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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余破浪(龙乘风)《圆场浩劫》海鸥奇案录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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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1 22:49: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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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王争霸  风云变色
  神秘的亚洲罗马人
  凶案频生  扑朔迷离
  千手壁虎与油脂党
  疯子群中  杀声四起
  抽丝剥茧  勇闯圆场


  狗王争霸  风云变色

  凌晨五点,曹瀚湖腕上的名贵黄金首饰表如常运行,它很美丽辉煌,也很准确,但却不会响闹。
  他不喜欢近十年来才大行其道的电子表,虽然这种手表也同样准确,而且还可以具备多种奇异的功能。
  他喜欢精雕细琢的名牌高级手表,在他的私人保险箱里,价值超过五十万元以上的名贵手表,就最少超过十只。
  他现在戴在手腕上的黄金表,是八年前买回来的,当时的售价是九万六千块。
  现在,金价一度暴升,虽然又再回落,但比起八年前还是高出三四倍,这手表的价值,当然也绝不止九万六千块这个数目了。
  但对于曹瀚湖来说,它实在还不算是太名贵的手表,他甚至戴着它来参加曲棍球和垒球的比赛。
  昨天晚上,他又戴着这手表在一个很幽静的小山谷里,和一个热情的女郎把臂谈心。
  他是个多情人,对每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都同样多情。
  但不到十二点,他就把那热情的女郎送回家里,她没有问为甚么这样早就要分手,但他却自我解释:“明天五点钟,我就要起床,去干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件事刺激吗?”
  “刺激极了。”
  “能不能让我一起参加?”
  “妳能在五点钟就起床吗?”
  “当然可以。”
  “那很好,明天早上五点二十分,我开车来接妳!”

  ×                ×               ×

  腕上的手表虽然不会响闹,但在曹瀚湖头顶上的扬声器却已准时播放出悠扬的音乐。
  现代科技日新月异,要制造这种“闹钟式音乐”,那是毫不困难的事。
  音乐播放了十秒钟,曹瀚湖就把它关掉。
  他跑到卧室外的露台,做了五分钟体操,然后就梳洗一番,穿着衣服。
  五点十二分,他已驾驶着一辆劳斯莱斯房车,离开了占地二万平方呎的豪华别墅。
  车速很快,他把这辆名贵的车子当作跑车般,左穿右插,每逢有汽车拦在前面,一律超越爬头,就像是一辆正在被警方穷追的贼车。
  也幸好,他没有遇上警车,否则真的会被穷追不舍,控以超速危险驾驶的罪名了。
  五点十九分三十秒,他已把车子驶到了一座三层高的洋房面前,停了下来。
  他还没有跳下车子,就已看见燕妮跑了过来:“嗨,你早。”
  曹瀚湖迅速打开车门,让她上了车子:“妳真守时,幸好我也没迟到。”
  燕妮就是昨天陪了他大半个晚上的热情女郎,她才十九岁,现在是自修生,但明年初就要到美国念大学了。
  她不喜欢念书,但却喜欢美国,她认为那是全世界最多姿多采,也最开放最民主的国家。
  她热情奔放,漂亮可人,她还年轻,但却不喜欢选择那些年纪和自己相若的年轻人作为“蜜友”,结果,她和曹瀚湖在一起,渡过了两个月快乐的时光。
  曹瀚湖年纪比她大一倍,他已三十八岁。
  这年纪的男人,当然绝不算老,甚至连“中年”两个字也沾不上。
  在现代人们的眼中看来,男性的“中年时代”,已押后至四十五岁,甚至是在五十岁之后。
  三十八岁,当然还很年青,正是最充满男性魅力的黄金年华。
  燕妮喜欢曹瀚湖,那并不是因为他很有钱,而是因为她觉得他很有个性,这种人虽然有时候相当固执,但却无疑也是个很多姿多采的男人。
  她喜欢充满刺激的生活,而美国和曹公子,都同样可以令她感到满足。
  在上流社会里,曹公子是个名公子,他手段阔绰,家族声势浩大,他本身固然是亿万富翁,而他的叔伯兄长,也全是非富则贵的大人物。
  他的女朋友多如天上繁星,因为他除了极有钱之外,而且直到目前为止,还是一名王老五。
  他是不少女郎们理想的金龟婿,但燕妮却绝对没有这种念头。
  她知道,曹瀚湖可以是一个很可爱的男朋友,但却绝不会是一个很理想的好丈夫。
  而且,她早就决定这一辈子不嫁人。
  ——男人可以玩女人,女人为甚么不可以玩男人?为甚么一辈子要做男人的奴隶,在厨房里烧饭,夜半深更给孩子喂奶换尿片?
  别的女人怎样想法,燕妮不知道。
  她只知道,无论自己和曹瀚湖的感情发展到怎样的地步,她最后还是要离开这里,到美国念书。
  她也是个“今日主义者”,明天的事,就让明天才去担心好了。
  现在,天色还没有亮,她一上车子,曹瀚湖就吻了她一下,然后把房车开动。
  他驾驶汽车的动作,也是充满危险性的,他只用一只右手挪动驾驶盘,而另一只手却紧紧抱着燕妮的纤腰。
  燕妮没有反对,她信任曹瀚湖的驾驶技术,也喜欢这男人在开车的时候还抱着自己。
  若有人在这时候问她:“万一撞车怎办?”她会回答:“他的性命比我还值钱得多,要担心,就让他先担心好了。”
  其实,穷人的性命,也和亿万富翁的性命同样珍贵,因为每一个人,无论是乞丐或是王子,都只有一条性命,一经失去,就再也不会回来。
  汽车还是开得很快,一直驶向郊区。
  燕妮忽然觉得颈际有点痕痒的感觉,她伸手搔抓一下,忽然抓着了一种毛茸茸的东西。
  她吃了一惊,回头望去,只见后排座椅上,有一对碧光闪闪的眼睛,正在瞪着她的脸庞。
  她吓了一跳,曹瀚湖却把她抱得更紧:“你别害怕,牠是一头不咬女人的拳师狗。”
  燕妮摇摇头,咬着嘴唇说道:“我没有真的害怕,只是忽然看见牠,而牠的样子又那么古怪,所以有点意外而已。”
  曹瀚湖微微一笑,说道:“牠叫庄顿,今天正是牠三岁生日,所以我把牠带了出来。”
  燕妮又回头望了那拳师狗一眼,半晌才说道:“牠很强壮,样子又古怪、又凶狠!”
  曹瀚湖道:“若不够凶狠,怎能为牠的哥哥报仇?”
  燕妮呆了一呆,奇道:“牠的哥哥?报仇?这是甚么一回事?”
  曹瀚湖面上忽然好像罩着一层寒冷的冰霜,冷冷道:“牠的哥哥叫庄阿勒,比牠大两岁,是本属第一流的名将!”
  燕妮皱了皱眉:“本市可没有跑狗场呀!”
  曹瀚湖道:“妳几时听人说过拳师狗是用来赛跑的?牠是名将,但不是因为跑得快,而是因为打得狠!打得凶!”
  燕妮吃了一惊:“哦?你是说非法斗狗?”
  曹瀚湖道:“别用‘非法’这种字眼好不好,这多难听。”
  燕妮道:“但无论这是非法也好,合法也好,这都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曹瀚湖忽然笑了笑,道:“妳岂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刺激的玩意吗?”
  燕妮道:“但刺激和残酷,完全是两回事。”
  曹瀚湖摇摇头,道:“妳错了,越残酷的事,往往也就是越刺激的事,就像拳击比赛,拳手若不鼻肿脸青,满面鲜血,那么擂台下的观众,就会觉得平淡无奇,不够刺激!”
  燕妮没有再反驳,只是沉默下来。
  曹瀚湖叹了一声,援援地接道:“庄阿勒是一头很忠心的拳师狗,牠忠于主人,骁勇善战,已击败过无数顶尖儿的战狗,可是,猎犬终须山上丧,将军难免阵中亡这两句说话,真是半点不错,在两个月前,牠终于败在‘一点白’的手下,最后还重伤不治死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沉重,燕妮听得有点寒冷的感觉。
  她终于忍不住说:“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一种罪过?若不是为了满足主人的好战心理,庄阿勒怎会死在另一头斗狗的利齿下?”
  曹瀚湖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神情有点意外:“妳反对斗狗?”
  燕妮道:“倘若有需要,我可以陪你一起到战场上跟敌人拼命,但斗狗这种事,请恕我无法容忍。”
  曹瀚湖叹了口气,忽然把车子停在路旁,然后说道:“很抱歉,请恕我事前不知道妳是反对斗狗的,但现在,我和庄顿都已如箭在弦,不得不发。”
  燕妮的脸色一阵苍白,道:“你今天要干的事,就是带着庄顿去决一死战?”
  曹瀚湖点点头,道:“的确就是这样,而且牠的对手,就是咬死牠哥哥的一点白。”
  燕妮向后望了庄顿一眼,然后又再望定了曹瀚湖,半晌才尖声说道:“你疯了,连庄阿勒都打不过一点白,你现在岂不是要庄顿去送死吗?”
  曹瀚湖说道:“庄顿比庄阿勒更勇猛,而且目前的状态已达到巅锋峰之境,这一仗,我有信心可以一雪前耻,把一点白击败!”
  “荒谬!你是个凶手!简直比吃狗肉的人还更残忍!”燕妮的语气很严厉。
  曹瀚湖叹息着,道:“实在很抱歉,现在除了死神之外,谁也无法阻止这一战的发生。”
  燕妮冷冷一笑,道:“小心一语成谶,还没有到达战场就撞死在公路上。”
  曹瀚湖没有生气,也没有半点不吉利的感觉,他并不是那种迷信的人。
  他只是用一种无可奈何的声音说:“我不怪妳,也没有资格怪责妳,但现在距离决战的时间只有十分钟了,再不赶去,那就是不战而败。”
  燕妮道:“你是要我下车?”
  曹瀚湖耸了耸肩:“我当然希望妳能陪着我,还有庄顿。”
  燕妮沉默了十五秒,忽然冷笑着说:“好,我今天就去见识见识,但从此以后,你再也不要找我!”
  她不再热情如火,而是冷得像是冰峰上的千年积雪。
  曹瀚湖吐出口气,满脸无可奈何的神情,又再把车子开动。
  车子开得比刚才更快,有一次甚至险些掉进深坑里,幸好这时候他的左臂并没有搂着燕妮,才及时扭转方向,不致酿成严重的交通意外。
  八分钟后,车子已来到了一座占地广阔的农场门外。
  门前有两个汉子把守着,当他们看清楚车里的是曹公子后,立刻就拉开两道巨大的铁栅,让汽车驶进去。
  这真是一座很广阔的农场,车子沿着农场内的私家路直驶,整整过了两分钟,才在一块空地上停了下来。
  而这块空地上,已最少停放着十几辆车子。
  曹瀚湖刚下车,立刻就有个穿着唐装衫裤,头发花白的中年人迎了过来,他满面笑容,说道:“欢迎!欢迎!大家都在等候着你和庄顿哩!”
  曹瀚湖哈哈一笑:“方老板,这次打扰你啦!”
  那中年人忙道:“这算不了甚么,难得曹公子和汤少爷有这种兴致,待会儿这场狗王大战,必然精采百出,咱们是可以大饱眼福啦。”
  “哪里哪里,”曹瀚湖笑道:“方老板真客气,希望庄顿的表现,不会令大家太失望就好了!”
  方老板又说了几句恭维的说话,他忽然凝视着车子里的燕妮,说道:“这位小姐……”
  “嗯,她是我的朋友,沈燕妮小姐。”曹瀚湖这才亲自打开车门,把燕妮轻轻拉了出来。
  “燕妮,这位是农场的方老板。”曹瀚湖为两人引见。
  燕妮冷淡地点了点头,显然是对于这位愿意让出农场来进行斗狗的方老板,甚不满意。
  但方老板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她这种态度。
  曹瀚湖已在这时候,把庄顿拖了出来,燕妮瞧着这头雄赳赳的拳师狗,不禁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一战,牠会赢吗?倘若输了,又是否会连性命也输掉?而且,就算牠赢了,牠的对手一点白又将会变成怎样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几乎忍不住要拉走庄顿,还想重重的掌掴曹瀚湖。
  但她知道,这样是没有用的,到了这时候,谁也阻止不了这一场凶险的血战。
  天色终于渐渐亮了,方老板在晨光曦微下,带引着曹瀚湖,来到了另一块空地上。
  地上满是细砂,四周围着竹篱笆,那就是狗的战场。
  在竹篱笆外,已聚集了差不多一百人,他们千为一律,全是男人。
  只有沈燕妮,是全场中唯一的女性,而且她又是那样漂亮,自然备受众人所触目。
  她不在乎别人怎样看自己,反正自己又不是没有穿衣服,就让这些人看个饱好了。
  曹瀚湖也没有故意表现得和她很亲热,他现在关注的并不是女人,而是一头骁勇善战的拳师狗。
  他形容这一战是“复仇之战”,但到底是人要复仇,还是狗要复仇,他并没有进一步的解释。
  但每个人都已看出,这位曹公子很重视这一战,那几乎是许胜不许败的。
  庄顿的对手是一点白,是一头名种英国斗狗,牠全身毛色乌黑发亮,就只有左耳上有一撮雪白的毛,所以汤少爷就把牠命名为一点白。
  汤少爷是大富商汤仕豪爵士的独生子,他叫汤世祥,比曹瀚湖年轻五岁,在上层社会里,也是风头颇劲的活跃人物。
  曹公子和汤少爷彼此是认识的,而且最少已认识超过十年,但在他们之间,却没有甚么真正的友谊存在,甚至可以说,这两人是互存心病的。
  远的不提,就说半年前,他们就已为了争夺一个著名的女歌手而展开明争暗斗,但最后,那女歌手却嫁给了一个英国绅士。
  而在不久之前,两人又以战狗比斗,结果汤少爷的一点白,击败了曹瀚湖心爱的拳师狗庄阿勒,而庄阿勒最后更因伤重不治逝世。
  一点白已成狗国战场上的狗王,而这宝座,以前本来是属于庄阿勒的。
  曹瀚湖为了这一件事,很不高兴,但他手上还有另一张皇牌,那就是庄顿,他有信心,可以把一点白击败,为庄阿勒复仇。
  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喝采声。
  汤少爷和他的一点白来了,人神气,狗也同样的神气,都是昂然不可一世的样子。
  曹瀚湖神色冰冷,汤世祥却是面露笑容,缓缓地走了过来:“曹公子,听说庄阿勒的葬礼,你花了五六万块。”
  曹瀚湖道:“牠是值得的。”
  汤世祥道:“但我不同意把钱花在畜牲的葬礼上,狗已死了,牠绝不会知道,主人会用几万斤牛肉的价钱,来为牠作出隆重的厚葬。”
  曹瀚湖冷笑一声,说:“我和你的确有很多不相同之处,我这样做,也许是因为钱太多了,唯恐花之不完。”
  他言下之意分明是说:“说到比钞票,你是比不上曹某了。”
  汤世祥的脸色立刻变得很不好看,他干笑两声,道:“别越扯越远了,上次我赢了十万块,今次你要怎样赌法?”
  曹瀚湖慢条斯理地,从衣袋里拿出一本支票簿:“你要赌多少就多少!”
  汤世祥皱了皱眉道:“你这句说话当真?”
  曹瀚湖冷然道:“曹某在这种场合里,绝不会胡乱地空口说白话,三五百万赌注,随时奉陪。”
  汤世祥冷冷一笑:“曹公子,你以为我赌不起?”
  “错了,”曹瀚湖冷冷道:“汤少爷是汤氏集团的唯一承继人,区区几百万,怎会赌不起?”
  汤世祥沉声说道:“这赌注是曹公子提议的,咱们就平手对赌五百万怎样?”
  观战者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上次一点白大战庄阿勒,这些人多半都曾目睹,那时候,他们已认为狗主两人对赌十万块钱,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
  当然,在曹公子和汤少爷的眼中看来,十万块的确不算是一笔庞大的数目,当时他俩以爱犬一决雌雄,双方主要的动机绝不是为了要赢钱,而是要以撼跨对方为荣。
  对他们来说,赢一口气实在比赢十万块重要得多了。
  但现在,赌注突然比上一仗提高五十倍,情况又怎样呢?而十万块和五百万块的距离,可说是相当钜大的。
  曹瀚湖自然完全同意,倘若不是他向汤世祥发难,这一场斗狗的赌注,应该仍然是维持十万块那个数目,但他却用说话逼得汤世祥下不了台,唯有暗中咬牙豪赌一番,以五百万块作为赌注。
  狗战即将开始,除了双方狗主已协议赌五百万块之外,其他观战的“狗友”也纷纷作外围对赌,但外围的赌法,却有点不同,它有冷门和热门之分,理由是大多数人都比较看好一点白,所以一点白是“高盘”,还未开战,就开出“七成”这个盘口来。
  换而言之,赔率是十博七,凡赌一点白赢的,赌注一千元,只能赢七百,但若赌庄顿赢的,只用七百元的赌本,就可以赢到一千元。
  “狗友”们对一点白较有信心,那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庄顿虽然也是一流名将,但与牠同父的哥哥庄阿勒,却也在一点白利齿之下俯首称臣,所以,这一场“狗王大决战”,大家认为一点白卫冕成功的机会是较高的。
  而且,也有人从“邪”一点的角度来推敲:虽然主动提高注码的是曹公子,但汤少爷若没有极大的把握,也绝对不会贸贸然跟对方赌五百万。
  曹瀚湖和汤世祥同样是有钱人,但有一点不相同的,就是前者在经济上已经完全独立,而后者却上有家严,他若一下子输掉五百万,汤爵士恐怕难免会大发雷霆了。
  曹瀚湖此举,分明是以本伤人,倘若汤世祥不敢赌,那么这位大少爷可要脸上无光了。
  但汤世祥却没有给他吓倒,赌五百万就五百万,一点也没有畏缩,由此可见,他的信心实在比曹瀚湖还要坚强得多,因而一点白成为热门,那是合理的。
  天色渐更亮,一点白与庄顿的决战终于展开。
  逾百双眼睛,都集中在这两只性情凶悍的战狗身上。
  沈燕妮也在看,这本是她极不愿意看见的血腥场面,但既来之则安之,她也和别人一样,目不斜视地观看着这一幕血腥的决斗。
  庄顿很凶狠,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向一点白怒扑过去。
  一点白比较沉着,但那种狠劲也绝不比庄顿输亏,牠全身肌肉结实,庄顿虽然勇猛,但缠斗之下,却是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狗打架是很可怕的,那种充满原始野性的愤怒吼声,配合着凶暴残忍的动作,实在合人为之毛骨悚然。
  尤其是经过挑选的战狗,牠们本来就已是狗只中的凶汉,再经过刻意训练后,性情更是凶残暴戾,一有机会打架,就会不要命的啃咬对方,绝不留情。
  一点白和庄顿,都是第一流的战狗,而且双方的状态都勇达巅峰,一经缠斗,就大有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之势。
  狗不要命,人也陷入了如痴如醉的疯狂境界。
  庄顿气力大,性凶狠,但一点白却作战经验丰富,着着进攻庄顿的要害。
  庄顿流血了,牠颈际、肩上、甚至鼻子也有血。
  一点白也受了伤,血流披面,但牠攻得更狠,咬得更致命。
  燕妮仍然在看,面上的表情也没有甚么变化,但她的指甲已嵌入掌心里。
  庄顿已很尽力,牠绝对没有对不起自己的主人,可是,燕妮的看法是正确的——连庄阿勒也打不过一点白,庄顿这一战无疑是白白送死!
  曹瀚湖的脸色开始变得铁青了,很明显地,庄顿已落在下风,再打下去,牠必然会重蹈庄阿勒覆辙。
  汤世祥笑了,他已是胜券在握,既赢狗,又赢大钱,更赢了面子,今早大可吐气扬眉,奏凯而归。
  但却在这时候,一声枪响,一点白立刻倒了下去!
  汤世祥完全呆住了,他怔怔的看着一点白,又怔怔的看着庄顿。
  庄顿锐气已失,受伤不轻,但却还在啃咬着一点白,而一点白已两眼发直,完全没有了气息,显然已中枪死去。
  曹瀚湖也是一脸诧异的神色,他迅速拉开庄顿,大声道:“是谁在开枪?”
  “鸡屋上有人,他有莱福枪!”忽然有人尖叫起来。
  这人是农场里的看更刘老六,他一面尖叫,一面追了出去。
  这时候,大家都已看见,在一间养鸡的屋顶上,有一条黑色的人影,正迅速地从鸡屋上爬了下来,他手里果然有一支莱福枪。
  汤世祥嘶声怒叫道:“抓住他!抓住他!我要这混蛋赔命!”
  曹瀚湖皱了皱眉:“要人命来赔狗命,你可不是在开玩笑罢?”
  汤世祥脸色煞白,冷冷一笑道:“曹公子,想不到你竟然出动到这种卑鄙的手段!”
  曹瀚湖勃然变色,怒道:“汤世祥,你这说话是甚么意思?”
  汤世祥哼一声:“难怪你要大赌一番,这样子斗狗,你可说是有赢无输,我的狗一占上风,就有枪手把牠杀了,这手法瞒得了谁?”
  “胡说!”曹瀚湖怪叫了起来,大声骂道:“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曹某可没有这样卑鄙!”
  汤世祥冷冷道:“事实已摆在眼前,狡辩又有何用?”
  曹瀚湖面色铁青,怒喝道:“住口,你再出言侮辱,我揍你!”
  汤世祥没有住口,而且态度变本加厉:“你是个老千,这一场赌博,你是早早有预谋的,你只会赢而绝不会输,你的拳师狗若打输了,就有枪手把一点白杀死,你是个骗子!骗子!骗……”
  他没有再骂下去,因为曹瀚湖已一拳重重击中了他的下颚。
  汤世祥大怒:“你竟敢揍我?”
  曹瀚湖还继续扑过去,要再打汤世祥,但却被众人拉住。
  “曹公子,这只是误会,别伤了和气!”方老板在劝架,但自己的一张脸也阵黄阵青,很不好看。
  汤世祥又在怒骂:“你们两个都脱不了关系,这五百万赌账,有种的就把它赖掉!”
  曹瀚湖“呸”一声:“庄顿还没有输,你凭甚么说一点白已经赢了?”
  “好哇!咱们走着瞧!”汤世祥很生气,连衣袖也高高卷起:“我会找你算账的!一定会!还有方老板,你也别装疯卖傻!”
  方老板跺了跺脚,“唉”一声:“这真是天下大乱,好端端的,怎会弄出个杀狗凶手来?”
  这时候,刘老六正气喘不休的跑了过来,说道:“那家伙驾驶着一辆汽车跑掉了!”
  汤世祥冷冷一笑:“真是安排得天衣无缝,五百万元,就算用来聘请一支军队也足够了。”
  方老板顿足道:“汤少爷,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求求你别向任何人埋怨和指责好不好?”
  汤世祥恶声恶气地说道:“好!我现在不再埋怨,也不再指责,但这件事情,你们必须给我弄得清清楚楚,否则,汤少爷可不是好欺负的!”
  曹瀚湖哼一声:“这样野蛮的人,倒是罕见。”
  汤世祥啐了一口,忿然带着两个跟班,乘坐着车子离开农场。
  方老板无可奈何地苦笑着说:“现在可真是给弄得满天神佛了!”
  曹瀚湖面露歉然的神情,说道:“方老板,这一次是我连累了你,但是你必须相信,那开枪的家伙,与曹某绝无半点关系。”
  方老板忙道:“曹公子切莫误会,你的人格我是绝对信任的。”
  说到这里,忽然又苦笑一下才接道:“但我相信又有甚么用?看汤少爷的样子,他一定不肯罢休!”
  曹瀚湖冷笑道:“这种娇生惯养的少爷,我可不会放在心上!”
  方老板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别看他是汤爵士的儿子,他在黑道上,可结识着不少有势力的人物。”
  曹瀚湖睁大了双眼,道:“那又怎样?我总不相信他敢把我宰掉!”
  方老板干咳两声,叹道:“话可不是这样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把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会有好处。”
  曹瀚湖冷冷道:“汤世祥若真的要把事情闹大,我又有甚么办法?难道要我向他跪着求饶吗?”
  方老板呆了一呆,无言以对。
  过了半晌,曹瀚湖忽然说:“方老板,照你的看法,那开枪射杀一点白的凶手,到底是甚么人?”
  方老板摇摇头:“我怎会知道?”
  曹瀚湖冷冷一笑,忽然说道:“想不到汤世祥竟然能够想得出这种毒计。”
  “这是甚么意思?”方老板吃了一惊,“难道他会叫人开枪射杀自己的一点白吗?”
  “你是不是认为没有这个可能?”
  “咳咳!这个恐怕真的不大可能罢?一点白死了,对他有甚么好处?”
  “对他自己也许没有甚么好处,但我却是大有害处!”曹瀚湖悻悻然地说道:“这是苦肉计,目的是故意中伤我,好让别人都以为,那枪手是我指使的!”
  方老板皱着眉,道:“但这一来,他岂不是白白损失了五百万元?”
  曹瀚湖道:“五百万的赌注,只是临时才决定的,在此之前,他以为只是赌十万元而已,既然连他自己事前也不知道,隐藏在鸡屋上的枪手自然更不知道,那枪手只会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在最后关头把一点白杀了,然后就把这罪名推在我的身上。”
  方老板干笑着,似乎不大同意曹瀚湖这种论调,但却又不好意思加以反驳!
  他忽然东张西望,道:“沈小姐呢?她是给吓坏了?”
  若不是方老板提起,曹瀚湖几乎已忘记了沈燕妮。
  他到处找寻,终于在一棵石榴树下找到了她,还有庄顿。
  庄顿浑身是血,燕妮的眼睛也红得像是血:“曹公子,你现在已很愉快,很满足了,对吗?但你看庄顿,还有那可怜的一点白,我真无法了解你们这些男人!”
  曹瀚湖大声道:“够了够了,我知道妳在怎样想,妳也一定以为,是我派人杀掉一点白的!”
  燕妮冷冷道:“只要枪法够准,一枪就打死了牠,那还不算太残忍,但对你这个人,我真的很失望!”
  曹瀚湖张大了嘴巴,似乎想破口大骂,但最后却长长的吐一口气,低声下气的说道:“算了,这一切都已成为过去,我们现在带庄顿去见兽医罢!”
  燕妮冷笑一声:“对不起,我不想坐上你的车子,它太名贵,我配不起,外面有公共汽车,我会自己回去!”
  说话还没有讲完,她已别开脸,转身急步离去。
  “燕妮!”他追前,拉着她的手。
  “别碰我,你是个野蛮人,是个满手血腥的凶手!”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毛手毛脚,我会叫非礼!”
  曹瀚湖傻住了,他放开了手,怔怔地瞧着燕妮的背影,她没有再回头,昂然阔步离开了他。
  “凶手!我是凶手!”曹瀚湖突然狂吼起来:“说得好,我现在就做个凶手给妳瞧瞧!”
  他突然跑到自己那辆车子里,从车厢底下找出了一柄锋利的钢刀,这一把钢刀很长,刀背又厚,要用来杀一条牛也已足够。
  庄顿一直跟随着主人,牠到底只是一条畜牲,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忽然狂性大发,要用这柄钢刀砍杀自己!
  “飒”一声响,钢刀急落,接着鲜血暴溅,庄顿的头颅已经被砍开两截,只见牠血肉模糊不断在地上乱滚,情形十分恐怖。
  方老板大吃一惊,他不敢走过来,只是在远处呼叫:“把刀放下,有甚么事情慢慢商量。”
  曹瀚湖面上露出了可怕的狞笑,道:“你们都说我是凶手,我现在就杀了庄顿给你们看,我已杀了牠,那又怎样?谁管得着?谁管得着?”
  庄顿已不会动了,牠一直忠心效命的主人,却还在狂笑不已。
  由于他手里有刀,形态又是如此凶残可怖,方老板和其他人都不敢接近,唯恐他真的忽然疯了,会一刀向着自己砍了过来。
  幸好曹瀚湖终于渐渐冷静下来,他呆呆地看着庄顿的尸体,好像开始后悔亲手杀了牠。
  方老板终于壮起了胆,缓缓地接近他:“曹公子……我知道你是一时气忿,但是……”
  “不必说了,”曹瀚湖忽然把刀丢掉,叹道:“在你的农场里杀了庄顿,这件事我愿意道歉,也深感遗憾,但我可以发誓,一点白之死,跟我曹某人是完全没有关系的。”
  方老板叹了口气:“自始至终,我们都相信这一点!”
  曹瀚湖沉声道:“到了这种地步,我也不要求别人相信我的说话,总而言之,今天我对不起庄顿,而不是汤世祥的一点白。”
  方老板望着他,缓缓地说道:“汤世祥是少爷脾气,将来若还有甚么争执,你就忍让他几分好了,千万别把事情再阔大,以致一发不可收拾。”
  曹瀚湖冷冷笑道:“我会忍让的,我一定会。”
  他进入了车厢,又把头伸出来,对方老板说:“把庄顿好好安葬,无论花多少钱,我一定负责。”
  方老板点点头,目送着这位曹公子驾驶着名贵的汽车离开了农场。
  他知道,事情并没有了结。
  但事情以后的发展会变成怎样,却是谁也无法预测的。
  就像这一场哄动“狗友”的“狗王大赛”,事前又有谁能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结局?
  那开枪射杀一点白的到底是甚么人?他这种行动又有甚么动机?


