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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上官庸《神奇钢笔》小鬼子传奇故事之四【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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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7-19 21:42: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孤鶴 于 2025-7-20 07:22 编辑

《武侠世界》第688期,1972

Shenqi Gangbi cover Shangguan Yong.JPG



第一章 海边垂钓 天降福星



大雨滂沱,豆大的雨点夹着雷声籁籁而下,虽然是黄昏时份,但四下里黑漆一片,便像世界末日一般。
「的嗒,的嗒!」雨点自屋顶的空隙落了下来,掉在房中的面盆中,淸脆动听,屋内的一老二少却紧皱着眉头。
小的是王小克和白小妹,老的是王小克的婆婆,外面山洪哗啦啦地直响,历年以来,木屋区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山崩塌屋的惨剧,王小克他们所居住的这憧木屋靠近山边,虽然是坚硬的花冈石,但山石说塌便塌,事前并没有半丝预兆。
「婆婆,」王小克蠕动一下身子,朝着婆婆问道:「咱们不如到外面躱躱吧。」
「这样大的雨,到那儿躱去?」
「阿发家离山较远,」王小克说:「那里比较安全。」
婆婆叹了一口气,道:「山石若要塌下来的话,这一带的木屋都是不安全的。」
婆婆虽然是盲的,但对木屋区这带的情形可十分清楚,王小克也明白,山石若是塌下来的话,躱到那里都是同样的遭遇。
白小妹睁着一双美眸,凝视着由上而下的雨点,眼看偌大的面盆便要满泻,却恍若看不到的样子。
王小克望她一眼,叹了一口气。
照雨势看来,暂时不会停止,屋里却都是水渍,今天晚上怎样安睡?
王小克站起身来,走到窗外,仰望黑沉沉的天际,两道眉锁得紧紧地,天公就是专和穷人作对,雨要嘛不下,一下就是倾盆大雨,下雨天不能到中区开档擦鞋是另一回事,木屋靠近山边才令人提心吊胆。
「小克,几点钟啦?」婆婆问。
王小克望了望腕表,答道:「三点半了。」
「天好像已经黑下来呢?」
王小克缓缓地点着头,连盲眼的婆婆也觉出天色有点异常,可见白天实在不像白天。
婆婆叹了口气,躺下床去。
王小克望着窗外呆呆出怔,暗暗咒诅着这种天气。
忽然,他发觉有细碎的脚步声走到自己的背后,回头—看,白小妹美眸遥望远方,正向窗口走来。
「岂有此理,这雨已经下了一个晚上,怎么还不停止?」白小妹咬着牙说。
「你急着要它停,是不是?」王小克冷冷地问。
「你不急?」
「我急什么,雨不停最多不开枪,又用不着饿肚子,」王小克带着讽刺的口吻说:「你便不同了!」
白小妹脸色一变,沉声问:「我有什么不同?」
王小克望着窗外,缄默着。
「我有什么不同?」白小妹提高了声音,道:「你说!」
「你约了人!」
白小妹咬了咬唇,忽然笑了起来。
「你在妒忌?」她问。
「我?」王小克回过头来,冷冷地说:「为什么要妒忌?」
「因为我约了工厂里的男同事去钓鱼。」白小妹凝望着王小克说。
「那很普通,」王小克说道;「有一天,我也会约个擦鞋妹去看电影。」
「可惜只有擦鞋仔而没有擦鞋妹,」白小妹笑着说:「而且,那个男同事可能是我的男朋友。」
「那又怎样?」
「——你眞的一点都不吃醋?」
「你有交男朋友的自由。」
「可是,我是你自M埠带回来的啊。」白小妹咬着唇说。
王小克转头瞥了她一眼,也没有答话。
白小妹用手碰一碰他:「说啊,你到底吃不吃醋?」
「吃醋怎样,不吃醋又怎样?」
「吿诉我,」白小妹好奇地问道:「吃醋的滋味,到底是怎样的?」
「你想知道吗?」
白小妹向他点点头。
「那么自己试试看。」
白小妹转头一仰,道:「我又不曾爱过人,怎知道吃醋的滋味究竟怎样?」
「臭美么?」王小克说:「别以为有人爱上了你!」
「哟!语气酸溜溜地,原来吃醋是这样的!」白小妹拍着手,笑道:「好玩极了!」
王小克白了她一眼,心底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打从第一眼看到白小妹时,已经深深地喜欢上她,在王小克这种年龄,当然还谈不上知道爱情的滋味,他只是觉得有白小妹在身旁,生活会过得愉快和有意义得多。
白小妹对王小克也很有好感,他们都是聪明好动的人,一天到晚有说不尽的话,玩不尽的游戏,所以,她并没有打算回M埠,而且上个月开始便进入工厂当女工,赚取那十元八块来补贴生活费和零用。
由于白小妹长得明眸皓齿,美貌绝伦,当然引起不少工厂男同事的追求。
王小克约畧听她提过一个名叫刘俊的靑年,今年二十岁,长得英俊魁梧,不断对白小妹大献殷勤。
好几次白小妹陪刘俊去看电影,王小克都自后跟踪,发觉那刘俊不但比自己高大,而且经济情况也比自己好,偶尔会暗示白小妹不要和刘俊出街。
然而,白小妹生性好动,经不起刘俊的再三邀约,不但暗他看电影,而且经常和他到郊外旅行。
昨天,刘俊又约了白小妹到海滨钓鱼,白小妹回家后,喜孜孜地告诉王小克这一个约会,却惹得王小克老大地不开心。
怎知晚上开始,天便下起大雨来,王小克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白小妹和刘俊的约会吿吹,忧的是山洪恐怕会把大石冲下。
「小鬼子。」白小妹柔声唤他。
王小克转过头来,望定了她。
「待会雨停了,我不和刘俊钓鱼,我陪你去钓。」白小妹说。
王小克心头一宽,表面上却装成一派冷漠,道:「我又不会钓鱼。」
「我可以敎你,很容易学的,」白小妹说:「钓鱼既好玩,而且钓到的鱼可以作餸,省了不少菜钱。」
王小克被她说动了,缓缓地问:「你眞的肯救我?」
「君『女』一言,驯马难追!」白小妹竖起三只手指发誓。
王小克这才露出一丝笑容,眼前的白小妹是越看越美了。
X X X
王小克孭着钓杆,提着鱼翼,向海滨的岩石堆走去,白小妹跟在后面,手中拿着一张报纸在阅读。
当王小克在岩石上坐下来后,白小妹忽然低呼了一声:「啊!」
「什么事?」王小克以为她摔了交,急忙回头去看,却见白小妹拿着报纸呆呆出神。
「你知道前几天一埸大雨死了多少人?」白小妹间。
「我怎知道?我又不看报纸!」
「死了三个人!」白小妹蹙着眉道:「有一个还是正要上学的小学生,被山洪冲去淹死了。」
王小克叹了口气,道:「我们的国家又少了一个栋梁了!」
白小妹拍着报纸,咬牙道:「眞是岂有此理。」
「什么事岂有此理?」王小克诧异地问。
「那小学生根本可以逃过此难的!」白小妹道:「如果敎育局下令全市学校停课的话,那么大的雨,怎能够叫小学生上课!」
王小克认不得字,看不到报章上愤慨的舆论,除了对那小学生之死感到惋惜之外,心中并无什么强烈的感觉,俯着头整理渔具。
「来,敎我钓鱼吧!」
大雨刚过,海流汹涌,这海滨在岛的北端,望过去便是注洋大海,此时附近并无其他人,甚至连小艇也没有—艘。
「这里钓不钓得到鱼?」王小克道。
「当然钓得到,我们以前就经常来这里钓的。」白小妹答。
王小克心知她所指「我们」是和刘俊,心中醋味又生,却不好意思表露出来。
在白小妹的指导下,王小克持着钓杆,似模似様地钓起鱼来。
半个小时后,白小妹已钓了几条小鱼,王小克却仍然毫无所获,望着白小妹兴高采烈的様子,暗自咬了咬牙龈,忖道:她钓得到,我为什么钓不到。
然而,钓鱼这回事是心急不来的,王小克一心烦气躁,海中鱼儿那里还会上钓,又枯坐了一个多钟头,仍然钓不到半条泥鯭!
他瞧着白小妹的鱼篓已差不多装满了鱼获,不禁暗自焦急看来今天要空手而回了。
忽然,鱼丝似乎钓到了什么东西,他心头一跳,急忙一揪,着手处沉重得很,不由大喜,大叫道:「我钓到了!我钓到了!」
「别紧张,慢慢拉上来,」白小妹提醒他:「否则鱼儿又会逃了!」
王小克被她一提醒,咬着牙龈,小心翼翼地将鱼丝拔了起来。
「这条鱼起码有两斤重!」王小克兴奋地说道:「如果是老鼠斑的话便好。」
「乱来,老鼠斑在深水区域,这里只不过是浅水,那钓得到老鼠斑!」
「瞧我的!」王小克加快了动作,就算不是老鼠斑,普通的石斑也算不错了!
当鱼钓上的猎物出现水面时,白小妹尖叫了—声,手中的钓杆「噗通」一声,掉下水去!
王小克一看见鱼钓上的物事时,也是大吃一惊,险险整个人摔下海中。
鱼钓上那里是什么鱼儿,一只苍白无血的人手,紧钩着鱼钩!
那只人手只得手掌一截,大槪沉在水中时日久的关系,已经浮肿,白得就像乳酪—般。
王小克毕竟是男孩子,他—惊之下,立时鎮定下来,将那双人手放在岩石上。
「快丢掉它!」百小妹叫了起来:「好恐怖!」
王小克定眼—看,只见那只人手握着成拳头状,掌心似乎有什么物事,他凝眼一看,看到了半截钢笔的笔身。
「它握着一枝钢笔!」王小克低呼一声。
「钢笔?」
「看!」王小克指着那半截笔身说。
白小妹战战兢兢地凑近一看,果然看到一枝金色笔身的钢笔,不由低呼了一声:「还是—枝金笔哩!」
王小克心中陡地一动!
倘若是一枝普通钢笔的话,他会毫不犹疑地将那半只手抛下海去。
可是那是一枝金笔!
王小克虽然从来不曾拥有过金笔,却也知道金笔价値,起码可以当四五十元!
四五十元够他擦两三天的鞋了——而且要生意络绎不绝。
他缓缓地蹲下身,伸出手去。
「你想干什么!」白小妹尖叫道。
王小克回过头来,道:「这是上天带给我们的一条财路!」
「你……你想将它取出来?」白小妹微颤着声音又问。
王小克点着头,右手两只食指已经握住了笔身,用力一抽,钢笔目经被他拿了出来。
王小克凝视着那枝钢笔,道:「好重,我看是眞金的哩!」
「快把那只手丢下海去!」白小妹叫道。
王小克不敢用手去将那只浮肿苍白的人手从鱼钩上弄下来。于是将鱼丝咬断,小心翼翼地拿到岸边。
「噗通」一声,那半只人手掉下海中,旋即随着海水飘远了!
王小克拾起地上的报纸将笔身揩了一揩,道:「咱们回去吧!」
「你还钓不到鱼哩!」
「今天不钓了!」王小克指着钢笔,笑道:「有了它收获算不错的了!」
白小妹横了他一眼,只得俯身收拾渔具,一个小时后,已经来到市区。王小克向附近一片士多店的壁钟望了一眼,喜道:「还来得及!」
「什么来得及?」白小妹诧异地道。
「二叔公的当舖!」
白小妹恍然,说道:「你想把钢笔当掉?」
「今天晚上有没有钱请你去看电影,完全靠它了!」王小克笑着迳向附近的当舖走去。
这时已是下午六时三十分,当舖习惯在七时休息,掌柜的二叔公和王小克很熟,他一见王小克,立时问道:「今天又有什么东西好当?」
王小克将钢笔递上前去,道:「二叔公,给个价钱来。」
二叔公托了托老花眼镜,将那枝钢笔端详了半晌,喃喃道:「看样子倒是一枝好笔!」
「当然了,原价几百元的!」
忽听得二叔公轻轻地「咦」了—声。
王小克急忙问道:「怎么了?」
「没有牌子的。」
「没有牌子?」王小克闻言也不禁愕了一愕,刚才的确没有留意到它的牌子,不过即使留意,上面英文字他也不认得。
二叔公试图拔开笔套观看,但出尽了气力,那笔套却好像和笔身连住了—般,无论如何也弄不开来。
王小克见二叔公弄来弄去弄不开,道:「让我来试试吧!」
二叔公把钢笔递回,王小克运劲一转,笔套和笔身紧紧地连在一起,那里动得分毫?
「我不信弄你不开!」王小克咬紧了牙龈,大力扭着笔身—转,忽然,耳畔响起了二叔公的声音,道:「这小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偸来的钢笔!」
「你说什么?」王小克仰首间。
二叔公愕了一然道:「我说什么?」
「刚才你说我这枝钢笔是偸来吗?」
「没有啊!」二叔公耸耸肩,道:「我几时说过话了?」
「我分明听到你那样说的!」
二叔公指着站在一旁的白小妹,道:「你问问她,刚才我可曾张开过口说话没有?」
王小克转头向白小妹望去,只见她缓缓地摇着头,道:「我听不到!」
王小克楞了一楞,这样说来,莫非是自己的耳朶有毛病?
他这念头一闪即逝,目前最要紧的是弄开笔套,照当舖的规矩,如果不能详细地检验过当品的质素,是不肯受当的。
然而,不论王小克用暗劲,巧劲和大力加扭来扭去,那笔套便像原本就和笔身联合在一起,根本没有办法将它分开。
二叔公见王小克拉得满头大汗,道:「小鬼子,我们就要收舖了,你还是回家好好试试吧,弄得开的话,明天才拿来当吧!」
「小鬼子,让我试试!」白小妹忽然说。
王小克将钢笔递给白小妹,她仔细端详了半晌,用力试了试,叹口气道:「不成的,这枝笔连笔身紧紧地黏住了!」
二叔公站了起身,道:「小鬼子,明天来吧!」
王小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转身离开当舖。
回到家里,白小妹忙着淘米煑饭,副鱼做餸,王小克拿了张木櫈坐在门口,手中拿着那枝「钓」来的钢笔左试右试。
然而,他没有法子将钢笔弄开!
王小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眞是他妈的一塲欢喜一塲空!」
「打得开吗?」白小妹走上前来。
王小克摇了摇头道:「打不开的!」
「我看是浸在水里久了,笔套生了锈,因此弄不开!」白小妹说。
王小克缓缓地点着头,这可能是原因之—,既然如此,它誓将成为一件废物!
「吃饭了!」白小妹拉了他一把:「记得去洗手!」
王小克沮丧地将那枝笔丢到—旁,起身洗手吃饭。
吃过饭后,白小妹换了衣服,还对着镜子梳头发。
「你——想出去?」
「唔。」
「去那里?」
「当然去玩。」
王小克没有问她和谁去玩,其实用不着问,也知道一定是那姓刘的约了她。
「再见!」白小妹说着蹦蹦跳跳地走了。
望着白小妹苗条的背影,王小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果自己有钱,今天晚上便可以请白小妹看电影,可惜那枝钢笔原来是废物,否则……。
想到这里,王小克又叹了一口气,有生以来,要算目前的心情最不好了!
X X X
风声飒飒,天文台已经悬出三号风球,据说飓风露意小姐即将驾临本市,暴雨之后又遇飓风,木屋区的居民整个下午忙得乱成一片,钉木板的钉木板,塞风洞的塞风洞,连王小克在临睡之前,也小心巡视了木屋四周一下,看看抵不抵受得住飓风的吹袭。
现在是几点钟了?王小克不知道,只知道四下里I片漆黑,一片死寂,除了风声之外,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息,连隣居郭大婶家的狼狗阿花也不吠了。
忽然,他听到木板吱吱的声音,白小妹起身了。
自从白小妹离开M埠来这里住后,王小克特地替她钉了一张可以收折的木板床放在厅中心,晚上睡觉时才放下来。
刚才分明听到白小妹均匀的鼻鼾声,半夜里爬起身干什么?
王小克屛住了气息,窥听白小妹的动静。
白小妹蹑着足走到木枱子前,小心翼翼地拉开了抽屉,取了—件物事放在袋中,又蹑着足走到大门前。
王小克将眼睛张开了一道缝,看到白小妹在大门前犹疑了一会,又转头看一看自己,这才伸手打开大门,闪身而出。
王小克见她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心底下疑实突生,她要到什么地方去?
大门轻轻地掩上了,白小妹显然不想让自己知道她要到什么地方去。
然而,王小克的好奇心比任何人都厉害,白小妹越是不想让他知道,他越是要去追査内里眞相!
王小克弹跳起身,侧耳向外听了一会,只听得白小妹细碎的脚步由近而远,他打开大门,自后追了上去。
当然,王小克并不会让白小妹发现自己在后面跟踪,对于跟踪人的经验,王小克已经有了许多,因此,白小妹根本毫不知觉。
不久,白小妹下石级,向街市而去。
王小克怕她突然转身,石级之上没有可以隐蔽身子的地方,等她转过街角时才一冲而下。
然而,由于他走势太速,在梯级上摔了一交,跌得手脚全是乌靑,—抹嘴角,突然有血丝。
他不理身上伤势如何,爬起身来,向前追了上去。
当他来到街角时,忽然听到有个男子的声音,立时住了脚,躲在一条石柱后偸听。
只听那男子说道:「东西带来吗?」
「带来了!」是白小妹的声音,王小克眼珠一转,家里到底有什么値钱的东西使白小妹在鬼鬼祟祟情况下偸偸带出来?
同时,那男子是谁?
「唔,很好,有了这一张东西,手续便好办了!」男子说。
「俊哥哥,手续什么时候可以办好?」白小妹问。
王小克闻言心下一凛,那是刘俊,自己的情敌!
「快则一个星期,」刘俊道:「慢的话半个月也可以了!」
白小妹甜腻地笑了一声,王小克听在耳中大不是滋味。
「小妹,咱们到夜总会去玩吧?」
「不行,小鬼子并不知道我出来。」
「唉!你怕他干什么,他又不是你的父亲!」刘俊说:「而且,你和他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不过是他从M埠带我来的。」白小妹迟疑着说道:「我瞒着他偸偸和你交朋友,他心底下已经老大不高兴的了!」
「那麽,我要带你到日本去玩的事,小鬼子知道吗?」
王小克心头—跳,白小妹要到日本去玩?这是从何说起?那刘俊莫非是个百万富翁的独生子?
「他——他大槪不知道。」
「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
「那也不要紧,临走之前吿诉他一声。」白小妹说道:「难道他能绑住我不成么?」
「对啊,那麽现在我们到夜总会去跳跳舞,他也绑不了你哩!」刘俊怂恿着白小妹。
白小妹犹疑着,没有回答。
「来吧,今天夜总会的生意一定没有平日好,我们可以找到好位子。」刘俊引诱着说。
「俊哥哥,我……我就是怕小鬼子突然醒来不见了我,会以为我——」
白小妹话未说完,刘俊打断她的话,道:「以为你什么?你又没有跟他签了卖身契,怕什么?」
王小克心下十分紧张,只希望白小妹答个「不」字。然而,他听到白小妹无可奈何地说一声:「好吧!」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刹那间,王小克下不定主意,跟上去好呢?还是循路回家?
最后,王小克咬了咬牙龈,还是回家去吧,跟上去的话,一来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上不了夜总会,二来没有钱,三来大家见了面只有尴尬的成份居多,四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难道自己可以向白小妹下命令:跟我回家去!
王小克虽然没有读过好多书,却也知道人身自由这回事!
白小妹有权利结交她自己喜欢的朋友,他却没有权利阻止她!
听他们刚才说话,刘俊似乎要带白小妹到日本去玩,看来这刘俊可眞不简单!
王小克眼珠一转,心底下已经有了计较,既然明来不行,暗中破壊却是他的拿手好戏!
是的,他一定要破坏白小妹的赴日之行!
还是回家想想用什么法子来破坏吧!他吿诉自己。
王小克一回到木屋,第一个举动便是拉开木枱的抽屉。
当他打开抽屉时,坏由呆了一呆,但随即恍然,原来白小妹刚才拿的正是她的身份证。
王小克以为只要收起了白小妹的身份证便可以阻止她到日本之行,想不到这个计划吿吹了!
一计不逞,王小克躺到地下的蓆子上面,开始想他的第二个计划。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蒙咙间正想睡去的时候,大门「呀」地一声打开来。
此时风声已歇,那一声「呀」在万籁倶寂下听来更加明显,王小克乍然醒了过来。
只见白小妹苗条的人影闪身入内,爬上床去睡了。
「好玩吗?」王小克忽然问。
白小妹没有回答。
「今天晚上夜总会的生意好不好?」王小克又问。
白小妹只得转过身来,道:「你全知道了?」
这时,轮到王小克相应不理了。
「小鬼子,我只去—个星期。」白小妹说。
「祝你旅途快乐!」
「小鬼子你不喜欢我去,是不是?」
王小克翻了一个身,道:「我连发梦也不敢想到日本去玩,你有这个大好机会,怎能错过?」
臼小妹忽然「噗哧」一声。
「笑什么?」王小克诧异地问。
「我听到酸溜溜的话。」白小妹笑着道:「你怕我这一去不回头,是不是?」
「我没说过。」
「可是你心里这样想。」
「鬼才这样想,你要去即管去好了,谁也不会不喜欢。」
「那好得很啊!」白小妹嘻嘻一笑,道:「但愿你说的是心里那句话。」
「小克,你们还不睡?」婆婆的声音忽然自黑暗里传来。
「睡啦!」王小克翻了一个身,忽然发觉自己刚才被白小妹的话套住,不让她去也不行的了。
翌日,王小克一睁开眼睛,便接触到白小妹春花也似的笑脸。
「醒啦?」
王小克揉着眼皮,坐直起身子。
「今天开不开档?」
「风没打成?」王小克问。
「没有,学校,写字楼全没有停,」白小妹—面替他张罗洗面嗽口的水,一面道:「我等一下也要上工哩!」
盥洗完吃过早餐后,王小克提了擦鞋箱便想出门,忽然看到枱上那枝钢笔,暗想不如带在身上,等没有生意时弄弄,也许能将它的笔套弄开也说不定。
他将钢笔揷在恤衫口袋中,和白小妹双双离开家门。
王小克的擦鞋档在中区,白小妹的工厂则在东区的工业区,两人互道一声再见,各自向巴士站走去。
当王小克来到他摆档的地方时,阿发已经开了档,正替—个外国人在擦鞋。
「阿发,好早啊!」王小克和他打招呼。
「幸好风没打成,否则写字楼不用上工,今天没钱开饭了!」阿发说。
王小克将擦鞋箱摆好,往地上一坐,伸了个懒腰,向前望去。
本市虽然只是弹丸之地,但工商业发达,市面一片繁荣,虽然是淸晨九时多,街道上行人熙来攘往,十分挤拥。
王小克心里想,假使今天做得十五块钱的生意,可以用五块钱买饱,其余十块钱用来请白小妹看电影。
算算看,自己这个星期来,从未请过白小妹看电影哩,难怪那天杀的刘俊乘虚而入了!
正想念间,有个衣履光鲜,油头粉面的靑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那靑年将脚往擦鞋箱上一搁,道:「擦鞋!」
生意上门,王小克自然不敢怠慢,拿出鞋擦鞋油,擦起鞋来。
那个上午生意奇佳,还不到中午十二时,已经做了八块多的生意。
王小克数着袋中银币,暗想还有下午一段时间,十五块钱的生意是没有问题的了。
写字楼下班午膳的时间是下午一时正,有的公司则在十二时三刻左右提前休息,便利职员到外面找位子午餐,王小克一看到街上行人忽然多了起来,便知道这午膳的时间到了。
通常来说,这一段时间最没生意,因为人人都赶着裹腹进食,那有时间擦鞋。
王小克收拾起擦鞋箱,打算到附近的大牌档吃饭,忽然,一个西装煌然的中年男子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那中年男子半秃着头,但将剩下来的头发搽得光可鉴人,他呆呆地望定了王小克。
王小克抬起头来,也诧异地望住那中年男子。
「擦鞋吗?」王小克问。
那中年男子仿佛不曾听到王小克的话,只是望定了王小克。
「先……先生,擦不擦鞋?」王小克指一指他的皮鞋。
中年男子忽然转头向后一望,然后蹲下身来,叽叽咕咕地说起话来。
王小克—听他的语言,不禁呆了一呆,原来那中年男子并不是中国人,看样子是日本人。
那中年男子一面说着话,—面向王小克恤衫指了过来。
王小克俯首一望,只见他指的是自己袋中的钢笔,不禁笑了起来。
「你喜欢?」王小克问。
中年男子似乎听得懂王小克的话,忙不迭点着头。
「我卖给你好不好?」
中年男子听不懂王小克的话,却不断比划着。
「什么事?」阿发凑过头来。
「这喋头看上了我这枝钢笔。」王小克说。
中年男子向阿发比了个手势,又指了指自己。
「小鬼子,我猜他是想叫你将钢笔让给他哩!」阿发说。
「我是想卖给他啊,只是不知道他出价多少。」王小克说。
中年男子似乎猜到了王小克的意思,伸手入怀,取了一叠五百元面额的钞票出来,抽了一张,递给王小克。
王小克固然看过五百元巨钞,也知道这日本仔看上了自己「钓」来的钢笔,但,他却想不到对方一出手便是五百大元!
