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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吴道子《祸水红颜》猎鹰楚三传奇故事之一【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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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3 07:45:4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武侠世界》第30年30期,1988.09.26
感谢helloworld666提供图档。


第一章 追捕大盗 中伏受伤



楚三郞是个猎人,但他追捕的却非野兽,而是比野兽更狡猾,更凶残的——人。
换言之,他是依靠追捕江湖大盗,杀手凶犯领取花红赏金维生。
干这行的,必须有灵活的头脑及敏锐的警觉,当然少不了绝佳的身手,否则,花红不但难以到手,更会曝尸郊野,成为猛兽的点心!
这行业既然这般危险,为何楚三郞仍会选择?
主要原因当然是为钱!这行业收入虽然不大稳定,但每次领到的赏金,若不太挥霍的话,足够用上一两年。
另外的一个原因便是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受闲气;这是楚三郞所不能忍受的。
他干这行已七、八年,也忘记了曾经缉获或杀死多少悍匪、大盗。
江湖中人称他「猎鹰楚三」!
这时,楚三郞正在鄱阳湖西南约百多里的一个名叫樟树的小鎮里,吃着他喜爱的卤牛肉、葱油饼,桌上还放着一壶酒。
楚三郞有着一副颇为英俊的样貌,廿六、七的年纪,剑眉星目,配衬着挺直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咀唇;若能再加上一点笑容,定使不少少女一见倾心。
只可惜他脸上永远是那样冷冰冰的,使人见而生畏。
「小二,请问附近可有一个名叫樊雄的人?五十来岁,国字睑庞,右额还有一个小瘤。」楚三郞的声音,与他的脸孔一样,亦是冷冰冰的。
「樊雄?没有啊!噢,客官定是指樊子英樊大善人了,他的样貌与客官所说的简直一模一样。」店小二弯腰回答。
「对了,便是他了!请问樊家在那里?」
「出了鎮向南走大约三里,便是里家庄,十分容易找的。客官是樊大善人的亲戚吗?」店小二道。
楚三郞摇摇头,道:「谢谢你!」抛下一锭碎银,拿回桌上的包袱便离去。
樊子英当然不是楚三郞的亲戚,他只是狩猎的对象,如果他和樊雄是同一人的话。
樊雄,独行大贼,犯案累累,曾奸杀太原邹员外独生爱女。官府及邹家合共悬红纹银一千两,生死不拘。
五年来,樊雄都不曾在江湖露过脸,经多方打听,楚三郞才查出他躱在江西南昌县附近一个小鎮。
终于,他在这樟树镇找到一个樊大善人!
楚三郞认为自己干的是正正当当的事,所以从来不偸偸摸摸。
他直接了当的从樊家大门走进,向这所谓樊大善人问:「樊雄,你是随我走还是动手?」
他办事向来都是干脆俐落,从不多言。
樊大善人吓了一跳:「你是谁?」
「楚三!」
猎鹰楚三这名号,白道中不是每个人都听过;但是在绿林道中,却是无人不知,尤其是那些身价不菲的大贼悍匪,更是闻名胆丧。身价不菲者,指的不是他们之身家财富,而是他们项上人头的价値。
「楚……楚三郞,樊某早已洗手不干,革心向善,求你放樊某一条生路,樊某愿意奉上一笔银两,只要三爷开口……」
楚三郞冷哼一声,道:「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然后用小部份充满血腥的钱做点小善事,沽名钓誉,世间上那有如此便宜的事?不必多说,两条路,随我投案或是动手,我给你十数考虑。一……二……」
樊大善人脸色大变,怒道:「姓楚的,可不要三分颜色上大红,识相的便拿点好处上路。樊某闯荡江湖数十年,可不是省油灯。」
楚三郞耸耸肩,道:「你是打算动手了,拿你的兵器吧,我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
樊雄喝道:「樊福,拿刀来。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本领取樊某之人头!」
只是,樊雄所能看到的并不多。
他付出了一条性命的代价,只能见识到一招刀法!一招快如闪电的刀法。
事实上,他能否看淸楚这一刀是如何出手的尙是疑问。
楚三郞只是一刀,便把樊雄劈成身首异处。只要一刀能办妥的事,他绝对不用上两刀。所以,他出刀之处,往往是对方的颈项,如此一来,便不须费功夫割下首级。
他在首级上洒下一些药粉,用布包起便转身离去。
一仟两纹银,看上去很容易赚,但事前花费的功夫可不少哩!
* * *
不杀官,不杀民,只杀武林人。
这是傅铁心之作风。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最基本原则:「杀人必须要有代价」。
因为傅铁心是个职业杀手。
不杀官是因为杀死朝廷命官会惹来无限烦恼,而傅铁心最讨厌的便是麻烦。
不杀民是因为他们不懂武功,杀之不武,且欠缺挑战性,傅铁心不屑为之。
至于武林人,恃着懂得武功,终日耀武扬威,惹事生非,这类人始终都会死在江湖仇杀,杀之并不足惜。
这是傅铁心的想法。
与楚三郞比较,傅铁心之赚钱方法容易得多了,最低限度,他不必到处找寻对象的下落。如委托人不能提供对象的下落,这生意他根本不接。
因为寻找一个人是件麻烦得要命之事,而傅铁心最讨厌的便是……
这时,站在傅鐡心身前的,是个全身赤裸的男子,而床上则瑟缩着一个鬓横钗乱,面貌娟好的女子,花容失色地以床单遮掩着躯体。
「你是谁,跑到这里干甚么?」赤裸男子怒道。
在此情况之下,有谁不大发雷霆?
「不用急,习惯上我都会说淸楚的,绝对不会让你死得不明不白。穿上衣服再说吧,这个样子往见阎王,甚为失礼!」傅铁心慢条斯理的道。
赤裸男子匆忙找了一条裤子穿上。
「有一个人出价三仟两白银,要我杀你!」傅铁心缓缓拔出佩剑。
「你……你是杀手?」
「对了,为使你可以向阎王吿状,我便吿诉你吧,我名叫傅铁心,是个职业杀手。至于要杀你的是谁,便无可奉吿了,这是职业道德问题,我必须替当事人保守秘密。但是你心里应该有数,谁和你有这么大仇怨,对吗?」
通常当杀手的,都是沉默寡言,但这传铁心却刚巧相反。
那人听见傅铁心自报名号后,已吓得惊惶失色的道:「傅……傅大侠,我愿意出价六仟两,求你放我一马!」
傅铁心摇摇首:「我只憧杀人,不懂放人。但是」
那人急道:「八仟两,我愿意出价八仟两,只要大侠高抬贵手……」
「八仟两银子,我可以为你杀人了。你可要我杀死委托我来杀你那个人吗?」傅铁心道。他的咀角上泛出笑容。
「我当然愿意!」
「你要杀谁?我可不愿弄错对象,日后难对你交代。」
「还用说,当然是白马堡的马如龙了,除了他,谁还会聘杀手来杀我。」
「好,这生意我接了!八仟两白银,杀白马堡的马如龙,保証三个月内办妥。酬金先惠,届时不能办妥的话,原银奉回。」
「傅大侠,你现在便要收酬金?」
「这是我的规矩。如你不愿意的话便拉倒。傅某接生意,一向是你情我愿,绝不勉强。」
「但这个时间,敎我如何能够找八仟两白银?」这也是个事实,有谁会把八仟两白银放在家中。
「可以拿黄金,珍珠等东西折算,甚至银票也可以,但必须是小额的,每张不得超过五百两。」
终于,那人在衣柜暗格中拿出黄金、珍珠等物,凑足八仟两交予傅铁心。
傅铁心收藏妥后,微笑道:「酬金已收妥,请问还有别的事交代吗?」
「没有了,事情办妥后,劳烦你前来通知我一声。」那人之语气开始带有一点老板的口吻。
「届时你定会知道的,若果你在天有灵的话。」傅镰心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笑容。
「你……你是甚么意……」那人还不曾说毕,已看见傅铁心挥动长剑。
他实在死不瞑目,虽然已是身首异处,仍是睁大眼睛,死盯着傅铁心。
「你定是怪我言而无信了,是吗?不,是你弄错了,你出价八千两要我杀人是一回事,别人出价杀你又是另一回事,不可混为一谈。我定要把任务完成的,对吗?噢,你怪我不给你一个动手的机会?很抱歉,这不是武林比武,我一向都是只求杀死对象,不计较武林规则的。」
他把剑上血迹揩拭干净,缓步走向床沿。
床上女子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用床单遮掩身体,跪在床上,连连叩头,颤声道:「好汉饶命,只要好汉不杀奴家,奴家愿意做任何事!」
傅铁心瞧了那玲珑浮凸的胴体一眼,无动于衷地道:「放心吧,我不会杀妳的。小娘子,我问妳,刚才妳看见了甚么,听到甚么?」
「奴家怎么也看不见,甚么也听不着。」那女子颤声回答。
「这怎可能?妳刚才分明是在这里的,怎可能甚么也看不见,听不着?」
那身上寸缕全无的女子,从傅铁心之语气已听出他并无杀她灭口之意,心中稍定,但仍战战兢兢地回答:「是两是两奴家刚才看见一个男子持着剑走前来,一惊之下便昏迷了,所以甚么也看不见,听不着。」
傅铁心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这倒差不多。只不过我得先警吿妳,小娘子,我最痛恨的便是胡说八道,今天说这,明天说那的女子。我这人虽不喜欢杀人而不取代价,更不喜欢杀女人,但却喜欢把长舌妇的舌头割掉,令她不再有说话的机会,更会把她胸前两团肉割掉,再剃光头发,在脸上划上数刀。妳知道吗?」
那女子登时脸上发靑,急道:「奴家绝对不会乱说的,奴家一定……」边说边不停地叩着头。
当她听不见傅铁心说话,偸偸抬头一望时,才发觉房间里只有她自己,和一具无头尸体,连忙大声叫嚷。
* * *
怀里虽然多了一仟两银票,楚三郞仍然是前往那些简陋不堪的食肆,吃其卤牛肉,葱油饼,喝的也是下价酒。
他不像别的同行有钱在身便胡乱挥霍,逛窰子,花天酒地,非要把身上每一文钱都花掉才安乐。
因为他有他的计划,不想永远都当一个猎人,一旦积蓄足够,他便会……
「楚兄,你果然在这儿!」
楚三郞微一抬头,竟是以消息灵通驰名江湖的史老头。
「史老儿,有甚么消息出卖吗?」楚三郞示意史老头坐下。
「消息不错是有一个,不过不但免费奉送,且对楚兄有莫大好处!」
史老头的消息免费奉送,这倒是个天大奇闻。
楚三郞不置可否,道:「是吗?」
「楚兄,一点也不假,白马堡悬红白银万两,要取得铁心杀手傅铁心项上人头。事缘他们堡主马如龙不久前被人暗杀,据说便是傅铁心所为,所以誓要报仇。」
「这与楚某有何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天下间除楚兄外,还有谁有本领赚这一万两?」
「好意心领了!楚某奉公守法,绝不牵涉在这些江湖仇杀之中,若官府正式悬红通缉这傅铁心的时候,你再通知我吧。」说毕便继续吃他的卤牛肉及葱油饼,不再理会史老头。
「楚兄,难道一万两这数目也不能使你心动,若楚兄有意思接这生意的话,老儿可以和白马堡方面接洽,把酬金提高的。」
楚三郞毫无表示,只顾自吃自喝。
史老头深知楚三郞脾性,知道怎么说也是白费唇舌,无可奈何地离去。
白银一万两,是个不小的数目,在当时来说,很多人毕生所赚也没有这么多。
有了这一万两,再加上本身的积蓄,楚三郞大可实现他的理想,购置一所像样的犬宅,从此退出江湖,安渡余生。
但是,楚三郞有他的原则,只缉捕那些被官府悬红通缉的匪徒,绝不为钱杀人,无论这人曾干下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 * *
傅铁心的性格与楚三郞截然不同。
他不但衣着讲究,对吃、喝之要求也极高,绝对不能忍受普通小食肆的环境。
这时,他舒舒服服的坐在杭州西湖畔楼外楼二楼雅座,享受着该处之名菜,蜜汁火腿,松鼠黄鱼,以及宋嫂羹。
他喝的当然是芳香馥郁的陈年女儿红。
「阁下是傅铁心傅大侠吗?」一个华服中年人来到傅铁心桌前问道。
「在下不错便是傅鐡心,但却不是甚么大侠,请不要胡乱称呼。」
「在下胡仲年,有一宗生意与傅兄洽谈,未知在下可否坐下与傅兄详谈?」
「请随便,但傅某向来进食时绝不谈生意,所以胡兄最好能够稍为等候,待傅某进食完毕后再与胡兄细谈!」传铁心微笑道。
胡仲年为之一呆,只好默默坐下,看着傅铁心慢条斯理地吃喝。
良久,傅铁心才拿出手帕抹咀,吩咐店小二撤去残肴,换上香茗。
「胡兄,请问有何关照傅某之处?」
「傅兄,实不相瞒,在下是奉敝东之命,委托傅兄杀一个人。」胡仲年低声道。
「贵东是谁?要杀何人?住在那里?」
「敝东姓韩,要杀的人便是猎鹰楚三,现在这姓楚的应在山西太原。不知傅兄需要多少酬金?」
「很抱歉,这生意傅某不接。」
「为甚么?这姓楚的是个标准江湖人,非官非民,与傅兄之规矩没有抵触之处啊!何况,敝东不惜重酬,只要能把这姓楚的杀掉便行。」胡仲年大为错愕。
「原因很简单!楚三郞这人,居无定所,行迹飘忽;现时虽在太原,待傅某去到时,他早已不知跑到那里去了。傅某实在没有兴趣东奔西跑,只为了赚那万儿数千两银子。」
「傅兄,酬劳方面,敝东可以付纹银两万两,只要傅兄首肯,在下可立即预付一半,事成后再奉上余数。」
纹银二万两!这的确是个令人动心的数目。委托傅铁心杀楚三郎的人可算是大手笔了!」
可是,傅铁心却轻屑地道:「只二万两!阁下,你可知这猎鹰楚三是多么难缠吗?不要说还得到处找他了,便是他现时坐在眼前,为这区区二万两,傅某也不会向他拔剑。要知道这是玩命的玩意啊,你以为是小孩子玩游戏吗?胡老兄,你还是另聘高明吧。二万两白银,铁剑门定会乐于效劳的,至于他们能否成事,那便天晓得了!」
胡仲年哭丧着脸,苦兮兮的道:「傅兄,这已是在下所能出的最高价钱了!请傅兄将就将就吧。」
傅铁心摇头道:「很抱歉,傅某向来不喜欢委屈自己。胡兄若不能作主的话,便请贵东亲自与傅某接洽吧。不过必须要快一点,因为傅某只会在杭州逗留两三天。」
胡仲年不迭点头,道:「在下这便回复敝东,务请傅兄在杭州多逗留一两天,在下定会在三天内与傅兄再联络。」
傅铁心点头应允:「好吧,傅某便等你们三天。」
* * *
王横看着自己日渐肥胖的身形,不禁暗暗发愁。中年发胖,并不是个健康现象,何况他现在已逐渐远离中年阶段!
自从数年前金老大恐惧那只猎鹰,宣布拆伙,江东三虎各奔前程后,他便躱到这里来,当其妓院老板。
现在的他,十足一个大腹贾模样,那有昔日矮脚虎的影子?
近年来,不少昔日横行一时之绿林同道接二连三地被猎鹰楚三摘掉脑袋,王横实在担心一旦被这要命的煞星找上门时,自己这痴肥的身形,能逃命还是一拼。
王横想到这些并非是没有原因的,东院里正有一个自称姓楚的客人指名道姓要见他。
天下间姓楚的人不少,但王横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名字——楚三郞。
他曾考虑过放弃一切,就此逃命,但是却不甘心。若然每当听见姓楚的便逃,天下间那有他安心之处。
何况,若眞的是楚三郞找上门来,他又能逃往那里?
他后悔为何会干那一宗买卖,被官府悬红一百两白银通缉他。
王横猛吸了一口气,推门而进。
房间里的客人,脸色冷俊,桌上放着一柄连鞘钢刀。
「王老二,在下楚三。」
王横脸色大变,双腿发软,根本不懂得逃跑。
「楚……楚……三爷……」他的牙关打战,好不辛苦才能吐出三个字。
「你的头只値一百两,楚某没兴趣!」
这句话对王横来说,便是特赦令。
他立刻跪倒,连连叩首:「谢谢楚三爷不杀之恩……」
「楚某不喜欢话白说,路白走。所以,必要时,一百两也比空手而回好得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三爷请稍候,我这便差人往……」王横大喜若狂,若能保存性命,便是用上千两,一万两,那又何妨?
谁知楚三郞却道:「王老二,楚某要的不是你那些肮脏钱,而是消息!」
王横呐呐道:「三爷要的是甚么消息!」
楚三郞道:「金老大在那里?」
王横听了,登时为之一呆:「三爷要找咱们大哥?」
楚三郞仍是那句话:「金老大在那里?」
王横大感为难,江东三虎虽早已拆伙多年,但金老大始终是曾共同出生入死的拜兄,如此把他出卖不免欠缺义气。
但是,若搪词不说出金老大之下落,死的却是自己。
舍生取义,还是舍义取生?
王横面临一个抉择。
仗义多是屠狗辈,但为了义而甘愿牺牲自己性命的却是不多。
王横肯定不是这其中之一,他选择了后者,把拜兄金老大的下落和盘说出。
「王老二,你与金老大份属结义兄弟,所以,你若通风报讯给金老大的话,我绝不会怪责你。但是你要考虑一点,楚某若因此而赚不到金老大那一千两的话,定会回头赚你这一百两。」
这与警吿王横不得通风报讯有何分别?
王横不迭地道:「三爷,在下一定不会通风报讯的,请三爷放心。」
楚三郞道:「楚某当然放心。王老二,为了日后容易找着你,请你吞下这药丸。」随即从怀里拿出一颗黑色药丸,递给王横。
王横登时脸色如泥,颤声道:「三爷,这是……」
楚三郞道:「这是毒药,但你可以放心,只要楚某能顺利找着金老大,定能在你毒发之前赶回给你解毒。」
王横急道:「三爷,在下说的全是事实,并没有欺骗三爷之处,可否免了这……」
楚三郞道:「既然你说的是实话,那又何须害怕服这药丸,难道你不相信我会替你解毒?坦白说,我若要杀你,何须这般麻烦?」
王横那敢多言,只得吞下药丸。
* * *
金陵望江楼不但环境幽雅,酒菜更是远近驰名。慕名来此之游客可说络绎不绝。
傍晚时份,望江楼二楼雅座上正坐着一个脸色枯黄,双目却炯炯有神的中年人,独自享用满桌精美菜式。
他身旁座位上另放置着一份杯、筷,看样子似是等候着甚么人。
这可奇怪极了,那有客人不曾来到,酒菜便动用了大半的?
更奇怪的是另一份杯、筷放置得极不寻常,筷子交叉重叠着,而杯子则杯口向下,覆蓋在筷子交叉点上。
对惯跑江湖的人来说,定能看出这是一种联络暗号。
这是与铁剑门——一个杀手组织——联络之暗号。
铁剑门是个秘密组织,上至门主,下至普通杀手之身份,从来没有人知晓,更不要说他们之总坛、分坛所在了。
若要委托他们办事,只须在数个指定地点,以杯、筷摆上暗号,不出一个时辰,便会有人前来联络。
中年人正在纳罕着为何坐了这么久还没有人前来联络之际,一个店小二已送上一封信。他连忙接过拆阅。
偌大的信笺只写了寥寥五个字:「子夜、城隍庙。」下款没署名,只划了一柄长剑。
* * *
子夜时份,一条黑影出现在城隍庙外,月夜下,依稀看出正是傍晚时于望江楼独酌之中年人。
中年人轻咳两声,道:「在下卓不羣,应约而来,请问是那一位当家在此?」
庙内一阴沉声音回答道:「在下铁五,卓兄请进。」
铁剑门每一个门下都是姓铁,名字均以号数排列。至于他们祖先是否眞的姓铁,以及号数是否代表身份之高低,则不得而知。
庙里坐着一个全身黑衣,头罩黑巾,只露出眼睛的神秘人,敢情便是铁五。
卓不羣在这自称铁五的黑衣人身前不远处盘膝坐下,开门见山地道出来意:「卓某打算委托贵门杀一个人。」
「是谁?」
「猎鹰楚三。」
「楚三郞?」铁五的声音露出惊讶。
「怎么了,是否点子太扎手,贵门不敢接?」卓不羣道。
「笑话,本门从来没有不敢接之生意。即使行刺皇帝老子,只要价钱付足,本门也绝不会皱眉。」铁五的口气与他的嗓子绝不相衬。
「贵门要甚么代价?」
「你愿意付多少?」
「一万两白银。」
「很抱歉代价太低,化不来。」
「加倍,两万两,如何?」
「这倒差不多。」
「这生意贵门接了?」
「不,生意太大,在下作不了主,必须请示门主后才能答复。」
「阁下刚才不是说只要价钱付足,甚么生意也接的吗?」卓不羣道。
「话虽如此说,但遇上特殊情形也得请示门主。」
「甚么特殊情形?因为对象是楚三郞?」
「这是其中之一,另外,若委托人身份不明,如卓兄般不但不愿意露出眞面目,姓名也是揑造的,在下必须据实回报,待门主批示。」这铁五竟能看出卓不羣脸上戴有人皮面具,可说目光锐利。
「甚么时候才可以给在下一个肯定的回复?」
「快则一天,迟则三天。有消息时,在下自会找卓兄。」
「好,希望贵门能尽早回复。」
* * *
一个出色的猎人,除了具有灵活的身手外,还必须具备高度灵敏的警觉性,能嗅出危险所在。
楚三郞既然号称猎鹰,这方面的本领自然不会差到那里去。
他现时正循着矮脚虎王横所透露之消息,前往找寻昔年江东三虎的老大,黑心虎金大为。
距离金大为的住处尙有数十里,楚三郞已察觉到自己已落在别人监视之中。
他不禁纳罕着这些监视他的究竟是那一路人马,难道王横这家伙眞的不怕死,通知了金大为使他有所准备,广邀援手来对付他?
若是如此的话,这王横也可说兄弟情深了,竟敢冒自己毒发身亡之险通风报讯。
而这金大为亦可算神通广大,因为监视他行踪的人里,楚三郞察觉到不乏武功极为高明的好手。
他不动声息地走到一道旁小酒肆,把马匹拴好,向招呼他的老头儿要了一壶酒,两斤牛肉。
酒刚入口,楚三郞已发觉不妥。
酒没有变坏,辛辣得很,是如假包换的烧刀子,却有着普通烧刀子所没有的淡淡花香。
淡淡的花香渗在辛辣的烈酒中,非有敏锐的触觉实难以察觉。
问题便出现在这花香上。
带有花香的酒很多,但绝对不是烧刀子这下价酒。
楚三郞所喝的当然的是特制的酒——应该说是加了料的酒。
他若无其事的喝酒吃肉,暗中却运功把酒逼出体外;心里迅速地思索这渗进酒里的究竟是甚么东西,以便做出适当反应。
各种毒药之特性,以及服后将引起之征象逐一从脑海闪过;终于,他砰的一声伏倒桌上,弄得杯筷狼藉。
片刻后,厨房里走出两名黑衣蒙面人,直趋楚三郞的桌子。
其中一人道:「别人说这条鹰是何等厉害,想不到竟是如此轻松!只消用上数钱银子,干赚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
另外那人道:「十九,我看还是小心点,说不定其中有诈。」
「别杞人忧天吧,我这七步断肠散无色无味,谁能察……」
话未说毕,已闪过一道寒芒,跟着一股血箭便从那黑衣人咽喉间激射而出。
余下那名黑衣人见状,登时魂飞九霄之外,慌忙拔出身后佩剑。
可是已经太迟了,他甚至连门户也没机会亮开,长剑便被踢飞,冰冷的刀锋已抵在他脖子上。
握着刀的,当然便是猎鹰楚三。
「他是十九,你是甚么?」
黑衣蒙面人眼中闪过一阵惊骇之色,随即软软倒在地上。
楚三郞咒骂了一声,刀尖一拨,便把那人脸上黑巾挑开。
呈现眼前的,是一张脸色发黑,口角溢着黑血的脸庞。不消说也知他已咬破暗藏齿间的毒囊而死。
楚三郞目光随即落在瑟缩店中一隅之老头儿身上。
「大侠饶命,老儿一家都在他们手上,所以才这样做,大侠请放过老儿吧!」老头儿吓得不迭地叩头。
楚三郞眉头一皱,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抛在就近一张桌上,转身走出酒肆。
还没踏出酒肆,楚三郞已是双眉深锁;因为他察觉外间正有十多人在等着他,而且其中数人,从他们的呼吸气息便知身手不弱。
楚三郞经过适才两人伏尸之处时,右足轻挑一下,便把其中一条尸体踢出店外,自己则跟着飘身而出。
只听见噗噗连声,那条尸体上已如刺猬般钉着各式各样之暗器。
楚三郞闪身便扑向那羣尤是略带惊愕的黑衣人,手中刀毫不留情地左砍右劈;不消一顿饭工夫,十多名黑衣人,悉数倒在尘埃之中,无一能再见翌日的日出。
「究竟是谁雇请铁剑门来杀我?难道是金老大?不可能,这家伙惜财如命,只会逃之夭夭,怎舍得花费这么多银两来找铁剑门?」楚三郞收刀入鞘时,这问题便出现在他脑海中。
远处,分别躱着两个人,两双眼睛看着十多名黑衣蒙面人一个一个的倒下,也看着猎鹰楚三跳上马背,绝尘而去。
其中一人喃喃道:「不好,这楚三实在难缠,必须立即通知门主,另想办法对付!」
他却不知道自己之藏身处虽然隐蔽,却仍落在另一人眼中,这人心里则有不同想法:「总算能见识猎鹰楚三之刀法了,果然是快、狠、准。这二万两可算不曾白白浪费。」
* * *
在余下的数十里路程中,楚三郞再也不曾遇上袭击。他来到这白腊村的时候,开始有点怀疑王横所说的是否眞话。
这白腊村实在太贫瘠了!