  神秘的亚洲罗马人

  沈燕妮不再理睬曹瀚湖了,他拨了几个电话去找她,她都不肯听。
  他很闷烦,做甚么事情也提不起劲。
  但他决不认为自己正在闹失恋,“失恋”这种字眼对曹公子是永远用不着的。
  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真心真意的去爱过任何一个女人,倒是为他发狂,甚至闹着要自杀的女孩子却有不少。
  这几天以来,他真的很烦闷。
  这一天,他辖下的船务公司召开股东大会,他是董事长,自然必须出席。
  但在会议席上,他整整一小时没有开口说话。
  等到会计师、秘书和总经理逐一提出报告和建议后,他才开始说第一句话。但他的第一句说话却是令到这几个人极度难堪的,他大声说:“你们都是饭桶!”
  会计师、秘书和总经理俱是一呆,个个面露骇然之色,出席会议的几个股东也是莫名其妙。
  曹瀚湖接着用拳头重重击在桌子上,寒着脸大声说:“你们可知道,这些报告和提议,最少来迟了半年,倘若你们早半年说,公司最少已赚了好几百万……”
  他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就把公司里的高级人员骂得狗血淋头,而这一顿骂人的说话,可以说全是鸡蛋里挑骨头,正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但他是董事长,操有生杀大权,他动起肝火来要骂人,除非拼着不干,否则又有谁敢跟这位曹公子顶撞?
  他骂够之后,接着就宣布散会。
  人人都是满肚子气,越坐越蹩扭,他宣布散会,不啻是皇恩大赦,有人暗念阿弥陀佛,也有人气得连喉咙不舒服也咳不出来。
  在三十秒之内,参加这一次会议的人,全都走了,就只剩下了一个秘书,仍然没有离去。
  曹瀚湖望着她,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他终于忍不住说道:“妳为甚么还在这里?”
  这女秘书把鼻梁上的眼镜轻轻一抬,过了片刻才说道:“今天你的情绪很是恶劣!”
  曹瀚湖冷哼一声,道:“妳知道就好,呆在这里是不是想再挨骂?”
  女秘书微微一笑,道:“我不会介意,挨骂又不是挨打,就算你骂得再凶,我也不会痛的。”
  曹瀚湖呆了一会,半晌才道:“妳甚么时候学会这一套的?”
  女秘书说:“从五岁的时候就已学会的。”
  曹瀚湖吸一口气,忽然上前抱紧着她:“丽娜,妳很美,身材也很成熟,妳就像一团火,简直可以把男人活活烧死。”
  丽娜抬起脸:“是真的?”
  曹瀚湖道:“当然是真的。”
  他把她的眼镜除了下来,然后又伸手去解开她的钮扣!
  丽娜瞟了他一眼,道:“这里是会议厅!”
  “我知道。”他已把她上半截衣裳褪下,露出了一双坚挺而雪白的乳房。
  “董事长……”她的脸有点苍白。
  曹瀚湖凝视着她的乳尖,忽然说:“妳可知道,我现在想怎样?”
  丽娜摇摇头,垂着脸说道:“我怎会知道?”
  曹瀚湖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像吸血殭尸:“我想把妳这一对东西割了下来,然后拿去喂狗。”
  丽娜的面色立刻大变,连声音也颤抖起来:“你疯了?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曹瀚湖哈哈大笑:“妳就当我是疯子好了,哈哈!哈哈!”
  丽娜浑身发抖,匆匆穿回衣服,像是碰见了鬼魅似的,狼狈地离开了会议厅。
  曹瀚湖仍在厅中大笑不休。
  他笑得很厉害,但等到笑声一停止下来的时候,他面上的神态又变得像是一块木头。
  他饿了,想吃牛排。
  虽然他有两个私人汽车司机,但却很少动用到他们开车,这一天也不例外,他自己驾驶着车子,来到了一间园林式,气派高尚的餐厅。
  他要了一份牛排,只要两成熟。
  两成熟的牛排,换而言之就有八成是生的,他一咬下去,就有血淋淋的感觉。
  他认为这滋味很好,血腥气味真够刺激。
  当他吃完这份“原始式牛排”后,顿觉精神焕发,他忽然有个念头,就是马上到非洲狩猎。
  他要开枪射杀动物,倘若遇上了非洲的猎头族土人,那更好,大可以一枪一个,把这些野蛮人的脑袋轰碎!
  想到这里,他兴奋起来,决定马上订购机票。
  但他还没有结账,就有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
  曹瀚湖脸色一沉:“你们是甚么人?这里的规矩,是不准搭桌子的。”
  “曹公子,我叫叶祖利,”坐在他左方的大汉冷冷的说:“他叫莫卓斌,我们都是南利联的人。”
  曹瀚湖的面色又变了,他知道,南利联是一个黑社会组织,这个帮会中不乏心狠手辣,视杀人放火如家常便饭的职业杀手。
  这两人自称叶祖利和莫卓斌,未必会是他们真正的名字,但从这两人的外貌看来,肯定绝非善男信女。
  虽然这几天以来,曹瀚湖的情绪极恶劣,但他绝不是个愚蠢的人,他甚至已知道这两个人的来意。
  “是汤世祥叫你们来的?”
  “聪明,真聪明!”莫卓斌姆指竖起,道:“我们还没有说,你就已经知道跟汤少爷有关。”
  叶祖利望着曹瀚湖,缓缓地说道:“但那又不能算是汤少爷派我们来的,只是我们的弟兄,瞧得有点不顺眼,所以才站出来,向曹公子讨个公道。”
  “讨个公道?”曹瀚湖的面色“刷”地发白,“这算是甚么说话?是恐吓勒索吗?”
  莫卓斌冷冷笑道:“曹公子,你自己干过甚么事,心照不宣好了,一点白这条狗命,可以不提,但那五百万赌注,你却是赖不掉的。”
  曹瀚湖吸了一口气,道:“我没有任何事情值得‘心照不宣’,一点白之死,跟我完全没有关系。”
  叶祖利怪笑了起来,道:“听你的口气,倒像是汤少爷杀了自己的爱犬。”
  曹瀚湖立时道:“这又有甚么稀奇?他若要嫁祸曹某,这不失为一条上策。”
  莫卓斌面色一沉,道:“可惜我们的老大,是绝不会相信这种荒谬之言的。”
  曹瀚湖道:“你们又有甚么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是我暗中指使的?”
  莫卓斌冷笑道:“那也不必证明了,反正就算没有那一枪,庄顿也注定要吃败仗。”
  曹瀚湖怒道:“哼!这才是荒谬之言,谁敢保证,庄顿不会扭转局势,反败为胜?”
  叶祖利道:“这简直是天方奇谭,连庄阿勒也打不过一点白,当时庄顿又已落在下风,怎可能会有这种奇迹出现?”
  曹瀚湖冷笑道:“九十九倍赔率的大冷门马,也可以在五化郎短途赛事中出闸脱脚的情况下反先爆出大冷独赢,庄顿为甚么不可以打赢一点白?”
  叶祖利阴森地一笑:“曹公子,你的幻想太丰富了,但这对你实在没有甚么好处,我们的手既已伸了出来,若收不到钱,就决不会缩回去。”
  曹瀚湖吸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我要走了。”
  叶祖利道:“我们也要走了,希望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你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覆。”
  “不必等二十四小时,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两位,你们是在白费心机。”曹瀚湖的态度很决绝。
  他并非输不起五百万,只是不服气输给汤世祥,就算是南利联中人插手,他也坚决不肯认账。
  事实上,他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庄顿的确还没有败阵下来,除非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指使枪手射杀一点白,否则,他的确可以振振有词,拒绝认账。
  赌账他是决定不付的了,但牛排的账却必须要付。
  叶祖利和莫卓斌离去后,曹瀚湖叫侍役结账,但侍役领班却走了过来,很有礼貌地向他表示,账单已有人代结了。
  曹瀚湖一怔:“是谁为我结账?”
  侍役领班向不远处一指:“就是那位先生。”
  曹瀚湖循着那方向望去,看见了一个面肉瘦削,穿着白色西装的中年人,正对着自己微笑。
  曹瀚湖只是一楞,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但他想了一想后,终于走了过去。
  那中年人面上笑意更浓,他从座椅里站起来,伸出略嫌苍白的右手,朗声说道:“在下是欧阳满,曹公子是不是认为我太唐突了。”
  曹瀚湖耸肩一笑,但却没有和这人握手,只是淡淡的说:“你我素昧生平,怎可以让阁下破费?”
  说着,掏出一张千元大钞,放在那人的桌上。
  欧阳满干笑着,道:“曹公子自然不会在乎那点小钱,但能够不付出去,毕竟还是上算一点的。”
  曹瀚湖皱了皱眉:“阁下说的小钱,是牛排的账单?还是……”
  “是五百万那笔账。”欧阳满一面说,一面把那张千元钞票摺好,然后插进西装袋口里。
  曹瀚湖冷冷一笑,道:“阁下就是南利联的老大?”
  欧阳满摇摇头:“不是。”
  曹瀚湖道:“那么,阁下在南利联里,怎样称呼?”
  “我不是南利联的人,而且更和汤世祥没有任何关系。”欧阳满神情肃穆,说得很认真。
  曹瀚湖凝视着他看了半天,忽然拉过一张椅子慢慢的坐了下来,道:“明人不说暗话,你心中有甚么说话,坦白讲出来好了。”
  欧阳满也坐了下来,他略为整理一下喉咙,才道:“汤世祥以五五分帐的方法,把南利联的人拖下水,他们若收到那笔赌账,就可以获得二百五十万。”
  曹瀚湖道:“阁下怎会这样清楚?莫非是位大侦探?”
  欧阳满干笑着,道:“我当然不是甚么大侦探,但黑道上的事情,我肯定比许多大侦探还清楚得多。”
  曹瀚湖望着他,道:“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欧阳满道:“罗马人。”
  曹瀚湖怔住:“罗马?罗马的人?”
  欧阳满道:“可以这样说。”
  曹瀚湖奇道:“你怎会是罗马人,你分明是个亚洲人才对!”
  欧阳满道:“这一点,你将来就会明白。”
  曹瀚湖道:“为甚么要等将来,难道你现在不能说清楚?”
  欧阳满道:“现在你最重要的事,并不是怎样瞭解我这个人,而是怎样对付汤世祥,还有南利联这个黑社会组织。”
  曹瀚湖冷笑一声:“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劳阁下费心,再见了。”
  “且慢!”欧阳满忙道:“我们可以帮助你打胜这一场仗。”
  “你们?你们是甚么人?”
  “罗马人。”
  “黑头发黄皮肤讲中国话的罗马人?”曹瀚湖冷笑。
  “罗马人只是一个统称,”欧阳满解释着说:“在我们的成员里面,有着各种不同肤色和种族的人,但都统称为‘罗马人’。”
  曹瀚湖道:“请恕我从未听说过。”
  欧阳满道:“那是因为我们的行动,相当谨慎之故。”
  曹瀚湖有点不耐烦:“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弄清楚阁下的来意?”
  欧阳满道:“我们‘罗马人’,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常与死神搏斗的伟大组织,我们都希望你会加入。”
  曹瀚湖呆住,半晌才道:“这是甚么意思?”
  欧阳满道:“因为世间上有资格成为‘罗马人’的人,实在不多,而你却是其中之一。”
  曹瀚湖苦笑起来:“我有甚么优越的条件,值得你们这样重视?”
  欧阳满道:“因为你有‘罗马人’的特点。”
  曹瀚湖道:“我不懂。”
  欧阳满道:“现在你不懂,但将来一定会明白。”
  “又是将来,将来将来!”曹瀚湖没好气地。
  欧阳满道:“汤世祥并不难对付,至于南利联,我们也很有把握,让他们这群凶汉驯服下来。”
  曹瀚湖冷冷道:“你们若真的为我解决了这难题,我要怎样酬谢你们?”
  欧阳满道:“你不必酬谢我们,但却可以考虑参加我们所举行的活动,等到你有浓厚兴趣后,才成为‘罗马人’的一份子也不迟。”
  曹瀚湖道:“你们的活动,那是怎样的?”
  欧阳满道:“将来你就会明白,但你可以放心,我们绝不会勉强任何人,每一个成为‘罗马人’的人,都是心甘情愿的,阁下自然也不会例外。”
  曹瀚湖道:“你认为我会自愿成为‘罗马人’吗?”
  欧阳满说道:“我们若是没有这种信心,也不会插手管这一件事来对付汤世祥了。”
  曹瀚湖道:“你们是不是也准备让汤世祥成为‘罗马人’?”
  欧阳满淡淡地一笑,道:“他还没有这个资格。”
  曹瀚湖道:“他很有钱。”
  欧阳满道:“我们承认,每一个‘罗马人’都具有相当强大的经济能力,但金钱却还不是可以成为‘罗马人’的先决条件。”
  曹瀚湖道:“要成为‘罗马人’的先决条件是怎样的?”
  欧阳满道:“现在向你说,那是太早了,别忘记,你现在已有着太多的麻烦,我们首先要把你的麻烦消除。”
  说到这里,欧阳满欠了欠身,道:“对不起,我有午睡的习惯,倘若现在还不上床,到了晚上就会变成一条糊涂虫。”
  曹瀚湖吸了口气,道:“阁下很清醒糊涂的只是曹某而已。”
  欧阳满笑了笑,道:“谢谢你的一千块,我会把它好好使用的。”
  说完,离开了这座优雅的园林餐厅。
  曹瀚湖也跟了出去,他看见大路上已停着一辆大型的豪华轿车,一个穿着米黄色制服的司机,恭恭敬敬地打开车门,让欧阳满上车。
  欧阳满坐在车子里,忽然把那张千元的钞票递给司机,说道:“给那可怜的老妇。”
  司机怔住。
  欧阳满又伸手向那街角一指:“就是她。”
  街角有个老妇,她在行乞。
  司机呆了一呆,但最后还是把那一千元放在那老妇的手里。
  老妇如在梦中,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活到七十多岁,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千元大钞。
  欧阳满走了,曹翰湖看着他的车子消失在街角后,也有点如在梦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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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日下午七点四十五分,十匹快马展开第一场的短途赛事,闸厢打开,六号马应声抢出,转弯后狂放十二马位,看来已稳操胜券。
  在赛马会会员席上,禤四叔面露着笑容。
  他是会员,也是马主,更是个大商家,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很和气的生意人,很少会向下属发脾气。
  他脸上常常挂着微笑,甚至有一次,他名下的马儿跑出冠军,但却被抗议,最后便被贬为第四名的时候,他还是一笑置之,只说:“下次还可以再来嘛。”
  但没有下次了,因为还没有等到下次出赛,他已把这匹马拍卖出去。
  所以有人传言,那一次禤四叔实在气得快要吐血,但无论怎样,当时他还是面露笑容,一点也不像是个气得快要吐血的人。
  这也许就是深藏不露,喜怒不形于色罢。
  现在,他又在笑了,而且也是很应该笑的时候,因为六号马有二十倍赔率,而他却投注了三万元独赢,另外一拖九“连赢全餐”,每票二千元。
  五化郎短途竞逐,跑了一大半途程,已经领先十几个马位,真是“想输也难”了。
  六号马已转入直路,依然劲力不凡。
  但忽然间,这匹马的跑姿变了,竟然一跛一拐的,而且不断向外避。
  骑师仍在催骑,但走势已是大为减弱了。
  就在这几秒钟的时间内,最少有五匹马疾冲上来。
  结果,六号马跑第六,比头马落后大概三个马位。
  禤四叔再也笑不出来。
  他笑不出来,并不是因为六号马跑断了腿,而是因为当这场比赛刚结束的时候,有人在他的耳畔向他报告说:“少爷的左腿断了。”
  禤四叔立刻瞪着这人:“阿胜,他在哪里?怎会弄断了腿?”
  这人叫冼胜,也有人叫他“险胜”,禤四叔则叫他阿胜。
  阿胜跟随着禤四叔已十年,他对禤四叔忠心的程度,是不必怀疑的,他是个老实人,也不喜欢随便开玩笑。
  “是高买腿干的。”洗胜回答说:“在六点五十分的时候,少爷从麻雀馆里出外吃晚饭,但还没有离开麻雀馆十码,就已给一条铁棍敲断了左腿。”
  “高买腿?”禤四叔的脸色又变了,“他现在是鲍议员的人,已十二年没有再敲断别人的腿子了,怎会忽然又再重操故业?”
  阿胜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怎么知道。”
  禤四叔沉吟着,就在这时候,两个穿黑色西装的汉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说:“四叔,有甚么事?”
  “禤宇贤的腿给人打断了。”
  另一个汉子瞪大了眼睛,怒形于色:“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是高中唐。”
  “专敲两膝的高买腿?”
  “不错,这一次宇贤只断了一条腿,老高已算没有干得太绝。”
  那汉子一呆,道:“四叔,这简直是欺人太甚了,怎么还算没有干得太绝?”
  另一个汉子道:“咱们召集兄弟,去找那姓高的老王八算账!”
  禤四叔沉声道:“你们是不是给鱼蛋妹骚昏了脑袋?老高本来已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再加上鲍议员作为后盾,这势力岂是可以轻侮的?”
  两汉子互望一眼,不敢再说甚么。
  禤四叔冷冷接道:“鲍群志跟我们没有甚么过节,这一次突然发难,恐怕还不是这条老狐狸的主意。”
  “我们现在该怎办?”阿胜问。
  “回到公馆里再说。”禤四叔叹了一声,忽然又说:“近两年来,宇贤在外面也实在太不像话了,真不知道他跟甚么人结下了梁子,弄到现在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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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禤宇贤没有被送进医院,但却已有医生在为他疗伤。
  他躺在床上,本来已因酒色过度而略嫌苍白的脸孔,现在看来更是全无血色,难看之极。
  禤四叔的面色也同样很难看,平时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早已无影无踪。
  就在这时候,阿胜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道:“鲍议员来了。”
  禤四叔面色一沉,道:“他自己一个人来?”
  阿胜摇摇头,道:“不,除了他之外,还有壁虎帮的舒我手和黑靴油脂党的关佐治。”
  禤四叔一呆,皱眉喃喃道:“黑白两道的大鬼头全都来了,是甚么事?”
  他又沉默了片刻,才道:“把他们带到书轩里,我在那里恭候!”
  三分钟后,禤四叔已坐在那古色古香的书轩中。
  阿胜带着三个人进入书轩里,而这三人的年纪和型貌,都是截然不同的。
  第一个进入来的,是个穿着得十分整齐,衣饰煌然的中年人,他看来大概五十三四岁年纪,皮肤皙白,脸上的神态十分严肃。
  他姓鲍,就是每一个市民都十分熟悉的鲍群志议员。
  在他后面的,是个年纪较轻,大概四十出头的白衣汉子。
  他是本市黑社会中,最令警方感到头痛的壁虎帮首领——“贼中贼”舒我手。
  而最后一人,身材高大,约二十五六岁,他衣着新潮,穿一条式样很特别的牛仔裤,脚上穿的是一对黑色的小皮靴。
  禤四叔认识他,知道他就是近两年威震一方的黑靴油脂党首领关佐治。
  禤四叔是个老江湖,甚么场面都见识过,但这时候他脸上却无法挤得出任何笑容来。
  甚至连强笑也挤不出。
  鲍议员是个有地位的人,他和舒我手、关佐治这些穷凶极恶的犯罪份子走在一起,这已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情。
  可以说,对鲍议员来说,这已可算是一种冒险。
  在今时今日的鲍群志,他只适宜跟那些名流贵妇,非富则贵的上层人物走在一起。
  但舒我手和关佐治却都是黑社会的首领人物,倘若值传扬开去,对鲍群志的声誉,必然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这是任何一个有名誉与地位的人都不会轻易触犯的错误。
  但鲍群志却不惜冒这个险,由此可见,事情实在已达到了极严重的地步。
  不等待禤四叔开口,鲍议员已寒着脸,冷冷的说道:“我是专诚来向四叔道歉的。”
  他一开口就说是“专诚道歉”,但看他面上的神态,实在很难令人看得出,他是有着怎样的“诚意”。
  禤四叔的声音有点沙哑,他目注着鲍议员,冷冷道:“我看,你不是来道歉,而是来警告我的。”
  鲍议员闭上了嘴,舒我手却接着说:“他应该道歉,因为是他叫老高打断令郎一条腿的。”
  禤四叔还没有说话,关佐治又已紧接着说下去:“你可以想办法为儿子报仇,但只要我们发现你有半点异动,我们会用世间上最不人道的手段,来对付你们南利联所有的人。”
  舒我手道:“当然还包括禤宇贤的小命在内,还有你宠爱的三姨太……”
  鲍议员轻轻扬了扬手,阻止这两人继续说下去。
  禤四叔长长的吸了口气:“我现在还不知道,我做错了甚么事,在哪一方面得罪了几位?”
  鲍议员道:“你没有得罪我们,你也不敢得罪我们,你该知道,只要我们其中一个人要毁掉你和南利联,都是绰绰有余的事。”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是令人极难忍受的。
  但禤四叔却一直忍受着,他知道,鲍议员最后的两句说话,并不能算是过份夸张。
  更尤其是这三个人联合在一起,禤四叔更加没有机会可以战胜他们。
  “到底是为了甚么?”禤四叔摊了摊手,道:“就算你们要拉我去杀头,我最少也该知道自己的罪名。”
  鲍议员盯着他,冷冷说道:“你曾经派叶祖利和莫卓斌去恐吓曹公子,有没有这回事?”
  禤四叔手足一阵冰冷,他长长的吐一口气,道:“三位是为了曹公子的事而来的?”
  鲍议员冷冷道:“哼!你以为曹公子是好欺负的?老实说,只要他身上少了一根汗毛,你和南利联就得马上一起化为灰烬!”
  禤四叔面色苍白如雪。
  在此之前,他显然怎样也想不到,为了接受汤世祥的“委托”,居然会惹来这三个可怕的人物。
  禤四叔双眉蹙紧,过了很久很久才说:“这一次,算是禤某糊涂顶透,有眼不识泰山,我保证,南利联的人,再也不敢去骚扰曹公子。”
  鲍议员沉声道:“你不是在敷衍我们罢?”
  “岂敢岂敢!”禤四叔的面色阵青阵白,“倘若三位的出现,能够比汤世祥更早一步,那么禤某就算有三头六臂,吃了豹子胆狮子心,也决计不敢动曹公子一块钱的主意。”
  鲍议员冷冷道:“花碌碌的钞票虽然好看,但有钱还须有命享,四叔年纪已不轻了,又不是没赚够钱,何苦到了这岁月头上还去冒险?”
  禤四叔点头不迭:“说得对!说得对!禤某记住了。”
  鲍议员“唔”的一声:“我们现在告辞了,那个姓汤的花花公子,麻烦四叔好好招呼他,好让他永远记得这一件事!”
  他这句说话的意思,是要禤四叔教训汤世祥一顿。
  禤四叔又点头:“这姓汤的给我这许多麻烦,我会知道怎样处理他了。”
  鲍议员这才面露满意的笑容,离开书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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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正午,曹翰湖坐在办公室里剥吃瓜子。
  十二点十五分,汤世祥亲自上门,要见曹董事长。
  曹翰湖大感意外,考虑了整整五分钟才决定接见这个对头人。
  他要看看汤世祥有甚么话说。
  但当他看见汤世祥的时候,不禁怔住了。
  只见这位汤少爷的脸庞,左一块青右一块肿的,显然曾经吃过不少苦头。
  “是谁把你打成这副样子的?”
  “是……是……是……”汤世祥一连说了三个“是”字,最后才说:“是南利联的禤四叔,他骂我不知死活,有眼不识泰山……”
  说到这里,他面上的神情已经极是难堪。
  曹翰湖想笑,但却忍住,道:“你现在来找我,是不是为了那笔狗帐?”
  “不!曹兄切莫误会。”
  “想不到你也会有跟曹某称兄道弟的时候。”曹翰湖的声音里充满了揶揄的味道。
  “总而言之,这件事是小弟错了,还望曹兄高抬贵手,给小弟一条活路。”
  曹瀚湖又问道:“你真的是在向我道歉?”
  汤世祥忙道:“当然是真的。”
  曹瀚湖忽然叹了口气,道:“算了,我并没有向你追究的打算,只要你不再叫人找我的麻烦,已经是上上大吉。”
  汤世祥道:“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我的不对,请你相信,我现在诚心诚意前来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是不必了,我只想安静一下,我们以往的恩恩怨怨,到此为止一笔勾消,如何?”曹瀚湖不啻是已经接受了他的道歉。
  汤世祥如获大赦,又连声说了一大堆抱歉之类的说话,才诚惶诚恐的离开办公室。
  曹瀚湖也松了一口气,这个花花公子居然会亲自登门道歉,那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但这件不可思议的怪事,却在刚才发生了。
  曹瀚湖心里雪亮,他知道这一定是“罗马人”的杰作。
  “罗马人”到底是甚么人?竟然具有这种惊人的潜力,把南利联、汤世祥弄得贴贴服服?
  他左右思量,但却无论怎样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越想越茫然,忽然一摸肚子,噢,很饿了。
  他立刻披上外衣,自己驾驶车子,来到那间园林式的餐厅。
  他刚推开餐厅的半截金漆大门,就已看见了欧阳满。
  欧阳满仍然坐在上次那张桌子旁,当曹瀚湖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正在用一把锯齿餐刀,锯着一块牛排。
  牛排很生,欧阳满一口咬下去,血汁立刻就从牛排里流了出来。
  “是两成熟的牛排?”曹瀚湖瞧着他,面上的表情有点奇怪。
  欧阳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抬起脸,向曹瀚湖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请坐。”
  曹瀚湖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汤少爷今天找我,他并不是找我算账,而是向我道歉。”
  欧阳满淡淡地说道:“他虽然不能算是个聪明人,但总会知道,鸡蛋是永远碰不碎石头的。”
  曹瀚湖道:“南利联的人,也可算是鸡蛋吗?”
  欧阳满冷然道:“在‘罗马人’面前,钢铁也会变成朽木,南利联又算得上甚么?”
  曹瀚湖道:“他们也许真的不会再找我麻烦,但我却欠了你们一个人情。”
  欧阳满道:“你有这种想法,只因为你并不是‘罗马人’。”
  曹瀚湖道:“我若成为了‘罗马人’又怎样?”
  欧阳满道:“那么你就是我们的一份子,自然再也不会觉得自己欠了‘罗马人’甚么。”
  曹瀚湖道:“可是我对‘罗马人’全无认识,又怎可能连自己也成为‘罗马人’的一份子?”
  欧阳满微微一笑,道:“天下间任何事情都总会有开始的时候,而且,你现在对‘罗马人’已最少有一个概念,那就是我们有极雄厚的力量,可以为每一个‘罗马人’消灾解难。”
  曹瀚湖苦笑一下,说道:“听阁下这样说,好像曹某已经是‘罗马人’的一份子。”
  欧阳满道:“那也差不多了,我们很有信心,曹公子会加入我们的行列。”
  曹瀚湖道:“倘若我拒绝加入又会怎样?”
