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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西门丁《龙潭飞凤》风小月侠义缉凶系列之一【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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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孤鶴 于 2025-8-10 14:01 编辑

《武侠世界》第37年36期 - 第37年45期,1995.10.30 - 1996.01.01
感谢helloworld666提供图档。


第一章 情同手足江湖行 翻脸成仇为红颜



「布天星挑战风小月」的吿示,在几天之内挂遍了江南几座名城,就算未目睹吿示的,也都有个耳闻。无论是目睹还是耳闻,都引起极大的震撼和诧异!
布天星和风小月同时崛起武林,同被视为年轻一代之有数高手。两人出道至今,未尝一败,功力到底有多深,至今仍是一个谜。布天星喜欢穿黑衣黑裤,使用长剑,人木讷沉实,行事光明磊落;风小月一身白衣,使一件外门兵器,自称「如意棒」,为人风流,喜高谈阔论,口才了得,言谈风趣,甚至放浪形骸,被衞道人士视为「小邪神」。两人可说是南辕北辙,偏偏他俩情同手足,有一段时期还出双入对,故武林中有好事之徒称他俩为「黑白双秀」,服式上黑者是白,白者是黑。
今日布天星居然公开向风小月挑战,自然造成震撼,况且武林人士好奇心就比常人强,谁都想知道原因和内情,谁都想知道他俩到底是谁的武功较高一筹。
地点:襄阳古城。
日期:二月初一日。
时间:午时。
风小月是江南人氏,布天星是河北人氏,襄阳正在中间,从地理位置上谁也不吃亏。有心人又在忖测,为何决战地点会选在这座小小的古城?其中是否另有不为人知之原因?
但不管如何,自正月中旬起,各地英雄便开始上路,务必要在二月一日之前赶到襄阳,住在远处的,甚至不愿在家过元宵,便结伴上路了。
由于决战两人,声名正盛,赶赴盛会的人实在太多。正月底,襄阳城的客栈,早已住得满坑满谷,迟到的连城隍庙也住不进去,情况十分狼狈,但襄阳城的大小店舖老板则人人眉开眼笑,笑称要替布天星竖碑立坊,尤其是饭馆食肆更是座无虚设,平白替老板带来一笔「意外之财」。
进城之后,决战地点,实是城外东北角的「新月池」。汉水在城北拐了个弯,折向南引,由冀南流过来的白河、唐河、东北方流来的沙河,在此汇合,滚滚南下,亦流入长江,是以这一地区河汉密布,在一低洼地带,形成一个小池,因形同新月,当地人乃以新月池名之。
为了占据好位置,以便更好观察两名高手之绝技,虽然决战时间是午时,但很多人一早便已出城去了。
巳时刚届,「新月池」四周已站满了各地英雄,由于主角未出现,观众们或四周瞻望,或抬头望天,直至此刻,羣豪方想到一个问题:这场决斗可能性到底有多大?会否有恶作剧者故意散布谣言,捉弄天下英雄?
即使消息是眞实可靠的,但风小月敢不敢应战?会否应战,也是一个严重的问题,缺少一个人,这场好戏都演不成。
时光一点一滴流逝,柔弱日头已渐渐移向中天,两位主角仍未出现,倒是那已结成冰的「新月池」,在阳光下映出眩目的白光。
去年冬天一直很暖和,直至岁晚气温方骤然下降,几乎连下十天大雪,直至今年开春之后,襄阳城仍然是一派银装素裹。羣豪虽都有一身武功,但站在冰上,仍觉阵阵寒意自脚踵直冒发顶,有些人已忍不住轻声咒骂起来了。
忽然有人叫道:「来了,来了!」
人羣起了一阵骚动,只见一位浓眉大眼,脸色凝重,身材壮实的汉子快步走来,羣豪纷纷让出路来。
有人已忍不住问道:「布少侠,风小月会应战么?」
「不知道!」布天星说毕,人已,走至池中。
又有人高声问:「布少侠,你跟风小月不是情逾手足么?为何向他挑战?」
布天星拱手道:「诸位前辈贤达,布某因为找不到风小月,故此雇人到处张贴挑战书,未料到会惊动这么多人,实在抱歉!希望不会令诸位失望,至于在下挑战风小月,由于是私人恩怨,请恕在下不能公开,但风小月心里一定淸楚得很!」
「布少侠,你有几分把握取胜?」
「不知道,事实上,我至今未接到他的应战信,甚至没有他半点消息!」
信阳老拳师蔡扬仁干咳一声:「布少侠,你俩最近是否闹翻了?为何决战地点选在此处?是否另有含意?」
「请恕在下暂难相吿!」
「听说你有一位未婚妻,她为何没有来?」
布天星黑睑庞上的肌肉忽然绷紧,双眼射出怒光,却不作回复。
人羣中立即有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我看一定是为了她未婚妻的事!」
「不错,九成是风小月横刀夺爱!那小子风流成性,那理会甚么朋友妻不可欺的道义!」
有人反对:「说不定是他未婚妻移情别恋,跟风小月未必有关系!我去年在杭州曾经见过风小月,眞是风流潇洒,玉树临风,那个姑娘不爱俏?难说难说!」
又有人高声问:「布少侠,若果风小月不敢应战,你有何打算?」
布天星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喃喃地道:「在下也不知道……他,他可能没脸来……」
耳尖的都听到这句话了,于是羣豪更加认定两人之间的仇恨是因女人而起的,忽然有人说:「我听人说,风小月虽然风流却不下流,除非有证据,否则你们还是当面先把话说淸楚才决斗未迟!」
布天星只哼了一声。那人又问:「你未婚妻知道你约战风小月么?你证实她跟风小月好上了?」他面目死板,声音听来也十分古怪,无人猜得出其眞实身份。
虽然此神秘人躱在人丛中,但声音颇大,布天星听得淸淸楚楚,只听他以一声冷哼回答。神秘人又说:「我在庐山遇到风小月,他曾说他不会来应战!」
此话一说出,人羣又一阵骚动,布天星厉声问:「他是无睑来,还是不敢来?」
「他说无谓来!因为他认定你对他必有误会,你在气头上,他绝对不会来,因为来了也不会解决问题,而再过一段时间,你便会明白一切!」
布天星狂怒:「我明白得很,有证有据,我绝对没有误会他!你到底是谁?为何替他说话?」
「在下少在武林走动,因为武林是块是非地,故终日游山玩水,受其所托带几句话来而已,何须报名号?」
忽然左首人羣中有人阴恻恻的说:「风小月好色寡义,他甚么不敢干?布少侠之为人天下尽知,他做事踏实,不是毛躁轻率之辈,没有证据,他绝不会公开挑战风小月!」
神秘声音带着几分愤怒:「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知道,但你是谁某却知道!」
神秘人声音充满诧异,「胡说!你怎会知道我的身份!」
那人阴恻恻地一笑:「某本来也不想叫破你的身份,只是你咄咄迫人,为正视听,某只好改变初衷了!」他忽然提高声音:「你就是风小月!」
羣豪哗然,神秘人狂笑:「荒天下之谬,莫过于此!」
「如果你不是风小月,某便当众自裁!」他忽然现出身形来。他声音宏亮沉实,身材却颇为矮小,但睑上木无表情,目光冰冷,「你若敢揭下人皮面具,还算是个男人,只怕你无此气槪,诸位若想看好戏的,请围住他,莫让他逃脱!」
神秘人又是一声大笑。忽然伸手往脸上一抹,登时现出一张俊朗之极的脸庞来,接着脱下外衣,露出一身胜雪白衣,人羣中已有多人「啊啊」地叫起来:「果然是风小月!有戏看了!」
风小月一改昔日作风,神色肃穆慢慢分众走出,布天星双眼死死地盯着他,凌厉目光就像一对匕首般。「你终于来了,可惜畏首畏尾,令人失望!」
「布兄,请你听小弟一言,我从来未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来,不知你对小弟有何误会?」
「误会?莫非我还会冤枉你?」布天星怒笑一声:「你已得到甜头,为何还要迫死她?」
风小月惘然地问道:「你说小弟迫死谁?」
「你心里明白,她若未死,今日一定会站在你我中间,但芳踪何在?」
风小月颤声道:「你是说朱凤?天啊!我为何要迫死她?小弟待她如同大嫂,你不要胡说……甚么得到甜头?你证据何在?」
布天星目光在人丛中一扫,然后抱拳道:「请武当怀竹道长,少林一善大师、『中原一汉子』乐大侠、河西鞭王莫老前辈出来一下,晚辈拿几件东西先让诸位前辈过过眼,若是晚辈的确是误会了风小月,宁愿当众向他叩三个响头!」
过了片刻,四个人分别走出新月池,直至布天星身前,只见布天星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来,交给一善大师,风小月心头不由自主一阵紧张,但仍坦然地站着。
过了半晌,忽闻一善大师喧了一声佛号,新月池四周数百个人,一时之间竟然鸦雀无声,气氛倏地紧张凝重起来。「阿弥陀佛,请莫施主过眼鉴定!」
过了一阵,只见四个低头商量了一下,又闻一善大师道:「吾等四人一致认为两者字迹一模一样,应是同出一人之手!」
布天星道:「请大师交给风小月过眼,让他心服口服,否则外人还眞以为晚辈误会他,冤枉他!」
一善大师又喧了一声佛号,转身缓步走向风小月身前,道:「请风施主过眼!」
风小月早已急不及待地接那两封信来看。其中一封是前年年底,布天星的未婚妻朱凤写给他的短信,无非是问候及祝贺,另一封的内容却令风小月起了一阵战栗,连拿信的手也颤抖起来。
大哥如晤:小妹考虑了一天一夜才决定写这封信给您。大哥,小妹眞的对不起您,两天前小妹的淸白已让风小月那禽兽玷汚了,我实在无脸目来见您,本想隐名埋姓,留下有用之身躯为苍生做点事,不料那禽兽竟然暗中跟踪小妹,再次凌辱……小妹痛不欲生,那厮竟还不放过小妹,要小妹长期侍候他,又不肯娶小妹。小妹武功不如他,又被他灌下毒药,四肢乏力,只能任他鱼肉,最后小妹决定以死明志。大哥,请恕小妹不能侍候您了,唯有期望来生,小妹把您的订情信物退回给您,望您能早日找到红颜知己……最后希望你能替小妹报仇……朱凤绝笔丑月十三日。
风小月忽然大叫起来:「这是假的,这是假的!」
布天星喝道:「难道朱凤会冤枉你?」
一善大师问道:「风施主,此两信之笔迹是否一样?」
风小月再度阅信,身体又颤抖起来,半晌才道:「不错是一样……但我根本没有做过这种事呀!」
「施主丑月十三日在何处?」
「晚辈一直在庐山一个山洞里闭关练功,由去年戌月十五日开始,为期一百天,只有我一个人,我那有可能……布天星,这封信是谁交给你的!」
「是一位樵夫,他说朱凤在庐山山下交给他的,付了他二十两银子,请他送到邯郓给我!」
风小月脸无人色,咬牙道:「这是一个阴谋,有人故意要让咱们互相残杀……」
「中原一汉子」乐毅为人最为正直义气,他忽然沉声问道:「你在庐山闭关有谁知道?」
风小月摇摇头。布天星冷笑一声:「总算你还有几分良知,既然无人知道,难道那位樵夫会冤枉你?哼,你以闭关为名,其实是挟持凤妹在山洞里……呸,气煞吾也!枉我布天星以前一直把你当作兄弟,眞是有眼无珠……噢,都是我的错误才害死了朱凤!前年我介绍你们认识,你便不停地在我面前盛赞她美丽动人,温柔过人!」
「布兄,你也知道小弟一向是口没遮拦……她确是美丽脱俗,这也是小弟由衷之言,但并不能说明小弟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来!」
「你自己也承认两封信之笔迹一模一样!且前年我送给朱凤的订情物,我布家祖传的玉珮,也不是假的,你还有甚么话好说?我也希望这是一个阴谋,但你能吿诉我,这是谁设计的阴谋么?」
风小月道:「布兄可否给小弟一年时间,让我彻底调查,如果一年后还查不到,小弟再来领罚!」
布天星仰天狂笑:「一年时间?我连一个时辰也不能等!我跟她的婚期,本在今年六月份,我能等到那一天么?」
「但小弟的确没有做过那种事,甚至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叫我如何承认?」
布天星转向那四位在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辈,问道:「不知四位前辈是否认为是晩辈冤枉他的?」
「河西鞭王」莫振西、「中原一汉子」乐毅、武当怀竹道长,同声表示不可能是误会,只有一善大师提议道:「武林中的事很难以常理推断,也许施主可以宽限他一个时期,如果他眞的能查出眞相,否则,就算布施主肯原谅他,旁人也不会轻饶他!」
「大师此言差矣,错过今日,你还能去何处找他?何况他的脾性晩辈最了解了,好色如命,像朱凤那样的天香国色姑娘,他肯放过她么?除非大师能担保他一定会来找我!」
一善不由默然。布天星「铮」地一声,抽出长剑来。
风小月急道:「布兄且听小弟一言,一年你等不了,不妨将期限缩为半年!」
布天星双眼似欲喷火,忽然以指弹剑,「宝剑啊宝剑,今日可要敎你痛飮昔日兄弟,今日狗贼的鲜血了!」忽又厉声道:「风小月,我数三声,你不拔兵器,布某也不会留力!一、二、三!」
三字余音未了,他人已如离弦之矢射出,冰面甚滑,他去势更快,剑尖激得空气嘶嘶作响,气势吓人,一善等人立即闪开一旁!
布天星人与剑如同流星曳空,剑尖眨眼即至风小月跟前,只见他仍挺立着,目光一片惘然,羣豪虽然都不耻其为人,但人丛中仍不乏人发出惊呼,有的甚至脑海里已描绘出一幅血溅白冰,人倒于地的画图来!
说时迟,那时快!突见风小月似蓦然惊醒般,双脚微一用力,身子一旋,剑刃几乎贴着他的鼻子刺空!
惊叹未已,布天星手腕一翻,剑刃已作横削。这一招动作极小,但速度极快,全凭腕力发出。但风小月似对他之武功了然于胸,猛见他身子滑开,左臂暴长,「叮」地一声响,竟然艺高人胆大,曲指弹开长剑。
布天星轻啸一声,势如猛虎下山,长剑似天上繁星,洒下点点光芒,罩住风小月之四周。这一招本就是布天星之绝招之一,「夏夜繁星」!
好个风小月,也不知他双脚是如何移动的,只见白影一阵晃动,人已脱出剑网,只是身上白衣已穿了七八个小洞!羣豪心中都喝了一声采。绝大多数的人,却看不淸布天星的剑势,也看不淸风小月之步法!
「布兄,请听小弟一言!」
布天星暴喝一声:「你下黄泉向朱凤解释吧!」手腕一抖,剑尖泛起几朶碗大的剑花,在风小月胸前吞吐不定。这招蓄势不发,但威胁更大,风小月神色更见沉重。「如果小弟是那种人,又怎会让你三招?」
「因为你心中有愧,亦可能是故意表演给天下英雄看,意图掩饰自己之罪行!」布天星话未说毕,第四招已使出:「天河流星」,万般寒光倏地化成一道寒光,直飞风小月之胸前「死穴」!
猛见一道乌光绕体飞起,接着便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刃碰撞声响,密如炒豆!
原来这刹那间,风小月突然改变主意,心想与其不明不白地死在布天星剑下,徒添身后恶名之外,于事无补,还不如伺机溜掉,再调查眞相,不使眞凶逍遥法外,是以成名独门兵刃「如意棒」及时掣出。
那「如意棒」是玄铁所制,柔中带刚,握手之处有两指粗细,棒身底部粗如拇指,尾部却只有尾指般大小,尖端处如一箭镞,有一个三角形之倒钩,平日风小月将之束在腰上,遇强敌时,即成杀人兵器。
「好啊,你终于掣出兵器来了!」
「这是布兄苦苦相迫的!」风小月的如意棒招式十分诧异复杂,抽、打、鞭、刺、戳、弹,集数种兵器之特点。而且充份利用它柔中带刚之特点,使来招式便更觉神鬼莫测了!
他时而使出短棍、短鞭的招式,时而施展长剑、判官笔等等之路数,只看得羣豪眼花撩乱。而布天星亦不是省油灯,招式同样奇特,另辟蹊径,两人以快斗快,黑衣白影时分时合,一时难分胜负,只招来不断之喝采声。
一善大师低声道:「阿弥陀佛!此两人均是未来武林之顶尖高手,天生异禀,将为武林放异彩,眞是可惜啊可惜!」
莫振西接口道:「大师所言极是,也不知道两个后生小子是如何练武的,老朽若像他俩这般年纪,只怕接不了任何一人之五十招便要落败了!」
风小月起初还采取守势,但长剑之威力实在太凶猛,他只好以攻制攻。如此一来,便形成眞正之决战了!尤其是布天星悲愤塡膺,更是亡命搏斗,只求将仇人劈杀于剑下,不顾自身之安危,是故气势压住风小月,渐渐占了上风。
风小月对布天星实在下不了狠心,眼看形势越来越危殆,猛地长啸一声,如意棒极力直攻七招,把布天星一口气迫退两步,但见他一个转身,猛地向城内方向驰去。
布天星微微一呆,随即喝道:「往那里跑!今日若让你逃出生天,老子便不姓布!」话未说毕,他已施展「八步赶蝉」之轻功,急追下去。
猛见风小月一个风车大转身,如意棒猛力向布天星头睑抽下去,其势如同迅雷。
布天星虎吼一声,急忙抬剑招架,同时左腿踹出,直奔风小月的小腹,他连消带打,毫不退让。不料,如意棒击在剑背上,风小月竟藉那反弹之力,抽身后退丈余,一落地之后,再一个转身向外掠去!
布天星由于单足立地,是以起步稍慢,落后两丈余。只听他喝道:「往那里逃!」
风小月向人丛中射去,有人闪避,亦有人准备拦截。风小月没有第二条路,直冲过去。「停!」刹那间,几件兵器,直向他胸膛刺去!
突见风小月两脚一顿,拔空而起,一根长棍,分心向他胸腹戳至。好个风小月,左掌觑得眞切,一掌击在棍头上,人又升高丈余,再一个没头勦斗翻出去,人已在人墙之外!
布天星一至,人羣自动让出一条路来。风小月照其速度计算,料自己一落地,布天星的长剑便至,心头吃惊,目光一掠,登时有了计较,只见他左脚尖在右脚面上用力一点,猛一吸气,硬生生又斜飞七尺。
右手轻舒,抓住一根树枝,再借力挺腰斜飞八尺,然后落地。布天星虞不及此,仓促之间,改不了方向,是故慢了一步,待他赶过去,风小月已起步飞出,布天星仍然落后一丈。
「布兄,并不是小弟贪生怕死,实是这是宗冤案!小弟今日离去,只是为了调查眞相,半年之后再来此相会,若查不到结果,小弟当即在你面前自刎!」
「你也知道我活到二十七岁,平生只有一个女子,她也爱我,你把她毁了,我若不杀你,这辈子根本活不下去!」
两人边说边奔,眨眼间已越出十多丈,突见人羣中飞起一缕靑烟,迅速向他俩追去。紧接着,一善等四人也尾随追下去。也不知谁叫了一声:「咱们不远千里而来,不能空手入宝山,也跟着去看热闹吧!」
风小月见前面是一片开阔地,心想如此怎能摆脱布天星?目光一掠,但见左首有片丛林,于是转身向左驰去。布天星恨怒塡膺,岂肯放过他,拼尽全力追踪。
郊外寒风呼呼,两人虽然迎风而驰,去势丝毫不慢,追风逐雪,几个起落,风小月已射进丛林。
布天星怒道:「风小月,任你逃到天涯海角,我布天星也要将你碎尸万段!」眨眼间,两人身形均已隐没在树丛中。第三个进去的便是第一个起步追赶的汉子,他一袭靑衣,身材瘦削,上身短下身长,轻功十分了得,起步时,落后十余丈,此刻已缩短了三丈,但见靑影一闪,他已射进了树丛,其他人最接近的也在七八丈之后!
一善大师问道:「这位施主轻功好生了得,不知是谁?」
「中原一汉子」乐毅道:「好像是『一缕烟』云飘!此人不但轻功了得,妙手空空绝技更加厉害,说不定今日已大有收获!」
莫振西接口道:「老朽常听人言及,他是盗亦有道,只取不义之财,救济贫苦,却不打寻常人之主意,算得上是正派……」
话音未落,突闻树丛里传来一道短促的闷哼声,怀竹道长急道:「情况有变,快!」武当派「天梯纵」轻功十分厉害,他人突然斜斜升起半空,居高临下,可惜视线全为树丛所阻,看不到甚么!
与此同时,一善大师及乐毅已同时射进树林,就在此刻,猛听风小月叫了一声:「布兄,布兄……」
一善大师循声觅去,但见风小月抱着布天星站在一棵大树之前,全身颤抖不已,脸上之表情复杂之至,惊、愕、怒、急全映在睑上。
乐毅目光一及,喝道:「风小月,你竟然杀死了布天星!」他刷地一声把刀抽了出来。
风小月喃喃地道:「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死他的……」
一善大师上前细看,只见布天星喉头上刺着两根钢针,全根馅进肉内,只留两点针头,再探一探鼻息,早已死了!
与此同时,莫振西及怀竹道长也已赶至,怀竹道:「先把钢针拔出来看看!」他双手向前一伸,风小月默默地将布天星的尸体交给他。
乐毅沉声道:「姓风的,识相的你便不要走!」
风小月双眼望着天,声音空洞,不带半丝情感地道:「晚辈不会走……凶手是谁?他为何要陷害我……」
莫振西冷笑道:「这厮装得眞像!」
一善大师运功于指,先后将两枝钢针拔了出来。少林的「金刚指」天下驰名,一善做这件事实在轻而易擧。「诸位看看,这是谁的暗器!」
乐毅伸手过去,看了几眼,立即怒喝一声:「风小月,如今你还有甚么话好说!」
「人不是我杀的,眞的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汚辱朱凤,也没有杀布天星!」风小月在这刹那间,似乎苍老了十多年。
乐毅怒极反笑:「这是你的独门暗器:『三才如意神针』,不是你杀的,也是你的同伙,否则谁还会有这种针?」他将其中一枝递到他眼前,厉声问:「你自己看淸楚,我有没有误会,有没有冤枉你?这是不是你的独门暗器『三才如意神针』?」
风小月看了几眼,便看出这确是自己的独门暗器,但偏偏自己的确没有发射过,怎会落在布天星喉头上,刹那间,他身体又起了一阵战栗。
莫振西探头过去,只见那根钢针跟梅花针差不多,却多了两道凹槽,他见风小月有个锦囊,忙道:「风少侠可否将你的锦囊,借与咱们看看?」风小月默然解下锦囊,递予莫振西。
锦囊内有两张极薄之牛皮,其一插着六根神针,另一只插了四根,他抽出一根细看。所谓「三才如意神针」实是由一根粗钢针为主体,尖端又有三根的钢针,发射时以巧力控制,那六根细针会脱离主体,分袭三个方向,也可一起射一点,令人防不胜防。风小月在这项绝技上浸淫了五、六年方能运用自如。
莫振西问道:「事实十分淸楚,少了两根,就是你用来射布天星的!」
「要射他只须一根,自出道以来,晚辈从未失过手!」
一善大师道:「有道理,咱们可以在附近找一找,因为一共三根细针,只见两根,还有一根主体,应在附近。」当下众人在附近找寻,包括风小月也低头寻觅,然而却毫无所获。
风小月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他们根本无法打出及发射『三才如意神针』,故只依三根细针的模样,打造了几根,并以此嫁祸我!」
怀竹道:「话虽如此,不知风施主有没有证据,如果有人要嫁祸于人,最低限度你也该知道有那些人与你有深仇大恨!」
「晚辈一时想不起来!」风小月叹了一口气:「此人极端恶毒,晚辈若不将之绳之于法,死不瞑目!」
乐毅冷笑道:「眞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就是凶手,今日可饶不了你!」此时,其他人亦已纷纷进入树林,洞悉了情况,都痛骂风小月没有人性。
风小月长叹一声:「诸位若不能谅解,在下也无话好说,但我最后仍要请求,给在下一个机会,给我半年时间,让我查明眞相,半年之后,不管结果如何,在下再来新月池,任凭诸位处置,大师慈悲,盼能主持公道,给晚辈一个机会!」
一善大师不由沉吟起来,半晌才道:「万一施主爽约,老衲难以向武林交代!」
莫振西反问:「你准备如何调查?」
「晚辈此时心乱如麻,一时还理不出头緖来!」
「连你也如此,敎咱们如何相信你?」
风小月沉声道:「如今找不到神针主体及另一根小针,这就证明不是我射杀布天星的!当时我跑在前面,根本不知道背后发生的事。直至布兄发出闷哼,我心生诧异,才回头望了一眼,便见他缓缓倒地,老实说,在下还犹疑了一下才转身向他奔去!」
一善大师问道:「依风施主这样说,你袋中另外两枝神针,去了何处?」
「三年前与布天星夜闯伏牛山金刚寨时用掉的!平常因为打造不易,晚辈都会将神针收回来再用,但那天是在深夜,又无星光,对方人又多,是以没法捡回!」
怀竹道长问道:「此事还有谁可以作证?」
风小月又长叹一声:「除了已经死了的布天星之外,恐怕再无人可以作证了!」
「金刚寨的人也不能作证?」
「恐怕不能够了!因为事隔三年,被针射中者I恐已尸骨不存,未被射中的也不一定知道,更不识货!何况死了几个喽囉,对金刚寨的七位寨主来说,根本微不足道,也不会去检查尸体!而且,我们还杀了他们的老四及老七两位寨主!」
一善、仪竹、莫振西及乐毅交换了一下眼色,再转头望向羣豪,征求意见,但羣豪赞成立即将风小月处死的占大多数。风小月脸色惨白,但神情却又十分激动。忽然一善问道:「刚才先咱们入林的那个人呢?怎地至今还不见?」
风小月讶然问道:「还有人进、来?也许他便是凶手!」
乐毅道:「他是『一缕烟』云飘,他会杀死布天星?」
云飘劫富济贫,道上声誉甚佳,风小月不由闭嘴。怡在此时,羣豪突觉微风轻送,一道靑影已落在树上,抬头望去,可不正是云飘?
只听他道:「云某进林时,突见有一道绿影,向外急掠,是故我急追过去,不料那厮轻功好生了得,竟然被他逃脱!」
羣豪耸然,须知云飘之轻功造诣,必在天下前五名之内,连他也追不上,其人之厉害可想而知。怀竹道:「天下间有此轻功者,寥若晨星,云施主可否能在其身形上辨认出他的身份?」
云飘道:「那厮在外面放了一匹宝马,他上了马之后,急鞭马臀,一口气驰出两三里,云某逐渐落后,但仍苦追不已,可是他在半路竟然还预备了另一匹马。另一匹马气力渐衰时,他文跳上第二匹马,再把速度拉开,最后云某知道追不上,便转回来了!」
一善接问:「那人年纪有多大?是男是女?」
「从后背只能看出他是个男的,看不到年纪,不过绝非老年人!身材瘦长,一袭绿袍,连头也包住。」
一善再问:「依你这样说,凶手不是风小月施主?」
云飘道:「应该不是,若是他的话,他大可以趁布天星倒地时逃逸,又怎会回身拉起他?是故我绝对不怀疑!武林中无奇不有,甚么事都能发生,莫非诸位全都认为是他杀了布天星?」
有人高声道:「就算布天星不是他杀的,但朱凤也是被他害死的,他同样需要偿命!」
云飘道:「这又难说,对方这样做,分明是嫁祸,因此同样可以怀疑其眞实性,正如风小月的看法:这是一宗阴谋!」一善大师把怀竹等人召至身前,低声商量起来,风小月的命运就掌握在他们四个人手掌中。
所谓众怒难犯,是以风小月也不敢轻易下决心溜掉。过了半晌,一善方道:「诸位施主,老衲跟道兄他们三个商量过后,决定答应风小月之要求,半年之后,不管他能否查到『眞凶』,他都得来此!错过八月初一,只要谁见到他,都可以将之击杀!」
风小月高声道:「晚辈完全同意,届时晚辈纵使死了亦无憾!」
云飘道:「且慢!半年工夫太仓促了,对方做事这般愼密,在下怕风少侠届时仍死不瞑目,是故我建议多给他三个月工夫调查,如果他要推卸责任的,花两个月的工夫,便可以找个地方隐居;如果他是杀人凶手,一离开此处,便如龙入大海,因为他背后必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在庇护他。未知诸位意下如何?」
有人问道:「姓云的,你为何如此包庇他?」
「云某以事论事而已,我从来不包庇任何人。何况,我跟布天星和风小月有几次短聚的缘份,发现风小月虽然风流,绝不下流。他暗中为武林做了很多好事,但只字不提,实是位正派的人,他不沽名钓誉,只凭自己良心行事,故云某绝不怀疑他是凶手!」
那人又问:「在下自小闯南荡北,从未听人说他暗中为武林做过甚么好事,凭你一面之词,敎咱们如何相信?」
「适才风小月已提过,夜闯金刚寨,另外云某还知道几件事:早几年,著名杀手『永不落空』萧聚宝,搞得武林人人自危,后来突然销声匿迹,便是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之暗杀掉;另一件是采花大盗『毒蜂』,欠下累累孽债,后来也是被他杀死的!」
另有人问:「阁下何以得知?你们是朋友?」
「杀『毒蜂』时,恰为我撞见,杀萧聚宝时,云某亦暗中加以援手!」
风小月叫了起来:「原来那斯负伤逃跑时,突然站住,因此在下的『三才如意神针』得以奏效杀敌,便是因为你暗中相助?」
「不错,当时云某突然在岩石后出现,意欲拦住他,与你合力杀敌,不想你的神针已经得手,是故悄悄退!」云飘顿了一顿反问:「诸位为何对布天星有好感?是因为他替武林做了好事?还是因为他生活严谨?」
羣豪不由默然,众人细想一下,布天星的确并未替武林做过多少的好事,只是彼此均因他之作风招人喜爱,而且符合道德规范,可使自己振振有词,顺便提高自己之声望。正是心怀鬼胎,是以竟无人作声。
云飘又道:「布天星也有替武林做好事,但论意义,跟风小月差远了,在下作个比喩:有些人只专门敎训小混混,便博得很大的名声;有人是专去杀那些汪洋大盗,对一般小混混不屑一顾,便造成了误会,认为前者是大英雄,后者藉藉无名,反让人看不起!」
人丛中又有人反对:「杀死汪洋大盗,声名更盛,外人怎会不知道,又怎会藉藉无名?」
云飘道:「这便是云飘佩服他的地方了,明明他干了这许好事,却从未对人言,是以武林中无人知道,证明他不是沽名钓誉之徒,这种人才値得云某佩服!」
怀竹道长道:「云施主是有点夫子自道,贫道知道你也替苍生做了许多好事,但从不宣扬,不知者但以为你是个神偸!」
云飘忙道:「云某并不是夫子自道,只是觉得今日若将风小月处死,实在不公平。实际上,布天星气量狭窄,斤斤计较,与风小月气质大不一样,是故他们后来便分道扬镳了!」
乐毅问:「风小月,为何你经常流连靑楼,又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风小月喃喃地道:「家父是被人冤枉致死的,是故在下自小便觉得世人都戴着假面具在生活。若要除害,必须对该人深入了解,胡乱杀人,所犯的罪孽更重。在下跟那些声名不好的人混在一起,是为了解他们。至于在下流连靑楼,也有原因……」
话未说毕,一善大师突然截口道:「风施主不必再说!诸位施主,老衲建议:今年腊月初一午时,让风施主再来此处作个交代,不知有人反对否?」
一善大师在少林寺之地位仅次于掌门一德禅师,在武林中享有极高之声望,他如此决定,羣豪也不好意思反对。怀竹道:「既然无人反对,诸位请回去吧!」羣豪三三两两议论了一下,便纷纷离开了,刹那间,树林里只剩下六人一尸。
一善问道:「风施主可否知道布施主的家在何处?家里还有甚么人?」
「晚辈只知他有一位哥哥住在邯郓,他说要回家见他哥哥,晚辈问他兄长姓名,准备送一份礼物给他,不料布兄只代其兄收下礼物,不让晚辈去见他……」
乐毅问道:「原因何在?」
「他说其兄讨厌武人;而且脾气不好,故不愿晚辈见他。我一向不争这种闲气,他既然不让我去见他,便乐得到城内凭吊古蹟,饱览景色。」
一善道:「如果老衲请你护送布施主之尸体去邯郓,你方便否?」
「不方便!」风小月一口拒绝。「大师最好另派高明,且对方可能还要对晚辈不利,万一在路上失去布兄的尸体,那就更加不妙了!」
一善大师点头道:「有理有理,奈何老衲要随怀竹道长去武当走一趟……有些关于两派的事要商量,未能抽身前往了……」
乐毅道:「如此便由在下与莫兄护送吧!」莫振西欣然同意。乐毅又问:「云少侠呢?」
「云某陪风少侠走一段路!」
* * *
丛林之中,只剩下风小月和云飘。云飘见他呆若木鸡地站着,便轻轻拍了他的肩膊:「小伙子,你捡回一条命,应该高兴才对,为何仍然闷闷不乐?」
风小月喃喃地道:「在下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梦,你吿诉我这是眞实的么?」
「当然是眞实的,你最低限度还有十个月命,如果运气好一点的,再加上你的努力,更可长命百岁!」
「不,我不是指这件事,是……朱凤和布天星……」
云飘拉住他:「走吧!不要胡思乱想,如今最重要的是冷静,是替布天星报仇,为你自己雪冤!你准备如何调查?云某反正无事做,大可替你跑跑腿。」
「不敢当不敢当……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如何下手……我此刻心乱如麻,脑袋空白!」
云飘道:「云某倒有一个建议,也许他们还会对布天星的尸体下手,亦可能会对他哥哥下手,是故咱们不如悄悄跟着莫振西及乐毅,说不定有收获!」
「好,反正没有头緖,暂时只好去碰碰运气!」风小月吸了一口气,头脑稍为淸醒。「云大侠,这次小弟能够逃出鬼门关实在要多谢你!」
云飘哈哈笑道:「能否眞正逃出鬼门关,还得看你之努力,如果你仍像如今这个样子,恐怕只能多活十个月!」
风小月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不管能活多长,单凭今日你替小弟说项这份情,便敎小弟没齿难忘!