黑心虎金大为于洗手时,虽不算腰缠万贯,但也积存了一大笔财富,实无须跑来这地方居住。
既来之,则安之,尽管找个人来问一问吧!楚三郞对找到金大为之希望实在不大。
出乎意料之外,金大为是住在这条村落之中!
当楚三郞来到金大为的居处时,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破陋不堪小屋,伴着两亩瘦田,这是叱咤黑道一时的江东之虎金老大收山隐居之处?这怎么可能?
若他甘心这种生涯,怎会跑去作贼?
这个年代,再也不是明末时逼一艮为寇,只要不怕辛劳,温饱不是问题。
但金大为挟着一笔钜款,跑来这里挨苦,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瘦田里,一个壮健靑年正在努力耕耘着,古铜色的皮肤满布着汗珠。
楚三郞一看便知这靑年曾练过武,且身手不差。
这便是金大为一双儿女的其中一个?
这怎可能?看他的神色,满是心足,不带半点埋怨。若他家中有着千万财富,怎会甘心如此?这是典型庄稼汉的眞情,努力耕耘,但望日后丰收,邦么今天的辛劳便有所报酬。
楚三郞不再伤脑筋,因为答案便在小屋里,只要他踏入屋里,一切疑问便会找到答案。
当他接近小屋时,田中的靑年亦已察觉,立即抛下手中犁耙,便要跑过来。但是跑了数步后便停下,垂头丧气的回转身,拾起犁耙,断续干活。但谁也能看出他这时心里非常激动,因为他不像在耕田,而是借泥土来发泄心中抑郁。
楚三郞心中更是疑惑万分。
小屋里,已响起一苍老声音:「楚三爷请进,金某已等候多时。」
楚三郞一愕,金大为原来眞的已接获消息!但是,他为何还不逃跑,难道有所恃?
楚三郞艺高人胆大,那怕屋里有甚么陷阱?暗运神功护身便推门而进。
小屋里设备简陋,甚至可说家徒四壁。
三个人,两男一女,两前一后,平静地坐在屋里。甚么埋伏也没有,而事实上,这小屋里简陋得根本不能躱藏着任何人。
两个男的,其中一个竟然是不久之前楚三郞放过不杀的王横,东江三虎的老二。难怪金老大知道他来这里了,原来是王横亲自赶来报讯。
但是,他们坐在这里干甚么?难道他们不怕死?
「黑心虎金大为?」楚三郞冷冷地问。
「老朽现在是金大为,黑心虎这名号早已消逝多时。」王横身旁之枯瘦老者道。
「金老大,你以为抛掉名号便能使人忘记你过去所做过之罪孽吗?」
「当然不能,只可惜金某知道时已是太迟了,做甚么也不能补偿我昔日所犯之错,所以老朽今天坐在这里,等候惩罚。」
「金老大,你知道将会接受甚么处分吗?」楚三郞有点不敢置信。
「以老朽昔日所作所为,万死不足辞其咎。」金大为神色平静的道。
「那你为何不逃走?」
「要来的始终是要来,怎么逃也逃不着,即使能逃过楚三爷之追捕,老朽也逃不过自己的谴责,那为何要逃呢?」
「王老二,你也不怕死?」楚三郞转向王横问道。
「三爷,坦白说,我很怕死!但是我更怕活得不能心安。出卖了拜兄,日后纵使能偸生,也会备受良心责骂,倒不如跑来一起死掉,省得他朝痛苦。」王横之神色也是平静得很。
「好吧,那楚某便成全你们吧。你们就此随楚某前住投案还是……」
「三爷,老朽实在不愿多受折磨了,劳烦你动手吧!只是,老朽子女,昔年不曾干过任何坏事,尙请三爷高抬贵手,放过他们。」金大为道。
「放心,楚某从不杀无辜的人。」
楚三郞手指刚触着刀柄之际,便想起一个仍未解答之疑问,遂道:「金老大,楚某有一不明之处,尙希金兄不吝,代为解疑。」
「三爷请说。」
「当年你积存之财富,理应不少,为何现时之环境会这样?」
「三爷,实不相瞒,老朽之家财早已在数年前散尽,如今可说不名一文。」金大为苦笑道。
谁知道他身后之少女已忍不住,大嚷道:「姓楚的,你要动手便快一点吧,问这么多干甚么?」
楚三郞耸耸肩,道:「对不起,楚某只是一时好奇,不明白你们既然有一大笔财富,为何仍会这般挨苦吧了。」
少女哭嚷道:「这算是挨苦?我们今后的日子才难过呢!我爹数年前已大彻大悟,把所有财富都拿来赈灾,余下的钱只足够买下这小屋以及两亩瘦田,希望能安渡余生,谁知你也不放过他!」
「翠红,住嘴,这那有妳说话之地方!妳忘记了我曾说过些甚么话吗!
记着,错失便是错失,只有接受处分,绝不能以其他方式来赎罪。死对爹来说是个解脱,妳怎能怪责楚三爷?」金大为叱喝道。
楚三郞蓦地发现另一奇怪之处,现时天气炎热,金大为竟以布缠头,实在有点……
「三爷,请你动手吧!」金大为道。
楚三郞也不多言,寒光一闪,钢刀已出鞘。
一声惊呼下,竟没有预期之漫屋血雨,也没头颅堕地。
随刀影而飞起的,只是金大为用来缠头的布。
金大为头上,原来已没有头发,不过却多了数行戒疤,他竟然已出了家当和尙!
「你出了家?」楚三郞大为诧异。
「是的,我也是来到后才知道大哥于年前出了家。他获悉三爷前来的消息后,坚持从山里跑回来等你。」回答的却是王横。
楚三郞叹了口气,片刻后喃喃自语道:「若拿一个和尙的头颅去领取花红,他们会给我才怪。那杀千刀的王横,竟不说他早已出家,害我白走一趟,最可恨的是当天不曾眞正给他一颗毒药,还浪费了一颗疗伤丸,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只好往妓院找他算账了。」收刀入鞘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这晩,白腊村附近的山里,多了一个落发为僧的外来人。
* * *
变成和尙的金大为脑袋再也不能领赏,这话只有呆子才会相信。
事实上,即使是一个羊头,只要他猎鹰是一口咬定是金大为首级,官府便会乖乖的付钱,那敢多问。
但为何楚三郞不动手?这问题连他自己也解答不来。
一个万死不足赎罪的绿林悍匪,是否在大彻大悟,改过向善后便能洗脱昔日所做的罪孽,逃过应得之惩罚呢?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所以,大明朝代时,杀了人后,只要跑去当和尙便能摆脱惩罚,简直可笑!
杀人必须塡命,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否则天下定会大乱。
但是,楚三郞放过了金老大,也放过了王老二!
唯一的解释,是他不忍心出手,不忍心杀死两个眞正改过自新的人,不忍心杀死两个毫不反抗,闭目待毙的人。
他轻叹一声:「一失足成千古恨,可堪回首有几人?」
然而叹息过后,另一问题便困扰着他:「是谁要把他置诸死地,不惜花费大笔金钱雇用铁剑门来对付他?」
以金老大与王老二刚才的表现,应不会是他们,那么是谁?
可能性只有一个。
楚三郞从来不牵涉在江湖恩怨中,所以问题必定出自那些被官府通缉的绿林悍匪身上。
把他楚三郞恨之入骨的,不外是两种人,其一是他杀死或缉获的悍贼后人,不惜出重金来杀他为亲人报仇。
除了这些被杀悍贼亲友外,便是他现在追缉着的凶人了。这些人不甘心被他日以继夜地到处追缉,先下手为强,雇请杀手把他解决,但求一劳永逸,实在是非常有可能之事。
十年以来,被他杀死及缉获的凶徒实在数不胜数,楚三郞难以想出谁的后人会这般仇恨他这「创子手」。
近半年来,他到处找寻的凶徒只有五个人:樊雄、金大为、姚立德、赫连培及阮绍昌。他打算缉获这五个人后便从此收山。
樊雄已被诛,金大为洗心革面,楚三郎之名单上实际只余下三人。而这三人之中,谁的嫌疑最大呢?
三人均是无恶不作,犯案累累。每颗人头均价値三千两之上,这只不过是官府之悬红,尙不曾计算一些苦主所出之私人赏金。因此,楚三郞在这半年来,锲而不舍的追踪着三人,把他们逼得到处逃亡,如丧家犬般。
换言之,这三人都有嫌疑聘请铁剑门来对付他。
楚三郞对此实在不胜烦扰,他并不是对铁剑门有所畏惧,只因如此一来,他的如意算盘便受到破坏。
铁剑门这组织正在威胁着他生命安危,他怎能无牵无挂地找个地方安居,从此脱出江湖呢?当然不能,除非他和铁剑门两者之一倒下。
想起曹操,曹操便到!
挡在楚三郞跟前的,是四名黑衣蒙面人,传统式铁剑门杀手打扮。
人数比上一次少了,但是否比上次容易应付呢?
答案当然是不!十多人办不来的事,四个人胆敢来接手,这四人定自信比那十多人来得强。而自信心往往是需要实力来支持的。
楚三郞一看四人所站的方位,以及他们握剑的姿势,已知这一仗很吃力。
他也明白到在此环境之下和面对这些杀手,说甚么也是白费唇舌。
最干脆的办法便是动手。
楚三郞翻身下马之际,刀已出鞘,斜斜的指向地上,刀锋向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方之动态。
四名黑衣人好像也深明言多必失的道理,不发一言便齐齐出剑。
四柄长剑,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同一时间袭向楚三郞上、下、左、右。
飞禽中,以鹰的眼睛最为锐利,楚三郞既然号称猎鹰,这方面的本领自然有过人之长。他一眼已看出四人之剑招虽然凌厉非常,却有极大之破绽。
不论任何招式,均有其破绽弱点,只要在这破绽消失之前察觉其所在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这弱点,便能轻易克敌。
多年来,楚三郞便是以这方法把无数对手击倒。他的刀法没有花巧夺目的招式,只是实用。他的致胜要诀在于眼明、刀快;而他出刀之快,实在匪夷所思,往往在对手未能看淸楚他的刀影的前便已把敌人击倒,一刀奏效。
这方法说来很简单,但做出来却是极不容易。大凡高手过招,招式中的破绽往往一瞬即逝,若不能把握那机会的话,随时会被对手后继而来的攻势所乘。
如今,楚三郞面对四柄长剑,虽能看出对方弱点所在,却也不敢贸然反击。因为这四名高手武功实在强劲,他只有击倒其中一人的把握,而击倒敌人的同时,他自己亦会受到余下三柄长剑的无情攻击,难于闪避。
因此,他只能沉着应战,稳守突击,等候一个更佳机会,等候着对手出错。
这四名黑衣蒙面人的身手虽高,但若是单打独斗,楚三郞有信心一刀便可以把对方解决,但四人联手,每个人的弱点都有其余三人照应着,情况便大为不同。
近半个时辰的苦战,楚三郞仍未能找到一个反击的机会,而他的眞力却消耗了不少,若如此下去,纵使不被对手击倒,也会活生生的累死。
楚三郞眉头一皱,便要动用自出道以来从不曾有机会施展的法宝飞刀。
交手中使用暗器,乃白道中人所不耻的行为。但在这场合中,对手既然不顾武林规矩,以众凌寡,楚三郞又何须理会这些规矩?
他的手指还不曾接触藏在腰间的柳叶飞刀,便已改变主意,因为他已察觉到对手们的攻势,竟有着缓慢下来的趋势。,
这只有一个解释,对手内力不继!
力为招的本,若内力不足,任何绝妙的招式也不能发挥应有的威力,反之,更会导致破绽百出,给予对方有机可乘。所以,有上乘武功的人,必从练气入手,务求扎稳根基,只消内功达到某种境界,随手挥来便是无懈可击的绝招。
对手既然气势转弱,楚三郞自是不会错失机会,连忙反守为攻,以快而狠之刀法频频向四名黑衣蒙面人的要害招呼。
一刀紧接一刀,一浪跟着一浪的攻势,登时把四名黑衣人逼得喘不过气来,再也不能互相照应。
楚三郞窥准一个机会,刷、刷、刷连续三刀,劈向其中三名对手,把背部空门暴露于余下的第四名黑衣人眼中。
那人为之大喜,还道楚三郞求胜心切之下把他遗忘了,不假思索便飞扑而上,手中剑射向楚三郞背心。
谁知楚三郞早已料到有此变化,一切均在他意料之中,而他刚才那三刀亦只是虚招,旨在把三名对手逼退两步,使他们来不及接应身后自投罗网的第四人。
只见他身形蓦然向下挫,头也不回地便反手一刀劈出。
跟着便响起一声惨叫。
楚三郞不用回首细看,也能从对方扑来之势知道自己的刀砸在那个部位之上。他顺势抽刀前扑,把余下三人笼罩在刀影之下。
四去其一,楚三郞自然是轻松得多了,不需一顿饭工夫,已再有两人伤在他的刀下。余下那黑衣人见状大惊,也顾不得同伴之生死,落荒而逃。
他这选择倒也正确非常,只因楚三郞出刀,招招致命,只要被他击中,绝无生理。那人若不逃跑,也不过是赔多一条生命。
楚三郞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何况杀死这些鐡剑门人对他来说并无眞正得益哩!所以他也不追杀,只缓缓收刀入鞘。
他刚要找回坐骑之际,便看见第五个黑衣蒙面人。
这人的服饰,与刚才那四个人一模一样,但肯定不是刚才逃掉的那一个,因为身形有所差别外,那散发出来的杀气更是楚三郞出道以来所见之最。
楚三郞感觉到这人很可能便是他毕生所遇最厉害的高手,而他自己却是在损耗了不少眞力后才遇上。
这是他运气差,还是对方刻意做成的?
楚三郞实在无暇思索,事实上他连运功恢复部份眞力的时间也没有。
那黑衣蒙面人已拔出长剑,一步一步的走向楚三郞,在他身前约三丈处停下。
楚三郞借此机会尽量调息,对付高手,多一分眞力便多一分胜算。
黑衣蒙面人也是高手一名,怎会看不出楚三郞的心意?他驱使四名杀手来消耗楚三郞的体力,使自己胜算的机会增强,又怎会给予他运功调息的机会?
黑衣人气运全身,眞力贯注剑身,登时响起一声龙吟,随即见他凌空射向楚三郞,刺出石破天惊一剑。
楚三郞猛吸一口眞气,迎着来势,也劈出了鬼哭神泣的一刀。
表面上,这是剑招与刀法之争;事实上,这是内力高低之比较。
砰然一声过后,人影乍分,两人手中之刀与剑均只剩下手把,其余部份则已被那强劲之气旋绞断。
楚三郞胸口起伏不停,咀角溢着鲜血。
黑衣人面罩黑布,看不出伤势轻重,但从他急促的呼吸喘息看来,伤势并不比楚三郞轻。
竟是个两败倶伤的局面。
黑衣蒙面人心里明白,自己以逸待劳,对手却曾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苦战,在此情况下仍只能攀成五五局面,他本人的修为与楚三郞相比,实在相差了一截。
换言之,今天若不能把楚三郞杀死的话,日后之机会将更渺茫。
他略一调息,把体内翻腾着之血气压下,抛掉没有锋刃的剑柄,挥掌前扑。
楚三郞双眉深锁,无暇思索这身手奇高的蒙面人究竟是谁,一掌迎上。
砰的一声,两人各蹬、蹬、蹬的退后三步。楚三郞咀角溢出之鲜血愈来愈多。
跟着便是第二掌、第三掌……
毫无花巧,每掌都是硬碰硬。
楚三郞已喷过数口鲜血,脸色也变得苍白异常。令他略感安慰的是对方脸上的黑巾亦已湿透,掌势愈来愈弱。
黑衣人仍然不肯罢手!
楚三郞左手再度伸向腰间,他知道只要飞刀一出,对方难以闪避。
但他再度停下手来。这是一场公平决斗——表面上看来如此,他怎能以暗器偸袭?
楚三郞从来没把自己看作武林中人,大可不必理会那些臭规矩,何况现时性命悠关!但是,他绝对不愿意做出有损人格,更会日后心中不安之事。
所以,他再度迎上击来的第四掌……第五掌……
终于,两人分别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相隔十余步,谁也没办法提起一口眞气爬前去解决对手。
片刻后,两人差不多同时挣扎站起,以最后一分眞力击向对方。
「砰」的一声!
楚三郞屹立原地,咀角泛着笑容,因为他看见对手被自己击退数步,倒卧地上,似是昏厥过去。他正在沾沾自喜之际,便感到眼前一黑……
* * *
朦胧中,楚三郞恍惚觉得自己像腾云驾雾般,飘到冰山雪地里,眼前只见一片白茫茫,没有林木,没有人迹,只有冰雪。
他觉得自己牙关抖颤着。冷!冷得令人难以忍受!
他忍不住便要开口大嚷,可是无论他怎样叫嚷,也没有人现身给予援手,事实上他自己也听不着叫唤声。
蓦地,眼前景象一变,冰山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一片漆黑。
他再也不觉得寒冷,只感觉体里暖洋洋的,令人有说不出来之舒服。
可惜这暖洋洋的感受消失得很快,四周温度急剧地上升。
火!原来四周都是熊熊烈火!他看不见甚么东西在燃烧着,只有一团一团的火把他包围着,吞噬着。
他丝毫不觉得痛楚,只是热得难受。不过那炽热的感受却是来自体内,像有烈火把五脏六腑烤着似的。
没多久,烈火也消失了,一切归于平静。
黑暗逐渐消失,楚三郞眼前出现数条人影,似幻似眞。
他的心凉了一大截,怎么自己竟来到地狱了?原来出现在他身前的,竟是传说中之阎君、判官以及牛头、马脸。
「大胆楚三,见了本君,还不下跪?」高高在上的阎王大喝。
楚三郞大吃一惊,不知怎的,双膝不由自主地一屈,跪到阶下。
「楚三,你知罪吗?」阎王一拍惊堂木,问道。
楚三郞大为茫然,自忖平生从不曾做过任何亏心事,何罪之有?
「大胆楚三,至死仍不知错,你可知平生曾杀死多少人?」
「寃枉,楚某平生杀的全是该死之人,并非滥杀无辜。」楚三郞理直气壮辩道。
「你还要狡辩?楚三,你以为自己是谁?谁该死、谁不该死是由你来决定的吗?只有本王才有资格决定一个人之生死!亦只有本王指派的人才有权执行勾魂令。无论死的人犯了甚么罪行,你为了钱而杀人便是不对!」
「冤枉啊,楚某并非为了钱而杀人,只是替官府代劳,领取悬红吧了!」
「胡说,你这样做还不是为了钱?楚三,本王问你一句,若没有悬红赏金的话,你会这样热心吗?」
楚三郞登时哑口无言,若没有花红,他会这么辛苦到处缉凶才怪。
「嘿,嘿,本王说的没有错吧?楚三,你的出发点是钱,最终杀人目的也是为了钱,还敢辩称为官府效力!」阎王得意地道。
楚三郞正欲呼寃之际,阎王已大喝道:「牛头、马脸,把这家伙抬下去,先斩掉四肢,再施以副心之刑。」
楚三郞大吃一惊,便要反抗,谁知道四肢却不听使唤,他的绝顶武功在这里竟然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亮晃晃的鬼头刀已临体,再不反抗便永无机会了,楚三郞用尽最后一分力量,霍然坐起!
眼前那有什么牛头、马睑、判官、阎王?
刚才原来只是一个梦!
「公子,你醒来了吗?那眞太好了。」
映入楚三郞眼廉的,是个美艳绝伦、淸丽脱俗,如仙女下凡的少女,身后站着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娇俏丫环。
「姑娘,这里是甚么地方?楚某为何会在此的?」楚三郞愕然问道。
「噢,原来是楚公子!这里是藏剑谷,我家小姐因看见你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卧在谷口不远处,所以把你救回来。」娇俏丫环笑道。原来刚才说话的也是这丫环。
楚三郞这才回忆起昏迷之前所发生之事,便要下床道谢。
美艳少女衣袖一拂,便有一道无形气劲拦阻着楚三郞,只见她露出一个闭月羞花的笑容,道:「楚公子,你的伤势极重,经贱妾施针后,虽无大碍,但亦不宜走动;必须静养数天,才能恢复体力。」
楚三郞连忙运功一查,果然正如美女所说般,仍是虚弱万分,当下便道:「姑娘相救之恩,楚某没齿难忘。只是当日还有另外一人与楚某一起,不知那人现在怎样了?」
美女眉头一皱,道:「楚公子还有同伴?但贱妾却不曾见着啊!只有四名黑衣蒙面人,其中三名已死掉多时,余下一人则奄奄一息,离死不远。」
楚三郞急道:「姑娘,楚某指的便是那人!」
美女更是柳眉深锁,道:「楚公子,那人是你朋友吗?」
楚三郞摇摇头,道:「楚某根本连他是谁也不知道,事实上,楚某是因为与他力拼,才会导致伤重不支,昏厥倒地。」
美女这才轻吁一口气,道:「原来如此,贱妾还道他是公子的朋友哩。贱妾因见他黑巾蒙面,定不是好人,所以没有救回来。当时他只余下一口气,想必已死掉多时了!」
楚三郞大为叹息,道:「眞是可惜!」
美女大惑不解,道:「楚公子,他是你的敌人啊,为何你还替他婉惜呢?」
楚三郞道:「姑娘,实不相瞒,那人是楚某出道以来所遇最强的对手,楚某实在希望能够在眞力充沛时与他再决一死战。
美女恍然大悟,道:「噢,贱妾明白了,这定是你们武林中人所说的:『得一对手,死而无憾。』是吗?」
楚三郞道:「楚某也不知道是不是,只不过当日倒下那一刹间,突然渴望有另一机会与他一决雌雄。不过,知己难寻,对手更难寻,这倒是个事实。」
美女嫣然一笑,道:「楚公子重伤初愈,必须多点休息,贱妾也不骚扰了,如有甚么需要的话,请随便吩咐小诗吧。」说毕便莲步姗姗地离去,留下娇俏丫环陪伴楚三郞。
楚三郞傻兮兮的瞧着美女之背影出了神,事实上,他的确不曾见过这般美丽的女子,也不曾想像世间竟有如此脱俗的女子。
娇俏丫环一笑,道:「楚公子,小婢便是小诗,公子可有甚么需要吗?」
楚三郞这才如梦初醒,连忙道:「小诗姑娘,可有甚么可以吃的吗,楚某实在饿极了!」
小诗笑道:「公子三天不曾进食,当然肚子饿了,只不过小婢以为公子刚才已饱餐秀色一顿,不再需要吃其他东西吧了。」
楚三郞脸上一红,道:「小诗姑娘,不知妳家小姐芳名是甚么呢?」
小诗呶起小咀,道:「楚公子为何不直接问小姐呢?」
楚三郞为之赧然,苦笑道:「楚某适才忘记了。」
小诗笑道:「我家小姐姓白,至于芳名嘛,还是留待小姐亲自吿诉你了。」说毕便一缕烟般溜出房外。
房间里只剩下楚三郞一个人,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着适才的梦境。
虽然只是一个梦,但阎王那一番话却深深的震撼着楚三郞。
通常来说,梦里的景象都是虚幻不着边际的,即使有人说话,内容都是玄妙破碎,百思不得其解,绝不会如阎王般紧钉着一个主题。
莫非楚三郞眞的从鬼门关打了一个转回阳?或是他自己心魔作祟?