  欧阳满道:“我早已说过,我们是绝对不会勉强任何人成为‘罗马人’的,你自然也不会例外。”
  曹瀚湖问道:“你能够说得详细一点吗?”
  欧阳满道:“只用说话,那是不足够的,今夜十一点,你有空吗?”
  曹瀚湖道:“甚么事?”
  欧阳满道:“我们‘罗马人’,今天晚上将会举行一项很精采的节目,希望你不要错过。”
  曹瀚湖道:“是一个联欢晚会吗?”
  欧阳满回答道:“‘联欢晚会’这四个字也许并不完全适合,但是却也差不多了。”
  曹瀚湖道:“这个晚会需要购买入场券吗?”
  欧阳满道:“参加晚会不需要付钱,但必须是‘罗马人’才有资格。”
  曹瀚湖道:“我并非‘罗马人’。”
  欧阳满道:“但我们已召开过会议,决定准许阁下以贵宾的身份,到场参观这一晚的节目。”
  曹瀚湖考虑了半分钟,终于点点头道:“好,我们今天晚上再见。”
  欧阳满面上露出了神秘而愉快的笑容:“你是个爽快的人,希望今天晚上的节目,不会令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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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越是富有的人,越是珍惜自己的性命,他们不会轻易冒险,甚至连批削生果也小心翼翼,唯恐割伤了指头。但这也并非一定“放诸天下而皆准”,有某种人,天生下来就有着喜欢冒险,甚至喜欢用生命作赌注以寻求刺激的性格,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性格也许会渐渐改变,有人渐渐变得稳重起来,不再轻易冒险,但也有些越变越厉害,只要还有一天活着,就随时随地向死神挑战,流血和死亡是绝对恐吓不到他们的。
  曹瀚湖无疑就是后者。
  即使是在南利联向他恐吓的时候,他也没有感到害怕,只是觉得,这是不必要的麻烦。
  这种麻烦能够及早消除,那当然是很好的。
  麻烦的事情未必刺激,这两种事往往是截然不同的。
  例如生病,这自然是麻烦顶透的事,但是这种事却绝不会有甚么“刺激性”可言。
  但打架却不同了。
  打架吃败仗,固然也是很痛苦的事,但对于喜欢动武的人来说,无论赢输,这种事都是“很过瘾、很刺激”的。
  曹瀚湖不喜欢寂寞,越是惊险刺激的玩意,他越是喜欢。所以,他参加了这一次“罗马人”的神秘节目。
  来迎接他的,自然又是欧阳满。
  欧阳满把他带到一幢富丽堂皇的巨宅,汽车一到了门前,两扇金光灿烂的大门便打了开来。
  曹瀚湖是乘坐着欧阳满的汽车而来的,欧阳满向他说:“这是陶万德的住宅,虽然还比不上府上,但地方也总算挺够宽敞的。”
  曹瀚湖“噢”一声,道:“原来这里的主人就是陶绅士。”
  陶万德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是一个极成功的大富商,是个有财有势的工商界领袖人物。
  欧阳满微微一笑,接道:“陶绅士是‘罗马人’,他的排名是第十九号。”
  曹瀚湖道:“阁下呢?”
  “二十五。”欧阳满道:“倘若你成为‘罗马人’,那么你的排名就是第二十六号。”
  曹瀚湖默然。
  这时候,汽车已经驶进巨宅的停车场里。
  这停车场已摆放着十几辆车,而且每一辆都是极豪华,极名贵的大型房车。
  曹瀚湖忽然“嗯”一声,说道:“那不是大明星伦白朗的车子吗?”
  欧阳满点点头,说道:“不错,他是第二十四号,比我还更早一点成为‘罗马人’。”
  曹瀚湖说道:“他是功夫电影的顶尖人物,想不到同时也是‘罗马人’的一份子。”
  欧阳满道:“能够成为‘罗马人’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伦白朗更是今天晚上的主要人物。”
  曹瀚湖道:“他表演武功?”
  欧阳满摇摇头:“今天晚上,他不会自己拼命,拼命的是大黑奴。”
  “大黑奴?”
  “不错,等到十二点正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曹瀚湖只好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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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点五十五分,欧阳满和曹瀚湖坐在一张柔软的沙发上喝酒。
  陶万德是这里的主人,但在这豪华的大客厅里,却没有他的踪迹。
  在这客厅里,全是男人。
  曹瀚湖只认识伦白朗,而其他的,多半都是外国人。
  这好像是一个聚会,但聚会的真正意义和目的是甚么,曹瀚湖却是全然不知道的。
  当曹瀚湖正感到迷惑不已之际,一个操着纯正英语的金发中年人忽然朗声说:“各位,时间已差不多了,大家请进入圆场观赏精采的节目。”
  曹瀚湖怔了怔:“圆场?那是甚么地方?又是甚么意思?”
  欧阳满微微一笑:“我们既然是‘罗马人’,当然不会忘记维斯贝辛皇帝的‘大圆场’。”
  曹瀚湖又怔了怔:“维斯贝辛皇帝?这岂不是已经千多年以前的事?”
  欧阳满点点头,正想继续说下去,那个功夫电影天王巨星伦白朗却走了过来,微笑着对欧阳满说:“二十五,今次你可不要拗气,大黑奴一定会赢。”
  欧阳满握着他的手,笑道:“我也相信大黑奴可以赢,祝你好运!”
  伦白朗和他说了几句,就跟随着众人,进入“圆场”。
  欧阳满也带引着曹瀚湖,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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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万德是富豪人物,他的巨宅也常有宾客到访,甚至曾经不止一次,借给电视台拍摄电视片集。
  但除了“罗马人”之外,恐怕谁都没有到过这巨宅的另一面——地下圆场。
  这圆场就在巨宅花园地面底下,而入口之处却在陶万德私人卧室后面的储物室中。
  若不是有人带领着,就算明知道地面下别有洞天,想寻找到它也是绝无可能的事。
  那金发中年人,已在地下圆场里坐下来。
  这里地方宽敞,设有逾百坐椅,中间围着一座圆形的场子,只见场内铺着细砂,四周环境似乎隐藏着一种神秘莫测肃杀之意。
  这圆场本来很静寂,但忽然之间,号角、喇叭、锣鼓之声,从四方八面响了起来。
  那是从扬声器传出来的。
  这二十几个衣着整齐的男人,忽然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他们都看见,一个身材魁伟的黑人,在伦白朗的率领下,来到了圆场之内。
  这黑人左手挽着一面盾牌,右手握着一柄短剑,头戴钢盔,威风凛凛的站在圆场中央。
  金发中年人朗声说:“各位,现在出场的,就是大黑奴索菲伊,今天他的对手,是美洲虎洛奇!”
  语声未落,另一个棕发巨型汉子,也来到了场中。
  “他叫洛奇,本来是职业拳击好手,但现在却是第一流的格斗勇士。”欧阳满在曹瀚湖的耳边说:“洛奇的主人,就是陶绅士。”
  “格斗勇士?这是甚么玩意?”曹瀚湖呆住。
  欧阳满道:“在二千年前,罗马史上就已有格斗勇士的存在。”
  曹瀚湖说道:“那是罗马大帝国的特色。”
  欧阳满道:“不错,在罗马大圆场里,无数格斗勇士在竞技大赛中丧生,也有无数格斗勇士在竞赛里勇战成名,赢得荣誉和财富。”
  曹瀚湖道:“这可是维斯贝辛皇帝大力提倡的结果?”
  “不,下令建造大圆场的维斯贝辛皇帝,并未目睹这座巍峨庞大工程完工,当建筑工程建造七年后,他就驾崩了,承继王位的是提土斯。他当了一年皇帝,全部工程完成,这位罗马君王就利用这座圆场,来举行一连串的死亡游戏。”
  欧阳满说到这里,面上开始出现了眉飞色舞的神情:“那真是紧张刺激的节目,开始时是猛兽大决战,巨熊、野牛、大象、犀牛、狮子,甚至是河马,全都成为节目的主角,斗狗再刺激,比起这些猛兽相搏时的情况,又相差得远了。”
  曹瀚湖苦笑了一下,道:“在本市,养一只战狗还不太困难,但若要用野兽决战,那可是难之又难的难事。”
  欧阳满道:“大量猛兽血溅圆场,刺激是够刺激的了,但是提土斯皇帝还是不满足,他要看流血的决战,而且流的是人血!”
  曹瀚湖道:“那可是格斗勇士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这个自然,”欧阳满道:“成为格斗勇士的,多数是俘虏和奴隶,这些人的性命,在罗马帝国人民眼中看来,低贱得和野兽没有甚么分别。”
  曹瀚湖道:“但他们到底还是人。”
  欧阳满道:“观众要看的正是人血,那样才够刺激,而且成为格斗勇士的,也不一定是俘虏和奴隶,还有已经获得自由的奴隶,想一举成名的勇士,欲赚大钱兴家立业的平民,甚至家境富裕,只是想在决斗场内找寻刺激的富家子弟,可以说,成为格斗勇士,有人是自愿的,也有人是为了贪财,当然,更大多数的是没有选择余地的俘虏和奴隶,或者是本来已被判决了死刑的囚犯。”
  曹瀚湖大感兴趣,道:“你们‘罗马人’的兴趣,是否也和古罗马帝国时候的人们一模一样?”
  欧阳满道:“大概上来说是差不多的,但我们却有个很遗憾的地方,就是这种活动不能堂堂煌煌,公开进行。”
  曹瀚湖道:“那就像斗狗,这本来是一种很刺激的体育活动,但却必须要偷偷摸摸地进行。”
  欧阳满微微一怔,似乎觉得把斗狗形容为“体育活动”是很特别的词汇。
  但他随即又点点头,说:“不错,格斗也是一种很好的体育活动,尤其是在古代,这种活动可以强壮国民的筋骨,锻练大家的武功,那是有一定存在价值和意义的。”
  说到这里,大黑奴和洛奇已开始准备格斗。
  在场的“罗马人”,纷纷互相订立赌注,而且赌注很大,以美金作为单位,有人赌大黑奴获胜,自然也有人赌洛奇可以举败对手。
  曹瀚湖听见伦白朗和陶万德订立赌注,赌二十万美元。
  欧阳满在曹瀚湖耳畔低声说:“他们只赌二十万美元,那是最起码的数目,因为他们都是这一场格斗的幕后主人。”
  曹瀚湖问道:“你认为大黑奴可以赢吗?”
  欧阳满道:“大黑奴很勇猛,我曾经在圣地牙哥见过他赤手空拳,就把三个和他同样魁梧的大汉打得血流披面,其中两人重伤,另一个更连脖子也给他的手活活捏断。”
  曹瀚湖道:“那么大黑奴岂不是一定可以赢得这一场格斗?”
  欧阳满摇摇头:“那又不然,因为他的对手是美洲虎洛奇,而洛奇的主人是陶万德。”
  曹瀚湖道:“洛奇很厉害吗?”
  欧阳满道:“洛奇的功夫怎样,我没有见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陶万德敢以洛奇硬撼大黑奴,必然有一定的把握,伦白朗近来手风大顺,凭着大黑奴在‘罗马人俱乐部’中三度击败强敌,但陶万德却主动向伦白朗挑战,可见洛奇也绝非等闲之辈可以比拟。”
  他沉吟了半晌,又道:“照我的看法,这一场格斗是势均力敌之争,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但大黑奴总有一定的份量,那是可以断言的,就算今天他吃败仗,也只是因为对手实在太强而已。”
  这时候,格斗已开始。
  大黑奴全身肌肤黑漆如墨,一双眼睛像是山野丛林中黑豹,他手长脚长,笑起来的时候白齿森森,形态说不出的骠悍、残酷。
  他以一盾一剑,向美洲虎洛奇进攻。
  洛奇的武器,是一杆钢叉,还有一张网。
  欧阳满凝视着场中两个格斗勇士,又在曹瀚湖的耳边说:“大黑奴持有盾牌和短剑,古罗马人称之为追击者,洛奇则是撒网者,各有所长,往往杀得难分难解,十分刺激。”
  他一面说着的时候,圆场中已杀得眼红,大黑奴以盾牌护身,短剑拼命冲杀过去,但却给洛奇以钢叉挡了回去。
  大黑奴狞笑着,发出野兽般的怪叫声响。
  看他的样子,似乎充满信心,一定可以把洛奇干掉。
  洛奇却很沉默,他只是一味用钢叉封住大黑奴的短剑,那张网却没有使用。
  大黑奴怪笑着,忽然用生硬的英语说:“猪猡,你不懂得用网吗?”
  人丛中立刻有人喝采叫好。
  洛奇还是沉默不语,大黑奴越战越勇,忽然用大盾牌压住了洛奇的钢叉,短剑同时猛力向对方的小腹刺过去。
  洛奇侧身一闪,没有给命中要害,但腰际仍然给短剑擦过,裂出一条血槽来。
  “挂彩啦!”有人怪叫,“黑鬼,加把劲,干掉那白人!”
  大黑奴杀得性起,大盾牌风车般旋转,居然当作武器使用,由于他气力沉雄,倘若给大盾牌的边缘扫个正着,可也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
  洛奇节节后退,似已落在下风。
  伦白朗面露兴奋之色,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反观陶万德,他面上木无表情,既不失望,也没有着急。
  大黑奴占着优势,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但洛奇只是腰间挂彩,那并不是致命伤,他仍然有极顽强的抵抗力。
  大黑奴的短剑又再配合着大盾牌的掩护,有如毒蛇般疾刺出去。
  他出手极快,这一剑直刺向洛奇的咽喉,而且快如闪电,黄令人防不胜防。
  可是,洛奇的网却在这一刹那间同时撒出。
  大黑奴没有退避,短剑去势更急,但洛奇却侧身闪了开去。
  那张网却在同时,缠住了大黑奴的短剑和大盾牌。
  大黑奴发出一声狂吼,用力挣扎。
  但他越是挣扎,那张网就缠得更紧。
  “刺他一叉!”有人叫道:“美洲虎,现在是你反败为胜的时候了!”
  洛奇也真的很听话,叫声一响,钢叉已同时刺进大黑奴的胸膛。
  大黑奴的脸色没有变,他是脸永远都是那么黝黑,绝不会为之发白。
  但他的眼神却变了,就像是一个在悬崖观赏风景的游客,忽然发觉自己已掉落千丈悬崖下。
  伦白朗呆住,陶万德的面上却还是没有甚么变化。
  “罗马人”要看的鲜血,已洒满圆场中央。
  欧阳满微笑着对曹瀚湖说:“这是不是比斗狗还要精采得多?”
  曹瀚湖道:“这节目的确很精采,但却似乎太少了。”
  欧阳满道:“本来今天总共有三场格斗,但是其中一场却已在昨天晚上提早举行。”
  曹瀚湖道:“还有第二场格斗的又是谁?”
  欧阳满道:“是一个空手道高手,他是东京人,叫野田浅坂,他的主人是意大利西西里岛的蒙迪先生。”
  “野田浅坂的对手又是谁?”
  “伦白朗。”
  “伦白朗?他不是‘罗马人’的一份子吗?怎么也参加格斗?”
  “只要自己愿意,每一个‘罗马人’都可以亲自下场跟任何一个格斗勇士对阵,而且奖金比其他格斗勇士更加丰富。”
  “伦白朗不见得是为了奖金而出战的罢?”
  “当然不是为了奖金,而是为了赌一口气。”欧阳满说道:“野田浅坂不但精于空手道,也是摔角高手,他曾经在墨尔砵击败体重二百五十磅的拳击冠军,把对手打得连腰骨也折断了,终于重伤不治逝世。”
  曹瀚湖道:“蒙迪先生是不是很倚重他?”
  “这个自然,他是蒙迪先生手中的一张皇牌,这几个月以来,一直都没有‘罗马人’敢向他这张皇牌挑战,但在十几天之前,野田浅坂却开罪了伦白朗,大概是说伦白朗只是个‘电影中的高手’,真的要拼命,就不够份量云云。”
  曹瀚湖道:“伦白朗听到一定很生气了。”
  欧阳满道:“这个自然是不用说了,所以今天的第二场格斗,就是由伦白朗对抗野田浅坂。”
  曹瀚湖又问道:“他们用的是甚么武器?”
  欧阳满道:“手。”
  “手?徒手搏击?”
  “不错,但是在他们这等高手来说,一双手就已经是世间上最为厉害的杀人武器。”
  “你认为谁会占优势?”
  “现在还没有动手,又怎能说谁会占优势,但这一战对伦白朗来说,是很重要的,他不但不能败,而且还要避免受到严重的损伤,否则好几部片子就不能拍下去了。”
  这时候,场边忽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喝采声。
  伦白朗已换上了一套纯黑色的中国功夫衫裤,看来很有中国武林高手的风范。
  不久,野田浅坂也出场了,他穿的是全白色的空手道服装,赤着双脚,一步一步向伦白朗走了过去。
  他目光中充满了自信,两手指骨同时轻轻伸展,勒勒有声。
  虽然他赤手空拳,但脸上的神情就像个正在准备操刀的屠夫。
  伦白朗瞧着他,又看了看蒙迪先生一眼。
  蒙迪先生是个四十来岁,顶上微秃的中年人。
  “他是十七号,本来在意大利拥有极庞大的事业,但自从他的妻子给恐怖份子撕票惨死后,他就结束了一切生意,成为一个赌徒。”欧阳满说出了蒙迪先生的来历。
  曹瀚湖道:“他似乎对野田浅坂具有很大的信心。”
  欧阳满道:“这一次,他和伦白朗赌五十万美元。”
  曹瀚湖道:“大黑奴吃了败仗,对伦白朗会有影响吗?”
  欧阳满说道:“这很难说,但无论怎样,要击败野田浅坂,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见野田浅坂一脸横肉,杀气腾腾,首先向伦白朗抢攻。
  他是空手道高段,又是曾经受过严格训练的摔角家,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可说是经过千锤百炼而成的杀手锏。
  伦白朗的反应也不慢,他暴喝一声,双腿凭空跳了起来,左脚已疾踢出去。
  这是正宗北派谭腿,当他还没有成为大明星之前,就已经很精于这一种腿上绝技。
  但他这一脚刚扫出,野田浅坂已从他的胁下穿了过去,右手一抄,抓住了伦白朗下半截衣衫,一扯一抛,就把他摔了出去。
  这一下,既不是空手道,也不是摔角招式,而是柔道的招数。
  伦白朗才一交手,就已给野田浅坂摔倒在地上,不禁令人为之一阵意外。
  野田浅坂一上来就已占了上风,但却不是压倒性的优势,他必须把伦白朗打得连爬也爬不起来,那才算是赢取得胜利。
  得势不饶人,野田浅坂大吼一声,向伦白朗飞扑过去,这一着,正像是中国武术中的一招“饿虎擒羊”。
  但伦白朗并不是一头羊,他虽然给摔倒,但他运用巧劲,跌下来的时候把力道卸掉大半,而当野田浅坂扑过来之际,他的拳头已经飞起,重重打在野田浅坂的胃部。
  野田浅坂显然没有料到,伦白朗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能急迅发拳,而且拳头又重又准,想要闪避已来不及。
  他挨了这一拳,身子向后跄踉倒退两步,才站稳了桩。
  伦白朗已从地上站了起来,面上露出了充满挑衅味道的怪笑。
  这是一种战术,他要挑起野田浅坂的怒火,使他出错。
  野田浅坂果然忍不住了,他整个人变得像是疯狗,眼睛里似已喷出了火焰。
  野田浅坂怪叫一声,又再扑了过来,他右掌横扫,疾劈伦白朗的面门,但这一掌才劈出了一半,他的招式已改变,左拳痛击在伦白朗的胸膛上。
  这也不是空手道的招式,而是类似广东杂家拳的武功。
  谁也想不到野田浅坂会懂得这一套伎俩,每个人都以为伦白朗这下子一定会大大吃亏了。
  但也在同一秒间,伦白朗的右手已捏着了野田浅坂的左拳。
  这一捏的力道有多大,别人看不出来,但野田浅坂的面色却已变了,他一声恐喝,拼命挣脱,接着身形旋转,猛然地直掌推出,撞向伦白朗后脑。
  他的动作矫捷快速,出手凶猛异常,绝不是泛泛之辈可以抵敌得住的。
  但伦白朗却不是泛泛之辈。
  野田浅坂动作虽快,出手虽狠,但伦白朗却能着着克制着他。
  野田浅坂这一下直掌拍后脑,威力非凡,倘给他一掌击中,恐怕立即就得昏倒过去,不省人事。
  在这种凶险的竞技场合里昏倒,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可以清醒过来了。
  但偷白朗却很巧妙地,又闪避开这一掌,当野田浅坂接着施展“连环肘击”绝技的时候,伦白朗已闪身落在他的背后。
  野田浅坂眼色一变,心知不妙,正要欺身运用摔角招数对付伦白朗,冷不防伦白朗突施怪招,把他揹了起来。
  其实这也不是甚么怪招,而是柔道的招数,但野田浅坂怎样也想不到,伦白朗居然也是个柔道高手。
  野田浅坂刚才一出手就把伦白朗摔倒,现在伦白朗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他揹了起来,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摔力道不轻,野田浅坂连肋骨也给摔得一阵剧痛。
  摔一跤虽然很疼,但还不致命。
  致命的是伦白朗的拳头。
  当野田浅坂摔在地上的时候,伦白朗已同时连环出拳,把他打得口吐鲜血,面如紫酱之色。
  伦白朗赢了,而且赢得十分漂亮。
  “打死这日本人,把他活活打死。”
  有人兴奋地大叫,姆指同时直向下指。
  伦白朗本已想停手,但一听见这两句说话,又再向野田浅坂的肚子上重重打了十几拳。
  野田浅坂终于不会动了,蒙迪先生的脸色也变得有如死人般难看。
  伦白朗这才缓援地站直了身子,面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陶万德上前,在野田浅坂的鼻孔上探了探气息,半晌才说:“把他拖出去!”
  立刻有两个壮汉,把野田浅坂像是死狗一般拖出圆场,伦白朗看了看自己的拳头,然后得意地来到了蒙迪先生面前,说:“怎么啦,可心服口服了罢?”
  蒙迪先生冷冷道:“就算败得心服口服,那又怎样?你赢的只是野田浅坂,而不是我。”
  伦白朗呆了一呆,忽然怪笑着说道:“十七,我可没有听错罢,难道你也有意思向我挑战?”
  蒙迪先生道:“只要是不怕死的人,就可以向你挑战!”
  伦白朗一挺胸膛,傲然地说道:“虽然刚才我已进行过一场搏斗,但只要阁下真的敢向我挑战,无论任何形式,我都奉陪!”
  蒙迪先生冷冷一笑,目注着那金发中年人:“一号,你愿意主持公道吗?”
  一号缓缓地点点头,道:“我们‘罗马人’虽然都是有钱人,但我们每个人的勇气,都绝不会比格斗勇士为差的,只要是公平的决斗,我愿意担任仲裁。”
  蒙迪先生满意地点点头,对伦白朗说:“二十四,你已听见了。”
  伦白朗道:“你要怎样和我决斗?”
  蒙迪先生说道:“我们斗一斗勇气如何?”
  伦白朗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姿态:“我若怕死,也不会成为功夫电影的皇牌巨星。”
  蒙迪先生阴森地一笑,忽然从衣袋里掏出一柄枪。
  那是一柄左轮。
  他把枪轮轻轻一转,缓缓道:“这是最公平的决斗,里面只有一颗子弹。”
  伦白朗的面色“刷”地一变:“这是甚么玩意?”
  蒙迪先生淡然地说道:“是俄罗斯轮盘。”
  伦白朗“呸”一声:“你疯了,你以为我们是甚么人,是电影里的‘猎鹿者’吗?”
  蒙迪先生冷冷道:“我没有看过‘猎鹿者’,但却亲眼见过两个贵族玩俄罗斯轮盘,结果在第一次扳动枪机的时候,就有一个人倒了下去。”
  伦白朗道:“这算是甚么决斗,简直是赌博!”
  蒙迪先生冷冷说道:“决斗本来就是一种赌博,但贴身肉搏,必须要有高明的本领和强壮的魄力,这一点,你是占着绝对优势,而我却根本没有决斗的本钱,所以——”
  “所以你就想出这种疯狂的法子来对付我?”伦白朗冷笑着说。
  蒙迪先生道:“这并不是疯狂,而是公平,你开一枪,我开一枪,到你我之间有人倒下去为止,活着那人就是胜利者,这种决斗的形式,早在几百年前就已有人勇敢地尝试。”
  伦白朗道:“这不是勇敢,而是愚蠢,甚至可以说是自杀的行为。”
  蒙迪先生道:“你是不敢接受这一次的挑战了?”
  伦白朗冷笑回答道:“在这里所有的人,除了你之外,谁都不会玩这种死亡游戏。”
  蒙迪先生道:“倘若有人愿意奉陪,三个人一起玩又怎样?”
  伦白朗怔了怔,终于咬牙道:“你若能找到第三个人玩,我奉陪便是。”
  蒙迪先生嘿嘿一笑,朗声说道:“大家都听见了,谁来陪二十四一起玩俄罗斯轮盘?”
  此言一出,场中一片沉默。
  蒙迪先生皱了皱眉:“三个人玩,中枪的机会是三分之一,而不是一半!”
  还是没有人开口。
  伦白朗冷冷一笑:“十七,你是白费心机了,除了白痴,谁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冒这种危险……”
  话犹未了,忽然有人站了起来,大声说:“我参加!”
  人丛中立刻响起一阵哄动之声,每个人的目光都盯在这人的脸上。
  这人赫然正是曹瀚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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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瀚湖虽然并非“罗马人”,但一号并未提出反对,各人亦无异议。
  一号凝视着伦白朗,道:“我们‘罗马人’素来重信诺,现在已有第三个人愿意陪你玩俄罗斯轮盘,你不会反悔罢?”
  伦白朗横了曹瀚湖一眼,咬牙冷笑道:“当然不会反悔!”
  一号肃穆的道:“那很好,我们先办妥手续,然后才进行决斗。”
  在陶万德带领下,一号、伦白朗、蒙迪先生和曹瀚湖离开了圆场。
  十五分钟后,他们又回来了。
  圆场中已放着一张桌子,四张座椅。
  伦白朗、蒙迪先生和曹瀚湖,每人的头上都扎着一条约四吋阔的红布,三张脸庞都木无表情。
  紧张的时刻已来临,这三个人之中,必将有一个死在枪弹之下。
  一号首先坐了下来,把一柄手枪放在桌面上。
  他环顾四周一眼,才沉声说道:“你们已立下了赌约,我保证,这一场决斗是绝对公平的,”说到这里,他深深的吸一口气才接道:“按照规矩,挑战者先开枪,所以,先开第一枪的是十七,然后是二十四,至于曹瀚湖先生,他现在成为我们‘罗马人’的一份子,他是第二十六号。”
  立刻有人热烈鼓掌喝采。
  曹瀚湖面露微笑,挥手致谢。
  欧阳满也向他挥手,目中露出了关注的神情,似乎不希望看见他在这一场赌博中输掉性命。
  只见伦白朗忽然又狠狠的瞪了曹瀚湖一眼,显然对这个自愿冒险参加俄罗斯轮盘的年青富豪甚感不满。
  曹瀚湖现在是“罗马人”的二十六号人物,而且第一天成为“罗马人”,就在枪口下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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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号把枪轮急剧转动,然后把枪交给蒙迪先生。
  蒙迪先生接过手枪,瞳孔收缩眯成一线,冷冷的看着伦白朗。
  伦白朗眼角的肌肉在扭动,仿佛这一枪并不是瞄准着蒙迪先生,而是对准着自己。
  蒙迪先生把枪管指贴着自己的太阳穴。只要手指一扣紧,他可能马上就会倒下去。
  “得!”枪机已扳动,这一枪没有子弹。
  蒙迪先生微微一笑,把枪放在桌上。
  一号把枪拿起,又再把枪轮急剧转动,直至它停下来,才把枪交给伦白朗。
  伦白朗的鼻尖已冒出了汗,显然心情相当紧张,但到了这时候,他已是势成骑虎,不得不赌一赌运气。
  事实上,他现在的心情,比起决战野田浅坂的时候,还要紧张得多。
  因为他是个武学修为极高深的技击高手,他早已料到,野田浅坂虽然厉害,但还是打不过自己的。
  然而,俄罗斯轮盘这种死亡游戏,却绝对不是凭武功可以控制战局的。
  每一次扳动枪机,就有三分之一的机会,会把自己的脑袋轰碎。
  蒙迪先生是个失意人,自从爱妻逝世,他好像对事业和女人都完全失却兴趣。
  他也许真的想一枪轰碎自己的脑袋,到黄泉下去找他的妻子。
  但伦白朗只是想找寻刺激,却不希望在找寻刺激中死去。
  而俄罗斯轮盘,赌的并不是本领,而是运气。
  他若死在这种死亡游戏下,必然死不瞑目。
  枪管已贴准着他右边太阳穴,他心中又再暗骂了一句:“该死的曹瀚湖,真荒谬!”
  骂归骂,这一枪他还是要开的。
  “得!”很幸运,这一枪也没有子弹射出来。
  伦白朗暗叫侥倖,“啪”的一声,把枪拍在桌上。
  接着,又是枪轮转动的声音,轮到曹瀚湖了。
  曹瀚湖的神态很冷漠,握着枪的右手也很稳定。
  他毫不犹疑的就扳动枪机。
  这一枪是“得”一声,还是发出“砰”然巨响?