刹那间,王小克怔住了。
那日本人见王小克并不伸手来接,误会他嫌不够,于是「刷刷」两声,又抽了两张出来,递到王小克面前。
这时候,不单是王小克,连站在一旁的阿发也怔住了!
一枝毫不起眼的钢笔,竟値一千五百元!难道它是眞金铸金的。
就算是眞金,也不致于价値一千五百元啊!
王小克绰号「小鬼子」,他自然有不寻常的地方,倘若那日本人只是付予三五十元的话,他早将钱收下,把钢笔给他了。然而,由于那日本人出手太阔,他心底疑窦屿生,忽然改变了生意。
王小克望着那三张大「牛」,缓缓将钢笔收了回来。
那日本人面色一变,吱吱咕咕地说起话来。
王小克全然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从他面上又急又惊的神色看来,却也知道他在责问自己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我不卖了。」王小克说。
阿发呆了一呆,冲口说道:「小鬼子,你发了神经吗?」
王小克并不理会阿发,只是向日本人摇了摇头,表示不卖。
日本人大急,将手中那叠巨额五百元的钞票全数递上前来。
王小克望了一眼,照它的厚度看来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日本人以狡猾著称,岂肯以这个数目来买一枝毫不起眼的钢笔?
王小克告诉自己,其中必定有原因!
他跟着又想,这可能是自己一个发大财的机会!
王小克有过几次发大财的机会,但每一次都好梦成空,他已经意味到,这一辈子恐怕与发达无缘了。
眼看着近万元的现钞,只要自己将钢笔给对方,那叠钞票便属于自己,便不算在发白日梦了。
想到这点,王小克差点改变初衷。
然而,日本人焦急的神色吿诉他,只要自己稍为忍耐一下,说不定有一笔更大的财富等待着自己!
日本人见王小克神色犹疑,忽然站起身来。
王小克以为他也改变了主意,不禁大急,难道看着近万元的财富付诸流水?
可是,日本人的举动却出乎他意料之外,只见他向后面指了指,示意王小克跟他去。
「去那里?」王小克诧异地问。
日本人吱吱咕咕地说着王小克一句也听不懂的日本话,但从他的手势看来,却是邀请自己跟他去一个地方。
王小克转头望了望阿发,道:「怎么办?」
「跟他去看看吧!」阿发说道:「可能他要用更多的钱来买你的宝贝钢笔,可是,又没有带在身上,叫你跟他到酒店去取。」
王小克缓缓地点着头,道:「好吧,你跟我一道去怎么样?」
「我……我……」阿发犹疑了起来。
「怕什么?如果有好处的话,我不会忘记你的。」王小克说。
阿发终于点了点头。
然而,当两人向前跟去的时候,日本人却摇头示意不要阿发跟来。
「小鬼子,这怎么办?咖头不要我跟去。」
王小克沉吟了一会,道:「好吧,老子单刀赴会,怕他什么噪头!」
日本人搭着王小克的肩膊走过马路,向中区最豪华的一片大酒店走去。
一踏进酒店大门,王小克心头的一块大石才卸了下来,他忽然想到,如果那日本人是个坏人的话,自己这一去岂非送羊入虎口?
如今,他既然带自己来酒店,表示他眞的是一个日本游客,那便不怕了。
日本人带着王小克踏进电梯,按下「八」字。
王小克将它牢记在心中。
电梯抵达八楼后,日本人领着他穿过一条甬道,来到「八一零」室前,停了下来,伸手去敲门。
王小克一见他不用锁匙开门,而是伸手去敲门的,心下又不禁凛了一然,这样说来,房里是还有人的了!
只听房里有个粗豪的声音问了一声,日本人答了一句,门缓缓地打开了。
房里那人也是西装煌然,双鬓灰白,但个子比那日本人高了许多,看上去大槪已有五六十岁。
那人一见了王小克,先是一呆,日本人一面踏进房间,一面用日本话向他说。
「你叫什么名,小朋友?」那人忽然用华语问。
王小克料不到他会中国话,先是呆了一呆,随即答道:「王,王小克。」
「小克,唔,」那人自我介绍:「我姓金,名叫天时,他是裕川十三郞。」
裕川十三郞倒了一杯开水,递到了王小克面前,用简单中国话说道:「喝!」
王小克接了过来,本想凑嘴喝一口的,但脑中念头一闪,又放下了水杯。
「我和裕川十三郞是日本来的,」金天时道:「他是全日本隆运株式会社的总裁,我在日本也住了三十多年,这次是来本市渡假的。」
王小克一面听着,一面暗暗奇怪,他为什么要向自己解释这么多?
「这……这位裕川十三郞先生不憧得听中国话?」王小克问。
「只会几句。」金天时说。
这时,裕川十三郞指着王小克恤衫袋中的钢笔,吱吱噪噪地又说了起来。
金天时双眉一轩,两道冷电也似的眼光,向王小克直射着。
王小克被他看得好不自然,赧然一笑,将钢笔抽了出来。
「小克,你……你这枝钢笔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金天时间。
王小克沉吟了一下,据实回答:「是钓来的。」
「钓来的?」金天时呆了一呆。
「是啊!」王小克道:「那天我去钓鱼,怎知鱼钩上钩住了它。」
金天时缓缓地点着头,然而,从他面上的神情看来,却是—片疑惑迷茫。
「金先生,这枝钢笔很値钱,是不是?」王小克问。
「其实也不値什么钱。」金天时淡淡地说。
金天时说话的时候,一双贪婪的眼光却向王小克手中的钢笔射来。
聪明的王小克,当然知道金天时是在撒谎!
当王小克第一眼看到金天时的时候,便知道这个中国人比日本人狡猾,心中已经暗自戒备,如今一听到他当面撒谎,警戒之心更重。
裕川十三郞既然出重金要向自己购买钢笔,它怎会不値钱?
「金先生,我……我想知道为什么你的朋友十三郞带我来这里。」王小克问。
金天时向裕川十三郞说了几句话,裕川十三郞答了他一大串,然后,金天时回过头来,向王小克说道:「他问你到底要什么条件,然后才肯将钢笔让给他?」
王小克沉吟了—下,刚才他已经出了近万元,这条件一开的话,自然不止一万元了!
除了钱之外,王小克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金先生,如果我要求他带我到日本玩一玩的话,他肯吗?」王小克问。
「你想到日本玩?」
「是的。」
「为什么?」
王小克耸一耸肩,说道:「也没为什么,我只是听人说过,日本的富士山是一个很好玩的地方,我很早就想去玩它一玩的了。」
金天时转头向裕川十三郞传译,只见他蹙起了眉头,半晌才问:「多久?」
王小克竖起—只手指,道:「最多一个星期。」
金天时替他翻译后,裕川十三郎终于点了点头。
王小克不禁大喜过望,这几天来,他早白小妹和刘俊赴日本游玩的事睡也睡不着,吃也吃不下,直恨不得背上生两只翅膀跟着飞去。
然而,休说没有那笔旅费,就算有吧,到什么地方申请手续?要持什么证件?
王小克十四年来除了去过一水之隔的M埠之外,根本不曾去过其他的地方,何况是千山万水之外的日本?
「金先生,我……我不知道该怎様办理手续,」王小克道:「希望你们可以替我弄好。」
「这个当然,」金天时道:「除了赴日本游玩的一切费用由裕川十三郞先生负担之外,他还打算给你一笔钱,二万元现金!」
王小克心头陡地一跳,二万元现欵!
那决不是做梦,因为裕川十三郞打开了一个手提旅行袋,从中取出一大叠钞票来。
裕川十三郞数了二万元现钞,递到王小克面前。
「小克,收下吧。」金天时说道:「—手交货,一手交钱,那是最最公平的交易。」
王小克本来想伸手去接,但念头一闪,又缩了回来。
「为什么?」金天时诧异地问。
「我看,还是在踏上飞机的时候才交易吧。」王小克说。
「何必多此一举?」
「金先生,不是我不信任你们!」王小克说道:「上飞机时才一手交货,一手交钱不是一様吗?」
金天时和裕川十三郞交谈了一会,金天时道:「这样吧,你快回家将身份证和照片拿来,我们过两天就要回日本了。」
王小克眼珠一转,点了点头,道:「我现在立刻就回家去拿。」
「小心,别把钢笔掉了!」金天时叮嘱他:「那等于三万余元哩!」
「放心!我会把它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王小克笑着说。
离开酒店后,王小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机会到日本去玩?
最重要是:他可以和白小妹在—起!
还有那二万元现钞,绝对是走不了!
王小克以跳舞的步法回到家里,拿了身份证和两张年前拍的照片,匆匆忙忙又向酒店赶去!
金天时和裕川十三郞在房间里等他,当王小克将身份证和照片给了雨人时,金天时郑重地说道:「小克,你要把这枝钢笔好好地收起来,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知道它的存在吗?」
王小克摇了摇头。
「好,你可以走了,」金天时道:「明天早上打电话来酒店,看看我们有没有需要你的地方。」
「好。」
临出门前,裕川十三郞拿了一张五百元面额的巨钞,递到王小克的面前。
王小克呆了一呆,道:「这……这算什么?」
「先拿着用吧,」金天时笑着说道:「就算是预支的。」
王小克说了声「谢谢」,接了过来。他忽然觉得这个日本人裕川十三郞实在不错。
袋子里有了五百元,那是什么节目都可以了,换作以前,王小克第一个想到的节目便是「酒帘」,然而,自从认识了白小妹之后,他对酒帘中的女郞没有兴趣。
从士多店的壁钟知道是下午三时多,白小妹还没有下班,还是在街上走走,看看花枝招展的女人吧。
一个人袋里有了钱,走路也神气了好多。
王小克在附近的餐室喝了一杯生啤,吃了一只热狗,找散了五百元的巨钞,这才开始在街上盯女人。
看女人是男人的天性,倒不是王小克人细鬼大,也不是他特别好色。
忽然,王小克只觉眼前一亮,有一个穿着色彩鲜艶的热裤女郞向他走了过来。
那女郞一头长发,双腿修长均匀,看様子不会超过十八岁,様子虽然算不上美,但浑身便像一团火一般热力四射。
王小克只顾欣赏那女郞的美腿,却忽视了在女郞身畔,还有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
一直到两人走到他跟前时,瞥眼间,王小克只觉那男子面善异常,仔细一想,不由凛了一然!
他是刘俊!
刘俊似乎在热烈地追求着白小妹,他为什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搂着另外—个女郎的细腰在街上拍拖?
王小克又惊又喜,暗想你撞在我手里,要倒足大霉了!
刘俊并未见过王小克,他亲暱地瘘着女郞的细腰,向王小克刚才出来的餐室走过去。
王小克犹疑了—下,自后跟着踏进餐室,在刘俊隣座坐了下来。
伙记见王小克去而复来,面上露出诧异的神色,王小克若无其事叫了杯生啤,竖起了耳朶倾听刘俊和女郞的谈话。
「安妮,你今天的热裤好性感!」刘俊说。
「又来甜言蜜语了。」女郞诈嗔还喜地说。
「我的甜言蜜语只会对甜甜蜜蜜的美人儿说。」刘俊一副油腔滑调。
「阿俊,你说要带我到日本去玩,到底什么时候才实现你的诺言啊?」安妮问道。
又是日本,王小克心下一凛,怎么刘俊这様喜欢带人到日本去玩。
其中定有原因,王小克告诉自己说。
「你喜欢什么时候去?」刘俊问。
「最近。」
「最近恐怕不成,」刘俊说道:「我叔父去了瑞士,要圣诞节左右,才能回日本。」
「难道你叔父不在便不可以去吗?」
「可以是可以,但到时,谁来招呼我们?」
「我们可以自己招呼自己。」
「唉,总之没有这样方便。」
「我看你呀,根本在骗我!」
「骗你的我刘俊给车撞死,」刘俊说道:「这様吧,如果你急于想到日本,下个月我带你去。」
「眞的?」安妮兴奋地问。
「当然眞的,不信我明天带你到领事馆办理手续。」刘俊说。
「好极了!」
「安妮,可是你要怎样谢我?」
「你说呢?」
「我要亲热一下。」
安妮「啐」了一声,但听她的头气,却是又淫又荡,王小克心底下想,他们大槪在枱底下踢脚哩!
一想到安妮修长均匀的美腿,王小克心下也是不禁一荡。
忽然,刘俊压低了声音道:「安妮,等一下咱们开个房间,叹叹冷气怎样?」
「开房间叹冷气?」
「是啊,天气这么热,」刘俊说道:「最好开冷气睡它一觉了!」
「眞的吗?」安妮笑着问。
「怎么样?」
「只要你眞的带我到日本去玩,什么都听你的!」安妮说。
王小克缓缓地点着头,他已经有了计较。
不久,刘俊和安妮埋单离去,王小克也放下两个大银,自后追了上去。
十五分钟后,王小克看着刘俊瘘住安妮的细腰,向一片公寓走去。
当两人踏进公寓后的十分钟,王小克向附近的士多店借打了一个电话。
「喂?东区警署。」
「警署吗?」王小克压低着喉咙有老人家的声音道:「我的女儿被一个阿飞骗到公记公寓开房,你们快派人去将那个阿飞抓了!」
「你的女儿今年几岁?」
「才十六岁零两个月,」王小克说道:「她上个星期离家出走,原来是被那个姓刘的阿飞骗去的。」
「请问阁下姓名和地址——」
王小克不等他问下去,抢着说道:「快去抓人,否则我女儿要被他占便宜了,公记公寓,我的女儿叫安妮!」
王小克—口气说完后便把电话挂上。
他在士多店买了一枝雪条,站在店口用舌头舐着,一面注视着公记公寓门口。
五分钟之后,一辆警车飞驰而至,在公记公寓门口停了下来。
警车中跳出几个警员走进公记公寓。

 楼主| 发表于 2025-7-20 03:50: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异地惊魂 东瀛狂夫



大约十分钟后,王小克看到刘俊衣衫不整,安妮云鬓零乱,被两个警员押上了警车。
王小克望着警车绝尘而去,将雪条棒往地上一抛,取出香烟燃上了,然后将手揷在裤袋里,踏着轻松的步伐,向归家的路程而去。
回到家里时,白小妹正在洗米贪饭,王小克将—包卤味放在枱上,向白小妹道:「咱们到外面吃饭吧!」
「那儿来的钱?」
王小克将那叠钞票取出来扬一扬,道:「你看!」
「那儿来的钱?」
「是一个日本朋友给的。」
「日本朋友?」白小妹诧异地问道:「你那儿来的日本朋友?」
王小克将裕川十三郞看上了那枝钓来的钢笔,以及出重资购买的事约畧说了出来,只是隐瞒了他要求裕川十三郞带自己到日本去玩一节。
白小妹知道王小克最善撒谎,但从他袋中的钞票看来,却又不像是伪造出来的,好一会出不了声音来。
半晌,白小妹才道:「那枝钢笔到底有什么寳贝的地方?」
王小克耸着肩,道:「我也是一头雾水!」
「现在那枝钢笔还在你身上?」
王小克点了点头。
「拿出来硏究一下,看看它到底有什么秘密?」白小妹说。
王小克自枱底下的暗拒里取出那枝钢笔,除了形状古老笨重之外,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出众的地方。
「两万元一枝钢笔,说来眞不易令人相信!」白小妹凝望着钢笔。
「反正我们又不知道它的好处,与其让它明……明什么暗投,倒不如拿它换笔钜欵也不错。」
白小妹白了他一眼,道:「明珠暗投,连这样简单的成语也不会。」
王小克脸上一红,却勉强地为自己争辩道:「如果我像你一样读过书,我当然会!」
「那个日本人几时给钱你?」
「这个——」王小克沉吟了一下,道:「他说等钱从日本汇来后,立刻给我,不过他先给了我五百元作定金,咱们这几天不愁没有节目了!」
白小妹替婆婆责子饭,又为她安排了碗筷,并将王小克买来的卤味倒在—个碟子上,这才和王小克出外吃饭。王小克手中有了钱绝对不会吝啬,他选了一片很著名的酒家,叫了许多小菜两人据案大吃起来。
接下来的那几天,王小克一方面和金天时联络,一方面暗中值査白小妹和刘俊几时到日本去。
五天后,金天时吿诉王小克说手续已经弄好,随时可以启程,然而,白小妹赴日之行却好像没有什么眉目。
「那个姓刘的又说要带你到日本去玩?」这天,王小克试探白小妹问。
白小妹翘了翘小嘴,道:「他说在办手续,谁知道他是不是一派胡言?」
「我看你日本去不成,反而我先走一步了。」王小克笑着说。
「你说什么?」白小妹楞楞地问:「你也要到日本去?」
「哦,你可以去,老子便不能去?」
「谁请你?」
「记得吗?那个名叫裕川十三郞的日本人。」王小克得意地说道:「他是日本什么株式会社的总裁,要请我去做他公司的贵宾!」
「鬼才相信。」
「咱们来打赌一下,看看谁先成行好不好?」王小克间。
「赌就赌,还怕了你!」
「好二言为定。」
「慢着,赌什么?」白小妹问。
王小克仰首想了一想,道:「这样吧,如果你输的话,亲我一下!」
「你输了呢?」白小妹咬着唇问。
「我亲你—下。」
「死鬼子!」白小妹含嗔打了王小克一下。
王小克笑着向旁一闪,两人在屋里嘻笑追逐了起来。
X X X
漂亮的空中小姐展开迷人的笑脸,向王小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王小克犹疑了一下,踏进机舱。迎面一阵沁人心脾的凉风吹来,机舱里的气温眞是天渊之别。
在男侍应生的带领下,王小克在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殷勤的空中小姐立时奉上抹手巾,王小克接了过来,抹了个脸。
「以前坐过飞机吗?」坐在旁边的金天时间。
王小克摇了摇头。
「从这里到日本,只要两个多钟头的航程,」金天时笑着说道:「如果你在二十年前这样说,简直没有人相信。」
日本离本市多远?王小克并不淸楚,只知道很远很远就是了。
在金天时的指导下,王小克绑好了安全带。
忽然间,金天时对他殷勤了起来,那种过份殷勤,使得王小克心中暗暗不安。
然而,到底为什么会产生那种不安的感觉,王小克自己也莫明其妙。
扩音器响了起来,先用英文说了一大串话,然后用中文,再用日文,王小克知道飞机就要起飞了,由于是中午十二时左右,所以等一下机上有午餐供应,午餐包括日本菜和西菜任从选择。
当飞机在跑道上缓缓滑行时,坐在最外面的裕川十三郞将那个占士邦手提箱捧了起来,放在膝盖上,侧头望了王小克一眼。
「小克,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了。」金天时说。
王小克将钢笔拿出来,递给金天时。
金天时神色忽然紧张了起来,凝视着那枝钢笔,眼眶中射出一种奇特光采来。
「给我!」裕川十三郞举手抢过去。
接着,裕川十三郞将两叠钞票递给王小克。
王小克将钞票放到那套用一百二十元买回来,生平的第一套西装的内袋,暗想有了这两万元,到达日本时,就算金天时和裕川十三郞过桥抽板,自己也不愁流落异鄕了,况且,他所购的是来回机票。
飞机缓缓升空了,王小克望着下面越来越小,仿佛火柴盒也似的房屋,忽然想:白小妹该回去了吧?
当王小克要求金天时带自己到日本游玩的时候,他以为可以跟踪白小妹到日本,怎知到头来自己还是先走了一步。
本来,他央求裕川十三郞多逗留几天的,但金天时吿诉他说,裕川十三郞在日本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开,不能再延迟。
反正白小妹的手续也出了来,她可能明天,还是后天便可起行,所以,王小克毅然下了决定——先走一步!
王小克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和白小妹在日本联络,他约畧听人说过,日本有一片东南亚最高的酒店,好像叫「京王大酒店」,他约了白小妹抵达日本后,逢下午三时到「京王大酒店」的咖排座去,自己会在那里等。
王小克为了小心起见,还询问了金天时「京王大酒店」的咖啡座在几楼,这才安心收拾行装。
其实王小克也没有带什么行李,他平生第一次出门,根本不知道该带些什么,反而白小妹心细如尘,替他收拾了几件内裤汗衫,睡衣睡裤,牙刷面巾等,放在一个小小的旅行袋里。
如今,王小克脑中只是盘念着个念头:怎样将那两万元现钞好好地安置起来?
不过,抵达日本后,自然会有办法,他眼看窗外,望着一片浩瀚云海,看得痴了。
「抽烟吗?」金天时问。
王小克回过头来,只见漂亮的空中小姐手持烟盒,正在殷勤奉烟。
王小克取了一口,空中小姐姿势优美地着了打火机,替他燃上了。
王小克深深地吸了一口,缓缓地喷着烟雾,有了钱眞好,如果没有钱的话,怎能有这样的享受。
当他钓到那枝钢笔时,满以为最多可以当它三五十元用来看电影吃饭,怎想到二叔公不要,这个土头土脑的日本人却肯出两万元?
天下间出人意料之外的事太多了。
王小克侧头望了一眼,只见裕川十三郞拿着钢笔呆呆出怔,金天时一双灼灼的眼光,也望定了那枝钢笔。
到底那枝钢笔有什么玄虚令这两人如痴如醉?王小克一下也没有头缙。不过两万元已经在自己的袋里,眼看又可遍览日本风景,钢笔的秘密也与自己无关了。
从王小克把钢笔交给裕川十三郞后,他们再也不主动和自己谈话,王小克顾着欣赏窗外的云海,也不觉得寂寞。
两个多小时后,飞机已在东京机塲着陆。
王小克随着金天时和裕川十三郞经过海关,来到机塲门口,早有一辆豪华冷气房车驶了过来,穿制服的司机上前替他们开门。
踏进车厢后,金天时问;「小克,你想到裕川十三郞先生的家里住,还是住到酒店去?」
王小克想了一会,道:「还是住酒店吧。」
「好!」金天时转头吩咐了司机几句,汽车缓缓地驶出了机塲。
在一间大酒店安置下来后,裕川十三郞取出一张卡片,叫金天时交给王小克,金天时道:「这是裕川先生的住址,你有什么事时,可以打电话找他,我们明天会来看你。」
王小克本来想请他们今天晚上带自己出去观光观光,他初次出门,人地生疏,实在不知道何去何从,不过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因为金天时和裕川十三郞已经转身离开酒店。
在侍者的带领下,王小克踏进了豪华的单人房,那侍者是日本人,但懂得说英语,不过王小克对英文也是一窍不通,侍者离去后,他和衣在乳胶床上一躺,望着天花板出怔。
终于来到日本,这好像一塲梦了吧?
王小克拿出两大叠钞票数着,五百元面额巨钞一共是四十张,这绝对不是梦!
金天时临走时说明天才来看他,今天晚上该到什么地方去找节目?
袋里虽然有钱,却苦于言语不通,孑然一身又没有伴,王小克苦笑了一下,有了这两万元而不在X埠享福,却匆匆地赶到日本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最后,王小克吿诉自己,就算是人一世物—世,开开眼界吧!王小克忽然一骨碌爬起身来。
首先,他将房间巡视了一遍,把面巾牙刷等物放到洗手间去,然后拿着那两叠钞票,思索收藏之法。
王小克想了一会,已经有了主意,最安全方法当然是带在身上,可是,万一在街上碰到抢匪时,岂非一塲美梦一塲空?