事实上,楚三郞早已被这问题困扰多年,只不过他一直逃避着,不敢找出答案。
他杀人的眞正目的是为了钱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矛盾极了。
没有悬红的话,他根本不会考虑追缉那些凶徒,这是为钱而杀人。
但是,有钱也不能驱使他杀人,不论酬劳是如何高。所以楚三郞也可说不是为钱而随便杀人。
不过,简单地说一句,他确是为钱而杀人,虽然他是有原则地杀人。
楚三郞想到这里时,不禁苦恼万分。如此说来,他岂不是一个杀手?
不,这怎可以,楚三郞自负顶天立地,怎可以沦为杀手?
他一定要重建一个新形象,如何重建呢?首先,他要破除惯例,即使是毫无酬劳,只要是有意义和値得一做之事,他是义不容辞!
这岂不是那些白道侠士的所作所为?难道楚三郞要把自己改变成为一个大侠?
当然不是,他从没想过当大侠,只是不希望别人觉得楚三郞是为了钱而杀人。

 楼主| 发表于 2025-8-3 07:52: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美色引诱 误入圈套



藏剑谷藏剑山庄的一间密室里,那姓白的美女正与一名年约五旬的淸癯中年人密谈着。
「玉莲,那姓楚的醒过来没有?」中年人道。原来美女的名字唤作玉莲。
白玉莲回答道:「爹,楚三刚醒来不久。」
「施术后的效果如何?」
「功效不大,楚三修为极高,虽然身受重伤,仍有一口极为雄浑之眞元护着心脉,难以乘虚而入,控制他的心灵。」
「那岂不是徒劳无功?」
「那也不是,幸好他心里长久被一问题困扰着,导致女儿有机可乘,对准他的弱点而攻击!」白玉莲道。
「他有甚么弱点?」
「潜意识里,楚三郞对自己之所作所为并不十分满意,所以他希望能尽早摆脱目前的生涯,但另一方面,他又不甘心就此平平凡凡的渡过一生。」
「那妳如何攻击?」
「干脆得很,女儿只是骂他,怪责他多年来为钱杀人,逼他自咎。」
「他杀的都是万恶之人,怎会自咎?」
「是的,死的全部是该死的人,但是他杀人之目的是为了领取悬红,而不是为了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天下间,有不少比被他杀死的人更该杀,但楚三却视若无睹,任由他们逍遥法外。女儿便针对这一点说他是为了钱而杀人。以他的性格,定不能忍受这汚点,所以女儿肯定,只要晓之以大义,他定会不顾一切地替我们办事。」
「玉莲,妳既然有此信心,那便好极了,多久才可以办妥?」
「很难说,但定可以在他完全康复、离开此地前办妥,因为必须要等待机会,不着痕迹地使他自吿奋勇去做。」
「另外那蒙面人如何了,可探出他的身份吗?」
「那蒙面人的武功,与楚三郞相差只一筹,但性格及意志均强上很多,是那种永远以自己为中心的人,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换言之,是主观极强,甚至可以说固执,所以甚么大法对他都毫无作用,女儿曾多次尝试探问他的名字及身份,答案只有一个。」
「是什么?」
「他只答:『我是谁?我是杀手,为了金钱可以杀任何人,干任何事的职业杀手!』他甚至因此而自豪。」白玉莲道。
「如此说来,他身份应不难猜!」
「是的,有这身手之杀手,江湖中不出三人,便是铁剑门的正副门主以及笑脸铁心傅铁心。他定是这三人中之一个。」
「摄魂、迷心等大法对他都无效吗?」
「是的,爹。但这人也有一个弱点,便是自恋狂。换言之,他极为珍惜自己,也可以说怕死!」
「这么说来,控制他的办法岂不是更简单?」中年人抚须微笑。
「对了,只消一颗慢性毒药便可以令他俯首听命。不过,若能加上一些好处的话,功效会更好。」
「玉莲,妳打算给他甚么好处?」
「一套剑法,一个女人,及一笔可观的酬劳。剑法预付,余下的事成后再奉上。」
「玉莲,妳不是说他的身手与楚三郞相差不远吗?怎会把普通剑法放在眼里?」
「当然不是普通剑法,女儿打算把龙腾剑法送给他。」
中年人吓了一跳,道:「玉莲,妳不是说笑吧?龙腾剑法堪称旷世绝学,怎可以随便送给别人?」
「爹,龙腾剑法虽然博大精深,但必须凤舞剑法配合方能称霸天下。爹再也不能用剑,而女儿又不适合练这刚阳剑法,我们留下何用?何况女儿的凤舞剑法与之有相尅作用,纵使他练成又何妨?」
「目前我们虽然没用,但日后……」
「爹,女儿明白你的意思。日后若女儿眞的那般幸福,有一个儿子的话,也可以让他修练这龙腾剑法的。要知道秘本上每一句口诀、每一幅图样都已深刻地印在女儿脑海里,绝不会失落的。」
「那么妳打算给他甚么女人?是庄里的丫环吗?」
「不,这类人通常都眼高于顶,若随便找个丫环给他,倒不如不给!女儿打算把自己作酬。」
「玉莲,这怎可以?妳怎能把自己终身幸福断送?」
「爹,只要事成,女儿的幸福又算是甚么?坦白说,终身只能在藏剑谷方圆十里走动又有甚么幸福可言?何况他能否领取这酬劳尙是疑问呢。」
「你的意思是……」
「爹,届时你便会知道的了。女儿把龙腾剑法送给他,其中之一个目的便是为了这个!」白玉莲道。
「玉莲,为父仍是有点不明白,既然已有毒药控制着他,为何还需附上如此优厚的条件呢?依我看,光是一笔酬金已足够有余了。」
「爹,话虽如此说,难保有甚么变化的啊!假若他能找到解药把毒性化解,或是他一时不甘心受制于人,那我们的计划岂不是功亏一篑?这些条件保障着我们全盘计划,绝对不能省掉。」
「既然妳如此认为,便照妳的办法吧!」
* * *
楚三郞内功修为已达炉火纯靑,再加上白玉莲、小诗主仆两人的悉心照料,只数日间,伤势已痊愈得七七八八。
这天淸晨,楚三郞练功完毕后,便如常往花园散步。数日来,他留意到这藏剑山庄里,除了白玉莲外,只有数个下人,而且全部是女的。
偌大的山庄,一个男人也没有,这的确是个奇怪现象。自己是客人,楚三郞实不便多问。
凉亭里,坐着白衣胜雪的白玉莲。
虽然楚三郞看到的只是她的背影,他肯定是白玉莲。
并不因为整个藏剑山庄里只有白玉莲才穿白衣,也不因为白玉莲永远都是白色装扮。
即使天下间的女子都穿着白衣以背影向着他,即使白玉莲换上其它颜色的衣服,楚三郞也能一眼便认出她来。
理由很简单,因为白玉莲的背影已深深地刻进楚三郞的心坎里。
当面对面时,白玉莲如仙子般,使楚三郞自惭形秽,不敢注视。
他唯一有胆量的,是每次白玉莲离去时,目不转睛地瞧着她的背影。
所以,白玉莲留给楚三郞最深刻的印象,便是那苗条的背影,以及那婀娜的步姿。
楚三郞的脚步声很轻,但白玉莲仍能发觉出来。
她缓缓地回首,向楚三郞嫣然一笑。
楚三郞这个时候才领略到白居易笔下「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意思。
只可惜白玉莲眉宇之间,隐约地埋藏着无限忧郁。
「楚公子,你早,请进来坐吧。」
「白姑娘,妳早。打扰着妳了!」
白玉莲轻叹一声,道:「这怎算打扰呢?贱妾多年来都是孤伶伶的,恨不得经常有人陪伴,以解那寂寞之苦哩。」
「姑娘,请恕在下多言,姑娘为何不迁往较为热闹一点的地方,而要隐居这荒山中?」楚三郞打蛇随棍上的问道。却不知道自己已逐渐步入对方计算之中。
「唉,楚公子,你以为贱妾是心甘情愿的躱在这远离尘世,人迹罕至的荒谷吗?」
楚三郞大为诧异,忙道:「白姑娘,莫非其中有特别原因?」
白玉莲长叹一声,道:「这事不说也罢,纵使说出来,世间上又有谁能帮忙。」
楚三郎不假思索,立即道:「姑娘眞的有苦衷?请说出来吧,也许在下能略尽棉力哩!」他实在不相信自己竟冲口而出说出这从来没说过的话。
多年来,他不曾想过行侠仗义,也不曾想过帮助别人,只是日以继夜地追捕那些被官府悬红通缉的凶徒。
他今天自吿奋勇,是为了甚么?感恩图报?还是受了梦中阎王所说那一番话所影响?
事实上两者皆有。
那一番话,当然不是阎王所说,也不是他本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幻想出来的,而是的的确确,实实在在地出自一个人的口,深刻地进入他的脑海中。楚三郞当然不知道这点。
楚三郞做梦也不会想到说这一番话的人便是眼前这位他视之为仙女下凡的白玉莲。
白玉莲注视楚三郞片刻,道:「楚公子,你的好意贱妾感激万分,只可惜要把寒家拯救出地狱,并非公子想像中那般容易。一个弄得不巧,便会断送公子宝贵性命。」欲擒故纵,白玉莲放着长线,深信大鱼难以逃出她掌握之中。
楚三郞急道:「白姑娘,楚三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更非忘恩负义之徒。请妳把困难说出来吧,即使上刀山,下油镬,在下也绝不会皱眉。」
「眞的?楚公子眞的愿意帮忙?」
「如有口是心非,天诛地灭!」楚三郞把绳索紧紧地套在脖子上。
「楚公子,既然你愿意帮忙,贱妾便把原委说出来,看看公子能否助寒家一臂之力。不过,若楚公子听过后,觉得力有不逮的话,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只须不把这事泄露给别人知道便成。」
「白姑娘请说。」
「楚公子,可曾留意到藏剑谷中并无男丁吗?」
楚三郞点头道:「在下留意到了,只是不便询问姑娘罢了。」
「十多年前,藏剑谷是个世外桃源,可惜祸出萧墙,谷中男子悉数被杀,只有谷主,即是家父,能侥幸逃过大劫,但也双手拇指被削,终生不能用剑,形同废人。」
「令尊现在谷里吗?」
「家父自遭逢大变后,心情大变,终日把自己困在地窖之中,誓言藏剑山庄一天不能重见天日,一天便不出来。」白玉莲神色黯然的道。
「白姑娘适才说祸出萧墙,莫非……」
「是的,下此毒手的便是贱妾之师叔。当年他不知从那里得到一本毒经,以经中所载的工夫,把谷中所有人毒害,只放过家父及十余名妇孺。所有男丁,包括婴孩也难逃劫数。离去时,那狗贼并限制本谷之人终身不能踏出藏剑谷方圆十里,不得嫁娶,不得收徒。」
「那人如此卑鄙无耻,妳们可以不听他的话啊!难道他留有人手在谷里监视?」楚三郞听见如此令人发指之事,不禁大怒。
白玉莲轻摇着头,道:「那狗贼不曾留下任何人监视,只逼家父服下一颗他的专门毒药,每半年必须服用解药,他则派人每年前来两次,留下解药。」
「姑娘可知道令尊中的是甚么毒吗?」
「为此,贱妾钻研医道,希望能解去家父体内之毒,免受那狗贼所禁制,可惜多年来,不但不能奏效,连所中的是甚么毒也未能知晓。」
楚三郞道:「白姑娘,在下有点不明,那人既然如此狠毒,为何不把令尊及妳们悉数杀死,更不嫌麻烦的差人每年前来两次送上解药呢?」
白玉莲道:「那狗贼当年虽劫去大部份藏剑谷的财富及练功心法,但最终目的仍未能达到。那便是藏剑谷两项至宝,『龙腾凤舞』剑谱以及『龙凤双剑』。当日那狗贼把谷中每一寸地方都搜遍了,都未能寻着,所以不曾杀害我们。他曾答应过家父,只要说出宝剑及剑谱之藏处,便把所有限制撤回,并彻底解除家父身上所中之毒。」
「一片鬼话,令尊若把藏宝处说出的话,恐怕他找到宝物之后便会把妳们全部杀掉。」楚三郞道。
「所以家父宁死也不说出藏宝之处!」
「白姑娘,请问在下能如何帮忙。」
「能帮助寒家之办法只有一个,便是把这狗贼杀掉,取得那册毒经。本来一册毒经已是足够,只可惜当年家父为保存我们的生命,曾亲口答允那狗贼的条件,在那狗贼有生之年,藏剑谷中人也不踏足本谷方圆十里之外,也不嫁娶及授徒。虽然那只是在无可奈何下应允,但始终仍是一个诺言。别人虽不义,藏剑谷的人却不能违反诺言,否则家父早已自尽,使贱妾等人不再受那狗贼所限制。」
「那狗贼是谁?」
「他原名史无悔,如今唤作史向荣!」白玉莲咬牙切齿地道。
「怎么?竟会是他?」楚三郞听见史向荣这名字,不禁大为错愕。
「是的,便是这狗贼!凭借藏剑谷的武功及财富,在短短数年间,他便在武林中闯出名堂,更成为当今武林盟主。有谁能想像他竟是个灭绝天良,手辣心狠之徒?」
「白姑娘,请放心,即使他是武林盟主,有三头六臂,在下也要把他的恶行公诸天下,以及把他杀死,取得毒经使令尊及妳们解除禁制。」
「楚公子大仁大义,贱妾实在无以为报。此行万分艰险,但愿公子逢凶化吉,无恙归来。」白玉莲幽幽地道。
「姑娘请放心,在下有信心能达成任务,定不会有负姑娘所托。劳烦姑娘把在下之行囊及坐骑找来,在下立即起程。」
白玉莲蓦地心中一动,道:「不,楚公子还不曾完全康复,还是多留数天才动身吧。这么多年也过去了,贱妾也不急在这数天。」
「姑娘,在下可否见令尊一面?」楚三郞颔首问道。
白玉莲脸色微变,道:「难道楚公子不相信贱妾所言?」
楚三郞急道:「怎会呢?姑娘误会了,在下只不过希望当面向他保証,把这姓史的狗贼除掉,使令尊安心吧了。」
白玉莲这才睑色一宽,道:「原来如此。只是家父近来心境已略为平静,贱妾实在不愿再勾起他的惨痛回忆,不过,若然公子定要一见家父的话,让贱妾前往一问家父意见吧。」
楚三郞连忙道:「不用了,让令尊好好休息吧,不要打扰他了!」
这时,俏丫环小诗已跑到花园,道:「楚公子,小姐,早点已准备好了。」
* * *
这晚,楚三郞思潮起伏,难以入睡。
他想到的是白玉莲那千娇百媚的回眸一笑,还有那对如秋水般的凤目。
当然他更想到将会面对的艰辛任务。
一剑震神州史向荣不但武功绝顶,被誉为当今武林第一人,他的神剑堡更是高手如云,势力超越武林八大门派甚远。
凭他楚三郞孤身一人,能与史向荣对抗吗?楚三郞实不敢想像。
突然间,楚三郞察觉到房外响起一阵轻微脚步声,连忙坐起身子。
「鸦」的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一条白色人影飘然而进。
楚三郞登时目定口呆,进来的竟然是白玉莲!令楚三郞瞠目的是白玉莲身上只披着一袭薄如蝉翼的轻纱!
夜色中,那毫无瑕疵的胴体隐隐约约的泛现在楚三郞眼前;那高山,那幽壑,可说毫无遮掩地尽入眼帘。
楚三郞银牙一咬,怀疑自己是否在梦中。
这是千眞万确的事实,因为白玉莲已莲步姗姗的走到床沿,把那炽热的胴体紧紧的偎倚在楚三郞怀抱里。
楚三郞不是圣人,也不是柳下惠再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怎能抗拒如斯诱惑?只见他发狂似的把白玉莲身上唯一遮掩物扯掉,便把她压在身下……
以楚三郞之经验,片刻已发觉怀里的玉人乃是破题儿第一趟,那带着痛楚的轻呼,那生硬无比的迎合,以及那略带紧张的神态,和他自己紧凑的感受……一切一切都吿诉他白玉莲奉献给他女儿家最珍贵的
一艮久,一切归于平静。
「玉莲,为甚么?楚三只是凡夫俗子,实在不配……」楚三郞后悔自己如此亵渎心目中的仙子。
白玉莲迅速以玉手掩着他的咀巴,道:「三郞,不要轻视自己,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贱妾能侍奉你,是三生修来之福气。只是……只是……」
楚三郞连忙道:「玉莲,妳放心,楚三不是人间贱丈夫,绝不会始乱终弃的,如有变心,定敎我死无葬身之地!」
白玉莲待他发过誓后,方幽幽地道:「三郞,贱妾并不是为此而担心,只是恐怕三郞误会贱妾是个随便的女子吧了!」
楚三郞急道:「玉莲,怎会呢?楚三虽然愚钝,也淸楚地明白……」
白玉莲已打断他的话道:「贱妾本打算待你回来时才厚颜提出终身侍奉你的,只因相公此去九死一生,成功机会甚微,故希望能替相公留下骨肉,承继相公香灯,所以才不顾礼敎,做出此令人唾骂之事,万望相公不要误会贱妾乃淫荡之人。」
楚三郞这才明白白玉莲用心良苦,道:「玉莲,妳对我如此体贴,我实在不知如何报答才是。」他眞的明白白玉莲委身之眞正目的吗?白玉莲牺牲淸白的目的眞的如她口中所说吗?只有她自己才能解答。
「三郞,这很容易,只要你多多保重自己,全身回来便行了。还有,希望你在起程前,多点爱惜贱妾。」白玉莲边说边把赤裸炽热的娇躯紧贴楚三郞,并轻轻蠕动着。
楚三郞血气方刚,那堪如此挑逗?立即紧搂着那小蛮腰,重张旗鼓,挥军直进。
* * *
甜蜜的日子特别容易渡过,转眼间又是三天了。
楚三郞已是全部康复,依依不舍地辞别白玉莲,离开藏剑谷,踏进他生命中的另一阶段,挑战当今武林第一高手史向荣。
他的背影刚消失,白玉莲便回到庄里之密室。
「玉莲,一切顺利吗?」
「一切都非常顺利,两人已分别上路。」
「玉莲,妳不曾把自己预付给那神秘杀手吧?看妳眉目之间……」
「当然不曾了,若把身子奉献给他,那能收到预期效果?爹,你放心吧,女儿自有分寸的了。只不过因为计划成功有望,女儿才显得心情开朗吧!噢,那杀手之身份亦已查出了,果然不出所料,他便是……」
* * *
从白玉莲口中,楚三郞得知藏剑谷虽然家传剑法冠天下,却从来不曾有谷中弟子踏足武林,故武林中没有人得知藏剑谷这名字。
化名史向荣的史无悔,本身乃是个孤儿,白玉莲之祖父无意遇上,爱其天赋聪颖,根骨上乘,乃携回谷中,谁知铸成祸害。
白玉莲重申藏剑谷无意踏足江湖,但不甘永远受制,且当年之仇亦不容轻易忘却,故必须杀掉史向荣而后快。
不过,自委身楚三郞后,白玉莲却表示不忍他冒险,希望他永留谷中,宁可放弃复仇心愿。
只是,楚三郞不愿意如此。他怎能眷恋安逸,置爱侣之大仇不顾?
楚三郞依照着白玉莲所授方法,穿过守护藏剑谷入口那片暗藏奇门阵式之丛林,来到当日与四名铁剑门杀手搏斗之处——不,应该是五名才对,若后来那黑衣幪面人也是铁剑门中人的话。
现场里,甚么也没有留下,没有尸体,也没有兵刃,甚至他当日的断刀也不见踪影;只有数滩早已干了的血渍。
当日与他两败俱伤的幪面人究竟怎样了?死掉了还是被人所救?
那些尸体和兵器又为何统统不见了?即使野兽吃掉了尸体,也该有残骸才是,何况还有数柄吃不掉的长剑?
随即见楚三郞轻敲一记后脑,喃喃道:「我眞蠢,当日不是有一名杀手逃脱吗?定是他回来替同伴收尸了!」
他想的一点儿都没错,只不过不知道那蒙面杀手回来时,地上只有三个同伴的尸体,而他只是把尸体以化尸散化掉后便把三柄掉在地上的长剑拾走。
那人根本不曾尝试找寻第四名同伴下落,而当时地上亦没有任何断刀、断剑。
楚三郞耸耸肩,离开这差点儿便是他埋身之处的地方。
首先,他必须要找一柄趁手的刀。
出道以来,他的对手都是一些武功平庸的人,一柄普通钢刀便轻易解决。
但是目前的情况却大不相同,他除了要对付势力奇厚的神剑堡外,还必须提防铁剑门的杀手。因此,他必须找一柄宝刀;还有,那暗藏在腰带上的两柄柳叶飞刀也不足够,必须增添。
千金易得,神兵难求。往那儿找一柄合心意的宝刀?
知名的神兵利器,不是下落不明,便是名花有主!总不成去偸、去抢吧!
偸与抢这两回事,楚三郞不屑为之,他只想到暂借。他这暂借当然不是事先征求物主同意,只是静悄悄的拿去,待用毕后才物归原主。老实说,有谁愿意借出宝刀、宝剑这些稀世奇珍?
很可惜,楚三郞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武林中谁拥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刀!
他只想到一个地方,这里有着数之不尽的珍贵宝物,定藏有一两柄合他用的宝刀。
这个地方便是大内禁宫!
可是,禁宫守卫森严,高手如云,岂是容易潜进借用宝刀?
为了一柄刀而冒这莫大的险,値得吗?
当然不値得了,何况大内有没有宝刀还是个未知之数。
蓦地,楚三郞脑中灵光一闪,立即掉转马头,往来路急奔。
他想起了多年前一宗贡品被劫的案件。
进贡的,乃是东瀛扶桑这矮子国。
贡品淸单中,有一柄传说可以削铁如泥、吹毛可断的倭刀,这刀名为「流星」!
劫贡品的不是别人,正是楚三郞不久之前放过一马的江东三虎。
金大为不但劫走贡品,还杀死数名扶桑来使,所以才被朝廷悬红追缉!
金老大虽把家财散尽,拿来赈灾,但这「流星」刀目标太大,实难以脱手。
谁敢冒抄家灭族之险收购这倭刀?何况武林人仕中对倭刀这难登大雅之堂的兵器根本便没有兴趣!
这也是的,剑非剑,刀非刀,不伦不类的,好像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妖,谁喜欢?
楚三郞却另有一番打算。
来到金大为一双儿女之居处时,眼前景象却使楚三郞眉头为之一皱。
屋前大树上,吊着金大为的儿子,正被两名大汉毒打着。
两名大汉的衣着装扮,一看便知是大内探子。
楚三郞心中不忍,不假思索的纵身上前,挥掌击向两名探子。
「大胆小子,竟来管大爷之……」其中一名探子大怒地叱喝,只可惜话还没有机会说毕便已咽喉中掌,身子立即如烂泥般倒下。
余下那探子大吃一惊,伸手便抓向腰间钢刀,可是已经太迟了。楚三郞的身手,那是他们这些只懂作威作福,渔肉平民的不入流人物可媲?
只听见砰的一声,那人左胸上已结结实实的吃了楚三郞一记重击,登时鲜血狂喷,倒地不起。
楚三郞刚要把吊在树上的金大为儿子放下,他已睁开双眼,虚弱地道:「楚大侠,请救救舍妹,她在屋……」说到这里便脑袋一垂,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昏厥。
楚三郞立即从其中一名探子身上拔出钢刀,跃起把吊着金大为儿子之绳索割断,把他平放地上后方扑进小屋里。
只见屋子里正有两条肉虫在地上翻腾着,其中一个正是金大为的女儿,全身赤裸的拚命挣扎着,不停地抗拒压在身上大汉的进犯。
那大汉似是极为欣赏受害者拚命反抗的神态,并不曾把金大为女儿击昏或制住穴道。却不知如此一来,天鹅肉不曾到口,自己却胡里胡涂的走进了鬼门关。
金大为女儿翠红正在极力挣扎之际,忽觉对方压力大减,一颗魁首已掉在胸膛上,登时吓了一跳,连忙推开软软倒在自己身上的无头躯体,霍然坐起。
映进眼帘的是一个年约廿七、八的英俊男子,手中钢刀仍在滴着血。她连忙定睛一眼,竟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大英雄,大恩人猎鹰楚三爷!