  凶案频生  扑朔迷离

  窗外一片灰濛濛,正下着毛毛细雨。
  沈燕妮倚在床背上看书,那是一本被誉为本世纪最精采的侦探小说。
  这本小说的确很精采。
  但燕妮却提不起劲,只是看了几页就把它丢开。
  她推开窗子,微风细雨同时扑向她的脸庞。
  天气不好,她的心情更不好。
  她忽然想起了曹瀚湖。
  她早已决定跟这个残酷的人断绝来往,他是个凶手,他害死了庄顿,害死了庄阿勒,还有那个花花公子的一点白,也是他害死的。
  但无论怎样,她的确曾经很欣赏,很喜欢这个人。
  窗子旁边,是一张梳妆台,她打开了其中一个抽屉,取出一枚光芒灿烂的钻戒,看了很久很久。
  它并不太值钱,只是花了两千五百块,就从一间规模宏大的珠宝店买了出来。
  而这颗钻戒,是曹瀚湖送的。
  曹瀚湖本来要送给她一颗叫“蓝夜之星”的大钻戒,它的价值是八十五万元。
  但燕妮拒绝接受。
  她并不贪钱,她和曹瀚湖在一起,从来都不是因为他富有,更没有想过要在他的身上得到甚么利益。
  她只要了这枚小小的钻戒,就已心满意足。
  也许有人会认为她很傻,但她却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最少不会给那颗巨型的“蓝夜之星”蒙蔽着自己的眼睛。
  有人说爱情是盲目的。
  但更盲目的,却往往是那些“人为财死”的贪婪者。
  她把这枚钻戒看了又看,终于决定把它送回给曹瀚湖。
  她摇了一个电话,那是直接通向曹瀚湖住所卧室里的,但过了很久还是没有人接听。
  她挂断了电话,忽然看见一度斜阳,从西方照射过来,雨却已停了。
  天气渐渐好转了,她想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她向父亲讨了车匙,驾驶着一辆旅行房车,在湿滑的街道上左兜右逛。
  她似乎漫无目的,但不知如何,车子走了一大段路程后,却来到了一座幽雅的小山谷外。
  那是她以前经常和曹瀚湖同在一起的地方。
  这谷里有一种叫“山踯躅”的花,名字很有诗意,花也开得妩媚灿烂。
  花仍在,但人呢?他也许再也不会来到这座幽谷,但也许下次他来的时候,身边已有另一个婀娜多姿的娇艳女郎。
  燕妮笑了,笑得有点惘然,有点苍凉的味道。
  她本想把钻戒交还给曹瀚湖,但现在她却决定把它埋葬在这幽谷里。
  她埋葬的并不是钻戒,而是一段毕竟还算相当宝贵的感情。
  她承认,自己当初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情与曹瀚湖周旋。
  但分手后,她却知道,这么“玩玩”,会割伤了自己,也会割伤了别人,这真不好玩。
  但无论好玩也好,不好玩也好,这段感情已被埋葬了,就像那枚钻戒一样。
  钻戒已被埋葬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也许在若干年之后,它会再度被人们发掘出来。但他们的感情呢?还有再死灰复燃的可能吗?
  不!这是不可能的!
  “沈燕妮绝不可以跟这种充满兽性的男人交朋友,绝不可以!”她已下了决心,永远不原谅曹瀚湖的行为。
  但是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发现了曹瀚湖!
  曹瀚湖竟然也在这幽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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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妮看见了曹瀚湖,但曹瀚湖却甚么也没有看见,因为他已经死了。
  他的手里有一封信,身旁有一柄枪。
  他满面是血,手脚已完全僵硬。
  燕妮呆住了,她忽然尖叫起来:“不会的!不会的!这不会是真的!这不会是真的!……”
  这里实在是太静寂了,她的叫声似乎没有人听见。
  她上前仔细再看清楚,曹瀚湖真的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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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繁闹的大都市,自杀已不算是甚么新闻。
  但一个亿万家财的年青富豪自杀身亡,这却是轰动一时的头条新闻。
  警方再三调查,发觉这宗案件没有甚么可疑之处,也就把这件命案列为自杀案件处理。
  用来自杀的枪已没有子弹,但用来自杀,一颗子弹已很足够。
  验尸官证实,他是给一颗子弹贯穿太阳穴而致死亡的。
  而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封遗书。
  他说自己虽然很富有,但却一点也不快乐,尤其是失去沈燕妮后,更加没有人生乐趣,所以自萌短见云云。
  遗书的确是出自曹瀚湖手笔。
  有了这件重要的证物,又有谁能说这不是自杀案?
  但燕妮不相信,她绝不相信曹瀚湖会自己毁灭自己的生命。
  她向警方再三解释,说曹瀚湖绝不会自萌短见,但警方却告诉她:“他是为妳而死的!”
  燕妮很生气,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在家里独个儿喝闷酒。
  但她并不是个懂得喝酒的人,半瓶拔兰地灌进肚子里后,她马上就爬到厕所里吐个不亦乐乎,整个人好像快要四分五裂开来。
  好不容易酒醒了,她发觉身边有两个比自己还更漂亮动人的女郎,正在凝视着自己。
  这两个女郎,一个穿着红衣裳、牛仔裤,而另一个则穿着天蓝色的长裙。
  燕妮揉了揉眼睛,有点意外的样子:“白老师,妳怎会在我房子里的?”
  那个穿天蓝色长裙的女郎淡淡一笑,道:“小飞燕,妳不欢迎我们吗?”
  “不,怎会不欢迎,只是我实在很惭愧,妳教我的‘长江女儿’,我现在还没有把它弹好。”燕妮一面说,一面整理着头发。
  那个穿红衣裳,牛仔裤的女郎皱着眉,道:“别一见面就谈钢琴好不好?”
  燕妮强笑道:“在钢琴老师面前不谈钢琴,难道要谈军火吗?”
  穿红衣裳的女郎立时应声说道:“对了,我们现在应该要谈的就是军火!”
  燕妮的脸“刷”地变得雪白:“贝莉,妳在说甚么?”
  蓝裙女郎凝视着她,缓缓地说道:“妳大概认识狄浪罢?”
  燕妮点点头,道:“他是警方人员,也是妳的好朋友,我见过他两次。”
  蓝裙女郎点点头,她正是海鸥白云裳,而那个穿红衣裳和牛仔裤的,自然就是红玫瑰贝莉。
  “不错,他是警方人员,”白云裳望着燕妮,道:“他曾经研究过曹瀚湖自杀一案……”
  “不!这不是自杀案,曹瀚湖并不是那种态度消极的人,”燕妮咬着嘴唇,深深的吸一口气才接着说下去:“虽然我认识他的时间并不算很久,但我看得出,他并不是意志薄弱的人,而且,他曾经说过,自杀是世间上最愚蠢的行为。”
  白云裳道:“狄浪也有点怀疑,但他现在正忙于处理一宗毒口案件,暂时无法抽空对这件命案追查下去,所以……”
  “所以我们就登门造访啦!”贝莉急不及待的说:“谁知一进入这屋子,沈世伯就说妳喝醉了,我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哩!”
  白云裳微微一笑,接道:“一个优秀的钢琴家,是不适宜喝得酩酊大醉的,那样会使手指反应迟钝,当然也奏不出美妙的乐章了。”
  燕妮沉默着。
  贝莉盯着她,忽然说:“妳是不是已经爱上了曹瀚湖?”
  燕妮的身子微微在颤抖,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会爱上这人,我知道,这种男人绝不可靠,但自从分手后,我觉得他虽然有重大的缺点,但优点也很多……”
  “分手?”白云裳目光一闪,道:“妳是说他活着之前的分手?”
  “是的,那是两星期前的事。”
  “你们为了甚么事情闹翻了?”
  “因为他是个凶手!”
  “甚么?杀人凶手?”贝莉听得大吃一惊。
  “不,不是杀人,而是杀狗的凶手。”燕妮更正说。
  “杀狗凶手?”贝莉给弄糊涂了:“妳在说甚么?是不是曹瀚湖是个狗肉和尚,喜欢炆狗肉吃?”
  燕妮的脸色更苍白,情绪忽然激动起来。
  她本来是个很活泼,对事情非常乐观的少女,但经过这一连串的波折,她的心境已起了很大的变化。
  “别着急,妳先去喝杯冰水,然后慢慢的说。”白云裳在稳定她的情绪。
  贝莉是个性急的人,连忙跑出房外,老实不客气的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把整瓶冰水抓了出来,然后又一阵风也似的回到燕妮的房子里,她又顺手“砰”一声,把房门关上。
  燕妮的父亲坐在客厅里,不由给这个爽直的女郎吓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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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小时之后,白云裳和贝莉离开了沈宅。
  贝莉一踏出了门就咬牙切齿恨恨的骂道:“那个该死的王八,该死!该死!”
  白云裳皱了皱眉:“妳在骂谁?”
  贝莉瞪着眼睛,道:“当然是那个视狗命如草芥的曹瀚湖!他是个不人道的杀狗凶手!他——”
  “算了,”白云裳叹了口气,道:“他就算再该死,事实上人也已死了,我们又何苦还要再鞭尸三百?”
  贝莉余怒未息,挥了挥手说:“人死如灯灭,这种人既然已经到了阴曹地府,我们也不必多费精神,管他是自杀还是被人谋杀!”
  白云裳摇摇头,道:“妳这种态度,不但粗率,而且肤浅,世间上许多事情,倘若因个人的偏见或喜恶而作出固执的决定,那么事情还没有开始探讨,就已被这种错误思想封闭了水落石出的大门,莉,妳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沉默三分钟,或者是去喝杯冰冻的果汁。”
  贝莉果然沉默三分钟,她并不是在生气,而是耳根有点发热了。
  她只好讪讪一笑,不再开口。
  但她沉默不了多久,就说:“那个姓汤的阔少爷,一定和这件事有关,说不定是他买凶杀了曹瀚湖的。”
  白云裳说道:“这可能性并不大,第一,汤世祥只是一个富家子弟,他可以花几十万元去玩一个女人而面不改容,但对于买凶杀人这种事,他未必有胆量做得出来。”
  贝莉道:“那也只是‘未必’而已,换而言之,他也可能真的会这样干。”
  白云裳道:“但那封遗书又怎样?汤世祥可以派人杀了他,但却总不成连遗书也可以叫曹瀚湖预先写好罢?”
  贝莉说道:“这有甚么稀奇?在利器的指吓下,曹瀚湖自然只有乖乖的写下遗书。”
  白云裳微微一笑,道:“这种推测,虽然不无道理,但怕只怕已钻进牛角尖里,再也转不出来。”
  贝莉道:“倘若曹瀚湖并未受到威吓,而是自己写好遗书,那么这不是真正的自杀,又是甚么?”
  白云裳苦笑了一下,耸耸肩说:“我不知道。”
  贝莉叹了一口气:“也许我们是多此一举了,曹瀚湖失去了燕妮,一时看不开,吞枪自毙,这已经是很明显充足的理由,但我们却在作出另一种荒谬的假设,那岂不是画蛇添足,庸人自扰。”
  白云裳摇摇头,道:“我们的假设,虽然并不一定正确,但也绝不荒谬。最少有两点,是可以怀疑,曹瀚湖并不是自杀那么简单的。”
  贝莉大感兴趣,忙道:“你说是哪两点?”
  “第一点:曹瀚湖是情场老手,是个玩世不恭风流人物,在他的生命中,已拥有过无数女人,对于异性的得失,绝不会看得比宝贵的性命还更重要。”白云裳缓缓地说道:“燕妮无疑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她可以迷死许许多多男人,但却不可能让曹瀚湖死心塌地迷恋着她。”
  贝莉皱着鼻子:“这样说,未免太低估燕妮的女性魅力罢?”
  “不,我是有足够的理由去相信这一点的。”白云裳用肯定的语气说。
  贝莉道:“是甚么理由?”
  白云裳道:“曹瀚湖若真的极重视燕妮,那一场斗狗根本就不会发生,他是可以把它取消的,但他却没有这样做。”
  ”对了!”贝莉冷冷一笑,“这位曹公子寡情薄倖,在他的眼中,斗狗甚至比女朋友还更重要,我若是燕妮,当时立刻就要他知道本小姐的厉害!”
  白云裳笑了起来:“贝小姐,现在全世界的男人都知道妳挺够厉害啦,就只怕妳到了五十岁还嫁不出去!”
  “妳少担心,只要本小姐高兴,二十四小时之内就可以马上嫁掉,而且可以选择的准新郎最少有四打以上!”贝莉神气十足地。
  白云裳皱了皱眉:“妳就是不怕脸红,若是唐伦听见了,不吃醋才怪。”
  贝莉嚷了起来:“别提唐伦好不好,我们现在要谈的是正经事!”
  白云裳横了她一眼:“唐伦有甚么不正经?不正经的只怕是妳自己而已。”
  贝莉虽然刁钻古怪,但在表姐面前,她却总是飞不起来。
  她叹了口气,只好苦着脸说:“我投降了,别再针对我好不好?”
  白云裳这才放过了她,接着慢慢的说道:“除了第一点理由之外,还有另一件事,也是相当值得怀疑的,那就是曹瀚湖伏尸的地方,是一座偏僻的山谷,倘若从他的住所步行到那里去,最少要超过十五哩。”
  贝莉皱着眉,道:“他不会这样傻,用两条腿走到那里罢?”
  白云裳道:“当然不会,但在现场,却并没有其他的汽车。”
  贝莉道:“他可以乘坐的士!”
  白云裳又反问道:“他为甚么不驾驶汽车?”
  贝莉道:“也许是由于心情欠佳,不想驾驶汽车罢了。”
  白云裳道:“但更有可能是因为他早已经死亡,屁体是被人用车子运送到这里来的。”
  贝莉听得一怔,道:“是甚么人要这样做?”
  白云裳道:“我们若知道,也就不必在这里左猜右想了。”
  贝莉沉吟半晌,道:“现在我们该从甚么地方开始着手?”
  白云裳想想了想,忽然道:“照燕妮说,当日斗狗的时候,有人放枪杀了汤世祥的狗。”
  “那只狗叫一点白。”贝莉的记忆力很不错。
  白云裳点点头,道:“那一枪究竟是甚么人放的,他们各执一辞,都说是对方施放的,我看,这其中可能会有线索。”
  贝莉道:“但那放冷枪的家伙已跑掉了,他是个无名无姓的神秘人物,我们往哪里去找?”
  白云裳道:“万流归宗,要找寻事情的根源,必须从最初部份的资料探讨。”
  贝莉道:“你是不是怀疑汤世祥?”
  白云裳道:“汤世祥虽然不会是杀害曹瀚湖的凶手,但却极可能知道其中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内幕。”
  贝莉眼珠子骨碌地一转:“我们必须把这个阔少爷揪出来,好好查问查问!”
  白云裳笑道:“别当作自己是包青天,据我所知,这位汤少爷也不是个易与的人物。”
  贝莉哼一声:“管他是三头六臂还是妖魔鬼怪,只要我们一伸手,还不是手到拿来?”
  白云裳看着她,忽然冷冷一笑:“妳甚么时候学得这样骄傲的?”
  贝莉舌头一伸,忙道:“这不是骄傲,只是一时兴奋,得意忘形起来罢了。”
  白云裳冷笑道:“古往今来,不知道几许英雄豪杰阴沟里翻船,也就是由于一时得意忘形,而招致败辱灭亡的。”
  贝莉拉长了脸,道:“知道啦,我以后不再骄傲,不再得意忘形便是。”
  看见她这副样子,白云裳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
  但贝莉看见她忍得好辛苦,自己却首先忍不住怪声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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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六点三十八分,汤世祥驾驶着一辆豪华房车,离开了汤家。
  他约了一个十分风骚的女明星共进晚餐。
  在汤少爷的生活里,女人是绝不能缺少的。
  但他的车子刚驶出公路,就给一辆跑车拦阻着。
  汤世祥立刻跳下车子,正要上前交涉,但他的态度忽然变了,就像是一只遇见母狮的小狮子,再也凶不起来。
  因为他看见这辆跑车里,有两个美丽动人已极的女郎。
  虽然他已约了女明星共进晚餐,但当他看见这两个漂亮的美人儿后,就觉得那个骚媚的女明星只能算是个不伦不类的妖怪。
  他涎着笑脸走过去:“怎么啦?是不是车子坏了?”
  驾驶着跑车的,是一个穿红衣裳的女郎。
  她是贝莉,另一个自然是白云裳。
  “我的车子没有坏,”贝莉看着汤世祥,道:“但你这人却坏透了。”
  “我坏透了?妳知道我是谁吗?”
  “汤少爷嘛,对吗?”
  “好说!好说!倒不知道两位小姐有甚么指教?”汤世祥神态轻松,两眼直勾勾地瞪着贝莉丰满的胸脯。
  贝莉心中冷笑,真想把这对贼眼珠挖了出来。
  她正想开口骂人,白云裳已比她抢先一步说:“能赏脸陪我们喝杯咖啡吗?”
  汤世祥耸了耸肩,道:“可是,我并不认识两位。”
  白云裳道:“你是不是认为,我们必然是不三不四的女人?”
  “不!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我们在路口的露茜餐厅等你吧。”白云裳说到这里,挥手示意贝莉开车。
  贝莉白了汤世祥一眼:“你若不来,就是个胆小鬼,是个懦夫。”
  汤世祥陡地笑了起来,道:“我怎会不来?”
  他登上自己的汽车,把车门关上,然后开车追了上去。
  但他的车子才驶出十五码,又有一辆摩托车超越过车头,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一次,汤世祥可没有那样客气了,因为驾驶着这辆摩托车的是个男人。
  他用力响号,振臂抗议。
  那男人头上罩着一顶钢盔,汤世祥看不见这人的脸孔。
  但他却可以看见,这男人忽然从衣袋里掏出一柄手枪来。
  汤世祥立时怔住,他也许是已经给吓呆了。
  而就在这不到半秒钟的时间里,枪声已响起。
  砰!
  子弹穿过汽车的挡风玻璃,也穿过了汤世祥的咽喉!
  凶手立刻收回手枪,驾驶着摩托车掉头而去。
  这时候,贝莉和白云裳听见枪声,心知不妙,贝莉急忙掉头追了上来。
  但那辆摩托车已绝尘而去,附近虽然街道幽静,但却纵横交错,要追已是望尘莫及。
  贝莉还没有停下车子,白云裳就像只轻盈的野猫从跑车里跳了出来。
  她打开汤世祥的车门,伸手一探鼻息,就摇头叹道:“他已经死了。”
  贝莉一跺脚:“可恶!这一定是杀人灭口!”
  这时候,枪声已惊动了汤家的人,首先有两个彪型大汉冲了出来,他们一看见汤世祥满身是血,立刻就指着白云裳和贝莉大声说道:“妳们竟敢在这里杀人?”
  白云裳连忙分辩说道:“你们误会了,凶手是个男人,他已驾驶着一辆摩托车逃走!”
  其中一个穿花衣裳的大汉冷笑道:“不管妳们是不是凶手,总之都是同党,咱们先把这两个妖精擒下来再说!”
  听见“妖精”这两个字,贝莉更加光火了:“再嘴里不干不净,别怪本小姐不客气。”
  另一个穿黄色夏威夷恤的大汉冷冷道:“女流之辈,竟敢在我们面前扬威耀武,倒要看看妳们有甚么斤两?”
  “且慢!”白云裳立时大声喝道:“现在并不是争强斗胜的时候,就算我们两个是杀人凶手,也该等待警方人员来到再算!”
  穿花衣裳的大汉怪叱一声:“少跟这婆娘噜囌,把她们缚起来再说!”
  黄衣大汉早已动手,他以“熊抱式”的姿态扑向贝莉。
  “想占本小姐便宜,可没有那么容易!”贝莉有如穿花蝴蝶,很轻巧的就闪避开去,而且连消带打,一个肘拳重重打在这黄衣大汉的腰际上。
  这黄衣大汉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娇滴滴的女郎,居然是身怀绝技的一流高手,一时大意之下,给这肘拳击中,痛得连眼泪也迸了出来。
  其实,就算他没有丝毫大意,全力以赴,贝莉这一击还是不会落空的。
  两人的武学修为,实在是相差得太远了,贝莉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已把他击倒。
  白云裳又在喝止:“别再打了,警车来啦。”
  果然已有辆警车驶了过来。
  警车一停下,就有两个警员跳了下来,其中一个说:“发生了甚么事?”
  白云裳道:“这里发生了凶杀案,凶手已驾驶着摩托车逃走了。”
  那个黄衣大汉却指着白云裳和贝莉,大声地说道:“别相信她们的鬼话,是她们开枪杀死少爷的,现在她们还要动手揍人!”
  一个警官走了过去,皱着眉说:“看你的样子很强壮,怎么会给女孩子打得七荤八素?”
  那黄衣大汉脸上一红,啐了一口道:“这是一时大意,着了她的道儿!”