他卷起了裤管,将两叠钞票分别纳入袜子中,再用两条橡筋箍住了,弾跳了几下,钞票在袜子里安稳得紧,这不是最佳办法吗?
一切安排妥当,该到下面去看看了,王小克临出门前,抽一张钞票出来,他虽然是大鄕里出城,却也知道,X埠货币在日本不通用,要到酒店柜面兑换日本镜。
在酒店大堂的接待处兑换了日本币之后王小克缓缓踱出了酒店。
街上热浪迫人,王小克在附近兜了一转,忽觉饥肠辘辘,当下走进一片小食店,吃了一腕汤面,暗想没有什么地方好去,倒不如回酒店的房间里看电视吧!
这天晚上,王小克一直呆在房间里没有出去,酒店的电视机是七彩,节目也很精彩,王小克看到深夜才爬上床睡觉。
翌日一觉睡来,已是早上十一时多,开着冷气特别好睡,他匆忙盥洗过后,到地下的咖啡座要了一个早餐。
王小克问伙记叫早餐的方法是有他自已一套的,他语言不通,却巡视了噪啡座中客人的食物一眼,见到合意的便指给伙记看,打手势表示自己也要同样的一份。
吃早餐后,在酒店的购物市场兜了个圈,忽然想起金天时可能会来找自己,急忙上楼。
然而,不单金天时没有来,他甚至连电话也没有一个。
王小克一直等到下午二时多,暗想如果白小妹今天来日本而到「京王大酒店」的咖啡座去等自己的话,却如何是好?
京王大酒店在那里?王小克以为可叫金天时带自己去,如今他连电话也不打一个来,自己怎知道如何到京王大酒店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王小克一直等到下午五时多,仍然接不到金天时的电话,肚子饿了起来,只得到下面餐厅吃饭。
话休烦絮,王小克等到深夜十一时多,仍然见不到金天时和裕川十三郞影子。
这时候,王小克开始意味到,金天时和裕川十三郞钢笔得手后,已经抛弃了自己!
只要能够和白小妹会合,就算有一个刘俊在中间,那也没有关系,自己身上有钱!
忽然,王小克想到裕川十三郞卡片!
自己不懂得问路,的士司机却看得懂卡片上地址的,奶奶的裕川十三郞不来找自己,自己便找上门去!
他主意已定,套上上装,离开酒店。
守门的门僮,用英文问他:「要的士吗?」
「的士」那两个字和华语的发音一様,王小克做过替人开车门的小童,自然听得懂,于是点了点头。
门僮替他召了一架的士,王小克跨上车后,将裕川十三郞的卡片取了出来。
「到这个地方。」王小克指着卡片上的日文。
司机倒也眉精眼企,接过卡片看了一遍,向他点点头,道:「OK!」
王小克所居住的X埠有「不夜城」之称,日本东京的晚上,七彩霓虹灯光灿烂美丽,街上行人如鲫,也是异常兴旺。
车子经过市中心几条大马路,忽然向一条小径驶去,只见前面街灯晕暗,望过去一片灰濛濛地,没有半个人的影子。
小径的两旁隔不多远便有一幢房子,从它的外型看来,王小克知道那是传统的日式房子。
那司机一言不发地驾着车子,约莫二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幢日式别墅前戛然而止。
司机向那幢房子—指,用日文道:「这里就是了。」
王小克听不懂他的话,却也知道目的地到了,他付了车资后,踏下车来。
房子四周都是花草树木,环境相当幽静,然而在夜深看来,却透着一种阴森。
王小克犹疑了一下,向大门口走去。
大门口有一道铁栅,王小克四周搜索门铃的所在,但由于灯光晕暗,一时间找不到铃掣,他试着伸手向栅一推,竟然应手而开。
王小克踏上前面那条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向前走去,只见屋里一灯如豆,裕川十三郞大槪已经入睡了。
「裕川先生!」王小克跨上台阶,隔着一道纸门向内喊叫。
没有人回答他。
隔了半晌,王小克试将铁门一推,踏进厅去。
厅中心有一盏二十五火的壁灯亮着,刚才从屋外看到的灯光,大槪便是它所发出来的,因为除了那盏灯之外,王小克看不到其他的灯光。
「裕川先生!」
屋里一片死寂,王小克的心不禁怦怦乱跳起来。
照说,裕川十三郞是日本什么株式会社的总裁,他的私邸一定佣仆如云才对,怎么空气中没有半点人的气息?
就算裕川十三郞睡了,他的家人也该闻声出视才对啊,难道自己找错地方吗?
王小克向前踏了一步,忽然看到右边一间房子的纸门半开,向前望了一望,只见房中心的榻榻米上有一个人仰面而睡,身上盖着一条白色和被。
王小克在电视片集中看过日本人的生活起居习惯,知道那是传统的日式睡房,裕川十三郞年纪大约五十开外,仍然保留着传统习惯。
「裕川先生!」
房中那人没有回答。
王小克蹑着足走上前去,靠在门扉上一望,隐约看到躺在榻榻米上的男子正是裕川十三郞。
这样说来,自己是摸对了地方了。
王小克踏进房间,迳自来到裕川十三郞的身畔,蹲下身来,伸手去摇他。
然而,当王小克的手才伸到一半,忽然僵住了!
地上那人不错是裕川十三郞,可是他双目圆睁,只露出了眼白,额头上鲜血淋淋,兀自向下淌着,将那条白色的和被染红了一大片!
王小克这一吓差点晕了过去,总算他见过塲面,急忙连滚带爬向后连退!
不错,裕川十三郞是死了,偌大的房子中,静得一点声息都没有,王小克虽然也见过死人,却没有这一次恐怖!
他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环境,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面对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吓得浑身抖索。
王小克神志一恢复淸醒后,第一个闪现的念头便是:逃!
他不知道应该逃向那里去,只是想离开这幢房子,这幢四周透着邪门的房子!
当王小克用手支撑着爬起身来,忽然听到轻轻「拍」地一声,外面的灯熄了!
那壁灯一熄,四周立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王小克自喉咙间发出一个呻吟声,双手再也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重新软下地去。
壁灯不会自动熄灭,因为那是用电而不是用火水的,那表示屋内有第三者!
那第三者为什么要这样神秘?用不着说,他一定是杀死裕川十三郎的凶手。
忽然,王小克想到金天时,想到他那不怀好意,狡黠豻猾的眼色来。
不错,屋中的第三者一定是金天时,他想杀自己灭口!
金天时年纪虽然老迈,却是精神矍铄,体格雄伟!说不定他手中有枪有刀,要杀自己灭口,眞是易如反掌。
就在这个时候,房外传来「笃笃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軽得几乎听不出来,倘若王小克不是正屛着气息窥听四周动静,简直不可能听得到。
脚步声朝着房间而来,王小克一颗心便似要从口腔里跳出来,脑间念头一闪,难道我小鬼子便要如此这般不明不白地命丧异域?
脚步声越来越近,王小克背贴着墙向墙角退缩。他打算躱到墙角,待那「金天时」入房的那刹间纵身扑上前去,也许还有逃生的机会。
王小克一寸一寸地向后移步,触手处是一条一条的杉木板,倏地,他五只手指按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用力一揑,竟然还有弹性,心下一凛,险险吓得昏了过去。
房中还有人躱着!
那是什么人?为什么鬼鬼祟祟地好像鬼魅一样躱在一旁一声不出?
王小克脑际一麻,再也动弹不得。
这时,背后传来夜狼也似的狞笑声,那人说的竟然是中文,他道:「小朋友,你来得正好啊!」
「阿昌,留下活口!」房外那人道。
「我理会得!」
王小克只觉手臂一紧,已被背后那人大力扭住,痛得眼泪向外直流。
房外那人说话的时候,王小克认得正是金天时的声音,恐惧之心稍褪,代之的是满腹狐疑!
「带他出来!」金天时说。
那「阿昌」孔武有力,把王小克如老鹰捉小鸡般揪了起来,来到厅中。
王小克向前一望,看到金天时笑吟吟地望住了自己。
「好聪明的小子,竟然摸上这里!」金天时道:「可惜,这次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金……先生,我等了你一天等不到,所……所以才来这里看看的!」
「唔,我正打算去找你,你自己来了最好!」金天时忽然问:「有谁知道你来这里吗?」
王小克又是摇了摇头,忽然一悟,暗叫不妙,急忙道:「的士司机送我来。」
「东京有近万个的士司机,」金天时笑着说道:「那不要紧。」
「金……金先生,裕……川先生怎么死了。」王小克佯装一片茫然的样子:「是谁杀的?」
金天时哈哈地笑了起来,道:「好小子,明知故问居心何在?」
「我……我和这件事完全无关,金先生,你……你放我走吧!」
「放你走?」金天时踏前一步,凝视着王小克,道:「那有这样便宜事情。」
「我最多不向任何人提起就是了!」
金天时向阿昌使了个眼色,阿昌提起了王小克,向外走去。
「金先生,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小子,如果你够聪明的话,最好装哑吧,否则,哼哼!」
王小克回心一想,在这个人地生疏,言语不通的环境下,自己那套鬼计的确难以施展,最聪明的法予,也只有装哑吧一途。可是,他心底下实在不明白,既然金天时下手杀了裕川十三郞被自己撞见了,为什么他不杀自己灭口?
以金天时和阿昌的武力,杀死自己不过好像揑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然而看金天时的态度,却又不急于杀死自己,究竟是什么原因?
阿昌将王小克提到车房中,打开车门,抛了进去。
那是一辆豪华房车,和昨天到机塲接机的那架不同,阿昌迳自坐到司机位,金天时打开后厢车门,跟着跨进车来。
「走吧!」金天时说。
车子缓缓向外驶了出去,王小克坐直起身子,望着前面马路出怔。
他忽然想到,每一次看来好像是财星高照要带自己发一笔大财,但每一次不但变成泡影,而且都身陷险境,早知道在X埠时接受了裕川十三郞的那近万元现钞,也不必落到如今这种境地了!
显然地,金天时是看上了裕川十三郞的钢笔,因此才萌杀机的!
其实王小克早从金天时的眼色中看到他在觊觎自己卖给裕川十三郞的钢笔了,他只是猜不透,为何一枝小小的钢笔,竟然会使金天时下手杀人!
从金天时轻松的神情看来,那枝钢笔显然已经落在他的手中。
金天时得到那枝钢笔后有什么好处?
好处当然是有的,而且将会是大大的好处,倘若不然,他也用不着下手杀人!
王小克忽然想到间谍片里的情形,许多国际间谍,喜欢将底片菲林收藏在一件普通的物事中,钢笔的笔套不能拔开,内里莫非眞装着间谍菲林。
然而,裕川十三郞和金天时看上来并不像间谍,而且,过了气的情报也不値一文,那时断手沉在海中已有相当时日,就算钢笔中眞有间谍菲林,这时大槪也派不到什么用塲了吧?
王小克脑际间思潮起伏,却猜不到所发生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车子风驰电掣般地在超级公路上飞驰,车厢中寂静着,没有人开口谈话。
王小克不知道金天时要将自己带去什么地方,既然最聪明的法子是扮成哑吧,他也不敢出言相问,暗想只好听天由命。
阿昌将车子驶到车房中,金天时向王小克道:「小克,下来吧!」
王小克望了他一眼,见他口角泛着笑容看上来没有丝毫恶意,这才稍为放心。
金天时领着他向大门口走去,这时候,门口左右两旁站着两个年轻汉子,四道眼光齐向他们射来。
王小克望了那两个男子一眼,不由呆了一呆,他们身上穿着毕挺漂亮的军官制服,头上戴着军帽,足蹬皮靴,腰间还系着佩枪,金天时葫芦里卖些什么药?
当两人经过那两个年轻军官时,王小克听到皮靴击地声,他们竟然向金天时和小克行了一个姿势优美的军礼!
王小克心中疑云越来越甚,金天时既然犯法杀人,为什么竟有胆量公然带了自己这个「目击証人」来这种地方?
一踏进满地铺着红色地毡,布置豪华的客厅时,王小克眼前一亮,客厅中似乎在举行着鸡尾酒会,数十个衣履光鲜的军官手持高脚杯,或三人一堆,或五人一组地在聊天喝酒。
当王小克和金天时出现时,谈话声忽突然停止了,近百道眼光向他们射来。
王小克的常识吿诉他:这里大槪是个军官俱乐部!
金天时带自己来军官倶乐部干什么?
只见军官羣中,有一个腰间挂着佩刀,上唇蓄着短髭的日本人踏上了前来,向金天时行了个军礼,道:「任务完成?」
那日本军官说的竟然是中文,这已经令王小克大感愕然,听他话中之意,似乎金天时去暗杀裕川十三郞,还是他们所委派的「任务」哩!
王小克眨着眼,他觉得自己如堕五里雾中!
「完成了!」
「很好,很好,」军官道:「先喝一杯再说。」
「是!」
军官望了王小克一眼,朝金天时问:「他是谁?」
「他就是裕川在X埠带来的那个小孩子,」金天时说:「那枝『知彼管』就是他得到的。」
军官凝眼打量了王小克一下,问:「你叫什么名?」
「王小克。」
「替他准备个房间,」军官朝着金天时说:「看他喜欢吃什么东西,吩咐厨房打点。」
「是!」
金天时拉了王小克一把,向左侧一条甬道走去,道:「跟我来。」
「金参谋长!」军官忽然大叫一声。
金天时转过头去,道:「大将有什么吩咐?」
「一小时后准备盘问。」
「是!」
王小克心下一凛,等一下他们要「盘问」自己?盘问些什么?
金天时带着王小克穿过甬道,来到一道房门前,道:「这是你的房间。」
王小克犹豫着。
「进去看看,包保比你任何的酒店更豪华!」金天时说着打开了房门。
王小克眼前一亮,果然如金天时所言,房间里布置得美仑美奥,落地的窗帘,圆型的大床,一排乳胶沙发放在床前,房里雪柜,电视机,音响设备一应俱全,还有一张白色镶金边的法国式流线型写字枱,连写字枱的椅子,也是宫庭式的。
「怎么样?」金天时问。
王小克踏着厚厚的地毡,嘴中不禁「啧啧」称赞,道:「太美了!」
金天时淡淡一笑,道:「如漆喜歉,它是属于你的。」
王小克愕了一然,道:「什么属于我的?」
「这个房间!」
王小克心中陡地一动,问:「你们打算叫我永远住在这里?」
「不好吗?」
「这个——」王小克犹豫了起来。
「记住,不要四处乱跑,最好连房门也不出来,」金天时道:「一小时后,我们会进来看你。」
金天时说着便欲转身离房。
「金先生!」
「什么事?」
「想不到你在日本做大官!」
金天时先是一呆,随即笑了起来,道:「什么大官?」
「我听那个大将刚才叫你『参谋长』哩!」王专说。
金天时苦笑了一下,掩上房门离去。
王小克往沙发上一靠!闭起了眼睛,目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电视片集那般传奇,传奇得连自己也不敢相信!
金天时身为中国人,为什么会当起日本军队中的「参谋长」来?
刚才在客厅中所看到的军官,包括那「大将」在内,为什么都这般年轻?同时,他为什么说中文?
他们等一下要盘问自己,到底自己有什么秘密是値得他们盘问的?
一连串的疑问升上了心头,王小克一样也得不到解答。
在王小克以往的经历中,固然也碰过不少神秘莫测的事,但多半一想便明,就算不明也有点头绪,然而,这件事自始至终,他都不明所以。
刚才那个「大将」将钢笔称为「知彼管」,这大槪是日本名词,否则,为什么叫「知彼管」?它有什么特别意义在内?
倘若王小克多读一点书,他也许会想得到「知彼管」的意思,可是他根本连字也不认得多少个!
不一会,房门「笃笃」地响了起来,王小克趋上前去开门,原来是头戴军帽的厨师,端了一盘热气腾腾的食物进来。
厨师将食物放在茶几上,转身便欲离去,王小克忽然向他问道:「你会说中国话吗?」
厨师转过头来,诧异问道:「会的,干什么?」
「你……你是日本人?」
厨师点了点头。
「那么,为什么你会说中国话?」
「在我们这个地方,每—个人都会说中国话。」厨师笑着说。
「中国话在日本这样流行吗?」
厨师沉吟一下,答道:「也不见得,一百个日本人中也找不到一个会说中国话的。」
「为什么你们这里的人全会说?」王小克好奇之心大起。
「这个嘛——」厨师顿了一顿,笑着说:「你是初来客人,我不能吿诉你。」
说完,厨师开门离去了!
王小克望着那盘食物呆呆出怔,事情是越来越波谲云诡了!
自己称为「小鬼子」,如今却不再鬼精灵,倒反像是被鬼迷得量头转向,不知就里了!
疑问归疑问,嗅到那阵食物的香味,肚子已经响了起来,还是吃了东西再说。
那厨师端进来的是日本菜,王小克有生以来第一次尝试到日本菜,觉得味道还算不错。吃过东西后,王小克揩了揩嘴,蹲到电视机前,胡乱拨弄着电掣,凭他的小聪明,倒也将电视开了,躺在床上欣赏电视节目。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房门「笃笃」地轻响了起来。
王小克霍然坐直起身子,是他们来「盘问」自己的时候了!
「谁?」王小克问话时,一颗心禁不住怦怦跳了起来。
没有回答,王小克趋上前去,隔着门问道:「谁人?」
「我?」是一个妙龄女子娇滴滴的声音。
王小克心中一动,刚才踏进大厅时,看到的全是男性,怎么突然间跑出—个女的来?
既然是个女的,那倒用不着害怕,他把门打开,眼前站的是一位千娇百媚,风姿绰约的美女!
美女向他甜甜一笑,道:「我可以进来吗?」
王小克望着她玲珑浮凸的身段和娇美绝伦的面庞,刹那间竟是痴了!
要说王小克没见过有绝色美人,似乎不确,白小妹本身就是个美人,但眼前这位美女不论身段,面庞和风情,都成熟到了极点,漂亮到了毫巅,是以王小克才会突然间举止失措。
那美人婀娜多姿地踏进房来,望着茶几上杯盘狼藉笑道:「你刚吃过东西?」
王小克趋上前将电视机关了,才讷讷地道:「请……请坐。」
美女在沙发上盈盈坐了下来,王小克望着她短到无可再短的迷你裙脚一眼,不由面红心跳,他妈的,这妞儿的双腿好漂亮!
「我叫花似玉。」美女说。
「花……花似玉!」王小克忽然冲口说道:「如花似玉!」
「你倒懂得这句成语,」花似玉掠一掠秀发道:「他们说,你没有读过书!」
王小克脸上一红,没读过书眞吃亏,这个世界需要的是读过很多书的有学问的人!
「花小姐是日本人?」
「是的,」花似玉点一点头:「道地的日本人。」
「你的中国话说得很好。」
「在我们这里,中国话是必修科之一。」花似玉笑着说。
王小克双眉一扬,原来她也是金天时的伙伴!
「对了,这地方还过得去吗?」花似玉问。
王小克急忙点头:「漂亮极了。」
「小朋友,如果你跟我们合作,将来的前途眞是不可限量哩!」
合作?王小克眨着眼,怎様合作法?
「我看你是个很聪明的人,」花似玉说:「你该知道聪明人的做法吧?」
王小克被她问得一头雾水,他搔了搔头,正想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忽然,房门开了,金天时和那「大将」走了进来。
花似玉一见大将和金天时进来,立时站起身来。
「免了!」大将向花似玉挥挥手。
「小克,我们有几句话要问你,希望你可以说实话。」金天时面色非常庄重。
王小克点了点头,聪明人在这个时候也该耍不出什么花样吧?
「首先我要问你——」金天时说到这里,大将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头,道:「还是让东京玫瑰间吧!」
「好!东京玫瑰,你开始吧!」金天时朝着花似玉说。
王小克楞楞地望着花似玉,她就是传说中的「东京玫瑰」?
「小朋友,你那枝『知彼管』是怎样得来的?」花似玉问。
王小克知道「知彼管」指的就是那枝钢笔,却佯装不懂,反间道:「什么知彼管?」
「那枝钢笔。」金天时解释。
「我全告诉这位金先生了。」王小克向金天时一指。
大将和花似玉眼光齐向金天时射去。
金天时莞尔一笑,道:「他是的确告诉我说钓来的。」
「有这个可能吗?」大将深皱着两道浓眉。
「小朋友,你吿诉金先生说是钓鱼时钓来的,是不是?」花似玉间。
「的确是钓鱼时钓来的!」
大将道:「钢笔怎可能钓得起来?」
王小克道:「它是握在一只手掌心中的。」
「哦?」三人均是一楞。
「那枝钢笔钓上来时,是握在一只手掌中的。」王小克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将诧异地问。
「是这样的,那天我和朋友去钓鱼,怎知从海中钓到一只断手,手掌紧紧地握着那枝钢笔,我一时好奇,自手掌中将它取了出来。」王小克道。
大将缓缓地点着头,说道:「原来如此!」
「大将,」花似玉侧头望着大将,道:「这样说来,那老头所说的,全是眞话了!」
「唉!我们以为这稀世奇珍『知彼管』从此要绝迹人间,怎知鬼使神差的竟被一个无知小童钓鱼时钓到了!」大将说。
「小朋友,你没有骗我们?」花似玉问。
王小克耸着肩,道:「这是事实,我为什么要骗你们,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还有人作证哩!」
大将神色紧张地问:「是谁?」
「我的朋友。」
「他……他也见过『知彼管』?」大将颤声问。
王小克点了点头。
大将和金天时对望了一眼,问道:「你那位朋友在X埠?」
「是的。」
「他是干什么的?」
「在工厂里当女工。」
「原来是个女的!」大将吁一口气。
「大将,听说那个女的也要到日本来。」金天时说。
大将望着王小克,道:「是不是?」
王小克心下一凛,暗想这件事要累上白小妹了,不过自己既然向金天时査问过「京王大酒店」的咖啡店,又向他透露过白小妹赴日之行,也是瞒不了,当下点了点头。
「她几时来?」
「我……我不知道。」
「你可不可以将她带来这里?」花似玉问。
「你……你们想对她怎様?」王小克担心地问。
「没什么,」花似玉说道:「我们只是想跟她做朋友而已。」
王小克心下暗暗好笑,这些人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子。
「小克,我看你还是听花姑娘的话去做,否则,我们也可以到『京王大酒店』的咖啡厅找到她,每天下午三时正,是不是?」金天时说。
王小克叹了一口气,谁叫自己误信奸人?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好,今天到此为止。」大将站起身来。
「小克,好好呆在房间里,」金天时临别时叮嘱他:「随便乱跑的话对你的处境不利,知道吗?」
王小克向他点点头。
三人离去后,王小克躺下床去,脑中不断想着一个疑问:那枝「知彼管」到底是什么东西?
X X X
王小克呷了一口啤酒,转头又向咖啡厅的门口望去,已经是第三天了,还没有白小妹的影子。
其实王小克这时的心情十分矛盾,既希望白小妹出现,又担心她万一落入「大将」他们的手中,不知道会有什么遭遇。
「小克,已经四点半了。」花似玉啜了一口橙汁,提醒他。
王小克缓缓将眼光移到花似玉的身上,他也知道已经是下午四时半了,如果白小妹抵达日本,她应该会赴约的,除非她被刘俊软禁了!
「还等不等?」王小克问。
「再等十五分钟看看。」花似玉说。
当王小克重新把眼光移到咖啡厅的进口时,不由呆了一呆,出现在咖啡厅门口的,竟然是周探长!
周探长为什么也会在日本?
只见周探长站在进口处望了一望,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人。
这时,他的眼光停留在王小克的身上,双眉」扬,向王小克走了过来。
「你的朋友?」花似玉低声问。
「是的。」
「不要和他多说话,知道吗?」花似玉噤声说。
「小鬼子,原来你在这里!」周探长笑着和王小克打招呼。
「周探长,你好啊!」王小克苦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周探长说话时,才发现王,小克身畔的绝色美人,急忙,伸出手来,道:「这位小姐是——」
「小姓花。」花似玉笑着说:「原来是探长哩!」
「花小姐。」周探长热烈地和花似玉握着手,道:「我可以坐下来吗?」
「当然。」花似玉说。
周探长一屁股坐了下来,诧异地望着王小克,在他心目中,王小克只不过是一个擦鞋童,充其量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擦鞋童而已,他那儿有条件到日本旅游,而且有绝色美人陪在身畔?