说眞的,你我只有几面之缘,为何你肯替小弟出这么大的力?不怕别人懐疑你是我之同党?」
云飘大笑:「云某做事但凭一己之良心,岂理别人之感想和看法?若为别人之肤浅看法而生活,不是太辛苦了?而且也委屈了自己!」
这句话大对风小月之胃口,他精神一振,拉着云飘的手道:「走,咱们先走吧!」两人出了丛林,云飘留他在附近,他则进城取行李及坐骑。
风小月独自一人爬上一棵大树,居高临下,只见看热闹的羣豪已纷纷进城,周围不见一人,他心念电转,实在想不出到底有谁要陷害自己。
忽然他脑海里泛上一个新问题:凶手到底是要陷害自己,还是要害布天星?抑或一箭双雕?他与布天星仗剑行侠两年,诛过不少邪魔,但最有势力的只是伏牛山的金刚寨,但七位寨主都是草莽英雄,不可能有这等智慧及布局。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有甚么敌人。
这个问题最令他心悸,因为没有目标,连假设的目标也欠缺,茫茫人海,去何处找线索?一想到线索,他立即浮上适才那个指出他身份的矮小的汉子来!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兄弟异姓谜难猜 追寻凶手遇冤案



毫无疑问,那神秘人跟他一样,也戴了一副人皮面具,自己来此行动十分谨愼,他怎会知道自己之身份?除非他一直暗中跟着自己!一想至此,风小月心底泛上一阵兴奋:不错,此人一定与幕后凶手有关系!那两根杀人的钢针,会否是他发射的?想至此,他又后悔刚才没有将他缠住,否则情况可能完全不一样!
风小月胡思乱想了一阵,忽闻一阵马车声,连忙将心思拉回来,只见乐毅驾着一辆有篷的马车,正向丛林驰来。俄顷,马车已至,莫振西扛着一口棺材自车上跳下来,乐毅亦下车上前协助,两人扛着棺材进林。
过了一阵,又见他俩扛着棺材出林,置于马车上,重新上车,扬鞭而去。此时仍不见云飘至,风小月颇急。约过顿饭工夫,方见云飘骑马急至,背后尙有一马随后,风小月连忙下树迎前。
云飘将一个包袱抛与他,道:「快换上外衣,你这套白衣太引人注目了!」风小月就在林内将白衣解下抛掉,换上一套靑灰色的外衣,然后翻身上马,循车辙跟踪。
两人在路上不时交谈,虽未能猜出凶手之身份,却增进了解,风小月这才知道云飘古道热肠,人亦风趣乐观豁达,不拘小节。
一路上未见有人跟踪马车,两人颇为失望,风小月道:「看来凶手杀了布天星之后,已达到目的,未作他想矣!」
「此时方走了一半路程,你何必紧张!」
话虽如此,车马过了黄河之后,仍无动静,云飘也暗暗心急,如此走了半个余月,邯郸城经已在望。风小月遂拍马上前。
入城之后,莫振西下车询问布家之地点,只见他连问几人,均不得要领。又见他不前反退,直趋风小月身前,原来他与乐毅早已发现风小月及云飘尾随:「风小月,你没有记错吧?布天星确有哥哥在此城?」
「怎会有错?晚辈与他一齐来此,事情方隔三年,岂会忘记?」
莫振西冷冷地道:「如此请你自己去问一问!」
布天星乃策马上前,见街旁有一爿生草药舖,乃下马问掌柜,那掌柜想了一下道:「就老朽所知,本城似无人姓布,小哥可再问问别人。」
风小月连问七八人,均无人知道,满腹狐疑,当下到当日下榻之客栈歇息。古城客栈之掌柜不让棺材入店,只可随车置于马廐里,那掌柜亦不知本城有姓布者。
乐毅皱眉道:「想不到还有这等事,莫非布天星用的是假姓?」
云飘问道:「小风,你可知朱凤是何处人氏?朱凤是他未婚妻,其家人应知布天星之身世。」
风小月道:「我只知她是河南人氏,何州何鄕全不知道!莫非布天星身世、家庭有问题……并因此引来杀机?」
乐毅对他始终有偏见,闻后冷冷地道:「不要遽下结论,咱们先饱餐一番,然后将棺木先置于义庄,再分头去查询,也许有问题的只是他大哥而已!」
云飘接口道:「此亦有理,是故当年布天星不愿让你去见他,也许他臭名昭彰,也许他相貌奇丑,亦可能是鱼肉鄕里之恶霸!」
「在下记得当日,布天星出了店门是向右转的。我随他出门,一出门便不见他的人影,说不定他大哥就在附近,倘若不是,去他家之路径,必是在附近的小巷里,是以小弟随后出门便失去他之踪影!」
云飘立即呼店小二过来,他一口气点了六七个菜:「诸位要不要喝酒?」
莫振西道:「老夫素来吃饭有喝酒之习惯,但是不多,先来一壶吧!」
乐毅道:「饭后咱俩先去义庄,你俩先去查询布天星大哥之地址,没有姓布的,姓傅的、姓卜的等等,音调差不多的都问问,一天查不到,三天也能查得到,除非他家不是在此处!」
俄顷,店小二送上酒菜,风小月替他们三个斟了酒之后,擧杯道:「三位对我风小月帮助良多,无以为报,先敬一杯水酒,大恩容后再谢!」,
乐毅冷冷地道:「你要谢的只应是云大侠一人!」
「非也,两位前辈不辞劳苦送棺至此,急公好义,高风亮节,岂敢不敬?」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再加上云飘在旁煽风,莫振西及乐毅方将酒喝了,态度亦稍为温和。这客栈的菜做得还不错,四人在路上大多以干粮充饥,即使吃热食,也只是路边小摊和面食,是故均吃得津津有味,六菜一汤、两壶酒,外加一大盘饺子、一碟烧饼,吃个精光。
四人又租了两间上房,莫振西及乐毅驾车先走。风小月道:「云兄,小弟先去买两套衣服,更换一下再说!」他一的包袱丢在客栈里,云飘不知没有替他取来,一路上内外衣从未更换过。
云飘道:「你去买吧,某先洗个澡,十多天未洗过,比叫化子还脏!」
风小月到外面匆匆买成衣,正在挑选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吵骂声,他好奇心一起,忍不住走出去探看。只见几名大汉围着一位少女,或出言不逊、或调戏之,旁人见到,无人敢上前干涉,他忍不住喝道:「光天化日调戏妇女,难道邯郓没有王法么?」
其中一名大汉喝道:「臭小子,少管闲事!你是寿星公吃砒霜,嫌命长呀!」
风小月受了冤屈,早已弩了一肚子的气,闻言不怒反笑:「正是正是,就不知你们是不是砒霜!」他边说边走下石级:「我看不像砒霜,倒像是恶霸,今日既然撞在风某手中,倒要试一试你们的厉害!」
那汉子不待他说毕,斗大的拳头便向他心窝击去!这一拳力道不轻,少说也有三两百斤气力,可惜他遇到的却是风小月,那一拳尙未到达风小月胸前,风小月已一腿将他踢翻!
这一腿力道奇猛,正中其小腹,大汉落地之后,但觉肠胃一阵翻腾,把中午吃的饭菜全吐了出来!
余下的大汉见他不是省油灯,便全将他围住,风小月也不打话,手脚并施,只二三十个照面,便将那几名恶霸打得鼻靑睑肿,损手断脚,互相携扶地走了。
风小月回首一望,那少女已不知去了何处,只道是她乘机逃掉,也不在意,重新进店挑选。他对白衣有特殊之偏好,最后仍挑了一套白色,另一套墨蓝色的,内衣毛巾袜子,买了一包。
掌柜低声道:「客官可要小心,那几名恶霸其实只是小混混,他们背后还有能人哩,你最好早点离开。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人家有百余个人,你一个人抵挡不了。」
「老丈不必替我担心,小可一向是打抱不平,正想为民除害哩!嗯,他们的头目叫甚么名,是甚么组织?」
「老朽只知有一个头目叫做『铁将军』,听说刀枪不入,从未遇过敌手,至于是甚么组织便不知道了!」
「好!如果他们来问你,老丈便吿诉他,小可住在古城客栈!」风小月付了钱便返回客栈,忙敎小二备汤,准备好好洗个澡。
云飘早已洗好,更了衣便道:「云某先去调查,晚饭时,咱们仍在客栈碰头,万一有事,发啸为号!」言毕出房。
风小月洗了澡,穿上那套白衣,潇潇洒洒出店,一出店门便转右走,他只道旁边便有一条小巷,不料走了二十丈左右方有一条死胡同。
风小月心头怀疑,但仍走进胡同,见有三个小孩子在那里玩耍乃问之。小孩子道:「咱们这里全部是姓殷的,女人才有外姓!」
风小月心相心:「莫非布天星怕我暗中跟踪,因此一出客栈便跃上屋顶匿藏起来?他家到底有甚么秘密怕我知道?」
想至此,心头十分难受,自己将布天星当作兄长,原来他并不是眞心视自己为兄弟!他若眞了解自己,怎会轻信我风小月会强奸朱凤?一种受骗的感觉升上心头!
忽然,他发觉背后有疑,猛地转身,只见巷口站着几个汉子,当先那人,身材庞大,赤着上身,肌肉贲起如同小丘,背后跟随着几个神态狼狈的大汉,正是适才被自己打跑的无赖,他冷笑一声:「你便是『铁将军』?」
那大汉怪笑道:「小子,你既然听过『铁将军』的名头,还敢撒野,证明胆子不小,用不着『铁将军』,凭我『东金刚』便可收拾你!」
风小月笑嘻嘻地问:「有『东金刚』,必有『西金刚』,也许还有南北金刚,你们一共有四大金刚?头目是『铁将军』?为何不一起来?省得少爷到处找寻……」
话未说毕,头顶上便传来一阵怪笑:「臭小子,四大金刚一向一齐上阵,咱们早来了,只可惜你犹在梦中而已!」
风小月抬头望望,果见屋顶上人影绰绰,他仍然十分鎮定,哈哈笑道:「为何不下来玩玩?少爷有点不耐烦了!」他话未说毕,人已向「东金刚」射去!其势疾如离弦之矢。眞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
「东金刚」猛喝一声,沉腰挥拳向风小月胸膛击去,这一拳力道何止千斤!与此同时,背后跳下一人,落在风小月背后,风小月去势不变,倏地一掌抵出,眼前拳掌即将触实,猛见他手腕一翻,手掌击在他手腕之上!
「啪!」风小月借那一掌之力,拧腰飞起,头下脚上打了个没头觔斗,竟然越过「东金刚」的头顶!这一着大出「东金刚」之意料,待他要转身,后背一阵疼痛,跄前两步。
原来风小月趁落地前,双脚在其后背一蹬,人借力射出胡同,这正是他聪明之处,「东金刚」才退了两步,其一身功夫之深,也颇出风小月之意料,刚噫了一声,屋顶上又飞下一人,凌空扑向风小月!
风小月今年二十六岁,出道七年,但打斗经验十分丰富,一见来势,便知来者不是省油灯!料不到那批小混混竟有这等之靠山!他当机立断,如意棒刷地一声,掣于手上,反迎向对方,乌光乍现,接着一声闷哼,那厮已经落地,只见他手上、胸前衣衫破裂,血迹斑斑!
「你是甚么金刚?」其实风小月心内之诧异更在对方之上,此人一身「铁布衫」造诣十分深,大出其意料,看来这个组织绝不简单。
「老子是『南金刚』!」那厮吸了一口气,猱身再上,风小月倏地发出一道尖锐的长啸,边以小巧功夫应敌,又在「南金刚」身上挑了几道血槽!
与此同时,四大金刚及十来个大汉,已将四周围堵得水泄不通。其中「东金刚」适才遭风小月戏弄,早已忍不住,亦加入战圈。
由南及东两位金刚之武功路数,风小月怀疑他们是同门师兄弟,以一斗三,风小月仍有绝大之把握取胜,但对方若一涌而上,他便没有取胜把握了。虽然他还有「三才如意神针」。这神针他自出道以来,从未失过手,可是对方到底是甚么背景,他完全不知道,是以神针更不敢轻易出手。
忽闻一名金刚道:「老四,咱们也上去吧,夜长梦多!」言毕那人也杀上来了。紧接着,四名金刚已将风小月围住。
风小月未待包围圈合拢,身子一偏,倏地滑出丈余,左手一抓,奇准无比地抓着一个大汉,然后运臂将他抱向后面。
只听「东金刚」哇哇大叫:「臭小子,你有种的便不要拿娃娃出气!」
风小月大笑:「到底是你无种还是少爷无种?」
「东金刚」大怒:「当然是你无风小月利用对方轻功稍次之弱点,展开「飞蝶绕树」之轻功,不与对方正面接触,趁空隙再给对方一击。不料如此一来,反把对方弄得团团乱转,不断中招。刹那间,四大金刚全部中剑,「你若有种便该与少爷单打独斗!」
风小月的软剑有其优点,也有其缺点。优点是容易得手,但如意棒除了尖端之外,没有锋刃,一经与对方肌肉接触之后,便被弹开,无法造成巨大之伤害。是故表面上他打得十分潇酒,实则内心十分焦急。
忽然他改变打法,如意棒猛施抽字诀,击中对方登时衣衫破裂,留下一条血痕,除了那四名金刚之外,旁人都被打得哇哇大叫。
「西金刚」叫道:「你们都给我退开,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他说话分神,风小月乘机一拳击在其小腹上,登时退了好几步,弯下腰去,几乎直不起来。
风小月脑海里灵光一闪,立即拳脚棒齐施,专挑对方身上柔软之处下手,四大金刚也有一个缺点,便是动作迟钝。风小月小巧功夫又十分了得,刹那间,在「北金刚」下阴踢了一腿,即见他双手捂着下身倒在地上乱滚!
「东金刚」又惊又怒,高声道:「咱们不要急,慢慢缩小包围圈……」
话虽如此,风小月猛地斜飞而起,准备超出包围圈,就在此刻,屋顶上飞下一道靑影,左拳右掌,凌空直击风小月!
风小月跃起时,见到靑影,尙以为是云飘听到自己之吿急啸声而赶至,是故毫无防备,待对方拳掌临身,方觉不妙!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他猛吸一口气,反身打了个没头觔斗弹开!靑影一掌击在他大腿上!风小月只觉一阵彻骨疼痛,登时落地,居然站立不稳,恰好「西金刚」返身一拳向他击至,风小月乘机倒地!
他临危不乱,右手如意棒猛地指向其下阴,登时把「西金刚」吓退,靑衣人身材矮小,年近五十,双目烱烱有神,只听他道:「你们退开,待我来收拾他!」
「是,将军!」四大金刚对他十分恭敬。
风小月立地上跳了起来,问道:「你便是『铁将军』?」
那厮喜怒不形于色,冷冷地道:「某家姓铁,以前从过军,当过裨将。」
原来他姓铁,曾当过裨将,是以被人冠以「铁将军」,风小月还道此人必然是身材高大,一身横练功夫十分出色,不料看其样子,练的却是内家功夫。
风小月吸了一口气,轻轻蹦跳几下,铁将军问道:「小子,你先报上名来,以免死得不明不白!」
「在下风小月。」
「你就是风小月?眞是久仰大名,你不是跟布天星决斗么?怎地跑来邯郓?」
风小月心头一动,立即问:「你认识布天星?」
「他年轻有为,不像你吊儿郞当,怎会不识!」
「他是邯郓人?」
「这个铁某便不知道了,铁某去年去开封一家酒楼吃饭,因为没有座位,承他邀请同桌。他是那里人氏可没有请问他,哼,我辈武人,交友只讲究胆肝相照,谁会在乎何方人氏!」
风小月有点失望,沉吟道:「在下听他说过他是邯郓人氏,且听他说他有一位大哥住在邯郓,不知『铁将军』是否知道此事?又是否知道他大哥在何处?」
铁将军道:「铁某从未听过有这桩事,邯郓城似乎没有人是姓布的,姓风的,你的话太多了,动手吧!」
「且慢!在下再问你一句话,这些都是你的手下?」
「不错,都是铁某之手下,不过今日铁某不必动用他们,便可以收拾你!」
「在下其实想问的是:你们到底是那个帮会的?你是帮主么?」
铁将军哈哈笑道:「原来你连长河帮的大名都未听过,眞是该死有余!敝帮帮主白凌天武功盖世,英明神武,武林罕见,你如果想加入者,铁某可以作介绍人!」
风小月哈哈笑道:「在下也想找个靠山,但不知贵帮的宗旨如何?在下若一无所知,又怎可贸然加入?」他对长河帮及白凌天之名十分陌生。
「今日你只有两条路:一是加入敝帮;二是死!至于本帮之宗旨,等你加入之后,敝帮总堂主自会吿诉你,铁某喊三声,你便得决定:一、二、三!」
风小月双手负背,悠然地道:「风某已经决定啦!决定不加入贵帮!」
「哼,小子你在耍某家!」「铁将军」倏地向他扑去。风小月先闪身让开,如意棒自背后挥出,一片嘶嘶之声立即响彻长街。
铁将军自后腰抽出一根旱烟杆来,长约两尺一二,见招破招,以慢制快,后发先至!果然不同凡响,难怪他口气那般大!
两件外门兵器斗得难分难解,风小月被激起斗志,倏地改变打法,如意棒的速度忽然缓慢起来,以小花枪及判官笔之招式应敌。
铁将军那根旱烟杆同样使的是小花枪及判官笔之路数,只看得四大金刚等人眼花撩乱!猛见风小月手腕一抖,如意棒突然化为鞭法,它柔中带刚,介于软鞭及钢鞭之间,动作之快,铁将军冷不提防,右臂被抽了一记,衣管破裂,上臂肌肤竟被击裂,鲜血立即涌出!
风小月一招得手,攻势更猛,铁将军右臂受伤,旱烟杆使来大为呆滞,形势急转直下,只十多个照面,腰侧又再被抽中了一记!
「铁将军」又惊又怒,喝道:「你们还不上来!」他话刚说毕,风小月也再度发出长啸求救!
莫振西及乐毅因事先没有约定,他俩闻啸不来还有道理,但云飘轻功十分了得,没有道理至今未至,除非他亦遇到强敌,果然他啸声刚落,便隐隐听到西北角那方也有一道长啸!
刹那间,那四名金刚又围了上来,风小月三十六计走为上着,正想觅机逃脱,忽闻一声娇叱:「倚多为胜算甚么英雄,亏你们还是男人!」
一个穿红衣的少女自屋顶抱剑飞下来,剑尖直指「北金刚」的后背,风小月目光一掠,见来者赫然是刚才自己在成衣店外替她出头解围的那名少女,又是诧异又是羞愧,原来人家有这副身手,对付那几个小混混,实是绰绰有余,自己眞是强出头,否则也不会惹来麻烦!
一个大汉叫道:「总护法,便是这个小妮子伤了叶香主的!」
铁将军道:「你们分两个人对付她!」
于是东、西金刚协助铁将军围攻风小月,南、北金刚则合斗那少女。风小月道:「姑娘小心,他们都练有『铁布衫』、『金刚罩』之类的外门功夫!」
少女抿嘴一笑:「姑奶奶还未多谢你,刚才替我敎训那几条恶犬哩!喂,你应付得了么?」
风小月笑道:「妳放心!只要妳这观音能将那两名金刚收拾掉,他们便会溃退!」他虽说得轻松,实则十分焦急,不单为自己,也担心云飘。是故他还是想溜掉,不欲跟对方纠缠。
就在此刻,长街两头又来了一大批人马,屋顶上站着一些弯弓搭箭的大汉。接着,一位蓄着三绺短髯的中年汉子走过来。「总护法,请暂停!」
铁将军手上丝毫不慢,转头问:「郭总堂主,请你先说出原因。」
长河帮总堂主郭雄文道:「这是帮主的命令!」随即高声道:「两位请住手,敝帮帮主有请!」
少女道:「假如咱们不住手呢?」
「不听命令者,杀无赦!咱们在四周布了上百名武士和神箭手,两位插翅难飞,何必自寻死路?」
铁将军听他这样说,这才与四大金刚停手,但仍将他俩围住。
风小月抬头一望四周,看来不暂时屈服是不行了,是故边将如意棒缠在腰上,边问:「风某不认识贵帮主,不知他为何请我去?」
郭雄文道:「郭某也不知道原因,但帮主擧的是一杯敬酒,希望两位不要喝罚酒!」
风小月道:「在下最喜欢喝敬酒了,我同意!姑娘妳又如何?」
少女道:「我孤身一个女子能不同意么?」她本已是天香国色,说得楚楚可怜,更招人喜爱。
风小月英雄感油然而生:「不必担心,就算是龙潭虎穴,也未必困得住咱们!」
少女低声道:「有风大哥在身旁,小妹勇气及信心都倍增。」
「对啦,在下还不知姑娘贵姓芳名?」
猛听郭雄文道:「两位再不上路,便须喝罚酒了!」
风小月和那名少女在上百名大汉之包围下,随他们走出南城门,他们刚走了不久,方见云飘、莫振西和乐毅赶到,云飘向两旁店舖查询,知道情况,乃将之吿知莫乐两人,道:「云某决定跟踪下去,两位先回客栈等候。」
乐毅双眼一睁,不悦地道:「你以为咱俩是怕死鬼?要去便一起走!」
* * *
长河帮总舵原来在南城郊,离城只有两里多路,外面看来似是一座大村庄,村庄之正中,有一座大院,长河帮帮主白凌天便在聚义厅里等候大驾。
风小月见到白凌天,心头便狂跳起来。此人三十多岁,面庞五官与布天星有七八分相像。白凌天笑道:「欢迎欢迎!久仰风大侠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总堂主,请招呼这位姑娘,护法请休息一下,风大侠请进内一叙。白某有点事请敎你!」
风小月看了那少女一眼,便昂然随白凌天进暗廊,心想反正已入了虎穴,去那里都是一样。
出了暗廊是座庭院,种了些花草树木,还有一个小亭子,白凌天肃手道:「请风大侠进亭。」
风小月忖道:「且看他有甚么花样!」当下谢了一声,意态蒲洒地走进凉亭。
两人分头坐下,风小月笑道:「在下与帮主素昧平生,得此厚待,眞是何幸之有,此处无人,在下尙有要事待办,帮主大可打开天窗说亮话!」
「风大侠眞是聪明!」白凌天长身负手于背,低声问道:「白某听说布天星向你挑战,不知结果如何?」
「结果如何你应该知道!」
白凌天倏地转身,双眼射出凌厉的目光:「你杀了他?」
「不是,难道你眞的不知道?」
「若你不是杀死他的,怎会来此?而他却不回来?」
「他是被人杀死,但不是我杀的,我来此是为了调查凶手,你应是他哥哥?为何你姓白,他姓布?」
「他是我同父异母弟弟,他是跟他娘姓的。」白凌天坦白承认:「刚才有人传话给白某,我方知道他被人以钢针射杀,虽然一善及云飘相信你,但在场的人十有八九都相信你是眞凶!」
风小月暗中吸了一口气,暗中戒备,沉声问道:「你信不信?」
「布天星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武林人心奸校,在外面跑了几年,知己只有一个——风小月。」
风小月伤感地道:「多谢他将在下当作知己,在下对他的事却一无所知!」
白凌天续道:「当时白某问他:你对他为人眞的了解?可知这是最可怕的事?万一你错把一奸狡之徒当作知己,须知后果十分严重!」他顿了一顿。「天星说: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他,但他对人眞诚,对朋友更可两胁插刀,如今已很少这种人了!」
风小月道:「在下至今仍不知道帮主想说甚么!」
白凌天沉声问道:「你有没有汚辱过朱凤?」
「当然没有!风某虽然风流,但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何况她是天星的未婚妻。」
「白某问你!既然他这般了解你,为何又会怀疑你?除非他掌握了甚么证据!」
「是的,因为他收到了一封朱凤的绝笔书,但我怀疑那是有人假冒的!」
「你有没有朱凤的消息?」
「没有,我也想打听一下她的下落,就算死也有个葬身之处!」风小月问道:「白帮主,你是否知道朱凤的家庭及籍贯?」
白凌天叹了一口气:「某家也不知道。老实说,由于不同母亲,贱兄弟感情并不是十分融洽,白某只见过她一面,她家的事舍弟不说,我也不会问。」
风小月觉得他的态度异乎寻常,不由问道:「不知白帮主得悉噩讯之后,有甚么感想?」
白凌天不答反问:「与你同来的那个女子是谁?」
「在下不认识她。」当下风小月将认识她的情况,简略地说了一片。「我甚至连她姓甚么也不知道!她跟贵帮有嫌隙?」
「白某也不淸楚。」白凌天沉吟了一下才问:「风大侠有何打算?」
「莫说在下被人冤枉,就算布兄有意外,我亦不能坐视。」风小月双眼注视着他:「不管困难有多大,过程如何凶险,在下一定要在十二月份之前逮住凶手,不知帮主又有何打算?」
「他是我弟弟,白某当然亦不会坐视不理!希望你成功,若有任何消息,请设法通知敝帮一下,城内的荣兴押店掌柜是本帮弟子,有消息请跟他们联络!」白凌天稍顿又问:「三年前你与舍弟来邯郓,你知否为何他不肯带你来见我么?」
风小月摇摇头。「在下也为此事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白某之身份外人不知道!故此亦请你替我守秘密,并请你告知那女子,不可传出去!」
「不知在下可否知道原因么?」
「你暂时不必知道!」白凌天道:「风大侠,贵友可能会循迹找到此处,你可以走了,记住,不管你用甚么借口搪塞他们,都不许你泄露白某之身份及情况!」他睑上之神色十分奇怪:「只要我之身份不外泄,也许能查出舍弟之死因!」
风小月霍地站了起来,「帮主可否说淸楚一点?」
「我对你说的话已很多!」白凌天顿了一顿又道:「很多事我至今还未确定,我会设法通知你,且十二月一日,我一定去襄阳城,总之,凭昔日舍弟对你说的一番话,以及今日之交谈,我之看法与云飘及一善大师一样,时间差不多了,你再不走,贵友找到此处,引起不必要之冲突,可就不好了!」
「如此吿辞!」风小月走出小亭,忽又回头道:「令弟之棺木存放在义庄!」
「白某已经知道,不日将会为他安葬,请风大侠由旁边围墙出去!」
「再有一事,那位姑娘呢?」
白凌天笑笑,「相信她比你还早离开!你放心,长河帮虽然还未公开活动,但它绝对不是下三溢的角色,至于放几位帮徒在外面闹事,那只是掩人耳目而已!有关敝帮的事,千万不可泄漏,请恕白某不送!」
他再三催促,风小月也不便再留,当下拱手,标前几步,拔身跃起,越过围墙而去。
一路上果然无人拦阻。风小月刚走出村庄,便见到云飘等三人赶来,云飘大喜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跟长河帮有点误会!」
乐毅讶然问道:「长河帮?怎地未听过?有何误会?」
风小月道:「午饭后,晚辈去成衣店买衣物,见几个大汉围住一位姑娘,便出手助她,后来我出店不久,便让他盯上,以为我跟那姑娘是一伙的。斗得正紧之际,他们帮主下令停手,请我去了解情况,原来那女子伤了他们长河帮的一位香主,后来见小弟连那女子姓甚么也不知道,便放我出来了,另一事是问晚辈与布天星决斗之情形。」
云飘道:「看来长河帮还讲道理。」
「他们尙在筹组期间,尙未公开活动,帮主卧病在床,看来年纪不大。」风小月反问:「适才小弟听见云兄之啸声,不知是否有敌?」风小月道:「走吧,打了半天,小弟肚子早已饿了。」
当下四人觅路回城,云飘道:「云某听见啸声,正想赶去,不料竟为几名蒙面人拦住,起初还以为是小毛贼,接手之后,方知不然。云某不敌,只好发啸,幸亏乐大侠及莫大侠赶到,那些人方知机而退!」
风小月讶然道:「那些蒙面人是甚么人?会否与布天星之死有关?」
莫振西摇摇头。「老夫等也猜不出来,看来布天星若不是用假姓,便是其大哥根本不在此处,问了二三十个人,不是答不知道,便是说全城无人姓布!」
风小月道:「晚辈也问过几个人,同样没有结果,看来我对布天星了解并不多!」
乐毅冷笑一声:「彼此彼此,我看他亦不了解你!」风小月只当作听不懂,也不搭腔,说着话已返回邯郓城,乐毅又道:「你若肚子饿,先回去吃饭。咱们再查问一下!」
「既然如此,晚辈也不敢回客栈,咱们还是分开查问吧!」风小月道:「我去东边。」言毕走了。
云飘道:「云某去西边,记住,有事仍以啸声为号!」
风小月早知结果,随便问了几个人,便信步而行,此时暮色四合,街上行人不多。风小月边走边思索着几个问题:白凌天为甚么不能公开活动?不能让人知道其身份?布天星之死,到底是他本身之问题,还是他是白凌天的弟弟?凶手看上自己,是因为自己跟布天星情同手足,还是另有原因?朱凤是否尙在人间?还有,新月池池畔那个神秘人,是否与本案有关?
