳起来就逃,而且逃得那么快。
司马洛果然不舍得杀死他,而必须放下那把实弹的手枪,改拿起那把发射钢针的枪。这样,他就消耗了一些时间,而这一点时间已经很多了,梁大哥有机会冲到楼梯口。
在一秒钟时间,一个人就可以奔跑过一段相当长的距离了。
司马洛仍然可以准确地发射,及时发射。
枪嘴发出一阵喷气的声音,在梁大哥能够冲下楼梯的第一级之前,一根钢针便钻进了梁大哥的腿后。
梁大哥整个人也震了一震,便失去跑步的能力,而向旁倒下去。
司马洛冷汗直冒地看着他,忽然醒觉到自己并不是发射及时,而是发射得太早了,但这也许亦是命运的安排吧。
假如梁大哥是右倒,他就会仆倒在地毯上,然而他却是倒向左边,腰部就撞在楼梯的栏杆上。
人一翻,头重脚轻,就翻过栏杆而直跌下去。司马洛对于屋子的形势是那么熟,他知道那下面的厅中是有着一些什么。
他跳起来,冲到楼梯口处,扶着栏杆向下望。
没有错,那下面有一座巨大的青铜现代雕刻,像是一只直立的蜘蛛,也像一只多手的怪物,每一只手都指着天空。
究竟雕刻家要表现的是什么就不大清楚了,重要的就是这东西有着许多长形的,或尖或锐的刺,都是指着天空。
梁大哥就是仆在这上面,司马洛用不着下去就知道已经没有救了。一根最长的尖端从梁大哥的背上突出来,上面像抹上了红色的漆油。
司马洛在梯级上坐下来,想呕吐而又拚命强忍着。
这是一点也不好看的景象,虽然他对这个人是毫无好感的,但是看到这景象,也难免要感到恶心。
他只能够尽力强逼自己在想李绿薇是怎样死去的,依媚又是死法的,而张先生又更加是死得多么无辜。这样想着,他心里总算好过得多了,既然梁大哥都是不惜以任何方式杀人的,那他又怕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对了,这个人不是应有此报吗?
终于,司马洛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了。
※※※
“这件事情,”司马洛对周萍和莲黛说:“我就只有一个做法。把梁大哥交给雷志远处置。”
“但他不是已经死了吧?”莲黛说。
“他还有那两个保镖,帮助他做肮脏的事情的,”司马洛说:“这两个人
就可能把真相说出来了,除非我把他们也杀掉,但我是不喜欢杀人的,所以我把他们交给雷志远去办,这保证他们永远失踪,不会再有什么麻烦。”
“那么我……”莲黛说。
“当然你还是别回到那座城市去好一点,”司马洛说:“起码暂时不要回去。一段时间之后,‘蓝天使’这个组织没有了这个神秘的首领,就会解散而不再存在,应该不会有人再来麻烦你的了。”
“那不要紧,”莲黛说:“反正我也不是很留恋那个地方,我就不回去算了。”
“看来我也是暂时不能回去了。”周萍笑说。
“你也是一样,”司马洛说:“自然,你是没有什么所谓的,你有花不完的家财,就当是出外旅行一次好了,或者就索性去环游世界一次。”
“张至那边,你又怎样向他交代呢?”莲黛问:“既然张家出了钱叫你办这件事,你总得给他们一个满意交代的呀!”
“我没有拿他们的钱,”司马洛说:“我虽然没有给他们一个怎样满意的交代,不过也不能算是教他们失望的了。我说我交不出凶手来,不过我保证凶手是已经死掉了,至于这件事的起因,是张先生的不幸。他太有钱了,而黑社会向他开刀,打算把他的家产勒索过来,他不肯就范,就给杀掉了,他们怕李绿薇知道会说出来便也杀她灭口。”
“你有很高超的说谎本领。”周萍说。
“这一点我也领教过了。”莲黛说。
司马洛耸耸肩:“世界就是这样的了,有时你就是非要说谎不可。”
“那么,”周萍说:“探长的方面又如何呢?”
“我仍然感到抱歉,”司马洛说:“我所做的事情,虽然是尽可能圆满地解决了问题,但是到底是不方便对他讲的,他差点要把我扣留了。他知道我采取了一些很激烈的行动,但是他又找不到什么证据,什么迹象都没有,连尸体都没有出现,他只好放我走了。”
“张至又相信你的报告吗?”周萍问。
“我以为他一定不会满意,”司马洛说:“所以我不要他的钱了。但是他显然对我的信任超过我所想像的的,他在我银行户口里存进了一笔钱。”
“那你结果都没有做亏本生意了。”周萍说。
“没有,”司马洛耸耸肩:“这一次算是相当幸运了,我常常都做亏本生意的。”
周萍微笑:“那我们应该庆祝一下了。”
“是的!”司马洛说,他忽渐发觉莲黛不见了,便低声说:“三个人不是太热闹一点了吗?”
“你怎么怪起我来了,”周萍说:“是你叫我来找她的呀!”
“我知道,”司马洛说:“但是我并没有叫你们两个人同住一间房间呀,你又不是住不起。”
“这不是节省的问题,”周萍说:“我们谈得很合拢,而且有个伴总是好一点的。”
“那你得搬家了。”司马洛说。
“我并不介意她跟我们住在一起。”周萍说。
“我也不介意,”司马洛说:“但是她会介意的。”
“她也不会介意。”
“你怎么知道?”司马洛问。
“我不是在电话上跟你讲过了吗?”周萍说:“你的本领,我讲得那么高强,她不大相信,所以她希望试试。”
“你……你的神经不是有点问题吧?”司马洛说:“你是在说……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也不介意,”周萍狡猾地微笑着:“我知道你应付我们两个是绰有裕余的,我不会捱饿,而且我跟她已经成为了好朋友,既有好的东西,好朋友是应该分享一下的。”
“你一定疯了!”司马洛说。
“我不是疯,”周萍说:“我只是任性一点,你早知道我这个人是怎样的。而且,”她坐进了他的怀中:“你知道她已经多久没有过男人了吗?真可怜!”她把头挨在司马洛的肩上。
女性的特殊香袭进他的鼻端,而且她的手也伸进了他的衬衣下面,轻轻地抚着。忽然之间,司马洛感觉到世界变成淡淡的粉红色了。
跟着浴室的门打开,莲黛也出来了。
她说:“司马洛,我刚刚想起一件事,你还没有机会看清楚我的狗眼。”
司马洛瞪目看着她。现在她身上是洗澡的打扮,也是一个人刚刚出世时的打扮,那即是说她只穿着一层皮肤。
虽然她也曾经以这样打扮在他的面前出现过,但那一次是刚刚死里逃生出来,是在黑暗之中,而且他也很君子地并没有去看。
现在环境不同了,而且又是在灯光之下。他的眼皮好像没有主宰,老是不肯合上了。他在看,而最有兴趣看的地方不是狗眼。
“你到床上躺着吧。”周萍说:“他自然会过去看清楚了。”
莲黛走到床边,在床上躺了下来。
周萍站起来,把司马洛也拉起身,向床边推去:“怎么了,难道你怕羞吗?我从没见过你会怕羞的呢!”
司马洛的确有点尴尬,不过尴尬很快就屈服了,他走到床边。
周萍说:“现在我得去洗个澡了,二十分钟之后再出来,你懂得怎么做了吧?”
司马洛点头,他懂得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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