「周探长来渡假吗?」王小克问。
周探长取出手帕抹拭额前的汗珠,道:「渡什么假,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一天是假期。」
「那麽你来日本干什么?」
周探长张口想说话,望了花似玉一眼,又将话咽回,反问:「你呢?」
「朋友招待来玩的。」王小克说。
「好得很啊!」周探长半带讽刺,半带妒忌地说道:「我就知道你有不少阔朋友。」
「对了,你是来办案!」王小克问。
周探长赧然一笑,不置可否。
他虽然不回答,却已等于默认了,王小克接着问道:「办什么案?」
「唉,麻烦,总之是麻烦!」
「什么麻烦,说来听听怎样?」
「唉,不打扰你们了,」周探长站起身来,道:「我有事要走先了。」
「再见!」花似玉如释重负地说。
「我就住在上面,」周探长向王小克说:「二〇〇一室,有空不妨来找我。」
「好的。」
望着周探长离开咖啡室,王小克眼前仿佛露出一丝曙光,皇天眞无绝人之路!
「我们走吧!」花似玉放下一张钞票,站起身来。
王小克沉吟了一下,道:「花姐姐,多等一下好吗?」
「你以为她会来?」
「会的,」王小克点着头,道:「如果白小妹来了日本,她会来的。」
花似玉叹了一口气,道:「好吧。」
两人又等一会,直倒下午五时左右,这才起身而去。
王小克一路不出声,只紧蹙着眉头。
「小克,在想什么?」花似玉手搭驾驶盘,侧头问。
「花姐姐,你说那个刘俊会不会是坏蛋?」王小克仰首间。
「很有可能。」
「如果他是坏蛋的话,那么——」王小克忽然念头一闪,暗呼不妙:「白小妹一定被他占了便宜。」
「既然你的女朋友长得这么漂亮,很难担保不会被人家占便宜的。」花似玉笑着说。
「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要带白小妹来日本才占便宜?」王小克喃喃地自语。
「很难说,听说最近国际人口贩卖集团很猖獗,」花似玉说:「经常诱骗无知少女卖到其他的埠头去。」
「那为什么要卖到日本来?」王小克诧异地间道:「日本不是女人多过男人的吗?」
花似玉淡淡一笑,道:「那是战前的事了,最近二十年来,男人和女人的比例已经差不多,尤其是工商业发达,教育水准提高,多数的妇女都不肯过迎送生活,这几年又有不少外国游客来观光,形成艺妓奇缺的情况。」
王小克凛了一然,道:「你……你没有骗我?」
「为什么要骗你?那些人口贩卖集团,将无知少女训练成精通日英文艺妓,然后叫她们冒充日本人,过其卖肉生涯。」
王小克心中很早已有这个疑团,只是强逼自己不去相信,如今经花似玉提醒,冷汗不由涔涔而下。
照那刘俊的背景看来,他既不是富家子,又不是事业有成的人,他为什么见到女孩子便邀请她们来日本游玩?
显然地,这只是一种幌子,他是人口贩卖集团的爪牙,专向无知少女下手。
如今,白小妹已经落在他的手中!
周探长突然在日本出现,会不会就是来调査这个案子的?
只要到「京王大酒店」问一问周探长,便可明白眞相了!
可是,花似玉似乎不欲自己和周探长接触,如果要去找周探长的话,一定要自己想法子溜出来!
然而别墅中一天廿四小时都有守衞看守,四周又围着几重铁丝网,公然的溜走是没有法子的了,只有用计才成!
对于偸偸从别墅溜出来这一点,王小克倒是相当有信心的!
回到别墅时,已经是下午六时半了,车子甫驶入停车房时,一个穿着少佐制服的军官奔上前来,道:「花姑娘,大将正在四处找你。」
「咦?他知道我在京王大酒店咖琲厅等人的。」花似玉说。
「我一个小时前打过电话去,回说你走了。」那少佐说。
「究竟有什么事?」
「月会再过半小时便要开了。」少佐望了望腕表,道:「花姑娘,快到会议室报到吧!」
「是,谢谢你!」花似玉向他行了一个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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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20 05:26: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逃离虎口 再入牢笼



花似玉匆忙向大厅奔去,王小克自后跟着,来到大厅正中的一道房门前,上面写着「会议室」。
花似玉举手便欲敲门,王小克拉了她一下道:「花姐姐,我可不可以进去?」
「你想进去?」
「是的。」
「干什么?」
「我想看军事会议是怎么模样的。」
王小克说。
花似玉沉吟了一下,道:「好吧,不过你只许听,不许乱说话。」
「我怎敢?」
花似玉这才伸手敲门,门敲了三下,立时打了开来。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中佐,他向王小克望了—眼,面上有犹豫之色。
「让他进去,没关系。」花似玉说。
王小克一踏进那「会议室」时,不由呆了一呆,那是一个面积宽敞到不能置信的会议室,大约有一二千呎,四周都有落地窗帘,地上铺着绿色地毡,厅中心摆着一张长方型的木枱,两旁起码有三四十张高背宫庭沙发椅,每一个位子前,都要放着一个咪高峯。
在长方枱的两边,那张高背椅更是豪华,便像皇帝的御座一般。
这时,两旁的座位上都坐了制服光泽的军官,王小克这几天已自花似玉口中悔得从制服的欵式分别军官的高低,只见坐在两旁的不是少将便是大佐,还有几个竟然是中将!
而那些将领的年纪,看来都不会超过三十岁!
花似玉在最末一张椅上坐了下来,王小克向前看去,只见「大将」源田贞一坐在正中,他背后的墙中心,挂着一张日本天皇的巨型照片。
在日本天皇左右两侧,又悬挂着不少照片,王小克仔细一瞧,其中有一个面貌如鹰,气宇不凡,浓眉长鼻,下颚刚毅,目光刚毅,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忽然,王小克想到日本一个用武士刀剖腹自杀的作家,不正是那人吗?
作家的照片怎么会悬挂在这里?王小克满腹疑团,却那里敢出言相问。
他垂手站在花似玉背后,大将源田贞一望了他一眼,并没说话。
室中虽然有三四十人坐着,却静得连一根针掉下地的声音也听得到。
王小克留意到过半的军官都垂首不动,便像老僧入定一般。
这样子过了十五分钟,王小克心中暗暗纳罕,他们到底在搅些什么鬼?
忽然,坐在右侧第三张椅子的一个中将站起身来,道:「我们的会让可以开始了!」
在座三四十个军官,包括坐在当中的大将源田贞一也站起身来,齐声叫道:「天皇万岁!」叫毕纷纷坐了下来。
「冈由实中将,你宣读会章。」大将源田贞一向坐在第三张椅上的中将说。
冈由实站起身来,挺直着腰,声若洪钟地说道:「我们是坚定的国家主义者,我们是彻头彻尾的日本人,我们忠于天皇,热爱祖国,我们的军人观念是不离日本武士传统:义务第一!」
他顿了一顿,又道:「大和民族是特别优秀的民族,是『全知之神』要这个民族去负起一项不容规避的使命,我们不但要在亚洲诸国中居于领导海位,也要在全世界中取得超级大国的荣誉!」
冈由实说完,全体军官又霍然站直起身,呼了几声「天皇万岁!」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王小克不大憧得冈由实刚才所说的一番话,只是约畧了解到这是一羣野心勃勃,想征服亚洲,甚至征服世界的军官!
大将源田贞一站起身来,道:「我们的『勇之会』成立迄今,已经有七个年头了,在这七个年头内,我们做到什么?」
他环扫了众人一眼,接道:「我们不断地努力,要恢复伟大的大和民族的军国主义,然而,我们遭遇到了挫折,我们的领导者——」源田贞一说到这里,向那位自杀而死的作家的照片一指,道:「南英太郞殉道自杀死了,他是用传统武士所采用的方法自杀殉道的!」
源田贞一越说越慷慨激昂,众军官面上的神情亦十分激动。
「我们有没有气馁?我们没有!我们一直朝着正碓的方向迈进!总有一天,我们能使执迷不悟的儒夫表现大和民族的优秀传统,我们将会统治世界!」
一阵掌声过后,源田贞一接着说:「现在,我们的眼前出现了一丝曙光,它将带领着我们勇往直前——」
他环扫众人一圈后,一字一顿地宣布:「大铃木次郞回来了!」
只见众军官一听到「大铃木次郞」这个名字时,脸上均是为之动容。
「他还为我们带来了一件宝物,有了它,我们将可以战无不胜,」源田贞一道:「那是『知彼管』!」
王小克闻言不禁呆了一呆,那枝钢笔是自己带来的,就算不是自己,也该是金天时或裕川十三郞,怎么会是「大铃木次郞」?
众军官脸上都露出茫然的神色,显然地,他们也不知道「知彼管」究竟是什么东西!
「各位,那『知彼管』是一种极其奇异的天外来物,失踪了近三十年,如今随着大铃木次郞出现,正是天意要恢复我国的军国主义雄风,征服全个地球!」源田贞一越说越兴奋:「目前,『知彼管』已经在我们手中,不久的将来,我们的人将可打入内阁,甚至可以控制整个局面,将那些懦夫一扫而清!」
「打倒鸽派懦夫,恢复军国主义!」在座的军官齐声叫道。
「为我们的领导者南英太郞先生报仇雪恨!」源田贞一紧揑着拳叫道。
王小克看着他们那种激昂的情緖,心下不禁惴惴,瞧这班人的神情,几乎有点近于疯子!
事实上王小克听人说过,只有疯子才会有征服世界的企图。
那南英太郞是切腹自杀的,然而他们却矢志要为他「报仇」!
扰攘了一会,室中又沉寂下来。
「请问源田大将,大铃木次郞现在那里?」冈由实间道:「你所说的那件寳贝『知彼管』又能不能够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
冈由实这几句话正说中了大半军官的心事,敷十道眼光齐向源田贞一射去!
「大铃木次郞除了政府人员之外,谁也不能见,」源田贞一沉吟了一会才道:「他现在正筹备着撰写一篇有关于他流落孤岛的回忆录。」
「这个我们都从报章上看到了,听说美国某畅销杂志出了一笔数目庞大的版税收买他的回忆录。」有人说。
源田贞一点了点头,道:「不错,可是不单是外国的出版界,就算是本国的出版社,也出了超过一千万美元的版税购买他的回忆录。」
「源田大将,撰写回忆录和见见我们有什么关系?」冈由实道:「毕竟,我们是同志啊!」
「中将,对不起,大铃木次郎在孤岛上匿居了数十年,他的想法已经和我们不同了!」源田贞一顿了一顿,才道:「起初,我以为凭他忠于日本天皇的精神,可以号召更多的人来参加我们,可是——」
源田贞一说到这里,向各人扫了一眼,才缓缓地接道:「他的意志已被消磨殆尽了!」
「既然如此,我们还留他干什么?」一个大佐问。
「大铃木次郞虽然和我们有分歧的地方,但他还有可资利用之处。」
「那件宝物呢?」冈由实问。
「各位眞的想看?」
「相信在座各位同志一定想看看那件可以使我们的信念如愿以偿的寳物的,是不是?」
「大将先生,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吧。」
「好,我不会令大家失望的。」
源田贞一说罢,将手伸入衣襟之内,珍而重之地把王小克「钓」来的那枝钢笔拿了出来。
当室中众军官看到那枝钢笔时,不约而同地你望我一眼,我望你一眼,大表愕然。
「这……这只不过是一枝普通的钢笔。」冈由实冲口说道。
「这不是一枝普通的钢笔!」源田贞一沉着声说。
「凭它便可以使我们的志愿实现?」冈由实笑了起来:「它不是阿拉丁的神灯啊!」
源田贞一淡淡一笑,显然地,他并没有因为冈由实那句话动气。
「中将,你知道『知彼管』的意思吗?」源田贞一凝望着冈由实。
冈由实摇了摇头。
「让我试验给你看看好不好?」
「好极了!」
源田贞一不发一言,缓缓地举起手来,食指和中指按在笔身上。
刹那间,室内立时鸦雀无声,王小克和其他人一样,双眼一眨不眨地望定了源田贞一手中的那枝钢笔。
「中将!」源田贞一忽然大叫一声。
「什么事?」
「你刚才心中在想什么东西?」
「我?」冈由实赧然一笑,反问道:「我在想什么东西?」
「各位,这位冈由实先生原来是政府派来的密探,」源田贞一指着冈由实,道:「他刚才心中在说:好一班蠢如猪猡的激进派份子,三日之内,我要叫你们一网成擒!」
众人闻言均是楞了一楞,齐向冈由实望去。
用不着冈由实回辩,众人也知道源田贞一说的是事实,否则,他为什么惊慌至此?
「你说,是不是?」
「我——」冈由实呃呃地说不出话。
「你在想脱身之计,对不对?」源田贞一笑道:「不要打歪主意了,我的冈由实先生!」
冈由实面色灰败,垂下首来。
室中众人面面相觑,想不到冈由实身为中将,竟然是个奸细!
「三岛大佐,」源田贞一暴喝一声,忽然站起身来,道:「快按住他!」
坐在冈由实身畔的三岛大佐先是呆了一呆,侧头一看,见冈由实似有异动,急忙展臂将他紧紧箍住。
源田贞一趋向前来,向坐在冈由实左侧的一个中佐说道:「看看他座位前的枱下有没有短枪收藏着。」
那中佐依言俯下身来査看,果然自枱下捜出了一枝点二十五口径的手枪来。
「冈由实先生,在会议室里是严禁携带武器的,」源田贞一冷冷地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冈由实咬着牙不出声。
「拍拍」地两声,源田贞一在他双颊各掴一巴掌,怒道:「好一个奸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恁谁也深信冈由实是政府派来的奸细了!
源田贞一按下了一个掣,会议室门自动打开,两个少佐踏了进来。
「把他押下去!」源田贞一指着冈由实说。
两位少佐趋上前来,一左一右挟持着冈由实,押了出去。
当会议室的门重新关上时,源田贞一举起了那枝钢笔,道:「现在你们知道它的威力了吗?」
众人面上仍然有迷茫的神色。
「说出来其实很简单,所谓『知彼管』,指的是知己知彼,对方在打什么主意,祗要手中有『知彼管』便可洞悉,那有不百战百胜吗?」
王小克天资聪颕,隐约已经猜到那枝钢笔的威力了,因为当他在中区碰到裕川十三郞时,耳畔忽然听到他的声音,而当时裕川十三郞却否认说过话。
阿发也替他作了证明。
当时,王小克以为是自己耳朶有毛病,如今看到源田贞一手握钢笔便可猜到冈由实心中的念头,不由恍然。
然而,王小克不明白的是:自己不止一次地拿过那枝钢笔,为什么祗试过一次听到别人的「心声」?
显然地,那是有方法掩制的。当天,也许自己碰到了它的机关,西此才「听」到裕川十三郞的话也说不定。
祗听源田贞一继续说道:「各位,你们现在心底下在想些什么东西,你们到底有什么祕密,我全知道了!」
众人闻言不由相顾失色,源田贞一继续说道:「不过你们放心,祗要你们对组织忠心,就算做过十恶不赦的事,我也不会见怪,更不会把你们内心处的祕密泄露出来。」
祗听得好几人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现在你们相信了吧?」源田贞一扬着手,道:「我们有了『知彼管』,不管敌人在打什么主意,有什么阴谋和将会怎様计划,都瞒不了我们,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还有不占上风的道理?」
他接着又说:「大选即将开始,我相信凭这枝『知彼管』的帮助,我可以顺利地入选内阁,也许够运的话可以弄个首相当当!」
坐在一旁默然不出声的金天时忽然道:「那个时候,我们将可以控制政府,甚至进一步征服世界了,这绝对不是在发白日梦!」
「不错,不错!」源田贞一得意地说:「试想想,世界上有没有人生平没做过亏心事?有没有人从来没有不可告人的祕密?这枝『知彼管』简直是私人犯罪档案和资料供给者,有了它,再强大的对手,也要向我们让步!」
众人这时也全明白,均是脸有喜色。
「各位,为了我们即将到来的成功,请到外面喝一杯!」源田贞一说。
众人鱼贯离开「会议室」,大厅中的枱子上已摆满了美酒佳肴。
王小克跟着花似玉离开会议室,源田贞一忽然叫住他,说道:「王小克,你慢走!」
王小克回过头来,一颗心怦怦乱跳,自己一直想逃离这个地方,大槪也被他知道了!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也知道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为了大家安全起见,从今天晚上起,你暂时要失却在别墅里走动的自由!」源田贞一笑着说。
「我——」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口若悬河,可是口里说的一套,心中想的又是一套,你骗得了我,骗不了『知彼管』!」
王小克暗暗咒诅了一声:他妈的知彼管,不知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刚咒到这里,忽然想到源,田贞一可以洞悉人家心里想的话,不由伸了伸舌头,向他看去,祗见源田贞一并无异状,显然不知道自己在咒诅那枝「知彼管」。
王小克这才稍为放心,心中忽然一动:源田贞一此时已将那枝钢笔收回袋内了,他手中无笔,「知彼」法术便要不灵!
一想通此点,王小克放心地又自心底下骂了起来,一直骂到源田贞一的十八代祖宗,偸偸向源田贞一望去,他脸上并无愠怒的神色。
王小克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吃点东西再说吧!」花似玉向他笑了一笑,道:「你一定很饿了。」
王小克走到枱前,拿了一杯啤酒便喝,又顺手取了一块鸡脾,放在嘴中啃了起来。
他心中在想,那枝「知彼管」为什么这种法力?
如果王小克是个迷信的人,那么,他会解释为神仙的法宝,可是,王小克书没读过多少,思想却极时代化,他知道在这个科学昌明的时代内,压根儿没有「神仙」这一回事,「法宝」云云,更是无稽之谈!
然而,那枝「知彼管」却的而确之地有揭发人内心深处祕密的法力,到底是什么原因?
虽然王小克一时之间难明所以,他也知道那必定是科学产品之一!
好奇如王小克,暗暗下决心找出「知彼管」所具有的法力的来源。
X X X
王小克两道求援的眼光望着花似玉,然而,花似玉祗是苦笑一下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走吧!」站在背后的渊寿纪夫少佐催促着他。
王小克迟疑了一下,依言向前走去。
渊寿纪夫少佐领着他来到后花园,在假山后有一座石屋,屋门是几寸厚的钢板,用一把大锁锁着,平日他散步到后花园的石屋旁时,都被人喝止——那石屋是个神祕的地方,平日不许人接近。
如今,渊寿纪夫少佐却带着自己向石屋走去,莫非囚禁自己的地方便是那座石屋?
渊寿纪夫取出了锁匙,打开大锁,「呀」地一声,将钢门推开,转头道:「进去!」
王小克苦笑了一下,难道还有反抗的余地不成?
他甫踏进石屋,眼晴还未曾习惯屋里的黑暗,忽觉劲风扑面,一条人影从侧冲了出去。
祗听渊寿纪夫少佐一声暴喝,道:「冈由实,那里逃!」
原来刚才那条向屋外扑出的人影正是冈由实,他在暗,渊寿纪夫少佐在明,所以,渊寿纪夫少佐祗觉眼前一花,冈由实已经奔出屋外。
冈由实一奔出屋,立时向假山那边逃去,渊寿纪夫少佐追上前去,一面取出哨子,放到口唇边。
冈由实回首一瞥,见渊寿纪夫少佐正欲吹哨子,忽然停下腿步,右腿向后一踢,「噗」地一声,正中渊寿纪夫少佐面门,哨子掉下地去,口角亦被踢伤,鲜血汨汨而下。
然而,渊寿纪夫少佐忍着疼痛,「呼」地一掌向冈由实右腿砍去。
那渊寿纪夫少佐乃是空手道刚柔流黑带第五段好手,一掌出尽了气力,但听掌风虎虎,眼看便要砍在冈由实腿骨之上。
冈由实显然也是空手道好手,他屛住气息,半空中把右腿一弯,避过渊寿纪夫一掌,忽然往他下部踢去。
这种「连环变幻腿」正是冈由实的绝技,渊寿纪夫平日也领尝到他的厉害,他一掌落空,倏地向后弹退三呎,叫了起来:「来人啊!奸细逃走啦!」
冈由实闻声大惊,暗想若不立即脱身,等一下人来人多了便祗有束手就擒的份儿,当下欺身过来,「忽忽忽」三腿,分上中下向渊寿纪夫踢去。
渊秀纪夫口角受伤,鲜血不断涌了出来,此时正用手背抹揩唇边的血,避得了第一腿,第二腿却被结结实实地踢在胸部之上。
他惨叫一声,向后便倒。
冈由实更不迟疑,转身奔上假山,自假山顶上一跃落到围墙之上,转眼间已跳下围墙逃去了!
这时,别墅里已听到渊寿纪夫的叫声,十余人手握短枪出来查看,为首一人正是大将源田贞一。
他一见渊寿纪夫受伤倒地,奔上前去扶起了他,间道:「怎么啦?」
「奸……奸细冈由实逃走了!」
源田贞一骂了一声,道:「快追!不能让这人逃走!」
「是!」几个中佐将手枪上膛,转身追去。
「不要留下活口!」源田贞一叮嘱了一句。
不久,祗听外面传来密集枪声,跟着有人回报:「奸细被大黑一郞少将一枪击中毙命!」
源田贞一这才松了一口气,忽然一悟,道:「那个小孩子呢?」
「在……在石屋里吧?」渊寿纪夫向石屋一指。
源田贞一向石屋望去,祗见屋门洞开,立刻命人去查看。
一个中佐走上前去一望,道:「没有啊!」
「岂有此理,一定是被他乘混乱间逃掉了!」源田贞一咬了咬牙说。
这时,那中佐已小心査过石屋,趋上前来报告:「不见了!」
「追!万不得已时杀了灭口!」
「是!」中佐转身便欲离去。
「且慢,记得换过便服!」
「是!」中佐行了一个军礼。
X X X
王小克躱在一块大石后不断喘气,衣服刚才虽然被铁丝网割破了好几处,表皮也有几条血丝,然而他并不理,他祇是张大了眼睛,望住前面。
在他面前,是一条通向别墅的小径,这时,有汽车的马达声远远传来。
「他们追来了!」王小克心念一动,转身向山坡下的树丛跳了下去。
马达声越来越近,王小克自树木枝桠闾向前望去,祇见一架大型房车驶了过来,在路上戛然而止,从车上跳下四个大汉来。
那四个大汉身上都穿着便服,王小克却认得他们都是中佐的官阶。
为首大汉向三个同伴叫道:「那小子最快也祗能逃到这里,大家小心搜索!」
「是!」
王小克心下一凛,刚才他乘冈由实向渊寿纪夫少佐袭击时翻墙逃走,一路上没停地奔逃,终于来到路口,怎知还是被他们追上了。
这时,一个中佐向他匿身之所走来,望了树丛一眼,便欲向下面爬来。
「坂坊,过来这边看看!」
那中佐转过头去,见同伴在向自己招着手,于是转身走上前。
「什么事?」
「你看,这些脚印是不是那小子?」
坂坊俯身査看了一会点着头,道:「不错,果然被他逃到此地了。」
「大家搜!」
四名大汉拔出了手枪,坂坊道:「捉得到活的最好,逼不得已祗好杀了他!」
「是!」三人齐声道。
王小克见他们已自怀内取出一管黑黝黝的铁管套在枪咀上。
「那是灭声器!」王小克心下一凛。
在这种情况之下,自己身子祗要稍为一动,立时便会暴露目标,所以,王小克屛住气息伏身树丛之中,动也不敢一动。
那坂坊中佐又向树丛这边捜来,一双灼灼的眼光满布杀机,王小克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小径上又传来汽车的马达声,那四个中佐不约而同转身去看。
祗见一架红色跑车急驰而至,在大型房车之畔停了下来。
跑车中跑出一个穿着迷你裙的艶妆女子,正是「东京玫瑰」花似玉!
「你们回去吧,大将取消命令了!」花似玉说。
「是!」四人齐声回答。
不一会,四名大汉和花似玉分别上车,引擎怒吼一声,车子掉头向来路而去。
王小克这才吁了一口气,倘若不是花似玉突然出现的话,自己恐怕无所遁形!
一个疑问自王小克心中升了上来,大将为什么放弃追捜自己?莫非他有更好的办法对付?
姑勿论如何,还是离开这里为上!