一连串之问题,似走马灯般在风小月脑海里团团乱转,他忽然觉得头痛欲裂,太多问题反使他无从下手,他一向活得很潇洒,也可说未遇到甚么烦恼,这一次却让他够受的,像还债似的,将以前风流蒲洒的日子一笔勾销掉。
他六神无主地走着,就像行尸走肉,忽觉墙后有人向他招手,风小月定神望去,赫然见到那位少女,他松了一口气,看来白凌天是个言而有信的汉子。当下向四周看了几眼,然后走过去。「姑娘甚么时候出来的,他们没有为难你?」
那少女淸丽的脸庞微泛红潮,俏声道:「他们只问我为何要打伤他们的香主,我吿诉他们说是他调戏姑奶奶的,他们不但放了我,还向我赔礼。你呢?那位帮主叫你到里面去,到底跟你商量甚么?」
「两件事,第一桩是问我跟你之关系;第二桩是问布天星与我决斗之情况。」
「你如何答复?」
「如实吿诉他,他也不怀疑,便放在下从后门走了。还吿诉我说妳已走了,在下还不信,如今见到妳才放心!」风小月反问:「妳是几时来的?」
少女指指一家客栈,道:「姑奶奶本来是住在这里的,回来拿东西,准备换一家客栈,明天便去长安,你要去那里?对啦,我没去襄阳,到底布天星挑战你是怎么一回事?你打赢了?」
风小月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不提也罢,不过有一件事却十分不公平……」
少女问:「甚么事不公平?」
「你知我姓名,我却连你的姓也不知道,日后若再相逢,也无法打招呼哩!」
「萍水相逢,何必问这许多?正所谓相逢何必曾相识!」少女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一顿又道:「姑奶奶叫星星,天上的星星!」言毕一阵风似的跑了。
风小月望着她的背影闪进条小巷,不由耸耸肩,也走自己的路了。却不知道星星又从墙后探头出来,然后悄悄跟着他,她动作十分俐落轻巧,一直保持不即不离。直至风小月返回古城,仍无所觉。
星星见他进古城客栈,这才悄悄离开,看来她可是位老江湖,与其年纪相比,大不相称。
风小月返回房里,一头倒在炕上,脑海里一片叁白,很想理出点头緖来,却偏偏甚么也想不出来,幸好过了三盏茶工夫,云飘也回来了:「咦,你怎地这么早便回来了?」
「刚刚回来不久,云兄可有收获?小弟是一无所获!」
云飘也躺在自己的炕上,双臂交加置于脑后作枕。「小风,云某问你一句话,你可不要生气,刚才你说的话可是眞的?有否隐瞒了甚么?」
「没有,你是小弟救命恩人,我为何要骗你?」
云飘脸色稍霁。「云某只是觉得奇怪,长河帮派了这许多人,只是为了请你回答两件事?」
「也许他怕小弟不肯去,故此精英尽出,迫小弟就范。不过小弟觉得他态度十分诚恳,不似有甚么阴谋!」
「云某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不要见怪,邯郸若无收获,下一步你准备去何处?」
「布天星说,送信的樵夫来自庐山,故小弟准备去庐山调查一下。」
云飘道:「就怕那厮只是信口胡请,说不定他根本不是樵夫!」
风小月坐了起来:「但如今又没有其他线索,只能去碰碰运气。云兄有何敎我?」
云飘苦笑道:「云某的脑袋是最不管用的!如果你认为去庐山有用,便陪你去一趟,反正下个月『洞庭钓叟』七十大寿,某是一定要去祝寿的,也算顺路,大可同行。」他也坐了起来,又道:「也许乐毅已回来了,咱们先下楼去吧!」
两人下了楼,即见到莫振西及乐毅坐在饭馆内,于是趋前先问结果,当然是毫无收获。莫振西道:「老夫跟义庄的看守人说好了,将棺材放在那里一年,届时再来处置,因家里有事,明天老夫便先走。」
乐毅道:「乐某明天也要吿辞了,他日两人若到新郑,千万要到寒舍盘桓几天!」
风小月道:「一定一定,这次辛苦两位前辈,晚辈实在过意不去,待案情大白之日,必登门致谢!」
云飘道:「相聚便是缘份,错过今日,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何处,大家干一杯。」
四人干了杯之后,莫振西含笑道:「今年腊月初一不是还要见面么,希望那天能见到风少侠,更希望逮住了眞凶!」
风小月激昂地道:「不管能否逮住眞凶,腊月初一我一定去。就算去不了,也会托人把晚辈的尸体运去,否则如何对得起诸位!晚辈干杯为誓!」言毕仰脖又干了一杯。他豪气干云,反敎莫振西和乐毅心生愧疚,气氛有点尴尬。
幸好店小二捧菜上来。云飘忙打圆场,「莫光喝酒,趁热吃菜!」
酒过三巡,乐毅问道:「未知风少侠下一步准备如何调查?是否已有头緖?」
风小月道:「晚辈至今未知有甚么仇人会设计此圈套……没有办法,只好到庐山查一查那个樵夫!」
莫振西道:「那天在新月池畔,有一个身材矮小,声音尖锐的神秘人揭穿风少侠之身份,以老夫之眼光看,他脸上戴着人皮面具,此人为何知道你之身份?你又是否猜得出其身份?」
风小月摇摇头。
莫振西续道:「老夫认为这是一条线索!」
乐毅道:「可惜当时布天星请咱们到池中,便不知其去向,你可去问问当日有出席盛会的同道,也许有人留意其擧止。」
「多谢前辈提醒,晚辈再敬诸位一杯!」风小月喝了酒又问:「请前辈再提点晚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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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饭过后,莫振西及乐毅便先行离开了。风小月恐云飘懐疑,故意在邯郓城磨蹭了半天,然后上马南下。由邯郓城到庐山,路程千里,两人都心急如焚,晓行夜宿,每到一座城市,便更换马匹。这天来到信阳,云飘道:「一路辛苦,咱们去信阳歇一夜吧,顺便去探望一位好朋友。」
风小月问:「贵友是谁?」
「你应听过其大名:『铁笔金剑』南宫守义夫妇!」
风小月喜道:「久仰南宫伉俪侠名,惜无缘识荆,云兄能引见,那就最好不过!」
俄顷,两人已进了城,云飘道:「南宫家房舍颇多,今夜就去打扰他俩,也不必投宿客栈了!」
风小月道:「初次造访,待小弟先备一份见面礼。」
「不必不必!你送礼他俩夫妇反而不高兴,何况云某跟他俩情同手足,每年必来一两次。」
风小月本是潇洒的人,既然云飘说不必,他也乐得省点事,当下由云飘带路直趋南宫家。不料,一到那里,云飘立即跳下马来,快步上前,原来南宫家大门外挤满了人,大部分还是腰悬刀剑的武林同道。
风小月见状亦不敢怠慢,连忙下马,将马寄交与附近的店小二看管,然后排众进去。但听云飘在前面不断叫道:「借光借光。」
有人骂道:「你是强盗呀?迟到还想走到前面去!」
云飘高声叫道:「在下是云飘,乃南宫大侠的结义兄弟,请让一让!」此时门内的南宫家丁家将大槪也认出云飘来,软声相求羣豪,这才让出一条路来。
风小月乘机跟在他背后,有人要拦阻,他便连声道:「对不起,在下是云飘的兄弟!」两人进了大门,这才知道,原来庭院里也挤满了人。
云飘拉住一位家丁问道:「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那家丁苦着脸道:「咱们也说不淸楚,云大侠,你快进去替老爷解围吧!」他在前带路,总算那些人看在他是南宫家丁的份上,让出一条路来。
风小月在背后,他因不识南宫守义,所谓事不关己,是故比较冷静,听得有人道:「南宫守义,倘若你坦白承认,还不枉你以前的德行,否则后果将更加不堪!」
里面传来一个妇女的声音:「守义他根本没有做过这种事,你敎他如何承认?」
至此已上了大厅,云飘大喝一声:「请让一让!」他声如霹雳,羣豪虞不及此,不由都呆了一呆,云飘运劲于臂推开人羣,直走进去。风小月跟在他背后,站在最前排。定睛一望,大厅中间,站着一位年近四十,蓄着三绺短髯,看来斯文俊朗的中年汉,他旁边则站着一位三十五六岁的妇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不用问他知是南宫守义及蓝仙音夫妇。
南宫守义夫妇旁边站着几位上了年纪,但神情异常激动的武林前辈,其中一位赫然是武当派的怀竹道长!其他那七八位,风小月只认得一位是华山派的掌门弟子「七梅剑侠」高峯,余者全不认得。
蓝仙音一见到云飘,双眼便汨汨涌出两行淸泪来,呜咽地道:「云弟,你来得正好,请你来评评理……」说至最后已语不成声。
云飘一见此情势,便知事情必然十分严重,是以只向蓝仙音暗暗点一下头,便转头问怀竹道长。「不想在此又与道长相见,眞是有缘……」
这次怀竹一改上次在新月池池畔一派得道高人的气度,沉声道:「云施主,你不是又想替凶手说情吧?」
云飘吃了一惊,忙抱拳问道:「云某刚自邯郓赶至,根本不知发生甚么事,道长可否耐心相吿?云某感激不尽。」
高峯怒道:「姓云的,高某久仰你大名,也希望你能说句公正的话,杀人是否要塡命?」他外号「七梅剑法」,乃因他剑术为华山派百年以来最高之一位。华山派之梅花剑法驰名武林,他手腕一抖,剑尖便能泛起七朶剑花,武林同道便以此为他起了个外号。
当下云飘干笑一声:「杀人塡命虽是公理,但大家都玩刀弄枪的,也得视实际情况而定,是无意中失手杀人,还是……还有,有些人本就是恶贯满盈的,这种人杀了,同道只会拍手称快……」
他话未说毕,大厅已响起一阵暴怒之声。高峯更是厉声道:「请问家师『好好先生』梅冬季,是不是恶贯满盈、十恶不赦之徒!」
更有华山派的弟子骂道:「云飘,你这小偸是甚么东西,竟敢侮辱我华山派掌门!」
「这厮分明与南宫守义是一丘之貉,咱们把他也拿下,为梅掌门报仇!」
云飘仿似在头顶上炸响一个焦雷,双耳嗡嗡乱响,旁人骂甚么他根本听不到,豆大的汗珠刹那间在额角涌了出来,半晌方颤声问道:「你们说甚么?南宫大侠会杀……杀死梅掌门?打死我也不相信!」
「你为何不问南宫守义?」
云飘高声道:「南宫守义之为人,我比你们任何一个都淸楚,他绝不可能乱杀一个无辜,更何况是华山派掌门『好好先生』梅大侠!」
怀竹道:「此事非同小可,可不能单凭施主片面之词,便将弥天大罪推卸掉!」
云飘怪笑一声:「说得好,你们也不能单凭口舌和恃仗人多,便含血喷人!」他双手向高峯一伸:「除非你们能拿出证据来,证据何在?」
「你要证据?好,你且听淸楚!」高峯厉声道:「二月十五日是家师之寿辰,本派弟子当然要替他祝寿,除本派之外,尙有家师的十来位好友到场,其中有怀竹道长、『河西一剑』、『河东狮王』、『驼丐』、『昆仑七子』之老大、崆峒派之『铁扇子』、『大漠神鹰』和南宫守义夫妇等等,如今这些人,大部分都在场……」
他十分激动,连声音也沙了,他师弟钟岱忙接口道:「宾客们都提前一天抵达,那晚家师设宴宴请他们,席间气氛甚好,他们一直谈论武林逸事和交流武功心得,直至三更才散席,咱们师兄弟一直站在一旁侍候,直至分送宾客回客房安寝。一宿无话,不料次日早上,大师兄见客人已到厅里,家师尙未出房,便去请安。不料房内无人应门,当时大师兄还以为师父一早便去后山练剑,于是吩咐咱们去找师父,谁知找了半天,竟无踪影,最后只好撞开房门,只见家师已死在床上……」
云飘插腔问道:「且慢,当时房门是门上的?否则你们为何要撞?」
「不错!」高峯道:「但房门虽然闩上,纸窗却被人打开!二师弟,你继续说。」那钟岱武功跟高峯差距甚大,但他人长得俊朗,口舌俐落,风度翩翩,是以对外通常都由他作代表。
「当时,咱们师兄弟奔至床前,只见家师胸前一片血迹,早已干涸,尸体冰凉,早已死去多时,经多位嘉宾检视,咸认那是南宫守义之铁笔所杀!相信诸位贤达都知道,南宫守义之铁笔与众不同,其武器有如一枝巨大的毛笔,只是铁铸的而已,还有一个特点,笔毫分成五瓣,即有起有伏似波浪,刺中物体之后,留下的血洞似一朶梅花,而家师胸口上正有两朶这样的梅花!」
云飘哈哈笑道:「你所说的都有道理,云某也相信怀竹道长等人之眼光,不过这也不能证明人是南宫守义杀的!假如有人要嫁祸,要打造一枝一模一样的铁笔并不困难!杀人要有目的,众所周知,或为报仇、或为国家民族、或为财色、或为地位、或为武林至宝、或为除奸平民愤。请诸位想一想梅掌门及南宫守义的为人,上述这些原因,有那一条是符合的?」
风小月见他一口气说出这番道理来,方知云飘口才极是了得,而且头脑冷静,不由暗暗喝采,其实他应料到,若头脑不冷静,云飘之妙手空空绝技怎会冠绝武林?
钟岱不慌不忙地道:「咱们怀疑他也不是单凭此点!那天早上,咱们找遍华山竟然不见他俩夫妇之踪影!他若不是作贼心虚,为何要不辞而别?」
懐竹接口道:「尙有一点,梅掌门掌心抓住一块布碎,那块布碎是藏靑色的缎布!而南宫施主上华山祝寿时,穿的正是藏靑色的缎袍!」
人丛中又有人高声叫道:「不必跟他们磨菇,凶手根本就是南宫守义!」
「事情十分淸楚,除了南宫守义之外,再无别人値得思疑!」
后面那句话声音十分淸脆娇嫩,风小月回头望去,赫然见到星星也夹杂在人羣中,正向他扮鬼脸,却不能肯定是不是她说的。
云飘道:「云某相信南宫守义半夜离开华山必有原因,梅掌门绝对不是他杀的!若果他是凶手,云飘宁愿赔上我项上这颗人头!」
有人冷笑道:「你这颗人头値多少钱?难道比梅掌门的珍贵?」
「杀人塡命,咱们只要南宫守义的命,才不要你的头!」
懐竹忽然沉声道:「诸位且静一静!」武当派练的是正宗玄门内功,十分淸纯,这下他运劲发声,音量不大,但在场上百人,尽管吵得像个闹墟,依然人人都听得淸淸楚楚。俄顷,所有杂音全部消失,大厅内外鸦雀无声,静静望着怀竹。怀竹转头望向南宫守义夫妇,道:「为免使人误会华山是以人多压理,贫道建议给南宫施主一个解释的机会!」
云飘接道:「南宫兄,事情已到此地步,即使你有难言之苦衷,也得将实情原原本本相吿!须知生命事小,节气声名事大!」
南宫守义苦笑一声:「其实愚兄早已对他们解释过了,只是他们不相信,实在无奈!」
「请南宫兄再说一遍,就当他是说给小弟听,如何?」
「也罢。」南宫守义淸一淸喉咙,他的声音同样使在场的人听得淸晰无误,一字不漏。「那天晚上,愚夫妇刚解衣上床,忽然房门被人轻轻敲响,某家以为是主人家有事相吿,连忙披衣下床。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大漠神鹰』叶飞……」
高峯含怒道:「叶飞也是死在你的铁笔之下!算起来你有两条人命……」
南宫守义有点激动:「某家更不可能杀他!」
仪竹忙道:「高侄,你不要打岔,让他把话说毕,以免别人误会。」
「某家没有杀人!」南宫守义吸了一口气,续道:「当时叶飞神神秘秘地闪了进来,对愚夫妇道:『对不起,小弟刚才忘记吿诉你一件事,令郞病得很厉害!』由于愚夫妇未来华山之前,又去襄阳观战,离家已一个月,而叶飞是晚饭前方赶到……」
云飘插腔道:「南宫伉俪中年得子,是故视之如珠如宝,这小子一出世身子便十分孱弱,大夫说他得了先天性的肝胆病,南宫夫妇一天到晚抱着孩子到处求医,经过三年工夫,孩子的病才渐渐稳定下来,大夫说照此进展,应该可以活下来,直至此时,俩夫妇方有点笑容。」
蓝仙音接道:「正因为如此,愚夫妇方敢出远门,因为这几年,为了犬子几乎六亲不认,是故趁此机会顺道探访一些好朋友!当时我听了叶飞那句话,几乎急疯了,连忙问他:『叶大侠,你怎会知道?』叶飞答:『小弟虽然不识贤伉俪,但大名如雷贯耳,来华山时,路经信阳,故此拐到府上,心想联袂上华山,路上也不会寂寞。到了府上方知贤伉俪早已离家。叶某正想吿别,府上总管蓝傲海却吿诉在下一件事,说令郞旧病复发,嘱我见到贤伉俪时,请你俩速速回家,刚才在下因为迟到,一时忘记……』」
南宫守义道:「斯时南宫某插腔道:『家里尙有一此一一『卢三帖』的药,难道蓝傲海不知么?为何不让孩子服食?』叶飞道:『叶某对令郞之病况全不知道,可是府上的乳娘叶三娘抱着孩子出来,叶某隔远望去,只见令郞满头黄气,不断啼哭,叶三娘吿诉叶某,说家里的药缺了一味『牛黄』,请贤伉俪立即选购『牛黄』回家救急,迟则来不及!』」
「当时愚夫妇听后,方寸大乱,权衡之下,觉得还是下山搜购牛黄比较重要,又经叶飞提示,当下立即回房留书,又在他指示下,漏夜由后山下去,然后到处去买牛黄,直至昨晚才回家,今天他们便来大兴问罪之师了。其实那夜愚夫妇根本没有勇气及心情向梅掌门吿辞……」
钟岱截口道:「钟某还有一事忘记吿诉诸位,叶飞事后也被人杀死了,身上伤口与先师一模一样,证明是同一个凶手所干!而凶手便是贤伉俪!」他伸手向南宫守义一指。
南宫守义道:「南宫某与叶飞乃初次认识,既无远仇亦无近怨,怎会杀他?不管诸位相信与否,南宫某郑重申明:南宫某夫妇不但没有动过梅掌门半根毫毛,同样亦未曾杀害叶飞!」
云飘道:「南宫兄不必动怒,只要你未曾杀过人,眞相终有一日会水落石出,如今还是请你继续说下去!」
南宫守义吸了一口气,道:「南宫某夫妇下山之后,立即快马赶去郑州购买牛黄,因为去年初愚夫妇曾在郑州买到牛黄,然后晓行夜宿至昨夜方赶回寒舍。回家之后,方知犬儿之旧病并未复发,且家里尙有一点牛黄,适才听华山派弟子之言,方醒起这是一项阴谋!」
昆仑派大弟子冯敬阳道:「就算有阴谋也是出自府上,责任也在你!」
云飘道:「冯大侠说得不错,不过这种责任可有分别,南宫兄,你回家之后,见到令郞根本无病,不知有何感想?」
「南宫某当然十分气愤亦感震惊,细想之下,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某人暗中打听寒舍之情况,包括自『卢三帖』处或药店方面取得资料;二是寒舍有叛徒,但不管是那一种情况,都不能说是我杀死梅掌门和叶飞!」
云飘高声道:「事情已十分淸楚,杀人者不是南宫守义,而是另有其人……」
怀竹截口问道:「云施主认为凶手是谁?」
「凶手是谁某还不知道,但一定不是南宫夫妇!」云飘道:「以某之猜测是这样的!某人与梅掌门或南宫夫妇有仇,于是布置下一个借刀杀人之毒计,来遂其阴谋……」
「驼丐」赖叫天道:「你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但叶飞难道也是他们一伙的?老叫化对他之为人十分了解,他绝对不是那种人!」
「叶飞也是受害者,他若不是被人胁迫,便是被人利用,为了达到目的,故此那厮最后连他也杀了!」云飘咽了一口口水方续道:「相信诸位对二月初一新月池之案件尙记得,当日风小月也是受害者!」
「依云大侠之看法是:这两件案子,其实二合为一?」
「不错,云某认为这是梅开二度!甚至我怀疑那厮的野心很大,要弄得天下大乱!在场诸君均是武林一时俊彦,幸勿堕其毂中,仔细推敲,不可冤枉好人!」
有人立即叫嚷:「这只是阁下片面之词而已,证据何在?」
也有人道:「你上次放走了风小月,这次又要放南宫舟义,咱们正怀疑你就是阴谋者哩!」
亦有人道:「诸位不可存偏见,云飘之言未尝无理,仔细推敲一下,实有必要!」
「河东狮王」师迅雷一直不作声,直至此刻方道:「诸位,且听师某一言!在场熟悉师某脾气者都会奇怪,为何某家至今才开腔……」
说至此,他故意顿了一顿,观察他人之反应,此言一出,羣豪心里果然都心生疑念,盖师迅雷人如其名,性子既急且烈,弄了半天,居然半句话不说,果然奇怪,是以大厅内外刹那间全部肃静而听。
「咳咳,师某跟南宫守义是多年之好友,还曾多次联手杀敌,对他俩夫妇之为人知之甚详。某家不会猜谜,不会动脑筋,但却相信他的为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而且照我所知,他俩与梅掌门及叶大侠亦无嫌隙,甚至非常崇敬梅掌门,又怎会杀人?适才某家一直不作声,是心里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唉……」
高峯道:「请师兄挑重要及关键的地方说,因为天已快黑了,若人人都要发表,又都喜欢卖关子,恐怕三天也说不完!」
师迅雷冷哼一声:「刚才听了云飘的话,心头才豁然开朗,这是个阴谋,诸位千万不要中计!」
钟岱冷冷地道:「这句话谁都懂得说,但单凭片面之词,如何令华山派弟子心服,又如何令天下英雄口服?」
「驼丐」赖叫天道:「依老叫化看,华山派至今亦拿不出完全令人口服心服的证据来,死者之伤口、凶器都可以制造出来,叫化子不是说这是华山派干的,但若是有心人,则事后必然可以办到!何况自梅掌门执掌华山以后,华山派有了很大之改变……」
钟岱问:「赖前辈是指那方面,请明言以免衍生误会,对贵我两派都没有好处。」
赖叫天是丐帮的八袋长老,自恃身份及年纪,不屑与对方辩驳,只淡淡一笑:「梅掌门向来主张武林各派和平共处,以友情代替仇恨,为了树立榜样,华山派几乎不设防,是以南宫伉俪半夜下山无人知道。同样道理有人悄悄摸上华山也不会被发现!」
说至此,他目光一扫,见全场鸦雀无声,静听其言,然后续道:「倘若有人为了制造武林仇杀和混乱,他先以南宫守义之铁笔杀死了叶飞,再杀死梅掌门,并非不可能,当然叫化子是指兵器一样,而非眞正用南宫守义手中之铁笔!」
亦有人不服地道:「使用同样之铁笔,武林中只有南宫守义一人!」
师迅雷接答道:「若是用普通之刀剑,又怎能达到嫁祸之目的?既有南宫守义之铁笔,当然也可以仿造十枝八枝,有何奇怪?」
云飘道:「新月池附近的树丛中布天星死在类似风小月之『三才如意神针』上,也因为那是独门暗器,故此大家都认定凶手就是风小月,幸好『三才如意神针』不易打造,现场找不到神针之主体,是故风小月方幸免被乱刀砍杀!」
「河西一剑」卢公鼎道:「说不定凶手之凶器仿造,亦未必十足相似,南宫大侠大可取兵器出来对证一下,则根本不必再费唇舌。」南宫守义立即吩咐总管蓝傲海进内取他的兵器出来。
冯敬阳道:「府上缺少牛黄,此事外人难知,是否有人泄漏?不知南宫大侠昨夜有没有查问过?」
南宫守义道:「南宫某已查过了,家里的牛黄的确只剩下一帖之量。乳娘叶三娘亦的确对叶飞提及此事!」
「如此说来,叶飞来府上似乎是有预谋,否则万一并无此事,他又以何种借口骗两位漏夜离开华山?」
「当日乳娘刚好抱犬儿出厅,闻叶大侠来找某家,便顺口请他转吿愚夫妇,回家时顺道买点牛黄,因为家里之牛黄已用罄,而附近又买不到!」
赖叫天道:「依老叫化推想,叶大侠以前既然不认识南宫伉丽,为何会上门找他?显然另有目的。由于他事后亦被人杀死,故此咱们才推测他是被人利用或胁迫耳!反正他来南宫家,必然有不可吿人之目的,如果一切都是巧合的,那就的确太过凑巧了!」
师迅雷道:「也许乳娘也曾对别人提及家里缺少牛黄,于是那人便胁迫叶飞上门,进一步取得南宫家之近况,以便取得南宫伉俪之信任!」
钟岱道:「单凭这些,也不能证明叶大侠是被人利用的,因为凑巧也有可能,所谓天下事无奇不有……」
云飘截口道:「若叶飞来此不是另有目的,则为何他套骗南宫守义说其子旧病复发?他又怎会知道孩子有病?必是有人告知他!」
赖叫天及师迅雷齐声说有理,钟岱冷笑道:「此亦只是南宫守义片面之词耳!」
云飘道:「若连这点也要争论,便无理可谈了,看一个人之行为应该是全面的,南宫大侠夫妇行侠仗义数十年,难道这都是假的?」
钟岱反问:「叶飞叶大侠,同样行侠仗义数十年,大漠百姓均视他为救星,他为何要陷害南宫守义?」云飘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南宫守义道:「蓝总管,你去请乳娘出来,跟他们对证,南宫某死不足惜,却不愿背一个臭名!」
蓝傲海去后,一名家丁把南宫守义的兵器取来,尙有一块一尺见方之面粉团,南宫守义乃当众以铁笔刺进面粉团里,拔出之后,面粉团上现出一个梅花聆的小洞来,他又刺了一记,然后道:「华山派弟子请取去对照!」
钟岱道:「刺进人肉及刺进面粉团,因物体不同,痕迹亦不一样,如何比照?你说不一样,我不服,我说一样,你也不服!」
南宫守义沉住气反问:「如此你认为该如何做才能口服心服?」话未说毕,只见蓝傲海急冲冲地跑进来,南宫守义厉声道:「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慌甚么?」
蓝傲海沙着声道:「叶三娘上吊自杀了!」
南宫守义睑色一变,但他仍能保持鎮定。「请华山派派一个人,另请赖长老或师大侠跟某去检视一下!」此话合情合理,故赖叫天及高峯一齐随他走进内院。
乳娘叶三娘住在内院,与南宫守义之儿子南宫英同居一室,在南宫守义夫妇之邻房。南宫守义大步流星走前,推开房门,只见梁上悬挂着一个少妇,面目娟好,年在二十五六左右,此时舌头吐出,双眼反白,不问而知已死去多时。
南宫守义乃令蓝傲海将尸体解下来,一摸尸身,凭经验及感觉,应已死去一个时辰左右。南宫守义道:「高少侠,你看她死去多久?」
高峯沉吟道:「约莫一至两个时辰!」
「在此期间,愚夫妇一直在大厅之内,你应知道既不是愚夫妇亲手杀的,也非下令迫死她的!」
高峯只唔了一声,赖叫天道:「此点叫化子可以作证,乳娘自杀证明她心中有愧,请问她家里还有甚么人?」
南宫守义道:「她是个寡妇,家里只有一个婆婆、一个孩子,就住在本城……」他忽然大叫起来:「蓝总管,快带人去她家,说不定那厮连老人和孩子也不放过!」
赖叫天道:「带师迅雷及钟岱和怀竹道长一起去!」蓝傲海去后,他又转头问高峯:「高少侠应该说句公平的话,将来华山派由你执掌,须有一派之尊的气度!」
高峯扭头出去,只丢下一句话:「待某与本门师兄弟商量一下!」
* * *
南宫守义三人进内堂之后,大厅内外又响起一片议论之声。风小月直至此时方想起星星,转头望去,她已不在本来之位置上,他心中诧异,转过身去,原来星星此时不知为何,反而退到大厅外面去。他正想挤出去,却见蓝傲海匆匆地跑出来。
羣豪见蓝傲海一副气急败坏之神态,刹那间都停止了议论,转头瞪着他,只听他道:「请道长、师大侠及钟少侠与蓝某赶去乳娘家,敝上及赖长老恐阴谋者连老太婆和小孩子也不放过!」
此议无人反对,当下怀竹三人立即跟着他出门,羣豪亦知机,立即让开一条路来。风小月随着蓝傲海之背影而望向星星,居然又失去了她的踪影。
正在诧异之际,南宫守义、赖叫天及高峯也出厅了。高峯将师弟们叫到一边来,低头商议。过了半晌,又把「铁扇子」苗玉章及冯敬阳请过去商量,南宫守义夫妇和云飘也在低头商量,忽见云飘向风小月招招手。
风小月排众上前,语带尴尬地抱拳道:「在下风小月来得不合时,让大侠添麻烦了!」
南宫守义苦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还说甚么客气话,今日若南宫某能逃过大难,请少侠千万留下来一叙,某家尙有事请敎!」
「不敢当,在下本就想来聆敎的!」
云飘见高峯等人已停止交头接耳,便问:「不知高少侠商议之结果如何?」
高峯道:「待蓝总管他们回来之后再宣布!」
大厅又再陷入沉寂,不知为何,此时此地,风小月居然没有「兔死狐悲」或「同病相怜」之感觉,心中萦绕不去的竟是毫不了解的星星!
过了顿饭工夫,又见蓝傲海及钟岱跑回来,羣豪又让开一条路来,只见蓝傲海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道:「老爷,叶三娘的婆婆及孩子都被人杀死了!」
南宫守义问道:「死去多久?」
「一个时辰之前!」蓝傲海喘着气道:「师大侠及仪竹道长还在那里捜寻线索!」
南宫守义沉声问:「已有线索?」蓝傲海摇头。
高峯双眼如刀,盯着钟岱。钟岱知其意思,轻轻点头,高峯猛吸一口气,道:「今日是非一时难定,但不管如何南宫守义夫妇也脱不了关系!华山派不欲让同道说闲话,故效一善大师之做法,给一个限期与南宫家,希望届时能给华山派一个满意之答复,否则莫怪华山派绝情!」
南宫守义双眼闪动,问道:「限期多久?」
高峯一字一顿地道:「腊月初一,在襄阳新月池池畔!与他一道!」他忽然伸手向风小月一指。
风小月夷然不惧走了出来:「风某的事不劳高大侠关心,无须扯在一起!」
高峯冷冷地道:「两件案子都是云飘揽上身的,同时解决有何不对?也省却同道再次奔波跋涉,南宫守义,你还未答复我!」
南宫守义吸了一口气,道:「好,腊月初一,襄阳新月池池畔,我一定给华山一个交代!」
钟岱道:「如果腊月初一不见你,华山派必然血洗南宫家,勿谓言之不预!」他说得恶狠狠,令人心生寒气。
有人道:「高大侠,你们就这样放过南宫守义?」
高峯冷哼一声,低声喝道:「回山!」言毕首先挺胸而出,华山派弟子一个个跟着他出去。
云飘高声道:「诸位,此事至此已暂吿一段落,南宫家际此大变,无心招待诸位,请谅!至于款待天下英雄,只能等到腊月初一,南宫守义洗冤得淸白之后!请吧!」羣豪听他这样说,只好怏怏离开,风小月走至石阶前,踮脚而望,未见星星芳踪。
云飘问道:「小风,你要走?」
风小月道:「小弟想去乳娘叶三娘家看看,也许有线索。」
卢公鼎道:「卢某也想去看看,陪你走一趟。南宫大侠,卢某吿辞!」
* * *
仲春,北国深夜仍然十分寒冷,信阳城大街上早已不见行人。只有风小月手持一壶酒,在街头上徘徊。他不是不想到南宫家好好地吃一顿,而是他觉得一出南宫家,便有人跟在左右。
任你用甚么办法均无法侦出跟踪者是谁,甚至连人影也未见过,不过凭他敏锐的感觉,他绝不怀疑自己之判断。到叶三娘家也没有收获,凶手做得太干净了。背后这个人,也许是条重要的线索,他再也不能放过!
他故意穿过一条小巷,那种感觉依然未曾消失,只见他突然拔身跃起,就像一只白鹤般,整个人越过屋顶……放眼望去,果见一条黑影向远处掠去!风小月一落身,足尖在屋瓦上一点,拼尽全力向前射去!