事实上,楚三郞从不曾干过任何英雄事蹟,但在翠红心目中,他比任何大英雄的份量还重,原因很简单,因为楚三郞放过了她的父亲。
她好像碰上了亲人般,顾不得身上寸缕全无,扑进楚三郞怀里痛哭起来。
楚三郞轻拍着她结实而丰腴的背肌,柔声道:「姑娘,不要哭了,快点抹掉身上血蹟,穿上衣服吧!我还得看看令兄的伤势如何哩!」
翠红这才省起自己全身赤裸,顿即满脸通红,粉颈低垂的跑往内间找衣服穿上。
楚三郞连忙趁此机会跑到屋外检查金大为儿子之伤势,幸好他只是抵受不住毒打而昏厥,只消休息十来天便无大碍,便把他抱进屋里。
再进小屋,已见翠红穿上衣服,噗的跪倒在楚三郞跟前,道:「小女子幸好保得贞操,全赖三爷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但愿能永随三爷身侧,为奴为婢,在所不惜。」
楚三郞登时吓了一跳,急道:「姑娘,万万不可,快点起来。」
翠红摇首道:「不,若三爷不答允的话,小女子便长跪不起。」
楚三郞大为焦急道:「姑娘,妳怎会这样胡涂,难道妳看不见令兄急需料理吗?快点找盆淸水及面布来吧,其余的以后慢慢才说。」
翠红闻言,也明白救冶兄长之事要紧,立即站起,前往打水。
不久,金大为儿子便苏醒过来,正要向楚三郞道谢,已被他以手势阻止。
「金姑娘,妳可知那些暗探来此为了何事吗?」
翠红答道:「三爷,那些狗贼是来追问爹的下落,我们不肯说,他们把家兄拉出屋外毒打,其中一人更要把小女子汚辱。」
「这里既然被官府知悉,实不宜再留下,,姑娘,妳还是收拾一些贵重物品,把事情吿诉令尊再作打算吧。」
「三爷,我们家财早已散尽,余下的都全拿来买田了,那里还有甚么贵重物品?」
「妹子,妳忘记了我们还有数件珍贵宝物吗?」金大为儿子忙道。
「大哥,爹说那些东西惹人注目,不能变卖,我们带着只会引人怀疑,倒不如不要了。」
楚三郞心中一动,忙道:「姑娘,那此一物品中是否有一柄倭刀?」
「噢,是的,三爷怎会知道的?」
「坦白说,楚某便是为了向令尊商借那倭刀而来的,姑娘,暂时不用理会那么多了,把它们统统带走吧,必要时才找个地方藏起便没有问题的了。」
翠红听了,连忙跑去收拾细软。
* * *
现时法号悟非的金大为听了经过之后,不禁唏嘘万分,想不到一柄倭刀竟间接救了他一双儿女。
「三爷,这刀我们留下来也毫无用处,便送给三爷使用吧。只是这刀太惹人注意,恐怕会替三爷惹来无限麻烦。」悟非和尙道。
「大师放心,楚某自会替它改头换面的了,届时保证没有人能认出它是流星刀。」
「这样老衲便放心了,翠红,还不快点把那刀交给三爷!」
翠红闻言,立即解开包袱,取出一长形包裹,双手奉予楚三郞。
楚三郞接过后,道:「大师,楚某谢过了!」
悟非和尙忙道:「三爷何必言谢呢!坦白说,寒家三条性命,还不是三爷所救,区区一柄刀,比诸三爷施予寒家之大恩大德,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多年来,从没有人向楚三郞说过这类话,他本已不善词令,登时弄得尴尬万分,呐呐道:「大师,请不要……呃……楚某只是擧手之劳罢了。」
翠红趁机道:「爹,三爷认为村里再也不安全,所以女儿已收拾一切,不再回去了。」
悟非和尙叹了一口气,道:「一人犯错,祸延后代,老衲也实在对不起你们兄妹俩!」
已成为悟空的王老二忙道:「大哥,现在不是内咎的时候,还是想想如何安顿两位贤侄吧!」
翠红抢着道:「爹,你不用为女儿担心了。女儿已决定终生追随三爷,侍奉三爷,以报三爷对金家之大恩!」
楚三郞连忙道:「金姑娘,这万万不可。楚某一介江湖莽夫,终年飘泊,居无定所,姑娘跟着楚某,实在有不便之处。」
翠红摇首道:「三爷,怎会有不便之处呢?反而三爷终日在外劳碌,必须有人照顾起居飮食,有小婢在三爷身侧,定会使三爷少却不少烦恼。」她竟然连称呼也改变了。
楚三郞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道:「姑娘,妳不明白的,寡女孤男走在一起,对姑娘之名节实在……」
翠红连忙道:「三爷何须顾忌这一点,小婢既然决心终身追随三爷,便是三爷的人,别人怎么说,小婢也不介意也绝不理会。」
悟非和尙道:「三爷,小女个性个强,她既然有此心意,便请三爷成全吧!」
楚三郞呆在当场,不知对应。
翠红见乃父支持她的心愿,立即趁机在楚三郞身前跪下,苦苦哀求。
楚三郞无奈,只好道:「既然姑娘不嫌辛苦,那便随楚某到外间闯一阅吧。」
翠红大喜道:「三爷,谢谢你。今后请三爷直呼小婢贱名,小婢不敢当姑娘这称呼!」
楚三郞没有办法,只得道:「翠红,快起来吧,这实在委屈了妳。」
悟非看见楚三郞愿意收容爱女,登时老怀大慰,微笑道:「三爷,小女不懂事,尙请三爷多多敎导。」
楚三郞只有苦笑,多了翠红这个包袱,对他来说,实在增添不少不便之处。当下便向悟非等人吿辞,与翠红离去。
下山后,楚三郞找回自己的坐骑时,问题便立即出现,骂只有一匹,人却有两个,男女有别,总不成二人合骑一匹马啊!而附近都是穷鄕僻壤,便是有钱也难以买到马匹。
「翠红,这马由妳来骑吧,我走路便成了!」
「三爷,这怎成?那有主人走路,下人骑马的道理,还是由小婢走路吧!」翠红那肯骑马,忙道。
「翠红,妳的轻功修为不够,不用推辞了,我们距离有马匹出卖的地方尙有很远路程哩!」
任他楚三郞如何说,翠红还是不肯上马。
无可奈何之下,楚三郞只得折衷地二人合骑。谁知翠红却好像害怕掉下来似的,不但紧紧搂着楚三郞,更把整个娇躯伏在他背上。
阵阵处女幽香,再加上那柔软的感受,使楚三郞眉头为之大皱。
幸好奔驰了片刻后便遇上了三匹无人坐骑,想必是不久前被楚三郞所杀的大内暗探留下,连忙取过一匹让翠红策骑。
傍晚时,两人来到一个小鎮,找到一间当地最好的客栈。
楚三郞还没开口,翠红已抢先道:「掌柜的,劳烦你找一间淸静上房。」
楚三郞刚要出言反对,翠红已低声道:「三爷,请你原谅,小婢这数年来习惯了与家人同睡一室,若单独一个人的话,实在有点害怕。三爷请放心,小婢睡在地板上便行了!」
楚三郞不禁大为摇头,道:「翠红,这怎可以啊,这对妳的名节……」
「三爷,小婢是你的人啊,何况小婢的身体早已被三爷见过,又何须避嫌呢?」
楚三郞登时哑口无言,他的确曾目睹翠红毫无遮掩的躯体,而在那个时代,一个少女的躯体若被男子见着的话,便再也无颜下嫁别人。
翠红随即接着道:「三爷不必为难,小婢不会要求甚么名份,但愿能永远侍奉三爷便心满意足的了。」
说到这里,已有一个店小二到来把两人的马匹牵走,并带领他们来到一间颇为淸静的上房。翠红并吩咐小二准备浴盆及浴汤。
浴汤来了后,翠红便道:「三爷,辛劳了整天,请更衣沐浴吧。」
楚三郞登时满脸通红,谁知翠红落落大方的过来服侍着他更衣,更细心地为他擦背。
活了二十多年,楚三郞那曾有过如此享受。事实上他做梦也难以想像。
他更想不到自己一念之仁,竟替自己带来如斯好处。
翠红服侍他换上一身淸洁衣服后,方召来小二更换浴汤,更毫不避嫌地在楚三郞眼前把衣服脱光,不带半丝忸怩的在房间里洗澡。
楚三郞登时为之大窘,幸好翠红只是认眞地洗澡着,并没有半点刻意引诱他的意思,否则楚三郞能否克制自己尙是疑问。
翠红的躯体虽说曾毫无保留地尽入楚三郞眼中,但当时只是惊鸿一瞥,与现时之环境相距甚远。
为了避免尴尬,楚三郞拿出那柄流星刀,开始替它改头换面。
首先,他把那触目的长柄以及护手拆掉,只留下刀刃,跟着他便把刀鞘及刀柄上所有装饰、花纹等刮掉,再把刀柄改短才重新套上。
不多久,一柄倭刀已面目全非,再也不带任何东瀛味道,只不过仍是怪怪的,不像刀,也不像剑,连护手也没有。
这时,翠红亦已沐浴完毕,穿回整齐衣服,默默地坐在楚三郞身侧,看着他替流星刀改装。
楚三郞把刀入鞘后,道:「翠红,我们到外间吃晚饭吧,妳喜欢吃些甚么?」
翠红连忙答道:「三爷,小婢早已习惯粗茶淡饭的生活,只要能充饥便行,甚么也没有问题。」
再出饭厅,楚三郞便留意到不少目光注视着他们。
这是好奇的目光,还是……
这小鎮虽然不大,但位于交通要冲,经常都会有武林人物经过,鎮里的人应不会有如此好奇心。
难道他们注意的只是他身侧之翠红。
可能性也不大,翠红虽然面貌娟好,但却不是绝色美人,丝毫没有白玉莲那种令人惊艳的感觉,坦白说她连白玉莲的婢女小诗还有点不如,怎会吸引这么多目光?
最合理的解释是这些人乃冲着他而来的,他们定是铁剑门的眼线!
换言之,他的行踪已落在铁剑门眼里。
铁剑门会向他采取行动吗?答案是肯定的。他知道铁剑门一旦接下生意,便不会半途而废,一定要杀死对手方肯罢休。
区区一个铁剑门,楚三郞从来都没有把它放在眼内。但目前的情况却有所不同,因为他有了一个包袱,他必须照顾身手不高的翠红!
他开始埋怨自己为何这么心软,竟会答应翠红,让她与自己一起,增添那么多烦恼。
他立下决心,若再有如此情形发生的话,一言要硬起心肠,无论别人怎样苦苦哀求也不答应。
他能够吗?这要天才晓得了!
他随即便想起刚才翠红侍浴的一幕;那享受,那……实不足为外人言,纵是甚么烦恼也是値得的。
「客官,请问喜欢吃点甚么?」他的思潮被店小二的话声打断破了。
「小二,随便拿数款这里最好的小菜来吧,另外请拿壶好酒来!」楚三郞道。
小二唯唯应诺而去。
「三爷,有甚么事吗?你好像有点儿神不守舍似的!」
「翠红,提防着一点,很可能有人对我们不利!」
翠红吓了一跳,急道:「是谁?」
「是铁剑门的杀手,妳听过铁剑门这名称吗?」
翠红茫然道:「说出来恐怕令三爷见笑,爹从来都不曾吿诉小婢江湖中事,所以小婢可说甚么也不懂的。」
楚三郞道:「这铁剑门是个杀手组织,是那种为了钱甚么也敢做的帮会。门中杀手个个都身手高明,所以一旦有甚么事情发生,须要鎮定,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着妳的,但妳必须紧随着我,知道吗?」
翠红点点头,道:「请三爷放心,小婢定不会乱跑的。」
片刻后,酒菜已然送上,楚三郞把每款菜都用银针试过,确定没有毒后才让翠红下箸。两人匆匆吃过晚饭便回房。
「翠红,妳学的是刀还是剑?」
「三爷,家父是用刀的,所以小婢学的也是刀法。三爷,女孩子用刀是否令人有粗卤的感觉?」
楚三郞失笑道:「胡说,那有这个道理。老实说,女儿家不论是舞刀还是论剑,都会失掉温柔,最好是甚么也不学,相夫敎子便成。只不过妳若要与我一起到处跑,定要有能力保护自己,减轻我的心理负担。」
「三爷,对不起,小婢武功实在太差,令三爷有所负累。不过,若有甚么事发生的话,三爷可不必理会小婢……」翠红垂下头道。
「废话连篇,现时已来不及另外传授妳武功了,且把妳憧得的武功演练一遍,让我看看能否改良吧!」
「三爷,小婢不曾带有兵器。」
「暂时用这流星刀吧。」
翠红接过刀,便在房里演了一套刀法。
楚三郞看了,不禁大为摇头,只因那刀法实在破绽百出,毫无威力可言,若拿来对抗铁剑门的杀手,不出十招便巳伏尸地上。
问题当然是翠红内功修为太差。
楚三郞眉头一皱,道:「翠红,收起刀吧。妳的刀法并不太差,只消在数个地方略为改良便暂时可应用。不过,妳的内力修为实在太弱了,必须想个速成方法。」
「三爷,小婢实在惭愧,因为这数年来,小婢实在不曾好好地练功。」
「翠红,把衣服脱掉,躺在床上。」
翠红登时脸上一红,但却不曾询问楚三郞此擧用意,只默默脱去全身衣服,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缓缓闭上双目。
当她感觉到楚三郞一双手已触着她的肌肤之际,心里不禁卜卜跳着,躯体不由自主地一阵颤抖。
「收起杂念,气贮丹田,我现在以眞力助妳打通奇经异脉,切不可运功相拒。」耳边响起楚三郞的低喝。
翠红连忙依言照办,但觉楚三郞双掌不停地在自己身上各大小穴道轻拍着,手掌所到之处传来阵阵炽热感受,令人有说不出的舒服,不久后便进入忘我境界。
良久后,她更发觉小腹之下有一道热流,迅速地往全身经脉游走,运行三周天后方才停止。
她缓缓张开双目,刚看见楚三郞把放在她小腹下的手掌抽回,盘膝坐在她身侧,运功调息。
她更留意到楚三郎不但满额汗珠,身上衣衫更是内外湿透,可见他眞力消耗不少。
翠红大为感激,连忙从床上爬起,也不穿回衣服便替楚三郞另外准备一套衣衫,并取过手帕替他轻轻揩拭额上汗珠。
片刻后,楚三郞便睁开双目,微笑道:「翠红,妳现在觉得如何了?」
翠红闻言便扑进楚三郞怀抱,呜咽着道:「三爷大恩大德,小婢实在不知如何为报!」
「傻丫头!快点穿回衣服吧,妳这个样子很容易着凉的。」
「不,小婢得先服侍三爷换衣服。」边说边替楚三郞宽衣。
她却不知道适才楚三郞替她运功打通经脉,双手不停在她那动人胴体揑拍时,已差点儿难以克制心中欲念。
这时翠红更赤裸地替他更衣,自是如火上加油般一发不可收拾。
翠红瞬即发觉楚三郎身上形态有异,她虽是黄花闺女,却对这事并非全然无知,「嘤」的一声便顺势倒在楚三郞怀中,梦呓似的低嚷着:「三爷……
* * *
翠红温婉地依偎在楚三郞怀里,柔声道:「三爷,小婢现时觉得自己乃是世间上最幸福的人了,便是明天被杀死,小婢也绝不觉得遗憾。」
楚三郞忙道:「翠红,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绝对不会让别人伤害着妳的。」
「三爷,你眞的永远都让小婢服侍你吗?小婢眞的害怕有一天三爷会厌弃小婢,把小婢赶走。」
「怎会呢?不要胡思乱想了,我永远都不会抛弃妳的,是了,从今天起,妳可要改一改称呼,不要再小婢长,小婢短的。」
「三爷,小婢有自知之明,实在与三爷毫不相配,要是勉强变凤凰,只会折福,但愿能永远服侍三爷,小婢已是心满意足。三爷请不要勉强小婢,让翠红永远当三爷之奴婢吧!」翠红的语气坚决万分。
楚三郞道:「翠红,这实在太委屈妳了!妳怎能如此看轻自己的呢?」
翠红道:「三爷,名份是毫不重要的,只要三爷永远爱惜翠红,那么是妻、是妾、是婢,又有何分别呢?」
楚三郞说她不过,只好道:「这点让我迟些儿才和妳说,现在先让我传授妳数招实用的刀法和吿诉妳刚才的刀法应改良之处。现时妳的内功已大为不同,再加上流星刀之助,应能保护自己的,快穿衣起来!」
翠红心中实在希望能多点享受那温馨,但却不敢逆楚三郞之意,便立即起来穿衣。
* * *
翌日,楚三郞在小鎮里随便买了一柄钢刀以及十余把飞刀后,便与翠红匆匆上路。
果然不出楚三郞所料,两人只走了十多里路,便已遇上黑衣蒙面人,而且一来便是八个之多。
表面上楚三郞仍是鎮静非常,但心里却是暗暗吃惊,他实在有点儿低估了铁剑门之实力。因为这八个蒙面人的武功,比他上次所遇见的首四名有过之而无不及。
幸好他们当中并没有一个如上趟足以和他拼至两败俱伤的高手,否则楚三郞今天定劫数难逃。
饶是如此,楚三郞翠红两人的处境也非乐观,凭着一柄削铁如泥的兵器以及新从楚三郞处学会的数式绝招,翠红勉强能抵挡着对手如浪潮般的攻势。
可是,楚三郞却吃足了苦头,只因八名对手的攻势大部份都是指向他,而他更因为要分神照顾翠红,出手便有所顾忌,不敢放胆进攻。不但如此,好几次更差点儿被对手长剑刺中,要不是他身手不凡,反应快捷,早已受伤了。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尽量支撑,希望翠红能在搏斗中吸取经验与火候,对他所传授的绝招有所领悟,从而发挥绝招配合窦刀之应有威力。
只要翠红能威胁对手,眞的能自保,他便可以放心与敌人周旋、抢攻、若只像现在只守不攻,那有取胜机会?除非敌人力尽倒地!
但这可能吗?交战十个人当中,眞力最差的要算是翠红了,若有人不支的话,她便是第一个!
苦战了近半个时辰,情况没有好转,楚三郞发觉翠红的刀法虽渐趋纯熟,但却有内力不继的现象,故不但不能威胁对方,还逐渐被逼得手忙脚乱。
楚三郞左手,已暗暗扣着数柄柳叶飞刀,伺机施发。
突然间,楚三郞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出一个釜底抽薪的方法,只见他刷、刷、刷的连攻数招,对手略为逼退后,喝道:「翠红,把刀交给我,伏在我身上。」
翠红对楚三郞的说话,从来都唯命是从,毫不怀疑,毫不犹豫地照办。
揹上一个人,虽然增加了负荷,及影响身手之灵活性,但却不用分神照顾,且宝刀在手,威力倍增,足以弥补缺点有余。
形势登时为之改观。
楚三郞知道必须速战速决,因为揹着一人苦战,眞力消耗甚大,若不能于短时间内把对手击倒的话,后果堪虞。
想到这里,手中绝招接二连三地劈出,「卡察」一声,其中一名黑衣人手中长剑和半边脑袋登时被楚三郞宝刀劈掉。
楚三郞顿时信心倍增,还有七人!
蓦地银虹一闪,竟有另一支长剑加入战圈!看这长剑气势,来人身手比诸楚三郞实不遑多让,论剑招之神妙,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幸好来人长剑攻击的对象,乃是七名黑衣蒙面人。
楚三郞登时暗揑了一把冷汗,若这人是和铁剑门一道的话,他能全身而退才怪。
黑衣蒙面人倒下了一个,楚三郞这边却多了一个——一个和他身手相若之生力军;此消彼长之下,战果如何实不问而知。
来人的身手不但与楚三郞相若,年纪也是差不多,样貌也是同样英俊,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上的衣服较为讲究!
这人竟然是傅铁心,人称笑面铁心的职业杀手!
傅铁心竟然会向铁剑门的杀手递剑!难道这是同行如敌国的关系?
难道傅铁心这冷酷杀手也会见义勇为?
若是眞的话,那便眞是匪夷所思了!
每一个武林中人,都知道江湖中有两个人,绝对不管闲事,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钱,但他们的所作所为略有差别。
这两个人便是场中的猎鹰楚三与笑面铁心傅铁心!
也许这是物以类聚,或是识英雄重英雄!