王小克自树丛中间爬上山坡,他认不得这一带的环境,只凭着日前金天时带自己来的路途而走。
总算王小克记性甚好,不一刻已来到了超级公路,只见汽车来往穿梭,他沉吟了一会,到底何去何从?
甫离虎掌,应该找个安全的地方才是王小克脑中一亮:周探长!
周探长既然是来这里公干,那麽,他和本地警方一定有联络的,和他在一起是最安全不过的事了!
超级公路上没有的士,就算有,也是载了乘客,从这里回市区,少说点也要半个小时的车程,惟一的方法是搭顺风车!
王小克站在路旁,一看到有车子驶近便伸出手去,然而,车子多半减速经过他的面前便飞驰而去。
终于,一架旧式房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一个中年妇人探头出车窗外,用日文问:「小朋友,有什么难题?」
王小克双手比划着,表示要她载自己回市区。
那中年妇人倒也懂得他的意思,打开车门:「请!」
「阿里阿度!」王小克说。
那中年妇人呆了一呆,笑问:「原来你会说日文的。」
王小克那里听得懂她的话,只是赧然地笑着,其实刚才那句是他一百零一句,碰到日本游客帮衬他擦鞋时说的。
那中年妇人一踩油门,车子向前驰了出去。
「你会说英文吗?」中年妇人忽然用英文问。
王小克楞楞地望着她,摇了摇头。
「哦!你是中国人!」中年妇人忽然说起华语来。
王小克心头一喜,道:「原来你会说中文。」
「我是中国人啊!」
「谢谢你这样好心,小姐。」
「叫我籐木太太。」中年妇人笑着说:「你倒是很懂得讨人欢心的。」
王小克精灵古怪,当然明白女人的心理,叫她「小姐」表示她还年轻。
「去什么地方?」
「有一间京王酒店,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籐木太太问:「你住在那里?」
「不,我去找一个朋友。」
「你自X埠来的?」
「是的。」
「怎么会在那里截车?」
王小克沉吟了一会,才道:「我和一位朋友来这里观光失散了。」
「哦!」籐木太太点着头,道:「不熟悉的地方,最好不要乱跑。」
「是的。」
那籐木太太的中国话说得不怎么流利,却不断跟王小克说话。
王小克怕话多必失,问两句答一句。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京王大酒店门前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籐木太太吿诉他。
「谢谢你。」
「再见!」
望着籐木太太的车子远去,王小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大堂走去。
王小克不是第一次到「京王大酒店」来,然而以前是花似玉陪他来等白小妹的,如今,他来找周探长。
周探长住在二〇〇一室,王小克记得淸楚。
他来到了二〇〇一室的门前,伸手拍着门。
门打了开来,周探长一见是他,不由惊喜交集,道:「小鬼子,是你!」
「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当然!」
王小克一踏进豪华套房,才发觉房里还有一人。
那人年纪大约四十岁左右,上唇蓄着短须,看样子便知道是日本人。
「小鬼子,他是小林旭探长。」周探长替他介绍。
那小林旭探长竟然会说中文,走上前来和王小克握手道:「小鬼子,你好!」
「小林旭探长,小林旭……」王小克忽然一悟:「那是电影明星啊!」
小林旭探长笑了一笑,道:「同名同姓而已,我不是明星!」
「你长得这么帅,大可以做明星。」
王小克说。
小林旭抚弄着短须,得意地笑着。
从他的笑容看来,王小克知道那一句恭维话已收买了他对自己的好感。
「小鬼子,」周探长忽然咦地一声,指着他的衣服,道:「你怎么啦?」
「跌……跌了一交。」
「小鬼子,可在小林旭探长面前班门弄斧,」周探长笑道:「跌交不会把衣服全跌破的。」
「是……是铁丝网勾烂的。」
「唔,这才像话,你去什么地方?」周探长问。
「和朋友到郊外去玩。」
小林旭探长笑着望了王小克一眼,道:「你们好好谈吧,我先走一步了。」
「有了他的踪迹时,立即通知我。」周探长说。
「这个当然!」小林旭向王小克挥着手,道:「小鬼子,再见!」
「再见!」
小林旭探长离去后,王小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周探长问:「小鬼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
「你这一身伤痕是怎样弄的?」
「唉!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和朋友到郊外去玩,看到一幢别墅,想进去参观参观,怎知别墅主人养了一条大狼狗,追着我又吠又叫,我逃出来时不小心被铁丝网弄伤了。」
周探长皱着眉头,道:「小心破伤风菌。」说着拿起电话,吩咐伙记取消毒药水和纱布来。
不一会,王小克在周探长的料理下,伤口处已涂上了红汞水,周探长又为他开了两罐啤酒相对而飮。
「眞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碰到你!」王小克说。
「我在这个地方碰到你才意外哩!」
「对了,周探长,你这次来日本办什么案?」王小克问。
「最近有不小少女失踪的案子,据调査所得被人拐带到这里来了——」
王小克啤酒喝到一半,忽然哈咳了起来。
「怎么了。」
「我有一个女朋友,也被人拐到这里来了。」王小克说。
「哦?」
「她叫白小妹,你也认识的。」
「啊!」周探长坐直起身,「她什么时候被拐带到这里的?」
「我不知道,大槪前雨天吧,」王小克道:「我比她先来。」
「你可知道是谁拐带的?」
「一倜姓刘,单名俊字的靑年,」王小克道:「油头粉脸,就像个阿飞!」
周探长放下啤酒罐,脸上大有喜色,道:「好极了,总算有点眉目。」
「周探长,那刘俊是不是贩卖人口的头子?」王小克问。
「照推想,他大槪只是爪牙而已,」周探长道:「幕后主持人的势力极大。」
「你……你们查到了吗?」
周探长紧蹩着双眉,道:「我们在努力。」
「那个组织把诱骗来这里的少女卖……卖到什么地方。」王小克纳纳地问。
「很难说,不过多半是强逼她们去卖淫。」
王小克脑中轰地一声,早知如此,当时就算撕破了脸,也要制止白小妹和那刘俊来往了!
如果白小妹已经被他骗到日本来,无疑也难免遭虎吻了。
王小克还抱着万一的指望,他相信白小妹聪明机灵,也许看穿了刘俊的奸计,仅以身免。
不过那希望也渺茫得很!
周探长见王小克忽然面色灰败,诧异地问:「小鬼子,你怎么啦?」
「我——」王小克抬头望了他一眼,道:「没什么。」
「你住在那间酒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周探长问。
王小克心中陡地一动,自己首先要解决的是食住问题,然后才设法将白小妹找来,尽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仰首问:「周探长,你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间套房?」
「是的。」
「我……我可和你在一起同住吗?」
「为什么?」
王小克赧然一笑,道:「我又不会说日文,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你的朋友呢?」
「他很忙,没有时间暗我。」
周探长斜眼打量着王小克,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把你心中瞒住我的事说出来!」
王小克心下一凉,道:「我……我有什么事瞒住你的?」
「小鬼子不要在我面前装蒜了,我做了二十多年探长,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王小克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决定不将源田贞一大将以及裕川十三郞被杀的事吿诉周探长,只不过不想惹麻烦上身而已,如今既然被周探长看了出来,只好将怎样钓到那枝「知彼管」钢笔,裕川十三郞出资二万,以及在日本所遭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周探长越听下去,两道浓眉皱得越深,等王小克致述完毕后,才吁了一口气。
「周探长,那些军官全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我和你在一块,你……你怕不怕我连累你?」
周探长双眉深皱,并不答话。
隔了半晌,他才问:「小鬼子,你肯定他们的组织叫『勇之会』?」
王小克点着头,道:「是的。」
周探长拍了拍大腿,说道:「这就是了!」
王小克茫然地望定了周探长,问道:「周探长,勇之会是什么组织?是不是犯法的?」
「小鬼子,他们不是眞正的军官!」周探长说。
「什么?」王小克愕了一然。
「你知道吗?那些官衔并不是政府封给他们,而是他们自封的!」
王小克思想何等快捷,他逐渐明白到为什么那些军官,甚至包括「大将」源田贞一在内,也不满三十岁的理由了!
在整个「勇之会」里面,只有金天时年纪最大,但一来他是惟一的中国人,二来他只是「参谋长」。
照常理推度,一个军官除了积功无数之外,才有可能升到「大将」地位,三十岁不到而成为大将,的确有点不可能。
王小克「啊」地一声,道:「他们全是冒牌货!」
「当然是冒牌货!」
「那麽,『勇之会』又怎样解释?」
「小鬼子,反正没事,我就替你上一课吧!」周探长递了一口香烟给王小克,自己也含上1口,燃上火后,缓缓喷着烟雾。
王小克的求知欲和好奇心极大,他也不及待地问道:「上什么一课?」
「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被美国投了两个原子弹而宣吿投降,这件事你知道了?」
王小克点点头。
「在这之前,日本发动了侵袭性的战争,在我国杀戮无数,造孽非小,你也知道了?」
周探长吸了一口烟,接着说下去:「无条件投降后,战败国要签不少条约,其中有一条是限制军事扩张的,这一点恐怕你是不知道的了。
「然而,在大和民族里,仍然有不少野心勃勃的人存在,他们缅懐以往叱咤风云的一段日子,妄想重建军国主义,统一世界。」王小克忽然想起冈由实「中将」在会议室中的「宣言」,不也提过「军国主义」这几个字眼吗?
只听周探长继续说道:「他们成立了『勇之会』,渲染征服世界的野心,老的一辈死了,年轻一代的激进份子更加变本加厉,前几年切腹自杀的名作家南英太郎就是『勇之会』中的中坚份子。」
王小克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在「勇之会」总部的会议家中,不就有南英太郞的照片悬挂吗?
「南英太郞自杀后,『勇之会』不但没有因此解散,而且将他们的思想和主义宣传得如火如荼,」周探长道:「根据调査,在这个组织中,成员已近万人,其中以大学生为众。」
「难道政府不阻止他们吗?」
「日本虽然仍然有君王存在,但却是一个甚为民主的国家,」周探长说:「勇之会除了宣传他们的思想和主义之外,并无为非作歹的事做出来,而且,他们的集会也多在隐秘的所在,他们既然没有犯法,政府也就莫奈伊何了。」
「可是,裕川十三郞是被他们杀死的啊!」王小克揷口说:「政府这次不是抓着了他们的把柄了吗?」
「证据呢?」周探长苦笑了一下,道:「裕川十三郞在他寓所中离奇暴毙的新闻我在报章上看过,前几天也轰动了一阵子,可是警方找不到证据,甚至连凶器也没找出来。」
「我可以作证,是金天时和一个名叫阿昌的杀死的。」王小克说。
「小鬼子,这里不比X埠,」周探长道:「警方在掌握不到确实的证据之前,是不能听你片面之辞的。」
王小克点了点头,在这种法治社会里,什么事都讲「证据」,讲铁一般的「证据」。
刚才那句话只不过一时冲动说出来,倘若要自己作证的话,除了一口咬定是金天时和阿昌杀的之外,的碓也拿不出什么眞凭实据。
「那个裕川十三郎以前是『勇之会』的中坚份子之一!」周探长道:「最近大家可能发生歧见,他退了会到X埠旅游散心,想不到为了一枝钢笔而遭横祸。」
「对了,周探长,你说那枝『知彼管』究竟是什么东西?」
周探长皱了缎眉头,道:「它既然具有如此神奇威力,当然不是凡品了。」
「我的意思是——它到底是科学产品,抑或是神仙法宝?」
周探长苦笑着,道:「人类的知识太有限了,对于许多神奇的事物,都还找不到答案。」
「周探长,你说我该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吿诉政府吗?」王小克忽然问。
「这要由你作主了。」周探长道:「照我推想,你的居留证,大概已经到期了吧?」
王小克屈指一数,自己逗留在东京的日子已经超过了一个星期,而他的旅游证件只批准他七天!
「过了期啦!」
「是不是找不到白小妹之前,你不想回去?」
王小克点了点头。
「好吧,念在他鄕遇故人的情份,我替你拿到移民局延期吧!」周探长说着伸出手来。
王小克沉吟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折起裤管,自袜子里取出他的证件。
周探长瞥见他暗藏在袜子里的钞票,笑道:「这次你可是发了财啦!」
「谁说我注定要穷一辈子?」
「既没你有这么多钱,该去买过一套衣服,」周探长指着他千孔百洞的上装,道:「这套衣服穿出去像什么样子?」
「我不会说日文,又不会讨价还价,你肯不肯陪我去买?」
周探长犹豫了一下,道:「好,咱们走吧,反正酒店下面便是超级市塲。」
X X X
王小克一踏进门,便有人迎了上来。
「先生有没有熟小姐?」娇滴滴的声音,说的却是日文。
王小克向内张望了一眼,灯光暗淡,甬道两旁全是一间间的小房,和X埠的酒帘架步倒有相似的地方。
这已经是第三间了,王小克一方面想见识见识东洋女人,另一方面也想看看白小妹会不会刚巧被卖到这种架步来,所以,这两天他不断在市区中心的架步巡来巡去。
女侍应见王小克年纪虽小,衣履却甚光鲜,一望便知他不是本地人,于是将他引到一个小房中去。
「有没有中国女孩子?」王小克将周探长敎他的那句日文说了出来。
「支那女孩子?」女侍应先是一呆,随即摇着头,道:「没有,没有。」
王小克忽然想到这种架步会将华籍女孩子冒充东洋货接客,于是又道:「有没有十六七岁的女孩子?」
女侍应沉吟一下,道:「有,有!」
「介绍一个给我。」
「是!」女侍应向他行了一个九十度的礼,转身离去了。
女侍应离去后,王小克开始打量小房间的装饰,除了榻榻米之外,还有一张矮几,上面放着烟灰盅,房中灯光昏暗,差不多只能看得出人的轮廓。
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下,人可以干出在光亮下不敢干的事情。
王小克抽出一根香烟燃上了,等一下的姑娘不知是美是丑,是高是矮。
与其说王小克是到这种架步里找白小妹,倒不如说他想来乘机风流一下,可不是吗?他袋中有的是钞票,而且身在异地,进架步的门口时,也不用像在X埠时闪闪缩缩怕碰上熟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仍然没有人来招呼,王小克站起身来,推开纸门,打算出声相问,忽见刚才那穿着和服的女侍应拖着木屐来了,在她背后,跟着一个穿西裙的女子。
那女子的模样在黑暗中看不淸楚,但从她苗条的身影和长及细腰的秀发看来,绝对不会差到什么地方去。
两人来到门口,女侍应向王小克欠一欠身,道:「这位是绿里子小姐,谢谢照顾!」
那女子俯着首,盈盈地向王小克拜了下去。
日本女子很重礼貌,那倒是X埠酒帘中的女孩子所比不上的。
「请进。」王小克欠身还礼。
绿里子欠着身踏进房中,女侍应又说了声「谢谢」,然后把纸门推上了。
王小克回头一看,只见绿里子俯首站在一旁,长长的秀发披散下来,身段窈窕轻盈,形态楚楚可怜,心中不由一动。
绿里子比白小妹高了个头,大槪是「正牌」的东洋货吧?
王小克踏上前去,伸手搂住她的细腰,道:「请坐啊!」
「谢谢。」绿里子轻声说。
「你会不会说中国话?」王小克试着问。
「中国话?」绿里子惊喜地反问:「你……你是中国人?」
「咦?你果然会说中国话。」王小克这一喜并不在绿里子之下。
「我是中日混血儿,」绿里子说话时,口齿并不怎么淸晰:「爸爸中国人,妈妈日本人。」
「你的中国话是跟爸爸学的了?」王小克问话时,一只手已搭上了绿里子光滑细嫩的大腿。
「不,爸爸敎妈妈中国话,我跟妈妈学。」绿里子更正他。
王小克这一来眞是乐不可支,起码大家言语相通便增加了不少情趣。
这时候,王小克的手已经游走上去。
绿里子向后一退,垂着首道:「别这样嘛!」
「那个男人来这里不是想这様的?」王小克笑着说。
「可是……可是你是个小孩子。」
「我是小孩子?」王小克脑际念头一闪,道:「你怎么知道?」
绿里子呆了一呆,随即笑着回答,道:「听你的语音也听得出来。」
「吿诉你,我不算小了,今年十五岁,」王小克道:「我们中国,十四岁的男孩便做新郞哩!」
说话时,王小克可没把他的手空着,他摸索着西裙拉链的起点,忽然「咧」地一声,把拉链拉了下来。
绿里子「嗅」地一声:「你坏!」
「还没开始哩!」王小克一揍触到她细嫩的肌肤,心中一荡,胸中欲火慢慢燃起。
「别这样嘛!」绿里子半推半就。
可是,她西裙已被王小克褪了下来。
休看王小克年纪小小,他手上功夫可眞不俗,片刻之间,已经将绿里子弄得气喘吁吁。
王小克把握机会,搜索到绿里子润湿丰腴的樱唇时,立睁吻了下去。
绿里子吃咛一声,吸住了王小克的嘴唇,一条小舌立时渡进他的口腔中。
这时候,两人已经在榻榻米上躺了下来,王小克温香柔玉抱满懐,早已不知爹娘姓什么。
只是贪婪地吮吸着,触抚着……
忽然,绿里子一把把他推开,王小克正不知她到底在干什么时,绿里子劈手抢过西裙,从头套了下去。
「喂,你……你这算是什么意思?」王小克一时间实在不明所以。
绿里子没有回答他,穿好了衣服,掠了掠头发,转身按下了一个灯掣,房中一盏壁灯立时亮了起来。
「看看我是谁吧!」
王小克眼前一花,待看淸楚了面前的绿里子时,不由又惊又羞,她那里是什么「东洋货」,竟是「勇之会」的「东京玫瑰」花似玉!
刹那间,王小克目呆口瞪,半晌说不出话来!
花似玉双颊晕红,水汪汪的美眸望定了王小克,道:「想不到你人细鬼大,功夫还眞到家!」
王小克想到刚才自己的态度,不由又羞又窘,垂下了头。
花似玉把他的衣服抛过来,道:「穿好衣服走吧。」
王小克心下一凛,讷讷问道:「去,……去那里?」
「你说还有什么地方好去?」
王小克自然知道花似玉是奉了「大将」源田荣一之命来追拿自己的,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有十种以上的方法逃过花似玉的手掌。
「小鬼子!」花似玉忽然这样称呼他:「不要打歪主意了,你逃不掉的!」
王小克惊诧地问:「你——你怎知道我叫小鬼子?」
「唉,你有件么事我们不知道的?」花似玉淡淡一笑,道:「知道『东京玫瑰』的意义吗?在战时,她是一个很出色的女特务,女间谍!」
王小克见她手中并无「知彼管」,自己脑中在打什么主意也不怕被她看穿,表面上故作惊讶的神情,却在思索脱身计。
花似玉缓缓拿出一筒唇膏补着口红,忽然把唇膏筒一转,朝着王小克,道:「小鬼子,你知道这是什么?」
王小克向那唇膏筒望去,圆形的底面有着不少小孔,却不知用来干什么的。
「每一个小孔里,却可以发射令人致命的毒针,你,你不想试一试吧?」
王小克浑身打了一个抖索,急忙摇手道:「不想,不想!」
「那麽,乖乖地穿上衣服,这様子出去不太失礼吗?」
王小克耸了耸肩,只得俯身拾起衣服,穿了上去。
他一面穿着衣服,一面望着花似玉玲珑浮凸的身段,想到刚才和她缠在一起时,当然未曾眞个,却已销魂!
花似玉见他凝视着自己,淡淡一笑,道:「小鬼子!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会向大将求情,给你一个好房间,那时候——」说着深意地瞟了他一眼。
王小克心下一荡,他暗想,刚才花似玉根本可以立即表现身份押走自己的,她不但没有那样做,而且还让自己和她亲热了一番,可见她实在是一个「寂寞的东京玫瑰」!
王小克从第一眼看到花似玉开始,便对她产生了一种莫明的好感,那倒和他的好色没有关系;而花似玉也好像很喜欢他这个中国小朋友,不但带他参加「勇之会」的会议,还在他险遭四名中佐枪杀时无意中救了他一命。
一想到刚才那番温馨风光,王小克恐惧之心尽褪,代之的是惊奇怔忡的心情。
花似玉手中仍然紧紧揑着那个唇膏筒,但看她的神情,却没有按下机括的样干,王小克鼓着勇气问:「花姊姊,你不舍得杀我吧?」
「那也要看情形,你不乖的话,我只好动手了。」花似玉说。
「刚才……刚才你对我那麽好。」王小克说话时,双眼望定了花似玉。
花似玉双颊绯红,沉着声道:「刚才的情形,你不许吿诉任何人!」
王小克竖起了三只手指,道:「我一个人也不说,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花似玉这才吁了一口气,道:「快一点吧,大将等得心急了。」
两人来到街上,王小克见花似玉的红色跑车就泊在附近,不由暗暗后悔,刚才如果留意一下附近的车辆,也许便不会落入花似玉的手中了。
花似玉打开了车门道:「上来吧!」
王小克一只脚刚跨进车厢,忽然看到有个熟悉的人物走上前来,打开后面那辆小型房车的门踏上车去。
王小克心下一凛,那熟悉的人物不是刘俊是谁?他万料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如今竟然不费工夫地找到刘俊,不由又惊又喜。
花似玉见王小克犹豫着不上车,沉声问道:「小鬼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就是他!」王小克指着刘俊,道:「我找到他了!」
花似玉楞了一楞,道:「谁?」
「那个姓刘的,就是他将我的女朋友骗来此地的,」王小克说。
花似玉循着他手势望去,只见油头粉面的刘俊驾了车子,缓缓地向前驰去。
「快上车!」花似玉道:「如果你想追他的话!」
王小克立即会意,道:「是!」匆匆忙爬上车去。
这时,刘俊施施然地驾着车子向前飞驰,花似玉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不久来到红灯处,花似玉一扭軚盘,将车子驶近刘俊的车畔,说道:「瞧仔细些,是不是他?」
王小克向他望去,道:「不错是他,化了灰我也认得!」
这时,刘俊正好向车窗外望来,也瞥见了王小克,不由呆了一呆。
看官,刘俊从来没见过王小克,他呆了,呆的理由是猜不透为仆么王小克盯着他望的神情那般激愤!
刘俊牵唇向王小克一笑,刚巧黄灯亮了,他一踩油门,车子向前滑走了出去。
「他朝你笑哩!」
「岂有此理,我要捉他上警局!」
「你有了他的犯罪証据?」
王小克点着头,道:「周探长有!」话甫出口,才猛地一悟,如此不是向花似玉表明了这两天的行藏吗?不由吐了吐舌头。
「小鬼子!我知道你这几天和谁在一起,去过仆么地方,用不着心虚。」花似玉淡淡地说:「现在你想怎么样?捉他上警局?」
「是的,还要査问他把白小妹骗到那里!」王小克揑着拳头说。
「那麽,最好的方法是悄悄地跟踪他,也许他会带我们到那个地方去呢?」
王小克刚才情緖过份激动,因此想不到这点,如今冷静下来,自然也想到这是最好的办法。
「谢谢你,花姊姊。」王小克由衷地说。
花似玉侧头望了他一眼,笑着说:「小鬼子,你宁愿你的女朋友落在我们手中,也不愿她落在那姓刘的手中吗?」
「是的。」
「为什么?」
「姓刘的是个专门拐骗无知少女,然后强逼她们卖淫的骗子!」
「我们呢?」
「你们——」王小克张大了口,不知怎样回答。
「相信你的周探长已经将我们的底细向你解释清楚了吧?」
花似玉问得那般漫不在乎,可是听在王小克耳中,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小鬼子,你本来还有机会离开此地,回到你的家鄕去,可是现在——」花似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没有接着说下去。
然而,根本用不着花似玉说下去,王小克也明白她下面的意思。
「勇之会」是一个不被承认的组织,他们的野心和计划,自己曾在那个「月会」中听到,而且向周探长泄露了出来。试想想,源田贞一还会饶过自己吗?
想到这点,王小克忽然觉得:就算找到了白小妹又怎様?还不是甫脱魔掌,重遭虎吻?