风小月刚越过两栋平房,见那黑影自对面屋顶向屋后跃落,他不敢怠慢,振衣越过长街,向对面屋顶跃去。
就在此刻,下面有人叫道小风,何事?」
风小月转头一望,却原来是云飘,仍道:「有人跟踪小弟,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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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遭人袭击命险丧 发现惊天大秘密



云飘轻功十分了得,他话音未落,人便已跃上屋顶。
风小月走至屋簷向下一望,已不见那道人影,只好道:「云兄,咱们分开搜寻一下!」可是两人在附近搜了两顿饭工夫,仍无所获。
云飘道:「小风,咱们先回南宫家商量一下吧!」风小月自无反对之理,一到南宫家,两人便被蓝傲海带至内院小厅内,但见桌上放着几盘冷菜,也只有南宫守义一个人。「大哥,大嫂为何不一起吃饭?」
南宫守义已有七八分醉意,也斜着醉眼道:「她去看孩子,英儿是她的心肝宝贝!」他高声呼人加菜。南宫家下人都知老爷今日心情不好,大部份的人都还不敢睡觉,反正家里能吃的东西一向储存丰富,一听命令,立即动手。俄顷,一碟碟热气腾腾的菜肴,便捧上来了。下人们把残羹剩酒撤下,重整杯碟,三人斟了酒,云飘道:「大哥,酒可以喝,但绝对不能喝醉!从今开始,不能浪费半分光阴,而且要让脑袋长期保持冷静,因为敌人不但非常狡猾,而且隐藏在背后,稍一不愼,不仅揪不到他,还可能把一家人的性命赔进去!」
风小月接道:「云兄说得极是,大侠请宽懐,所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小弟便不信找不到那厮!除非他从此收手,但看情况,他绝对不会收手!因为从你我这两桩事件看来,他都未达到目的!」
云飘沉吟道:「云某却怕他改变手法,那就麻烦了,九个月的工夫,未必能如咱们之愿!」
南宫守义擧杯道:「是以今朝有酒今朝醉!干!」
云飘连忙相劝,风小月也道:「大侠,改天再喝如何?今夜咱们好好地研究一下,也许会有收获……
南宫守义将云飘推开,沙哑着声道:「我南宫守义数十年来,到处受人尊敬,几曾像今日这般委屈求全过?我已忍了一天,今夜还不让我彻底醉一下?」他一手抓起酒壶就往嘴里灌,那壶酒未尽,他人已倒地。
风小月道:「看来他的酒量并不好!」
「他本就量浅,今日心情激动,就更加不济了!」云飘道:「咱们将他扶进房去吧!」两人一头一脚,将他抬进房去。蓝仙音出来相助。
「大嫂,你劝劝大哥,这关头上最重要的是冷静!」
蓝仙音苦笑道:「让他醉一两次吧!日间在天下英雄面前他忍得太辛苦了!你知他自出道以来,声名就很好,加上出身好,在武林中之地位一直不低,他并以此自诩,今日突来……眞是晴天霹雳,过几天他应该会好起来!」
风小月轻笑道:「在下如今才知道原来有好名声也未必是好事,像我这样活得还比较潇洒!」
云飘瞪了他一眼:「你别胡说!」
蓝仙音道:「两位也请早点休息,日后仰仗之处还多,请念在同道份上,幸勿推辞!」
风小月忙道:「大嫂这样说,反敎在下汗颜,我是泥菩萨过江哩!不过若有甚么消息,一定会通知你!」
云飘道:「有话明天再说!」他把风小月拉出去:「你也早点休息吧!」
风小月问道:「云兄可知信阳有靑楼否?」
云飘瞪了他一眼:「你已成泥菩萨,还有心情去找女人?」
风小月笑道:「小弟有个习惯,越紧张越需要思索难题时,一定要有个女人相陪。否则精神难以集中,思路闭塞,精神萎顿……」
「够了够了,你不必再找借口!出大门向右转,到了大街口再向左转,那里便有一家『女儿香』,只怕小地方没有美人,你未必满意。」
「环境所迫,将就一下也能凑合。云兄也去轻松一下吧!」
「多谢了,你知愚兄对此不感兴趣!」云飘沉声道:「明天巳时之前,你必须回来,有些事咱们必须商议一下,分头进行,互通消息,也许能赶在腊月初一日之前破案!」
风小月点头便出门去了,依云飘之指点,果然找到「女儿香」,地方普普通通,粉头也不多,而且都只是中下之姿,他心中嘀咕:「莫非云飘来过?否则怎会知道!」
鸨母见深夜尙有客人上门,苦着脸道:「客官,你今夜来迟了,明天请早点来吧!」
「咦,怎地连一个女人也没有?」
「这两天来了很多外地人,天天客满,累得姑娘们唉声叹气的!」
风小月笑道:「看来武林与我有同好的还眞不少!妈妈你今年多大年纪?」
掌柜叫道:「她是俺老婆,不干此营生的!」
风小月大笑:「你放心!我只是问问而已,令夫人之年纪几乎可当我娘,少爷的胃口还没那么好,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他大笑出门。
忽然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风公子要女人么?」
风小月目光一掠,未见有人,笑容不改,答道:「来这种地方不找女人,难道要找男人?听你的声音似是个女人,莫非妳今夜坐冷板櫈?何不出来亮个相?买物还得先看货,何况是女人!」
黑暗中那人啐了一口,道:「你把姑奶奶当作甚么人?再胡说,便不客气了!」
风小月冷冷地道:「你不干这营生,又来撩拨我!」言毕转身而去。
不料那人又道:「你若要女人,可转左直行,就怕你无胆去!」
风小月道:「在下向来是色胆包天!」他依言转左而行,可是走了好一段,全是黑灯瞎火的小巷,那里有靑楼?正想发作,又闻指示转右,他转右便看到一条死胡同。「你戏弄少爷,可知后果!」
「巷内就有佳人,只怕你无福消受!」
话音未落,风小月已拔身跃起,可是屋顶上未见有人影。那人「咕」地一声轻笑:「第三扇门,朱红色的!」夜风急劲,敎风小月一时难以判断其藏身位置。他觉得今夜一直有人跟着自己,敎自己提心吊胆,生恐防不胜防,是以决定冒险一次,面对面他才有把握取胜!
当下他轻轻跃回地上,抬步进巷,运气布满全身,表面轻松地仔细望着两旁之大门,第三扇门果然是漆着朱红色的,风小月先左右前后上下观察了一下,然后伸手敲门,不料那门只是虚掩,他轻轻推开望之。
屋子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门后就是一座小厅,与一般房舍不一般。风小月艺高胆大,提步进去。厅里只放着几张板櫈,连桌子也没有一张。
墙上有一道门,风小月以足尖将之踢开,一股冷风袭体而来,吓了他一跳,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却又未见有异状,定睛望去,方发现厅外竟有一座庭院。风小月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志,纵身跃落庭院中。
几棵光秃秃的花树在夜风中颤抖,树下还有石櫈和一座小小的凉亭。庭院之后,尙有一栋房舍,一字横开。除了风声之外,沉寂如死,饶得风小月胆子大,也忍不住将如意棒掣出来。他心中立即升起「个疑念:「这是否一个圈套?」
可是想到可能凭此一役而揭开幕后人之面纱,他好奇心又起,也安全计,他倏地跃起凉亭,居高瞻望。
人未发现,但却见那排房舍内有火光一闪,风小月当机立断,立即射出,两个起落,已至屋前,探头自窗櫺处望进去,原来里面被人以棉被遮住,看不到情况,他咬一咬牙,飞起一脚将门踢开。
只见听内设了个简单的灵堂,一对白蜡已点了一半,一张遗像,画的赫然是朱凤!画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这一切显然是冲着风小月来的,他一颗心迅即怦怦乱跳起来。
探头一望,未见有人,他一步步走进去。一阵夜风自身后吹进来,布幔飘飞,风小月眼尖,发现灵堂之后,放着一具灵柩。他转头望后,目光再在厅内到处扫射,未觉异样,于是大着胆子走前。
那具棺材用的竟是上等楠木,体积又大。但风小月双眼只盯着压在棺上的那张白纸。白纸上以朱砂写着两行字:佳人在内,请君共民!
风小月心中默默祷吿了几声,突然撕下一块布幔,然后闭住呼吸,倏地一脚踢出,那具棺材飞了出去,棺盖弹起,涌出一阵白烟。风小月挥动布幔而退!
说时迟,那时快,背后一阵风声传来!风小月抛下布幔,双脚一顿,拔身而起,左手一掏向后一扬,即传来一道闷哼!
与此同时,屋顶突然陷下,好个风小月,左掌击在横梁上,身子向后倒飞,向大门口射去!
他千算万算急切之间没料到角度不对,方向根本不是对着大门!刹那间,头顶即将撞及墙壁,突见他左掌在墙上一按,双脚斜斜屈起,踢飞窗櫺,人亦自窗口飞了出去!
「轰隆」一声巨响,砖瓦落地而风小月亦恰在此时落足于屋外!一阵夜风吹来,后背冷飕飕的!这刹那间,原来他已惊出一身冷汗!
再一阵风吹来,他霍然一醒,连忙向四周观察,未见有人,这才望回厅内,只见地上全是瓦砾,灵堂已被压塌,偸袭他的人,被瓦砾盖住。风小月忽觉一阵头眩,忙不迭后退,暗叫一声厉害!
他待厅内之迷魂烟吹散之后,方抬步走进去,他先以脚踢开瓦砾。过了一阵方见到一位黑衣蒙面人,手中拿着一把软剑,看样子已经断气,由于白蜡已被瓦砾压灭,风小月只好晃亮火折子。
火光一起,便见蒙面人喉头上银光闪闪,「三才神针、百发百中」果然不虚!风小月弯腰拔出神针收起。再在尸体附近找到主体,在其左上臂找到另一根神针,最后才扯下其蒙面巾。
那厮头颅被瓦砾撞得稀巴烂,脸上五官全为血水所染,看不淸其眞面目。
风小月再走到棺材那里察看,里面放着一些砖木,一个小小的机关设施,囊中是毒粉。适才如果不是自己福至心灵,以足踢开,若以手扬起棺盖,毒粉冒出,近在咫尺,后果堪虞!
风小月看看无甚线索,又恐夜长梦多,乃拖着蒙面入之尸体离开,他一路上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果然,出小巷,背后便响起一阵风声,风小月临危不乱,揄起尸体向后一舞。
但闻「笃笃」一阵声响,风小月冲出小巷,一柄鬼头刀迎面砍过来,风小月长啸一声,挥动如意棒挡架!与此同时,背后又传来一阵兵器破空之嘶嘶声!
一听其声便知来人武功之造诣,风小月吃了一惊,他处在两难之中,拖着尸体,闪避不便,若丢下尸体,又怕被对方抢回去,失去了一条线索,电光石火之间,只见他身子蹲下,左手一松向后一扬!
风小月神针绝技名扬武林,背后那厮见状,硬生生化招,长剣在身前布下几重剑网!风小月只是虚招,左掌一松又回来,猛地一棒戳向前面那敌之下阴!同时再度发出长啸求救!
前面那个蒙面人料不到风小月竟会犯武家之大忌,攻其下阴,虞不及防,大吃一惊,忙不迭后退!风小月长身而起,左手抓着尸体之左上臂,运劲向后一揄!
风小月同时斜退几步,背贴着墙壁,直至此时,他方有机会喘一口气。那两位蒙面人,使剑的身矮,使刀的身高,他俩似乎甚有默契,联手进击,威力甚大,只杀得风小月无还手之力。
风小月悄悄摸出一枝神针在手,可惜对方已发现,刀剣齐施,不让风小月有抬臂之机!风小月最擅长的是身形步法,否则无以发挥如意棒之最长,此时贴壁而立,大打折扣,眼看不支,幸好住在附近客栈之羣豪,已有不少人闻声出来探视。
风小月高声叫道:「诸位,这两位便是杀死华山派梅掌门及叶飞之眞正凶手!」羣豪一听便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忽闻有人道:「不管风小月说的是眞的还是假的,咱们将他们逮住,交给华山派审问,不就淸楚了!」
话未说毕,那两个蒙面人已轻啸一声,双双顿足飞上屋顶逃逸!风小月汗流浃背,已无力再追,他边拭汗边将如意棒收起,有人问道:「风小月,你怎知他俩就是杀死梅掌门之眞凶?这个人是你杀的么?」
风小月道:「诸位若想知道原因,请随在下去南宫家,在下自当将经过原原本本说出来。」
与此同时,云飘亦已闻声,带着蓝傲海及几位家丁赶来。一见风小月那副狼狈相便问道:「小风,是那个女人这般厉害,杀得你落荒而逃?」
「云兄不要说笑了,先回去再说吧!」风小月将尸体交给家丁,边走边将经过说了一遍。
云飘问道:「这厮是谁知道么?」
「看不淸楚,是以带回来仔细辨认!」
有人冷冷地道:「姓风的十分狡猾,这干人充其量只是冲着你而来的,与杀死华山派梅掌门有何关系?」
云飘道:「这两案二为一,怎说没关系!」
说着已至南宫家门外,云飘又道:「诸位请留步,明早再来讨消息。」
不料华山派弟子亦赶到,高峯高声问情况,云飘没奈何,只好请华山派弟子进内。蓝傲海忙吩咐下人准备点心,又着人用淸水将尸体洗干净。
一干人进入大厅,风小月又将经过说了一遍。钟岱冷冷地道:「这只与你自己有关,与家师生死毫无关系,你刚才在街上大呼小叫,以家师之名义,号召众人为你解围,未知阁下是否觉得过份?」
风小月脸色微微一红,抱拳道:「在下为此向诸位道歉!但钟兄说他们与杀死令师毫无关系,也言之过早!」
云飘忙打圆场:「彼此都是为了抓出幕后眞凶,何须为了这小事伤了感情!」说着话,蓝傲海已将尸体搬进大厅,众人目光一落,脸上都现出惊诧之色。
钟岱问道:「风小月,你肯定他是在灵堂内偸袭你的人?」
「当然,在下寸步未离大堂,而左手也未离过尸身,绝对不会让人掉包!」
高峯冷冷地道:「若要说他是他们一伙的人,高某实在难以置信,说不定人家也把你当作歹徒,是故才要杀你!」
风小月哈哈大笑:「他若非对方一伙,为何那两个蒙面人要来抢他?就是怕泄漏秘密!」
钟岱反问:「你又怎知他俩不是来杀你,而是为了抢这具尸体?若他们是一伙的,应该一起行动才对,怎会等到你出了小巷才动手?」
风小月一时语塞,半晌方问道:「此人到底是谁?」
高峯道:「袁三笑!少林寺俗家弟子,有『中州一条龙』之称的袁三笑!他是邪恶之辈么?除非你能拿出确实的证据来!」
风小月脸上登时变色盖袁三笑名字确有点滑稽,但为人最严肃,而且忠肝侠胆,声名之佳,不在南宫守义之下,若然说他是邪恶组织的一份子,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云飘道:「话不能说得太满,目前彼此都不要先下结论,但可把此作为一条线索,而且最好守秘,免引起不必要之误会!」说着话,南宫守义走出厅来,原来他睡了个多时辰,听见报吿忙下床,用冷水洗了把睑,便匆匆出来。
当他看到地上袁三笑的尸体,又惊又诧,急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钟岱道:「你问风小月吧!」风小月不厌其烦,又将经过说了一遍,钟岱问道:「不知你相信袁三笑是邪恶组织的一份子么?」
南宫守义摇摇头,道:「不相信是不相信,但终须以事实为根据。小风,那两个蒙面人,你是否能以其武功路数猜出他们之身份?」
风小月道:「在下在江南活动比较多,北方豪杰认识不多,猜不出来。那剑侠的身材高且瘦,使刀的则身矮而稍胖,他俩刀剑合璧,威力陡增,应该是一路的,且合作有素,否则难有这个功效,也许诸位能猜得出其身份!」
南宫守义、云飘、高峯和钟岱等人脸上表情都很复杂,却无人开腔,风小月讶然问道:「诸位有甚么不敢开腔的?他俩围攻在下,有许多人在场目睹,若他俩是光明正大的,又何需蒙面?」
云飘道:「不过咱们所怀疑的,未必一样……这样吧,拿纸笔来,大家将心目中怀疑的对象写在纸上,然后一齐打开,看看是否一样,未知诸位意下如何?」
当下南宫守义令下人送上纸笔上来,磨好墨之后,南宫守义、云飘、高峯和钟岱四人同时提笔书写,写毕一齐摊开,四人所写的居然一模一样:马逢林和赵鹏远!
风小月失声啊地叫了起来,心头怦怦乱跳,马逢林和赵鹏远是师兄弟,这两人一向在齐鲁一带活动,被誉为「辽东双雄」!这两人在遍布响马之山东半岛上,几乎是白道之代表!难怪他们都不敢贸然开腔。
云飘轻叹道:「如果咱们都没有猜错,则那个组织不但实力已很庞大,而且十分可怕,他们竟然拥有不少白道的高手,更令人防不胜防!」
南宫守义道:「看来他们不会住手,必然尙有第三宗事件,只不知不幸者是谁而已,且再过不太长的时间,他们将会公开!」
钟岱道:「钟某不信武林中有谁有这个能耐和魄力!若有此条件者,他根本可以公然行动,若有武林盟主者,非他莫属!」
云飘冷笑一声:「谁说他志在武林盟主?」
高峯反问:「然则阁下认为他们之目的何在?」
「云某还不知道,但看他们这几次行动,其志必是整个武林,他们先制造仇杀和混乱,然后达到统治武林之目的!」
高峯道:「但愿不是如此!南宫守义,咱们之间的协议依然有效,腊月初一,希望能见到贤伉俪!吿辞!」他长身一招手,带着华山派弟子离开。
他们走后,云飘忽然长叹一声:「对方之目的及面目逐渐显露后,咱们就更加危险,他们可以不顾一切杀害知情者!因此南宫兄,你须有个妥善之安排!」
风小月颔首道:「不错,南宫大侠家大业大,与在下孑然一身不一样!」
云飘道:「小风,如今愚兄不能陪你了,你仍然打算去庐山?何时起程?」
「是的!」风小月道:「天亮之后便起程,只是将来咱们如何联络及交换已取得之资料、线索?」
南宫守义想了一下道:「若有事可吿知江夏的柴老爷子他是一位隐世高人,智慧极高,他养了不少信鸽,我们以他为联络中心,不过,这个消息不能泄漏!切记!」
「柴老爷子叫甚么名字?住在江夏何处?」
「柴老爷子住在江夏县城内,他家比寒舍还大,大门左侧有家卖文房四宝的店子,叫做『聚宝斋』。」南宫守义道:「他叫甚么名字,某也不知道,人人均称之老爷子,某亦以此称之!」
风小月道:「你怎样认识他的?」
「三年前,某到处找寻名医替小儿治病。有一天去到江夏,在酒楼里无意中认识他,是他指点某去找『卢三帖』的!」
风小月再问:「他很可靠?你怎知他是隐世高人?」
「小儿病情有好转之后,愚夫妇还特地去江夏谢他。承他相邀,在他家住了两天,闲谈中论及武学,他渊博之至,且涉価甚广,胸襟广阔,是以某家认为他靠得住!」
「既然大侠认为靠得住,咱们便以柴老爷子家作联络点!」
南宫守义掏出一块小玉珮来。「这是他送给某作纪念的,你且拿去,万一他不相信你,可取此作证!」
风小月谢了一声,将玉珮收了起来。天色已明,下人们送上早点,风小月饱餐一番,便吿辞离开,他先取了马匹,再到街上买了干粮,然后出城南行。
一路上风小月不断思索他被人嫁祸杀死布天星之事,但都没有头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云烟飘渺的庐山上。七天之后,他已来至江边,乃弃马登舟,顺流而下,直抵德化(今之九江市),德化在唐朝称浔阳,白居易曾在此当过司马。三国东吴时称柴桑,传周瑜在此点将。
德化地处三江口,又靠鄱阳湖,地理位置重要,又为水路交通之枢纽,是以城市虽不大,但往来之客商极多,城内店舖,酒楼食肆、客栈旅馆林立。
风小月在庐山闭过关,对德化颇为熟悉,盖庐山距德化不过数十里而已,这天船泊在码头,风小月一跃而上,准备先买几套衣服,再找家客栈,洗掉一路上之风尘。不料只走了几步,便遇到星星。
风小月大喜,上前打招呼:「眞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在此遇到妳!姑娘怎会来德化?」
「我想去庐山一游,来此有何奇怪?你为何也来此?」
「这叫做不约而同……不,不,是缘份!我也是要去庐山!」
星星撇撇小嘴,轻哼一声:「你油腔滑调的,敎人难以相信!」
「在下可以发誓当眞是要去庐山。妳要去庐山还得我带路哩,因为我在庐山先后住了五六个月。」
星星道:「我且信你一次!」
「请姑娘稍候,待在下先买两套替换之衣服。」风小月匆匆跑进成衣店,买了两套衣服,两人还在附近找了家客栈歇脚。
原来星星也是刚乘船抵达,是故两人均回房洗澡。事毕更换衣服,男的更觉英挺,女的益显娇丽。「在下算得上是主人,今夜请客,我做个小东!」他领她到附近酒楼去:「此处之江鱼做得最好!」
星星道:「我不喜欢吃鱼。不过,你自己可以叫两样吃,姑奶奶不反对!」
「算啦,主人自己吃有甚么意思!」风小月招店小二过来,点了好几个菜,却无一样是鱼。
两人边吃边谈,就像是一对情侣,风小月问道:「那天在信阳南宫家,妳为何突然溜掉?」
「甚么叫溜掉?姑奶奶本来是去看热闹,后来看架打不成了,肚子又饿,我还躭在那里作甚?莫不成南宫守义还会请客?我还不知道你跟他是朋友哩!」
「他是云飘的朋友,那天开始才认识他!妳说梅冬季是不是他夫妇杀死的?」
星星双眼轻闭,一对睫毛像刷子一般盖在雪白的脸上,格外动人:「我最不喜爱动脑子,反正南宫守义也好,梅冬季也好,都与姑奶奶无关系!你又有何看法?」
「我自顾不暇,也懒得动这个脑筋!」
「你骗人,你是骗子,是登徒子,对女人从不说眞话!」
不知为何星星说他是登徒子,风小月双颊竟然发热,这是从未试过的。他讷讷地道:「我,我不是你所说的那么不堪……事实上我怎会不为自己操心,却去担心别人?」
「你若是自顾不暇的,为何还有心情去游览庐山?」
二一月初一妳有否去襄阳城?妳知道我的事么?」
「我赶不及去,是事后才听人说的,为何问我?」
「因为送信给布天星的人,自称是庐山的樵夫,是以我明早准备去查一下。」
星星嘛起小嘴道:「如此你岂有时间陪我饱览庐山景色?那人说的话,你也会相信?」
风小月苦笑一声:「在下也不相信那『樵夫』所说的话,奈何没有其他线索,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喂,妳怎不吃菜?」
星星皱眉道:「这酒楼烧的菜,为何这般咸?」
风小月忙招小二过来,交代厨房少下点盐,又将桌上之菜全收回去倒掉。「星星,你姓甚么?」
星星顽皮地道:「姓星名星,合起来叫星星!」
风小月一愕,「有人姓星的么?百家姓里没有。」
「千家姓里有,你眞是孤陋寡闻!」
「好,算我孤陋寡闻,妳家在何处?师出何门?」
「我道你潇洒脱俗,是以肯与你一道,原来你还是跟凡夫俗子一样,甚么都要查根问底。萍水相逢,有缘就聚,无缘就散,何必多问?姑奶奶也没有问你的出身!如果你觉得跟姑奶奶一道,心里不舒服者,大可各走各的!」
风小月颇有整天打雁,终被雁啄眼之感。他自己也想不出是甚么原因,只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好像成了傻瓜,连话也不会说。
幸好小二送上菜来,风小月借机招呼她吃喝。饭毕,星星嫣然一笑:「人人均说你风流倜傥,果然有点道理!」
「道理何在?」
「你对女人很细心,从这一顿饭上便可看出来!」
风小月笑道:「妳只说对了一半,那要看是甚么女人,其实女人替我布菜的,比我替女人布菜的多得多!」
「替你布菜的,大槪都是勾栏里的粉头,不値钱!」
星星说的是实情,事实上,风小月虽然风流,他从未正式恋爱过,有多少个正经女人会替他布菜?是以这句话像一团狗屎般,塞住他的嘴巴,半晌方苦笑道:「在下如今方知女人的嘴巴比男人厉害得多!」
「那只是你孤陋寡闻而已,其实女人很多地方都比男人厉害!」
「姑娘可否详细列出来,解解在下之茅塞?」
星星忽然道:「这顿饭好像是你要做东?」风小月会意,连忙招小二会账,两人并肩下楼。星星又道:「路上很累,今晚早点休息吧,明早上庐山!」
风小月道:「如此姑娘先回客栈吧!我先办事再回去!」两人挥手作别。风小月到街上买干粮、腊肉、火种,又买了一把砍柴刀等等一切上山之应用物品。待他提了一大堆东西回客栈,无意中发现星星就在自己前面,似乎也是刚回客栈,他心中忖道:「这小妮子去何处逛?」
风小月上楼时,已不见星星,他先把东西放进屋内,本想去找她,又觉得这样做太过窝囊,乃打消主意上床睡觉。
一宿无话,次日早饭之后,两人上马,联袂向庐山进发。星星忽然含笑问道:「昨夜那个姑娘待你好么?」
风小月一时不明其意,愕了一愕,讶然间道:「昨夜那有甚么姑娘找我?」
「不是姑娘找你,是你去找姑娘。姑奶奶还以为你一夜风流,必定要睡至日上三竿,幸好你还有点节制!」
「冤枉啊!」风小月叫起撞天屈来:「昨晚我买了这一大堆东西便回客栈了!对啦,你昨晚去那里?」
「姑奶奶'早便睡着了,那里也没去!」
「原来妳也擅长说谎!」风小月奇怪的目光盯着她。「昨晚我回店,妳恰走在我前面。咦,莫非妳站在门口等我回来?若是者,则太感谢了!」
「臭美!」星星嗥了他一口。「我只是去买几套更换的衣服罢了,难道姑娘买这种东西也要吿诉你?」
风小月涎着脸道:「我是关心妳,怕你给坏男人拐跑了!」
「你不拐我就好了!」话说出口后,星星双颊倏地飞起两朶红云。
风小月笑嘻嘻地道:「对于妳,在下只会娶,绝对不会拐你!」
星星沉下脸来:「你敢再讨姑奶奶的便宜,便趁早给我滚!否则休怪我手段毒辣!」风小月向她吐吐舌头,连声厉害。他动作表情滑稽,星星恐自己忍俊不禁,失去「威严」,忙拍马走在前面。风小月策马不缓不疾地跑在后面。他在身后挂着两口布袋,马匹跑得快便「筐筐筐」地响个不停。星星头也不回地喊道:「风小月,你像个卖货郞,万一有敌人跟踪,这不是……」
风小月长叹一声:「眞是好人难做,上了山之后,你才知道在下之优点,哈哈,你走到岔路上去了,走右边那一条路!」
俄顷,庐山已在望,山并不很高,比起其他山脉来,占地亦不大,但上山之路全是绕山而行,传说有九十九个弯,星星见天色极佳,忽然道:「喂,你记得以前有人写过一首诗,说甚么不识庐山眞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没有错吧!」
「没有错,不过妳如今还未窥全豹。」风小月见四野无人便唱起歌来,想不到他声音沉厚宏亮,居然十分好听,这一次星星竟没有笑他。
歌毕,星星才轻声道:「距腊月初一还不到九个月,你还能这般轻松!」
「生死有命,我很看得开!不唱歌亦未必就能找到眞凶!喂,我若被人杀死,妳会觉得可惜么?」
「他们若杀死你,是为江湖除害,为妇女打抱不平,替天下粉头出一口乌气,是英雄行迳,怎会可惜!」
风小月道:「既然如此,妳可要小心。」
「小心甚么?」
「反正我如此不堪,反正就要被人杀死,索性把妳强奸了!说眞的,在下还未跟处子睡过觉!我看姑娘冰淸玉洁……」
风小月话还未说毕,星星已自马背上飞扑过来,挥拳便打。风小月眼明手快,右手一翻,扣住其手腕,左臂轻舒,在其后臀一按,星星冷不及防,凌空跌倒在他懐抱里。他俩一路而来,第一次这般接近,刹那间,两人都呆住了,似被人封住了麻穴。
半晌,星星忽然扬起一掌,向风小月脸上掴去。风小月同时霍然一醒,倏地自马背上飞起,落在前面那匹空骑上。「咱们换匹坐骑,在下带路正好走在前面!」
星星不吭一声,两人沿着山路转弯抹角,慢慢而上,走了一阵,天色已靠午,风小月问道:「星星,咱们是炊饭吃还是吃干粮?」
星星轻声道:「吃干粮就好!」风小月跳下地等她,然后自布袋里掏出烧饼油条,还有两只羊皮水囊,就在路旁吃起来,「咱们走了半天路,连个人影也不见,去那里找你的樵夫?」
「山上有人家,而且还不少。不急,嗯,妳上山志在风景,找个歇脚的地方,咱们便可分开行动。」
星星道:「你不是要当向导么?怎又说分开行动?」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能陪佳人游山玩水,幸何之有,岂敢推辞!」
星星嗔道:「你再油腔滑调,便各走各的!」
两人分别上马,再走一个时辰,果然见到向阳的地方,有不少人家。风小月道:「他们都是樵夫、草药郞中和少数猎人!」
「你准备如何调查?」
「逐家逐户地问!」风小月拍马上前,「妳在路口等我!」他上去约两顿饭工夫,又回来了,一见他那副表情便知没有结果。星星不吭一声,策马徐徐跟在他后面。他边走边问,到了黄昏,方到达一个山谷,只见红霞满天,映在远山上,化成淡紫色,在近山靑翠的树木衬托下,有如一幅动人之图画。
这个山谷叫做锦绣谷,向阳那方之山坡上,连着十七八座大小不一之木屋及茅屋。风小月问道:「星星,今夜咱们是去借宿,还是住在外面?」
「我看还是向山民借宿吧。」
「好吧!等我们吃了晚饭再说!」
他们在树林旁的空地上造了一个石灶,架上小锅,又问:「妳喜欢吃甚么东西?」
星星有点意外,惊喜地道:「随便你!」
风小月道:「妳先来生火,我去买菜!」他跑到山民家,买了些香菇、靑菜、一只鸡,还有鸡蛋和庐山的特产:石鱼。那石鱼是生长在水涧石隙里的一种小鱼,据说八年才能长一寸,非常淸甜。他用鸡蛋蒸石鱼、腊肉炒菜、红烧香菇,外加一锅鸡汤,待他俩把晚饭烧好,天已全黑了。两人围坐在灶前吃饭;还吃得津津有味。
星星忍不住脱口赞道:「想不到你烹饪还有「手!」吃饱,星星把炊具碗筷,拿去山溪处淸洗。风小月则去查询那位送信给布天星之樵夫。
其实他也知道,如此调查无异是大海捞针,可是也得将死马当作活马医。当他问遍了锦绣谷之山民,脸上带着失望的神色走回那空地时,星星早已洗好了器皿回来。她一见到风小月便道:「你自己去找地方歇宿吧!我向对面那石房子借宿去!」
「这么早就要睡?」
星星道:「你名声不好,一到晚上,姑奶奶心里就害怕!你去找你的『卧室』吧!」
风小月怏怏地离开,他走进一座树林,倏地加快速度,穿出树林,提气急驰,越过山头,到了山背,他回头看看,背后没有人,便窜到一块大石后面,只见那里还有一块石头,而山壁上却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穴来,大小刚好容一人出入,风小月吸了一口气,钻进洞去。
这个山洞,是他上次在庐山闭关练功的地方,对洞里的一石一土均了如指掌,因此风小月行动甚快。但突见他双脚一顿,身子斜飞,贴着山壁而立,右手已落在如意棒上。
山洞寂静如死,适才他居然听到一个响声,这响声他肯定必是衣袂飘动弓起的。沉默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喝道:「在下风小月,洞内是甚么人,请出来。」
「风小月?」黑暗中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轻叫声,风小月连忙取出火折子来,敲打火石,那女子忽又叫道:「不要,不要……」