两名煞星,如猛虎出柙般向黑衣人身上剑劈刀砍,不消一盏茶时分,已把七名黑衣人分别击倒,无一活口。
楚三郞收刀入鞘,向傅铁心拱手道:「承蒙援手,楚三在此谢过。敢问阁下是……」事实上他已从傅铁心的身形及衣着猜出他的身份。
傅铁心也拱手一礼道:「楚兄请勿客气,在下傅铁心。」
翠红亦已从楚三郞背上跃下,向傅铁心道谢。
傅铁心跟着道:「久闻楚兄武功盖世,今回有幸见识,果然远胜闻名。」
楚三郞忙道:「傅兄过奖了,楚三雕虫小技,怎及傅兄神奇剑法之万一哩!」
傅铁心道:「大家也不必客气了,见面也是有缘,不如找个地方,我们痛飮数杯,如何?」
对方诚意拳拳,楚三郞不便推辞,遂道:「傅兄此意甚佳,前路十余里处有一市鎮,不如便往该处一聚,傅兄意下如何?」
傅铁心立即赞同。
当下楚三郞便命翠红把坐骑让予傅铁心,自己则与翠红合乘一骑,直往该市鎮奔驰。
来到市鎮,三人找到一间较为幽雅之酒家坐下后,傅铁心便道:「看楚兄与嫂夫人之装扮,似是远行之模样,可是回家省亲吗?」
翠红抢着道:「傅公子误会了,小婢只是个下人,并非三爷妻妾。」
傅铁心忙道:「噢,楚兄,眞对不起。」
楚三郞也不解说,只道:「没有关系!楚某的确是有事前往山西。」
傅铁心目露异光,笑道:「这倒巧了,傅某也是前往山西太原,如楚兄不嫌弃的话,倒不如结伴同行。楚兄意下如何?」
楚三郞本欲推辞,但想到铁剑门沿途定会继续袭击,若有傅铁心作伴,定可顺利抵达山西,当下便大表赞成。
「楚兄,请恕傅某多问,适才那些人的装扮,似是铁剑门之杀手,难道楚兄与铁剑门结有仇怨?」
楚三郞苦笑道:「楚某素来不喜过问江湖恩怨,怎会与铁剑门有仇怨?坦白说,楚某也不淸楚他们为何会找上我来。」
傅铁心道:「若然如此,那定是甚么人把楚兄恨之入骨,出重金聘请铁剑门来对付楚兄了。」
楚三郞道:「这是楚某所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了。」
傅铁心叹了一口气道:「猎犬终须山上丧,将军难免阵中亡。干楚兄这一行的,与傅某之处境实相差不远,难保有一天,被我们所杀的人之后代找上门来,把我们杀死!」
楚三郞眉头皱了皱,道:「这也没有办法的了,谁敎我们选上这职业?」
傅铁心道:「唉,劳碌奔波了这么多年,傅某也有点累了。今趟太原这生意办妥后,傅某打算从此收手不干。楚兄可有甚么打算?」
楚三郞道:「楚某也有此意,太原这事办妥后,楚某将从此退出江湖,过些平淡日子。」
傅铁心大讶道:「楚兄也是前往太原办事?这倒巧了。」
楚三郞感慨万分道:「是的,楚某之目的地正是太原,说不定楚某这一生之终点也是在太原。」
傅铁心道:「原来楚兄与傅某也有着同样感受。坦白说,傅某不知怎的,总觉得太原便是自己埋身之所。」
楚三郞道:「傅兄言重了,以傅兄之剑法,天下间还有谁人能及?」
傅铁心道:「这倒是个事实,不是傅某夸口,以现时修为来说,若单对单的话,傅某实不害怕遇甚么人,当然楚兄是个例外。只可惜傅某今次要对付的对手不但本身艺业高明,而且手下众多。傅某单人匹马,信心实在不大。」说毕便拿起酒杯,一飮而尽。
楚三郞闻言,心中为之一动,道:「傅兄,休怪楚某多口,太原府并没有甚么棘手人物啊,除了……」
傅铁心苦笑道:「楚兄所猜丝毫没错,传某要杀的正是史向荣。」
楚三郞闻言为之一呆,想不到傅铁心要杀的人竟然也是史向荣。
傅铁心看见楚三郞如斯反应,连忙道:「怎么了,楚兄?那史向荣不是与楚兄有旧吧?」
楚三郞摇首道:「楚某并非与史向荣有甚么关系,而是楚某要杀的人刚巧也是他。」
傅铁心大为诧异,道:「怎么会啊?傅某倒不曾听闻史向荣犯了甚么事被官府悬红通缉啊!」
楚三郞道:「傅兄,凡事总会有例外的,实不相瞒,楚某不久之前差点儿便命丧黄泉,幸而被人所救,这趟前往太原对付史向荣便是为了报恩。」
傅铁心大喜道:「原来如此,这的确好极了。楚兄,我们不如合作,共同对付神剑堡。这样不但楚兄可以报恩,傅某下半生的生活费也有着落,楚兄意下如何。」
楚三郞正在考虑间,傅铁心已接下去道:「楚兄请放心,傅某所得之酬劳,届时定会有楚兄一份儿的,我们两人二一添作五,平均分配,如何?」
楚三郞道:「傅兄,楚某愿意合作,但酬劳方面,楚某不取分毫。事实上,若成功的话,我们已各得其所,楚某怎能占傅兄之便宜呢?」
傅铁心道:「楚兄,我们一见如故,何必这样斤斤计较呢?何况楚兄打算在这事办妥之后便收手,也该赚点银两留作它日之用啊!」
楚三郞道:「傅兄好意,楚某心领了。楚某略有积蓄,只要节俭一点,下半生并不成问题,那些酬劳还是傅兄独取吧。」
傅铁心道:「楚兄既然坚持如此,傅某也不勉强了。让我们为合作愉快干三杯!」
如此这般,两名令江湖中人闻名丧胆的煞星便走在一起,联手对付当今之武林盟主史向荣以及他辖下之神剑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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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8-3 09:18: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两名杀手 合作对敌



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之一间密室中,正有一名锦袍老者向数名黑衣幪面人咆哮着。
「简直胡闹,这生意究竟是谁作主接下来的?」
当中一名惨面人慌张的答道:「回禀门主,是下属作主的。」
「老二,你简直胡涂极了!对付猎鹰楚三这等大生意也不通知我一声便接下来。你看看吧,我们折损了多少好手!」
「属下知错了,当时只因时间急促,来不及通知门主,所以才擅自作主把生意接下,尙请门主恕罪,属下定不会再犯的了!」
「哼,下次不敢再犯,为何你不事后立即通知我,还弄至如斯田地?」
「这……这……」
「哼,你定是认为这楚三容易对付,所以打算把他解决之后才向我邀功,是吗?」
「属下知罪!」
「老二,你这好大喜功的性格何时才能改啊?幸好你还懂得在未泥足深陷之前通知我,否则本门定被你害透。」
「门主,要不是傅铁心那家伙从中插上一手,我们便可以把姓楚的解决了。」
「哼,傅铁心,你究竟在搞甚么鬼?」锦袍老者喃喃道。虽在盛怒中,老者之脸色仍是丝毫不变,想必是脸上戴着人皮面具。
「门主,我们现在怎办?」
「立即传令,停止一切对付楚三之行动,这事由我另行处理。」
「停止行动?」
「是的,停止一切行动!老二,是否一定要我把话说上两遍你才听见?」
「属下不敢,属下立即便传令停止一切行动!」
「还有,密切注视楚三与傅铁心之行踪,每天都要向我报吿!」
「属下得令!」
* * *
数天下来,虽然沿途都有人暗中监视着行踪,但再也没遇上铁剑门的杀手进袭,楚三郞不禁大为纳罕。
难道铁剑门看见他与傅铁心走在一起而知难而退?或是铁剑门中人正在等候着机会,甚至筹备着一次更巨型之攻击?
两者皆有可能。
自从上一次后,楚三郞绝对相信铁剑门有能力策划一次更具规模的攻击。
他不明白的是为何铁剑门能驱使白道好手来对付他!上次那八个黑衣幪面人中,便有三名是白道中知名剑侠!
这铁剑门主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令白道中人为他效力?
楚三郞心中还有一个问题,假如铁剑门就此收手的话,他是否追究下去,查明谁要杀他?
若然追究的话,定会影响他退出江湖是非圈的打算!因为这绝非三、五个月内所能办到的事。
但若然不查明眞相的话,实在不甘心!日后定会不安心,终日牵挂是谁要把自己置诸死地。
想着间,三人已来到洛阳。
安顿过马匹后,楚三郞便提议前往相国寺一游,只因他知道翠红从没来过这里,故欲带她一开眼界。
傅铁心对此没有兴趣,宁可留在客栈休息。楚三郞遂与翠红外出。
傅铁心眞的是没有兴致吗?可能是的,但最大的原因却是他在客栈外看见一个人。
楚三郞与翠红刚离去不久,傅铁心便披衣外出。
傅铁心所遇见的竟然是数月前在杭州意图委托他杀楚三郞的胡仲年。
「胡兄,找傅某吗?」
「傅兄,敝东希望与你一会。」
傅铁心眉头一皱,道:「他在那里?」
「傅兄,请随在下前往。
片刻后,两人已来到一酒家。厢座里,一个锦袍老者正在等候着两人。
这锦袍老者竟然是铁剑门主!
「傅兄,请坐。」
「韩老,找傅某有事吗?」
「是的,老朽希望傅兄能解释一件事。」
「甚么事?」
「不久前,傅兄曾在铁剑门手中相救猎鹰楚三,这是眞的吗?」
「一点也不错,不过相救这字眼有点不妥,在当时来说,楚三开始占着上风。」
「请问傅兄为何要如此做?」
「很简单,因为楚三乃傅某之猎物,绝对不容许别人染指。」
「为何傅兄当时又与铁剑门联手把楚三除掉?」
「傅某作风素来喜欢独行,若和铁剑门联手的话,有损傅某声誉。」
「老朽不管其它,只要楚三的命,你收取了老朽的钱,怎能……」
「韩老,你忘记当日之约吗?」
「甚么约?」
「我答应你对付楚三,但你不能干涉我的行动。如何下手,何时下手,全由傅某作主,你无权干涉,若一年内仍不能杀掉楚三,傅某不但双倍奉还酬金,且奉上本人头颅。韩老还记得这约定吗?」
「老朽自然记得!」
「那么你为何还要来找傅某?韩老,傅某郑重声明,若再有此情形,前约拉倒,酬金没收,傅某吿辞。」傅铁心说毕便扬长离去。
身为杀手组织的门主竟然聘请另外一名杀手对付别人,这眞是不可思议。
傅铁心接近楚三郞之目的,竟然是伺机把他杀死!这实在令人担忧。
* * *
这天,翠红可玩得开心极了。这也难怪,多年来,她都是住在穷鄕僻壤,那曾见过如相国寺那般热闹之场合。
摆摊子的,耍杂技的、占卜的……简直令翠红目不暇给,每样都是那么新奇。
楚三郞看见她如此高兴,也沾染了数分欢乐,仿佛回到童年时代。
幼年时,他是那么无牵无挂,终日只憧得缠着家里下人,带他到处游玩,只可惜……
「三爷,你呆呆的想着些甚么啊?」翠红的声音把楚三郞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噢,没……没甚么。我只是想起童年一些琐事吧了。」
「三爷,小婢有一件事想问你很久的了,不过请三爷不要怪责小婢多口。」
「翠红,随便问吧,我怎会怪责妳呢?」
「三爷,你是否眞的排行第三?」
「是的,我还有两位兄长。」
「那么你的家在那里?大爷和二爷呢?」
「我的家?」楚三郞脸上流露着无限伤感:「没有了!我的家人,包括爹、娘、两位兄长,以及数十名老幼都死掉了。」
「三爷,对不起,小婢勾起你的伤心事了!」翠红垂下头。
「没有关系,事实上这段惨事无时无刻都在我脑海中出现。」
「是瘟疫吗?」
「不,他们是死在山贼手里的。当时我家乃是南方一个小鎮的富户,在我八岁那一年,来了一股山贼,不但劫走所有财物,更把我家上下数十余口全部杀死。要不是我当日贪玩,与一名家丁偸偸溜到后山捉野兔,今天便没有楚三郞这一号人物。」
「怪不得你把那些悍匪大贼恨之入骨。」翠红道。
「是的,我十年来专门追杀那些被官府通缉的江湖大贼,可以说是受这影响。翠红,不要再提这些伤心事了,妳还要多逛一会儿吗?」
「小婢玩够了,我们回客栈吧,好吗?」翠红摇头道。
* * *
通常,黎明来临前那一刻是最黑暗的,而太阳下山前的光辉也是最灿烂。
同样地,暴风雨降临前,都会显得特别平静。
对楚三郞一行人来说,这数天实在出乎意料地平静,不但没有铁剑门的杀手来犯,甚至一路上暗中监视着他们的眼线都消失了。
这是风雨欲来的先兆吗?
前人的经验通常都甚少出错!
楚三郞三人再踏足山西境内,敌人便出现。只是,出乎意料之外,来的竟然不是铁剑门的杀手。
来的全是白道中人,一些自命侠义之辈!
铁剑门的杀手中,虽然也有数名白道知名剑客,但出现时都是惨着面,不敢以眞正面目示人。
这次来的却截然不同,亮出招牌,打着旗号,只欠额上没刻着一个侠字。
来人中,有武当派的,有华山派的,也有靑城派的,更有无门无派但本身名号却是响当当的大侠客。
来者都一共十二人。
「贫道武当玉虚,请问那位是傅铁心傅檀越?」
傅铁心微笑道:「在下便是傅铁心,诸位拦着傅某等前路,不知有何见敎。」
玉虚道人稽首道:「白马堡不久前向当今武林盟主投诉,声称傅铁心无故杀害他们上任堡主马如龙。贫道等因此奉史盟主之命,邀请傅檀越铁心随贫道前往神剑堡一行,澄淸此事!」
傅铁心大笑,道:「博某杀死马如龙?!简直笑话,请问是谁目睹的?」
玉虚道人道:「虽无目击証人,但白马堡却一口咬定是傅檀越所为,而且他们有一个証人,能証明傅檀越曾收受河南古家庄古庄主八仟两,作为杀死马如龙之酬劳。」
傅铁心冷笑数声:「嘿,牛鼻子,你眞懂得说笑,这也能入傅某的罪?你信不信傅某一天之内可以找到一百个証人,可以证明马如龙被杀那一天,傅某根本远在白马堡千里之外!你信不信傅某在一天之内便能找到一百个人,指証贵派掌门淸虚牛鼻子曾收过白银一万两,作为杀死马如龙的报酬?」
这当然是强词夺理,但玉虚道人敢说不相信吗?当然不敢了!
他并非三岁孩童,怎会不明白财可通神的道理?别说一百个,便是一千个,一万个証人都能轻易找到,只要你有银两的话。
玉虚道人不愧是道家名宿,修养功夫已达炉火纯靑的境界,连忙道:「傅檀越,贫道怎敢说不相信,只是贫道乃奉命行事,无权作主,更不敢妄论谁是谁非。傅檀越既然认为自己有理,何妨随贫道到太原一行,在史盟主跟前说明一切呢?」
傅铁心大笑,道:「玉虚牛鼻子,你愈说愈过份了!太原嘛,傅某自然会去,但绝对不会随你们去!你若问傅某何解,傅某便干脆吿诉你,因为你们根本无权这样做。」
玉虚道人大为诧异,道:「贫道乃是奉史盟主之命而来,怎会无权这样做?」
傅铁心道:「这眞是天大的笑话!史盟主是谁?请恕傅某孤陋寡闻,不知道本朝何时增设了盟主这官职!请问道长,这盟主老爷究竟官居几品?是文官还是武官?」
玉虚道人脸色微变,道:「傅檀越,你身为武林中人,怎能说这蛮不讲理的话?」
傅铁心道:「好,你既然拿出武林这大帽子来套傅某,那傅某便请敎道长,史盟主究竟是甚么盟之主?武林盟主?嘿,何时跑个武林盟出来了?武林盟成立之时可曾邀请傅某参加吗?哼,不要说滴血为盟这回事了,便是酒也不曾喝过你们一杯。这只不过是你们一小撮人所弄出来的把戏吧了,若要拿来管束傅某,除非时光倒流廿五年。」
一旁之翠红一直都强忍着笑,这时才插口道:「傅公子,为甚么要时光倒流廿五年?」
傅铁心道:「翠红姑娘,若是廿五年前的话,傅某只是三岁孩童,说不定会被他们所骗。」
翠红噗嗤一笑,道:「若傅公子只有三岁的话,何须说这么多废话,只要拿一串冰糖葫芦出来,你便乖乖的跟着走了。」
两人一唱一和,把玉虚等人气得不得了。
玉虚道人强忍着怒火,道:「傅檀越,若你仍是如此……如此狡辩的话,请恕贫道等不客气,动武相请了!」
傅铁心从马背跳下,笑道:「牛鼻子,你早便该说这句话了,何必搬一大条道理出来呢?让傅某点醒你一句吧,天下间只有一条公理,那便是强者有理!」
强者有理,这是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甚么?难道没有王法吗?
王法,王法是谁订的?当然是最强的人订的,一旦订下来,弱小的百姓能反对吗?谁敢说每一条王法都是公平的?
若有一个人的势力比厘定及执行王法的人还要强,他会受王法所约束吗?会的,若果他是个傻瓜的话。
天子犯法,庶民同罪。说这句话的人是白痴,信这句话的人更是不说也罢。
愈说愈远时,楚三郞亦已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并交代翠红牵马后退。
玉虚道人忙道:「这位想必是楚檀越了!贫道等执行武林公理,与楚檀越无关,希望楚檀越不要插手。」
楚三郞对待陌生人,一向不喜多言,所以他的回复也很简单:「楚某眼中只有朋友,没有武林!」
玉虚道人道:「楚檀越,这又何苦哩?你实在不必淌这场浑水啊!」
楚三郞不耐烦地道:「废话少说,要动手便来,否则请让路!」
玉虚道人道:「楚檀越,请明白这不同一般武林比武,贫道等不惜任何办法擒拿这冷血杀手!」
傅铁心仰天狂笑,道:「牛鼻子,你们打算以众凌寡罢了,何须解释这么多呢!老实说,傅某早已看淸楚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白道大侠的手段了!」
其中一名白道高手再也忍受不住博铁心的狂妄,怒喝一声便拔剑扑向傅铁心。
玉虚道人刚要出言阻止,场中已起了变化!
扑向傅铁心那人乃靑城派之高手,人称追风剑客刘建强。论身手,属江湖第一流,尤其是那手快如闪电的剑法。
不过他与傅铁心比较,仍是相差一大截,而这一截差距便要了他宝贵的性命。
他的剑快,傅铁心的剑更快,而且招式更玄妙。
在场中人也未能看淸楚傅铁心如何出剑,刘建强已长剑堕地,手掩左胸,蹬、蹬、蹬的连退数步,鲜血不停地在他胸口涌出!
玉虚道人脸色一变,把手一挥!
一场惊天动地的战役就此展开!
* * *
在楚三郞身处险境时,傅铁心曾拔剑相助,如今,傅鐡心备受十余名白道高手围攻,楚三郞怎能坐视不理?
多年以来,楚三郞都不把自己视为武林中人。甚么武林盟主,甚么名门正派,他根本毫不理会。
他毫不考虑的拔出那经已改装过的流星刀,加入战团。
十二名好手,倒下了一个,还余十一人。
十一名白道中响当当的人物,围攻着两个身手绝顶的煞星。
战况激烈,实不难想像出来。
在场十三人中,一个倒在血泊,奄奄一息——不,应该说气息全无,一个则远远的观望着,心里巴不得自己能参加一份儿。
这个观望着的人当然便是楚三郞之心爱侍婢翠红。
翠红虽然蠢蠢欲动,希望帮助楚三郞这与她关系深厚的男人,但绝不敢轻擧妄动,因为她有自知之明,知道凭她的武功修为,不但不能对楚三郞有所帮助,反会使他分心,不敢放手施为。
所以她只能忧心忡忡的观看着场中变化。
翠红虽然本身武功不高,但也能比较场中各人的强弱。
她看出搏斗中十三人里,论招式之快、狠以及气势之凌厉,无人能出楚三郞其右。他所劈出的每一刀,均是那般直接,简单,实而不华,没有半点花巧,每一招攻的都是对手要害之处,没有不切实际的虚招。
要达到如斯境界,必须有一个不可缺少的条件,那便是雄浑充沛的内力。眞力不足,必定导致刀势缓慢,简单实用的招式便会变成破绽百出,不但容易闪避,更轻易被对手连消带打地反击。
至于傅铁心的剑法,则与楚三郞之路数截然不同,每一招均是如天上繁星般,令人眼花撩乱,看不出那一颗是眞,那一颗是幻。每一剑都蕴藏着无穷变化,令对手无从捉摸,可说是一套旷世绝学。
在此情况下,楚三郞与傅铁心两人的招数,谁比较占优呢?
可以说不相伯仲,各有所长。
不,应该是两人都是同样地占不着任何便宜。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一共有十一个对手,十一个身手一流的高手。
在十一名身手一流的武林高手围攻之下,无论刀法是如何的快,如何的狠,剑招是如何的玄妙及变化如何多端,也绝难讨好。
不过,楚三郞之处境却比傅铁心好得多了!甚至可以说轻松得多!
这并不是说楚三郞比傅铁心优胜很多,也不是因为十一名对手针对的只是傅铁心,而对楚三郞有所留手。
这全是因为楚三郞手上持着一柄削铁如泥、吹毛可断的流星宝刀。
一上场,楚三郞已把其中一名对手的长剑削去了一大截,余下的人对他手中宝刀当然有所顾忌。
一旦有了顾忌,攻向楚三郞的剑、刀当然便威力大减。
他们不是因为害怕刀、剑被削而有损面子,事实上他们以十一对二,早已把面子这回事抛诸九霄之外。
他们害怕的是一旦刀、剑被削断的话,本身便少了一重保障,失掉了安全感。
虽然如此,楚三郞也绝非好受。十一柄刀、剑轮流向自己身上要害招呼,那种滋味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剧战了足足一个时辰,双方都没占着甚么便宜。
楚三郞淸楚地了解到这是一场内力与耐力的比较,谁的内力深厚,谁的耐力持久,谁便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
因此,他沈着应战,他知道稍为暴燥的话,便会给予对方可乘之机。
虽然他了解到自己本身的内力急剧地消耗着,但他仍有着无比的信心,知道最后胜利是属于他的,只因他知道场中对手里,没有人的内力比他来得更纯、厚,而对方之内力消耗速度比他还要来得快。
果然,一名对手已开始烦燥起来,出手已开始变得紊乱,这分明是眞力不继的现象。
通常来说,一个人在发觉自己气力不继的时候,最普遍的反应便是心慌意乱,首先想到的便是希望能在自己力竭之前把对手击倒。因此,他会鼓其余勇,希望能一鼓作气地击倒对手,而丝毫没考虑到一击不中的后果。
楚三郞等候着的便是这一个机会。
为了引对手上当,他露出不支的样子,他的刀势渐渐慢了下来。
一柄长剑突破了他的重重刀幕,直指咽喉!
楚三郞并没有丝毫慌张之态,他的嘴角只泛出一丝冷笑。
他的刀突然加快速度,从一个不可思议之角度反击。
攻来的长剑登时被绞断,而仍握着一截剑柄那人,脑袋亦跟着被劈飞数丈,一声惨叫震撼着场中各人心弦。
「杀的好,楚兄,且看我的!」傅铁心的长剑也趁着其中一名对手被惨叫声分心之时,刺进他的心中。
傅铁心微笑地把长剑从对方身体抽回。
十二名对手,倒下了三名,余下九名实在不难对付。怎不令傅铁心脸露笑容?
只可惜,他的笑容实在出现得太早了。
当他看见一丝寒芒,向他胸口电射而来时,要闪避已来不久,只得匆忙向旁挪移,避开要穴。
他随即感到右肩传来一阵麻痺,一支飞镖已钉在他左肩上,入肉盈寸。
傅铁心实在料不到这些所谓名门正派之士,竟然在交手之中,不打招呼便发射暗器。
他更想不到这些所谓白道大侠所用的暗器,竟然是淬了毒!
因为中镖之处丝毫没有痛楚,只有麻痺,而这麻痺之感觉正逐渐蔓延着。
傅铁心开始觉得左边身躯已逐潮不听使唤!
楚三郞目光锐利,一眼已看出傅铁心有点不妥,区区一支飞镖怎能有如此杀伤力?
「镖有毒?」楚三郞奋不顾身地扑向傅铁心,击退数柄攻向他的长剑。
「楚兄,快逃,我支持不住了!」大敌当前,他实在无暇运功逼毒!
砰的一声,他结结实实地吃了玉虚道人一掌,登时口中鲜血狂喷。
楚三郞大怒,猛喝一声:「卑鄙!」再也不顾本身安全,施展出他那套令人丧胆,只攻不守的凌厉刀法;而同时他的左手亦有所动作!
来而不往,非礼也!
楚三郞另外一套看家本领,已然使出!
配合着他凌厉刀法,五柄柳叶飞刀同时电射而出!
五柄飞刀,只有一柄落空!
余下四柄分别窜进四名对手体里,而击中之部位全是要害,不是咽喉,便是眉心!
楚三郞趁余下五名对手一窒之际,闪到傅铁心身前,迅速点了他胸前数个穴道,阻止毒势蔓延,并一手把他挟在胁下,舞起流星刀便冲向对手。
他这时已顾不得本身安危,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那便是把这羣自命侠义之辈,实际却是卑鄙之徒杀死!
在连接的惨叫声过后,再有数名对手被他这骇人刀法击倒。
十二名敌手,现只余下玉虚道人以及一个年约四旬的淸癯中年人。
楚三郞认出他名叫连鎮英,人称铁剑金镖客!傅铁心所中的那一镖,很可能便是他杰作。
细看楚三郞身上,亦是负伤处处,灰衣染满了血渍,也不知道究竟是他的血还是敌人的。
一条纤小人影掠到楚三郞身侧,道:「三爷,请把傅公子交给小婢照顾,你去对付这牛鼻子!」这人影当然便是翠红。
玉虚道人看见翠红跑来之身法,身手似是不弱,不禁大为头痛。
适时,连鎮英在他身侧低语:「道长,情况不利,我们还是走吧!留待靑山在,那怕没柴烧?」
玉虚道人摇摇头,向楚三郞道:「楚檀越,你可知道你这样做已和各大门派结下不解之怨吗?若你能把傅铁心交出,贫道答应为你向史盟主求情!」
楚三郞只是把傅铁心平放地上,缓缓步向两人。
连鎮英适才看见楚三郞如斯神勇,早已吓破了胆,这时楚三郞更少了傅铁心这一负累,左手便能施发那威力奇猛之飞刀,凭自己与玉虚两人,怎能与之对抗。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他当机立断,转身便逃,临走时也不向玉虚道人打招呼。
玉虚道人见连镇英不战而逃,登时大为错愕。只是他已无机会怪责连鎮英临阵退缩了,因为楚三郞之雷霆一刀已然攻到。
他连忙挥剑迎战。
楚三郞盛怒之下所发出的一刀,威力自是不同凡响,何况现时已是单对单的局面,他已无后顾之忧。
死在楚三郞这一刀之下的高手实在不计其数,天下间能躱过这一刀的,能有几人?