  这警官冷冷的看着他:“你说这两位小姐是凶手,可有甚么证据?”
  黄衣大汉一呆,半晌才道:“我们跑出来的时候,少爷已经死了。”
  这警官沉声道:“你有亲眼看见这两位小姐开枪吗?”
  黄衣大汉摇摇头:“没有。”
  警官瞪着他,怒道:“你甚么也没有看见,也没有任何证据就在这里胡说八道,是不是神经病?”
  黄衣大汉吓了一跳,他立刻闭上了嘴巴。
  警官“哼”的一声,目光一转,瞧着白云裳。
  但当他看见白云裳的时候,态度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微笑着说:“白小姐,妳放心,我们警方一定会秉公办理的。”
  他认识白云裳,白云裳也认识他。
  他是何警官,大概三十七八岁,工作勤力,态度认真,相当负责。
  贝莉盯着汤世祥的屁体,脸上的神态有点颓丧。
  白云裳拍了拍她的肩膊,道:“别泄气,敌人有了行动,反而可能是一个破绽,只是汤世祥未免是死得有点冤枉了。”
  贝莉吸了口气:“发生了这样的命案,可见曹瀚湖之死,实在绝不简单。”
  不久,又有几辆警车驶到,大批警员封锁了凶案的现场。
  狄浪也来了。
  当他看见白云裳的时候,不禁有点愕然:“怎么妳会比我还早到一步?”
  白云裳叹了口气:“我现在想喝杯咖啡,可以吗?”
  狄浪又是一怔:“当然可以,妳又不是个囚犯,谁能管得着?”
  贝莉冷冷一笑,道:“有人甚至说我们是杀人凶手,你信不信?”
  狄浪苦笑了一下:“贝小姐,妳又在发甚么脾气?”
  白云裳拉着贝莉,说:“我们先去喝杯咖啡松弛一下精神再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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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茜餐厅情调幽雅,这里咖啡又热又香浓。
  但白云裳和贝莉的心情都并不愉快,她们本该在这里会见汤世祥的,但汤世祥却已永远不可能对她们泄露任何线索。
  “汤家少爷死了,我们现在该怎办?”贝莉没精打采地问。
  白云裳沉吟片刻,道:“从各方面迹象显示,汤世祥之死,极可能与黑社会中人有关。”
  贝莉立时点点头,道:“别的不说,那凶手行事干净俐落,而且枪法奇准,一定是职业惯匪干的。”
  白云裳摇摇头,道:“凶手可能是职业惯匪,甚至可能是个职业杀手,但却也可能只是第一次犯罪的杀人犯。”
  “若是第一次犯罪,有可能干得如此出色吗?”贝莉不以为然地说。
  “这是绝对可能的,现在全世界警方最头疼的犯罪份子,其实并不一定是职业惯匪,有不少业余匪徒,业余杀人凶手,他们本身有着安定的职业,但却会偶一而为之,干出极惊人的事情来,他们可能会花几个月的时间去策划一宗爆窃案,也可能突然兴之所至,神出鬼没地开枪杀了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当然,他们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钱,再不然,就是心理变态的狂魔,或者是有恐怖主义倾向的宗教政治狂热份子。”
  “那么你说杀汤世祥的凶手,是属于哪一种?”
  “目前我们自然无法猜测,但我们却可以找‘地下皇帝’,看看他那边可有甚么消息。”
  “对!我们去找‘地下皇帝’,他对这方面的消息,是最灵通的!”贝莉终于兴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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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皇帝”是一个人的绰号。
  在十多年以前,他是个毒贩。
  他不但贩毒,自己也吸毒。
  后来,他在一次黑帮火并中,险些丢掉了性命,他就决定洗手不干,既不贩毒,也戒绝了毒瘾。
  他贩毒,其实并不是他自己的意愿,那是他的妻子强逼他去干的。
  他的妻子在黑道上极有名气,那是连“大毒王”也怕了她几分的“黑牡丹”巢五姐。
  但在那次火并中,巢五姐身中八刀,惨死街头。
  地下皇帝心灰意冷,决定与“毒”字绝缘。
  他的决定是正确的,警方虽然知道他曾经贩毒,但由于抓不到甚么确实的证据,加上他这个人确已洗心革面,也就不为已甚,给他一条改过自新的活路。
  但在三年前,地下皇帝却遭遇到很大的麻烦。
  巢五姐的弟弟巢六,从阿姆斯特丹回来,向他勒索一百万元。
  他说地下皇帝是故意害死巢五姐的,而且巢五姐遇害后,他最少得到了两三百万元的遗产。
  但地下皇帝却对巢六表示,自己只有几万元积蓄而已。
  巢六当然不肯相信,声言不依期付出一百万元,就要把地下皇帝和他的八十岁母亲一并杀掉。
  地下皇帝走投无路,只好去找“牛肉粥”。
  “牛肉粥”是一个老人的绰号,他喜欢吃牛肉粥,而且还开设了一间粥面店。
  当牛肉粥知道地下皇帝的处境后,就带他去见一个人。
  那就是牛肉粥看着她长大的白云裳。
  白云裳嫉恶如仇,当她调查清楚后,就向巢六采取行动。
  巢六冥顽不灵,又怎会害怕一个看来相当温柔软弱的女郎?但他错了,白云裳远比任何人还更勇敢坚强,她终于把这个凶徒送进牢狱里去。
  他被判有期徒刑十五年,因为他刚从阿姆斯特丹回到本市,就在闹市中开枪伤人,劫去一批价值三十万元的珠宝钻石。
  警方没抓着他,但白云裳最后却把他绳诸于法,既为本市除一大害,也解决了地下皇帝的苦恼!
  地下皇帝很感激白云裳,但他没有说“多谢”,他只是把这份恩德牢牢地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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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地下皇帝已不再是毒贩,但对于三山五岳的人马,他还是很熟悉的。
  巢五姐活着的时候,人缘极差,但地下皇帝却恰好相反。
  他很喜欢帮助朋友,别人有事求他,只要是能力所及,决不推辞。
  尤其是白云裳的事,他更不会有半点怠慢。
  不到十二小时,他就已向白云裳回复,说出了汤世祥曾经与南利联的人有密切来往。
  “南利联的头子是谁?”贝莉皱着眉,凝视着白云裳。
  “是禤四叔。”白云裳神情严肃,说:“据地下皇帝那边的消息,汤世祥曾与南利联这一伙黑人物联手对付曹瀚湖,追讨斗狗的赌债,但结果却不了了之。”
  “甚么不了了之?这是甚么意思?”贝莉呆了一呆:“听说南利联的势力非常庞大,他们若不成功,又岂会甘心就此罢手?”
  白云裳点了点头,道:“这的确是很值得怀疑的事情,以禤四叔的行事作风,除非不接手策划行动,否则绝不会半途而废。”
  贝莉道:“是不是他遭遇到某种阻力,使他无法不放弃对付曹瀚湖的行动?”
  白云裳道:“这可能性很大,但那又是甚么阻力?”
  贝莉道:“会不会是曹瀚湖背后又有靠山?”
  白云裳道:“据我们现在所知道的资料,曹瀚湖和黑社会圈子是全然没有半点关系的,曹氏家族自从清末民初的时候,就已是书香世代的名门望族,到了战后,更由于曹氏一门三杰个个长袖善舞,财富更是滚滚而来,其中尤以曹定裕最为突出,而他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曹瀚湖。”
  贝莉道:“曹定裕死后,曹瀚湖就是他所有财富的唯一承继人了?”
  “不错,这位曹公子曾读大学,具有相当教育水平,而我们也看不出,他和黑社会中有任何的关系。”
  “但禤四叔那一伙人,却忽然放过了他,那又是甚么缘故?”
  “这正是我急切想知道的。”
  “地下皇帝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吗?”
  “莉,他在十二小时之内能够查出汤世祥与南利联的关系,这已是很难得的,对于整件事情,我们必须要有点耐性。”
  贝莉叹了口气:“真是闷煞人也。”
  白云裳笑了笑,道:“妳若真的很闷,我倒有个任务给妳去做。”
  贝莉立时精神大振:“是甚么任务,快说!”
  白云裳道:“去找狄浪,要他向南利联大施压力!”
  贝莉一怔,但她毕竟是个很聪明的人,很快就会意过来:“我明白了,我现在马上就去找狄大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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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有阳光,但禤四叔的面色却阴沉得像是风雨中的天气。
  他的秘密赌场,给警方人员砸了。
  他的舞厅,色情架步,给警方人员弄得天翻地覆,其中有两间再也不能开业。
  他的手下,频频被警方邀请回到警局里,问长问短的,其中有几个还被拘押起来。
  常言有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但禤四叔的手下,其中大部份本来就是视法律如无物的职业罪犯,警方一加紧追查,有好几个就立时无所遁形,只好等候接受法律的制裁。
  “这是狄浪在搅鬼!”禤四叔在大厅里大发脾气。
  他的手下没有人作声。
  就在这个时候,厅中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其中一个手下抓起听筒,说了一声:“喂!”
  “是禤宅吗?”听筒里传出一个男人宏亮的声音。
  “你找谁?”这手下皱着眉。
  “禤四叔!”
  “你是谁?”
  “狄浪。”
  “是……是狄浪探长?”这手下的脸色变了。
  禤四叔立刻把听筒抢了过来:“我就是禤四。”
  狄浪淡淡地一笑:“四叔,久违了,近来的日子过得不错罢?”
  “总算还没有给气死。”禤四叔冷冷的说。
  “怎么啦?”狄浪又笑了起来,“听人说,你老人家对甚么事情都看得开,脸上老是挂着亲切和气的笑容,是甚么大不了的事情,把你老人家气成这副样子?”
  禤四叔道:“在电话上谈话不大方便,你是不是想见一见我这张老脸?”
  狄浪淡淡道:“我在警局的办公室里,随时欢迎你来面谈。”
  禤四叔脸色一变:“我不喜欢到警局见任何人。”
  狄浪考虑了半分钟,才说:“这也难怪,俗语说得好:‘崩口人忌崩口碗’,我们换个地方见面也是好的,就在山顶餐厅怎样?”
  “甚么时候?”
  “三十分钟后如何?”
  “一言为定……”
  狄浪已搁断了电话,禤四叔的脸色很不好看。
  “备车,载我到山顶去!”他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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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顶餐厅环境恬静,气氛高雅,狄浪曾经和白云裳在这里渡过了不少美丽的黄昏。
  现在也是黄昏时候,但狄浪今天约晤的却不是白云裳,而是黑社会里的一条老狐狸。
  一般人要见这条老狐狸,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狄浪却已把他逼了出来。
  两人都很准时,几乎是同一时间进入山顶餐厅。
  他们面对面的坐了下来,禤四叔一直沉默着,似乎在等待狄浪首先开口。
  但狄浪叫了两杯威士忌后,却也沉默着,只是微笑着盯着禤四叔。
  禤四叔终于忍耐不住:“狄探长,阁下似乎要存心整垮我这个老头儿?”
  狄浪摇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而且对于南利联的‘业务’我向来不大感兴趣,就算警方要扑灭你们,也用不着我狄某伸手,越俎代庖。”
  禤四叔道:“但我却知道,近两天以来,你对我们的人很不客气。”
  狄浪燃点着一根香烟,深深地吸了两口,才慢条斯理的说:“很对不起,这也不是狄某的主意,而是上级授意的。”
  禤四叔脸色一寒:“狄探长,你这岂不是逼人太甚吗?”
  狄浪冷冷一笑:“就算我逼人太甚,你又怎样?是不是要派个人把我杀掉?”
  禤四叔道:“我们的确不喜欢流血,但说句真说话,倘若到了逼虎跳墙的时候,那时就是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甚么事情的。”
  “那么,我现在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实说,你们南利联的事,我没有兴趣管,也用不着我来管,但我要知道,汤世祥和曹瀚湖这两个人的事。”狄浪直逼视着禤四叔,声音严肃而冷厉。
  禤四叔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气,继而叹道:“果然是为了这两个花花公子。”
  狄浪道:“别的事情你可以隐瞒,但这两个人的纠葛,我必须要完全了解!”
  禤四叔苦笑了一下,道:“想不到我混了大半辈子,到这个时候却会干了一票赔本生意。”
  狄浪道:“是不是汤世祥与你们联合起来,向曹瀚湖追讨那赌债?”
  禤四叔沉吟好久,才点点头说:“确有这一回事,但曹瀚湖之死,与我们是完全没有关系的。”
  狄浪道:“有没有关系,那是另一回事,我现在想知道,你为甚么后来会放弃追讨那五百万元。”
  禤四叔的面色有点阴晴不定,似乎正在考虑,是否应该把真相说出来。
  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有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一个身材瘦削的汉子,连跑带跌的在餐厅门外奔走,一脸惊惶的样子。
  接着,一连响起了三下枪声。
  餐厅内立刻乱作一团,有人尖叫,有人面如土色,只有一个人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这人手里也有枪,正是狄浪。
  他刚追出去,就已看见有两个男人正在你追我逐。
  两人都跑得很快。
  后面那人,手里有枪,倘若这时候再射击,很容易就可以把前面那人射杀。
  但他却没有这样做,只是不断的回头瞧着狄浪。
  狄浪追了二三十码,忽然心中一阵寒冷。
  “上当了!”他心中暗骂!
  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真的在追杀,他们只是想把狄浪从餐厅里引出来。
  那是为了甚么?是不是有人要对付禤四叔,所以故意使出这一套“调虎离山”之计!
  狄浪抽了一口凉气,不再穷追,立刻折回餐厅。
  但迟了,禤四叔已伏在桌子上,脸庞变得有如紫酱一样。
  在他的颈际,插着了一根钢针,针尾部份还系着一张极细小的纸条,上面写着“逼于无奈,只好杀!”七个小字。
  狄浪铁青着脸,真想重重地揍自己一顿。
  禤四叔这种人虽然死不足惜,但他在此时此地如此这般被人暗杀,对狄浪来说不但是一种打击,而且也是一种耻辱。
  由于当时枪声骤响,餐厅里早已乱成一团,到底是谁暗杀禤四叔,谁也没有看见。
  那根毒针仍然留在禤四叔颈上,狄浪没有拔出来,因为就算拔出来也没用了,禤四叔早已气绝身亡。
  狄浪不禁有点后悔,他不该约禤四叔出来,而是应该直接上门去找禤四叔。
  但这时候才后悔已迟了。
  凶手可能已逃之夭夭,但也可能仍然逗留在附近,得意洋洋地在欣赏狄浪的窘态。
  一想到这点,狄浪不由深深吸了口气,他必须振作精神,绝不能让歹徒暗地里笑掉了大牙。
  虽然目前是受到了挫折,但正如白云裳经常所说的一句话:“只要敌人有行动,就可能会在行动里露出破绽。”当狄浪想到了这一层的时候,精神又更振作得多了。
  但歹徒的破绽在哪里,一时之间,倒也不容易找得出来。
  凶手暂时是找不着了,但狄浪头脑机灵,立刻抓住了禤四叔的汽车司机。
  这汽车司机也想不到禤四叔竟然会给人刺杀,他的脸上也是六神无主,似是有点给吓呆了。
  直到狄浪向他盘问的时候,他才似乎稍为清醒过来。
  “你叫甚么名字?”
  “卢勇。”
  “你跟随禤四叔多久了?”
  “六年。”
  狄浪凝视着他,沉声说道:“他待你如何?”
  卢勇道:“很好。”
  狄浪道:“但他现在很不好了,他给人用喂上剧毒的钢针暗算,以后再也不会坐你驾驶的汽车。”
  卢勇咬了咬牙:“这件命案,你一定要侦破!”
  狄浪冷冷一笑:“无论任何人给谋杀,警方必定会倾尽全力追拿凶手归案,以维护法纪,但能否顺利破案往往还要看看各方面与命案有关系的市民,是否衷诚与警方合作。”
  卢勇脸色一变:“你是在说,我和这件命案有关?”
  狄浪道:“当然有关系,但这并不是说你就是凶手,而是你有义务向警方提供详细正确的资料,你愿意合作吗?”
  卢勇点点头:“愿意!”
  狄浪道:“近来四叔可有甚么不如意的事情?”
  卢勇想了想,道:“他的儿子禤宇贤曾给人打断了一条腿。”
  “是谁干的。”
  “高买腿!”
  “高买腿?”狄浪的脸色陡地一变:“是他自己要打断禤宇贤的腿,还是另有他人指使着?”
  卢勇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狄浪蹙着眉,道:“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其他特别的事情吗?”
  卢勇道:“鲍议员曾经见过四叔,除了他之外,还有壁虎帮的舒我手和黑靴油脂党的关佐治。”
  狄浪目光一闪:“他们是在同时会见禤四叔的?”
  卢勇道:“是的。”
  狄浪道:“你说的鲍议员,是不是鲍群志?”
  卢勇点点头,道:“是的。”
  狄浪冷冷道:“警方早就怀疑这位议员与黑社会中人有所来往,现在看来果然不错。”
  卢勇道:“你是怀疑鲍议员派人暗杀禤四叔?”
  狄浪吸了口气:“到目前为止,请恕我无法作出任何猜测,在这个法治社会里,我们警方必须要有足够的证据,才可以对嫌疑人物采取行动,无论他是议员或者是乞丐都一样。”
  这时候,已有几辆警车驶了过来。
  其中一个身型高大,头发略见灰白的洋警司走到狄浪面前,沉声说:“案发的时候,你也在场?”
  他正是彭警司。
  “凶手行凶之际,我在餐厅门外,他有同党,”狄浪的神情有点难过:“他们故意把我引出去,然后就趁着混乱情况下,暗杀了禤四。”
  彭警司吸了口气,道:“有甚么线索吗?”
  狄浪道:“属下怀疑这件命案,跟一个社会名人有关。”
  彭警司“噢”一声,说道:“这人是谁?”
  “鲍群志,他是个富商,也是本市现任的一位议员。”
  “鲍群志?”彭警司面上忽然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你是说,这件命案和鲍群志议员有关系?”
  狄浪道:“这只是暂时性的假设,但我却有相当充份的理由去怀疑鲍议员。”
  彭警司摇摇头:“你不必怀疑他了,在十分钟之前,他已给一枚炸弹炸开几截,现在西区的警探正忙得不可开交。”
  “甚么?鲍群志被人炸死?”狄浪猛然一惊。
  彭警司道:“本来我也想到现场看看情况怎样的,但却又立刻接到消息,这里也发生了命案,而且你也在场,所以才转移方向,到了山顶来。”
  狄浪呆了半晌,才道:“他们知道了甚么事情,竟然都招来杀身之祸?”
  彭警司问道:“这星期之内已经发生了几宗谋杀案,你认为互相之间都有关连吗?”
  “一定有关连!”狄浪立刻斩钉截铁地道:“我们现在必需要找到两个人。”
  “他们是谁?”
  “壁虎帮的舒我手,还有黑靴油脂党的关佐治!”
  “这两人和这些命案有甚么关系?”
  “我现在还不太清楚,但照目前的形势发展看来,他们可能会有危险。”
  彭警司眉心一聚,道:“你有这两个人的资料吗?”
  狄浪道:“他们都是警方经常密切注视的犯罪份子,要找这两个人,并不太困难,但就只怕他们随时都会遇到毒手。”
  彭警司道:“既然这样,你必须马上采取行动,千万别让凶案继续发生。”
  狄浪道:“但这其间也可能存在另一个可能性……”他还没有说完,彭警司已接说道:“是不是你认为舒我手和关佐治可能就是凶手?”
  狄浪道:“我认为确是有这种可能性存在。”
  彭警司道:“无论你怎样处理这件事情,我全力支持。”
  狄浪衷心地说:“谢谢你的支持!”
  说完,他离开了山顶。