然而,他一想像到白小妹身陷淫窟中的惨状,便咬了咬牙龈:如今是见一步行一步,先救出了白小妹再说。
刘俊的车子仍然在前面飞驰,花似玉在后面紧追不舍,王小克脑中思潮起伏,心事重重。
他忽然想:等一下如果有机会救出白小妹,以两人之力,大概可以制服花似玉,制服了她之后,立时跑去找周探长,央求他帯自己回X埠。
王小克脑中打着如意算盘,花似玉的车子忽然在路旁戛然而止。
王小克抬头向前望去,刘俊的车子驶进了一幢洋房,花似玉不想被他发现,所以把车子停在路旁。
刘俊跳下车来,手中拿着一串锁匙挥动,口中吹着口哨,向大门口走去。
「花姊姊,你说现在该怎样做?」
「小鬼子,老实吿诉你,我替你跟踪他来到此地,已经违反了大将的命令,下一步该怎做,你不该问我。」花似玉说。
王小克望着刘俊踏进屋去,揑了揑奉头,道:「花姊姊,我潜上去看看里面的情形可好?」
花似玉沉吟了一下,道:「万一被他们发觉了怎办?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我会小心的。」
「小鬼子,时间晚啦,咱们还是走吧!」花似玉说着踩下了油门。
王小克又惊又急,道:「花姊姊,那不是白花了时间跟踪他?」
「你放心,我会替你安排的。」花似玉笑道:「再不带你回总部交差的话,我这朶『东京玫瑰』可要变成『黄泉玫瑰』了!」
王小克又向那幢花园洋房望了一眼,只见墙上钉着一块木板,上面有三个擦得油亮的铜字——豪华园。
王小克本来不认识「豪华」那两个字,可是由于平日经常翻看报章上的电影广吿,而X埠刚巧有一间戏院名叫「豪华」,他暗暗将「豪华园」这三个字记在脑海中,并把周围的环境望了一眼,道:「花姊姊,为了免你难做,咱们还是回去!」
花似玉将车子掉了头,风驰电掣般向郊区那幢「勇之会」的别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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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20 07:22: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佳人宝管 同坠悬崖



一阵金属撞击声过后,借大的铁门开启,两条一大一小的人影在灯光的斜射下,出现在门口。
大的那个人影身材魁梧,正是被派往刺杀裕川十三郞的杀手阿昌,小的则是「小鬼子」王小克。
王小克向铁门内望了一眼,里面黑樾樾地没半丝光亮,迎面还嗅到一阵霉气。
「进去!」阿昌在他身后大力一推。
王小克那里吃得下他这一推之力,踉跄着跌进黑室之内。
当源田贞一口唇噏动,说把这小子关进「黑室」时,王小克心下便一冻,在他想像中,「黑室」里自然関无光线,却想不到空气还弥漫着一片霉气。
王小克被阿昌推进「黑室」之内,铁门「嘭」地一声,立即关上了。
眼前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暗。
王小克拭了拭眼睛,逐渐地习惯了黑暗,但那并没有用处,即使他双眼习惯了黑暗,仍然看不到半点东西,「黑室」里半丝光亮都没有。
地下湿濡濡的,王小克支撑着爬起身来,伸出双手摸索着。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踏步,不久,双手接触到冰凉凉的一片,原来是一片铁墙。
在这种情况之下,王小克也不禁暗暗叫苦,看来这「黑室」当眞是铜墙铁壁,无论如何是逃不出去的了。
空气中虽然弥布着霉气,却不汚浊,王小克心下暗忖,一定有隐秘的通风之所,否则人被囚在其中,过不一时三刻便要窒息毙命。
他在黑室里四处摸索了一会,里面竟然空洞洞地,不要说床褥了,连椅子也没有一张。
王小克长叹了一声,倚着铁墙站定。
忽然,他听到一阵轻轻的,幽幽的叹息声,心头猛然一跳,侧耳一听,那阵叹息声就在黑室之中!
这様说来,黑室中还有人!可是,刚才自己四处摸索时,为什么发现不到?
王小克身子紧紧地贴住墙壁,喝道:「谁?」
发出去的声音竟然有了回音,一阵嗡嗡声过后,另一连串的「谁——谁——」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
隔了半晌,王小克压低着声音,道:「是谁?」
这次由于他音量小,没有激起回音,祗听得离他数码远处,有一个如同鬼魅般的声音出现了:「你又是谁?」
王小克骤听到那个声音,不由心下发毛,那简直不是人的声音,微弱得气若游丝,诡异得令人遍体生原。
王小克屛住了气息,循着声音来源处望去,但黑暗中那里看得到什么东西?
倏地,一个念头自他脑际升了起来,那是:鬼!
王小克绰号「小鬼子」,他一辈子最怕的也是鬼^如果不是地下湿濡濡地,他双腿一软,便要滑跌下地。
王小克扶着墙壁稳定身子,嗫嚅地问:「你……你是人是鬼?」
「桀,桀,桀!」那声音笑了起来,王小克被他笑得浑身发毛,倏地怒喝一声:「笑什么?」
「笑什么——笑什么——笑仕么——」回音在黑室里震荡着。
王小克缓缓地滑下来,坐在湿濡濡的地上喘着气。
「人和鬼有什么不同?」声音喃喃地低语。
王小克听了这一句话,不由定下心来,如果对方是鬼,大概也不会是一只恶鬼,否则语气中不会透着苍凉悒郁的意味。
从那个声音听来,如果他是人的话,也必定是个老人,一个上了年纪,白发苍苍的老人。
王小克一面安慰着自己,一面道:「鬼会害人,人就不会。」
「人不会害人?」那声音又诡异地笑起来,道:「你说错了,鬼才不会害人,人则一天到晚在暗算,杀戮和伤害人!」
王小克先是呆了一呆,随即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好像刘俊,好像「大将」源田贞一他们那种人,不是处心积虑地在伤害和杀人么?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那声音问。
王小克此时恐惧之心渐去,答道:「我姓王,名叫小克。」
「啊!那枝『知彼管』便是被你带来的?」
「不,是我钓到的。」
「钓到的?」
「唔,我那天去钓鱼,钓到一只断手,手中握着那枝钢笔。」
「那不是钢笔,它是亘古以来,最最奇妙的一件宝物,它叫『知彼管』。」
「老先生,你对那枝『知彼管』倒是很熟悉啊!」王小克说。
那声音发出一下苦笑,道:「岂止熟一悉,我就是因为它的关系,独处孤岛近三十年!」
王小克「啊」地一声低呼了出来,道:「你就是那个老兵大铃木次郞!」
「咦,他们也向你提过我?」
王小克既知对方身份,更无半点恐惧之心,代之的是浓厚的好奇心,道:「老先生,你说!一你说你为了『知彼管』独处孤岛三十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铃木次郞干咳了一下,道:「你想知道?」
「反正没事,你说来听听好码?」王小克忽然念头一闪,问道:「老先生,怎么你也会说中国话?」
「我参加过中日战争,在中国逗留过一段不短的日子,当然会说中国话了。」
王小克缓缓地点着头,他约畧听人提过日本侵华历史,也看过抗日战争的连环故事书,想不到面前所对的,便是多年前发动侵袭杀戮中国人的一份子。
大铃木次郞道:「小朋友,你应该是中国人,对不对?」
王小克点了点头,忽然想到自己看不到他,他当然也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于是答道:「是的。」
「我们的那一代,的确欠了你们的债,」大铃木次郞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我祗是一个上等兵,祗有听上头的命令,拿着枪见人便杀……」
「老先生,你当时定杀了不少人。」
「是杀了不少人,唉!」大铃木次郞叹了一口气:「后来我们奉命被派到一个小岛上驻守,想不到这一住便是数十个年头,连第二次大战结束,日本无条件投降的事也不知道。」
「和你一块留驻小岛上的士兵呢?」
「他们老的老,死的死,祇剩下我一个!」大铃木次郞感慨万千地说:「孤岛上那种悠悠的岁月,其实比这种日子好过得多了。」
「这便是你不肯造木筏离开孤岛的原因?」王小克问。
「不,刚才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仍然留在那座孤岛上,为的就是那枝『知彼管』。」
「为——为什么?」
「小朋友,如果要说的话,就该由头说起,否则你是不会明白的。」
「你说,你说!」
大铃木次郞又叹了一口气,道:「小朋友,你知道那『知彼管』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王小克犹豫了一下,才道:「那是一种可以预知别人心事的宝物。」
「可是它为什么会有这种神奇的法力,你便不知道了,是不是?」
「不错。」
「追溯起来,似乎已是一百二十年前的事了。」大铃木次郞说。
王小克揷口道:「老先生,你先把『知彼管』为什么有预知别人心事的威力解释给我听好不好?」
「在一百二十年前,科学还很落后,那时候,世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脑电波』,」大铃木次郞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问:「你知道什么叫脑电波?」
王小克搔了搔头,道:「是不是脑子里所发出来的电波?」
「算差不多吧,」大铃木次郞道:「我们人的脑子不论在思想,说话,甚至盘念时,都会发射出一种电波,不过这种电波十分微弱,不及科学发明的无线电波的百万份之一。」
王小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逐渐猜到一点眉目了。
祗听大铃木次郞又道:「那枝『知彼管』的主人是江木家族,至于他们怎会得到它,传说是有一天晚上,江木先生在后花园赏月,忽然看到天空中一团光亮,跟着一个碟型的飞行物体,缓缓地在花园草地上降落……」
「飞碟!」王小克冲口说。
「不错,是飞碟,那时,江木先生吓得呆了,转身奔回屋里,拿了武士刀出来,那飞碟已经不见了,祗见草地上闪闪亮地有件物事,拾起来一看,原来是一枝圆形的金属管。
「江木先生最初也不以为意,后来无意间才洞悉它的神奇力量,他将它用钢笔笔身伪装起来,并命名『知彼管』,一直在保密的情形下传给他的后代。
「知彼管传到江木武夫大佐,也即是我的上级,已是第四代了,我们奉命驻守孤岛时,江木武夫大佐身边就带着它。
「由于孤岛上无战争,我们除了例行的巡逻操练外,平日并无什么事做,江木武夫大佐便和我们玩起围棋来。
「在我们那个联队中,三蒲是围棋高手,其他的如堀尾一等兵,田口一等兵和满村恭平中佐也是一等一的围棋好手,而在这之前,我们根本不知道大佐是憧得下围棋的。
「记得第一次下围棋时,江木大佐还是在三蒲的指导下,才懂得些小窍门,可是一连几天下来,他突然大杀三方,胜了三蒲,堀尾,田口和满村恭平。
「起初,我们还以为他聪慧过人,但围棋这门东西单凭聪慧是不够的,那还要愼密布局,构思和经验才行,我发觉他每次和三蒲下棋时,右手都揑着一枝钢笔。
「这本来是很普通的一件事,但我看得出,不论三蒲怎様布局和有什么厉害的后着,江木大佐好像看穿了他一般,都能预先防范,并且先发制人!
「我开始觉得江木大佐手中钢笔有鬼,可是那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
「有一天,我邀他下棋,他高兴地答应了,还得意地说,可以让我先下三子。
「棋局摆好后,他又取出了钢笔,我忽然笑着对他说:『大佐,你试试不用握钢笔能不能赢我!』
「那本来是一句很普通的试探话,不料大佐听后神色大变,大力将棋子推翻,发了很大的脾气,并命令我立即到后山去斩树。
「我怀着疑惑的心情到后山去斩树取柴,心中却盘算着怎様去查明他大发脾气的原因,大佐对我们一向和蔼可亲,他不会为区区一枝钢笔罚我的!
「那天晚上,我等大家都入帐幕睡觉后,悄悄地走到大佐帐幕之外,祗见里面尙有灯光,暗想大佐大槪还没有入睡。
「我就在帐外,打算揭开帐角偸窥一下他在里面干什么,忽然,帐幕『刷』地一声打开,大佐眼光灼灼地望着我。
「当时,我眞是吓得魂飞魄散,可是,大佐很和善地对我笑笑:『大铃木,你的好奇心太大了!』
「我赧然地苦笑着,向他行了一个军礼,便想转身溜走,怎知他叫住了我,向我招招手,道:『大铃木,你想知道这枝钢笔的秘密,是不是?』
「我被他说穿了心事,祇好点一点头。他迳自向通向海边的小径走去,向我招招手,道:『你跟我来!』
「我犹豫着,那里敢跟上去,可是大佐很友善地说:『大铃木,我们是好朋友好弟兄,这有什么了不起,小小钢笔的秘密而已,你既想知道,我怎会不肯说?』
「我信疑参半地随着他去到海边,他指着一块岩石,示意我坐下来。
「我依他的话坐了下来,他却抬头去看天空,隔了半晌才道:『大铃木,这枝钢笔是我传家之宝,叫做『知彼管』,它是外太空的飞碟送来给我家的,祇要将它握在手中,按着它的笔揷的部份,便可知道,站在你附近三码以内的人心中所想的事。』
「我楞楞地望着他,他握着钢笔,笑道:『好像现在,你正在想着:大佐会不会在编鬼话骗我?是不是?』
「我被他说中了心事,面上不由一红,却也发觉他说的不错,原来他在下围棋占尽上风,就是洞悉了对手的布局和后着,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那是一定的。」
王小克听到这里,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源田贞一运用起「知彼管」来,当然不会祇是和人下围棋那様简单!他有野心参加竞选,企图在政治上夺得崇高的地位,然后就凭他的地位和势力,发动另一次侵袭战争!
同时,王小克也知道那「知彼管」祗有在三码之内才能发挥效力,三码之外便不能测知别人的事,怪不得源田贞一轻易地被自己逃脱了。
祗听大铃木次郎接着说道:「大佐将钢笔的秘密吿诉我后,笑着问道:『大铃木,你现在满意了吗?』
「我向他点点头,他又道:『那很好,很好。』我满以为他会命令我回自己的帐幕,怎知他倏地拔出了指挥刀,刀尖指住我的胸膛,笑道:『大铃木,知彼管的秘密祗有我们江木家族的人才知道,你不是我们家族中人,所以,祇好请你——』
「我不待他说下去,急忙道:『大佐,我……我会严守秘密,不向别人提起的,我发誓!』然而,他并没有听我,他的笑容忽然变得异常狰狞。
「他对我说道:『大铃木,你心中在想什么,难道我还不知道吗?你在想,当战争结束后,你要想办法夺取这枝知彼管,然后,好好地利用它发『笔大财,是不是?』
「我的确是这様想的,当时一时想不到他手中有着知彼管,我心中无论在打什么主意都瞒不了他,这只有增加他对我的杀机了!
「他手中指挥刀向我指着,道:『大铃木,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就让他们认为你开小差开掉了,不会有人知道你是因为过度的好奇心而死的!』
「这时,我才知道他为什么舍腰间的短枪不用,而要用指挥刀杀我灭口的原因,可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有机会活着。
「我知道如果不反抗的话,只有任听宰割,当年我才三十多岁,我还不甘心死,何况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好奇心之下?
「我忽然向后一退,跟着转身一跃,来到他的背后,由于我学过几年空手道,所以一扬手,向他持刀右手斩了下去。
「他虽然料得到我会有这个举动,但因为我动作太快,攻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当』地一声,指挥刀掉在岩石上,我趋上前去,右脚一撩,指挥刀斜飞了起来,我觑准它下降之势,一把操在手中。
「大佐当然知道我下一步会怎様做法,因为他手中仍然握着知彼管,他可以猜到我的心事!
「我不给他机会叫喊或者拔枪,半空中一刀劈了下去,把他握着知彼管的手斩了下来,他痛叫一声,照准了断手之处,倏地右腿一扫,把那截血淋淋的手掌踢了起来。
「我想不到他会有此一着,急忙朝着手掌去势追了上去。
「然而,岩石下面便是大海,『噗通』一声,知彼管,大佐的断手,全掉大海去了!
「我站在海旁,望着汹涌的波涛呆呆出怔,忽觉一生风,原来大佐咬牙忍着断手之痛,想上前将我也推下海去。
「我暗想一不做二不休,转身一刀向他胸膛刺去,他连叫也没有机会叫出来,那一刀由胸贯穿了背,鲜血喷得我满面满身!」
王小克在黑暗中听大铃木次郞叙述当年往事,想起大佐当时死状,还是禁不住牙关交战。
「我咬着牙将指挥刀拔了回来,大佐竟然屹立不倒,双眼圆睁,咬牙切齿地望定了我……」大铃木次郞说到这里,大槪想起了当夜情况,仍有余悸,他顿了一顿,才接道:「我站在那里不动,希望大佐自动地倒下来,可是他不但不倒,还缓缓地向我走过来,鲜血簌簸而下,滴在岩石之上。
「那时天上有皎洁月光,我俯首一望那条血路,忽然怯了!
「可是我立即告诉自己:大铃木,你不能怯,刺杀上司是逆天大罪,江木武夫大佐如果不死,我一様逃不过鬼门关。
「我咬着牙龈,一刀向他腹部刺过去,他想闪避却有心无力,反而一个跟跄跌下地来。
「我趋上前补上一刀,然后将他踢下海去,跟着,我脱下衣服,跳到海中去洗个干净,又湿了制服,将岩石上的血渍洗去。」
说到这里,大铃木次郞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王小克揷口问道:「你就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回去睡觉了?」
「是的,可是那天晚上我睡来睡去睡不着,大佐的死我固然可以置身事外,因为根本没有人看到,也许是自己失足掉下海去的,那一带海流汹涌,早把他的尸身冲到什么地方去了,然而,我得到什么?
「我弑上司所得到的,将会是无期従刑和一辈子的良心不安,但最重要的还是那枝钢笔,大佐说得不错,我是想利用它发一笔财!
「于是,我重新爬起身去到海边,跳下海去寻找那截断手,因为当它往海中掉下去的时候,我淸楚地看到,掌心仍然紧紧地握着那枝钢笔。
「也许我心情过于紧强,深夜里海底又黑又暗,我潜水搜索了大半句钟,仍然没有找到。
「翌日,大家发现大佐不见了,我和其他人一样四处寻找他,可是他已经在空气中消失,我们当然找不到他。
「这时,盟军一支纵队攻上小岛,我们被迫躱到深山里面不敢出来。在那二十余年间,我们的人数越来越少,都是营养不良致死的,而我,体格特别强壮,一有空便到那晚断手掉下的海中地方搜索。」
大铃木次郞的叙述戛然而止,半晌,他忽然问:「小朋友,你说那天,一只断手,手中握着那枝知彼管?」
王小克道:「是的,大槪那就是大佐被你砍下来的?」
「没这个可能吧?事过将近三十年了!」大铃木次郞说。
「很难说,既然那枝『知彼管』是飞碟留下来的神物,也许它有防腐作用也说不定呢?」
「这也是道理,不过,我们驻扎的那个小岛离X埠很远,它怎会冲到那里?」
「那几天X埠下了一塲从来没试过的大雨,也许海水流动早已将断手冲近,经过大雨后,便飘近岸边吧?」王小克试图解释着。
「唔,有道理,有道理,」大铃木次郞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小朋友,你很聪明。」
王小克听他语气有异,道:「老先生,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小朋友,我在孤岛上住了将近三十年,后来的十余年没有人和我说话,所以,我只好自己想东西,终于得到一个结论,太聪明不是福气!」大铃木次郞道:「你年纪还小,如果能明臼此点的话,对你的将来很有帮助。」
王小克苦笑了一下,道:「我还有将来么?」
大铃木次郞叹了一口气,道:「那就要看看他们怎样对付你了。」
「老先生,你为什么会被他们关在这里?」王小克忽然问。
「因为我知道『知彼管』的秘密。」
「他们怎知道你知道?」王小克诧异地问。
「唉!我被他们那种所谓文明人发现接回国后,便急不及待地去找江木家族的人,一方面是自疚,另一方面也想探听一下『知彼管』的下落,怎知江木一家只剩下一个小孩子,名叫江木敏郞,他参加了『勇之会』,早把『知彼管』的事告诉了『勇之会』几个头目。由此惹祸上身。」
王小克缓缓地点着头,暗想那几个「头目」大槪便是裕川十三郞,金天时,源田贞一和「东京玫瑰」花似玉了。
「如今,他们终于得回了知彼管,眼看这世界便要有一塲浩劫了!」大铃木次郞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天外来人的一种传讯仪器,却被地球人用来征服他人的武器!」
「你说什么?」王小克问。
「小朋友,在这二十余年来,我一直在想着一个问题,为什么外太空的高级生物会发明了这种奇妙的仪器,」大铃木次郞道:「我所得到的答案是:他们不像我们地球人一样噜噜嗦嗦地用语言交谈,而是进化到用脑电波,所以,他们比我们幸福!」
王小克一时猜不透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只听大铃木次郞又道:「试想想,当人与人之间靠那种脑电波仪器沟通的时候,自然减少了虚伪,误会和奸诈,而虚伪奸诈和误会又往往成为战争的导火线,是不是?」
王小克点了点头,人类如果有一天也能发明出这种仪器,世界上便要减少许多明争暗斗和互相残杀的悲剧。
他忽然又想,如果人类眞的发明了像「知彼管」那様的仪器,那麽,「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便不存在了,而男人追求女人时,也用不着因为猜不透对方的心意而枉费时间工夫!
倘若自己拿着知彼管面向白小妹,她对自己有没有情意,岂非立即可以得到答案?
唉!白小妹如今生死安危未卜,自己又身系囹圄,眼前是一片黑暗,连前途也是一片黑暗哩!
源田贞一得到「知彼管」后,可以说是「尽知天下人之心」,他若有什么图谋,成功的机会极高,如果没有人阻止他的话,诚如大铃木次郞所说,这世界又将有一塲浩劫了!
当源田贞一得悉了一个人的心意和内心秘密时,他可以轻易控制驾驭他,发展下去,世界上每个人势将成为他的奴隶!
王小克想到这里便不寒而栗,当世界上的人都成为源田贞一的奴隶时,那将会是怎样的一番局面?
「老先生,他们怎样送食物给你的?」王小克问。
「我年迈衰弱,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所以,每次送食物来时,都是门一开便送进来了。」
王小克闻言心中一喜,黑室中囚禁着的两个「犯人」,一个是年迈衰弱,另一个是十余岁的小孩子,他们的防范工夫自然做得不十足。
只要他们有轻敌之心,那麽便有逃生的机会了!
王小克暗暗祈祷着,希望源田贞一不把「知彼管」握在手中来测自己心底下所想的事,那便有机可乘了!
王小克忽然心念一动:就算源田贞一用知彼管来测验自己,只要自己胡思乱想一番,他也是无可奈何,只不知道「知彼管」的效力是否达到分辨「眞思想」和「假思想」的地步。
人的「眞思想」多半出于下意识间,王小克鬼灵精怪,忽然想到以「假思想」和扰乱「知彼管」的效能。
「他们送饭来了,」大铃木次郞忽然说道。
王小克侧耳一听,果然听见一阵脚步声远远传来,跟着,铁门开了,一个穿着中佐制服的「军官」手中捧着食物盘踏进「黑室」。
在那中佐背后,竟然跟着源田贞一!
王小克双眼骤遇光线,好一会才习惯下来,当他看淸楚进来的是源田贞一后,立即转头向前望去,只见坐在房中心的是一个满面皱纹的佝偻老头,这才认淸楚大铃木次郞的面目。
源田贞一手中玩弄着「知彼管」,得意洋洋地踏了进来,朝着大铃木次郞道:「怎么様?」
「还是那句老话,我老了,放过我吧!」大铃木次郞答。
「大铃木少佐(笔者按,大铃木次郞回国后被追升为少佐衔),我们的做法是为了国家,难道你不想大和民族扬眉吐气,统一世界吗?」
大铃木次郞冷哼一声,道:「为了国家?」
「是啊!我们都热爱自己的国家,难道不是吗?」
「正因为我热爱我的国家,忠心天皇,所以不想大和民族成为千古罪人!」
「嘿嘿!大铃木少佐,那么你弑上司的举动,也算是热爱国家了?」
大铃木次郞面上一红,道:「那是二十余年前的糊涂事了!」
「可是,你可知道这椿『糊涂事』如果公布于世的话,你会有什么遭遇?」
大铃木次郞铁青着脸,并不置答。
「大铃木少佐,你起来!」源田贞一忽然沉声命令。
大铃木抬起头来,诧异地望着他。
「起来呀!我有要和话你说。」
大铃木次郞疑惑地站了起身,源田贞一才示意那中佐将食盘放在地上,向王小克望来。
王小克一接触到他的眼光,一颗心不由怦怦乱跳起来,然而,他立即屛弃脑海中的杂念,想着:他妈的,那是什么食物,比大鱼大肉差得多了!