玉虚道人并不例外!匆忙之中,他简直便忘记了楚三郞手中的,乃是一柄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
当他发觉自己手中长剑如豆腐般被摧毁时,已是太迟了。
幸好,他并不觉得有半点痛楚,因楚三郞的刀实在太快了,快得连玉虚道人的神经系统还来不及有反应便已身首异处。
楚三郞匆匆抹干刀上血渍,收刀入鞘后,便从怀里掏出两颗药丸揑碎,塞进傅铁心中,并以眞力助他疗伤,令药丸迅速散开。
直至傅铁心脸色略为好转后,他才运功调息,尽量恢复本身体力。
不久,当他睁开双目时,已看见翠红焦急万分的注视着他。
「翠红,我们得立即离开这里,找个隐蔽之处替傅兄疗伤,适才跑掉了一个,说不定他会另找人来。」
「三爷,你的伤势如何?」翠红关切地问道。
「放心吧,我的只是皮外伤,没有甚么大碍。可虑的是傅兄不知中的是甚么毒,我那两颗药丸只能令他伤势不致恶化,必须另想办法。不要说那么多了,立即把马匹上的东西拿着,我们必须弃掉马匹!」边说边揹起傅铁心。
翠红连忙把包袱揹在身上,与楚三郞往山中掠去。
他们终于在山里找到一个颇为隐蔽的山洞,略为打扫后便把傅铁心放在地上。
楚三郞另外喂了傅鐡心两颗药丸,再以内功替他疗伤,终于在一顿饭功夫之后,傅铁心苏醒过来。
「传兄,觉得如何了?」
「楚兄,谢谢你,傅某好得多了,只是左边上半身仍是一片麻痺!」
「你能运功吗?」
「勉强还可以。」
「这好极了,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只消把毒素逼回伤口附近,再把毒血放出便无大碍。」说毕便把傅铁心扶坐地上,从他背心命门渡过眞气。
差不多费了近半个时辰功夫,才把毒素逼回伤口附近,楚三郞随即撕掉傅铁心左肩衣服,拔掉钉在伤口的飞镖,俯首替他吸吮毒血。
不久之后,毒血已然吸淸,楚三郞另外掏出一颗药丸揑碎,涂在伤口上,道:「傅兄,无碍了,只消休息数天,你的伤便可以复原!」
「楚兄,傅某实在惭愧!」傅鐡心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
「说甚么废话了?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有甚么可吃的东西。」
「三爷,行囊里有干粮。」翠红连忙道。
「翠红,傅兄目前不宜吃干粮,必须有鲜肉及水菓,方能迅速恢复体力。」
「三爷,让小婢出外找吧!」
「妳怎会懂得找?还是留在这里照料傅兄吧,我很快便回来的了,如有甚么事情,立即大嚷,知道吗?」
「小婢知道了。」
* * *
三人在山间藏匿数天,直至傅铁心的伤势全部复原才继续上路。
在这段日子中,楚三郞日夕催促翠红练功。数天下来,她的武功进展大有一日千里之势,再也不是昔日吴下阿蒙,这当然有赖于不久前楚三郞不惜损耗眞力为她打通经脉之功。
傅铁心已然康复,翠红亦有自保能力,三人当然不必掩饰行藏。
事实上,楚三郞与傅铁心行走江湖多年以来,从来不曾刻意掩饰本身行踪及身份,更遑论化装易容了;这当然是两人艺高人胆大之故。
可是,愈接近太原,三人便觉得不妥,因为他们留意到沿途都有人在暗中监视着,且有不少武林人物越过他们,匆匆往太原方向走!
「楚兄,事情有点不妙,姓史的家伙可能已知道我们要对付他,正调派人手回太原增援,等候我们。」傅铁心道。
「君子不吃眼前亏,凭我们两人,对付神剑堡已是吃力万分,再加上各门派赶来的援手,我们实难以对付。」楚三郞道。
「三爷,我们是三个人啊,怎么你会说两个呢?」翠红茫然不解道。
「翠红,进袭神剑堡危险万分,那有妳的份儿?」楚三郞道。
「三爷,小婢也要参加啊,小婢近日武功大有进展,定不会拖累三爷的!」翠红大表抗议。
「废话,妳何时学会不听我的话了?我们是去拚命,不是游玩,届时妳乖乖的留在客栈等我们回来。」楚三郞瞪了她一眼道。
「三爷,便是因为这是拚命的事,小婢才要参加,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量嘛!」翠红嘟起小嘴,那神情又是委曲,又是惹人怜爱。
「翠红,妳现时的武功虽然大有进步,但与我们要对付的敌人仍有距离,若妳同去,只会令我分心,不能放手施为。」
「三爷,小婢有信心能够协助你一臂之力,不会令你分心的。纵使有甚么事,三爷大可不必理会小婢,只管办你们的事,小婢绝不会怪三爷的。要知道小婢若留在客栈的话,那滋味实在难受得很。」翠红满脸哀求之色。
「翠红姑娘,妳这话说错了,楚兄大仁大义,绝对不会弃妳不顾的。妳若同行的话,对我们的行动定有影响。」傅铁心道。
楚三郞看见翠红睑上失望神态,心中大为不忍,遂道:「翠红,既然妳不愿意留在客栈,那么,也参加一份儿吧,不过妳不能随我们进堡涉险,只可以在堡外负责接应。若我出了事,妳便立即回家,找一个好人家下嫁,不准做任何傻事,妳答应这条件吗?」
「小婢答应!」虽然不能参予实际行动,但可以负责接应,总比留在客栈好得多,翠红怎会不答应?不过,若楚三郞眞的出了事,她是否会回家随便找个人下嫁则只有她自己才知了。
蓦地,楚三郞脑海闪过一个主意,道:「傅兄,太原附近可有甚么该死的武林人物?」
傅铁心听见楚三郞突然有此一问,神情为之一愕,道:「楚兄指的是那些万恶不赦的武林中人吗?」
「是的,一些杀掉了也无愧于心的人,当然是有点份量,値得我们出手的!」
傅铁心沈思了片刻,摇摇头道:「没有,太原附近乃神剑堡势力范围,怎容这类人存在?史向荣始终都是个大侠啊!」
「如此说来,这计划便行不通了!」
「楚兄有甚么计划?」
「神剑堡已经有备,我们贸然杀进,成功机会实在微乎其微。不过我们对付史向荣的事,除了我们三人之外,应没有人知道。因此,神剑堡定是从我们的行程推测出来,只要我们抵达太原时不对神剑堡采取任何行动,转而杀一些毫不相干的人,神剑堡便会认为我们的对象不是他们,从而有所松懈,甚至把邀来的援手遣走。稍后,我们才偸偸地回转,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楚兄,这的确是个声东击西的好办法,只可惜太原附近没有可杀的对象。即使有,也是一些毫不足道的宵小,没有资格成为我俩联手对付之对象。」傅铁心道。
「还是另想办法吧。老实说,这计划只能纸上谈兵,江湖中除了神剑堡之外,那有値得我们联手对付……」
「慢着!有了,楚兄。」
「是谁?」
「黑风寨!位于大同的黑风寨!」
「好极了,这是个极适合的对象!不但符合我们所走的路线,且本身实力相当,确値得我俩联手对付。」
「三爷!这趟行动可以让小婢参予吗?」翠红插口道。
「如你喜欢的话,便参加吧,也可吸收多一点搏斗之经验。」
「谢谢你,三爷!」翠红大为雀跃。
「我们这便大模斯样的走进太原,略为停留便北上大同,把黑风寨铲平后便暂时分道扬镳,再悄悄的回来太原会合。」
「楚兄,那些白道中人会否在途中截击我们呢?」傅铁心道。
「这数天来,他们不采取行动,显然是希望以逸待劳,让我们自投罗网,一旦发觉我们不进攻神剑堡,定会有所行动。若他们只来十余人的话,我们足可应付,唯一担心的是他们人数太多。」
「三爷,我们可以在离开太原时把行藏躱起,使他们找不着啊!」翠红道。
「翠红,若他们失去我们踪影的话,便会怀疑我们躱在附近,伺机行动,定然一刻也不放松,这岂不与我们原意相违?」
「那我们该怎办?如他们眞的空羣而出的话,实难以应付。」傅铁心道。
「不久之前,我曾替太原之邹员外杀死樊雄,为他的爱女报了仇,这邹员外对我简直感激流涕,到达太原时,让我前往造访他,看他能否帮上一个忙。」
傅铁心大为奇怪,道:「这邹员外竟有如斯大影响力,能令史向荣听命?」
楚三郞摇头道:「邹员外并非江湖中人,也不能影响史向荣,只不过他是退休大官,太原府尹当年也是他的门生。」
傅铁心道:「楚兄想借助官府力量?」
楚三郞道:「可以这样说。若太原府尹送一个忠吿给史向荣,劝他不要召集太多武林人物走在一起,惹起朝廷怀疑及不必要揣测,史向荣敢轻擧妄动吗?」
傅铁心恍然大悟,道:「楚兄,小弟实在佩服,这一着高明极了。」
一路上,他们都不曾遇到任何袭击,顺利抵达太原府。
楚三郞留意到他们在太原里每一擧动都在对方严密监视之下,但是他毫不理会,与傅铁心及翠红找了一间酒家吃过午饭后,便准备了一张名贴,造访邹员外。
三人在邹员外府中逗留了约一顿饭光景便离开,从三人脸上神情便知道此行收获满意。
果然,三人离开不久,邹员外亦盛服出府,乘轿前往拜访当地府尹。
楚三郞等人并没有在太原府逗留,找了一兵器店购买了数十柄柳叶刀及一件收藏飞刀的皮护腰后,便离开太原往大同进发。
傅鐡心大为诧异,道:「楚兄,你也用暗器?」当日大战白道高手,楚三郞施展飞刀绝技时,傅铁心已陷进昏迷状态,故无缘一睹楚三郞的奇技。
楚三郞道:「当日要不是身上有数柄飞刀,能否脱身尙是疑问,傅兄以为小弟武功盖世,可以一敌九?」
「当日若非有楚兄在,小弟定难逃一死,此恩此德,小弟永志难忘。」
「彼此彼此,不久前若非傅兄援手,小弟也是处境堪虞,我们现在可说扯平了,互不相欠。」
* * *
太原府市郊十里处的神剑堡里,堡主史向荣与邀来助援的各派好手正在客厅闲谈着,等待黑夜来临。
史向荣认为傅铁心与楚三郞两人武功虽然高明,但也不敢白天来犯,只会黑夜偸袭。他已有了愼密部署,只待傅铁心及楚三郞自投罗网。
一个负责监视楚三郞的神剑堡手下匆匆走进客厅:「报吿堡主,楚三郎与傅铁心等人已离开太原。」
史向荣听了,顿即为之一愕,道:「竟有这回事!你没有弄错吧!他们向那个方向走?」
那手下道:「回禀堡主,他们是向北走的。在离开这里之前,他们曾拜访邹伟光员外,并购买了大量飞刀。」
史向荣道:「莫非他俩之目标并非本堡,来太原只是与邹伟光有事相讨?他们购备大量飞刀,定有特别用途,究竟他们有何目的?」
堡中总管姬云飞道:「堡主,依属下愚见,很可能是邹员外有任务委托他俩,所以他们才跑来太原,且在拜会邹员外后购备大量飞刀。若能向邹员外一问便知个中详情。」
史向荣道:「姬总管,你这推测不无道理,楚三郞不久前曾杀死汚辱邹伟光爱女的凶手,邹伟光若有甚么事要办,大有可能委托楚三郞的。只是邹伟光乃退休京官,与江湖毫无瓜葛,如今女儿大仇已报,还有甚么事须劳烦楚三郞及傅铁心联手去办?」
一个道装打扮的人道:「史盟主,这邹员外是退休京官?」
史向荣道:「是的,太虚道长,他当年还是个二品大员哩。」
原来道士便是武当派武功及身份仅次于当今武当掌门的太虚道人,他来此之目的不消说便是要为不久之前被杀之玉虚道人复仇。
太虚道人道:「史盟主,请问这邹员外现时还有没有和朝廷中人来往?」
史向荣道:「听说这邹伟光当官时人缘极佳,所以不少现任大官经过太原时都会拜访他,而且太原府尹当年也是他的门生。」
太虚道人道:「若是如此,这事可能并不寻常,说不定……」
他的话还没有说毕,已有一神剑堡手下走进来报吿:太原府捕头求见。
史向荣登时眉头一皱,捕头于这个时刻来神剑堡,究竟有何要事,莫非与楚三郞及傅铁心有关,忙道:「各位同道,请暂时回避,老夫看这捕头有何目的。」
史向荣推测一点儿都没有错,太原府龙捕头眞的是为了傅铁心而来。
「史堡主,客套话在下也不说了,在下乃奉王大人之命前来,希望能弄淸楚一件事。请问史堡主近日是否有追杀猎鹰楚三及傅铁心之行动?」龙捕头开门见山道。
「龙大人,实不相瞒,史某的确有此意图,但目标只是针对眞正身份乃职业杀手之傅铁心。此乃江湖中人之事,希望龙大人能包涵包涵,不要插手。」
龙捕头大打官腔,「哼,江湖恩怨!史堡主,你可知这四个字过去给了我们多少麻烦吗?坦白吿诉你吧,猎鹰楚三这十年多帮过我们这些吃公门饭的不少忙,你们若是针对他的话,在下便公事公办了。」
史向荣苦笑道:「龙大人,史某也明白这一点,只是楚三郞不肯置身事外,史某实在毫无办法。」
龙捕头道:「史堡主,这数年来,不少江湖人物参予了叛逆组织,密谋造反,朝廷方面已密切注视着。因此,王大人命在下前来忠吿堡主,希望堡主不要纠集大量江湖人物,只因太原距京师不远,若有如此情况发生,定会招惹朝廷方面不必要的揣测,追究下来时,这责任无人能负。」
史向荣眉头一皱,道:「府尹大人的意思是」
龙捕头道:「很简单,若然堡主只是派遣三、五人追捕傅铁心的话,我们也可以只眼开、只眼闭,不予理会。不过,若人数太多的话,府尹大人为本身前程着想,定会立即向朝廷报吿,至于朝廷会采取甚么行动,则请堡主自己推敲了!在下言尽于此,吿辞了!」
龙捕头离去后,史向荣连忙召集各派高手相讨此事。
「史盟主,若只派遣三数人追杀楚三及傅铁心等人,无疑是送死。」太虚道人知道此话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却不得不说。
「道长所言确是事实,楚三与傅铁心的身手,武林中能胜过他们的,实屈指可数。此事必须从长计议。」史向荣道。
「史盟主可知道太原府尹为何如此庇护楚三郞等人吗?」太虚道人道。
「道长有何高见?」
「据贫道推测,太原府尹如此袒护楚三郞等人,绝非因为楚三郞曾经多次替官府缉获凶犯那般简单,定是与不久前楚三郞等人造访邹员外之事有关!」太虚道人道。
「道长所言极为有理,老夫也觉得两者有极大关连。」
「这邹员外既然与朝廷中人仍有联络,且和太原府尹关系不浅,大有可能做着穿针引线功夫,拉拢楚三与傅铁心暗中替朝廷效力。」太虚道人此言,使在座羣雄为之一惊。
太虚道人续道:「至于朝廷要他们干些甚么,实不难想像出来,那便是对付我辈武林中人!」
史向荣道:「道长何以有此一说?」
太虚道人道:「道理很简单,淸兵入关以来,一向都视我辈武林中人为心腹大患,恐怕我们揭竿起义,把他们赶出关外。当今皇帝表面上宽怀大量,但手段极为高明,绝对不会明刀明枪的对付武林中人,引起公愤。而满淸最擅长的手法,便是以汉制汉。如今他们便是使出以武林人制武林人这一招!」
史向荣道:「道长认为楚三与傅铁心便是他们心目中人选。」
太虚道人点头道:「是的,江湖中还有谁比他俩还适合,楚三根本便不是武林中人,与各派毫无交情,更从不来往,多年来,他只是为官府效力,不过方式有点不同罢了!至于傅铁心更不用说了,这家伙见钱开眼,六亲不认,正是干这差事的最佳人选。」
「道长认为他们的目标在何?神剑堡?」史向荣道。
「从他们购备大量飞刀这一点来看,短期内他们定有所行动。目标是谁,只消从他们的行踪便不难推测。但贫道肯定他们目前定不会对贵堡有所行动,因为贵堡不但实力雄厚,他们力有不逮,且贵堡主统盟武林,目标太大,一旦失手,便会引起武林中人对此事留意!」太虚道长道。
「如此说来,他们可能先向一些实力较弱的门派开刀!」在座中人不禁议论纷纷,推敲着那一门派被袭的机会较大。
「是的!太原府尹已提出警告,我们若仍然留在太原或前住追杀楚三,定会给予朝廷一个对付神剑堡的借口。所以贫道认为目前应暂避风头,另定约会,暗中召集各派掌门商议对策,而会议地点则不可在这里附近,免惹朝庭注目。另一方面,我们必须严密监视楚三及傅铁心的行踪,各门派紧密合作,互相协助,兔被他们逐个击破,若有机会的话,便把两人杀掉。」
史向荣道:「道长果然高见。在座各位如有任何意见,请随便提出!」
其中一人道:「史盟主,在下十分赞同太虚道长所说,目前我们实在不宜留在这里,必须从速返回本门,把这事禀吿掌门人,商讨对策,至于监视楚三、傅铁心行踪以及与各派联系的工作,希望神剑堡能暂时负起!」
在座各人均同声赞成。
一切发展均在楚三郞预料之中。他早已料到各派定会误会他投效朝廷,从此定会对他不利。
不过,楚三郞并不认为这是自寻烦恼,因为自从不久前与傅铁心联手杀死十一名各派高手后,各大门派定不会放过他,他行不行这一着实在没有多大关系。
* * *
神剑堡的密室里,堡主史向荣和他的总管姬云飞脸色凝重的坐着。
「堡主,从楚三及傅铁心所走的路线看来,他们似是前往大同!」姬云飞道。
「云飞,一点也不错,他们的目标极有可能是黑风寨!」
「堡主,我们怎办,现在增援已是来不及了!」姬云飞的神色露出无限焦急。这实在有点令人不解,因黑风寨乃绿林黑道,领袖白道羣雄的神剑堡主实在不该如此担心。
「云飞,这实在是我的错。我还以为楚三这厮故弄玄虚,趁我们有所松懈时折回进袭本堡,谁知道他们眞的另有企图!」
「堡主,黑风寨那边虽然好手不少,但能否抵拒楚三与傅铁心,尙是疑问。」
「云飞,目前我们能做些甚么?除了通知老三防备之外,我们只能希望楚三等人的目标并不是黑风寨,以及希望老三他们能抗拒楚三等人。」史向荣口里虽然这样说,但心中明白这机会实在不大。
明显地黑风寨与神剑堡,有着不寻常的关系,否则身为武林盟主的史向荣绝对不会如此关心黑风寨的安危!
史向荣口中的老三是谁?难道便是黑风寨主赛李逵李达?他又是史向荣的甚么人?老三代表着三弟还是甚么?
若是眞的话,那便更不可思议了,一个武林盟主和一个绿林寨主,竟是拜把兄弟。
「堡主,猎鹰楚三和傅铁心为何要对付黑风寨?莫非他们眞的是受了官府所托?」姬云飞道。
「极有可能!我曾见过楚三一次,以他的身手,绝对不会是一个猎者那般简单,这可能是一种掩护,实际上却是个朝廷暗探。因此我在不久前曾做了一个试探,以重金为酬,托他追捕傅铁心。」
「堡主,这有何作用?难道当时已有除去傅铁心之意?」
「这一着功用可大了,以我之观察,他俩修为应是伯仲之间,两虎相斗,应有一伤,甚至两败倶亡。我耗费的,只不过是一两万两白银之数,但却可除掉一名心腹大患,要知道他们两人的武功,任何一人都和我差不多,我绝不能容许这世间上有足以威胁我地位及安全的人存在。谁知道那姓楚的竟然一口拒绝!」
「堡主,他以甚么理由拒绝?」
「他竟说只对被官府通缉的罪犯有兴趣,这鬼话只有三岁小孩才会相信,老实说,干他们这行的,有谁不是为钱?追杀那些通缉犯,能有多少花红?因此更加深我对他身份的怀疑。
朝廷已对铁剑门密切监视,伺机采取行动,若楚三确是和官府有关系的话,铁剑门处境堪虞,所以我不惜重金聘请傅铁心反过来对付他。」
史向荣竟然便是那聘请傅铁心杀楚三的神秘锦袍老者!那他便是铁剑门这杀手组织之首脑!
「堡主,原来你聘请傅铁心对付楚三便是为了这个原因。堡主,照傅铁心不久前的解释,他接近楚三郞的目的是否等待下手的机会,而不是眞眞正正和他合作呢?」
「依照目前的情形,实在很难说。当初我实不该给他一年时间来完成任务,现在距离期限尙有半年多,若让他继续胡来的话,不但铁剑门那方面危殆万分,本堡处境也极为不妙。」
「那我们该怎办?」
「目前我必须留在堡中,处理联络各大门派对付楚三的事宜,这事便交由你去办理。首先,你得悄悄地找着傅铁心,探听他究竟意欲为何,警吿他若不在一个月内下手的话,便立即离开楚三郞,不可与他走在一起。」史向荣咬牙切齿的道。
「堡主,这有点不妥啊,傅铁心这厮曾说过,若我们再干涉他的行动,便取销前约。我们这样做,岂不是给他一个借口?」姬云飞道。
「若他这样说的话,那你便想个办法吿诉楚三,说出傅铁心千方百计接近他的目的是要找机会暗杀他,务须要把他们两人拆散,我们才有机会逐个击破!」
「堡主,姓傅的曾救过楚三一趟,楚三相信吗?」
「云飞,你忘记当日傅铁心收取酬劳时,曾签了一张收据吗!收据虽不曾说明那四万两是杀他的报酬,但已足以引起楚三怀疑,从而疏远傅铁心。要知道干楚三这,行的人,最为谨愼,绝对不会立于危墙之下,日夕防范身边的人。」
史向荣的分析,可算非常中肯,干捕手和杀手的,都是谨愼万分,甚至可说是多疑。所以,这两个行业的人,通常都难以有知已。只不过,当这类人找着一个眞正可信赖的朋友时,他们的感情却比别人来得更眞诚!
「属下这便去办!」
「云飞,还有一件事。当你办妥这件事后,跑一趟藏剑谷,看看能否抽调一些好手出来。老二胡涂,导致损失了十多名高手,必须立即补充。
「堡主,我们上一次送进去的人只有十多名,而且只是两个月前的事,能应用吗?听白超凡说,改造和训练,必须半年才有所成的啊!」姬云飞道。
「你听他胡说吧!三个月已足够有余了,姓白的只不过心中不愤,不愿意这么早交人罢了。现时我们急需人手,怎容他这样拖延?还有,我们可运用的各派高手还余下多少人?」
「有把柄落在我们手里的本有廿多人,但在两场战役中被楚三及傅铁心杀掉了七个,现只余下不足廿人。」
「通知他们随时候命,一旦楚三与傅铁心分道扬镳,便是他们出动之时。」
「堡主,何须这般麻烦呢,以盟主之名义调动各派高手便成了,人数还可以多些哩!」
「哼,名义上我虽然是盟主,但发生事情时,眞正出力的门派有那个?你看不见这数次行动中,各门派都是虚应其事,并没有派出眞正高手参予吗?若各门派都能像武当般,派遣顶尖好手,早已把楚三及傅铁心分尸了,若要他们眞正出力,必须在掌门人大会中陈述利害,才有希望,但这已是两个月后的事了。」
「噢!是了,堡主,为何不考虑把少林寺也拖下水呢?」
「哼!你以为我不想吗?那些秃驴已有十年不曾在江湖走动,简直不把我这盟主放在眼内。日前我已经托太虚牛鼻子,请他师兄跑一趟少林游说悟性那秃驴,看他这次反应如何吧。」
「若少林寺答应出手的话,那事情便好办得多了。」
「经过傅铁心这一役敎训后,我发觉依赖别人终归不是个好办法!只有自己的手下才易于控制,云飞,还是办好你的事吧,不要对少林及其它门派存有太多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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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8-3 10:19: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美人离间 险变仇人



大同,乃北魏的首都。
北魏时,君主大多信佛,便在大同城外约三十里之武周山建造了无数石窟,让僧侣在窟中潜修!这便是有名的云冈石窟之由来。
黑风寨亦是在武周山中。
楚三郞、傅铁心与翠红抵达大同,把马匹及行囊存放客栈后,便在夜间出动。
三人均穿上黑色夜行衣,带备武器,施展轻功直扑黑风寨。
黑风寨在绿林道中,可说名气不小,但在楚三郞眼中,却是不値一哂。事实上,在没有遇上傅铁心之前,他连领导武林的神剑堡也敢单身独闯,又怎会把区区黑风寨放在眼里,何况还有一个身手与他差不多的傅铁心一起!