  千手壁虎与油脂党

  透过电视萤光幕新闻报导,白云裳和贝莉都知道禤四叔和鲍群志已被刺杀的消息。
  贝莉气得跳了起来,她挥着手愤怒地说:“这是杀人灭口!一定又是他们的杰作!”
  白云裳关上了电视,皱着眉道:“我们干得太着形迹了。”
  贝莉微微一怔,说道:“甚么太着形迹?”
  白云裳叹了口气,道:“狄浪逼得禤四叔太紧了,以致引起他们大动杀机。”
  贝莉一跺脚,道:“他们到底是甚么人?”
  白云裳沉思着,没有开口。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喂!”贝莉接听电话。
  “喂!白小姐在吗?我是地下工作人员。”
  “地下皇帝?”贝莉精神一振,“你有甚么消息吗?等一等!”
  她匆忙地把听筒递给白云裳。
  “甚么事?”白云裳说。
  “禤四叔死了。”地下皇帝说。
  “我知道。”
  “鲍议员也被暗杀!”
  白云裳陡地心中一震:“鲍群志被杀,难道和禤四叔有关吗?”
  “有消息传出,他们们曾经有过接触。”地下皇帝说:“他们之间有争执,最后是禤四叔屈服下来。”
  白云裳呆了一呆,道:“是不是为了曹瀚湖的事?”
  地下皇帝道:“好像是的。”
  白云裳道:“鲍议员一定知道某些极重要的事情,所以才会被杀!”
  地下皇帝道:“这个我可没查出。”
  白云裳道:“还有别的消息吗?”
  地下皇帝又说道:“当日与禤四叔接触之际,与鲍议员同行的还有两个人,他们是壁虎帮的舒我手,和黑靴油脂党的关佐治。”
  白云裳抽了口冷气:“难怪汤世祥和禤四叔不敢再坚持下去,原来曹公子背后,还有不少恶势力人仕撑腰。”
  地下皇帝道:“白小姐,这场风暴越来越凶险了,妳要小心!”
  “好,谢谢你的关心,我会自己保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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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裳刚挂断电话,贝莉就已连珠炮发似的追问着:“地下皇帝有甚么新发现?鲍议员和禤四叔的死亡有关系吗?我们是不是可以进行另一个计划了?”
  白云裳笑了笑,不答反问:“妳说的是甚么计划?”
  贝莉道:“当然是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的计划!”
  白云裳苦笑一下,道:“我们现在连真正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妳就想一下子直捣黄龙了?”
  贝莉冷冷笑道:“他们只是一群缩头乌龟,有甚么可怕?”
  “妳倒说得轻松,”白云裳叹息着说:“南利联的头子、鲍议员、曹瀚湖,还有汤世祥,他们全都是给这些缩头龟害死的,妳再不小心些,说不定下一个就是妳自己!”
  “我才不怕!”贝莉一挺胸膛,“就只怕他们一直躲着不敢冒出头来!”
  白云裳道:“照地下皇帝的消息看来,当日汤世祥和禤四叔放弃追讨五百万元赌债,全然是因为受到了另一股势力的压迫,使他们无法不知难而退。”
  贝莉道:“难道鲍群志也是这股势力的一份子吗?”
  白云裳道:“鲍群志在社会上很有地位,但这并不能表示,他和黑社会完全没有关系的。”
  贝莉道:“除了鲍群志之外,可还有其他人吗?”
  白云裳道:“还有两个,那是黑靴油脂党的关佐治和壁虎帮的舒我手。”
  贝莉皱了皱眉:“鲍群志已经被炸死了,这两个人会有危险吗?”
  白云裳道:“很难说,他们现在可能已在极度危险之中,但也可能他们就是杀害鲍群志的凶手。”
  贝莉立时摩拳擦掌,兴冲冲的说道:“不管怎样,我们先去抓住这两个人再说吧!”
  白云裳看着她:“妳知道他们在甚么地方吗?”
  贝莉摇摇头:“我怎会知道?”
  白云裳道:“既然不知道,往哪里去找?”
  贝莉立刻颓然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惊人的碰撞声。
  贝莉立刻从沙发里跳了起来:“撞车啦!”
  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她从一只泄气的皮球,变成了一枚飞鱼式导弹,简直可以一下子就把战舰撞沉。
  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她已来到花园外的铁栅前。
  “我的爷爷!”贝莉喊叫起来,“不是撞车,是撞坏铁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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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看来还很簇新的汽车,已撞毁了车头。
  车厢里只有一个人,他伏在驾驶盘上,浑身是血。
  贝莉打开了车门,叫道:“嗨!朋友,你怎么啦?能说话吗?能走出来吗?要不要马上报警?”
  “不要报警!不要报警!”车厢那人连忙抬起头来,“我只是受了点轻伤,不会有甚么事的……”
  这时候,白云裳也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已冷冷说道:“朋友,你这一撞车,并不严重,但身上却好像有几处刀伤和打架的痕迹,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仰视着白云裳,道:“妳就是白小姐?”
  贝莉一怔:“妳怎知道她姓白?”
  那人干咳一声,蹒跚地从车子里爬出来:“我本来就是专诚拜访白小姐的,我……我姓舒。”
  “是舒我手先生?”白云裳双目直视着那人。
  那人似是感到很意外,他呆了半晌,才缓缓的点了点头:“是的,妳早已知道我的来历?”
  白云裳耸肩道:“那也不算甚么,舒先生神通广大,道上的人,只要稍有见识,又有谁没听过‘千手壁虎’的大名?”
  舒我手苦笑一下:“也有人叫我‘贼中贼’。”
  白云裳打开了铁栅,道:“你现在浑身是血,不怕失血过多吗?”
  舒我手道:“这并不是致命伤,我挨得住的。”
  白云裳道:“挨得住也好,挨不住也好,你站在门外很不好看,到寒舍坐下来慢慢说罢。”
  贝莉打开车门,把已撞毁了车头的车子驶进花园里,然后又把铁栅关了起来。
  舒我手才进入客厅,就已疼得满头是汗。
  白云裳对贝莉说:“给他药物和纱布,妳帮帮手。”
  只见贝莉皱了皱鼻子,老大不愿意的样子。
  她并不是嫌麻烦,而是对舒我手这种“贼中贼”,早就存着敌意。
  但她也明白,伤病者无论是甚么人,都应该得到药物和适当照料的。
  这是文明社会,而不是野蛮民族,惩治歹徒和医治伤病者这两种事,是不应混淆在一起的。
  当贝莉已为舒我手包扎伤口的时候,白云裳目注着舒我手问道:“是谁把你伤害的?”
  舒我手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关佐治!”
  “黑靴油脂党的关佐治?”
  “不是他还有谁?”
  “他为甚么要向你袭击?”白云裳的神情异常沉重。
  “他要杀我灭口!”舒我手忿然地说:“但我机警,及时逃了出来!”
  白云裳道:“那是在甚么时候发生的事?”
  “大概是三十分钟之前。”
  “你逃出毒手,为甚么不去找医生或者是报警?”
  “我要找一个能够帮助我对付关佐治的人!”
  “我能吗?”
  “妳能!只要妳愿意,妳一定有办法可以对付关佐治,”舒我手忙道:“我绝对相信白小姐的能力!”
  白云裳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市民,你为甚么这样看得起我?”
  舒我手道:“白小姐侠名远播,妳这样说那是太谦逊了。”
  白云裳道:“关佐治要杀你灭口,你到底知道些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舒我手道:“那是关于曹瀚湖的死亡真相。”
  白云裳道:“他不是自杀身亡吗?”
  舒我手摇摇头,道:“他不是自杀,是给关佐治谋杀!”
  白云裳道:“既然是死于谋杀,又怎会有遗书?”
  舒我手道:“在利器的指吓下,关佐治要他怎样写,他还能反抗吗?”
  白云裳点了点头,说道:“这也不无道理,但你可以向警方告密,让他绳诸于法!”
  “不!这是绝对不可以的!”舒我手双手乱摇,道:“那样太危险了!”
  “太危险?这是甚么意思?”
  ”因为我的女儿落在他的手里!”舒我手苦着脸,说:“今天晚上,我就是跟关佐治谈判,结果反而给关佐治袭击,险些丢掉了性命!”
  贝莉忙道:“她在哪里,让我去把她救出来。”
  舒我手说道:“关佐治的手下有一批‘油脂飞’,他们经常在半岛南区一带出没。”
  贝莉道:“你有线索吗?”
  舒我手道:“其中有两个叫‘黑白君子’的家伙,是关佐治最信任的人。”
  白云裳沉吟着,道:“关佐治为甚么要杀害曹瀚湖?”
  舒我手道:“因为曹瀚湖在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是甚么秘密?”贝莉急忙追问。
  “是关于黑手党在亚洲区的活动。”
  “黑手党?”白云裳皱了皱眉,“他们又有甚么阴谋?”
  舒我手摇了摇头道:“详细情况,曹瀚湖最清楚,但是他却已经被关佐治害死了。”
  贝莉咬了咬牙,道:“原来本市的‘油脂飞’居然已跟黑手党搭上了关系!”
  舒我手道:“妳们若想知道真相,可以从关佐治方面着手。”
  白云裳道:“怎样才可以找到他?”
  舒我手道:“只要找到‘黑白君子’,我们就有头绪了。”
  贝莉陡地一击桌子,道:“管他是黑白君子还是黑白无常,本小姐也要抓住他们好好的审问!”
  舒我手凝注着白云裳,用一种接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白小姐,我只有一个女儿,也只有妳才有本领可以让她脱离险境……”
  “你别担心,我会尽力而为的。”白云裳安慰着他。
  贝莉道:“我们怎样采取行动?”
  舒我手望着腕表,道:“要找‘黑白君子’,现在是时候了。”
  贝莉说道:“对!我们现在马上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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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点二十分,一辆房车停泊在一间酒吧门外。
  房车里有三个人,那是舒我手、白云裳和贝莉。
  经过贝莉小心包扎伤口,舒我手的情况并不算坏。
  他们在等待着两个叫“黑白君子”的人。
  五分钟后,舒我手突然低声说:“他们出来了!”
  只见两个身型瘦削,衣着新潮怪异的青年,从酒吧里走了出来。
  贝莉打开车门,迎了上去。
  “两位是林先生和邵先生吗?”
  两青年似是一怔,其中一个说:“我姓林,妳认识我们?”
  贝莉吃吃一笑:“不是我,而是我的姐姐,她说你们可以带我买到迷幻药。”
  那姓林的青年脸色一变:“妳别在街道上胡言乱语好不好?”
  另一个青年沉声说:“妳姐姐是谁?她在哪里?”
  贝莉说:“她就在那辆汽车里。”
  说着,向白云裳伸手一指。
  白云裳在车厢里微笑挥手。
  那姓林的青年面露怀疑之色:“我也不认识这女人,妳们到底是甚么来历?”
  “是女警吗?”另一个寒着脸说。
  贝莉嫣然一笑:“我们不是女警,但也差不多了。”
  两人面色同时骤变,姓林的青年先拔足狂奔。
  贝莉喝道:“停下来!”
  而另一个青年已同时一拳击向她的下颚。
  贝莉身手灵敏,当然不会给这一拳击中,她闪电般出手,挡开这一拳,接着把他摔倒在地上。
  这青年显然想不到贝莉竟然如此厉害,立刻给摔得头昏眼花,面如土色。
  贝莉把他揪起来:“你就是‘黑君子’邵阿鸿?”
  这青年点点头:“妳是谁?”
  贝莉道:“你不要管我是谁,关佐治在哪里?”
  邵阿鸿摇摇头:道:“我不认识关佐治。”
  贝莉冷冷一笑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
  邵阿鸿给她摔得天旋地转,知道这女郎绝非等闲之辈,他本来就不是强壮的人,刚才只是以为女人容易欺负才出手攻击贝莉,但现在,他却求饶起来:“别动手,我说!我说!”
  贝莉冷冷地道:“关佐治在哪里?快说!”
  邵阿鸿道:“天德街十九号地下。”
  贝莉道:“那是甚么地方?”
  邵阿鸿道:“是一间已废弃了的工场。”
  贝莉沉声说道:“快上车,带我们一起去!”
  邵阿鸿道:“那怎么可以?关佐治知道,会杀了我的。”
  贝莉冷冷道:“你现在不带我去,我现在马上就杀了你!”
  邵阿鸿吸了一口凉气:“别动手,我带你们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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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德街是一条很偏僻的街道,附近全都是建筑古老的旧型楼宇。
  天德街十九号也是一样。
  只见门外铁闸已紧紧关闭着,但里面却有灯光。
  舒我手道:“我女儿可能就被囚禁在这里。”
  白云裳道:“现在我们正面临着一个很重要的抉择,究竟是报警,还是由自己来冒这个险?”
  “万万不能报警!”舒我手央求着:“我绝不想惊动警方,那样会更触怒黑手党的人,他们是没有人性的!”
  白云裳叹了口气:“倘若关佐治真的与黑手党有关系,我们现在对付他,也就不啻是在跟黑手党作对了。”
  舒我手道:“我现在并不是要和黑手党作对,只想救回自己的女儿。”
  贝莉瞪着邵阿鸿,沉声喝问:“关佐治是不是掳劫了一个少女?”
  邵阿鸿缓缓地点点头:“嗯,好像是的。”
  贝莉怒喝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为甚么说好像是的?”
  邵阿鸿给她一喝,面色又变了一变:“那已经是两天前的事,关佐治也许已经释放了她。”
  舒我手怒道:“放屁!”
  邵阿鸿苦笑道:“你们要怎样,那是你们的事,我只是个无名小卒,何必把我为难?”
  贝莉盯着他,忽然提议道:“让他去敲门,我们随后冲进去怎样?”
  白云裳冷冷一笑:“里面有多少人,妳可知道吗?”
  贝莉一呆,说道:“总不会有几百人罢?”
  白云裳道:“不必几百人,只要有十几个,就已够头疼了。”
  贝莉立刻揪住邵阿鸿的衣襟,喝道:“里面有多少人?”
  邵阿鸿道:“大概三四个。”
  “只有三四个?你可没骗我?”
  “我怎敢骗妳?”
  ”好!我们就冒个险冲进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吧。”白云裳忽然又主张进攻。
  舒我手也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赞成!”
  贝莉更是兴奋得快要跳了起来,她卷起衣袖,说:“我们杀进去,一举把歹徒悉数消灭!”
  白云裳忽然用一种很奇怪的语言在说话。
  舒我手和邵阿鸿都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在说甚么。
  但贝莉却立刻知道白云裳的意思。
  白云裳说的是法国语言,舒我手和邵阿鸿没有学过法语,自然不懂。
  舒我手正在感到愕然的时候,贝莉突然出手把他制服。
  舒我手吃了一惊,他怪叫道:“妳疯了?”
  白云裳冷冷道:“她没有疯,刚才是我叫她把你擒下来的。”
  邵阿鸿脸色发白,正要逃出去,但白云裳两三个动作,就已把他弄得天旋地转,连站都站不稳。
  白云裳冷冷道:“你们别在这里演戏了,邵阿鸿根本就不是关佐治的手下。”
  舒我手铁青着脸:“他不是关佐治的手下,难道是我的手下了?”
  白云裳点点头,说道:“你说对了,黑靴油脂党的人,都穿着牛皮黑靴作为标志,但这个邵阿鸿却没有,所谓甚么‘黑白君子’,也许只是阁下胡诌出来的话而已。”
  舒我手道:“但这又怎能证明他是壁虎帮的人?”
  白云裳淡淡道:“你是壁虎帮的首领,当然不会不知道,你们每一个人,臂上都有纹身,而且刺的都是昆虫,这位邵阿鸿,他臂上刺着的乃是一只蜜蜂。”
  舒我手悻然道:“这样不嫌太武断了吗?”
  “一点也不,”白云裳道:“其实在我家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说话并不可靠。”
  舒我手说道:“我不懂得这是甚么意思?”
  白云裳道:“壁虎帮首领是个生性怪癖的人,他不喜欢异性,也从来没有结婚,又怎会弄出一个女儿来?”
  舒我手吸一口气,道:“那是我的干女儿!”
  白云裳冷笑道:“别再狡辩了,你唯一装得最像的,就是身上的伤痕。”
  贝莉呆了一呆,道:“但他是真的受伤!”
  白云裳道:“虽然他是真的受伤,但在甚么情况下受伤,我们却不清楚,也许,这是关佐治干的,但一个在战斗中受伤的人,并不能就此证明对手占着上风,也许舒先生是受伤了,但关佐治却已给他杀死!”
  舒我手的面色变得更难看。
  白云裳冷冷道:“舒先生,你现在应该说老实话了,你把我们引到这里来,怀的是甚么鬼胎?”
  舒我手抽了口冷气,道:“我承认,妳的确是个很厉害的女人,但妳和我们作对,是注定惨败收场的!”
  白云裳道:“成败得失,我们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但这件事,我们俩姐妹是管定的了。”
  舒我手冷笑一声:“太倔强的女人,永远得不到真正的幸福。”
  白云裳道:“这种哲学,你向别的女人说好了,我现在只想知道,关佐治在哪里?”
  舒我手面上露出了阴森的笑容:“他已在这地球上消失了!”
  白云裳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这样的回答,似乎早已在她意料之中。
  她冷冷的看着舒我手,道:“关佐治并不是等闲之辈,你虽然杀了他灭口,但看来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舒我手傲然一笑,道:“那也不算甚么,只是皮外伤而已!”
  贝莉气得牙痒痒的,她若早知道舒我手是在这种情况下受伤的,无论怎样,她也绝不会为这个杀人凶手治疗伤势。
  白云裳却很冷静,她从汽车里找到两条绳子,抛给贝莉:“把这两个人捆绑起来。”
  舒我手冷冷道:“妳要送我进警局吗?只怕现在是太迟了。”
  贝莉“哼”一声:“死壁虎,这一次你是插翅难飞了,还在吹甚么大气?”
  但她才说完这句话,脸色就已变了。
  白云裳的脸色也是忽然间变得煞白。
  因为她们的车子已经被一群恶汉包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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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少有五柄手枪对准着白云裳和贝莉,而包围着她们的人,更有十二人之多。
  舒我手得意地笑起来:“白小姐、贝小姐,妳们现在已成为瓮中之鳖,网中之鱼啦!”
  白云裳的神态很快又回复了冷静,她轻松地一笑,道:“我才不紧张,别忘掉,你也在网中哩!”
  贝莉立时应声说道:“不错,只要他们有半点异动,我立刻就一掌劈断你的头骨。”
  她说着这几句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尽量装得凶巴巴的,好像真的立刻就要把舒我手毙诸拳下。
  但舒我手却一点也不在乎。
  “杀呀!妳现在最好马上就杀了我,看看他们是不是会投鼠忌器?”
  白云裳沉声说道:“舒先生,我劝你切莫激怒了我的表妹,她年少气盛,又不懂事,你的说话太放肆,对于自己来说是相当吃亏的。”
  舒我手怔了怔,接着却叹了口气,道“这并不是我得意忘形,而是妳们根本不瞭解这一群人。”
  白云裳冷冷一笑,道:“我不明白这是甚么意思。”
  舒我手说道:“他们并不是壁虎帮的人,妳用我来作为人质,那是没有用处的。”
  贝莉冷冷道:“你以为我们会相信这种说话吗?”
  舒我手道:“事实的确如此,我只是负责把妳们引到这里来的。”
  贝莉嘿嘿一笑:“好啊!他们若不在一分钟之内撤走,你这条性命就算是白白赔上了!”
  舒我手叹道:“我早就说过,他们并不是壁虎帮的人,就算妳把我打死,我也没有办法可以帮助妳们离开这条街道。”
  “舒先生说得一点也不错,”一个黑衣大汉在车子旁边怪笑着说道:“他在壁虎帮里是权力最大,地位最高的首领,但在我们的眼中看来,他却只是一件工具而已。”
  贝莉皱了皱眉,冷笑着对舒我手说:“舒先生,他是甚么人,难道你不觉得,这种说话已大大伤害了阁下的尊严吗?”
  贝莉嘴舌不饶人,说话往往针针见血,舒我手面色已变得一片铁青,连口唇也在发抖。
  “董方,你这样说也未免是太过份了!”邵阿鸿突然怒叫起来。
  那个叫董方的大汉一声冷笑:“鸿哥,你认为我说得太过份那么我就不说!”
  他果然闭上了嘴巴,但却突然开枪,把舒我手的脸庞轰碎。
  白云裳本要救舒我手,但却是无从着手,他们的处境实在是太不利了。
  枪声并不响亮,只发出了“噗”的一声,就像是有人打开一瓶香槟。
  在枪械上加配着灭声装置的歹徒,当然不是一般寻常的劫匪。
  贝莉气得脸色煞白,左手已悄悄地在腰间摸出一只白色筒状的小型催泪弹。
  白云裳却用法国语言说:“对方人多,只用这个不会有用的。”
  贝莉也用法语说:“难道我们就这样束手就擒吗?”
  白云裳道:“我们先制服这个叫董方的人再说。”
  董方瞧着她们,显然听不懂他们互相之间在谈论着甚么事情。
  “够了,妳们别再故弄玄虚,快下车——”董方在吆喝着。
  白云裳不再说法语,对贝莉说:“我们现在下车罢。”
  在几柄手枪的戒备下,这两个女郎又怎能逃得出去?
  董方大概也是这样想,所以他太接近白云裳了,根本没想到,白云裳手中已暗扣着一枚小型的烟幕弹。
  烟幕弹再加上贝莉的催泪弹,这就有本钱跟敌人对抗了。
  她们身上并不是时常带着这类武器的,但由于白云裳早已对舒我手动了疑心,所以在出门的时候,已悄悄弄了几件精巧实用的小型武器在身,以防万一。
  当白云裳踏出车子的时候,还有四五柄手枪对准着她的。
  但她却忽然“哟”的一声大叫起来,她好像是滑了脚步,一下子不小心扭伤了足踝,狼狈地跌在地上。
  董方皱着眉头,他右手握着手枪,却把左手伸了过来,他正要说话,白云裳突然也伸手抓住了他的左手。
  对于一个跌倒在地上的人来说,这种动作是很正常的,董方甚至想把她拉了起来。
  但就在这一刹那间,董方和白云裳都被一股色彩怪异的浓烟所吞噬。
  白云裳的烟幕弹已发挥了优越效能,虽然它体积细小,但爆炸时的烟雾极厉害,而且还有一种很怪异的气味,看来就像是某种致命的毒气。
  但事实上,这种气味是无毒的。
  但不知就里的人,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贸贸然去接近它的。
  对于白云裳来说,这自然是最佳的逃走机会。
  若是换上别人,一定会夺路而出,但白云裳的做法却是恰好相反。
  她知道敌人一定以为自己和贝莉必然会逃出去,所以,她采取的方法,却是恰好相反。
  在烟幕的掩护下,她把董方击退,然后把他踢开。
  这时候,她并不考虑擒住董方作为人质,因为那未必会有用处。
  舒我手之死,正是前车可鉴,这群歹徒,他们是心狠手辣,全无人性的。
  在此同时,贝莉也已抛出了手中的小型筒状催泪弹。
  她把催泪弹抛在远处,因为当浓烟爆发的时候,这些恶汉都已退开老远。
  这枚小型筒状催泪弹的威力也是相当厉害的,贝莉很快就听见他们发出剧烈的呛咳声。
  混乱中,有人开了一枪,但立刻就有人喝止:“别开枪!别开枪!”
  枪声只是响了一下,就停了下来。
  但这一枪也挺够惊险了,一颗子弹穿过了玻璃窗,就在白云裳鼻尖前不足两寸的地方呼啸过去。
  若是胆小的人,恐怕已被吓的魂不附体,甚至昏倒过去,但白云裳却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和冷静,一枪不中,她并未为此呆住,反而立刻开动汽车,向前面直驶过去。
  在不足五秒之内,汽车已超越六十哩时速,冲越过人群。
  没有人再开枪,她们成功地脱离了包围网。
  这时候,在车子内共有四个人,那是白云裳、贝莉、邵阿鸿和舒我手。
  舒我手已被杀,身子硬直直的,再也不会动。
  贝莉问道:“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去警局?”
  白云裳点点头,道:“是的,舒我手死在我们的车子里,而且又发生了这许多事,我们是必须向警方报告的。”
  贝莉默不作声,好像有点不高兴。
  白云裳叹了口气,道:“这件事越来越复杂,我们就算要管,最少也让狄浪知道我们的行动。”
  贝莉仍然一言不发。
  白云裳忽然脸色一变,把汽车停了下来。
  因为背后忽然有人握着一柄小型手枪,直指着她的脖子。
  汽车后排椅上只有两个人,那是贝莉和邵阿鸿。
  贝莉当然不会用枪指着白云裳。
  而且,她忽然沉静下来,显然是已经给邵阿鸿制服。
  “白小姐,妳不必把汽车停下来,”白云裳背后传来了邵阿鸿的声音,“但妳现在当然不可能把我们载到警局里去。”
  白云裳却立刻拧过脸来,直视着邵阿鸿。其实,她要看的并不是邵阿鸿,而是要看看贝莉。
  “不必担心,我们还不舍得让她死!”邵阿鸿冷冷地说道:“她只是昏迷过去,但我现在若要取掉她的性命,那是易如反掌的。”
  白云裳沉着脸。
  贝莉是一时大意了,她一直没把这个年青人放在眼内,却没有想到,这个叫邵阿鸿的年青人,竟会突然出手把她暗算。
  由于车厢里空间并不多,邵阿鸿身上若有麻醉枪之类的武器,很容易就可以趁贝莉不留神的时候,把她弄昏过去。
  也只是一瞬间之前的事,但白云裳正在驾驶汽车,而且车子又是以高速前进,当贝莉被邵阿鸿暗算的时候,白云裳并未察觉得到。
  “把脸转过去,继续开车。”邵阿鸿冷冷一笑,命令着白云裳。
  白云裳只好转过脸去,继续把车子开动。
  但车子才驶前几码,白云裳突然闪电般一掌向后面疾切过去。
  在十几个大汉包围下,她尚且可以突围而出,倘若给这个小伙子就此擒住,那也未免是笑话之又笑话的事情了。
  贝莉刚才的确是太疏忽了,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身手窝囊的年青人,居然身上暗藏着极有效的麻醉枪,而且还懂得把握时机,把自己弄昏过去。
  可是,邵阿鸿也有失策之处,他本该把白云裳也一并弄昏的,但是他却没有这样做,只是想胁持着她,把两人一起带回去。
  他也许不知道,白云裳的武功,比贝莉还更厉害。
  他是一直用手枪指着白云裳脖子的,这种手枪,小巧玲珑,射程并不远,但在如此接近的距离,自然肯定足以致命。
  他怎样也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白云裳居然有勇气向自己袭击。
  其实,单凭勇气那是不行的,必须还要有敏捷的身手,在败中求胜。
  当白云裳发出那一掌之前,她的脖子已先向左方一侧,首先避开了邵阿鸿的小型手枪。
  在那一刹那间,邵阿鸿的手指已扣紧,“砰”然一声,一颗子弹直向风挡射了出去。
  风挡给射穿了,但白云裳却没有受到半点损伤。
  而她那一掌,却立时把邵阿鸿击得昏迷过去。
  她没有再停留,立刻又把车子向前疾驶出去,因为她已看见,背后有两辆汽车追了上来。
  她必须摆脱歹徒的追缠。
  但她的车子才驶出二十码,车身就已两边摇幌,初时还可以向前驶动,但最后却还是停了下来。
  那是因为她的车胎给子弹射穿了。