声音极是惊恐,风小月那里肯听?继续点火。火光一起,祇见丈余之处有一个女子背向而立,衣衫褴褛,但难掩其苗条身材,风小月一手擧着火折子,一手握棒,沉声道:「在下并无恶意,请姑娘转身。嗯,妳认识风某?」
祇见女子点点头:「你把火熄掉吧!」
风小月笑道:「古人好秉烛夜谈,在下不才也有此雅兴,姑娘沉鱼落雁之貌,亦不必吝啬。」
「不是,不是……我是怕吓坏了你。」
风小月忽觉她的声音听来有点耳熟,但他生性风流,对美女更觉潇洒风趣,不由大笑起来:「风某见过天下不少美女,未曾遇到令我惊绝的,何况某自出道以来,即不断受人恫吓,胆子大得很,请姑娘转身,否则莫怪风某不客气了。」
那女子轻轻一咳:「风小月啊风小月,人说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你也改变不了,好吧,且让我试试你。」言毕缓缓转过身来。
风小月目光一及,忍不住惊呼一声,仓皇退了两步。那女子迅速转回身去,冷笑一声:「你还风流得了么?」
虽然那女子又以背相对,但想起她那张满脸伤痕,左眼珠突出,似欲掉下来,嘴巴歪到一边,鼻子弯曲,上唇倒掀的丑相,风小月仍忍不住心惊胆跳,半晌之间:「妳到底是人还是鬼?」
那女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是疯狂,足足笑了两盏热茶的工夫,笑声仍未止,风小月心神稍定,喝道:「妳笑甚么?」
「我笑你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风小月心想自己怎会认识这么丑陋的女子,乃冷冷地道:「我本就不认识妳。」
那女子声音突然变得比冰还冷。「想不到你除了风流之外,还这般无情无义,你敢说不认识我?纵然你不认识我,也应该认识布天星。」
风小月脱口道:「布天星某当然认识……」他身子猛地一颤,连声音也发抖:「妳,妳……妳莫非……莫非是朱凤?不可能……不可能……」
「不错,我就是朱凤。」那女子霍地又转过身来,双眼直勾勾地望着风小月。「风小月,想不到你我还有相见之一日。」
风小月被她看得心底发毛:「是的……这个山洞是某之故居,今日来此山,故此来看看,想不到妳躱在这里……嗯,妳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朱凤忽然一跤坐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风小月,你不要吿诉布天星,他如果知道我已变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一定会伤心透顶,就让他当作我已死了吧!我本来也想一死丁之的,但这口气难消,所以……」
「我不会吿诉布天星的。」风小月悲从中来,双眼不禁也湿润起来:「是谁把妳害成这个样子的?我一定要替妳报仇。」
「听你这句话,还不枉你跟天星兄弟一场,唉,说来话长……」
风小月将火折子吹熄,收入怀内:「无论多长也要说,而且非说不可,因为这对我非常非常重要,所以妳绝对不能死。」
朱凤一怔,收泪问道:「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等你先将惨况说毕,我自然会吿诉妳。」
「去年年底,我到德化找儿时的一位隣居,她在三年前嫁到德化,我不想一到人家家里,便麻烦她婆家,因此便上饭馆吃饭,大槪被人在饭菜里下了迷药,我会帐出店,便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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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弱质女流遭迫害 锥心泣血述详情



朱凤说到这里便顿了一顿,似一要等心情稍为平复。「当我醒来时,已在庐山的一个山洞,其中一个假扮你的样子跟我搭讪,却为我识破,在黑暗中看来,他的外表很像你,但声音却学不了,幸亏我们曾见过好几次面,所以瞒不过我。」
风小月道:「请妳继续说下去。」
「那厮被我揭穿了身份,恼羞成怒,撕下假面具,招来五六个人,逼我写信给家师、家父母,说要索取一万两银子,如果不答应,便废掉小妹之武功,然后将我卖落风尘。」
「妳醒来之后,武功还未恢复,抑是对方武功太强,妳无法反抗。」
朱凤叹了一口气:「我醒来时,手脚均被人以牛筋缚住,动弹不得。他们折磨小妹,除每日三餐喂我吃点东西之外,不准我大小二便,小妹忍无可忍,便溺在裙上。」她突然咬起牙来:「这些禽兽,终有一日,我要将之碎尸万段。」
「妳知道他们的眞实身份么?」
「还不知道,但祇要让我碰上,他们纵然化了灰我也认得。」
朱凤顿了一顿方续道:「小妹被迫得无办法,便按照他们所写的信,抄了一遍还签了名,可是后来他们又要我重新另写一封,一共写了十多封信,后来他们忽然改变主意了,居然要替我洗澡,小妹受制于人,只有忍辱,后来他们居然夺走小妹的贞操。」
她又飮泣起来,停了一会儿方续道:「由于他们要我的身子,所以改为封住小妹之麻穴,而解开牛筋,他们有五六个人,像禽兽一般,轮流在小妹身上发泄,到最后一个上来时,我穴道突然解开了,当时小妹不顾一切,一脚踢出,踢在那厮的下身上。小妹趁他们懵然不知发生甚么事时,往洞内急奔过去。」
风小月截口道:「为何不向洞口逃走?他们守在洞口么?」
朱凤点点头:「我手上没有兵器,下体又受创过甚,自知不敌,希望到内洞找件趁手的东西作武器,或先躱避一下,再图后计。不料,时在深夜,而那座山洞竟然通向悬崖,所谓内洞,其实是另外一个洞口,洞口之外便是悬崖,我走得急,一冲过去,其实等于跳崖……」
风小月听到此,忍不住发出一道惊呼,山洞又陷于沉寂,祇余朱凤的飮泣声。过了半晌,风小月才问:「妳跌下悬崖……为何……是得到高人相救么?后来又怎会来此居住?」他不敢在她面前提到死字,以免再刺激她受创未愈的心灵。
朱凤等心情稍为平复后方道:「说起来,眞是命大,我摔下去之时,祇是一脚悬空,失却重心,因此非常靠近崖壁,而山壁上长出不少小树及树籐,当时小妹大仇未报,求生之念油然而生,因此不断伸手乱抓。被小妹抓到几次树干,但因下坠之势太猛,连小树也扯断了。不过,下坠之势却减轻了,终于最后被小妹抓到一根树籐,才挽回一条命。」
说至此,她歇了一歇,方续说下去:「我慢慢利用树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慢慢攀登上去。幸好半途山壁上有不少小山洞,可让我歇息,我饿了便掏鸟蛋生啖。一直到次日才爬到我摔下去的地方。但我这时候已冷静下来,不敢造次,乃警着一口气,爬至山顶。
「由于裤子被他们脱掉,是故我祇好藏匿在草丛中,直至入夜才下山。摸到一家猎户,偸了一条裤子,然后离开。
「第二天,我在山溪洗脸时,才发现这张脸已全毁了,简直比鬼还难看,小妹几乎崩溃,幸好报仇之意志支持我求生,可是我实无勇气下山见人,后来找到这个山洞,便匿在这里,白天在洞里,夜里才偸偸出去偸些食物果腹,过着非人的生活,屈指一算已四五个月。」
她一口气把经过说毕,激动之情稍为平复,又哭了起来:「我想不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朱姑娘,妳一定要活下去。」
「为甚么?你难道猜想不到,我活着比死还难过?女为悦己者容,小妹这副鬼模样……你敎我如何做人?」
「除了容貌,人其实还有很多很多更重要的事要做,尤其是妳。」
朱凤猛地转过头去,问道:「为甚么?我跟他人有何不同?」黑暗之中,隐约见到她那大眼睛,风小月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个寒噤:「风兄,你一定有非常充分的理由说服我。」
听她这话,风小月便知道她的心意,是以咬咬牙道:「因为……因为布天星已经被人害死了。」
朱凤忽然扑了过来:「甚么?你说甚么?」她口气几乎喷到风小月脸上,他吓得闭住了呼吸:「是谁害死他的?你快吿诉我。」
风小月叹了一口气:「妳莫激动,坐下来听我说,其实我这次来庐山,也可以说是为他而来的,我相信害死他的人,跟害妳的人是同一伙的,这是个阴谋……」
他话未说毕,朱凤已激动得大叫起来,叫声在山洞里震荡回响,震得风小月耳鼓嗡嗡作响。「妳如此激动,在下说了也于事无补,因为我也在寻找凶手,希望妳以后能帮我解决这个难题。」
「我坐下来,不再激动,你说吧,小妹洗耳恭听。」朱凤果然退后一步,然后盘膝坐在风小月对面,风小月这才将自己如何被人利用,布天星如何被杀,自己追查到安阳不得要领,其后又发生南宫守义被诬杀死华山派掌门「好好先生」梅冬季,自己远来庐山调查眞相之情况,一一吿之于她,这一说几乎一个时辰。
朱凤听后,久久均不作声,她心头在滴血,但复仇之火熊熊燃烧,心中轻生之念,早已烟消云散,恨不得杀尽天下歹徒。
风小月不明就里,低声问道:「朱姑娘,连妳也不相信我是无辜的?」
「不,凌辱我的是一羣禽兽,根本不是你,我怎会不相信你是无辜的?」
「是以妳绝对不能轻生,妳一定要活下去,这并不单止是为了还我淸白,而是要让天下英雄知道,武林中有一股恶势力,在兴风作浪,唤起他们醒觉,合力制止以便倒除之。」
「你放心,小妹绝对不会轻生,祇是咱们要如何调查?」朱凤语带无奈:「以我这副面目走到那里必成注目对象,还能调查么?」
「调查眞相的事,一步步来,有些事是急不来的。」风小月自怀内掏出一张人皮面具来,道:「妳试试这张面具,不过是男人的,祇好委屈你易钗而弁了。」
朱凤接过人皮面具,风小月忙将火折子点燃,再度见到她的面庞,依然心底发寒。朱凤将人皮面具带上,由于五官扭曲,难以完全配合,一望即知是伪装,但总比不戴好多了:「风大哥,你看小妹现在如何?」她突然称他为大哥,使风小月微微一怔,却不反对,连称很好,「我们几时下山?」
风小月道:「妳先下山,到襄阳城等愚兄,因为我还有一位朋友同行,不很方便。」
朱凤稍怔即问:「是女友?介绍一下,让小妹认识有何不便?」
「妳误会了,她虽然是个姑娘,却不是妳心目中所认为的那种女友,这位姑娘很有点意思……」风小月忽然凑近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小妹在襄阳要等你多久?」
「多则十来天,短则六七天,请妳住在兴隆客栈,届时我好去找妳!」风小月自怀里取出一锭银子,另还有三张伍拾两的银票:「这点妳且拿去作路费,顺便添置几套衣服和坐骑!」
朱凤叹了一口气,道:「小妹还要买一对短剑,没有防身兵器而行走江湖,信心都大打折扣!」
风小月忽然问道:「布天星是否以祖传玉珮作为订情物?」他见朱凤点头,又问:「如今玉珮何在?」
「给那几个禽兽取走了!他们有心栽赃,当然不会漏过玉珮!」朱凤叹息地道:「他们迫我写那么多封信,目的便是为了模仿小妹的笔迹,以便制造假信假証据,栽赃嫁祸于你,你说在此山洞闭关一百天,眞的无人知道么?」
「愚兄不曾吿诉任何人,但如今看来,他们早已摸淸楚某之行踪了,我却犹如在梦中,眞是可怕!」
朱凤忽又问:「你的独门暗器,除了你之外尙有何人知道式样及制法?」
「可说没有。」风小月道:「愚兄已说过,射杀布兄的那两根针,只是貌似,绝不是三寸如意神针!」
「他们之中,一定有人对你及天星都很熟悉,因为那封假信之口吻,似极了我。我一向写信给天星,都是称他大哥,旁人未必如此!」朱凤问:「大哥,你是否猜得出?」
风小月摇摇头,「我看他们对布兄比较了解,也许他看过妳写给布兄的信!他还有甚么知己的朋友?」
「他当然有朋友,但说到知己,可没有几个,小妹实在想不起来。而且这个人心思绩密,城府深沉,手段毒辣,天星似乎没有这样的朋友!」
风小月忽然岔开话题:「妳认识邯郓长河帮帮主白凌天么?」
朱凤道:「你是指天星的同父异母哥哥?小妹见过他一次,对他不甚了解,我甚至不知道他是长河帮的帮主,天星也好像不太愿意提起他。」
「妳对他的为人和经历眞的「点也不了解?」
「我只从天星嘴里知道他小时候得一异人垂靑,将他带走,授以武艺。他母亲再无所出,因此其父再娶一房,那才生下天星。但天星七岁后,便失去父亲,白凌天的母亲经常虐待天星的生母,因此他娘带他离开邯郓,并随母姓。」
风小月仍不死心,再问:「后来他俩兄弟又怎会走在一起?」
「这个天星没有提,反正后来天星拜在『白衣神剑』袁白衣门下,艺成之后,曾回邯郓老家过,也许他俩在那时候碰上的,不过小妹知道他们兄弟感情并不太好,也许自小不曾在一起生活,是故缺乏感情吧。」朱凤问:「他甚么时候成立长河帮,我根本不知道,刚才你提及白凌天,小妹都没反应过来,因为我只跟他在酒楼吃过一顿晚饭。」
「是在邯郓么?吃了饭他俩便分开了?」
「吃毕晚饭,他送我们回客栈,后来他在天星房内坐谈,谈些甚么,谈多久小妹都不知道!」
「天星兄是否曾得罪过甚么强人?」
朱凤十分聪明,立即明白他的意思。「在武林中混过几天的,鲜有不曾得罪过人的,但谁会为此而设下这种毒计陷害他,小妹却想不起来。」
「怀竹、莫振西、一善大师、乐毅,甚至是其他武林高人,天星跟谁交情最好?」
朱凤想了一下才说:「袁白衣跟武当的关系非常不错,因此他跟怀竹也有来往,而他跟乐毅亦好像有点交情,其他人小妹一时想不起来。」
「他跟华山派有没有交情?」
「这倒不曾听他提过,不过却听他提及南宫守义夫妇和『河西一剑』卢公鼎。」朱凤反问:「你说有人在信阳设灵堂引你上钓,其中两个蒙面人,南宫守义伉俪及华山派弟子便认是『辽东双雄』赵鹏远及马逢林?」
「不错,但这只是他们之推测,愚兄根本不认识他俩!」
风小月忽然换了个话题:「朱姑娘,令师是谁能否相吿?」
「家师是河东『小雷音庵』的住持,法号不染。」
「府上还有甚么人?」
朱凤道:「家母已过世了,家里尙有老父及一位弟弟,家住开封城。」
「刚才愚兄已将经过全部吿诉妳了,希望妳能仔细推敲一下,望能早日查出眞凶!」
朱凤道:「你放心,就是查不出眞凶,我也会好好地活下去,証明你是淸白的!」
「因此,如果有任何危险,妳千万不可冒险,一切等我去后方一起行动!」风小月道:「我们交谈至此为止,我先回去,妳也乘机下山吧!」朱凤没有异议,风小月立即闪出洞外,又将洞口那块大石恢复原状。
他仔细观察四周,不见有任何动静,方向星星借住的那后山民家射去,那附近有座小树林,风小月突然折入树林,悄悄爬上一棵大树。
深山深夜,四周一片漆黑,那山民的石房子在黑暗中就像是一头怪兽似的,风小月心里有点犹疑,未敢造次去拍门,因为想不到借口,鲁莽行动,反要惹星星不快。
过了顿饭工夫,突见一条朦胧的人影由远而近,迅速射向石房子。待到那里,方认得出那是星星。
星星在此时刻去那里?看来势之方向,正好与朱凤匿藏处相反。他忍不住干咳一声,星星猛地住步,轻喝道:「谁在黑暗里装神扮鬼?」她霍地将长剑抽了出来。
风小月轻笑一声,自树上跃下来,笑嘻嘻地道:「姑娘半夜不睡,跑去何处会情郞?」
星星脸上毫无笑容。「你何时躱在此处的?」
「在下怕姑娘有事相召,不敢去远,一直在树林内歇息!」
「你暗中跟着姑奶奶?」
「在下本想暗中跟着你,又怕妳是去解手,是故临时打消主意,风小月虽风流却不下流,这是我做人的信条!」风小月口气忽然一转,「不过后来我便知道妳不是去解手了,深感后悔没有跟在妳背后!」
「谁说姑奶奶不是去解手,你若敢暗中跟着我,姑奶奶早已一剑将你刺死剑下!」
风小月轻笑道:「原来姑娘这般凶的!妳为何不问我怎会料到妳不是去解手?」
「姑奶奶才不管你的闲事!吿诉你,姑奶奶最讨厌的便是被人暗中跟踪、监视,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还是趁早滚蛋吧!」星星发起睥气来,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柳眉倒竖,黑暗中也让人看见她凌厉的目光。
「好好,在下知错就是!」风小月言毕转身入林,依然跃上大树!闭眼假寐,他那里睡得着觉?心念电闪,越想越多,越想越远,不觉东方已发白,竟然一夜未眠。
天色大亮,山民已出门干活,仍不见星星出来,风小月心头一动,忖道:「莫非昨夜假寐时,让她悄悄溜掉了?」想至此,他又跳下树去,向石房子走去。
尙未至门口,已闻星星的声音:「风小月,昨夜姑奶奶对你说的话,你今早便忘记了?」
「不是不是,在下是来请安,顺便问妳要不要吃早饭?若妳要吃,在下便去替你弄!」
「昨夜姑奶奶是叫你滚蛋的,你为何不滚?」
风小月脸色一变,随即转身抬步,边走边道:「对不起,在下愚昧,昨夜没法理解妳的意思,如今才知道!」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星星忽然追出房外,叫道:「喂,你眞的走啦?」风小月越走越快,向她昨夜回来的方向走去,星星高声嚷道:「风小月,你如果不停步,以后便别想再见到姑奶奶!」
风小月的声音随风飘来,「对不起,我家的姑奶奶早已死了!」他忽然奔跑起来,他跟她表面上是在赌气,但他却赌她一定会暗中跟来,他展开身法,去势极快,未几,见路旁有一堆土坟,乃闪身蹲在土坟后面。
过了两盏茶工夫,果见星星也风驰电掣地跑来,她一步不停,便在土坟前面飞过,风小月心中暗暗冷笑,待她去远,方悄悄跟在她背后,由于星星不好惹,他不敢露出身形,是以双方距离越拉越远,他则往往在最有把握之情况下急追一段。
未几,远远见她闪进一条山缝里,风小月也飞驰过去,却不敢贸贸然进内。
幸好过了一忽,星星又出来了,风小月连忙匿了起来,只见她一脸不悦,转头看了几眼,又往来路驰回去了。风小月心里又活动起来,到底要进山谷勘察一下,还是跟踪她,一时之间,委决不下。
最后他估计星星一定会下山,只要自己在山下等候,一定能找到她,于是毅然决定入山谷。
那山谷外面看来甚为陕窄,仅容三人通过,但一入谷内,地势便逐渐开阔了,三丈之前竟有一堵山壁截住去路,是以通道至此拐了一个大弯,里面的情景无法窥视。小壁之前竖着一方石碑,上面刻着两行字:「深入谷者,至此为止;再踏一步,九死无生!」
风小月心头一动,他不转进谷内,而是攀上那堵山壁,山壁高约七八丈,他跃起两丈余,足尖在一块凸出的石头上一点,再度腾升,三次起落,人已超越壁顶,说时迟,那时快,突有一排弩矢急射而至。
风小月这一惊非同小可!人在半空没处着力,刚才又太大意,如意棒不在手中,电光石火之间,急使「千斤坠」,上升之势蓦地沉下。
「飕飕」连声,弩矢几乎贴着头顶射过!下坠之势未了,风小月左臂猛地伸出,在一块石头上一拍,减慢下坠之势,然后低头下望,足尖在一块突出之石头上一点,猛地换气、吸气、顿足、提肩,身子又再向上射去!
这次他再不敢托大,凌空之际,便将如意棒掣出来,不料落在山壁之上,居然不见有人,亦未有弩矢袭击,定睛一望,方发现山壁上一共置了六副弩弓,每副弩弓之后有一张像船帆的布幡,风小月本是聪明人,稍为思索一下,便知这是机关设置,利用风力发射弩矢,若有人跃上山壁,必定会带起一阵风,布幡飘动,便触动弩弓之机关,短矢便会射出!
风小月居高临下,只见山谷甚是宽阔,约有七八十亩地,靠左首山峯建了两三栋石房子,房子之前开垦了几亩菜地,看来必定有人居住于此。
风小月看了好一阵,山谷寂静如死,又似无人,他终于忍耐不住,向内攀爬下去,落地之后,步步为营,生恐误触机关,枉死于此。心中突然泛起一念头:「星星为何进此山谷?」
想起刚才她出入无阻之情况,说明此处她经常出入,说不定她以前是在此学艺的!想及至此,风小月心头猛地一沉,这小妮子心机好生深沉,把自己瞒得死死的,警戒之心油然而生。
心念未了,人已至石房子外面,他猛地蹲身标前,等了一忽,再探头由窗口处向内窥视,里面是座小厅,祇放着一张竹桌和几张竹椅,好像无人居住,他沿墙而绕,其他窗子却关得死死的。
其余两栋石室,情况基本相同,风小月不敢耽误太久,转身快步出去。就在他离开之后,石屋子对面的山壁,一块凸出的石头倏地打开,里面传来个沉实声音:「通知燕子,他可能已起疑心!」
* * *
风小月出谷之后,展开轻身功夫,经来路驰去,他一口气奔至昨夜星星借宿的山民家查询,他们都一口说星星已离开了,却不知她去那里。
风小月遂立即上马下山,果然已不见星星那匹马。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自己的坐骑仍留在山上,星星会下山找自己么?
他在庐山生活过,出入多次,因此对几条通道都很淸楚,是故另走一条通道。一路上不断挥鞭催骑下山。
这条路比他入山那条路远多了,待他下山之后,天色已黑。那匹坐骑已累得擧步艰难。此时已无法找到更换之马匹,而离城尙有上百里路,他自早至黑滴水未进,忍耐不住,拍开农家,买了几碗稀饭充饥,又让马匹喝水吃干草,歇了半个时辰才继续上路。
待他来到德化城,经已五更,城门早已关闭,风小月乃将马匹牵至古城外,然后翻墙入城。
入城之后,风小月本想立即到上次那家客栈投宿,又恐深夜拍门惊醒住客,万一星星已在客栈,即为其察觉,是故临时决定,先到城隍庙歇一晚,待天亮之后才作打算。
城隍庙就在客栈附近,风小月信步走过去。祇见庙门紧闭,正想翻墙进去,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奇怪的话音:「是谁派信来通知我的?」这声音听来有点耳熟,空洞、郁闷、时实时虚、时尖时沉,令人印象深刻。
刹那间,风小月突然记起在襄阳城新月池畔,那位排众指出自己之眞实身份的神秘人,话音也有此特色!
与此同时,一个淸脆的声音回道:「三姐,若不是老鹰下令,小妹怎会急急赶来通知妳!」
「除此他老人家还有甚么指示?」
「他叫妳提防风小月那小子,说他绝顶聪明,不是好吃的菓子,三姐务必小心,不可轻易发小姐睥气……」
她话音说毕,那位三姐已怒道:「这是他老人家的原话,还是妳自己胡撰的?」
「小妹怎敢胡撰,实是他老人家的原话!而且……而且他还交代,如果三姐把事情办砸了,将不会念在妳以前曾立过多大的功劳,也要严惩!」
风小月在墙外听得心头怦怦乱跳:第一是谈话之中居然提及自己之名字;第二,那位声音奇特的人,凭声鉴别以为是男人,但竟然是位女子!
他很想翻进墙去探个究竟,但又怕打草惊蛇,听不到更多秘密的讯息,反为不妙,是故极力按捺住好奇心。
祇听三姐又道:「他要如何惩罚我?」
「这个他没有说,小妹不敢猜测。」
「他令妳下山协助我么?」
「这倒没有,如果三姐没有别的事,小妹便得回山覆命了!」
「你先走吧,回去吿诉他,我一定完成任务,我做事一定比老大漂亮!」
「是……三姐,小妹私下吿诉你一件事:大哥他最近在附近活动,你小心一点……」
三姐厉声骂道:「不要你来讨好我,我跟他的事,干卿何事?」
「是……对不起,小妹吿辞!」
风小月一听,连忙退后,缩在黑暗之中,俄顷,果见一条纤细的人影跃起,足尖在墙上一点,人已射出两三丈,凌空斜飞落地,足尖再一点,身子又再腾起,竟是上乘的「蜻蜓三抄水」轻功,眨眼间,其身形已消失在黑暗中。
风小月决定跟踪「三姐」,是以再退后,跃起伏在一栋平房屋顶,隔远监视城隍庙。
刚才听到之对话,里面分明蕴藏了无数秘密,风小月来不及细嚼,祇觉这两人跟自己之寃案有极大之关系,眞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之感!如果推测无误,眞相很快便可大白于天下,他风小月又可过着潇晒自在的日子!
可是他等了足足一顿饭工夫,城隍庙居然毫无动静,他信心开始动摇,最后决定冒险进内一探究竟,心念一闪,人已跃出,三起三落,已翻进庙内。
他本来小心翼翼,提防黑暗中有人偸袭,不料那庙甚小,一览无遗,那里有人,然而那位「三姐」去了何处?风小月不甘心,到处仔细搜索,连神枱下面也不放过,依然一无所获,但当他看到窗子打开,便不由得顿足叹息了!
窗子是开在围墙上的,恰是风小月看不到的方向,那位三姐肯定是由此溜掉的,难怪他完全看不到。
风小月知道此刻再追也不会有收获,便索性席地而坐,准备在此过一夜。他一闭上双眼,耳际便似响起刚才三姐与小燕的话音,心中不由泛起一个个疑问。
三姐是不是星星?那位大哥是谁?他们这是个甚么组织?巢穴是不是在庐山那个山谷里?老鹰又是谁?他是个组织的首领么?
老鹰交代三姐要小心自己,他们为甚么要对付自己?又会怎么对付自己?三姐要完成甚么任务?是要杀掉自己,还是另有阴谋?
这些问题像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里转来转去,却没有一个结果。忽然他又想到一个问题,假如星星便是那位三姐的话,自己一路与她多次相处,岂不危险?
忽再深思,又觉自己「杞人忧天」,盖如果她要杀害自己的话,自己早已死过多次了!如此看来,她及其组织是会用另一种办法对付自己!如果布天星是他们设计陷害的,则他们可能还要利用自己去害别人!
如果说三姐就是星星,风小月始终难以全信,盖两人的声音完全不一样。不过,这位三姐的声音却与新月池畔那位神秘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可是那位神秘人却是个男人,为何他叫「三姐」?到底「三姐」是称呼还是名字?风小月越想越糊涂,但却又觉得了解布天星被陷害的眞相,已有希望。
风小月想来想去无法理出一条淸晰的线索来,祇觉得自己绝对不能放弃星星,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
忽然他决定到客栈暗中查访一下,因为他不能失掉星星这根绳子!他用汗巾蒙住口脸,飞身跃墙而出,直赴客栈。
他先跃上屋顶,正在沉思如何查访才既不会打草惊蛇,又能达到目的。忽然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他蹑足蹑脚走前几步,再伏下身来,将耳朶贴在屋瓦上凝神倾听,声音果然是从下面传上来的。
「三丫头,妳嫁给我也不会辱没了妳,何必把事情弄得这么僵?」
又闻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大师兄,男女间之感情,一定要顺其自然,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你应该多放点心机时间,而不应该用这种手段。」
「嘻嘻,我已等了妳三年,妳从来不稍假词色,九成是认为愚兄长得不够英俊!我这几年在妳身上放了不少心血,却得不到半点回报,妳还要我等多久?」
「小妹是因为还未有基础,不想太早涉入男女感情之中……」
那大师兄哈哈笑道:「眞是好笑!妳要甚么基础?另起炉灶么?论年纪,妳已二十二岁,也不小啦,再拖下去便要耽误靑春了!」
女的道:「大师兄,小妹再过两年便『满师』了,那时无拘无束,再慢慢考虑婚姻问题,像如今这样,终日劳心劳力,又处于危险之中……说得难听一点是,朝不保夕,有甚么心情谈情说爱!」
大师兄轻笑一声,语带不屑。「妳眞以为再过两年便可『满师下山』?我早已满师了,为何尙在替他们卖命?妳以为我是犯贱么……」
「小妹正想问你,为何你还要听令于他们?」
「眞是傻丫头!孙悟空翻得出如来佛的五指山?老鹰会轻易放过妳?妳已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他肯让妳活着离开他?妳想离开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唯一的路子便是自杀!」
风小月觉得三丫头的声音极似星星,是故冒险轻轻揭开一块瓦片,屋顶登时露出一个小洞来。
风小月凑眼望下去,果然见到下面有一男一女,女的斜卧在床上不能动弹,可不正是星星?那男的坐在床前,身材高瘦,因他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脸孔。
祇听星星躺在床上道:「我不相信!」
「妳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咱们做了夫妻,一切便好商量,届时要保持现时这种生活也好,要离开老鹰,另寻新生活也好,愚兄都听妳的!」
「你先解开小妹的穴道,才好商量!」
大师兄笑嘻嘻地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黄丹听妳的话,我便是大傻瓜!」
「你若违反小妹的命令,便休想娶到我!」
「愚兄若得到妳的身子,便不怕妳不嫁给我!」那男的说着便开始宽衣。
星星急得泪花乱转,叱道:「且慢!我还有话说!」
大师兄把自己上衣的钮扣都解开,笑嘻嘻地道:「有话快说,春宵一刻値千金哩!」
「你这样做,可要想想后果,老鹰不会放过你的!」
大师兄一怔,反问:「妳这话是甚么意思?妳已让老鹰得到手?」
星星道:「他视我如同己出,你敢胡来,看他会否放过你!」她到底脸皮薄,不敢打蛇随棍上,若敢诓他,大师兄胆子再大,也不敢犯上,如今祇不过是稍为拖延一下而已。
大师兄笑道:「难道师父会跟徒弟争老婆么?三丫头,妳放心,愚兄不是薄幸郞,事后一定补办婚礼,老鹰也一定会赞成!」
「纵然你得到小妹的身子,也得不到我的心!」
「愚兄要怎样才能得到妳的芳心?」
「先解开我的麻穴,一切好说。」
大师兄低头沉思了一阵,天人交战一番,最后抬起头来,道:「三丫头,错过今日,我相信这辈子都得不到你,我宁愿在事后补偿你!对不起。」他开始伸手剥她的衣服。
风小月内心也在交战,到底要不要出手助星星?眨眼间,星星的外衣已被解开,露出米黄色的肚兜!