「小朋友,想吃大鱼大肉的话,只要乖乖地这里呆几天,我心情一好,说不定恢复了你贵宾身份!」源田贞一笑着说。
王小克立时又「想」:「只要有大鱼大肉和豪华套房睡,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才不会乱来!」
源田贞一手持知彼管,满意地朝他笑笑,转头向大铃木次郞道:「走吧!」
三人离开「黑室」时,铁门又关了起来。
王小克侧耳倾听,三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兴奋得弹跳起身!
「成功啦!他妈的原来这个法儿灵验!」王小克搔着头,在「黑室」里跳来跳去。
既然「假思想」可以瞒过知彼管,那麽说来,「知彼管」并非万能,也非不可对付,问题是当瞒骗过对方时,脑际间不可有「瞒过了」的念头,否则便要揭穿!
忽然王小克脚下踏到了一些物事,他俯下身来一摸,原来那中佐所带来的食盘皆被自己得意忘形下踢翻了。
「反正过几天就有大鱼大肉可以吃,少吃一顿也无所谓!」他安慰着自己。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铁门打开,中佐带着大铃木次郞回来。
中佐关门离去后,王小克赶上前去道:「老先生,大将有什么说话和你说?」
大铃木次郞叹一口气,并不答话。
「老先生,他是不是要你答应他某些令你为难的事?」王小克又问。
大铃木次郞苦笑一下,道:「你倒像有知彼管一般,猜到了!」
「那是什么事?」
「他要我陪他去晋谒政府中的高级官员。」大铃木次郞道。
「——为什么?」
「唉!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将我囚禁在这个地方吗?除了我知道了『知彼管』的秘密之外,我对他们还有可资利用的地方。」
「哦?」
「他们有的虽然是大将中将少将的官衔,却是自封的,以他们的身份,政府中的高级官员忽会接见他们?我便不同了!」大铃木次郞道:「我虽然被追封为少佐衔,但官阶仍然很小,可是我这次回国的新闻哄动了全世界,许多高级官员都想接见我,询问我有关在孤岛上面的事,这是好奇之心人皆有之的关系,源田贞一便想利用我接近政府的高级官员甚至首相,从中下功夫的。」
「啊!我明白了,你晋谒官员是假,他想利用『知彼管』去征服他们是眞。」
「不错,你想想我怎能答应他们?」
「就算没有你从中拉拢搭关系,我相信以他的神通,也可以找到法子接近政府中的高级官员的。」
「那是他自己的事,我只要无愧于心,无愧于国家民族便心安理得了!」
「老先生,你在孤岛坐了廿余年,思想却越来越糊涂!」王小克啧啧地叹道。
「哦?」
「如果源田贞一用其他的方法接近大臣而从中用功夫控制他们,大和民族还是要成为千古罪人,是不是?」王小克问。
「这个——倒也是的。」
「你身为大和民族的一份子,难道你能袖手旁观自己的国家民族成为千古罪人吗?」
「我……我当然不能!」
「好了,那你应该陪他去!」
「小朋友,你越说越离谱了,我陪他去不是正中了他的心意吗?」
「你可以乘机警吿那些大臣们,叫他们当心源田贞一的知彼管啊!」
「小朋友,你把源田贞一看得太简单了,他会给我警吿的机会吗?」
「话倒也说得是,」王小克道:「不过,如果你跟他去的话,起码便知道那几位大臣被他用过功夫,将来万一有机会逃出他魔掌的话,便可向政府吿密,留心那几个被他用过功夫的大臣了。」
大铃木次郞拍了拍大腿,连道:「不错,不错!」
「老先生,我说服了你吗?」
「服了,服了!」大铃木次郞道:「这样总算还有一点翻身的机会。」
「老先生,」王小克噤声道:「不过你也要当心一点,当你的利用价値消失时,他说不定会杀你灭口的。」
大铃木次郞沉吟了一下,语气坚决地说:「只要我对国家尽过一分力,虽死也无憾了!」
王小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果自己能够从中破坏源田贞一的「勇之会」征服世界的奸计的话,也算对自己的国家尽过一点棉力了!
王小克虽然爱财好色贪生怕死,但在大局上面却毫不含糊,这是他可爱之处。
事实上爱财好色和贪生怕死是人类的劣根性,分别只在轻重而已,对于年方十五的王小克,我们也不必加以深责,他终于在以后日子和经歴的磨练下逐渐成材,这是后话不提。
翌日,那中佐又来送饭,大铃木次郞忽然拉着他的手臂,道:「带我去见源田贞一,我有话和他说。」
那中佐犹疑了一下,道:「好!」
大铃木次郞和王小克交换了一个眼色,随着中佐离开「黑室」。
源田贞一自南英太郎切腹自杀后,已升为「勇之会」的领导人,他所居住的房间,是整幢别墅中最豪华的一间套房。
大铃木次郞「光荣回国」后,虽然也出席过不少招待宴和参观过不少军机大臣的豪华住所,但甫踏进源田贞一的豪华套房时,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那简直帝王一般的寝宫,其美仑美奂程度,令大铃木次郞看得眼花缭乱。
源田贞一向他淡淡一笑,道:「少佐,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大铃木次郞在一张卧榻坐了下来,道:「我想过了,决定参加你们!」
「啊!那眞是太好了!」源田贞一兴奋地站起身来,趋上前和他握手。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随时,」源田贞一握着手,得意非凡地道:「我立即替你安排。」
他转身走到那张流线型的写字枱前,拿起了一本小部子翻阅着,道:「不如从内政部长开始吧?我们掌握了他之后,其余的都可事半功倍了!」
大铃木次郞无可无不可地耸着肩。
「我立即打电话给他相约见面的时间。」源田贞一说着拿起了电话筒。
电话接通后,源田贞一道:「请谷机田一先生听电话。」
「我就是。」
「你好,小的是大铃木次郎少佐的随员,少佐想晋谒阁下,不知阁下什么时候有空?」
那谷机田一是内政部长,早已在电视广播中看到大铃木次郞回国的消息,正想见一见这位「现代鲁宾逊」,立时答道:「如果少佐有空,我现在立刻便可以派人来接他。」
「不必了,小的会陪他来的。」
「告诉大铃木少佐,我在等他。」
「是!」
挂下电话后,源田贞一转身对大铃木次郞笑了一笑,道:「咱们可以走了!」
源田贞一换下「大将」制服,改穿一套西装,驾着车子,把大铃木次郞载到谷机田一的官邸之前。早有家人迎了上来。
「大铃木先生?」家人问。
源田贞一向他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请随我来。」
两人穿过大堂,来到一间书房门前,那家人鞠了一躬,道:「部长在里面接见你们。」
「谢谢!」
源田贞一向大铃木次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推开纸门,踏了进谷机田一是个五十余岁,短小精悍的老头子,他一见大铃木次郞,立时迎了上来。
「少佐,欢迎欢迎!」
「他是我的随从福田。」大铃木次郞一面和他握着手,一面指着源田贞一,替他们介绍。
源田贞一见大铃木次郞依照他吩咐的进行了第一步,这才放下心中一块大石,急忙向谷机田一行礼。
「请坐请坐。」
三人分宾主坐下后,谷机田一急不及待地问大铃木次郞关于孤岛上的生活,以及重回祖国后的感想。
大铃木次郞支吾以答,源田贞一忽然挿口说:「少佐在孤岛上住了廿余年,对于我们的语言,已经生疏了,大人不要见怪。」
「不会不会。」
源田贞一趁谷机田一向大铃木次郞望过去时,拿出了「知彼管」,将它握在手中。
「大人,你可知道我们这次的来意?」源田贞一问。
谷机田一愕然转过头来,望定了源田贞一,道:「什么来意?」
「大铃木少佐央求大人在内政部替他安置一职位。」源田贞一不动声色地说。
谷机田一还没回答,源田贞一又道:「大人,相当为难是不是?不过,我看为了你自己的利益,勉为其难,也要做一次了!」
谷机田一脸上勃然变色,道:「什么自己的利益?你在瞎说什么?」
「大人,你仔细想想,你这个内政部长的位置是怎様得来的?」源田贞一凝望着谷机田一,道:「你仔细想想!」
谷机田一眼珠一转,霍地站直起身来,说道:「你替我滚,你是不受歉迎的客人!」
「大人,」源田贞一似乎胸有成竹,微笑着说:「你想起来了,你是用那种卑鄙和见不得人的手段,争夺得来的,是不是?」
谷机田一脸上靑一块白一块,看来便要发作。
「你在想,你的计划如果实现的话,不久即将可当选为首相。」源田贞一握着知彼管,淡淡地说:「你还打算买凶杀掉你的敌人公正康成,是不是?」
源田贞一话一出口,谷机田一再也按捺不住,喝道:「你替我滚!」
「大人,你心下暗暗奇怪,为什么我会知道你这许多秘密,同时,到底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人知道,是不是?」源田贞一道:「放心,就算有人知道,也全是我的忠实手下,他们不会泄露半句话!」
谷机田一口唇唸动似有所言,源田贞一却阻止他,道:「大人,你想问我是谁?是不是?」
谷机田一点着头,他被眼前这位神秘莫测的「福田」搅糊涂了。
「大人,我便是『勇之会』的源田贞一!」
谷机田一双眉一扬,道:「原来是你,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大人,我刚才已经说过,为了我们大家的利益,你最好和我合作!」
「合作?凭什么和你合作?」
「咦?凭我们对你了解,大人!」
「哼,你了解我什么?」
源田贞一淡淡一笑,道:「大人,你这一辈子大槪做过不少亏心事吧?」
谷机田一双眉一扬,源田贞一又道:「其中那一椿令你寝食难安?到底是那一件?」
谷机田一又惊又怒,源田贞一接着又道:「大人,你并不是圣人,所以自不免会做错事,可是你应该知道,那椿『意外』如果让人家知道了,你数十年的努力,便要付诸流水了!」
谷机田一脸色阴晴不定,源田贞一却不断引诱他去想以前做过的亏心事!
看官,我们人的脑子可说十分奇妙,当有人提起我们的往事时,脑际间自然而然会闪现模糊的记忆,虽然,那种一闪即逝的「记忆」有时候只是在十分之一秒,甚至百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发生!
然而,源田贞一手中有了「知彼管」,谷机田一脑际间一闪即逝的回忆,立时被源田贞一得悉了,他又故意诱导谷机田一更深一层去记忆,如此一来,当然是中了源田贞一的奸计了!
原来谷机田一所以当选为内政部长,靠山并非在政治上的势力,而是将竞选对手弄成「意外」死亡,并且运用他过人的手段,争取了多数的选票。
这一件秘密一向只蕴藏在他的内心深处,想不到却被一个看上去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的靑年人揭露出来,谷机田一心中震惊之余,当然是可以想像得到的了!
「大人,对不起,也许阻了你不少宝贵的时间,」源田贞一站起身来,道:「我们应该走了!」
「且慢!」
「大人,你放心,在你没有答复我之前,我是不会把你的私事揭露出来的。」
「源……源田,你别走,大家好好商量一下。」谷机田一道。
「大人,你又想到抽屉中的那把短枪了,是不是?」源田贞一摇着头,道:「没有用的,我刚才已经吿诉过你,我的部下也知道了你的秘密!」
大铃木次郞一直在旁冷眼旁观,他暗暗为自己和源田贞一的安危担心,在谷机田一的官邸里,他如果忽萌杀机,杀了雨人灭口,眞是易如反掌的事。
源田贞一强调他的「部下」也洞知了谷机田一的秘密,那只不过是一道「护身符」,事实上在源田贞一未曾和谷机田一见面时,他是什么事都不知道的。
大铃木次郞了解其中关键,然而,他知道这不是揭穿源田贞一奸计的时候。
谷机田一再次被他说中了心事,不由叹了一口气,宛如斗败了的公鸡,道:「好,你胜利了!」
「大人,你表面上妥协,却一直在盘算着对付我的方法,这未免太不老实!」
「你究是人还是鬼!」谷机田一倏地睁大双目,凝望着源田贞一,道:「怎么我心中在想些什么,你都一览无遗?」
源田贞一神秘一笑,道:「大人,我是你肚子中的蛔虫!」
谷机田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大人,你想错了,我一不要钱,二不要珠宝,我只要你替我在内政部安置一个位子。」
「那不简单!」
「当然不简单,不过大人现在身为都长,自然可以化不简单为简单了!」
「我……我怕内政都的人反对你。」
「这个你倒不用担心,我可以和你打赌,他们将会视我为自己人。」源田贞一道:「不过,你是在怕我会影响你的地位,是不是?」
谷机田一心中想的正是这个问题,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说?面前这个源田贞一,简直掌握了自己所有的弱点!
「大人,最好把我安置到可以发言的和可以影响政府施政的位直上,」源田贞一进一步提出要求,道:「那就更好!」
「少佐呢?」谷机田一望向大铃木次郞。
「他不劳你挂心。」源田贞一向书房门口走去,道:「我们吿辞了。」
「且慢,我有什么保障?」
「替我安排一个位置,那便是你的保障!」源田贞一回头说。
谷机田一望着源田和大铃木的背影消逝在大门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X X X
「大将,我……我有一件事请求你。」大铃木次郞期期艾艾地说。
源田贞一道:「什么事?」
「被关在黑室中的那个小朋友,可以放他出来吗?」
「你为什么这様关心他?」源由贞一斜眼望住大铃木次郞,伸手入怀。
「大将,用不着使知彼管来测验我,」大铃木次郎急忙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答应和你合作吗?」
「难道是那小子说服你的?」
「不错。」
「唔,那麽他倒比你识相,」源田贞一沉吟了半晌,道:「好吧,反正你们有什么鬼主意都逃不过我的知彼管,就放他出来吧。」
「谢谢,大将!」
源田贞一转身走开之前,笑道:「少佐,和不和我打赌,半年后,我不但可以名符其实地做上大将,可能还要做全日本海陆空三军的最高统帅呢!哈哈!」
不久,王小克被渊寿纪夫少佐带到大铃木次郞的豪华寝室中。
王小克一见了大铃木次郞,便道:「老先生,怎么了?」
「说来眞像神话一般,」大铃木次郞苦笑着,道:「源田在不够半小时内,便把内政部长谷机田一控制得服服贴贴。」
「看来这位谷机田一也不是好东西,」王小克道:「我猜他一定做过什么亏心事,然后被源田贞一用话套他在脑际间『想』到它!」
「不错,不错!」大铃木次郞呆呆地望定了王小克,讶异地道:「小朋友,你的脑筋好灵活啊!」
王小克淡淡一笑,如果以前有人这样赞美他,他必定得意非凡,但自从知道有「知彼管」之后,再灵活的脑筋也瞒不过它!
他忽然想起了一事,说道:「老先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差点忘记吿诉你了!」
「什么事?」
王小克正欲说话,房门忽然打了开来,渊寿纪夫少佐向大铃木次郞招了招手,道:「你出来,大将有事找你!」
大铃木次郞望了王小克一眼,迟疑着向前走去。
王小克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又急又惊,暗想还是迟了一步!
原来王小克忽然想到的是:大铃木次郞在自己的怂恿下虚与委蛇,表面上好像和源田贞一合作,却暗中留意那几位官员被他控制了,以待将来有机会逃脱时向政府吿密,可是,源田贞一的「知彼管」却可以查到一个人脑子里想的一切!
自己虽然用过「假思想」扰乱「知彼管」的电波,令源田贞一信以为眞,然而,大铃木次郞并不知道这一点!
如果源田贞一用「知彼管」一试,年纪老迈的大铃木次郞便要原形毕露了!
他刚才想吿诉大铃木次郞面对着源田贞一时,尽量「想」些无关重要的东西,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如今,不知道源田贞一叫大铃木次郞去见他的本意是什么。
王小克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在室里踱来踱去。
不久,房门又打了开来,王小克心头一跳,急忙回头去看。
「小鬼子!」花似玉风情万种地向他走过来。
「花姊姊,是你!」
「看你那副焦急的样子,可是在担心你的小爱人?」花似玉含笑问。
王小克一呆之下,才想起她所指的是白小妹,脸上不由一红。
花似玉在沙发上坐下来,道:「你放心,我已经打过电话给那个周探长了。」
「眞的?」
「当然是眞的,」花似玉道:「我想,如果你的小爱人被困在那『豪华园』的话,这当儿也该被周探长救出来了。」
「花姊姊,我……我该怎様谢你才好?」王小克由衷地说。
「你说呢?」
「我——」王小克耸了耸肩,道:「改天你有机会到X埠玩的话,我免费做你的向导。」
花似玉笑了出声,道:「你现在自身难保,将来还不知道能否活着踏出这座别墅,说什么免费做我的向导?」
王小克回心一想,不禁黯然。
「小鬼子,如果有机会给你的话,你逃不逃?」花似玉忽然问。
王小克呆了一呆,一时间猜不透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说啊,我不是大将,你怕什么?」
「老实说,如……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当然逃,」王小克道:「谁甘愿被人囚禁着?」
「那好得很,只要你听我的话去做一件事,我可以帮你逃离此地。」
「眞的?」王小克心中陡地一动,听花似玉的语气,似乎相当认眞:「快说,我」定听你的话去做。」
「先别兴奋,你怎知做不做得来?」
王小克呆了一呆,沉吟着道:「不错,如果你叫我去偸大将的知彼管的话,我的确做不来。」
「我就是想你去将那枝『知彼管』偸来。」花似玉淡淡地说。
王小克的心猛然一跳,他做梦也想不到花似玉要自己做的,竟然是这一回事,是以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怎様?」
「我——我——」王小克讷讷地:「怎様去偸?」
「你外号叶『小鬼子』,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花似玉道。
「花姊姊,你要那枝『知彼管』干什么?」
「这个你不用管,只要你将它偸来给我我不但帮助你逃出此地,还给你一笔钱,令你和那个小美人会合,双双返回X埠去。」
王小克被她说得一颗心怦然而跳,这的确是一个很理想的交易,然而,想在源田贞一身边将那枝『知彼管』偸到手,却是谈何容易。」
「小鬼子,你到底干不干?」
王小克缄默着,他一时之间实在拿不定主意。
「如果你干的话,我这里有一样东西给你。」花似玉说着自西裙袋中取出一様物件来。
「那——那是什么?」
「大将寝室房的锁匙。」
「可是,大将睡觉时必定自房里将门反闩起来的。」王小克道。
花似玉向他点点头,道:「我知道,可是这一把是自他的房间通向外面,一条密道入口处的锁匙。」
王小克迟疑一下,接了过来。
「你答应了?」花似玉问。
王小克点了点头,道:「不过成功与否,我并不能担保。」
花似玉向他笑一笑,道:「今天晚上动手吧,你知道我的房间?」
「知道,」王小克道:「如果我得手的话,是不是把它送到你房里来?」
花似玉向他甜甜地笑一笑,低声道:「小鬼子,如果你成功的话,我还有另外一种酬答,完成你那天下午未完成的愿望,你——明白吗?」
王小克心中一震,他自然明白!
花似玉离去后,王小克将那条锁匙藏在袜子中,等待大铃木次郞回来。
然而,大铃木次郞这一去竟然没有回来,他等了几个小时,眼看已是吃饭时刻,暗想,大铃木次郞大槪又陪源田贞一出去「晋谒」什么军机大臣了。
王小克在饭厅中用过饭后,刚回到房中扭开电视机想看卡通片集,房门打开,大铃木次郎走了进来。
「老先生,你去了那里?」王小克急忙问。
「唉!」大铃木次郞往床上一躺,道:「去国防部长的家里。」
王小克闻言一凛,源田贞一竟然向国防部长下手了!
「结果怎样?」
「嘿!国防部长的弱点比内政部长更多,源田利用诱导法,使他连蕴藏在心底下凡三十余年的亏心事也想了起来,结果怎样还用得着说吗?」
王小克这才放下心来,源田贞一疏忽了大铃木次郞和他合作的诚意。
只听大铃木次郞又道:「国防部长已经答应任用源田为副国防部长——」
王小克的心一跳,失声道:「这还得了!」
大铃木次郞苦笑了一下,道:「看来他不出三个月之内,便可控制整个朝野,同时实现他的主意了!」
「发动战争?」
「暂时大槪还不会,」大铃木次郞道:「不过那也是必定会发生的。」
王小克紧皱着眉头,如果源田贞一用「知彼管」去对待其他国家的政要的话,相信可以收到同样的效果。
问题是,他必须控制了本国朝野,才能觊觎其他国家。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政要都有见不得人的隐私可以作为源田贞一的把柄,所以,他一定要发动战争,才能达到征服世界的欲望。
「小朋友,刚才你说有重要的话要对我说,那是什么?」大铃木次郞问。
王小克本来想提醒大铃木次郞用「假思想」去应付源田贞一的「知彼管」,后来回心一想,万一大铃木次郞脑筋不灵活反而被源田贞一洞悉的话,法术岂非要失灵?
「现在没有事了。」
大铃木次郞奔波了一个下午,躺在床上呼呼入睡,王小克则坐在沙发上观看电视节目。
是深夜时分了,王小克自萤光幕上的时钟看到时针指在「21」上面,他转头一看,大铃木次郞睡得正酣。
他缓缓地站起身,熄了电视机,蹑足上前打开房门向外张望。
大厅中黑暗一片,看来别墅中的人全入睡了。
王小克一度是「勇之会」的「贵宾」,也曾可以自由在别墅中活动,所以,他淸楚源田贞一的寝房在那里。同时,密道的入口处也在花似玉的提示下,知道它的所在。
王小克闪身出房时,摸了摸足踝旁,那把锁匙好好放在裤子里,他吸了一口气,向饭厅那边奔了过去。
由于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毡,所以,王小克虽然不会「轻功」却也落地无声,旋即奔到餐枱之前。
源田贞一的寝房要经过饭厅侧一条甬道,而那密道的入口处,却在后花园的假山中。
王小克伏在餐枱旁窥听动静,见四周没有半点声息,这才向甬道奔去。
穿过甬道来到后花园,王小克迳向假山奔了过去。
那假山之中是空心的,里面还有石櫈石枱用作憩息遮荫之用,王小克在一张石枱底下搜索一回,果然发现有一个如花似玉所言的暗掣,他犹豫了一下,按下那个暗掣。
只听轨轨声过后,前面一块假山石向外移了开来。
王小克向内张望一眼,走了进去,假山石立时自动关了。
由于王小克在「黑室」里呆过一阵子,所以双眼很快便习惯了黑暗,密道里空气混浊,却有一些不知从什么地方透来的光线。
王小克左右两手撑开按在密道墙壁上,沿着一条石级而下。
他小心翼翼,每踏下一道石级,便停下来窥听动静,生怕石级中有机关隐伏。
不久,前面传来一丝光线,王小克心头一跳,是源田贞一的寝房了!
他比刚才更小心地向前移步,一直来到门前三码之遥,俯身去取锁匙。
然而,也就在那时间,王小克忽然发觉密道门口有影子一幌。不由吃一大惊!
密道中虽有光线,却不强烈,王小克一路下来也没发现有什么异状,在那影子蓦地遮住从室里透过来的灯光时才发现。
王小克一发现密道中还有人的时候,脑间不由一麻,不知如何是好,他稳住了身子不敢动弹。
只见前面那人在门前摸索了一阵,忽然传来:「的」地一声,门被他弄开。
那人缓缓地推开门,闪身进去。
王小克念头一闪,原来是同道者!
闪身进入源田贞一寝房中的神秘人,必定是看中了那枝「知彼管」!
王小克只想不到:除了花似玉之外,还有谁能够胆来偸源田贞一「知彼管」?
照刚才那人矫捷的身型看来,绝对不会是金天时,金天时已经老迈了!
王小克忽然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个成语故事,蹑着足上前。
他伏在锁匙孔向内张望,只见室内灯光幽暗,源田贞一躺在床上,一个背影蹲在地上,拉开床头柜正在搜索着。
那人的动作既快且轻,并无发出半点声息。
忽然,床上的源田贞一动了动,那人倒也异常警觉,立时停止动作。
王小克屛住了气息,暗暗骂了那人一声「蠢材」,源田贞一视那「知彼管」如命,临睡前怎会把知彼管放在床头柜中。
忽然,一把黑黝黝的枪管自被褥中伸了出来,抵住那人的脑门,跟着是源田贞一阴恻恻的声音:「别搜了,知彼管不在里面!」
那人身如触电般抖索起来。
源田贞一揭开被褥,原来他竟然是和衣躺在床上装寝的,王小克不由叫了一声「好险!」
那人举起了双手,吓得说不出话来。
「起来!」源田贞一沉声说。
那人缓缓地站起身,王小克向他一望,不由吃了一惊,竟然是在「京王大酒店」会过一面的小林旭探长!