  ×                ×               ×

  十个匪徒,分别乘坐两辆汽车,穷追不舍,终于又再截停了白云裳的车子。
  当然,在匪徒方面来说,他们能够截住白云裳,最大的功劳应该是邵阿鸿。
  若不是邵阿鸿,白云裳的车子现在已经驶到警局的停车场里,那么事情以后的发展,就会不大相同了。
  而在车胎被射穿后,白云裳也有机会可以逃走的。
  她可以迅速下车,狂奔穿入附近纵横交错的街道,歹徒虽然有十个人,但也未必一定可以追得上,找得着。
  但她现在却不能这样做。
  贝莉已被麻醉针弄得昏迷过去,她怎能丢下这宝贝表妹,只身逃走?
  所以,当汽车无法再向前迈进的时候,她只好索性坐在车子里。
  立刻有三个大汉围了上来,最先一人,正是董方。
  董方的脸色很不好看,尤其是左颊部份,更是高高肿起,那是白云裳在不久之前给他的一个教训。
  这教训是:莫小觑女人的拳头!


  疯子群中  杀声四起

  董方再也不敢小觑白云裳。
  但他也知道,白云裳是再也跑不掉的了。
  他从邵阿鸿的衣袋里,取出了一柄麻醉枪。
  他用麻醉枪指着白云裳,叹息着说:“对不起了,白小姐!”
  白云裳没有躲避的意思,她知道,现在自己已处于极恶劣的形势下。
  别说是麻醉枪,就算歹徒要用一枚手榴弹来炸掉自己,那也只好认命了。
  谁也会有遭遇到失败的时候,白云裳又岂能例外?
  只听得“飒”一声响,一支麻醉针射在她的左臂上。
  白云裳居然还在微笑。
  她在微笑中昏睡过去,董方反而看得有点呆住了。

  ×                ×               ×

  当贝莉醒过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躺在医院里。
  她躺在一张床单雪白,被铺也雪白的床子上,在她的四周,全是一片雪白的颜色。
  但她很快就知道这里并不是医院。
  因为这里没有窗子,而且这里的门也不能算是门,而是像牢狱里的铁栅。
  她被人关起来了。
  贝莉整理一下头发,从床上跳了下来,首先伸展手脚筋骨,觉得气力充沛,没有甚么问题。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铁栅面前,看看外面是甚么地方。
  她一看之下,不由怔住。
  铁栅外的世界,也就是铁栅内的世界,那又是另一间颜色相同,布置也相同的房子。
  她尽量侧着脸孔,望着隔邻房子的那张床。
  她看见床上也躺着了一个人,但她却只能看见这人的一双脚。
  初时,她还以为这人就是白云裳,但看清楚一点,她就知道这人绝不会是自己的表姐。
  因为这一双脚又粗糙,皮肤又很黝黑,肯定不会是属于白云裳的。
  她有点失望,但又有点高兴。
  她这时候的确很想见到白云裳,但白云裳若也和自己一样给人关了起来,那又有甚么用?
  非但没有用,反而是更加糟糕了。
  可是,白云裳在哪里?
  隔邻房子的又是个甚么人?

  ×                ×               ×

  有食物送来了。
  食物是从墙脚下的一个方洞里送进来的。
  牛奶、牛排、虾球沙律、煎蛋两只、焗龙虾汤、多士、雪糕,还有苹果和橙各两只。
  “哗!好丰富!这是甚么意思?给我祝贺生日吗?”她嚷了起来。
  没有人回答。
  这时候,她听见了一个人咀嚼食物的声音。
  她立刻挨近那铁栅望过去,谁知道在同一时间,也有一张脸在铁栅的另一面伸了过来。
  有两只像野兽般的眼睛直瞪着贝莉。
  贝莉的胆子是绝对不会细小的了,但当她骤然看见这张脸孔的时候,也不禁为之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两步。
  她一直以为,隔邻房子的那人,必然是个男人。
  因为她看见的那一双脚,又粗又大,和自己的相比,最少大了一半以上。
  但她错了,那并不是个男人,而是一个比男人还更粗壮,形态有如猩猩一般的女人。
  这女人身高差不多六呎,体重就算没有两百磅,也最少有一百九十五磅以上了,在女性来说,这样的身材实在是挺够吓人的。
  但这还不是把贝莉吓一大跳的原因。
  这女人最可怕的地方,是她的左半边面庞。
  她左边的面孔,几乎全是腐烂了的肌肉,看来似乎有旧疤痕,也有新发作的伤口和脓血。
  由于她的形态是如此可怖,贝莉一时间也无法看得出,这女人的大概年纪。
  贝莉是吓了一跳,而这个猩猩般的女人却瞪着她,眼睛里射出了令人心悸的光芒。
  “妳是谁?”贝莉惊魂甫定,才说出了这三个字。
  这女人裂嘴一笑,露出满嘴黄牙。
  她把一块牛排吃完,突然向贝莉吐出了一口浓痰。
  贝莉吃了一惊,急忙闪身。
  她若闪慢半秒,这口浓痰说不定就会吐在她的脸上,那可是呕心极了。
  贝莉也不是好惹的女郎,但这时候却没有跟这女人计较。
  她知道,大家都是给人关起来的阶下之囚,就算不同舟共济,也不该互相残杀,而且,就算贝莉真要跟这女人算账,也是大有困难的,她总不成也依样葫芦,一口浓痰回敬过去罢?
  反正大家都给铁栅阻隔着,贝莉只要离开铁栅远一点,这猩猩般的女人就算再要“放飞箭”暗算自己,也在所不能了。
  虽然食物摆满在眼前,但贝莉却连一口都吃不下去。
  她开始视察着这房子的结构。
  不久,她就发觉,在那个墙脚下的小方洞侧边,是有一扇暗门的,但她又推又拉,这扇暗门却是纹风不动。
  她不再白费气力,忽然俯下了身子,从那小方洞向外面望出去。
  一望之下,不由呆住。
  她看见了方洞外居然竖立着一块木牌,而木牌上却写着:“二十四小时内,妳将面临生死决战,所以必须尽量保持充沛体力,否则悔之已晚!”
  贝莉读完这几句说话,不由大骂:“混蛋!这是甚么玩意?”
  但她才骂完,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方洞外传了过来。
  “这不是开玩笑,而是妳自有生以来最神圣的一战,这一战妳不能败,一败就死,因为母猩猩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甚么最神圣的一战,简直是一派胡言,告诉你,我绝不会和那个女人打架!”贝莉愤怒地说。
  那人桀桀一笑,道:“妳会接受这次挑战的,妳一定会!”
  贝莉不再跟这人辩驳下去,反正自己已立下决心,绝不动手,看看他们又有甚么办法?
  隔邻那个女人,不断的在吃食物,而且吃得津津有味,连酱汁也舐个清光,看她的样子,似乎还嫌食物太少了。
  贝莉本想把自己那份食物也送给那个女人,但一想起她“放飞箭”的情形,不由收敛了这个念头,万一对方不领自己这个人情,又再一口浓痰飞射过来,那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想来想去,她觉得自己的形势相当不妙,但虎落平阳,她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是无可奈何。
  她的脑筋渐渐平静下来,开始回忆自己还没有昏迷之前的情形。
  她记得,那时候自己正和白云裳坐在汽车里,当时,她以为自己已制服了邵阿鸿。
  却没想到,这小子突然用麻醉枪对付自己,而那种针药也真够厉害,她几乎是立刻就晕迷过去的。
  回想起来,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她太小觑了邵阿鸿,所以这次才会中了别人的暗算。
  但其实,她已可算是不幸中之大幸,倘若邵阿鸿用的不是麻醉针,而是毒针的话,那么她这么一倒下去,以后就再也不会醒过来。
  贝莉又在想,自己已落在匪徒的巢穴里,白云裳的情况又怎样?

  ×                ×               ×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第二份食物又从那方洞里送了进来。
  这一次的食物更丰富,居然有一碗鱼翅,两只肥大的螃蟹,一尾清蒸红斑,还有扬州炒饭和甜点。
  回头看那猩猩般的女人,她已把那碗热气腾腾的鱼翅吃了个碗底朝天,接着撕开一只大螃蟹,好像连蟹壳也要一并吞进肚子里。
  那是香味四溢的姜葱焗蟹,不必吃,只是嗅到那种香味,就已令人胃口大开。
  若是别的食物也还罢了,这一道海鲜正是开对了贝莉的胃口,有时候,她脸上冒出一两颗小暗疮,她会戒吃这个戒吃那样,但一遇上螃蟹嘛,那可是戒不来的,无论怎样,到最后还是吃了再算。
  这时候,她也真的很饿了。
  第一份食物她不肯吃,倒不是担心食物里有毒,倘若歹徒要对付她,那么在她昏迷的时候,就算把她一块一块切割下来然后精装包好也足够时间而有余,又何必在食物里弄手脚?
  她不吃第一份食物,全然是跟歹徒赌气而已。
  但经过了这一段时间后,她的肠胃空空如也了,而送上来的食物,又是那么诱人。
  “母猩猩”既然也吃了,自己若还不吃点食物,那么待会儿就算有机会逃跑,也跑不起来啦!
  她又想起某部“粤语残片”里有几句对白:“食又死,唔食又死,都系食咗落肚至算!”
  想到这里,“思想豁然开朗”,不再赌气,立刻拿起一只大蟹盖,吃得津津有味。
  这一顿,她吃得很饱。
  直到她放下筷子的时候,才发觉那个“母猩猩”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瞧着自己,似乎在欣赏着自己刚才狼吞虎咽的模样。
  贝莉的脸居然为之一红。
  过了半晌,她问这女人:“妳叫甚么名字?”
  这女人没有反应,似乎听不懂中国语言,贝莉立刻又用英语,说着同样的一句说话。
  这一次,“母猩猩”有反应了,她忽然瞪着眼睛,面目狰狞地用生硬的英语说:“我将会杀了妳!杀了妳!杀了妳!”
  贝莉生气起来,但也不想跟她对骂,只是装神弄鬼地,向她扮了一个鬼脸,然后就跳上床子,蒙头大睡。
  她当然没有睡着觉,只听见那“母猩猩”呱呱乱叫,显然是在大骂贝莉。
  但她骂的也不是英语,而是菲律宾的土语。
  贝莉总算知道了这个女人的国籍,她该是从千岛国来到本市的。
  但现在自己却和这个丑陋的菲律宾女人同一命运,而且歹徒还说,要自己和“母猩猩”决战。
  这真是荒谬的事,难道他们把女人当作蟋蟀?还是好勇斗狠的拳师狗?
  想到这里,贝莉的心中陡地一震!
  现在,自己和“母猩猩”都是阶下之囚,就像是中古时代最低贱的奴隶,而奴隶们在强权势力压逼下互相残杀,那是绝不为奇的事。
  这种事情并不是荒谬,而是可怕!
  贝莉又生气,又是有点寒意。
  “他们凭甚么一定要我和‘母猩猩’决斗?”她在想,但想来想去,她还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到最后,她疲倦了。她本来不想睡觉,但却在不知不觉中堕进了梦乡。

  ×                ×               ×

  一觉醒来,第三份食物又已送到。
  这一份食物份量并不丰富,只有一杯果汁,和两块三明治。
  餐盆上还有块硬卡纸,上面用英文写着:“距离决战时间还有三十分钟,妳要有所准备了。”
  贝莉只是看了一眼,就把卡纸撕掉,然后喝了果汁,又吃了一块三明治。
  她的手表仍在腕上,看着时间,现在十一点三十分,但由于她曾经昏迷过一段时期,而这里又是不见天日的世界,是以她也无从知晓,现在究竟是接近正午,还是已快将凌晨的十二点正?
  但她却有个推断,认为现在是晚间的成份较高。
  那是由于数小时之前,她获得的一份食物相当丰富,既有鱼翅,复有海鲜,若照中国人的习惯,那多半是在晚间才会这样吃法的。
  当然,这推断颇有根据,但却到底不能作准,贝莉甚至可以怀疑,她腕上的手表已被人移拨过,现在根本就不是十一点三十分。
  只是,现在是甚么时间,似乎并不是重大的问题,除非自己进入了时光隧道,回到中古时代或者是达到五百年后的世界,那才更加格格不相入。
  当然,她并不是进入了甚么时光隧道,那只不过是一个人闲得发烧的时候,凭空胡乱猜想一番的心态而已。
  无论外面是甚么时间,贝莉的手表已移动到十二点。
  她忽然听见一阵推门的声音。
  的确是有一道门被推开了,但却不是贝莉这间房子的门。
  只见“母猩猩”那房子的一幅石墙出现了一道门,四个大汉把“母猩猩”押了出去。
  贝莉大声道:“你们在搅甚么把戏?快放我出去!”
  那四个大汉却似乎都是聋子,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带着“母猩猩”离开了房子。
  大门很快就闩上。
  贝莉捏着拳头,又在两只拳头上用力地吹一口气,她牙痒痒的,好像想大展脚的样子。
  不久,她这间房子也有一道暗门打开了,她以为也有四个带着手枪的大汉出现,谁知道暗门打开后,出现的却只是一个男孩子。
  他大概六七岁左右,穿着一件红色的运动衣,手里捧着一朵红玫瑰。
  他微笑着把花送给贝莉:“姐姐,该轮到妳出场了。”他说的居然是英语。
  贝莉大为意外,她蹲下了身子,抚摸着男孩的头发:“你叫甚么名字?”
  “丹尼。”男孩露出了笑容。
  贝莉皱着眉,又问道:“你怎会在这里的?”
  丹尼说:“我妈妈在这里,我当然要跟随着她。”
  贝莉道:“你的妈妈是谁?”
  丹尼道:“她叫芝芝。”
  贝莉道:“她在哪里?”
  丹尼道:“她在圆场里等妳。”
  “圆场?那是甚么地方?她为甚么要在圆场里等我?”贝莉用奇怪的眼光望着丹尼。
  丹尼笑了笑,说:“从这条走廊直向前走,就可以到达圆场,我妈妈在圆场里等着要杀你哩!”
  他的神态很轻松,但他的说话却是令人心弦震荡的。
  贝莉不由吃了一惊。
  这种充满杀气的说话,怎可能从这个六七岁小孩子口里说出来?
  而且,听丹尼这样说,他分明就是“母猩猩”的儿子!
  她不再问了,心中却已冒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她并不是一个容易感到害怕的人,而现在她也并不是在为自己的安危而感到害怕。
  那是无法言喻的一种感受。
  但丹尼却又补充了一句:“他们都叫我妈妈是‘母猩猩’!”
  贝莉陡地深深吸一口气,道:“你喜欢妈妈吗?”
  丹尼立刻用力地点头,大声说:“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爱她。”
  贝莉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不怕我伤害她吗?”
  “不怕。”丹尼摇摇头,“她气力很大,男人也打不过她,妳很快就会给她杀死的。”
  贝莉长长的吐一口气:“你见过她杀人?”
  丹尼回答道:“是的,包括我父亲在内。”
  贝莉的脸色又在发白了。
  她只觉得毛管忽然直竖起来,这小男孩本是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但他的说话,却像是魔鬼的咒语一样令人心寒。
  她真的不再说话了,她怕自己会忽然忍不住,一个耳光掴在丹尼的脸上。
  她不想这样做,而且也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权力。
  但在短短几句说话里,她已为丹尼的遭遇而感到哀伤。
  她甚至不再看丹尼,昂起头大步向走廊走了出去。
  但她才走出十来步,忽然又怔住了。
  她看见了白云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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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裳还是白云裳,她还是那样清秀脱俗,艳丽可人。
  她的眼神也没有变,还是像平时一样坚定、清澈、美丽。
  但贝莉的眼神却变了,脸色也变得苍白如雪。
  白云裳坐在一张型状笨拙的椅子上,那是一张铁椅,而她的四肢,都被铁箍紧紧的锁着。
  这时候,就算她的本领再大,也绝不可能从这张铁椅里逃走。
  在铁椅背后,有六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他们的身材不算高大,但脸上的神态都是冷酷无情,就像是电影里的职业杀手。
  但他们也许真的就是现实社会中的职业杀手。
  贝莉看见这情况,只是怔了一怔,就已想动手对付那六个男人。
  但距离白云裳最接近的一个男人,却已迅速亮出一把尖刀,抵在白云裳的咽喉上。
  他没有说半个字,但他的行动已比任何严厉的警告说话更有效。
  贝莉立刻停止了动手的念头。
  另一个脸上有颗痣的男人冷冷道:“贝小姐,我早已说过,妳将会面临有生以来最神圣的一战。”
  贝莉冷冷的说道:“我还是不懂阁下的意思。”
  这男人沉声说:“‘母猩猩’已在圆场里等着妳,妳一定要击败她,记着,许胜不许负!”
  贝莉吸了口气:“我若败了,那又怎样?”
  这男人冷笑一声,道:“妳若败了,‘母猩猩’就会把妳活活撕开,而海鸥小姐的脖子也会给刺穿一个血洞!”
  贝莉陡地愤怒地叫了起来:“你们简直是疯子!”
  这男人却笑道:“也许妳说对了,我们都是疯子,所以妳切莫激怒我们!”
  丹尼忽然拉着贝莉的手,微笑着说:“妳快出去,我妈妈等得不耐烦了。”
  贝莉气得快要窒息了,倘若丹尼不是小孩子的话,她一定会立刻重重教训他一顿。
  但她现在甚么都不能做。
  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掀起一帧腥红色的帐幕,向外面走了出去。
  外面是甚么地方?