大师兄的五指已落在星星的肚兜上,风小月再不犹豫,抽出「三才如意神针」来,向大师兄射去。
「嗤」地一声,肚兜已破裂,春光乍现,大师兄祇觉眼前一亮,竟有晕眩之感,裂帛声掩盖了神针破空之嘶嘶声,猛见他身子震了一震,随即跳开。
风小月一拳击在屋瓦上,「哗啦啦」一声响,瓦砾掉下,大师兄反应甚快,立即震开窗櫺,穿窗而出。
星星叫道:「风小月,快,快追上去,一定要杀死他,否则后患无穷!」原来她是仰卧的,早由破洞中看到了风小月。
风小月反应亦快,立即顿足飞起,凌空跃下,向大师兄追去。虽然他先起步,但风小月之轻身功夫厉害,慢慢已将距离缩短,何况大师兄背上已中了神针,对身法不无影响。
大师兄又惊又怒,头也不回地骂道:「臭小子,你是寿星公吃砒霜,嫌命太长啦?竟敢管大爷的事。」
风小月冷冷地道:「你已中了少爷的神针,又发足狂奔,神针很快便会循血液进入你体内,你命在须臾,还口出狂言,眞是滑天下之大稽。」
大师兄忍不住伸手向背后摸去,如此一来,去势登时减慢,风小月立即掣出如意棒来,长臂向其后背刺去。
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听得风声,霍地向旁一掠,堪堪闪过。他一个风车大转身,同时抽出一柄弯刀来,眼前一花,风小月的如意棒第二招又至。
他虎吼一声,挥刀急劈,风小月之如意棒名不虚传,他充份利用其柔中带刚的特性,不断变招,以快制慢,但闻「飕飕」声响,如意棒如狂风暴雨,向大师兄泼去。
这一阵强攻,祇杀得他连退三四步,方能站稳阵脚,并开始觅机反攻。弯刀的刀法十分诡异,而且狠辣之至,风小月一见,不敢大意,如意棒变化更快,往往旧招未了,新招又生,虚实兼用。「啪」地一声响,已在大师兄的左臂上抽了一记,袖管立即碎裂。
大师兄惊怒攻心,喝道:「小子报上名来!」
风小月哈哈一笑:「你连少爷也不认识,难怪三丫头不喜欢你,并非你不英俊,而是你太笨。」
大师兄更怒,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脱口呼道:「你是风小月?」
「你们不是要陷害少爷么?你眞笨,直到如今才醒觉,可惜已经太迟了。」
大师兄咬牙怒道:「想不到三丫头吃里扒外,居然和你勾结。」风小月这才醒觉为何星星要自己杀死他,如果让他逃脱,后果果然十分严重。
心念一动,风小月猛舞如意棒,扰乱对方眼神,左手倏地屈指一弹,一缕指风射出,一直奔对方腰际麻穴。大师兄发觉已迟,祇挪开三寸,指风已至,虽然穴道未被封住,但疼痛难当。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失神之下,右上臂又被如意棒的尖端刺了一记,登时血流如注。
猛听他大吼一声,左掌挟风向风小月猛地推出,一股凌厉的掌风如狂飙自天而降。
风小月避重就轻,撑腰错步闪开,同时还了一记「弹指神通」。这一次,又射中其小腹,大师兄忍不住弯下腰去,风小月右腿猛地蹴出。
「蓬」地一声响,正中其胸腹,大师兄水牛般大的身躯,如断线风筝般飘后,风小月如影随形,紧追在后,大师兄后背刚落地,他如意棒尖端已刺进其咽喉。
表面上看来,他胜得轻松,实则他内心十分淸楚,若果对方不是已先中了其「三才如意神针」,单凭眞实本领决斗,非两百招不能取胜,对方实力如此高强,大出其意料,是以风小月虽然取胜,却毫无喜悦之情。
他是聪明人,当然知道,单祇杀了大师兄,未能完全解决问题。是故他拖着尸体,费了一番工夫,方弄出城去,又费了一番工夫,才挖了一个土坑将他埋好,足足花了他半个时辰。
风小月拍拍双手,扣上如意棒,抬头一望天色,看情况再过不久天便将亮,遂连忙又翻进城内向客栈奔去。由于星星的房间窗子被大师兄震碎,是以十分易认,他想也不想,便直射进去。
当他双脚立足未稳,忽然喉头一凉,抬头望去,星星已穿好衣服,满脸怒容瞪着自己,原来她穴道已解,守株待兔,风小月果然撞上来。
「咦,妳起来啦,这是怎么一回事,嘿嘿,唯小人与女子方会恩将仇报。」
「废话,此是江湖,不是学堂。」
风小月力持鎮定,他后悔已来不及,祇好诓她:「妳大师兄十分厉害,被他溜掉了。」
「胡说,他已中了你的神针,绝对不是你的对手。」
「我本来的看法和妳一样,可惜他还有一个帮手!」
星星上当,忍不住问道:「甚么样的帮手?」
「是一个姑娘,蒙着脸,妳大师兄叫她小燕。」风小月道:「那女子十分阴险,在背后偸袭,结果让大师兄逃掉,妳为何叫我杀他?他不是你师兄么?」
「哼,你知道个屁!」
「他大骂妳吃里扒外,跟别人勾结。」
「所以你更非死不可,风小月,姑奶奶本来还想放你一条生路的,但如今可不行了,我非取你首级不可。」
风小月心中大骂自己笨蛋,竟然会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错误:「为甚么?」
「不取你首级,如何証明我是淸白的?」
风小月再也不能坐以待毙,立即冒险行动,他左指一曲一弹,一缕指风射出,直击其麻穴,居然一击即中,盖她背向着窗子,前身在黑暗中,她看不到他的手部动作。
可是风小月尙来不及高兴,也同时被星星的左手封住麻穴,两人同时不能动弹,四只眼睛互相盯着对方,眼神却是惊怒交集。
风小月笑嘻嘻地道:「三姐,妳眞是狠心啊,我好心对你,你却一心一意要害我,幸好天公有眼。」
星星脸色一变,急问:「你还知道些甚么?」
「知道得很少,正想妳乘这良机,倾吐一下心事。」
「放你娘的屁!」
「啧啧,如斯美丽娇艳的佳人,怎地出口如此不文?眞乃可惜。」风小月边说边运劲冲穴。「老实吿诉妳,我已杀死妳的大师兄了,不过却让小燕溜掉了,我吿诉她,妳我表面上是仇人,其实早已有夫妻之实。」
「你敢胡说八道,凭你这副德性,你也有资格。」
「小燕起初也是这样说的,不过我吿诉她一件事,她便相信了。」风小月故意卖关子,不说下去。
星星忍不住问他:「你对她说甚么?」
「我说了,你千万不要生气,其实也没甚么,我祇吿诉她,说妳的左乳有颗痣,她便深信了,如果没有夫妻之实,又怎能知道?」
星星「嘤咛」一声,几乎气晕了,她双眼似欲喷出火来,奈何身子不能动弹,否则她早将他碎尸万段。其实刚才风小月在屋顶上,根本看不到甚么,惊鸿一瞥,光线又暗,那会发现有没有颗痣?他用意祇不过是故意气她,让她心浮气躁,无法运气冲穴而已,谁知竟误打误中。
「妳不要生气,她是个姑娘我才吿诉她,如果是男人,打死我也不会说,在下郑重保証绝对不会吿诉别人,天下男人虽多,祇我一人知道此小小秘密的。」
星星喝道:「风小月,姑奶奶如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妳我郞才女貌,天生一对,妳又何必将话说得太绝?」风小月不断刺激她,可是她已铁了心,不吭一声,全神运劲冲穴。
风小月见此法无效,也连忙凝神运气。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自己是遭对方手指戳中麻穴的,而对方祇是被指风封住,依常理推算指实而指风虚,一起运功之下,对方应比自己较快成功
刹那间,他后背一股寒气冒起,刚才不断刺激她,她恢复行动之后,一定二话不说便杀了自己,眼看她身子已在微微发颤,此乃穴道将解之先兆,风小月更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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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喊救命解危机 功亏一篑敌逃去



一急之下,居然让他想到一个办法,登时大声呼叫:「救命!救命!」
他高声大嚷,果然很快便惊醒店小二,连忙提灯来拍门:「客官有甚么事?」
「快推门进来,慢则无命,踢破门,少爷会赔钱给你。」风小月装出一副焦急莫名之状。
星星则叫道:「你敢进来,姑奶奶便不放过你。」
店小二一听,那女的口气强蛮,分明是强盗的口脗,他虽然害怕,却高声呼叫!又有几位旅客闻讯赶来,正所谓人多胆壮,一齐将门撞开,提灯一望,不由傻住了:「两位到底发生甚么事?」
「这女子要杀我,你们将她搬开,再用绳绑紧。」风小月尙未冲开穴道,急得满头大汗。
店小二大着胆子走过去,拦腰将星星抱起,星星大怒:「快放下姑奶奶,否则杀死你。」
一听到杀字,店小二胆气登时烟消云散,连忙松开双臂,跟跄后退。
他骤然松手,星星因为麻穴被制,双脚僵硬,未曾放好,身子扑前「呛郞」一声,长剑落地,人却倒在风小月身上。风小月上身后倾,因为有窗台及墙壁抵挡,不曾倒下,而最巧的,却是星星这一扑,正好把自己的麻穴撞上风小月的左中指上,刚才他的「弹指神功」刚使毕,尙未回收,自己之麻穴已被点中,中指挺直,抵个正着,如今星星之麻穴一直压着他的中指,任她如何运功,也无法冲得开。
风小月一怔之后,不由乐得哈哈大笑:「眞是天助我也!」
「气煞姑奶奶了!」
店小二和旅客见状又傻了眼,风小月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咱夫妇在吵架,这次多谢你们助了我一个忙,明天多多有打赏。」
「快把姑娘拉开!」
风小月道:「拉甚么?夫妻间斗气也有个限度,如今是天假其便,妳便不要再为难为夫了。」店小二和旅客见状不由气结,拉上房门便跑了。
星星气得牙痒痒的,但娇躯整个压在风小月身上,又羞又怒,一时间竟忘了痛骂。「星星姑娘,天赐良缘,咱们可趁此交谈一下,打发寂寥。」
「你,你这狗贼眞是卑鄙,姑奶奶一定……」
「请慢,如今可是妳欺侮我,不是我欺侮妳,如果有人看见,妳说他会怎样看?」
「你狗嘴长不出象牙,姑奶奶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否则难解心头之恨。」
「妳最好平心静气一点,彼此坦白,于事有益无害,何必……」
「姑奶奶跟你誓不两立,有何好谈。」
「请不要忘记,少爷的麻穴快要解开了,妳难道想不到后果?嗯,妳的粉颈好香。」
原来星星的头正好伏在他肩上,粉颈就在他嘴边,风小月一说话,她便觉得痒痒的,忽然觉得一阵暖流通过,一股从未有过的特异感觉泛上心头,芳心怦怦乱跳,如小鹿乱撞,但觉四肢酥软无力。刹那间,脸红耳赤,祇觉风小月身上那股男子气息,薰得她忘记身在何处。
这刹那,风小月也才发觉压在自己身上的,是一具凹凸分明,光滑有弹力的娇躯,正是软玉温香抱满怀。他生性风流,经历过不少女人,但像这样的艳遇,可是平生第一次,便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忽然,星星低声骂道:「你,你下流!」
「姑娘,我四肢不能动弹,如何下流?那是自然反应,也证明你美丽动人,令人不克自制!请妳包涵则个!」风小月的道歉倒是诚心,他忙说话分神:「妳为何要陷我于不义?」
「胡说,谁陷你不义?是你陷姑奶奶于不白之中!」
「那天在新月池,指出我的身份的,不是妳还有谁?」
「那是个男人,我是个女子,怎可张冠李戴?人可以乔装,但声音却变不了!」
风小月反问:「若非妳,妳又怎知得如此淸楚?」
「当时我就在人羣中,看得淸淸楚楚,怎会不知?」
「不要骗我了,妳一直跟在我后面,不是妳是谁?妳既是三丫头,也是三姐,三姐说话也是男人的声音!」
「证明我不是甚么三姐!」
「不,在下知道江湖上有一种腹语术,听说传自天竺,妳一定是学得此术,以此瞒人耳目!如今你已落在少爷手中,何不光棍一点,老实招供!请不要忘记,我一定比妳先解开穴道,届时妳不过是俎上之鱼肉而已!」
星星道:「你硬要寃枉姑奶奶,尙有何话好说!」
「不管你承认与否,在下都认定妳是他们一伙的。」
「甚么一伙的?」
「庐山山谷里的那一伙!我已知道这一伙人很多,其中除了老鹰、大师兄、妳和燕子之外,还有好几个人!你们的目的到底是甚么?」
星星咬牙不吭一声,风小月又道:「你们之间根本毫无感情,祇是一羣受控制的可怜虫而已!妳以为对他们忠贞,便可以保得住性命,妳以为还有人会来救你?祇要妳如实招供,在下一定尽力保护妳,最终一定帮妳脱离魔掌!」
星星「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就凭你一人?」
「不,吾道不孤,武林中正义之士均会跟咱们一道抗击邪恶!」
星星不屑地道:「姑奶奶本以为你是个老江湖,今日方知原来你是个天眞活泼,幼稚可笑的靑年!」
风小月就算是泥人做的也有火气。「妳以为在下不敢杀妳?我已知道你们在庐山的巢穴,杀了妳可查出眞相!祇可惜妳自己替人当了三年杀手,出师未捷身先死!」
「你说甚么我根本听不懂!」
「唉!在下还以为妳也算是个人物,敢作敢为,原来看走眼了!三丫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你几时出家当和尙?嫖客也能出家?」
风小月的身子忽然微微颤动了,这是穴道将解之先兆,星星一颗心登时往下沉,风小月若恢复了活动能力,不知会用甚么办法整治自己,她一急之下,依样画葫芦,也高声叫嚷起来:「救命,救命!」
就在此刻,屋顶上的洞口突然跳下一个人来,抓住星星的后肩,将她拉开,顺便解开她的穴道,喝道:「姑娘快走,让贫道来敎训敎训这登徒子!」
星星看也不看来人是谁,便立即自屋顶破洞跃上去溜掉。风小月此时方发现来者竟是武当派的怀竹道长,他又惊又怒地道:「道长,快把她追回来!」
「放肆!你竟敢要贫道做你之帮凶!贫道如今便先敎训你一下!云飘是鬼迷心窍才会保你!」怀竹抽出拂尘来,准备惩戒风小月。
风小月急道:「她是眞凶的帮凶!老道你不分皂白,不但放走她,还要替她掩护,眞是……」
他话未说毕,怀竹已怒叱一声,拂尘运劲朝他头脸击下去!风小月之麻穴将解未解,电光石火之间,心头一急,眞气及时将穴道冲开,他立即缩下身子,在地上打了一个滚!
怀竹击不中,转身发出第二招,一招「铺天盖地」往地上的风小月击去,与此同时,风小月的如意棒亦已出手,反刺怀竹之小腿,同时在地上滚动闪避。
怀竹占了上风,不肯放松,一招急过一招,这倒惹火了风小月,心里忖道:「少爷今日便放手跟牛鼻子斗一斗!」他沉住气,一招接一招,但始终无法直起身来,怀竹的目的正是如此。
忽然风小月喝道:「看针!」同时左手向上一扬。
风小月「三才如意神针」大名,果有震撼敌胆之威,懐竹不由自主退后一步,同时拂尘在身前布下一条密不透风的防网。
不料,风小月祇是虚晃一下,目的是将对方迫退,他立即弹跃起来,长笑一声:「道长,今咱们方可公平地一斗!」
怀竹吃了一记闷棍,老脸有点挂不住,轻啸一声,借着狭窄的客房,展开大开大阖的攻势,气势威猛无比,风小月依然用小巧功夫应敌,眞是各有擅长,各自发挥自身之威力,一时间杀得难分难解!
怀竹道长成名时,风小月尙在襁褓中,今时今日面对面恶斗,他毫无畏惧之色,见招破招,乘罅抵隙,寸步不让,祇杀得怀竹暗暗心惊:「难怪这小子这般狂,手头下果有几分眞实本领!」
今日他若败在风小月手中,日后如何再在武林出头露面?是故左掌运功助阵,心想就算风小月在娘胎内便练功,内力亦不可能与自己匹敌,何况武当派的是正宗内功心法。
但风小月胜在头脑灵活,经验甚丰富,他并不与对方硬拼,且不时乘机发出「弹指神通」,表面上落在下风,实则上怀竹想胜他,可得付出极大之代价。
此时天色早已大亮,旅客已都下床,闻得响声纷纷来察看,风小月恐有认得怀竹的,则祇要怀竹招呼一声,自己便要陷于重围,他想了一下,乃道:「道长,你说晚辈是登徒子,请问是她压在我身上,还是晚辈压在她身上?总不会女人压在登徒子身上吧?」
怀竹冷笑一声:「哼,贫道虽是出家人,却也知道这种奥妙,你封了她的麻穴,再将她抱起压在自己身上,难道人家一位姑娘会无端端的压在你身上?也许你有怪癖!」
风小月哭笑不得,长叹一声:「刚才你何不问淸楚,便将她放走?适才晚辈怒气攻心,尙以为你跟她是一伙的哩!」
「胡说,贫道根本未见过她,岂会同伙!她到底是甚么人?」
「晩辈怀疑她是陷害布天星及晚辈的组织成员之一,当日便是她在新月池畔指出晚辈身份的!」
「贫道尙未眼花,当日那个神秘人可是个男子!」
「请问道长凭甚么认定她是个男子汉?」
「你耳朶又未聋,听不出他是个男子的声音?」
风小月苦笑道:「在昨夜之前,晚辈也一直认为他是个男人,昨夜才知道情况,原来她懂得腹语,那腹语发出的声音男女不分,大槪空洞低沉,是以更像男人的声音!请问,那神秘人是不是身材纤细的?本应怀疑她是个女子,祇因声音低沉,是故人人均被迷惑了!」
「你如何发现这个秘密的?」
风小月道:「道长,你在武林德高望重,祇要你登高一呼,谁不响应?你还怕晚辈跑得掉?再说腊月初一,距今祇剩八个月,你急也不急于一时!」
「你这话是甚么意思?老道听不明白!」
「晚辈的意思是最好大家停手,找个地方好好谈一谈,晚辈顺便将近日调查到的一些情况吿诉你!」风小月语气一转:「何况再打下去,两败倶伤,徒益了他人!」
「好,贫道且信你一次,你随贫道来!」怀竹收起拂尘,自窗口射了出去,风小月略一犹疑,也跟着出去。
怀竹在前快步而行,风小月见路旁便有一爿面店,忙道:「道长,此处是个好地方,咱们就在此处坐谈!」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他拉进店去。
小店里食客颇多,两人找了个座位坐下,怀竹不悦地道:「此处说话方便么?」
「虽然人多,却是最安全之所,道长且看看,无一人是武林同道!」风小月招店小二过来,两人各自叫了一碗面。
怀竹道:「风施主可以说了。」风小月乃将认识星星之过程以及如何在德化巧遇,同上庐山,后来她失踪了,自己在山上找不到她,昨夜进城,在城隍庙之内,无意中听到两个女子之对话;后来夜探客栈,与星星打斗,互相封住对方麻穴等情况说了一遍。却有意隐瞒在庐山山谷和在山洞里见到朱凤之情节。又恐星星名誉受损,也将她大师兄欲强奸她一事抹过。
「风施主说这两个月来调查到一些事情,欲吿知老道,就祇这些乎?」
风小月道:「本来晚辈穴道将解,准备拷问星星,眞相便可大白于天下,可惜道长不分皂白将她放走了!」
「哼!这可要怪你自己风流成性,武林皆知,贫道怎知内里如此曲折复杂?其实你到如今也还没有眞凭实据证明她跟陷害布天星之凶手有关!」
风小月道:「一定错不了!」
「这祇是你片面之词,难塞天下英雄悠悠之口,也没有其他足以令人信服的证据,换而言之,尙在推测之中,最多祇能说星星可能是对方之同伙人而已!」
风小月苦笑:「道长要晚辈如何做?」
「贫道若知道便早已去调查了!我这般说祇是提醒你一事:这等案子最重要的是眞凭实据,否则难以取信天下,施主的命也过不了腊月初一!」
风小月长叹一声:「多谢道长提醒,此事晚辈也知道,本来抓到星星便可解决一切……」
怀竹脸色一沉:「施主是在责怪老道?适才已说过你还没有证据,可以胡乱抓人来拷问么?简直胡闹!」他忽然目光灼灼地望着风小月,似乎欲将其内心看透般:「你如此肯定,是否还有甚么事瞒着贫道?」
其实风小月并非有意隐瞒甚么,他既想替自己洗脱寃情,又不知为何怕说得太多,担心星星性命有危险,且内心对这牛鼻子有股说不出原因之厌恶,不欲对他说太多话。将他引来此处,目的祇是为了脱离险境而已,如今目的已达到,便恨不得将他轰走。
当下他沉吟了一下,然后坦然地道:「晚辈身负奇寃,祇剩八个月活命,如果对晩辈有利的事,为何要隐瞒?」
怀竹脸色稍霁,忽然轻嘘一声:「贫道就是怕你将一些对你不利的事隐瞒收藏起来!」
风小月轻笑道:「此点道长大可放心,晩辈再如何也躱不过腊月初一。」一顿,又反问:「道长自武当赶来此处有何贵干?」
「贫道是由信阳赶来的,因为朱姑娘那封信,是故也想到庐山碰碰运气,不想在此遇到你!」
「那眞巧得很,这叫做英雄所见略同吧?」风小月反盯懐竹。「今晨道长怎会到那客栈凑热闹?也是巧遇么?」
怀竹睑有怒色:「风施主此话何意?贫道今晨进城,去那里投宿,无意中发现你在轻薄女子,是以忍不住出手罢了!」
「无意中发现?那是如何无意中的?请道长不要误会,晚辈并不是怀疑你甚么,而是怀疑有人有意将你引到那里去!」
「无人引诱贫道!贫道是投店,无意中听到你们在谈话,又见你们不规不矩,是故才现身!」
风小月装出一副可惜之表情:「原来如此,晚辈还以为星星的同党故意引你跳上屋顶的,如果是,便多了一条可资追查的线索了!」稍顿又道:「道长是否要上庐山,可否让晚辈追随左右,上庐山去看看?」
怀竹忽露犹疑之色,半晌才道:「贫道约了一个朋友在此见面,事后再上山去。你只剩八个月时间,正是急如星火,不可饮误,你先上山吧!若有缘,在山里自然还能见面。小二,看账!」
风小月连忙抢着把账付了,「得聆道长敎诲,三生有幸,小子心意幸勿见外!既然道长有约,晚辈稍后便先上山去,望能在山中遇到道长!」
怀竹打了个稽首:「如此老道先走一步,后会有期!」他飘然而去,风小月也跟着出店,却发觉怀竹不断回首,他便折入一条小巷里,在附近兜了一圈,然后向客栈走去。
一至客栈门口,便见一道灰影上楼去了,风小月住步稍候再入店,抛了一锭银银子给掌柜。「楼上东七号房的门被撞破、窗櫺也破了,这是偿金!」
掌柜正因住客溜了,赔偿没有着落而愁眉苦脸,见状不由大喜,连声道谢。风小月道:「在下再问一句,刚才那位道长来投店,是刚进来的么?还是一早便到?」
「刚刚才到,与客官你前后脚!客官认识他?」
「不,在下只一是问问而已,你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提及我!」风小月离开之后,心中却想了解怀竹道长到底约甚么人来此相会,还是故意将他骗走,是故他在斜对面一间小客栈赁了一间房,窗子正对着这方。于是他不断注意出入客栈的旅客。过了一阵,即见怀竹出店,却在墙角画了个记号。
风小月也忙出店,却见怀竹在墙角上画了一柄拂尘,他记住拂尘之形状方向,便尾随他暗中跟踪。怀竹行动谨愼,不时回头观察,俄顷,突见他快步闪进另一间客栈,却又在墙角上同样画了一柄拂尘。
适才那柄拂尘是横放的,这个却是竖直,风小月知道他会住在这里,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但同时升起一片疑云,怀竹如此鬼祟,到底是何原因?
他等怀竹进了房,他也进去赁房,故意挑一间最靠近门口的。他进房之后,便开始紧张地注视着外面的动静,连午饭也叫小二送进房中吃。
一直等到黄昏,才在窗口处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河西一剑」卢公鼎。卢公鼎在门口稍为停留了一下,便进店,不问有没有房间,却问掌柜有没有道人来此投店。风小月便肯定他是来找怀竹的。
店小二带他去敲怀竹的房门,房门开了一条缝,卢公鼎闪身入内,接着房门便闭起,风小月心头砰一砰乱跳,突然决定,冒险出店绕到窗外偸听,不料那两人十分鬼,把窗子打开,风小月登时不敢走过去,恐怀竹在窗口看见,没奈何只得再回房内。
风小月在房内不耐烦地踱着步,内心交战,冒险去房外偸听,很容易暴露,后果难堪,不去偸听,又觉得自己此擧完全失去意义。最后只好决定,待他们出店再暗中跟踪。
过了半个多时辰,店小二拍门问他今晚在不在店内吃饭,风小月答他:「不!」但当店小二拍不开怀竹的房门,他一颗心又悬起,房内居然毫无反应,风小月忍不住跑出去,从窗外望向房内,那里还有怀竹和卢公鼎的影子?
他心中暗骂一声,快步跑回原来那家客栈,再问掌柜,掌柜说怀竹午前出去,至今未回,风小月知道被他俩甩掉了!