源田贞一显然也楞了一楞,他「啊」地一声,道:「原来是探长大驾光临,失迎失迎!」
小林旭探长面色灰败,垂下手来。
「探长深夜驾临,不知有什么指数?」源田贞一说话时,左手按下床头上一个小掣。
小林旭探长赧然一笑,看样子已经鎮定下来,他道:「听说源田先生有件宝物,想借来看看。」
「哦?」源田贞一诧异问道:「探长怎知道在下有件寳物?」
「这个……这个……」小林旭探长讷讷说不出话来。
王小克最初也觉奇怪,小林旭探长怎知源田贞一有了那枝「知彼管」?可是回心一想,不禁恍然,想来是周探长向他提及的。
「说啊!」源田贞一扬着手中短枪。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笃笃」地响了起来,源田贞一趋上前去开门,枪咀却仍然指着小林旭探长。
进来的是身材魁梧的阿昌!
阿昌踏进房来第一眼便看到小林旭探长,不由呆了一呆。
「阿昌,搜捜探长的身!」
阿昌依言上前一搜,将小林旭探长的佩枪和几排子弹夹捜了出来,放在枱上。
源田贞一这才坐了下来,道:「探长,是谁吿诉你我有件寳物的啊?」
「一……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你不认识的,他来自X埠。」
源田贞一脸色一变,道:「是不是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小林旭探长诧异地说:「他今年没有四十,也该有三十八九!」
源田贞一皱着眉,道:「好吧,究竟是什么宝物?」
小林旭探长耸了耸肩,道:「这个你自然比我还要淸楚,是不是?」
「说!」源田贞一沉下声来。
「好像是一枝钢笔,是不是?」
源田贞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以为「知彼管」重现人间只是一件相当秘密的事,想不到外面已经有这么多人知道!
多一个人知道他拥有知彼管,对他的计划便多一分阻力!
源田贞一眼眶中杀机倏现,他望定了小林旭探长,道:「你那位X埠的朋友叫什么名?」
「他姓周,也是一个探长。」
「好吧,你吿诉我,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的人知道吗?」
小林旭探长摇了摇头,道:「我们是在闲谈中提起的,当时只有我们两人。」
「你肯定他没有吿诉过别人?」
「他在东京只有我一个朋友。」
源田贞一这才吁了一口气,向阿昌说道:「把他押到『黑室』里去!」
「是!」
小林旭道:「喂,源田先生,我会请律师的,你——」
源田贞一不等他说下去,喝道:「别吵,否则我一枪杀了你!」
王小克望着小林旭探长被阿昌带走,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看来周探长即将也有麻烦了!
源田贞一俯首沉吟了一会,忽然向密道出口的门走来。
王小克心下一凛,忙转身向上奔去。
源田贞一到密道门口,喃喃自语道:「那小林旭探长,怎会知道这里有一道密门?」
且说王小克逃出密道后,一颗心兀自怦怦地跳个不停,倘若不是半途中杀出一个程咬金——小林旭探长的话,这当儿自己已经被源田贞一押到黑室中去了!说不定源田贞一为了免除后患,一枪杀了自己亦未可料哩!」
他坐在石櫈上喘了一会气,这才站起身来,向屋内走去。
王小克来到花似玉房门前,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敲门。
「谁?」是花似玉低低的声音。
「王小克。」
门打了开来,花似玉穿着整齐,一把将王小克拉进房中,问道:「你得手了没有?」
王小克摇着头,道:「被人捷足先登了。」
「你说什么!」
「花姊姊,你放心,那人被大将逮住了,逃不掉!」
「他是谁?」
「小林旭探长。」
「怎么会是他?」花似玉愕了一然。
王小克耸一耸肩,表示自己也莫名其妙。
「那麽,明天晚上再试过!」
「不行,大将一定会更小心的!」王小克忽然想起一事,道:「那小林旭怎会知道有条密道的?」
「这并不奇怪,数年前南英太郞切腹自杀时,他曾率个不少探员来这里调查过,大槪是那个时候发现的。」花似玉说。
「花姊姊,你打算我一得手,你便逃之夭夭?」王小克望着她整齐的打扮说。
花似玉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你失败了!」
王小克缄默着,暗想那算是最侥幸的失败了,因为源田贞一早有防范。
「小鬼子,明天晚上再试一次好不好?」花似玉问。
「花姊姊,不是我不肯,是太难了。」王小克问:「不信你自己去试试看。」
「你知道我如果被大将发现的话,会有什么后果?」花似玉间。
「关到黑室里。」
花似玉苦笑一下,道:「如果只是关到黑室里,我早已自己动手,也用不着求你去办了。」
「那麽,是不是会被判死罪?」
花似玉点了点头,道:「而且是被逼用武士刀切腹自杀。」花似玉说着比了个手势,又道:「就像南英太郞一様。」
王小克不禁吐了吐舌头。
「好弟弟,你就再试一次吧,好不好?」花似玉搂住他的脖子问。
「这个——」
「好弟弟,如果你答应的话,我……我现在立刻给你。」花似玉在他耳畔轻声说:「你说好不好?」
王小克对着吹气如兰,幽香扑鼻的花似玉,不禁怦然心动。
花似玉故意将身子贴了上来,王小克只觉热血奔腾,绮念频频,再也不加考虑,道:「好!」
「你眞好!」花似玉说着拉着他的手向床畔走去,道:「来呀!」
王小克毕竟还未晕足大浪,他道:「花姊姊,可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花似玉愕了一然。
「这两天大将一定会严加提防,如果想动手去偸的话,也要过几天才行。」
花似玉仰首想一想道:「过几天?」
「三天?还是两天?」
花似玉沉吟了一下,道:「好吧,但你可不许食言!」
「我们中国有一句话叫做……叫做宁失信于天下,不可失信于女人!」王小克摆着头说。
花似玉嫣然一笑,道:「是叫做宁失信于天下,莫失信于妇人。」
「对啦,你的中文比我还要好!」
花似玉忽然道:「好弟弟,替我把拉链拉下来。」
王小克心上一荡,趋上前去帮手,一面道:「花姊姊,你们这里的人似乎每一个都会讲中国话的,为什么?」
「你想知道?」
王小克把花似玉身上的乳罩扣也解了开来,道:「是的。」
「大将的志愿是完成先人数十年前未曾完成的神圣天职征服支那,」花似玉道:「所以,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都要学会支那话,以备将来统治支那时派用塲。」
王小克心下一凛,暗想好疯狂的源田贞一!
然而,这个看来似乎是天方夜谭也似的梦想,可能就要实现了!
王小克一想到这点,脑中欲火忽然消逝于无形,他望着花似玉美妙的胴体,竟然无动于中,只是想着抗日战争时,中国人所过的那些苦难日子!
「你怎么了?」
「我……我想我还是回房去吧,等一下被人发觉我不在房中,一定会思疑。」
王小克向花似玉说了一声「再见」,迅速离开她的房间。
X X X
「老先生,这几天大将为什么不找你出去?」王小克燃上一口香烟。
大铃木次郞盘膝坐在地上,苦笑了一下,道:「他现在还用得着我吗?」
王小克诧异道:「怎么用不着你?」
「他已经和内政部长,国防部长和财政部长打上了交道,我这一着棋子,已经失了效用了。」
王小克缓缓地点着头,这三四天来,源田贞一频频接待各部军机大臣到别墅来共餐,看来他在外面已经打好了关系。
王小克心知每过一天,源田贞一的计划便成熟一天,终于会到了不可阻止的地步,然而,渊寿纪夫少佐,阿昌和其他几个「军官」奉命看守着自己,实在没有丝毫脱身的机会,除了暗自焦急外,还有什么法子?
花似玉偶尔也会来看他,但碍于大铃木次郞在旁,不敢说什么话,只是用眼色示意自己立即行动。
就在这天上午,花似玉又来到他的房中,暗示他源田贞一已被胜利冲昏了头脑,逐渐疏于防范了。
王小克也自源田贞一不可一世的神情上看得出来,他暗下了决定:今晚!
花似玉离去后,王小克如常地看看电视,和大铃木次郞那里学到围棋之道,他天资过人,一学便即上手,可是那围棋是我国传到日本的一种棋道,十分深奥,王小克和大铃木次郞这种高手对奕,初是败得一塌糊涂,逐渐地竟已成了和局。
整个下午王小克在围棋上消磨过去了,大铃木次郞习惯早睡,他则坐在电视机前观看七彩节目。
不知不觉间,夜又深了,王小克熄掉了电视机,站起身来。
他伸了一个腰懒,触摸一下袜里的锁匙,打开房门向外窥探。
客厅里灯光幽暗,王小克闪身出房,像猫一般窜到对面,倚着墙壁,慢慢地向后花园那边走去。
经过源田贞一的房间时,门槛边透出一丝光线,王小克知道源田贞一习惯开了灯睡觉,并不以为意。
他来到后花园之中,在石枱下面找到那个暗掣,弄开密道入口,闪身而入。
由于已经来过一次,王小克知道里面的情形,循着石级蜿蜒而下。
不久来到入口处的门前,王小克取出锁匙,小心翼翼地揷到匙洞中去。
他用力一转,「的」地一声,门锁开了,正想推门进去,忽然,一阵「笃笃!」的敲门声传入他的耳朶。
王小克凛了一凛,急忙停止动作,将锁匙取了出来,蹲下身从匙孔中望进去!
只见源田贞一穿着睡衣从床上爬起身来,道:「是谁?」
「大将,是我!」是阿昌的声音。
「什么事?」
「不好了,大铃木次郞自杀毙命了!」阿昌在房外回答。
王小克心下一凛,刚才出来时,大铃木次郞正在呼呼入睡,相隔不过十余分钟,他竟然自杀死了?
如果大铃木次郞的自杀被人发现,那麽,自己不在房中也必然被觉,不由暗叹倒霉!
源田贞一上前打开房门,道:「他怎様自杀——」
王小克并听不到源田贞一下面的话,不是他的耳朶有毛病,而是源田贞一的话声嘎然而止。
王小克定眼一看,只见源田贞一向后连退,阿昌手持一把装着灭声器的短枪,缓缓踏进房来。
「阿昌,你……你想干什么?」源田贞一脸上勃然变色。
「大将,你的梦也该醒了,」阿昌脸上肌肉抽搐,显得十分紧张:「把知彼管交出来吧!」
「你——」
「大将!里面有八颗子弹,你不想试一试吧?」阿昌将手枪向前一递。
「我有什么地方亏待了你,你说!」源田贞一逐渐鎮定下来。
「大将倒没有亏待我的地方,不过有人答应给我更好的条件!」
「阿昌,我们的计划已成功了一半一只漆好好地干下去,将来我可以弄个什么部长给你做的,」源田贞一柔声说:「乖乖把枪放下去,天大事都可以商量。」
「太迟了!」阿昌摇着头,道:「裕川十三郞是怎么死?我比谁都要淸楚。」
「他不同,他不肯将知彼管献出来,同时又申请脱离我们的组织,你知道,脱离我们『勇之会』的,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死!」
「很可惜,我现在也想退出『勇之会』哩,」阿昌狞笑着问道:「你说我该怎办,大将?」
「我们的前途一片光明,你……你为什么要退出去?」源田贞一问。
「前途一片光明?嘿嘿,你在骗鬼!」阿昌咬着牙道:「我们最初的宗旨是忠于国家,忠于天皇,可是你所表现出来的是什么?」
源田贞一脸色一沉,道:「我仍然忠于国家,忠于天皇!」
「我说忠于你自己才眞,哼,你还不曾统治世界便如此不可一世,将来万一眞的令你当了世界上的主宰,那还得了!」阿昌恨声道:「你将会是一个无比专制的暴君!」
源田贞一叹了一口气道:「阿昌,你眞的想离我而去?」
「不单是我,许多兄弟都有同感,他们都逐渐地在离你而去!」
源田贞一苦笑着,道:「好吧,既然大家都背弃了我,我要那枝知彼管何用,你拿去吧!」说着俯身要去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别动!」
源田贞一抬起头来道:「怎么啦?」
「让我自己拿!」
源田贞一道:「好吧!」
阿昌小心翼翼地打开抽屉,将钢笔型状的「知彼管」拿了出来,放在袋后。
「现在,你满意吧?」源田贞一问。
阿昌点了点头,道:「你面对着墙站着,不许动,否则我一样开枪!」
源田贞一举起手来,向密道出口的那道门走去。
王小克暗骂了阿昌一声「蠢鸟」,冒着这様大的奇险,却取到一枝假的「知彼管!」
果然,阿昌离去后,源田贞一立时窜到床前,掀开被褥,取出另1枝「知被管」来,同时右手还多了一把手枪。
他俯首望着手中的「知彼管」笑了一笑,还没抬起头来,忽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大将,把枪丢到床上!」
源田贞一这一下吓得浑身一抖,抬头望去时,只见金天时手中握着一把也是装着灭声器的手枪,枪咀指住了自己。
源田贞一岂甘如此就范,他条地扬起手来,朝着金天除发了一枪。
然而,金天时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而且枪咀正指着源田贞一,一按枪掣,「噗」地一声,一枪射在源田贞一右臂之上登时鲜血四冒,手枪掉下来。
「阿昌,把大将枪里的子弹卸下来。」金天时说话时,枪咀对准着源田贞一的胸膛。
阿昌自门后出现,趋上前去拾起地上的短枪,熟练地卸下了子弹,夹手夺过源田贞一手中的「知彼管」,递给金天时。
「大将,你眞所谓聪明一世,却料不到我有此一着吧?」金天时狞笑着说道:「我明知道你第一次拿出来的必定是假的『知彼管』,啊,对了,你到底造了多少把假的?唔?」
源田贞一又惊又怒,却是答不上话。
金天时伸手按上「知彼管」上面试了一试,满意地笑道:「啊,眞奇妙,你的声音就在我脑际间回荡,一共做了六把,是不是?」
源田贞一面如死灰,道:「要杀就杀吧!」
「假使你肯答应我一个条件的话,倒也不忙杀你。」金天时道。
「什么条件?」源田贞一眼眶里射出一线曙光。
「和我合作,」金天时道:「你已经掌握了不少政要的秘密,如果肯乖乖供出来的话,倒可以省了我一番工夫!」
「你想在政塲上——?」
金天时不待他说下去,便说道:「是的。」
『金先生,我劝你不必白费心机了,你是中国人,而且,还是个汉奸——」
「住口!」金天时怒喝一声,道:「就算我是中国人,难道不能照你的路去走吗?至于说到我是个汉奸,那也是日本侵华时期的事了,现在,我不是已经归化了大日本了吗?」
「金先生,你不会成功的。」
「不妨试试看。」金天时道:「到底合不合作?」
源田贞一沉吟着不出声,但金天时手握「知彼管」的笔揷部份,却可感应到他的脑电波,笑道:「源田大将,你在想些什么全不瞒不了我,知道吗?」
源田贞一无可奈何地耸着肩,道:「好吧!」
「唔,果然有几分诚意。」金天时满意地点着头。
源田贞一走到书枱前,取了一本记事册出来,道:「他们的资料全在这里面,你自己拿去看吧!」
金天时将「知彼管」揷到袋里,伸手接过那本记事册翻阅看。
王小克在匙孔中看到这一幕始料所不及的变化,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金天时的狡猾程度,看来比源田贞一更甚!
只见他向记事册看了几眼,满意地点着头,忽然举起手枪,指向源田贞一的心窝。
「你——你干什?你不是说过——」
然而,源田贞一的话被以下的变故吓的戛然而已。
「噗」地一声过后,倒下地去的不是源田贞一而是拿着枪在一旁戒备的阿昌!
金天时和源田贞一均是一呆,然而王小克却看得淸楚,花似玉嘴角泛着笑意,缓缓地踏进房来,她右手握着手枪,灭音器的枪咀犹在冒烟。
「你们这里眞热阀啊!」花似玉银铃般地笑了起来,但那笑声听在王小克耳中,却觉得从未试过的刺耳。
只听她又道:「金先生,不要动,我的心肠比你硬,动一动便会扳动枪掣,你信不信?」
花似玉说着上前夺下金天时的手枪顺手自他懐中将「知彼管」拔了出来。
「东京玫瑰,你来得正好!」源田贞一大喜过望,迎上前来,「他们——」
「你也别动!」花似玉扬一扬手枪:「替我乖乖地站着!」
源田贞一终于明白了,他脸上又恢复了一片死灰。
「小鬼子,你出来吧!」花似玉朝密门叫道。
王小克心头猛地一跳,出去呢?抑或趁这个机会溜掉?
「快出来呀,这是我们的世界了!」花似玉催促着他。
王小克皎了咬牙,硬着头皮推开密道的门,踏进房来。
「原来你和这个小子——」源田贞一狠狠地望着王小克,气得说不下去。
「大将,这个不是『小子』,他叫『小鬼子』,是我惟一的亲密战友。」花似玉向王小克笑了一笑,忽然扳动了枪掣,「噗」的一声过后,源田贞一弯下腰来,双腿一软,栽倒下地,鲜血迅速染红了白色地毡。
金天时见花似玉谈笑之间杀人,不由也是脸上变色,道:「花……花姑娘,你……你饶了我吧,我……我发誓永远忠于你!」
「咦?你加入组织时,不是也发誓于天皇,忠于大将吗?」花似玉道:「相信当年中日战争爆发时,你也向你的同胞发过誓忠于国家,抵抗日本的侵袭军吧?」
金天时浑身抖索,嗫嚅道:「我……忠于花姑娘!」
「是吗?像你这种汉奸走狗,还不配忠于我哩!」花似玉向王小克望来,道:「你说是不是,小鬼子?」
王小克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金天时竟是中日战争时的「汉奸」,他最痛恨的便是背叛国家民族的无耻小人,想到当年不知有多少同胞丧失在他手下,咬着牙道:「不错!」
金天时忽然「噗」地一声跪下地来,向花似玉叩头如捣蒜般,道:「花姑娘花娘娘花公主饶命!」
花似玉缓缓垂下手来,将枪咀指着金天时的后脑。
王小克明知金天时死有余辜,却也不忍见他脑売开花,别过了头去。
忽听花似玉娇叱一声,跟着是事物堕地声,王小克回过头来,见花似玉竟被金天时摔倒在地,手枪掉到床底下去了!
原来金天时小时学过摔角,他见花似玉手中并没有握着「知彼管」,于是伪装跪地求饶,蓦地双手向前一抓,将花似玉摔倒于地。
金天时得势不饶人,窜到床畔,俯身执起刚才被逼抛于床上的短枪,转过身来用枪咀指住花似玉,笑道:「花姑娘,你说我配不配忠于你?」
花似玉俏脸上苍白无血,坐在地上望着金天时出怔。
金天时趋上前拾起了床底下的手枪,转头向王小克道:「小子,你乖乖地站着不动,我要你看一塲好戏!」
说着金天时持枪走到花似玉跟前,伸手自她领口抽出「知彼管」,握在手中。
「哈哈,注定还是我得到它!」金天时转头向王小克道:「把大将的衣服脱下来!」
王小克惊疑参半地走上前去,动手解开源田贞一睡衣的钮扣。
「你也把衣服脱下来!」金天时朝着花似玉说。
花似玉吓得花容失色,道:「你……你想干什么?」
「想演一出香艶曲折离奇情杀案,哈哈,哈哈哈!」金天时笑道。
花似玉怎肯脱衣?金天时又道:「难道要劳动你『最亲密的战友』代脱?」
这时,王小克已将源田贞一的睡衣脱了下来,他一听到金天时的话,立时想到金天时是杀了花似玉,然后布置成花似玉和源田贞一偸情,和阿昌枪战两败倶伤的疑局。花似玉向王小克望去,然而,在这个情况之下,王小克能帮她什么?
「花姑娘,别打什么主意了,今天注定要上演这一出好戏!」金天时道:「快脱!」
花似玉心想在这个情况下,反正是逃不过一死,倒不如死得痛快,也免脱衣受辱。这时,王小克正动手脱下源田贞一的睡裤,金天时道:「快点,脱完了他的,还要你替你的花姊姊动手哩!」
当金天时对着王小克说话时,王小克忽然双眼一睁,望向窗口,暗道:「啊!周探长怎么来了!」
金天时手握「知彼管」,正好感应到王小克这句话,慌忙转头去看,只见王小克双手自源田贞一的睡裤里伸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把精致至极短枪。那是在源田贞一的袜里发现的,想不到他和自己有同癖,把重要的东西收藏在脚上的袜子中。
「砰!」地一声过后,金天时背部中了一枪,瞪着两只大眼,栽下地去,他至死都不明白王小克手枪由何处而得和「知彼管」何以失灵——窗外并没有人!
王小克拿着冒烟的手枪,望着地上金天时尸身出怔,这是他第一次蓄意杀人!
花似玉大喜过望,奔上前来,先拿了「知彼管」,又拾起装着灭音的短枪。然而,王小克刚才那一下没装灭音的枪声,已经惊醒了别墅中的人。只听外面有人道:「什么事?发生了什么?」
「我们快走!」花似玉拉着王小克的手,向密道出口处奔去。
「不行,我们要先把小林九和大铃木次郞救出来!」王小克说。
「唉!这当儿还理他们干什么,走吧!」两人自密道中来到花园,花似玉拉着王小克向屋中奔去。立时有人迎了上来,道:「东京玫瑰,发生了什么事?刚才好像有枪声!」
「有人逃了出去,我去追,」花似玉道:「你们快到黑室里看看,是否那探长逃掉了!」
「是!」
花似玉奔出别壁,来到她那辆红色跑车之前,打开车门,向王小克道:「快上车!」
王小克跳上车去,花似玉坐到驾驶座,燃着了马达,一踩油门,这时早有人把铁栅打开,车子怒吼一声,冲出了别墅。
一路上,花似玉缄默着,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忽然,王小克发现花似玉将车子停了下来,他向外一望,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下面是万丈悬崖,悬崖下便是汪洋大海!
「小鬼子,我想淸楚了,你还是离开这个世界吧!」花似玉淡淡地说,王小克却吓了一跳,万料不到自己救了她一命,她却恩将仇报!
「小鬼子,我不能让人知道知彼管在我手中,否则,将会影响我的计划的,」花似玉打开车门,用枪指着王小克,道:「你自己跳下去吧,免得我亲自下手。」
王小克叹了一口气,道:「好吧,可是,我可以在跳下去之前吻你一下吗?」
花似玉取出知彼管握在手中,凝视着王小克,问道:「你眞这様喜欢我吗?」
王小克向她点了点头,脑际间却「想」:「能够在临死前吻她一下,做鬼也甘心了!」
花似玉不知道这是王小克的「假思想」,以为有「知彼管」在手,王小克脑中所想的便瞒不过自己,她最初还以为临死索吻只是王小克的鬼计,于是俯下身来;王小克凑过嘴去,吮住了她的樱唇。
忽然,王小克用劲一推,花似玉料不到他有此一着,向后便退,怎知脚一踏空,自悬崖上掉了下来,尖厉的叫声随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X X X
「请各位搭客绑住安全带,七〇二班机即将起飞,我们将在两小时二十五分钟后抵达X埠国际机塲——」
王小克侧头望了白小妹一眼,只见她别过了头去,杏腮微鼓,一副赌着气的样子。聪明如王小克,当然知道白小妹在生着自己的气,因为当自己向周探长和她叙述向花似玉「临死索吻」那一幕时,白小妹的神情已经在表示她不高兴了!
周探长坐在王小克隔壁,望着他只是在笑,周探长当然値得开心地笑,他破了人口贩卖团,救出了十余个自X埠被诱骗到日本的无知少女——包括白小妹在内,而且还拘捕了刘俊,回X埠后论功行赏的话,当局说不定会颁给他一块勋章!
王小克又侧头望了白小妹一眼,她仍然赌气不理不睬,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王小克忽然想:这时候如果有「知彼管」在手,白小妹的女儿家心事,自己便可洞悉无遗了!然而,那枝「知彼管」自海里来,如今又随着花似玉从海里去了!
飞机在跑道上滑走了,王小克将头靠到椅背上闭起眼睛,正想着用什么法子诱白小妹重绽笑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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