  ×                ×               ×

  这里就是圆场。
  圆场四座有观众,每一个人都衣饰煌然,手上戴着的尽是钻戒、名贵金表。
  他们都是有钱人。
  他们的国籍也各有不同,但脸上的表情都像是野兽,甚至比野兽还更凶残。
  贝莉刚踏入圆场,就有个赤膊着上身的大汉,把一柄短剑,和一块大盾牌交给贝莉。
  她看见了母猩猩芝芝。
  芝芝在狞笑,她手里有一张网,一支钢叉。
  “婊子,我要撕开妳的乳罩,脱掉妳的裤子!”母猩猩又用生硬的英语侮辱贝莉。
  贝莉暗骂:“妳真是条笨猪!”
  她心中一面骂人,一面在暗中视察四周环境。
  她已经看出,这是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
  但她没有再看下去,因为这时候母猩猩已用钢叉向她袭击。
  贝莉惊怒交集,心想今天真是倒霉极了,无缘无故地被人弄到这里来,还要和这个猩猩一样的女人交手。
  她现在只好全神贯注,击败了这个女人再说。
  母猩猩虽然身形巨大,但身手却很灵活,她出手凶悍,钢叉不断向贝莉疾刺过去。
  贝莉感到有点滑稽。
  她从来都没有使用过这种笨重的大盾牌,也没有面对过这样的敌人,她觉得自己仿佛已变成了古罗马帝国时代的战士。
  而事实上,这里就是“罗马人”的圆场。
  贝莉对于“罗马人”的事,知道得实在太少了,也不知道自己和白云裳为甚么会被卷入这凶险的漩涡里。
  这一场格斗,母猩猩是占着优势的。
  她气力大,而且对钢叉这种武器,似乎使用得十分纯熟。
  若非贝莉武术根底深厚,她早就已死在钢叉之下。
  但是长久接战,贝莉还是无法扭转局势。
  母猩猩发出了得意的怪笑声,她撒开了网,把贝莉的右手的短剑缠住。
  她又用钢叉怒刺贝莉,却给贝莉的盾牌格了开去。
  贝莉已节节后退,看来不消三几个回合,她就会给母猩猩的钢叉刺死。
  但就在这刹那间,贝莉突然放开了双手。
  她放弃了大盾牌,也不要那柄短而粗阔的利剑,突然有如蛇儿般向母猩猩闪身缠了过去。
  母猩猩显然想不到贝莉有此一着,她的网已网住了短剑,也网住了盾牌,但贝莉却突然在她的眼前消失了踪影。
  她怒叫着挥动钢叉,但她没有刺中贝莉。
  贝莉已在她身边,双拳暴起,同时打在她左右胁骨上。
  母猩猩虽然身材粗壮,但贝莉是空手道高手,也苦练过国术和跆拳道,这两拳打了下去,仍然使母猩猩为之痛得怪叫起来。
  贝莉得势不饶人,两拳得手,膝盖攻势紧接而来,猛撞母猩猩的小腹。
  人群发出了喝采声。
  母猩猩的额上已冒出了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但她仍然疯狂地反抗。
  她的气力是惊人的,但贝莉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技击高手,在短身肉搏战里,她的技术更加发挥得淋漓尽致,母猩猩的反抗力越是强大,贝莉的攻势也更是厉害。
  母猩猩的脸色一片苍白,她的气力也已渐渐衰竭,终于缓缓地跪倒在地上。
  ”继续!继续!”一个欧洲中年人兴高采烈地大叫,大姆指不断向下直指。
  这是当年古罗马帝国竞技圆场里观众的手号,当格斗勇士已分出胜负,观众姆指向上直竖就是表示宽恕,向下直指就表示要宰掉失败者,不再让他活下去。
  这欧洲中年人的姆指向下直指,就是表示要贝莉杀了母猩猩!
  其他“罗马人”也纷纷依样葫芦,做着同样的手势,并且纷纷大叫:“宰了她,宰了她!”
  贝莉怔住。
  她已战胜了母猩猩,但却并不想杀了这个女人。
  虽然这女人对自己很不客气,而且还当着一大群男人面前侮辱她,但贝莉并没有真的恨透她。
  贝莉知道,她本来就是一个如此无礼,如此粗暴的女人!
  贝莉就只当作她真的是一头黑猩猩好了。
  猩猩虽然粗暴无礼,但却没有非死不可的罪孽。
  而且,贝莉还很怜悯母猩猩,因为她还有一个只有几岁大的儿子,正在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给别人蹂躏。
  贝莉怎下得了手?
  但这时候,那个脸上有颗痣的男人却在圆场边大叫:“妳不杀母猩猩,我们就杀了海鸥!”
  贝莉全身陡地一震。
  “我们只给妳半分钟的时间考虑!”那可恶的男人又在催促。
  母猩猩已经无还手之力,她喘着气躺在圆场的中央,似乎正在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那男人正在倒数秒数时间:“三十!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二十六!二十五……”
  贝莉急了起来,终于抓起那柄短剑。
  “十八!十七!十六!十五!十四!十三!十二!十一……”
  贝莉的脸一片煞白,但她这一剑还是刺不下去。
  就在这时候,丹尼忽然跑了过来,抱住了贝莉的腿:“姐姐,妳不要杀我妈妈!妳不要杀我妈妈!”
  丹尼在哭叫着,他抱着贝莉的腿,抱得好紧好紧。
  那些观众却竟然在大叫:“踢开这小鬼,杀了那没用的丑女人!”
  贝莉的心境,可说是从来也没有这样紊乱过。
  “别杀我妈妈!”
  “丹尼乖乖,我不杀!我不杀……”
  “铿”的一声,贝莉放下了短剑。
  时间倒数本已停顿了一会,但这时候又再继续下去:“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贝莉也大叫起来:“别杀云裳姐!”
  但是,就在这刹那间,一阵惊人的枪弹呼啸声,从白云裳坐着的那个方向响了起来。
  贝莉面如土色,狂奔过去!
  “云裳姐!”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她的眼睛红得像是烈火。
  她的泪水已直标了出来。
  而那群“罗马人”,却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甚至有人亲自跳下圆场,拾起短剑要亲自杀了母猩猩。
  这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这是一幕怎样的情景?


  抽丝剥茧  勇闯圆场

  在一条偏僻的小巷里,铜皮吴精神焕发地走了出来。
  铜皮吴的真正姓名叫吴九,他又有个绰号,叫“小壁虎”。
  他是“千手壁虎”舒我手的徒弟。
  舒我手是个老江湖,也是个著名的大盗。
  照道理来说,铜皮吴是舒我手的徒弟,他的本领也一定相当不错。
  可是,这位“小壁虎”却是个瘾君子,而吸毒这种伤害身体的事情,一直都是舒我手最讨厌,最反对的。
  于是,这位铜皮吴就变成了壁虎帮里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若不是看在吴九父亲面上,舒我手早就把他赶出帮会外。
  但铜皮吴也确有点小聪明,而且在壁虎帮里的人缘还算不错,所以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他往往都会瞭如指掌。
  在不久之前,他听见了一个消息。
  南利联的头子禤四叔被暗杀了。
  他并不感到很意外,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师父舒我手要杀掉禤四叔灭口。

  ×                ×               ×

  当铜皮吴从小巷里走出来的时候,的确是精神焕发,因为他刚才已经吸食了毒品。
  他觉得在世间上最重要的,就是海洛英。
  有了海洛英,他做甚么事情都勇气百倍,但缺乏了海洛英,他却宁愿去上吊。
  现在,当然不是他会上吊的时候。
  但在小巷外,却已有个人拿着一根绳索等待着他。
  等到铜皮吴发觉形势不妙的时候,他已给一个人用奇特的手法制服,然后像是粽子般被捆缚起来。
  他想叫,但却连嘴巴也洽人用胶布封住。
  几分钟后,他已经被人丢进一辆汽车里。
  汽车立刻开动,把他载到海滨,然后车子才停了下来。
  铜皮吴已吓得魂不附体。
  海滨很黑暗,他一直都没法看清楚对方是个甚么人。
  “吴九,你现在必需要说老实话。”这男人忽然说。
  铜皮吴连忙点头。
  那人把封着他嘴巴的胶布撕掉,然后又说:“我知道,你师父曾经见过禤四叔,那是为了甚么事?”
  铜皮吴苦着脸,说:“这个我可不知道。”
  那人冷笑一声,道:“你是不是想喝海水?”
  铜皮吴面色一变,忙道:“我是不懂游泳的。”
  那人道:“我也不想把你淹死,但你若令我不高兴,那就难说得很了。”
  铜皮吴道:“好,我尽量说老实话便是。”
  那人嘿嘿一笑:“你师父在哪里?”
  铜皮吴道:“他神出鬼没,想找他并不容易。”
  那人道:“我已查出,老舒和鲍群志有来往。”
  铜皮吴吃了一惊,忙道:“你是警方人员?”
  那人说:“少废话,我是谁你管得着吗?”
  铜皮吴不敢再说甚么。
  那人冷冷一笑:“除了鲍群志之外,你师父还跟谁有来往?”
  铜皮吴道:“师父交游广阔,跟许多人都有来往。”
  “只拣重要的人物说。”
  “嗯……好像鲍群志议员、关佐治,还有……还有方奉财。”
  “方奉财?他是甚么人?”
  “是一间规模宏大的农场老板。”
  “是方老板!”那人突然失声地叫了起来:“对,我们太大意了,忽略了这个人。”
  铜皮吴试探着问:“你是甚么人?”
  那人冷冷地笑着道:“我们是维护法纪的人,现在我要把你送进警局里。”
  铜皮吴吃了一惊,随即怒道:“我犯了甚么罪?”
  那人在他身上一搜,立刻就搜出两包毒品来。
  “你可没话说了罢?”那人冷冷地笑道。
  铜皮吴只好咬着牙说:“你叫甚么名字?”
  “你是不是准备出狱后向我报复?”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铜皮吴的语气又软弱下来。
  那人冷哼一声,道:“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意思,我现在也可以告诉你,我叫狄浪!”
  铜皮吴长长吸了一口气:你就是……是浪子神探……狄浪?”
  狄浪冷冷道:“不错,你是不是还在不服气!”
  铜皮吴连忙摇头不迭:“原来是狄探长,我怎敢不服气?”
  狄浪沉吟半晌,才接道:“那么你现在就规规矩矩的坐在车子里,若有甚么不轨企图,可不要怪我不客气。”
  铜皮吴唯唯诺诺,狄浪接着把他载到警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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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六点,方老板就已捧着一叠报纸全神贯注地在阅读。
  他看的并不是国际新闻,而是当日的赛马排位版。
  认识方老板的人都知道,他是个马迷,也是个拥有五六匹马的大马主。
  他很有钱,也有不少跟随着他混饭吃的手下。
  他曾把农场的某一部份,给一些喜欢斗狗的人仕辟为战场。
  一点白与庄顿之战,就是在他的农场里进行的,但那一战却弄出轩然巨波来。
  而现在,汤世祥和曹瀚湖两人已死于非命,这是巧合?还是一种人为的悲剧?
  对于这两个人的下场,方老板表示相当惋惜。
  他当然不希望警察会查到农场里来。
  但这一天清晨,农场忽来稀客,那是浪子神探狄浪。
  当方老板接到狄浪到访的消息后,面色立时阴沉下来,他的手下看见老板的神情不怎样好,于是便问:“是不是不接见他?”
  方老板摇摇头,冷笑道:“探长到访,谁躲得了?你就叫他进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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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浪坐在方老板对面的时候,方老板仍然把视线集中在马经版上。
  这是很没有礼貌的。
  狄浪并不介意,他知道像自己这样的客人,方奉财并不欢迎,那是意料中事。
  他向方老板一连问了几个问题,方老板的回答都是三个字:“不知道。”
  狄浪微微一笑,道:“昨天晚上,我找到了一个人,他是个缺德鬼,老是喜欢探听别人的隐私。”
  方老板神色冷漠:“这跟你的工作有甚么关系?”
  狄浪叹了口气,道:“这缺德鬼比蟑螂还更令人讨厌,我是担心他总有一天会给人踩扁肚子。”
  方老板仍然在看马经:“这种人,迟早一定会得到教训的。”他忽然抬起头,再问一句:“他叫甚么名字?”
  狄浪淡淡地一笑,道:“方如山。”
  方老板的面色陡地一变:“狄探长,你在开甚么玩笑?”
  原来方如山就是他的儿子。
  狄浪悠然笑道:“你以为我很无聊,天刚亮就来找你开玩笑?”
  他一面说,一面拿出了一叠照片,轻轻抛在方老板的面前。
  方老板皱着眉,拿起照片一看。
  他只是看见第一张,全身就僵硬有如死人,脸庞上的血色陡地褪得干干净净。
  那是一叠彩色照片,照片上都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方老板,而另一个,却是比他年轻最少二十岁的冶艳女郎。
  “那畜牲!”方老板气得不住的在跳脚!
  狄浪道:“如山说你待他不好,只愿赚钱,而且不择手段,但他更不满意的,是你在外面有另外的女人,他拍摄了这些照片,本来是想交给母亲的,但却又怕你们因此而闹翻了……”
  方老板十分生气,他连连挥着手,厉声说:“够了够了,你们想怎样?”
  狄浪道:“我们只想知道曹瀚湖惨死的真相。”
  方老板一怔:“他不是自杀吗?这已是真相。”
  狄浪摇摇头,道:“你该知道,这其中一定还有许多曲折。”
  方老板说道:“你以为我会知道些甚么?”
  狄浪道:“我只知道自己可以分析,阁下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虚假之辞。”
  方老板勃然道:“这样说,未免是太荒谬了。”
  狄浪道:“你要得回所有的照片和保守这段秘密不让太太知道,就必须跟警方衷诚合作,否则,我知道方太的手段,的确是挺够厉害的。”
  方老板呆住了半晌,才道:“这算是甚么?是勒索吗?”
  狄浪道:“这不是勒索,而是公平交易,你若认为我现在的行为有恐吓成份,大可以提出起诉,我们来一次对簿公庭好了。”
  方老板脸色铁青,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狄浪冷然一笑,接道:“当然,凭阁下的手段,也可以找个高明的职业杀手,把我一枪解决,但总不成连自己的儿子也依样葫芦,把他一枪干掉灭口罢?”
  方老板额上现出了青筋,他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投降了,你想知道甚么事情,尽管发问好了……”
  狄浪闻言,他心中又是高兴,又是紧张。
  他知道,案情查到这里,已有了崭新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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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日深夜,陶宅守卫森严,因为“罗马人”又有聚会了。
  陶万德是社会名流,殷商巨贾,可是,谁也想不到,在他的巨宅里,竟然会有一座充满血腥气味的地下圆场。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怪事,就算有人听见这种事情,也一定会一笑置之,认为这只是无稽之谈而已。
  可是,这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警方高层人员,曾经召开紧急会议,研究狄浪调查所得的资料。
  几个警方高层官员,都认为事态严重,但却很难相信那是事实。
  只有彭警司全力支持狄浪,并决定要向“罗马人”展开行动,加以对付。
  狄浪已知道,在亚洲区,陶万德是“罗马人”的重要份子。
  “罗马人”不少活动,都在陶宅里举行。
  要对付这群“罗马人”,必须先从陶万德这方面下手。
  但除了狄浪和彭警司之外,其余的官员都在犹豫不决,认为继续调查是必须的,但现在就采取大规模的搜捕行动,非但没有把握,而且还相当冒险。
  因为消息来源和调查资料若不正确,那么警方这个脸丢得太大了,而且必然会成为市民的话柄。
  但狄浪却很着急。
  因为这时候,白云裳和贝莉都已失踪了,而根据狄浪的估计,她们极可能就是给这些“罗马人”掳劫回去的。再拖延下去,她们的处境就更加危险。
  但在这次会议里,却分裂成两派,各持己见,一时之间谁也无法定下主意来。
  可是,一个突如其来的紧急消息,使到这会议立即结束,代之而起的,是突击行动。
  这紧急消息,是来自国际刑警组织派来驻本市的高级人员,他们已掌握到大量有关于“罗马人”的资料和罪证,而且已达到了必须采取实际行动的时候。
  国际刑警早已对“罗马人”这组织的行动加以调查,但由于“罗马人”活动的范围遍及世界各国,而他们的行藏又是极其秘密,是以国际刑警也是在数天前在本市发现“罗马人”又有惊人的秘密活动。
  现在,国际刑警组织正式要求本市警方协助,对付这一群财雄势大,生性残酷的“罗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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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击行动已展开。
  陶宅虽然守卫森严,但这一下还是给警方杀个措手不及。
  狄浪行动迅速,完全控制了陶宅的守卫。他们终于从一条秘道里,杀入地下圆场。
  通入圆场的秘道,并不只有一条,正是狡兔三窟。
  当警方人员杀入圆场之际,也正是贝莉听见枪声乱响的时候。
  贝莉的一颗心已仿佛从口腔里跳了出来。
  “云裳姐!妳不能死!”她狂奔,掀开那腥红的帐幔。
  她才掀开帐幔,立刻就有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向她挨了过来。
  贝莉咬着牙,一掌挥出。但她这一掌才挥出一半,便立刻收了回来。
  因为这男人虽然手里握着一柄尖刀,而且面目狰狞可怖,但他却是再也不会伤害任何人的了。他已中弹,而且伤势十分严重,颇有性命之虞。
  贝莉只是身子轻轻侧开去,这人就已“砰”然一声,仆跌在地上。
  贝莉呆住。
  她还以为揭开帐幔后,会看见白云裳遭遇到毒手的惨状,谁知道给子弹穿了胸膛的人,却是那些可恶的歹徒。
  “莉,妳没事罢?”她忽然听见了一个男人熟悉的声音。
  “狄浪!”贝莉惊呼起来。
  她又看见白云裳,她仍然坐在那张铁椅上,但已最少有两个警方人员,正在为她解开封锁。
  “云裳姐!”贝莉兴奋得跳了起来,“我们得胜了!”
  她不说“得救”,而说“得胜”,那正是红玫瑰贝莉的“女英雄本色”。
  这时候,圆场内外,形势大乱。
  当然,真正慌乱的,并不是警方人员,而是那一群“罗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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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晚上八点,狄浪来到了白云裳的小洋房里。
  贝莉亲自下厨,说要泡制精美海鲜。
  龙虾、鲜鱼、生蚝、还有活带子,丰富极了。狄浪今天口福不浅,但却认为味道太咸了一点。
  贝莉没有生气,只是笑着说:“你听过土耳其人的一句谚语没有?”
  “这句话怎样说?”
  “咸是多情。”
  “甚么?咸是多情?”白云裳笑了起来,“那岂不是越咸越多情了?”
  贝莉吃吃一笑:“这句话是有段来历的,据说从前有个土耳其王子,很喜欢吃咸的东西,但他的母亲却禁止他吃得太咸,唯恐会影响到王子的健康,后来王子选妃,他嘱咐每位佳丽烹调菜肴给他尝试,结果成为王妃的,就是煮得最咸的一个美人儿。”
  白云裳却忽然叹了口气,道:“咸是多情,那还不算太坏,以杀为乐,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狄浪望着她美丽的脸庞:“妳是在说那些‘罗马人’?”
  白云裳点点头,道:“他们都是有钱人,但却和一般的富户不同。”
  贝莉道:“他们和一般的有钱人有甚么分别?”
  白云裳道:“一般富户都很珍惜自己的性命和名誉,但他们却太喜欢冒险,太喜欢看见别人流血,他们认为流血事件并不是残酷,而是刺激和兴奋。”
  狄浪点点头,道:“所以,他们不但喜欢看见别人流血,甚至不惜自己也参加这种充满血腥的决斗!”
  贝莉哼一声:“这简直是疯子,是精神分裂!是IQ零蛋!”
  白云裳道:“曹瀚湖果然并不是自杀的。”
  狄浪道:“但那也和自杀差不多。”
  贝莉一呆:“他到底是怎样死的?”
  狄浪微微一笑,道:“套用一句法律上的名言,他是死于‘冒险失败’。”
  贝莉皱着鼻子:“求求你说清楚一点好不好?他若不是自杀,为甚么会预早写下了遗书?”
  狄浪道:“那是规矩。”
  贝莉失笑起来:“自杀也有规矩?”
  狄浪道:“我已说过,曹瀚湖并不是死于自杀,但却也和自杀没有太大的分别,他是自己开枪射穿自己的脑袋的。”
  贝莉怔了怔,忽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我明白了,那是俄罗斯轮盘!”
  狄浪一笑道:“妳说对了,和他一起进行这场死亡游戏的,还有两个人。”
  “还有两个人?俄罗斯轮盘不是两个人玩的吗?怎会弄出三个来?”
  “谁说俄罗斯轮盘只可以让两个人玩?三个人,四个人,甚至七八个人玩也无不可,人越多,中枪的机会也就越少。”
  “这可不对了,”白云裳立时提出反驳,“每开一枪,中弹的机会是六分之一,偷若六个人同时进行,那是公平的,但若超过六个人,譬如说有二十人罢,那么越排往后面的人就越安全,而第一个开枪的,他中弹机会仍然是六分之一。”
  狄浪笑道:“总不见得会有这许多人迷上俄罗斯轮盘这种死亡游戏罢?”
  白云裳叹了口气:“曹瀚湖本正是年青有为的时候,但却居然会为了寻求刺激而死在枪弹下,那真是一件悲剧。”
  贝莉却大不以为然,她冷冷笑道:“他是个冷血凶手,他害死了自己的狗,全无人性,算来也实在很该死了!”
  她忽然又问狄浪:“狗王决战那一天,是谁开枪射死一点白的?”
  狄浪道:“是‘罗马人’聘请的神枪手,警方已在通缉他。”
  贝莉道:“如此说来,汤世祥、鲍群志、禤四叔,还有关佐治,他们都是给‘罗马人’直接或间接害死的了?”
  狄浪点点头:“他们有些死有余辜,但也有些死得相当冤枉,‘罗马人’之所以可怕,就是因为他们犯罪的目的并不志在钱,而且甚至不惜大洒金钱去犯罪!”
  贝莉道:“曹瀚湖怎样会成为‘罗马人’的一份子,最后还参加了俄罗斯轮盘这种死亡游戏?”
  狄浪道:“负责诱惑曹瀚湖成为‘罗马人’的,是个叫欧阳满的富商,他很有钱,但却有心理变态,喜欢虐待女人,也喜欢屠杀动物。”
  “都是疯子!”贝莉又骂起来,“尤其是那个壁虎帮的舒老贼,他装作受伤向我们求助,其实却是包藏祸心的混蛋!”
  狄浪道:“他受伤可不是装出来的,那是关佐治把他弄成这样的,但关佐治却已死在舒我手的手下。”
  贝莉骂道:“总之都不是好人!”
  白云裳凝视着狄浪道:“当日和曹瀚湖进行俄罗斯轮盘游戏的两个人是谁?”
  狄浪道:“一个是欧洲人,他叫蒙迪,另一个是伦白朗!”
  贝莉吃了一惊:“你是说功夫电影的皇牌小生伦白朗?”
  “就是他!”
  “他被捕了?”
  “没有,昨天晚上,我们没有找到伦白朗,他并不在陶宅。”
  “蒙迪呢?”
  “现时还在警局里。”
  “那么伦白朗在甚么地方?”
  “地狱里。”狄浪吸了口气,道:“‘罗马人’一网成擒,他知道这消息后,就吞枪自杀。”
  贝莉本想大骂伦白朗一顿的,但听到这里,就再也骂不出来。
  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是甚么世界了?这些已经名成利就的人,到头来居然会自我毁灭了宝贵的生命。”
  她沉默了一会,又喃喃地说:“古时的罗马人,真的也同样残酷吗?”
  白云裳点头道:“有一部份是的,在那时代,皇帝会穿着华丽的御袍,坐在圆型大竞技场上主持一连串的死亡游戏,圆场中人与人拼命,兽与兽厮杀,也有人兽决战,残酷的表演继续不断,圆场里血流成河,据说有人从这里抓起一把泥土,只是用力一捏,血水就从指罅间滴下来。”
  贝莉道:“这有甚么好看?”
  白云裳道:“我们当然不会认为这是一种很好的节目,但他们却乐此不疲,觉得这是世间上最刺激的娱乐游戏。”
  贝莉道:“现在已是二十世纪末叶,但古罗马人的残忍习性,却出现在文明人的身上了。”
  狄浪沉声道:“‘罗马人’的头子是个真真正正的罗马人,他在组织里称为‘一号’,虽然很有钱,但却无法凭金钱来满足内心畸型的嗜杀欲望,所以他就成立‘罗马人俱乐部’秘密揽召同道中人,经常在世界各地暗中举行‘圆场大会’。”
  贝莉悻悻然道:“这人若成为军事强国的元首,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白云裳道:“现在已够乱了,又有谁敢保证,在现代军事强国中的领袖,没有像‘一号’那样的人?”
  贝莉忽然挺起胸膛向狄浪问道:“我像不像个格斗勇士?”
  狄浪摇摇头:“不像。”
  “不像格斗勇士像甚么?”
  “王妃。”
  “甚么?王妃?为甚么会像王妃?”贝莉惊奇极了。
  狄浪悠然一笑,半晌才慢慢的说道:“因为妳煮的海鲜实在太咸。”
  贝莉一呆,但接着就哈哈大笑,笑得连腰也弯了起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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