好狡猾的狐狸,怀竹到底有甚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敢让自己知道?风小月十分懊丧,但仍不甘心,在城内各饭馆找了一遍,直至起更,仍无踪影,最后,只得草草果腹,重返两家客栈垂询,怀竹仍未回来。
这一夜风小月不敢睡,希望怀竹会回来,但直至次日早上,仍无踪影,他暗问一声:「他俩已上庐山去了么?我要不要再追上庐山?」
风小月思索了半夜,最后决定次日一早便上庐山查个究竟。只要他俩是到那山谷去的,则不怕他们先走半天。主意打定,这才安然入睡。
次日一早,风小月结账出店,买了些干粮便出城,先取了马匹,便往庐山进发,这次进山与上次不同,有了目标,速度自然快了许多,天色入黑之前,他已匿在山谷外面。
他不敢贸然进谷打草惊蛇,反正只想証明怀竹是否与那伙人有关,是故在谷外「守株待兔」,他耐性惊人,一连等了三天,直至他干粮已吃尽,这才无奈地离开,跑到猎户家,又买了几个馒头充饥,继续在山谷外等了两天,最后才死了心,「看来自己是疑心太重了,错把好人当作坏人!」
心中又惦挂着朱凤独自一人在襄阳苦候,便立即下山。再度返回德化,他忍着饥饿,到那两家客栈查询一遍,都说怀竹再没回来,他在德化歇了一夜,翌日上市换了一匹好马,再买了些干粮,然后上路。
* * *
几天之后,风小月又抵襄阳城。一进城,纵使他是个生性豁达与乐天的人,也百感交集,想起无缘无故惹来一场奇祸,既懊丧又无奈。
进城时,他刻意化了装,因襄阳城认识他的人太多了,若让人发现其身份,实在不便,他先到成衣店买了两套衣服,然后到古城客栈投宿。
朱凤以化名投店的,风小月也是用化名,结果直至晚上他才找到朱凤,那时朱凤刚自外面吃饱饭回来,风小月才拉她到房内,「朱姑娘,愚兄来了半天找不到妳,只道是出了意外,急得快疯了!」
「小妹等了你几天,未见踪影也急得心慌,你没事吧?」
「愚兄有很多话要说,不过肚子饿得慌,先去塡饱肚再说!」
「外面人多,不方便说话,你不如叫店家随便弄两个菜吧!」朱凤开门吩咐店小二去准备,风小月乃将连日来之经历吿诉朱凤。「星星便是你那天说的女朋友?她如今在何处?」
「愚兄怎知道,相信她早已远走高飞了!」
「为何你在德化查问怀竹时,不顺便查查她?小妹相信她会跟着你!」
风小月沉吟道:「愚兄沿途十分小心观察,未觉有人跟踪,不过我承认自己疏忽了,她始终是一条很有用的线索。」
「也是目前唯一的线索!」朱凤沉吟道:「看来对方的人员还不少,有大师兄有三姐,必然还有大姐二姐,二师兄的,只不知燕子又是甚么身份!」
「这些都还是一个谜,尙待咱们努力调査!妳来此后有甚么发现?」
「小妹到新月池畔看过,天天在城内闲游,人们还在谈论咱们三个人的事,除此之外,别无发现!」朱凤反问:「大哥你准备下一步如何进行?」
「愚兄也不知道!」风小月长叹一声:「本来已抓住一条线索了,无奈被怀竹牛鼻子横伸一脚,给搞断了!眞是可恨!」
「那么大哥为何约小妹来此相会?小妹还以为你另有含意哩!」
「当时一时之间,想不到一个好地方,又因襄阳城对愚兄之印象特别深刻,是以随口便说出来了。」
店小二把饭菜送进来,朱凤看着他狼吞虎咽,当风小月放下碗筷时才道:「咱们明天去江夏碰碰运气吧!」
「碰甚么运气?」
「欧阳大侠曾说过,若要有甚么消息,可到江夏找柴老爷子,老爷子会通知他,我想知道华山掌门被杀那案,是否已有眉目!」
「小妹没有异议,一切随大哥安排。」
* * *
几天之后,风小月和朱凤又到江夏城(今之武汉)了。朱凤到底是姑娘家,比较细心,「大哥,咱们先找家客栈放下行李,再上街买份礼物和拜帖才好见人。」
于是两人找到江夏最大的客栈,赁了两间房,换洗一番便出店去买礼物,一路上朱凤却十分沉默,风小月怕她闷出病来,不断说些笑话解闷,朱凤觉得他心肠很好,更加相信他,视之如亲大哥,虽说孤男寡女,却毫无拘束之感。
两人在街上闲逛,外人见之觉得十分奇怪,为何一俊一丑会走在一起,都指指点点起来。朱凤被触及伤心事,急道:「大哥,你去办吧,小妹先回客栈等你!」
风小月心思玲珑,深知原因,乃道:「管他们作甚?你独自一人在店内岂不闷煞?」他回头间,目光一及,突然欢呼起来,「云兄云兄!」
人丛中果然钻出一个人来,正是云飘。「果然是你,你易了容,我不敢胡认哩,幸亏你发现我!」
「你怎会来此?」
云飘见人多,乃道:「你俩住在何处?先到店内再说!」
「我先去买份见面礼送给柴老爷子,小朱,你带他先回客栈!」
风小月言毕匆匆走了。他随便买了两份礼物又赶回客栈,这才知道原来南宫守义夫妇也在一旁。「眞巧,小弟我正想去柴老爷子那里,讨取你们的消息哩,想不到在此相见。」
南宫守义、蓝仙音两人脸色沉重,眉宇间笼罩着一抹浓得化不开之忧虑。他长叹一声方道:「是的,南宫某也想不到会在此处与少侠相见!」
「不知你们是否查到线索?」
云飘摇摇头,却指着朱凤问道:「不知道这位兄台是何方高人?」
风小月「啊」地叫了一声,接着将窗子关好,低声道:「她就是布天星之未婚妻朱凤姑娘!」一提到布天星,朱凤便流下泪来。
云飘三人同时惊咦一声:「妳,妳没有死?」
「差一点就与世长辞,幸好老天爷有眼,留下一条残躯来証明风大哥是无辜的!」朱凤言毕掀起面具,随即又戴好。
虽只看了一眼,三人都大吃一惊,尤其是蓝仙音更是惊呼出口,她从未见过如此丑怪之女人。朱凤忍不住又哭了,云飘干咳一声,问道:「小风,你在何处遇到朱姑娘的?」
「在庐山一个山洞里,凑巧上次小弟就是在那山洞里闭关,这次旧地重游,无意中便遇到朱姑娘,此既是小弟之福,也是那干人之祸!」
云飘兴奋得连连搓手:「贤弟快将经过说一说,这可是一个大突破。」
「还有大突破呢!云兄还记得小弟跟你提及在邯郓城为一个姑娘出手惩治一批无赖的事吗?那位姑娘叫星星,她就是二月初一那天,在襄阳新月池畔指出小弟身份的那位神秘人。」
云飘又「啊」了一声,半晌方道:「那就太好了,想不到你收获这般丰,唉,我记得那天那位神秘人是个男人,怎地又变成姑娘了?快从实说来。」
「说来话长,待小弟从头说起……」风小月足足说了半个多时辰,才将经历说毕,一直说至怀竹道长与卢公鼎秘密约会为止。
由于过程曲折又复杂,其他四个人听后,一时间祇觉千头万緖,竟无人作声,过了好一阵,云飘才道:「怀竹这牛鼻子到底葫芦里面卖的甚么药?」
蓝仙音道:「云弟,愚嫂觉得最重要是星星,她既然是他们的人,她一定知道很多秘密,找到她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南宫守义则道:「如此说来,他们的巢穴就在庐山之中,如今咱们有五个人,大可以冒一次险,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蓝仙音道:「大哥,贱妾不是怕死,但淸白更重要,如果庐山之行有甚么闪失,咱们可是要含寃而终呀!」
「愚夫也知道!」南宫守义嘘了一口气:「但天下茫茫,何处去找那个星星?何况我们五人祇有风小月认得她。」
风小月接口道:「认得她也没用,因为咱们在明,她在暗,何况她还有人皮面具可易容,就算她从我身前走过,在下也未必知道。」
云飘忽然问:「朱姑娘,那些对你无礼的人,你还认得出来么?」
「认得,但小妹本不认识他们。」朱凤道:「小妹最烦恼的是我一直不知道他们陷害天星及小风大哥的目的,如果他是要害小风的,为何星星不在暗中下手?」
风小月苦笑道:「莫说是你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朱凤道:「他们一定是要再利用你,你有甚么可资人家利用的?」
云飘道:「以前也许他们还想利用小风,但如今小风既然知道了一些秘密,则他们一定会改变,一有机会必会将小风杀死,是故以后你务必小心,尤其是星星。」
风小月点点头:「多谢大哥提醒,从今起小弟一定小心谨愼。」稍顿又问:「怀竹之为人到底怎样,你们知道么?」
南宫守义道:「某家对他并不熟悉,不过武林中对他之风评却极佳,大多赞他急公好义,嫉恶如仇。」
「嫉恶如仇,这个容易办得到,沽名钓誉之上要做到『急公好义』也容易。」风小月问:「云兄,你对怀竹了解么?」
云飘摇摇头,朱凤接腔问:「那位『河西一剑』卢公鼎为人又如何?」
云飘道:「此人沉默寡言,又不出锋头,行事正派,不合羣,云某与他有几面之缘,但未敢言有深刻之了解。」
风小月低声道:「如果他不合羣,为何那天到信阳凑热闹,我记得他那天也很少开口,咱们不妨也对他俩暗中调杳二下。」
蓝仙音问:「风少侠怀疑他俩?」
「如今还不敢说,不过,在下始终觉得他俩在德化时之行动太过鬼祟。」风小月再问:「辽东双雄之为人,两位又可否了解?」
南宫守义三人均表示祇有一面之缘,并不了解。朱凤道:「其实当务之急还是找到星星才是上策,其次便是庐山神秘山谷,她到山谷里去,一定有原因,小妹认为里面的人,未必是住在石屋里的,很可能有山涧或地窖之类的设施,是以小妹建议,咱们还是应该冒一次险。」
云飘道:「如果没有变化,咱们去柴府拜访后,便联袂上庐山走一趟吧!」
风小月道:「时间已不早,咱们先去吃午饭,下午再去柴府吧!」当下五人换了衣服,然后出去吃午饭。
午饭之后,五人同去柴府。风小月将拜贴及礼物交给门公。过了顿饭工夫,方见门公出来,道:「请五位跟随老奴进去,老爷子在厅里恭候大驾哩!」
风小月等五人跟着那老门公进内,忽然朱凤低声对风小月道:「风大哥,星星一定是你于庐山闭关练功时,便缀上了你,因此才知道你之眞实身份,在新月池畔,一口将你叫破,方会弄出一封『庐山樵夫』转送给天星的信,天下如此之大,他们为何不说别的地方,偏偏说是庐山,由此証明你在庐山之行动一早便落入人家眼中。」
风小月低声道:「等下再说。」
朱凤却继续说下去:「也因此而証明,星星他们的巢穴是在庐山,此间事了,咱们便回庐山,到那座山谷脚底搜查一下。」
风小月也颇为激动:「愚兄怎地没想到这一点?愚兄完全赞成妳之建议!不过,愚兄自诩聪明,这次却成了呆子,让人跟梢了这么久,居然一点也没发觉。」
「每辱小妹的那些禽兽,跟星星一定是同路人。」
风小月和朱凤祇顾说话,没有留意柴府内之情况,直至听到门公道:「到了,请贵客上厅!」才霍然而醒,抬头一望,迎面那座大厅,十分宽敞,足可摆放四五十张八仙桌,厅内放着两排高背椅,正面放着三张太师椅,壁上挂着一幅深山隐居图,两边墙上也都挂些名家书画,甚是淸雅,但与宽敞的大厅不甚配衬。
大厅内空无一人,门公道:「贵客请先稍坐一下,敝上很快便会出来。」他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随即有丫头捧着茶具出来,送上香茗。
五人均刚吃饱饭,无人用茶。坐了顿饭工夫,方见一位中年汉出来,道:「敝上在内厅相候,请诸位随高某进内。」
云飘觉得有点奇怪,盖就此看来,柴老爷子并不如南宫守义所说那般好客。大厅之后,却是一座后院,庭院四面均有房舍,所谓内厅却在正面那排房舍里,宽敞的能容三四张大桌,却放着几张藤椅,仍未见有人。
那中年汉请客人坐下,双手一招,招来丫头:「快送上六杯茶来。」
云飘道:「在下等刚吃饱饭,不想喝了。」
姓高的汉子道:「这茶是来自武夷之大红袍,人生难得一尝,何况茶能生津解滞,饭后喝一口最好,诸位都是老爷子的贵宾,无须客气。」
说着话,丫头又送上茶来了,南宫守义道:「柴老爷子是不是另有客人或是不便?如是者,在下等改天再来打扰,反正并无甚么重要或紧急之事。」
那姓高的管事道:「老实说,老爷子吃饱午饭,通常都要小寐片刻,如今已叫醒他了,诸位如果在此时离开,高某便难向他交代了,喝杯茶,再稍候片刻,他便到了。」他自己捧起其中一杯喝了一口。
南宫守义等人听他这样说,也就释怀地等候。蓝仙音也喝了一口茶,忍不住赞道:「眞是好茶,大哥,贱妾从未喝过这么好喝的茶。」
高管事道:「茶叶既好,而老爷子又好此道,因此下人们对于烹茶技术都下了苦功,否则如何敢妄自大言,谓人生难得几回尝?」众人闻言却禁不住也捧起茶盅啜了几口,果然入口甘甜淸香之至,飮后喉底回津,胁下生风,舒爽无比,均同声赞好,忍不住又喝了几口。
高管事脸上闪过一丝难察之喜悦,长身道:「诸位稍坐,高某已请老爷子。」
又过了半盏茶工夫,高管事才带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汉进来,这老汉身穿员外服,满脸红光,精神奕奕,风小月见南宫守义端坐不动,亦不长身。
老汉往中间那张太师椅坐下,问道:「不知诸位大驾光临,请恕柴某有失远迎。不过,柴某与诸位素昧平生,未晓登门有何见敎?」
南宫守义夫妇均是一怔,蓝仙音问道:「你就是柴老爷子?」
「不敢当,某姓柴,老爷子祇是朋友们错爱称的。」
南宫守义忍不住再问:「阁下便是此间的主人?」
老汉也是一怔:「当然,否则怎敢坐在此处,莫非诸位找错了地方?」
蓝仙音抢着问:「不知府上有多少个姓柴的?」
老汉哈哈大笑:「老汉之子孙均是姓柴。」
「但在下上次来时,主人并不是阁下……」南宫守义再问:「原主人将此处卖与你?」
「此乃老汉祖上所传,何需向人购买。」
「再问一句,阁下是否有兄弟?」
「没有,柴家三代单传,岂有兄弟?」
姓高的管事反问:「不知诸位上次所见的『主人』,相貌长得如何?」
「比贵主人年纪大六七岁的模样,蓄着三缙长髯,看来也比较淸瘦,且博学多才。」
老汉哈哈大笑:「眞有意思,天下竟有此等奇事?阁下没有记错,确是在寒舍见到他的?他叫甚么名字?」
南宫守义夫妇不约而同地摇摇头,老汉脸色忽然一沉:「据老汉所知,江南除此之外,并无别家姓柴的,希望诸位不是来白撞的,老汉虽然好客,却不喜欢受骗。」
云飘忙道:「在下云飘,这对夫妇是南宫守义及蓝仙音,咱们绝不是白撞的。」
「连名字也不知道,你敎老汉如何相信?」
朱凤忍不住道:「南宫大侠,你没有记错地址吧?」
南宫守义不断皱眉,这确是一桩奇事,却又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半晌方道:「三年前,愚夫妇带着犬子来江夏求医,巧遇当年此屋主人指点,犬子幸得保命,今日同路而过,故特来致谢,却想不通为何主人家却换了个人。」
老汉脸上已失去适才之热情,淡淡地问道:「这两位大名尙未请敎。」说着向风小月及朱凤指了一指。
风小月乃道:「小可风小月,此是在下之义妹丁枫,尙未请敎老爷子之大名。」
老汉又是一阵大笑,忽然长身负手于背走了几步,然后道:「将他们缚起来送官法办。」
外面忽然涌进几个精壮的汉子来,南宫守义道:「老爷子没有损失,何必小题大做?更何况咱们根本不是有意的。」
老汉淡淡地道:「你们喝了老汉的大红袍,如何暗偿?」
朱凤道:「又不是咱们要喝的,是贵仆硬要咱们喝,既已喝过,你想咱们如何赔偿?」
「老汉不爱听理由,再说金银财宝,老汉多得连自己也不知道,老汉祇想赔偿几个人命,上吧!」
云飘道:「待我来!」他长身而起,此时方知有异,祇觉双脚轻颤,竟然发不出力来,遂道:「不管如何,请协助一下,咦,怎地我说话连舌头也转不过来?」
老汉淡淡地道:「当然,否则你们怎会坐到如今还闲着?」言毕扬长而去。
风小月首先叫道:「不好,茶里放了迷药,快动手!」他首先跃起,向门口扑过去。一个汉子斜踏一步,封住他的去路,风小月也不打话,立即一拳向他当胸击去,那汉子显然也不是省油灯,见招破招。
毕竟风小月技高一筹,觑得眞切,一拳击在对方肋下,那汉子祇退了一步,又再上前,风小月心中暗叹,盖若在平日,对方肋骨最少得被打断两根,如今祇退了一步,证明药力已经发作。
与此同时,南宫守义夫妇、云飘和朱凤也都动手了,奈何十成功力祇剩下三成,苦斗一盏茶工夫,不但无法突围,反被人打倒于地,一落地之后,便不省人事。
待风小月等人醒来时,祇觉自己躺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光线黯淡之至。他干咳一声。但闻朱凤轻声道:「风大哥,你醒来了么?」原来她喝得最少,是以最早醒来。
「他们还未醒来,唉,眞是天亡吾等,糊里糊涂便成为阶下囚,眞是气死人了!」
风小月翻身站了起来,运功测试一下,一切恢复正常,这才稍稍放心。「是的,这眞叫人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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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逃出生天再探险 仗义救人结伴行



此时,云飘也醒来了,听见他们交谈,插腔道:「如今后悔已来不及,还是先想办法脱险方是上策!」
于是三个人站起来,在黑暗中摸索。
祇觉四周均是靑麻石,连门也没一扇。风小月点燃火折子,擧高一照,登时看得淸淸楚楚,这囚室全是靑石板所造,宽长各一丈,高则有两丈,严丝密缝,相信另有机关控制。
也在此时,南宫守义夫妇苏醒过来,首先道歉。云飘连忙安慰他俩:「大哥大嫂不必难过,咱们都知道这不是你之原意!嗯,那厮你以前未见过?」
南宫守义摇摇头,风小月接问:「柴府今番出现过的人,有否是以前见过的?」
南宫守义想了一下,毅然道:「一个都未见过,看来柴老爷子若不是遇害,便已擧家搬迁,这干人一定是新主人!眞是气煞人矣,咱们自己驱羊入虎口!」
云飘喃喃地道:「若眞如此,则这些人又是甚么人?」
风小月说道:「问题是咱们与他们素不相识,为何要用迷药对付咱们?」
朱凤道:「不错,这才是最关键的,无寃无仇,将咱们囚禁起来,必有原因!」
「有一句话,愚兄一直不愿意说出来。」风小月顿了一顿,方续道:「此处可能是他们的一个巢穴!庐山山谷可能祇是一个训练场所!」
朱凤脱口道:「你是指星星他们那一伙?」
「是的,否则无以解释,他们为何要囚禁咱们!」
云飘道:「如今研究这些东西,不切实际,最重要的是想办法逃出生天!」
南宫守义道:「对不起,是南宫某连累了你们!」
风小月忙道:「南宫大侠这样说,祇会彼此心头难过,事实上这根本不是你的错!云兄说得有理,咱们还是想办法离开此处吧!」他抽出如意棒,以棒柄敲打石板。其他人之兵器都不在身上,唯独他因作裤带用,大槪对方不明眞相,是以不曾没收。
云飘等人帮不上忙,祇能替他拿着火折子,风小月敲了一阵,忽然回头道:「云兄,这火种还是留着必要时再用吧!」他很快便敲遍了地上,接着便敲着四周石墙。
忽然,一个空洞低沉的声音传来:「你们五位来柴府到底有何目的?」
云飘连忙再点火折子,南宫守义道:「在下早已说过,是来此拜访柴老爷子的!」
「咱们老爷子根本不认识你们!」
「在下指的是另外一个,年纪比较大,身材……」
「诸位再不老实,咱们也不用杀你们,祇须将你们困住,任你武功多高,最终也会饿死!」
此时火折子已点燃,众人循声音来源处望去,祇见左上角有个拳头般大小的小洞,料外面的人对着小洞说话,因此听来显得声音空洞。
南宫守义道:「事实确是如此,阁下不相信,咱们亦无可奈何!要来此的,是在下所建议的,你们大可以将南宫某杀死,但其他人……」
云飘急道:「大哥不必多费唇舌,他们根本不是误会!」他走前几步,仰头对着小洞叫道:「咱们已毫无生机,阁下还惺惺作态,要给谁看?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到底用迷药迷倒咱们目的何在?说得淸楚,咱们也死得瞑目!」
风小月插口道:「既然如此,阁下还怕甚么?怕咱们逃出生天之后,再来找你们算账?」
那人冷笑道:「眞是笑话?铜墙铁壁,飞鸟难渡,你们插翅也飞不出去!就算逃得了,咱们也不会怕你们五个人!哼!老实说,天下英雄虽多,还眞没几个放在咱们眼内!」
「那就更加奇怪了,到底你们为何将咱们囚禁起来?说说看又有何妨?是咱们妨碍你们称霸天下么?」
「眞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诸位来生再见吧!」
言毕之后,再无声音,朱凤问道:「大哥,咱们如今怎办?总不能任人宰割!」
「石板太厚,如意棒太轻,敲不出『机关』来,看来咱们祇能听天由命了!」风小月叹息地道:「想不到咱们会死在此处,眞是窝囊!」
云飘连忙安慰他们:「办法总是有的,千万不可丧气!」话虽如此,正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五人虽都有一身本领,但没水没饭,又能坚持多久?囚室密不通风,五人挥汗如雨,更加干渴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五人忽然发觉体力正在迅速减退,谁都没有信心逃出生天。风小月忍不住骂道:「这厮当眞恶毒,饥渴比战死还难受!」他祇说了几句,喉头已似要冒烟。
朱凤喃喃地道:「眞是死不瞑目,多少困难险境,都能活下来,偏偏被困死在这里!」
蓝仙音忽然道:「不如咱们趁还有几斤气力时,再试一试如何?」
朱凤问道:「夫人有何妙计?」
「咱们以掌风击墙,也许能撞开机关,就算误触机关被杀,也总好过活活饿死!」
南宫守义精神稍进,立即挪后一点,运足残余之气力,发出两股掌风,掌风撞在墙壁上,一动不动,刚好掌风反击过去,祇吹得衣袂猎猎作响。
风小月道:「待小弟也来试试!」他对着左首那高墙,运功发掌。「轰」地一声响,石室内响起一个闷响,震得羣豪耳朶嗡嗡作响,石墙丝毫未受损,可是当众人神志稍淸时,对面那堵墙突然震地一声,露出一扇门来!
各人见此情况,眞是又惊又喜,忽然朱凤低声道:「有风吹进来,这门是通到外面去的!」话音刚落,风小月已箭一般射出,他一手提着如意棒走在前面。
石门打开,是一条深约丈余之甬道,甬道尽头,果然已在围墙外,五人辨别了一下,均是心头狂喜,万料不到,竟然这般容易便逃出生天!
此时已在夜里,抬头望一望天色,料已二更时分。四周漆黑,不见人影,云飘抑住心头之狂喜道:「快走!」这次由他领头,率先迈开大步走了。
云飘来过江夏多次,路迳熟悉,左穿右插,很快便至一家小客栈前,他用力拍起门来,过了一阵,里面传来一个不快的声音:「谁呀?」
「你老冯么?我是云飘,快开门!」
木门打开,祇见一位五十左右的汉子提着一盏纸灯,向云飘照了一昭,然后惊喜地道:「恩人,你来啦?快请进来!」
五人一进门,老冯便将门关上。「怎的半夜才来?」
「先别说话,有三间客房没有?安排一下!」
「有!有,还有四间房,这几天生意不是很好,请跟我来!」老冯带他们进房,南宫守义夫妇俩一间、朱凤一间、风小月和云飘则住一间。
风小月一进房便道:「掌柜,店里可有甚么能吃的么?快弄一些端来,咱们快饿死了!」
老冯道:「还有一些面条、牛肉和烧鸡,就是无人做菜……」
他还未说毕,云飘便道:「不打紧,你先送些开水来,咱们自己弄饭!」他到邻房把蓝仙音和朱凤带到柴房。「大嫂,今晚会否再饿肚子,全靠你们啦!」他自己也赶紧生起火来。两个炉灶都是烈火熊能,一锅下面条、一碗烧水。
那蓝仙音平日在家里也常下厨,是故十分熟练地切起牛肉和白菜起来,朱凤也在一旁帮忙。
半个时辰之后,一锅面已经煮好,另加一只烧鸡,全部端在朱凤房里,五人狼吞虎咽,把那一锅面一只鸡吃得乾乾净净,两个女的又赶紧准备热水洗澡,男的则到灶房旁,用冷水匆匆淸洗一下。
三个男的回房之后,躺在床上歇了一会儿,体力方慢慢恢复,风小月低声骂道:「他奶奶的,这锅面比少林寺的还魂丹还厉害!」
南宫守义跟云飘躺在一张床上。「幸亏今番能逃出来,否则南宫某要抱憾终生!」
云飘道:「大哥,你千万别再提此事,否则你便是不把咱们当作兄弟!嗯,不知你俩有否觉得,那扇石门开得有点蹊跷?」
南宫守义道:「不是风少侠的掌风无意中触及开启机关么?」
「若是如此便简单了,就怕他们是故意放咱们出来的,则日后行动应得小心!」
风小月反问:「他们放咱们出来,有何目的?」
「也许有甚么阴谋,不过愚兄一时也说不淸,但总觉得有点蹊跷!」
风小月道:「小弟也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不必多猜测,明天咱们再到柴府探个究竟!反正这条命是捡回来,就算死在里面,也要弄个明白!」他转身伸了个懒腰,忽有所觉,伸手一摸,竟摸到一封信,忙道:「快点灯看看!」
南宫守义在黑暗中看不到甚么,闻声长身将灯点亮。风小月撕开信封,祇见信上草草写着两行字:柴府是龙潭虎穴,不可轻易再犯险,救得你一次,救不了两次!
下面没有署名,祇在左下角写着四个字:「还恩的人」,云飘脱口问道:「这是谁写的信?」将信封转过来,上面大大写了四个字:风小月阅。
风小月沉吟道:「小弟猜这信大槪是星星写的!我曾在德化救过她,免她受其大师兄之辱,她来报恩!」
「是她?」云飘在房内轻轻踱起步来,「如此看来,柴府可就是他们之大本营了!」
南宫守义道:「也不知他们几时鹊巢鸿占的,看来柴老爷子一定遭到不测了!」
云飘道:「先不管那个甚么老爷子了,还是商讨正事吧!如果柴府是他们之大本营,咱们可得再去一次,也许一切眞相水落石出,就在此一役了!」
「凭咱们五个人,力量足够么?」
风小月道:「咱们可否通知一善大师他们?」
云飘摇摇头,「先不要鲁莽,万一劳师动众之后才发现不是咱们所想像的,后果十分严重,将来咱们说甚么话,都无人相信,要进去还得靠咱们自己,最多加一两个知心朋友。」
此刻,朱凤及蓝仙音已洗好澡回来,风小月将信给她俩看。朱凤道:「风大哥,这是星星的字迹?」
「愚兄从未见过她写的字!一切都只是咱们之推测而已,还须推敲。」
朱凤轻声道:「小妹却担心这是一个阴谋,他们早已有所布置,要让咱们把人带去送死!」
南宫守义道:「此亦有可能,不得不防。」
「是故小妹还认为下一步应早上庐山去探个究竟!」
风小月道:「岂有舍近求远之理?咱们也可找人帮忙,明后天无论如何也得进去探一探!」
蓝仙音道:「天快亮了,咱们还是先歇一会儿吧,没有足够之精力,再遇强敌,也只能束手待擒!」
南宫守义道:「不错,咱们也得先买些兵器防身!」当下各人回房休息。
风小月躺在床上,仍在想着这件事,他觉得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柴府里的人不缴掉自己身上如意神针?若说如意棒他们不知道是兵器还有道理,神针为何不搜走?
唯一解释得通的便是,负责善后的人便是星星,她故意留了一手报恩!
假如星星也在柴府内,则明天若去探险时,会否再遇到她?
连日来又饥又饿,又担心,体力几乎消耗殆尽,险境一过,人便特别疲劳,风小月在蒙蒙咙咙中睡着了。待他醒来时,日已近午。
云飘他们也都已醒来,呼老冯进来,「老冯,替咱们备水洗睑。」
老冯问道:「恩人怎会半夜上店?」
「你不必多问,知道太多对你无益,若有人问起,千万莫说认识咱们,也不要跟店内的伙计住客提起咱们!」
「恩人放心,今早住客已全搬走,店内的伙计,一个是俺婆娘,一个是犬子,厨房则是俺侄儿侄媳妇,没有外人!」
风小月道:「今午咱们不出外吃饭,就在店里吃。」
老冯忙道:「那当然,怎样也不会放你们出外吃了,俺们已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上菜,俺把店门也关上了,贴了一张东主有喜,暂停一天的吿示。」
云飘问道:「若有人问起你有何喜,你怎样答?」
「过两天便是俺的五十岁生辰,便说做寿停业!」
「很好,谢谢您啦,以后千万不要客气,你去准备吧!」
老冯去后,南宫守义便问:「云弟,你与他是何关系?为何他口口声声称你恩人?」
「有一次我来江夏,一伙强盗洗劫他家,还放火烧了他的店子。恰巧撞在我手里,便杀了那几个强盗,又给他一笔钱,让他重操故业,上次小弟来江夏,特地来他店里住了一夜,此人十分朴实敦厚,很可靠!」
「愚兄看得出来,并无怀疑他。」
俄顷,老冯来请他们出厅吃饭,几张四方桌拼成一张大桌,舖上一张白布,上面放了十道八道的菜,碗筷酒杯已摆得整整齐齐。
云飘叫了走来:「老冯,你眞的在办寿宴呀?」
老冯笑嘻嘻地道:「欢迎宴跟寿宴一起办,热闹一点,快请入座,你快斟酒!」
云飘道:「大家都入座一起吃,否则咱们也不吃了!」风小月等四人也七嘴八舌地劝他们入座,最后老冯的婆娘、儿子和侄儿也才入座。
云飘擧杯道:「咱们先敬老冯一杯,祝您寿比南山,身体健壮!」礼让了一阵才动筷,想不到菜还做得不错,而且料也用得精良,看来花了不少银子。
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才散席,老冯陪他们喝了一会儿,云飘道:「咱们吃得太饱,要出去散散步。」
「晚饭一定要回来吃,菜早已准备好了。」
云飘一口答应,众人出了店,不由自主转头回顾,却没有发现甚么扎眼的人,但他们仍分成两组,一前一后,风小月道:「老冯今日破费不少,咱们送一份礼给他吧,白吃不好。」
「他也不是甚么富裕人家,送黄金饰物最实际,万一有变还可以换钱。」
朱凤道:「先去买兵器,衣服再说!」三人表面上轻轻松松,但一直在暗中留意四周之动静,却一切如常,反觉得有点忐忑不安。
云飘等四人先后走进兵器铺,挑选适合的兵器,风小月则站在店外戒备,他左瞻右盼,忽然见到对面屋顶伏着一个人,那人发觉风小月发现他,连忙长身向屋后跳出,这刹那,风小月认出她竟是星星所乔装,他来不及跟云飘等人打招呼,便立即追下去。
他顾不得惊世骇俗,立即跃起屋顶,向下望去,只见星星身影由小巷口一闪即没,风小月连忙跃落地上,向巷口追去。到了巷口,只见星星不断转头张望,风小月只好稍等一会,待她转过头去,才闪出小巷,但见她又闪进另一条巷子。
风小月连忙奔过去,一到又不见了人影,风小月心头一急,快步奔跑,出了巷口,仍不见其人,略一思索,跃起屋顶,但见两个汉子挟持着星星,正在屋顶上跳跃,风小月追了几步,他们已跃落一座小院。
风小月跑过去,将耳朶贴在屋顶上凝神静听,却有动静,风小月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轻轻跃了下去,他一鼓作气,抽出兵器,就跃上厅堂,喝道:「里面有人么?」语音未落,他人已标向一扇房门,飞起一腿,将门踢开。
房内无人,风小月再去踢第二扇房门,目光-及,突见后门打开,他立即窜了出去,果见一辆小马车向外驰去。风小月连忙暗中跟踪。
他想回去通知云飘他们,又恐一来一回,失去敌踪,只好跟着马车后面,马车向东城门驰去,风小月心头大急,因为出城之后,马车便可放足急驰,跟踪便困难了,他想弄匹马儿,却又不见。
片刻间,马车出了城门,路上行人少,果然马儿立即洒开四腿急驰起来。
风小月虽有一身武功,但长途跋涉,气力肯定不如马匹,何况在后面急追,车上的人亦不可能不知被跟踪。他索性吸气急驰,几个起落,已经追贴马车,双足一顿,飞身跃起,向马车扑去!