他把流星刀交给翠红使用,自己,则带着一柄普通钢刀,腰藏数十把柳叶飞刀,毫不遮掩的拉着翠红,与傅铁心大模斯样地闯山。
刚抵达山腰,他们已遭遇到黑风寨的袭击,数不尽的暗器、弓箭从山道两旁的削壁上不停地向三人身上招呼。
楚三郞与傅铁心两人身手不凡,这些烂铜破铁又怎能对付他们呢!只见两人双手连连挥动,把射来之暗器及弓箭击下,也不理会施放暗器的喽囉,便掩护着翠红往山上冲。
如此这般的冲过数关后,楚三郞道:「傅兄,你可发觉有甚么不对吗?」
傅铁心道:「楚兄,的确有点不妥,通常来说,这些小贼只会派遣数名喽囉在外放哨,绝不会设下如此多关卡的,好像在等候着我们一般,这其中定有古怪。」
楚三郞道:「对了,小弟也有同感,难道他们早已知道我们来袭?」
傅铁心道:「但谁通知他们呢?莫非他们一路上设有暗桩?」
楚三郞道:「纵使有暗桩,也是留意着官兵及白道中人的动态吧了。老实说,我们人数不多,且你我容貌,决非那些暗桩所能认识,怎会知道我们是来对付他们的?」
傅铁心道:「楚兄言之有理,定有人通风报讯,让他们有所防备。」
楚三郞道:「跳梁小丑,有所防备又如何?」
说时三人已抵达黑风寨外,眼前景象却令三人暗吃一惊。只见黑风寨的人早已空羣而出,月色下,密麻麻的布满了手持各式兵器的大汉,把三人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身形魁梧,满脸于思的汉子大喝道:「姓楚的,天堂有路你不走,竟敢跑来黑风寨撒野,本大爷定敎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不消说,这魁梧大汉定是黑风寨寨主赛李逵。
对待敌人,楚三郞从来不喜欢多说话,只低声向翠红说:「紧随着我!」便揄起钢刀,杀进人羣。
翠红的武功,经楚三郞多日来悉心敎导后,与昔日的她可说有天渊之别,所欠的只是实际对敌经验。
但她恃着手中一柄无坚不摧的宝刀,以及两名绝世高手在身侧,虽面对百多名敌人,也毫无惧色地随着爱郞,扑向人羣中。
李达虽曾听闻不少有关楚三郞及傅铁心之事蹟,但却不曾亲身目睹,还道是传闻过份喧染,竟不知死活的身先士卒,冲向楚三郞!
虽然传言往往会略为夸张,但对手既能有响当当的名号,自然有相当本领。只可惜李达出道以来太顺利及太幸福,不曾遇上眞正高手,才把自己的本领估计太高了。
不自量力的当然要付出代价,而李达所付出的自然是他的生命。
不过话得说回来,纵然他知道自己远非楚三郞之敌,也难以更改命运。
他唯一能保命之方法便是趁楚三郞等人还不曾来到之前便偸偸溜掉,这样也许能逃过一死。
但他敢吗?不战而逃,铁剑门会放过他吧?他当然不敢,因为他恐惧铁剑门门主比世间上任何一个人还要多!
他虽然不曾见过铁剑门门主的眞正面目,但从多年前铁剑门门主收服他时所露出的一手看来,他知道自己即使再练三十年武功,也难以追得上。
所以,他甘心听从铁剑门差遣,而事实上,他亦满意当上铁剑门铁三之职,当然有那优厚的条件。
他也知道自己既然选上了黑道,便会有横死的后果。老实说,干他们这伤天害理生涯的又有几人能有善终?
既然他早知不得善终,为何仍会走这条路?这问题实在难以解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世间上这样的人多的是。
也许他觉得好人难做!也许他觉得没有其他行业比作奸犯科更容易赚钱!也许他觉得做坏人享受多吧!
当然,他也许认为自己会比别人幸运,可以安享天年!
不过,当他目睹自己身体竟留在数丈外时,实在不甘心闭上。
这时刻来得太早了,他还不足四十岁啊!
他的头颅终于从云中掉下,被混乱的人羣残踏着。若有人这时一看他的双目,定会看出里面充满着怨恨与恐慌。
恨甚么?恨楚三郞赏他一刀?
慌些甚么?人也死掉了,还有甚么値得害怕的?
他恨的当然是楚三郞;有谁不怨恨杀死自己的人?
但是,他怨恨的并不全是楚三郞给他致命一刀,而是怨恨楚三郞那一刀来得太快了!快得不让他有机会忏悔。
当他目睹楚三郞一刀的来势,已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逃避,知道一瞬之后便会向鬼门关报到。
他立即开始忏悔,悔恨一生中曾做过无数坏事,只可惜他一生中所做过的坏事太多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忏悔那些罪行,而楚三郞给予的时间又是那么短促!
李达这干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的人也会忏悔?当然会!至于他是否眞的痛恨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那便只有天才晓得!
他忏悔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希望死后能上天堂,不必到地狱受害。
凡是做过亏心事的人都听过一个传说,便是一个人无论生前曾干过甚么坏事,无论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只要他能够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认眞忏悔,上天便会原谅他,准许他死后登天,不必面对阎王的审判。
所以,不少人面对死亡时,都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来一个检讨,向苍天忏悔,不论他生前是否相信擧头三尺有神明这一回事。
不过,上天眞的有神的话,这神会否这般容易相信一个人死前忏悔而不再给予这人应有的惩罚呢?若神眞的这样做,他可说宽大了,甚至可说宽大得成为……
因为这是变相鼓励世人去做坏事!
楚三郞那一刀,断送了李达忏悔的最后机会,李达怎能不慌张?
他害怕的是死后要面对的种种刑罚。他知道十八层地狱中的酷刑,自己最低限度要接受十七种,怎不令他人虽死掉,双目仍流露无限惧色?
李达的无首尸身刚倒下,场中便引起一片混乱!
「寨主已被楚三杀死,弟兄们,我们一块儿上,把楚三剁碎,替寨主报仇!」人丛中有些人这般嚷着!
「寨主已死了,黑风寨大势已去,拚命也是白白送死,何苦来哉?我们还是逃吧!」亦有不少人如此大叫!
擒贼先擒王,这道理永远是对的。
没有领导人,无论做甚么事,都会产生不同意见。内部不协调,怎能尅敌取胜?
楚三郞、傅铁心及翠红三人,趁着这个良机在人羣中不停地砍杀,不让对手有喘息及平静下来思考的机会。
这一战,鬼哭神泣,惊天动地。但并不是指战情,而是惨况。
战情毫不紧张,亦毫不精彩。一面倒的战争,简直不算是战争,只可以称为杀戮,虎入羊羣,谁会觉得精彩?这只有惋惜。
逃的逃,死的死,最后整个黑风寨外,能站着的只有三个人——三个血人。
面对遍地尸骸,他们心中有何感想?
楚三郞脸上木无表情,但眼里却流露着不忍。这些人虽然犯过错,但这当中难保有不少是身不由己,被环境所逼而当贼匪的,罪魁祸首只是李达,他实在不该如此大开杀戒。
傅铁心嘴角仍是挂着他一贯的微笑。他看到的只是胜利。在他心目中,人根本便没有善恶之分,强者生存,这是千万年来不可推翻的道理。
翠红掩面痛哭着,她根本不曾想到甚么,只是不相信自己竟然杀死那么多人。二十年来,她只杀过鸡,而每次杀鸡后,她都会难过上一阵子,虽然在下次杀鸡时,她会毫不犹豫地拿着刀往鸡颈一抹。
如今,她竟然杀死那么多人,她,决定今后不再杀人!
决定是决定,能否做得到却是另一回事!每次宰鸡后,她还不是决定下次不再杀鸡吗?
难的只是第一次!一旦有了第一次,那么第二次,每三次……定会接踵而来。
干亏心事的人,不约而同地都会有这种心理,每次都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趟,不会再做。但是相隔一段日子后,当诱惑来临时,他便会忘记曾说过的话,甚至许下之诺言、毒誓也会抛诸脑后。
楚三郞缓缓收刀入鞘,轻搂翠红香肩,柔声道:「我们走吧!」
他知道在这情况之下,最好的办法便是减少说话,让她自己渐渐适应!
黑风寨已铲平,跟着便是神剑堡!
他们约定动手之期在半个月后。
为免惹起神剑堡怀疑,楚三郞暂时与傅铁心分道扬键,十五天后在太原会合。
依照傅铁心之一贯作风,每次完全任务后,他都会在附近享受一番。这趟他当然不会例外,以免史向荣生疑。
何况,山西大同的美女,有着妙不可言绝技,他怎能入宝山空手回?
楚三郎有美在侧,当然没有机会领略这份享受,他只能和翠红静悄悄地失去踪影。
* * *
黑风寨一夜之间被人铲平的消息迅速地散播到江湖每一角落。
大江南北,最高兴的当然是大同的老百姓,纷纷拿来作为茶余饭后谈话资料,兴高采烈地推测着究竟是白道侠义中人所干的,还是黑吃黑,争取地盘。
这数天来,傅铁心单独留在大同,事实上也不可说是单独,因为他每晚都有美相陪,享尽温柔。
这晚,他打算在大同逗留最后一晚,因为他不曾忘记十天之后,还有要事待办。
既然是最后一晚在这里,当然不能够浪费大好时光。
晚饭时,他刚盘算着该到那里渡过一晚之际,一个人出现在他身前。
「傅兄,可把小弟找得苦了!」这人便是胡仲年。
「怎会呢,这个月来,在下的行踪,可说江湖中无人不知,又怎会难找?」看见胡仲年,傅铁心大好心情登时烟消云散。
这并不是因为胡仲年此人面目可憎,惹人反感,而是胡仲年提起他和姓韩的华服老者之间的合约——那份杀楚三郞的合约。
傅铁心实在不愿意向猎鹰楚三郞拔剑,自从遇上楚三郞之后,他知道这廿多年来所犯的最大错误,便是接下这宗主意。
他不愿向楚三郞拔剑,是因为楚三郞曾救过他一命?可能是吧,但亦可能不是。因为他也曾帮助过楚三郞一次,依照楚三郞日前所说,他们是互不相欠。
难道傅铁心自知并非楚三郞的对手,恐怕死在他的刀下?很有可能,但傅铁心是个怕死的人吗?
抑或是傅铁心与楚三郞多日相处,且多次并肩作战,产生了情感?也有可能,但身为一个杀手的傅铁心,那颗心应该如他的名字一般,是铁铸的,怎可能有情?
答案只有他自己才知。
只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不,若他能够抛弃声誉,能忍受被人唾骂是个懦夫,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的话,那一切便迎刃而解。
傅铁心可以吗?
「傅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有要事吗?」
「是的,敝东有话嘱咐在下转吿傅兄。」
「那你先往城外土地庙等傅某吧,傅某稍后便来!」傅铁心最不高兴的便是在享受着美酒佳肴时被人骚扰,天大的事也该留待酒醉饭饱后再谈!
他不曾留意到酒家里,正有一双父女不时留意着他的动态。
那个父亲模样的人对女儿低声道:「小翠,稍后妳回房间等我,不可乱跑,我很快便回来!」便吩咐店小二结账离去。
傅铁心慢条斯理的会过账,踱向城外。
他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种难以描述的笑容,与他一贯的微笑截然不同,难道他眞的想到甚么値得高兴的地方?还是仍在回味这数天来的绝妙情景?
土地庙里,只有胡仲年一个人。
「胡兄,有甚么话请快点说出来,傅某还须会佳人的。」
「傅兄,敝东想知道那件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傅铁心耸耸肩,道:「没有进展!你们这么心急干甚么,还有半年时间哩!」
「傅兄,实不相瞒,敝东有点不耐烦了,希望傅兄能提早,在一个月之内把楚三杀掉!」
傅铁心脸色一变,道:「你这是甚么意思?傅某早说过一切行动均由傅某作主,你们不得过问及干涉!」
「请傅兄见谅,敝东也有难言之隐,所以才希望傅兄能帮忙,尽早解决这事。」
「不可以,傅某定要等候机会,不能仓猝行事,这事万万不能答应。」
「既然傅兄有难处,那么便请傅兄不可再与楚三走在一起,让敝东另想办法尽早解决楚三郞。」
「也不可以,傅某喜欢和谁走在一起便和谁,你们怎有资格干涉!」傅铁心大为不悦地道。
「傅兄,你这也不答应,那也不答应,敎在下如何回复敝东!」
「很简单,傅某再也难以忍受你们的所作所为。傅某行事,一向不喜欢别人干预,这一点傅某已提醒你们多次,而你们仍是不停地噜嗦着,要傅某这样那样的。所以,傅某现在干脆吿诉你们,这差事傅某不干了。至于酬劳,一文不还,因为是你们毁约,与傅某无关!」傅铁心大怒。
「傅兄,话不可以随便说的啊!你应该明白这会引来很大后果!」
蓦地,长虹一闪,傅铁心长剑已然出鞘,电射胡仲年。
他这一生人,不但讨厌别人干涉他的行动,更对别人之威胁极为反感,达到无可容忍的地步。因此,他不顾一切后果,拔剑扑杀胡仲年。
在他心目中,世间上根本便没有公平决斗这一回事。因为他认为决斗双方,只要其中一方武功稍差,便毫无公平可言。
强弱相斗,这是那门子的公平比武?
所以他每次出手时,都是在出剑时便出剑,绝不考虑对手是否有兵器在手,更不考虑对手有没有准备。
胡仲年的武功,和傅铁心相差一大截,在毫无防备之下,那能逃过傅铁心这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剑。
一声惨叫之下,长剑已穿心!
「妈的,傅某最不喜欢听的便是警吿,你是甚么东西?」傅铁心收剑入鞘,便要离去。
蓦地,他心中一动,回到胡仲年卧尸之处,在他脸上略为摸索后便掀起一张制作精巧的人皮面目。
微弱夜色之下,胡仲年的眞正面目仍可淸晰地呈现眼前。
他竟然便是姬云飞,神剑堡的总管!
他冷笑一声:「史向荣,原来是你!」他指的当然便是指使他杀楚三的韩姓老者而不是眼前这人。随即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小玉瓶,洒了一些粉末在姬云飞脸上,看也不看便转身离去。
心事已解决,当然要尽情享乐!
傅镰心刚离去,庙顶已跃下一人,跑到姬云飞身侧细看,喃喃道:「史向荣的身手怎会这样差,咦,这人那里是史向荣?」竟然是在酒家里不时留意傅铁心的老者。
他匆匆地伸手进入姬云飞怀中,看看有没有可証明这人身份的东西。他虽然行走江湖多年,但不曾与各门派中人来往,除了个别知名度极高的人,他认识的实在有限,眼前这姬云飞他便陌生得很。
姬云飞身上当然没有甚么足以証明身份的东西,只有一些银两及一张字条。
「兹收到白银四万两,此据。」
签收的人是傅铁心。
那人把字条塞进怀里,也匆匆离去。
那人回到客栈后,他的女儿小翠已焦急万分的道:「三爷,没有甚么特别事吧!」
三爷道:「没有甚么特别,只不过是傅铁心和他的旧雇主一些琐事。翠红,早点休息吧。」
这父女二人当然便是楚三郞和他的爱婢翠红。
楚三郞留意傅铁心的行动,暗中留在他的身侧,并不是因为对他起疑心,而是不放心他单独留在大同,恐怕他遇到白道中人的袭击。
谁知道竟让他无意中发现一项秘密。
虽然傅铁心适才曾表示合约取消,但楚三郞已对他起了戒心,他更开始思索着傅铁心那骇人剑法之弱点,准备一旦……
* * *
神剑堡里,堡主史向荣正在阅读一封由武当送过来的密函,脸上泛着微笑。
这封密函乃是武当当今掌门太虚道长亲笔所写,送来的是个令人鼓舞的消息。
经武当两名首脑淸虚及太虚陈述利害后,少林寺住持方丈悟性大师答允出手,协助史向荣对付这两个怀疑是淸朝鹰犬的楚三郞及傅铁心。但是行动细则则必须召集各派掌门人共同商议。
悟性大师更说尽快进行,时间若拖延了,楚三郞等人说不定便会造成祸害,所以建议武林大会在中秋擧行,至于地点则可在嵩山少林寺。
老远跑去嵩山开武林大会,史向荣当然觉得颜面有损,但他能有别的选择吗,若再召集各派掌门到太原的话,实难担保太原府尹再度干涉,届时他的老脸更不知该放在那里。
老实说,只要能铲除楚三及傅铁心这两名心腹大患,区区面子又怎算一回事!
中秋节,那岂不是还有二十天?时间如此短促,必须立即通知其余各派掌门,否则便会赶不及。
他刚想命人把总管姬云飞找来办理这事,便想起总管自从廿天前替他外出办事至今,不曾回转,连音讯也没有一个。
史向荣立即召来副总管钱守信——他的另一个心腹,道:「守信,云飞可有消息回来吗?」
钱守信忙道:「回禀堡主,姬总管自从外出后,一直没有消息,属下已吩咐各处线眼找寻他的下落。」
史向荣大为奇怪:「这倒奇怪了,云飞一向都不是这样的啊,怎会一只字也不送回来的呢?莫非出了甚么意外?」
钱守信道:「不会吧,堡主。总管身手高明,定不会有甚么意外的!」事实上,他心里却怀疑姬总管早已凶多吉少。虽然姬云飞武功高明,但和楚三郞及傅铁心相比,还相差得远。
不过他心里倒不知道应该希望姬云飞已遇害还是希望他无恙回来。
姬云飞一死,总管一职便顺理成章地由他担任,届时他钱守信便在神剑堡中的地位仅次堡主,这是何等光采的事。
不过,若姬云飞眞的是死在楚三郞或傅铁心手下,就证明了一点,便是这两名煞星的确是存心与神剑堡为敌。届时他身为神剑堡总管,便是这两个煞星所要杀的对象。若堡主在堡里鎮压,那当然没有多大问题,忧虑的是堡主与其他门派到处搜索他们他们却趁堡主不在时摸上门来,那时便吃不了兜着走了。
人,通常都会有这种矛盾心理!好比有些人,整天想着向上爬,愈高愈好,但是有些人每天担心高处不胜寒,跌下来时会跌死。却不曾想到若不向上爬,安安份份的在平路上走,便甚么担心也没有。
这当然是胡说八道,若每个人都不向上爬,又怎会高瞻远瞩,又怎会有进步?
「守信,若有云飞的消息,立即通知我。还有,楚三及传铁心的行踪找着了没有?」史向荣的话把钱守信拉回到现实来。
「回禀堡主,在黑风寨遇袭后这几天里,傅铁心一直都逗留在大同,每晚都是灯红酒绿……」
「这个我早已知道了,我是说他们的最新消息。」
「没有,他们好像失了踪一般,甚么消息也没有!」
「眞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怎会眼巴巴的让别人脱离监视的?立即加派人手,务须在最短时间内把这两人的行踪找出来。」史向荣大为不悦。
事实上,楚三及傅铁心均非等闲之辈,若存心摆脱追踪,凭他那些神剑堡的手下又怎能有本领监视?
* * *
副总管担心的一点也都没错,神剑堡的手下到处找寻楚三郞及傅铁心的下落,这两名煞星却静悄悄的潜回太原。
唯一令钱守信所担心的是这两名煞星根本不理会史向荣在不在。
史向荣若在,这当然好了,因为他们的目标是史向荣而不是神剑堡。
若史向荣不在的话,那也没关系,也可说是更合心意,因为可以借此削弱史向荣的实力,先把他的手下除掉,再来对付罪魁祸首。
「楚兄,我们该采取甚么战略?是否像进袭黑风寨般,大模斯样地杀进去!」傅铁心道。
「当然不可以这样。神剑堡的眞正高手虽然只有史向荣一人,但总管、副总管及剑士的身手亦不能忽视,且人数众多,绝非黑风寨那般容易对付。」楚三郞道。
「那么我们该怎办?」
「偸偸地摸进去,避重就轻,先把史向荣的党羽铲除。直到堡中好手消失得七七八八,才与史向荣正面交锋。」
「楚兄,情形会这么如意吗?史向荣怎会容许我们这样做?」
「史向荣当然不会任由我们杀他的手下,他定会缠着我们其中一人,然后驱使堡中好手蜂涌而上围攻余下的一个。若是如此的话,我们的处境便不妙。因此,我们必须采取游击战术,联手对付他的手下,只要史向荣一出现,我们便逃,改向其它地方跑。」
「楚兄,这确是好办法。」
「三爷,那小婢怎办?」翠红道。
「翠红,妳躱在堡外接应。若有甚么事便大嚷。」
* * *
神剑堡中静悄悄的,史向荣根本料不到楚三郞和傅铁心已偸偸潜回太原。他极有信心,假若两人在附近出现的话,定难逃过神剑堡的星罗棋布般的眼线监视。
只可惜史向荣忘记了江湖中有易容这一门学问。史向荣本身也是个易容好手,又怎会忘记这一点?
理由很简单,因为楚三郞与传铁心行走江湖多年,都是以本身面目出现,不曾试过易容化装。因此,史向荣想不到这两名煞星竟会改变本身样貌潜回太原。
他忽略了一个从不易容的人并不等于不懂易容,更不等于永不易容。
他也被武当太虚道人的话误导了,认为楚三郞与傅铁心首先要对付的只是那些实力较次的门派,而不是他这领袖武林,实力凌驾各大派的神剑堡。
所以,当堡中响起警报时,史向荣实在不敢置信。
「不好了,堡主,有敌人偸袭,已有十多名剑士遇害,部份被杀,部份被奇门点穴手法所制,不能解穴。」一名剑士跑来报吿。
「来者是谁?有多少人?在那里?」史向荣霍然站起。
「报吿堡主,还不曾发觉敌人行踪,也不知有多少人潜了进来!死伤的弟兄均是在西堡发现。」
「立即召集人手,赶往西堡搜索。」史向荣拿了佩剑,便冲往西堡。
可是当史向荣率领手下赶到西堡时,南堡便发现敌踪。又有不少剑士被击倒。
「报吿堡主,来者只有两人,均是黑衣打扮,其中一人用剑,另外一人则不见使用兵器,伤了近廿个本堡弟兄后,便往东堡方向逃跑。」
「蠢材,为何不缠着他们,你们难道通通吃得太饱吗?」史向荣大怒道。
「来者武功太强,各剑士难以堵截。」
史向荣心中一动,难道是楚三及傅铁心这两名煞星跑来捣乱,连忙率领钱守信等高手扑向北堡等候。
史向荣既能领袖武林,当非平庸之辈,一听已知楚三及傅铁心的企图,知道若赶往东堡的话,只会徒劳无功,故跑往北堡。
他料得一点也没错,楚三郞与傅铁心这时确在北堡大闹。
楚三郞远远看见人影晃动,且来者身法极为高明,忙道:「傅兄,史向荣来了,快走!」
这时的他,方拔出流星刀,与傅铁心双双冲出重围,左手更是连连施放他那甚少落空的柳叶飞刀。
史向荣看见楚三及傅铁心不战而逃,登时为之大怒,喝道:「楚三,傅铁心,有种的便与老夫决一死战!这样子算是那一门好汉?」
远处传来傅鐡心的狂笑:「史向荣,傅某又不是甚么盟主,怎敢称好汉?我们流浪惯了,停下来便不舒服,你有本领便追上来吧。」登时把史向荣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登天。
「拦着他们,不论甚么代价也要拦着他们!」史向荣怒叫着。看见楚三郞与傅铁心的身手,他知道自己的轻功虽然不差,但仍比两人逊上一筹,若没有人在前头拦截的话,休想追上他们。
但是见过楚三郞及傅铁心身手的人,谁敢上前拦载?老实说,谁不怕死?
当然亦有不少自命不凡的人,可惜他们碰上楚三郞无坚不摧的流星刀那快如闪电的刀法,根本连对手如何出刀也不能看淸楚,便已命丧黄泉,更遑论企图缠着两人!
闹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后,楚三郞与傅铁心突然双双逃出堡外,消失在黑夜之中。
「堡主,我们是否追上去?」铁守信道。
「废话,你们能追上他们吗?立即査点死伤,这两个家伙明晚定会再来捣乱的。」直至目前为止,史向荣可说不淸楚楚三郞与傅铁心的眞正企图。这也难怪,盛怒之下,又有谁能思索个中要点呢?
楚三郞与傅鐡心为何会在大好形势之下逃走?难道他们眞的如史向荣所推测般,在第二晚再来捣乱?
当然不是,他们只不过跑出堡外和翠红会合,略作休息,恢复适才所消耗的眞力罢了,而且,楚三郞亦要补充用掉的柳叶飞刀!
他们知道稍后再潜进神剑堡时,定不会像刚才那般容易。但是,他们可以肯定的是史向荣一定不会站在前堡等候,即使他不休息,整晚都在前堡看守,也有四个方向可潜进,亦即是说有四分三机会不会碰上他。
只要不再进堡便遇上史向荣,那便无妨了,即使不幸遇上了,也没多大关系,因为经过适才一闹,堡中高手已被两人击倒不少,所余不多,两人可以勉强逃出重围。
「三爷,一切顺利吗?」翠红看见两人无恙回来,大喜地问道。
「顺利极了,神剑堡简直被我们闹得天翻地覆,妳若看见史向荣那模样,保証妳笑破肚皮。」传铁心抢着回答。
「翠红,这里平静吗?」楚三郞道。
「这里静得很哩,若在半年前,小婢实不敢在此停留。三爷,你也累了,休息一刻吧,让小婢替你按摩一下。」边说边替楚三郞按摩着身上经络。
「楚兄,小弟实在羡慕你,能有此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侍婢。」
「傅兄,请恕小弟多问。你打算长此下去,永远当个杀手吗?为何不考虑找个伴侣,安渡下半生呢?」
「楚兄,实不相瞒,小弟打算把史向荣除掉后,便从此退出江湖。事实上,已有一个人等着小弟回去迎娶的了。」
「噢,原来如此,那么小弟预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谢谢你,楚兄。喔,小弟忘记吿诉你一件事。」
「是甚么事?」
「楚兄可知道是谁委托小弟对付史向荣的吗?」
「傅兄说笑了,小弟怎会知道?」
「便是一位姓白的姑娘。」
楚三郞登时为之一愕,道:「你也是白姑娘所托的?」
「是的,当日楚兄离开藏剑谷后,白姑娘担心楚兄单身冒险,恐怕力有不逮,故重金聘请小弟协助楚兄一臂之力,希望能顺利杀死史向荣,把那册毒经夺取。」
「噢,原来如此,那么傅兄当初接近小弟,全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是的!白姑娘曾交代不可太早吿诉楚兄,免致楚兄心中不舒服,认为白姑娘轻视楚兄的能力,所以小弟一直瞒着楚兄。」
「三爷,那白姑娘是谁?」翠红这小妮子的神情中,明显地带着数分妒意。
楚三郞目光锐利,怎会看不出来,连忙道:「噢,这白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为了报答她的大恩,我便答应替她对付史向荣,并夺取一册毒经解除她父亲身上的毒。」
「那白姑娘是否很美丽的?」
「可以这样说!」
「楚兄,你可休息够没有?」傅铁心亦已看出楚三郞的窘境,连忙解围。
「小弟可以了,我们动身吧!」
翠红这一打岔,使楚三郞忘记向傅铁心查问如何碰上白玉莲,只因白家从来不曾踏足藏剑谷十里之外,怎会懂得找傅铁心帮忙?
「三爷,刚才你们已杀掉不少神剑堡的高手,应该不会太危险的了,是吗?」
「是的,可以这样说。」为了使翠红安心,楚三郞只好如此回答。
「既然如此,请你让小婢也参加一份吧!这里静悄悄的,可骇人得很哩!」翠红最懂得的便是打蛇随棍上。
「翠红」
「三爷,求求你吧,小婢不会拖累你的!经过黑风寨那一役,三爷还对小婢没信心吗?」翠红半撒娇的道。
「好吧,不过你可要小心一点!拿我的刀用吧!」
「不,这刀还是由三爷使用吧!」
「翠红,若妳不听话,那便留在这里好了,省得稍后替我惹烦恼。」楚三郞佯嗔道
翠红无奈,只得满脸委屈似的和楚三郞换过刀,只是她心里却是甜丝丝的。这当然了,爱郞如此关心自己,有那个女孩子不满心高兴?
三人再度冲进神剑堡时,简直把堡里的人吓呆了,他们怎料到这两个刚走不久的煞星竟会如此快便重临,更多带了一个女杀星?
三个人,傅铁心在前,翠红居中,楚三郞押后,把神剑堡的剑士杀得落花流水。
翠红有了上一次在黑风寨的经验,对这大场面的搏杀毫不怯场,恃着手中削铁如泥的宝刀以及爱郞在后的掩护,简直如入无人之境,砍瓜切菜似的,所向披靡。
楚三郞看见爱婢如斯神勇,也大为放心,不停地发射那要命的柳叶飞刀,把神剑堡的剑士打得叫苦连天。
终于,他们和史向荣碰头了。
史向荣怒道:「傅铁心,楚三,你们这么多年来滥杀江湖同道,老夫还不曾找你们算账,你们竟这么斗胆,跑来神剑堡撒野!」
傅铁心大笑,道:「姓史的,用不着假仁假义,充甚么大侠了,你的底子是甚么,我们还不知道吗?」
史向荣脸色一变,,道:「老夫甚么底子?你可不能胡说八道。」
傅铁心道:「心照不宣吧!」
史向荣道:「简直胡言,老夫顶天立地,那有甚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傅铁心,弃剑受缚吧,你们毫无机会的。」
傅铁心也不回答,长剑一抖,已攻向史向荣。剑势之快速、凌厉,实令人瞠目。
多少年来,死在他这一剑之下的武林人物也不知有多少!史向荣身为武林盟主,当然不是等闲之辈,长剑轻轻一拂,已化解了雷霆万钧的攻势,反削傅铁心手腕。
神剑堡副总管钱守信看见堡主已和傅铁心缠上,连忙嚷道:「弟兄们,一齐上,把这姓楚的与那贱丫头擒下!」
一声贱丫头把翠红气得满脸通红,娇叱一声便挥刀上前,劈向钱守信。
钱守信顾忌的只是傅铁心及楚三两个煞星,对翠红这不见经传的侍婢,那放在眼内?恃着本身内力深厚,挥剑便迎向翠红的流星刀!意欲把它砸飞。
可惜他眼光不够,未能看出翠红手中的流星刀乃是一柄吹毛可断的神兵利器。
只听见「卡察」一声,钱守信感到手上一轻,长剑已被对手削断。
他随即发觉对方的刀势已然杀到,劈向自己胸膛,登时大吃一惊,猛吸一口眞气便抽身急退。
要不是他反应快捷,且本身修为不差,翠红这一刀定能要他的老命。饶是如此,他胸前衣襟也被划破一道盈尺缺口。
其余的剑士见状,连忙一涌而上,挥剑向翠红招呼!
楚三郞那敢怠慢,拿起手中钢刀便杀进人羣,左手则扣着数把柳叶飞刀,伺机施发。
史向荣亲身率领的剑士,身手当然与其它巡堡的剑士不同,他们都是堡中精锐份子,足可厕身武林一流高手行列。
十多名高手围攻楚三及翠红,前仆后继,两人战来吃力万分。
反观傅铁心却是轻松得多了,他的眞正修为虽和史向荣在伯仲之间,但凭借着那一套神妙无比的剑法,却能打得有声有色,占尽上风!
史向荣心中暗暗叫苦,他实在想不到傅铁心有如斯身手,但自己身为一堡之主,且是武林同道公推的盟主,那能出言召唤手下协助,合攻一名后辈?只得拚命支撑,希望钱守信等人尽早把楚三等人打倒,跑过来接替自己。
蓦地,他发觉傅铁心使用的剑法有点熟悉,大惊道:「这是龙翔剑法!」
傅铁心大笑道:「史向荣,想不到吧!傅某现时使用的,正是你梦寐以求,用尽一切卑鄙手段也不能得到的龙翔剑法!」
「你们不是朝廷中人!你们是奉白超凡之命来对付老夫的!」
「放屁,甚么白超凡,黑超凡,傅某一槪不认识,传某喜欢对付你便对付你,说那么多干甚么?」
「傅铁心,姓白的给了你甚么好处?老夫答应双倍奉上,另加一笔钜款收购你那龙翔剑法剑谱!」史向荣放低了声音。
「史向荣,不用费心了,你绝对没有可能付得起的,你唯一可以付出的便是你的狗命!」
史向荣频频招架,道:「傅铁心,老夫另名韩飞霜!」韩飞霜便是那聘请傅铁心对付楚三郞的华服老者。
博铁心大笑,道:「史向荣,傅某管你叫作韩飞霜、韩飞雪,还是韩非子!傅某有兴趣的只是你颈上人头,以及那册毒经,坦白吿诉你吧,你的跑腿姬云飞早已被傅某送了上路!」
史向荣大怒,喝叱着:「姓傅的,你还有信用、道义吗?」
傅铁心道:「史盟主,彼此彼此,不过傅某虽无江湖道义,但也不敢学盟主这般忘恩负义!」
史向荣怒火中烧:「傅铁心,老夫今天若敎你逃离神剑堡,便不姓史!」
傅铁心大笑道:「史堡主,你刚才不是说另外还有个名字叫作甚么韩非子吗?那便干脆姓韩吧。只可惜你没有多大机会用这名字了,拿来向阎王报到吧!」
「人来,帮我擒下这狗贼!」史向荣这时也顾不得甚么堡主,盟主身份了。
「史老匹夫,你早便该这样了,何必死撑呢?面子怎及脑袋宝贵啊!」傅铁心这时占尽上风,虽听见史向荣召援手,也毫不恐惧,只因他知道堡中好手已扑去围攻楚三郞及翠红,余下的只是一些二、三流脚色,怎能对他有所威胁!
至于楚三郞这一边,凭借他那快而狠的刀法,以及那防不胜防的飞刀,再加翠红手持流星宝刀,奋不顾身地厮杀,已把不少神剑堡剑土打倒。
只是打倒了一批,另一批便补上,令两人有杀不胜杀的感觉。不过,明显地,后来补上的对手和他们最初交手的一批,在武功修为上差了许多。
终于,神剑堡再也没有人补上,也可以说没有人愿意补上,因为场中仍有不少人站着,只不过是一些虚张声势的人在旁呐喊,有少部份人更悄悄溜走。
楚三郞腰间的飞刀愈来愈少,但他的敌人则愈来愈少,这时他简直不须动用飞刀,解决对手只是时间问题。
副总管钱守信手持半截断剑,尤在苦苦支撑,但他淸楚知道自己终日担心的事便在今天降临。
钱守信的预感通常都很准确,与事实只有些少出入。他想不到的是杀他的竟然不是楚三郞,也不是傅铁心,而是他不放在眼中的「贱丫头」!
流星刀锋利的刀锋,闪电般从他颈间抹过,他只觉得一阵凉快,并没有甚么痛楚,便是眼前一黑,甚么感觉也没有。
楚三郞把余下对手解决后,便扑向另一战阵,协助傅铁心合击史向荣的,只是一些身手普通的剑士,看见另一煞星杀到,登时大吃一惊,纷纷逃跑。
楚三郞也不追赶,亦不屑以多凌寡,与傅铁心合攻史向荣,便与翠红站在一旁押阵,趁机暗中调息,恢复眞力。
「傅兄,让小弟来对付这家伙,你且进内找那册毒经!」片刻后,楚三郞持刀加入战圈。他不曾发觉爱婢翠红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斗大的汗珠开始从额上淌下。
「好,这老匹夫交给你了。」傅铁心抽剑后退,飘身掠向内堡。
「楚三,你上当了,你以为那白超凡是个好人吗?」
「史向荣,楚某对其它事不感兴趣,你不用多言。出剑吧!」在楚三郞心中,只有一个目的,杀死史向荣,完成白玉莲所交付的任务,至于甚么白超凡,甚么好人,坏人,他一槪不理。
「楚三,你定会后悔的,你杀了老夫,整个武林都视你为公敌!」
「出剑吧!」
史向荣长叹一声,大有英雄未路的感觉,跟着便纵身前扑。
单打独斗时,楚三郞采取的都是简单而直接的打法,凭快与狠与敌人一招分胜负。
当然,每次楚三郞都是看准对方来势,知道自己胜券在握才发出那有敌无我的致命一刀!
砰的一声,史向荣不但长剑脱手,胸前更插着半柄刀锋!慢慢地倒下。
楚三郞手握半截断刀,屹立场中。
两人功力是差不多,应不会如此快便分出胜负。关键在于史向荣与傅铁心交战时,消耗了不少眞力,这时已差不多是强弩之末。
楚三郞虽也大战一场,但他的对手较弱,消耗眞力并不多,且适才还调息了片刻,恢复部份眞力。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线之间。
力强者胜,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这时的楚三郞,状态比对手强,取胜的自然是他。
二二郞,小婢支持不住了……」
楚三郞连忙回身一看,只见翠红脸上苍白如纸,摇摇欲堕。登时大吃一惊,扑前搀扶。
「三爷,小婢小腹剧痛,流血不止……」
楚三郞忙道:「妳受了伤吗?」
「不,小婢有了孕!」
楚三郞为之一呆,这是小产的象征!忙点了翠红小腹下数个穴道,替她暂时止血。
「楚兄,毒经找到了!咦,翠红姑娘怎么了?」
「她小产了。」
「快点到山下找个大夫来看看!」
* * *
「大夫,怎么样了?」楚三郞焦急地道。
「有了身孕还到处跑动,你们这些年轻人眞是……」
「大夫,请问内子情况究竟……」
「唉,太迟了,腹中孩子已没有了,为了保存大人之生命,老夫给她服了一剂药,只是如此一来,她永远都不能再有孩子的了!」
楚三郞登时一呆。
「楚兄,不要伤心了,还好翠红姑娘本身无碍!没有了孩子,日后另想办法吧。」傅铁心道。
「只好如此了。」楚三郞颓丧万分。
「噢,是了,翠红姑娘现时情况,必须静养一段日子,绝不能东奔西跑。但藏剑谷那边……」
「是的,神剑堡倒下,很可能没有人送解药给她们,这毒经必须尽快送到藏剑谷。傅兄,这事便劳烦你了,小弟待翠红复原后再去藏剑谷吧!」
「如此也好,但你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让翠红养病,而且须提防各大门派寻仇!」傅铁心道。
「小弟知道该怎办的了,救人如救火,傅兄早点起程吧!我们后会有期!」
* * *
傅铁心这时的心情,可说是活了廿多年最好的一刻。这当然了,不久前虽说被人所救,但也被逼服下一颗药丸——一颗慢性毒药。只是,经依照毒经所载的搜毒心法一试,发觉原来只是一个骗局,傅铁心怎不欢喜若狂?
老实说,当他发觉自己根本不曾吃过甚么慢性毒药之后,实在毋须跑回藏剑谷,因为他不须向白玉莲索取解药。
他赶回去的原因当然是为了另外两项报酬——一个如天仙化人的美女以及一笔花上三世也花不掉的财富。
当他回到藏剑谷的时候,他发感白玉莲比他数月前所见时美艳得多了,分别在那里,傅铁心实难以形容出来。
他只觉得今天的白玉莲,散发出一种特别的韵味,一种令人无可抗拒的女人韵味,与数月前截然不同。
白玉莲接过毒经后,只随便翻阅了数页便收在怀里,幽幽地道:「傅相公,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楚三呢?是否遇害了。」
傅铁心笑道:「楚三?他没有事,只不过是他的爱姬有事吧了!」他始终不相信翠红的身份是婢女,因为楚三对她实在太好了。在他心目中,一个婢女只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兴之所至便召来侍寝的下人,绝不値得如此关怀。
「什么?贱妾不明白傅相公的意思?」
「噢,对不起,傅某说得太不淸楚了。楚三无恙,没有损伤,只是他的爱姬翠红过度辛劳,震动了胎气,导致小产。楚三现在正陪伴着她,恐怕要过一段日子才能回来。希望他能赶及我们大喜日子前到达,增加热闹。」
「傅相公,贱妾有一事必须奉吿,只是贱妾实在难以启齿!」
「姑娘,妳我不久便是夫妻了,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傅相公,请你源谅,贱妾实在不能与你成亲!」
傅铁心登时如晴天霹雳,脸色为之大变:「怎么,妳反悔了?」
「傅相公,请你息怒。贱妾虽不是甚么大丈夫,但也知道言出必行之道。只是,贱妾现时已非昔日的白玉莲,实在配不起相公!」白玉莲呜咽着。
「这话怎讲?」
「因为贱妾已非处子之身,残花败柳,实有辱相公之体面!」
傅铁心大为惊愕,道:「怎会如此的,数月前妳还向我展示那守宫砂,表示以淸白身体来侍奉我一生作为酬劳!」
「傅相公,情形是这样的,当日相公离去后,楚三之伤势亦已痊愈,贱妾便嘱咐他起程,谁知他竟欺负贱妾武功不如他,把贱妾强奸了!」
「楚三……他竟然这样做?这怎可能,他绝不是这种人啊!」
「傅相公,这关乎贱妾的名节,难道贱妾会拿这来欺骗相公吗?」白玉莲说毕便把左臂衣袖扯掉,露出如粉藕般的玉臂。
手臂上那朱红的守宫砂已是无影无踪。
「他……他眞的是这种人?」傅铁心喃喃道。
「傅相公,藏剑谷除了家父之外,便只有相公与楚三到来,难道是家父汚辱贱妾吗?」
「玉莲,没有关系,这不是妳自愿的,傅某绝不会嫌弃妳,定会好好的对待妳的!」
「博相公,虽然你不嫌弃贱妾,贱妾也是无颜,何况日后遇上楚三之时,敎贱妾如何自容?」
「不,妳不会再遇上楚三的!」
「贱妾不明白相公的意思!」
「傅某去找这人面兽心的家伙算账!定敎他死无葬身之地,替妳出这一口气!」说毕便气冲冲的转身跑掉。
几经辛苦,傅铁心终于找到楚三郞。
「楚三,你这人面獣心的畜生!」
「傅兄何出此言?」楚三郞大为错愕!
「我问你,为何奸汚我的未婚妻?」
「傅兄,楚某一生人虽与不少女子有过关系,但都是两厢情愿,绝对没有奸汚这一回事!请问博兄之未婚妻是谁?」
「她便是白玉莲,曾救你一命的恩人,你这家伙竟恩将仇报,欺负她武功不及你,把她强奸!」
「傅兄,这其中定有误会,请问你是听谁说的?还有,是否白玉莲亲口答应嫁给你的?」楚三郞一听傅铁心竟说未婚妻便是白玉莲,便知事有蹊跷。
「当然是她亲口许诺的,难道你认为是我胡说的吗?还有,这事也是她亲口吿诉我的,绝不是别人诬吿你!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傅兄请平心静气,听楚某解释!」但楚三随即发觉这事实在难以解释,若他说出白玉莲是自动献身,傅铁心相信才怪。
「这还有甚么可解释的?」
「让我们一起往藏剑谷,当面找白玉莲一问便知个中情由!」
「不!玉莲说过今生今世也不愿见到你,楚三,拔刀罢,今天你我两人,只有一个能站起来!」
楚三郞长叹一声,知道这一战实在难以避免,道:「博兄,这是你找借口逼我出手的,以遂你杀我的任务,向人交差,还是一句眞话?」
「楚三,既然今日过后,你我只有一人能活,那我便吿诉你吧。不错,傅某的确曾收取四万两酬劳杀你,傅某也曾花费其中二万两找铁剑门向你下手,消耗你的眞力……」
「当日藏剑谷外那蒙面人便是你?」楚三郞大为诧异,也明白了白玉莲为何能找到傅铁心。
「是的,委托我杀你的人便是史向荣!只是,我曾答应白玉莲,必须协助你铲除史向荣,所以我一路上都不曾向你下手,更和你联手对付铁剑门。后来,经过多日相处,且经你不惜本身危险,救我一命后,我发觉实在难以向你拔剑,所以不惜背弃诺言,找借口取销那份杀你的合约!谁知道你竟然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这样说来,你要杀我的原因纯粹是因为我曾奸汚白玉莲了?」
「对了,一点也不错!」
「既然如此,楚某无话可说,请拔剑!」
当今武林中两个顶尖高手,为了白玉莲一番话,弄致刀剑相向。
一个内力雄厚,刀法凌厉,一个剑法精妙,变法多端。这一战的确可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战。
只可惜,观众只有一人一一翠红。
翠红有缘目睹这一战役,使她领略到不少武学上要旨,日后武功猛进,终能成为一代有名高手,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最初,楚三郞屡用奇招,与傅铁心对抗,这是他不久前发觉傅铁心有杀他之心后,特地钻研出来的刀法,用以对付傅铁心的。
可惜他多日来的心机是白费了,因为这些招式比起傅铁心那精深博大的「龙翔剑法」,可说是小巫见大巫。
要不是楚三郞凭借深厚内力,在数个危险关头中逼退傅铁玉的剑势,早已飮剑已亡。
楚三郞有见及此,连忙改变打法,采取一些平凡招式,辅以深厚内力,与傅铁心周旋。
逐渐地,经过数百招后,楚三郞便发觉这也不是办法,因为若如此下去,自己定会比对手先行力竭,届时便无反抗之力。
精妙刀法不行,普通刀法也不行,那么该用甚么呢?难道不用刀,不用招?
「三爷,请改用小婢的刀吧!」翠红大嚷,便要把流星刀抛过来。自从神剑堡一役后,楚三郞便把那流星刀交给翠红使用。
「不要抛过来,我可以应付!」楚三郞大嚷。
想起了不用刀,不用招,楚三郞便猛然省起很久前,师尊所说的「无招胜有招」的道理。
这么多年来,他虽略有所悟,但始终不曾一试,因为他那快而狠的刀法已足够应付有余!
如今处境愈来愈劣,他唯有一试。
开始时,因仍带着刀招的痕迹,故差点儿把自己陷进险境,幸好傅铁心心中怀疑有诈,不敢妄进,否则他早已身中数剑。
逐渐地,楚三已把握无招的要旨,只随手挥刀,便把精妙绝伦的龙翔剑法攻势封死,更可顺势反击。
楚三郞变换打法不足一顿饭时间,已把傅铁心逼得险象频生,毫无招架之力。
终于,只听见砰的一声,傅铁心长剑脱手而飞,左手掩胸,急退数步,口角溢出鲜血。
「姓楚的,你为甚么不杀我,这是可怜我吗?」
傅铁心知道楚三郞刚才那一刀,若不是临时改以刀柄击在他的胸口上,他早已身首异处,那能仍然站着。
「傅兄,楚某从来不懂得可怜别人。我不杀你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不曾奸汚白玉莲,我不希望你胡里胡涂的中了别人奸计而死,更不希望自己被人利用,胡里胡涂的成为创子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楚兄,你眞的没有奸汚白玉莲?」
「没有!」
「我去找她算赈!」
「传兄,实不相瞒,白玉莲的确与楚某有一夕之情,只不过是她偸偸来到我的房间,把衣服脱掉后,自动走上床来。」
傅铁心头也不回,拾起长剑便离去,临行时只说了一句:「楚兄,对不起!」
「三爷,你还去藏剑谷吗?」翠红跑了上来,柔声道。
「我还去藏剑谷干甚么,有了妳我还不满足吗?」
「不,三爷,小婢再也不能有孩子的,你一定要另娶妻妾,否则怎能对得起楚家历代祖宗。」
「翠红,这一点还是慢慢才说吧!」
「不,小婢一定要你现在便答应,否则小婢便成为楚家罪人。」
「好吧!」
「还有,你有这身本领,不能从此归隐,必须继续到处闯,免致埋没一代人才。」
「好吧!现在我们可以进屋了吧?」翠红温柔地偎在楚三郞怀中,双目满是希望与满足。
猎鹰楚三传奇之「祸水红颜」到此暂吿一段落。江湖各大门派会否就此放过楚三郞以及傅铁心?藏剑谷白玉莲及她的父亲的眞正企图又是甚么?楚三郞日后又有甚么惊险曲折的遇历?请各位读者留意日后「猎鹰楚三传奇」故事的发展!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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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8-3 10:28:53 | 显示全部楼层

陈墨的《香港武侠小说史》:

吴道子,原名吴国铨(一九五〇——)生于香港,祖籍广东恩平,曾担任香港多家银行及财务机构经理,后全力投人写作,为《东方日报》、《新报》、《快报》、《华侨日报》等撰写专栏及小说连载,武侠小说有《蛇齿蜂针》、《魔踪倩影》、《刀剑风云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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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5 12:08:10 | 显示全部楼层
吴道子在武侠世界发表的武侠小说好像也不少,书库又要增加一个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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