风小月双足将抵车厢厢顶时,车厢顶突然碎裂,一条黑影跃了起来,擧着一柄弯刀向风小月下身砍去。
风小月如意棒在刀上一架,吸气凌空挪移两尺,左指一弹,「三才如意神针」已经出手,同时,如意棒舞得像风车一般,横在身前。
「啊」地一声轻呼,那汉子毕直跌下去,由于马车速度甚快,他落下时,马车早已滑前数尺,是故落在地上。风小月同样落下,却向他扑去,他不但要杀人灭口,尙要收回神针。
那汉子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对眼睛,看不到脸孔,风小月也不打话,挥棒便打,毕竟他技高一筹,再加上对方已中了一枚神针,身形受影响,三十招过后,风小月便取了他的性命,收回神针,展步急追。
马车已驰出了半里,风小月追了两三里地才渐渐追近。他强提一口气,追得更急,距离由三丈,而两丈而一丈,正想跃起扑前,马车突然停住。
风小月跃前,一拳击在车厢,他蓄势一击,力道奇大,只听一阵「哗啦啦」声响,木板碎裂,他人亦跃上去,抬眼一望,登时停止动作。
只见另一个蒙面人一手握刀,另一手掐住星星之脖子,冷冷地道:「你再踏前一步,老子便一刀杀了她!」
风小月冷冷地道:「你放了她,少爷也放你一条生路!这个交易让你占便宜了!」
「放屁!老子占甚么便宜?」
「因为你根本不敢杀她,杀了她你如何向老鹰交代?」
那汉子身子微微一震,强作鎮定地道:「你说错了,老子杀死她,根本不用向谁交代!」
「你再不放人,少爷可要动手了!」
他俩在谈条件,星星却一直望着他,眼神十分复杂,风小月无暇推敲,只觉得她需要自己救她。
「老子不但要你放我,还要带她走!我数三声,你若不跳下车厢,便要杀她了!」蒙面汉忽然扯开星星的衣襟,露出她两团半截的酥胸来,「这証明老子跟她根本不是同路人!」他左手居然自衣领处伸了进去,衣襟耸动,分明在把玩星星之酥胸。
「快拿开你的臭手!」星星大怒。
风小月又惊又怒,忙道:「好,我跳下车厢,不过你对她不得无礼!」说着向蒙面人一指,「嗤」地一声,「三才如意神针」顺势射出。
由于距离近,蒙面人又被星星美色所迷,待他发觉已来不及闪避,三枚神针全钉在他额头上。
风小月拍拍双手,跳下马车,道:「在下已下了车,你还有甚么话说?」
「你,你暗器伤人,算得是甚么好汉?」
「哈哈,难道你挟持女人,也算英雄?兄弟,你还是趁早走吧,否则死无葬身之地了!」
蒙面汉抱起星星,刀锋仍抵在她脖子上,「让开!老子就不相信你不怕我杀了她!」
「你要杀便杀吧,我根本不认识她,她是生是死于我何干?只是你中了少爷之毒针,再不治疗,毒气入血,流到心房可就完蛋了!」风小月故作轻松地退开一边,「你下来吧!」
那汉子拔掉额上之神针,反向风小月抛去,然后抱起星星,跃下马车,突然将星星向他抛去,自己发足狂奔。
星星低声道:「他知道咱们的关系,一定要杀死他!」风小月将星星放在马车上,发足狂追,他轻功一向十分出色,很快便追上了蒙面汉,「你不是要杀少爷么?为何不辞而别?」
那汉子见逃不过,只得回身挥刀急攻,他见同伴被杀,知道自己武功不如对方,只有拚命一途,是以弯刀一招接一招,只攻不守,一副玉石均焚之势。
风小月打斗经验十分丰富,也不心急,采取稳取突击之法,见招破招,那厮攻势越来越盛,风小月被攻得心头火起,轻啸一声,极力反攻,与对方斗快,抢占上风。
刹那间,已攻了三四十招,风小月技高一筹,逐渐占了上风,那厮惊怒地骂道:「风小月,你敢跟咱们作对,日后死无葬身之地!」
「风某之生死不劳阁下担心,你还是担心自己之生死吧!」风小月左食指一曲一弹,一缕指风射出,击在对方胸腹之上,他不由自主地抖动一下,风小月眼明手快,如意棒尖端已刺进其喉头,蒙面人倒地,他便扯下其蒙面布巾,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孔。
风小月慢慢走回马车,先拾起地上之神针,已闻星星道:「蠢才,还不快替我解开身上之麻穴。」
风小月笑嘻嘻地道:「急甚么?妳不会乘机歇歇?」他缓缓走过去又道:「妳还是乖乖躺在车上,如此反较可爱,在下还有话要问妳。」
「你有甚么话要问?姑奶奶若不高兴可不愿意答复,喂,看不出你眞是个下流胚子,你那对贼眼,不许望姑奶奶那里。」
风小月双颊一阵发热,忙不迭将目光挪开,说时迟,那时快,他腰上一麻,已着了道儿,他忍不住骂自己:「风小月啊风小月!你眞是个大笨蛋!」
星星一骨碌地坐了起来,拉好衣襟,学他的语气道:「风小月啊风小月,你果然是个大笨蛋,想不到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她跳落地,将风小月托起,抛在马车上。
风小月叹了一口气:「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吧!」
「姑奶奶还不想杀你。」
「你既然捉我,昨天又何必放走我?」
「哼,我信上不是已写得淸淸楚楚么?」星星走到前面驾车。
「算你说得有理,刚才少爷又救了妳一次,为何你还要害我?以怨报德,毫无良心。」
「刚才你救了姑奶奶,咱们根本是在演戏引你上当。救我?眞是屎壳螂戴花——臭美。」
风小月明知她在强辩,却又无心情与她分辩,祇好闭上眼睛,随遇而安。可是祇过了一忽儿,他便忍不住问道:「喂,星星,那座柴府是你们的大本营么?」
星星不答,风小月自言自语地道:「女人心海底针,信上又肯写出来,嘴巴却不愿说。」她还是不吭一声,风小月提高声音问:「妳死了么?」
「你再胡说八道姑奶奶便索性封住你的晕穴,乐得耳根淸静!」
「哼!少爷好心来救妳,妳以怨报德,少爷已不跟妳计较了,妳还这么凶,妳一直不吭声,少爷怎知道妳有否再出事?」风小月用酸溜溜的语气喃喃自言:「若是别的姑娘,早把少爷当作未来夫婿了。」
「你有甚么好?既不英俊又不潇洒,又风流成性,那个姑娘把你当作未来夫婿,都要倒八辈子的大霉。」
「嘿嘿,少爷也知道无一项是天下最好的,但天下虽大却又无一人像少爷这般齐全及优秀的,想当我老婆的,不知凡几。」
「可惜姑奶奶不稀罕。」
「这眞的是妳心里话么?唉,星星,妳几次让少爷看见妳的肉体,还想嫁给别人,眞是少有。」
星星怒道:「你敢再胡说一句,姑奶奶便不客气了,你比谁都淸楚,你如今是俎上之鱼肉。」
「好好,咱们说别的,刚才那两个男人是你的师兄或师弟?」
「师兄或师弟都是一样。」
「怎地妳师兄和师弟都这般下流?他们都视妳为俎上之鱼肉哩!」风小月故意气她:「噢,看来风流比下流实在高明太多了。」
「姑奶奶不讨厌男人风流,祇讨厌你。」
风小月又道:「原来如此,难怪妳师兄弟对妳都这般放肆。」话音刚落,星星的马鞭突然「叭」地一声,在他腰上抽了一记。
星星冷冷地道:「狗咬耗子!这祇是一个小敎训。」
风小月道:「不错,我眞是个大笨蛋,居然巴巴地赶来救你,早知我躱在暗处看戏就好,人家本来是男欢女爱,我何必……」
话还未说毕,星星又抽他一鞭,风小月忽然不再说话了。过了一阵,太阳已将吻及远处之靑山,满天红霞,马儿跑了半天,气力渐衰,速度也慢了下来。
星星忽然问道:「你怎地不说话了?」风小月还是不吭声,星星忽然大叫一声:「你死了么?」
风小月恨声道:「少爷这辈子,除了小时候家父用鞭子抽过我的屁股之外,从来没有人打过我,除非妳杀了我,否则少爷一定要报此仇。」
星星娇躯微微一颤,低声道:「谁敎你嘴里不干不净?」
「哼,妳到底要拉我去那里?」风小月话刚说毕,树林里忽然涌出一羣黑衣汉子来,将马车围住。
风小月仍躺在车上,祇听星星道:「老二,你这是甚么意思?」
「没有甚么意思,麻鹰想见见妳。」一个男人说毕,忽然跳上马车,又道:「你们跟在马车四周。」
马车又继续前进了,太阳已隐在山后,暮色四合,归飞的宿鸟在头上盘旋,不时发出难听的叫声。风小月道:「喂,你们是甚么人?要带少爷去何处?星星,妳这臭婆娘眞是蛇蝎美人……」
那汉子冷笑道:「风小月,听说你很风流,一定是垂涎三妹的美色,哈哈……三妹,他可有对妳做出甚么事来?他若敢动妳一根毫毛,老子便杀掉他。」
「哼,他还没这个福气。」
老二笑嘻嘻地道:「不知愚兄有没有这个福气,咳咳,妳为何不将他缚住?」
「你以为小妹不懂点穴?咱们抓人还用得着绳子么?」
「不,小弟已很久未见到他了,哼,他也是风流鬼,大槪去跟女人鬼混了,那像愚兄这般,祇一心苦苦地等妳!」
星星冷冷地道:「照你这样说,你尙是处子?」
老二又传来了一阵干咳声,旁边却传来一阵轻笑。老二怒道:「你们笑甚么?」
星星又问:「燕子也在麻鹰窝里么?」
「当然,麻鹰最疼老五了,甚么事没有她的份。」老二忽然「呀」地一声,攘马入林,树林里竟然有一条人踩出来的路,马车慢慢地走着。
风小月的麻穴早已被他运功冲开,但他决定深入虎穴探个究竟。可是一入虎穴很可能便死无葬身之地,他不由犹豫起来,最后还是决定假装麻穴仍然受制,到了贼窝再作决定。
马车又停了,老二问道:「三妹,妳是几时封住他的麻穴的?」
「半个时辰前点第三次,没那么快恢复。」星星言毕便跳下马车,老二连忙陪着她,却下令手下将风小月抬下去,两个汉子一头一脚抬着风小月,走进一座黄墙绿瓦的庄院。
由于风小月伪装麻穴被封,不敢转头观望,双眼祇看到承尘,接着一阵轧轧之声响,身子向下倾斜,最后被丢在一座石室之内,又一阵轧轧声响,风小月转过身来,祇见身前有一道铁栅,铁栅外面祇有六尺宽的一条通道,四周都是大石板。
风小月心想既来之则安之,便索性暗中运功调息,务使自己之体力处于巅峯状态。
这一夜,完全无人来骚扰他,他练了一夜的功,便觉体力充沛之至,若能恢复自由,必如出押之虎。可惜他等了很久,还无人下来找他,直至他估计已经过了正午,才听到一个步履声。
俄顷,即见一个汉子提着竹篮下来,道:「吃饭了!」风小月立即爬过去,那汉子喝道:「不可走近铁栅,否则不给你饭吃。」想不到他还十分小心。
风小月忙停止爬行,道:「你再晚一点来,少爷便要饿死了。」忽然他抬高头,道:「你怎地到如今才来看我?」
那汉子不由自主望去,风子月中指一弹,一缕指风射出,正中那厮之晕穴,他动作极快,立即窜前,双手自铁枝空间穿出去,将他腰上的那串钥匙扯了下来。试了两把,便将铁栅的门打开。
他将那汉子拉了进去,改封其麻穴,然后解开其晕穴,低声道:「你敢大声叫,少爷便一掌送你上西天。」
那汉子疑在梦中,他实在想不通为何风小月会跑出铁栅之外,自己又怎会落在对方手中,祇呆呆地点点头。风小月低声问:「上面出口有没有人把守?」
那汉子摇摇头,风小月又问:「你们在这里一共有多少人?」
他想了一下才答道:「大槪二十五六个。」
「头目是谁?还有甚么高手?」
「如今是麻鹰做主,以前是黑鹫当头,还有二师兄,三师姐、五师姐他们几个高手。」
「如今他们在何处?」
「都在上面。」
「废话!我是问他们在作甚么?在厅内还是在房内?」
「小的职务太低,祇知道他们不在厅里,在何处做甚么事便不淸楚了。」
风小月又封住其晕穴,将他置在铁栅内。回头见那厮身材与自己差不多,便动手脱下他那套黑色衣裤,与自己所穿的互易,弄好这一切才往石阶走上去。
石阶约有二十多级,尽头之处是一扇半掩的石门,风小月伏在石门后凝神静听了一会,未闻外面有动静,方一步窜了出去。
石门之外是一座凉亭,擧目一望,方知这是一座小小的后花园,面积虽小,但五脏均全,假山、花木、小桥流水,样样倶全。
靠内是一栋建筑颇为精致的房舍,后花园有两条鹅卵石路,沿着围墙通向里面,风小月略一思索,便踏上其中一条,小心翼翼前进。
忽然他一个急窜,伏在一个窗台下面,动作虽快,但轻捷得像一只狸猫。祇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老夫认为风小月对咱们了解已多,而且此人表面上浪荡风流,其实处事颇有原则,未必肯就范,哼,传闻有误。」
另一个声音听来有点像老大:「我赞成麻鹰的看法,风小月那小子还是一刀杀掉干净。」
第三个人一开腔,风小月便认出是星星:「不,我认为风小月好色,祇要我略施媚术,他一定乖乖就范,人材难得,像他这种人,实在可遇不可求。」
「麻鹰」冷冷地问:「他是怎样一个人材,妳且说来听听,上次他闯进『阴阳谷』,老鹰已改变了对他之看法。」
老二道:「你不要听女娃胡诌,风小月是甚么人材?不是几番均堕入咱们壳中么?九成是三妹『美人计』失败,反而中了人家的『美男计』。」
星星怒道:「老二,你不要含血喷人,姑奶奶甚么男人未见过?会中他的『美男计』?简直笑话,论到本领,风小月无论在武功、机智、谋略等等方面,都要比你跟老大强多了。」
「老子才不信,如今便去将他杀了。」
「且慢,他如今是俎上之肉,你这样杀了他,算得什么好汉。」
风小月在窗外听得分明,心中忖道:「想不到这婆娘还会暗中护着我,眞是意外。」
老二哈哈大笑:「麻鹰,你听听她这句话,还说不是中了人家的『美男计』!」
星星道:「他是姑奶奶逮住的,如何处理,用不着你操心!」
老二笑嘻嘻地道:「愚兄不敢操心,但麻鹰总可以了吧?」
「麻鹰」沉吟道:「老二说得有理,为安全计,还是将他杀掉:老二,你去动手!」老二故意高声呼了一声「遵命」。
星星急道:「他人是姑奶奶的,要杀也只能由我杀,你休想占便宜!」
「好啊,妳动手,愚兄替你押阵!」
「放屁,要你押甚么阵!」
「麻鹰」沉声道:「老二,你快去!三丫头,妳留下来,老夫有话对妳说!」只听老二一阵大笑,接着又是房门被人用力关上的声音。
星星问道:「你有甚么事要跟我商量?」
「妳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哼,妳近来之表现越来越叫人失望了,几番都无法完成任务!」
「这次不是将风小月抓回来了么?帮主传我武功,养育我,但我也替本帮卖命,再说我一向办事均是公事公办,其他的一槪少管,如果有得罪者,实乃性格使然,绝非有心与您作对,请您大人大量」
外面的风小月却急得如同热锅上之蚂蚁,盖老二这一去,自己溜出地窖之事便再也瞒不了,大搜索立即开始,再不离开虎穴,最终必成为狼虎之点心。
忽闻「麻鹰」道:「三丫头,从今开始,妳不得擅自离开,妳近日已没有任务了!」
星星寒声问道:「你这是甚么意思?将我软禁?有否命令?」
「有命令,是口谕,其实老夫也不想如此对待妳,不过妳别想违抗命令,否则后果如何,你心里淸楚得很!还有,把妳之兵器交出来。」
星星声音大变:「你把我当作叛徒看待?为何要交出兵器?」
「这是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紧急之锣声,「麻鹰」喝道:「三丫头,妳自己封住穴道,否则老夫可不客气了!」
星星抗声道:「除非老鹰在此,或你能拿出命令来,否则你无权这样做……嘿,姑奶奶今日便掂掂你的份量!」大槪她话未言毕,「麻鹰」已经动手,是故星星便取出兵器抵抗。
「麻鹰」冷笑一声:「眞是反了,把妳养大,翅膀硬了,今日竟然敢反抗,妳想反抗,还差一点!」他忽然提高声音问道:「老二,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远处传来老二的声音:「风小月跑掉了!」话音未落,风小月已经撞开窗棂射进房内。房内两个正在恶斗的人,都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分开,风小月看也不看便向那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扑去!
「麻鹰」先是一,呆,继而挥掌应战,「好啊,三丫头,妳如果不是有异心,便在他背后出手!」
风小月的如意棒以快制慢,急道:「星星姑娘,他们只懐疑妳,妳快走吧,迟则来不及了!」
星星跺足道:「你,你跑进来作甚?为何还不逃跑!」
「麻鹰」冷笑一声:「好一对狗男女,两个都跑不了,来人,风小月在此处!」
「快跑!」风小月左手一扬,一阵「嗤嗤」声响,三才如意神针已向「麻鹰」射去,他根本不看结果,回身便拉着星星向窗口跑去。「快!」
星星急道:「你要跑自己跑吧,姑奶奶不走!」
与此同时,「麻鹰」亦叫道:「全力扑击三丫头,生死不论!」他话刚说毕,星星竟然先风小月射出窗外,风小月回身再向「麻鹰」射出一枚三才如意神针,然后亦穿窗而出。
星星叫道:「出围墙往东跑!」她人先飞跃而起,只见三环飞刀成品字形,向星星射去!风小月在后面看得眞切,急呼小心。
星星凌空伏肩向后挥刀,但只磕飞两柄,第三柄飞刀插在她后背上!几乎与此同时,风小月亦凌空跃起,他左手向「麻鹰」一挥,一枚三才如意神针便向他射去,紧接着他右手挥舞如意棒,左掌在星星后臀上一托,星星登时超过围墙飞了出去,他自己因为用力,凌空没处借力,身子猛地向下一沉!此时,四周之敌人已向围墙包围过来。
好个风小月,临危不乱,左掌向上一抓,右手如意棒仍然舞得像风车一般!也不知是他祖宗有灵,还是眼明手快,居然让他左手抓住墙头,紧接着一扭腰,身子已翻过围墙,射了出去,耳际只闻「麻鹰」的声音叫道:「快追!」
风小月落地之后,见星星皱着眉头,他忙跑过去道:「快跑!」同时伸手又抓她的手。
星星颤声道:「老二好毒,刀上淬了毒!」
风小月急忙在她后背上连封数指,然后伏下道:「快伏上来!快!」星星不由自主伏在他后背,风小月立即跃起,一手托着她的盛臀,一手握着如意棒,向东急奔。「麻鹰」那伙人已越墙追来。
星星不断指点途径。「小心,地上有机关设施!往东跑,马匹在那边!」
风小月背着一个人,行动大受阻延,背后那些人越追越近。他拼尽全力急驰,头上都冒出汗来,星星有点感动。「你还是放下我吧,独自一人,你一定能逃得掉!」
「放下妳便失去我救妳之原意了!」说话间已穿出树林,果见那里放了几匹马。风小月将星星放在一匹马上,道:「你先跑,我随后而来!」
风小月在那马后臀上击了一记,那马吃痛,洒开四蹄向前急奔,风小月刚解完第二匹马之疆绳,「麻鹰」及「麻雀」已追至,他左手一扬,喝道:「看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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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劳苦功高,又开始一个新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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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化敌为友共进退 几番击杀方脱险



两人同时闪开,「麻雀」回敬了两柄飞刀,风小月岂会被他射中?立即闪开,同时拎起那两柄飞刀,虚晃一下,反身跃上一匹马背上,两脚连踢,催马急驰。
「麻鹰」及「麻雀」连忙奔向另外几匹空马去,风小月手上之飞刀立即出手,却不是射人,是射马!以风小月之能耐,射两匹身躯宠大的骏马,眞是易如反掌。
「麻雀」知道自己飞刀淬毒了,见坐骑中刀,只好跳下马来,同时破口大骂,抬头一望,星星及风小月早已去远。
风小月驰了一阵,见对方一时追不上来,便转身向前,全力策马,星星的背影已经看到,他回头一望,只有两匹马追来,他忙高声问:「星星,妳觉得如何?」
风小月又道:「你放慢一点!」星星依言将马速拉慢,风小月从旁而上,塞了一颗药丸给她,道:「快服下去,这是『百草神君』的解毒圣药,虽然未必能对症下药,但最少能延迟毒气攻心!」
星星想也不想,揑开蜡壳,取出药丸便抛进嘴里嚼,风小月又道:「走!我断后!」
追上来?」
「六匹马,咱们取了两匹,两匹被某射杀了,麻鹰及麻雀各骑一匹追来,只他们两个,难不倒少爷,妳放心!」
「你,你为何要救我?」
风小月哈哈笑道:「以后再慢慢说!」
「但姑奶奶要吿诉你,虽然你救了我,我不会感激你,而且……以后天下虽大,却无我立命安身之所!」
「这又未必;就算是皇帝老子也未必有此本领!哈哈,大不了我陪你亡命天涯!」
星星忽然不吭声,风小月忙问:「喂,妳身上的毒发作么?」星星摇摇头,猛地在马臀上拍了一记,马速立即提高,风小月也忙催马紧跟。
「麻鹰」和「麻雀」还是不即不离地跟着。风小月嘴上说得轻松,对于如何应付背后那两个寃鬼,却还没有个底,抬头一望,前面有座小鎮,心头一动,便策马入鎮。
到了一家客栈,忽然叫停,把马交给店小二,丢了一锭银子给他。「替马匹上料,留两间上房,少爷先去吃饭!」他不等星星多说,便拉着她走了。
星星讶然道:「你如此做有何用意?」
风小月见店小二已入店,便拉星星折入一条小巷,匆匆再转到另一条街道,他左穿右插,最后来至一条无人的巷子,却见有间院子,他看了一下,道:「咱们越墙进去,妳行不行?」他话刚说毕已轻舒猿臂,搂着她的小蛮腰,腾空跃起。
围墙后是座后花园,看来是当地大户的居所,风小月道:「咱们且在此躱一躱,待拔淸妳身上的毒再跑!」
风小月先安置星星匿在假山后,他自己则窜进内堂,不一会儿,便见他提着一名三十多岁,长着一张圆脸的汉子过来,招手呼星星出去。「大少爷,咱们只是想借府上治治伤势,少则一天,多则三天便离开!」
那汉子道:「只要不伤人畜,这个……请随便!」
风小月又道:「不过,请你严令家丁奴婢,不得泄漏消息!咱们是武林中人,不是汪洋大盗,你不用担心,只因仇家苦追不舍,是以不得不先借府上疗伤,请速安排一间淸静的房子,要在内堂!」
* * *
那户人家姓涂,果是当地最大的富户,家里房舍不少,在内堂安排一间淸静的房子,毫无困难,风小月抛了一锭银子给他,请他准备一些应用物品,涂家大少爷那里敢收银子,却忙不迭着丫头准备好。
风小月将房门关好,低声道:「请姑娘脱鞋坐在床上,以背向外,待风某替妳拔毒!」
星星咬咬牙,不吭一声,坐上床去,风小月这才有机会细看其伤口,但见那柄飞刀入肉足足有三寸,他忍不住道:「这厮腕力颇强!」他轻轻撕开后背的衣服,露出半截欺霜胜雪的肌肤来,可惜伤口四周已布满了黑气。
风小月拔出飞刀,一股黝黑的血水立即淌了出来,风小月双手在伤口附近用力挤压,黑血不断涌出来,由于伤口深,饶得星星好强,此时也忍不住发出轻哼声。
黑血流满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风小月再拿第二条毛巾拭抹,足足流了两大碗血,才逐渐转红,风小月不敢大意,用小刀在伤口处撩拨,又挤出一些,然后俯首在伤口上用力吮吸。
每吸一口便吐在痰盂里,足足吸了三四十口,血才是鲜红的,风小月忙先为自己漱漱嘴,然后淸洁伤口,再揑开一颗解毒丸,混在金创药中,涂在伤口上,这时候,星星已痛得满头大汗,脸色靑白,身子极是虚弱。
「姑娘,请妳把外衣解下,我好用纱布包扎。」星星双臂一动,便呻吟起来,风小月索性将她的上衣撕掉,只留一件束胸,束胸的带子早已被毒血染汚,风小月犹疑了一下,又把束胸也解了下来,星星下声道:「你,你好可恶……以后叫我怎地嫁人……」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必放在心上,何况此事只有妳我两人知道,不说出去,又有谁知道?」风小月轻轻替她包扎好伤口,然后替她穿上涂府准备的衣服,再问:「妳肚子饿不饿?」
星星点点头,风小月道:「妳先躺下休息,我叫他们准备!」他扶她躺下,再开门吩咐丫头把那些脏物拿出去。「这些东西都有毒,请埋在土里,以免误伤人畜!另外,请替咱们准备一些稀饭及面条!」
风小月弄了半天,也觉疲倦,坐在床前,昏昏欲睡,恰在此时,丫头把食物送进来,风小月先净了手,再喂星星吃了两碗稀饭。
星星一直不敢张开眼睛,靑白的睑颊不时泛上红潮,风小月轻笑道:「姑娘杀人不眨眼,想不到脸皮这般薄,何况上次……风某有幸已见过,这次不过……」
他话未说毕,星星已提起手来,准备掴他,不料伤口太深,动作不灵巧,被风小月闪开。「有伤的人,千万不可动气!」
「你眞是天下最可恶的混蛋!看姑奶奶伤好之后,怎样对付你!」
「你何必担心,待你伤好之后,咱们便挑个黄道吉日成亲,不就了结哩!」
「你,你皮厚!谁肯嫁你这浪荡子,好色之徒!」
风小月沉声道:「姑娘说话请尊重一点,在下风流,却从来不下流,也不会乘人之危!风某若是好色之徒,适才可是个好机会,为何在下还规规矩矩的?」
星星这才不说话,吃了饭,风小月扶她上床休息,她居然不拒绝,而且一躺上床便睡着了,虽说她失血太多,身子虚弱,但亦说明她心里对他之为人放心得很!
风小月累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早已饿得前腔贴着后背。他呼噜呼噜地把一大海碗面条全吃个干净。
为防意外,他坐在床前运功调息。一过两个时辰,星星才醒来,此时天色未黑。「你觉得如何?」
星星道:「好像有了点气力。老二眞是可恨,下次撞在姑奶奶手中,看我不把他碎尸万段!」
风小月道:「其他事先不要想,目前最重要的是养伤!『麻鹰』及『麻雀』应该还在鎮上,此时妳伤未好,咱们祇能先避一避,今晚妳胃口如何?叫他们送些好吃的东西来吧!」
涂家其实早已替他俩备好了晚饭,祇是风小月没有下令,他们不敢端进来而已。
涂家大少爷为了讨好他们,晚饭弄得十分丰富。反弄得风小月不好意思,连声致谢。晚饭后,风小月又喂星星把剩下的那颗解毒药丸服下。「毒已拔淸,何必再服,这颗还是留下来应急吧!」
「药丸就是为了救命,为何要留下来?在下对毒性不了解,也不知是否对症下药,不过『百草神君』的本事,在下信得过,多服无害,祇怕余毒未完全拔淸,留下祸患!」
星星服下药丸之后,又一次致谢。风小月笑嘻嘻地道:「谢甚么?妳不是说我是天下第一的大混蛋么?」
星星红着脸道:「不,我想不到你肯用嘴替我吮毒……那其实很危险,一不小心让毒血沁入喉管,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个在下自然知道,也得看对方是甚么人!而且这也是第一次!」风小月忽然叹了一口气:「其实这是甚么原因,我也不知道!」
星星双颊霍地升起两团红晕,半晌方低声道:「我一定报答你!」
「在下救妳之时,根本没有想到要妳报答,因此妳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嗯,妳身子未复原,不要多说,还是上床先练功再睡觉吧,在下替你护法!」
星星依言上床练功,奇怪今夜心情起伏,如同大海波涛般,一浪接着一浪,她根本无法进入忘我境界。
风小月在旁看出来了,低声道:「甚么事都不要想,等身子好了之后再想!」他抓起她的手,一股眞气透穿而过,星星心头一震,连忙振作精神,在风小月帮助下,方慢慢进入忘我之境,待她散功「醒来,祇见风小月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她羞红了脸,连忙躺下侧睡,脸庞向内,「你看甚么?」
「我在想,妳长得天香国色,为何会沦落?正是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哼,我自小父母双亡,九岁便被抱进山谷里长大,姑奶奶能不听他们的话么?你们有父母照顾,又怎会了解孤儿的痛苦!」
「对不起,撩起妳的伤心事!妳早点睡吧!」
星星那里睡得着觉?可是一忽便听到风小月轻轻的鼻鼾声,她忍不住慢慢转过身去。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布照了进来。星星望着风小月,他脸孔线条分明,五官俊秀并透着英挺,睡着了还挂着那抹令人又爱又恨的笑意,她不由瞧痴了。
她虽然出身虎穴,终日与狼为伍,但至今身子还是淸淸白白的,甚至从未对男人稍假词色,祇有他——风小月,当她接到命令缀上他之后,尤其是他几番替自己出头,几番在险境中救了自己,她心中的柔情,早已化成万缕情丝,紧紧地缠在他身上。
她不敢也不能向他表露,因为他俩是敌人!她奉命要陷害他,倘若他知道内情,会怎地看待自己?
可是这辈子如不跟着他走,天下虽大何处是安身之所?「阴阳谷」那里是不能再去了,「麻鹰」和「麻雀」向上一报,自己再回去,无异是送羊入虎口!
她想了很多,想了很久,觉得有点内急,便蹑手蹑脚地下床,到床后马桶上去解手。没想到她回床前,黑暗中忽然看到了两只闪亮的眸子!她又羞又怒:「你,你偸看姑奶奶解手?不要脸!」
「姑娘寃枉好人,在下祇是偸听,屁股没高过床头,如何偸看!」风小月低声道:「人有三急,乃天经地义的事,没甚好害羞的,就算你要出去解手,在下也不肯!妳伤势不轻哩!喝点水吧,妳失血太多,多喝水有益!」他下床替她倒了一杯水,然后拿到她面前。「坐下喝。」
星星默默地接过水杯,慢慢地喝着水,风小月却不理她,倚着床架又打呼噜了。星星却躺了很久才进入梦鄕。
当她醒来时,风小月已换了一套文生服,精神焕发地坐在床前。「妳先梳洗一下再吃早饭,我在外面等妳!」他出去之后,星星赶紧下床解手,觉得睡醒之后,喉咙干涸得快冒烟。
她嗽口洗脸之后,便唤风小月进来,「我手臂抬不起来,你替我梳头!」
「在下甚么都试过,就未试过替女人梳头,祇怕梳不好,妳别责怪!」
「你不是以风流著名的么?我才不信!」
不过当星星见他毛手毛脚的模样,便相信了,还忍不住笑了。风小月倒有耐心,替她梳了头,又要替她画眉,星星一手将他拨开。「姑奶奶无福享受!」
风小月也不生气,请她入座吃饭。「吃了饭要换药!」星星想起后背又要暴露在他眼前,一张脸登时红了。奈何伤口在后背,不让他涂药,又能找谁?心里忖道:「反正已让他看过了,再看一次又有何妨!」
丫头备好了一切,风小月便请她上床,她解开前面的衣扣,他便小心翼翼地替她脱下来,再把纱布解开。纱布上有血渍,殷红色的,风小月放了心,「妳体内的毒,应该已拔淸!」
伤口虽还未合拢,但血已止住了。风小月轻轻替她涂上新药,道:「看来这伤非得十来天,你还骑不得马!」他不小心踢翻了床前那盆水,星星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问道:「甚么事?」
没想到,她一转过身来,胸前双峯,便坦荡荡地,摇摇晃晃全暴露在他眼前,他像遭雷殛般,血液全部冲上脑袋,耳朶嗡嗡作响,他连忙闭上双眼。
这刹那,星星也发现犯了个错误,连忙转回身去,但心里却甜蜜地忖道:「想不到这厮居然闭上眼睛!」
风小月将她伤口包扎好,再替她穿上外衣,他素来潇洒,但此时却不知该说些甚么,反而星星先开腔了。「姑奶奶肚子里警得难受,不得不开腔问你……」
风小月道:「你有话便说吧!」
「你为何至今还不问我有关『阴阳谷』的事,你救我,目的非此么?」
「妳错了,我救妳并非为此!」
「那是为了甚么?同情我?可怜我?」
「都不是,在下是敬重你!」
星星出乎意料地叫了一声,颤声道:「你,你在讽刺姑奶奶还是消遣我?你会敬重我?风小月,你是个男子汉,说话可不能损人!」
风小月叹了一口气,道:「我又怎会损你?若要损你,我还会冒死救妳么?因为你抵死不从你大师兄,出汚泥而不染,是故在下敬重妳的为人!但祇在这方面,其他为非作歹的事,在下便不能苟同了!」
「祇凭这一点你便敬重我?便不惜冒死救我?」
「还有一个原因……」风小月忽然好像患了口吃般:「我发现我居然喜爱你了!」当面而言,星星心弦猛地拉动,一屁股坐在床上。
风小月干咳一声:「风某虽风流却从来未对一位姑娘说过这样的话!咳咳,不过在下并没有要求妳要喜爱我!」
星星心头鹿撞,忙岔开话题:「不说这些了,你看『麻鹰』及『麻雀』还在鎮上么?这两个人一定要杀掉,否则咱们寸步难行。」
「待你伤口结了痂,咱们便去找他们,以二对二我不信杀不了他俩!」风小月道:「至于妳肯不肯说『阴阳谷』的内情,在下不会勉强妳,妳认为有必要说便说,但布天星的死因,在下一定要调查到底!」
星星低头不语,她内心交战。风小月道:「我出去外面探察一下,妳千万不要出去,最好是休息一下!」言毕他便开门出去了。他叮嘱了涂家大少爷,然后由后门离开。
风小月想买些暗器防身,可是这座小鎮并没有兵器铺,最后他买了两匹骏马,然后回涂府。涂大少爷哈腰道:「大爷这么快便回来啦?咱们鎮后的那座小山,风景可不错,你想不想去游览一下?涂福,你过来,带大爷去后山赏景!」
「不必,我不想去!」风小月心头一动,觉得涂大少爷今日之神态有点不对,他沉声道:「大少爷,希望你没做出甚么不利于在下的事来,否则便莫怪我无情!」
涂大少爷忙道:「没有呀,涂某不敢,你……你多心了!」他双脚已发颤了。
「在下本来想明早吃过早饭便离开了,是故去买马,不过如今却信不过你,请你跟你夫人到咱们房间去!」
涂大少爷叫了起来:「不可不可,这个……」
「你怕甚么?如果你没有做过甚么对不起在下的事何须害怕?」风小月向他走过去,「快老实招来!」他一把抓住其衣襟,那些如虎似狼的家丁,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大少爷,你说不说?路祇有两条由你选择:一是你们伉俪进房陪咱们一天一夜,二是老实招来!」
涂大少爷结结巴巴地道:「拙荆回娘家去了……她是害怕才回娘家的」
「她娘家是甚么人?」
「她爷是总兵……」
「好大的狗胆,一来一去要久?」
「最快也要一天一夜……」
「那就由你陪咱们,如果官兵提早到达,便杀了你!」
风小月像麻鹰抓小鸡似的,将涂大少爷推进客房,星星见状又惊又诧:「风……风大哥,这是为甚?」
「他老婆是总兵的女儿,刚才我出去买马,她溜去娘家了,在下拿他做个人质。」
涂大少爷道:「你们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
他话还未说毕,风小月已骂道:「混账,你以为咱们是汪洋大盗,你乖乖坐在此处,不可动歪主意,否则在下便杀掉你,今晚半夜咱们便离开。」
「是是,涂某不敢。」
风小月忽然问道:「令正是如何回娘家的?」
「坐轿子回去的。」
「你家应该有马车,替咱们上足了料,准备晚上离开。」风小月将大少爷推出房门,他会意,立即高声下令。
由于涂大少爷在场,风小月和星星两人反而减少了一些尴尬,但饭菜却比昨天更为精美。晚饭之后,风小月封住了大少爷的晕穴,然后跑到外面好好地洗了个澡,然后拿了一大盆水,给星星以毛巾抹身。
待她洗好了之后,风小月再替她换了一次药,星星低声道:「拿块布条来,让我作束胸。」
风小月撕了一条干净的布给她,又帮她扎紧,没有这块布,万一动起手来,实在不方便。
两人又运功调息了一阵,然后向涂家家丁买了些飞录飞刀,最后由风小月驾车,缓缓出鎮。
双套马车还有一座精美的车厢,星星在车厢里休息,风小月则一副车把式的打扮,还戴了顶斗笠,把大半张脸都遮掩住,马车出了鎮之后,速度才加快。
星星掀开车帘,望一望星斗,忙道:「不对,快往东走,他们在皖境没有势力,往那边走比较安全。」
风小月立即拨转马首,道:「也好,到那里躺他十来天再回来,届时妳的伤口也治愈了,祇是往东都是山路,马车顚簸,我恐对妳的伤没有好处。而且万一他们骑马追来,在山路上马车可无用武之处。」
「也罢,那就往南走吧!」
风小月道:「南面江河密布,乘马也是不方便,吾意是往东北走,到大别山才停车,在山上找个地方休养,更为完美。」星星最后同意了。
涂家备了许多食水和干粮,还有许多卤牛肉之类的食物,两人也不打尖,一切飮食全在车厢内解决,马车祇往荒野之处行走。
如此走了两天,未见背后有人跟踪,两人才逐渐放心。风小月又开始逗她说笑瞎聊了,路上倒也不寂寞,而感情却在无形中增进了。
到后来,风小月背她换药,她已落落大方,活像是两口子,且晚上也同睡在车厢内。风小月十分守礼,使星星对他之好感又增进了几分。她自小跟「狼」一起生活,看尽男人之好色相,风小月风流之名甚著,祇道是一丘之貉,不料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更使她芳心暗许。
这天,眼看黄昏便可进入大别山山区,两人更觉轻松。可是午后却见到有六七骑汉子来回奔驰,风小月心头动疑,连忙吩咐星星小心戒备。
果然不久,即见两骑截在前面路上,风小月一眼便认出一个便是「麻雀」,可是因为他戴着斗笠,连日驾车,被晒得黑黑实实,加上一副车把式的装束,「麻雀」却认不出他来,风小月变着声道:「借光借光!」
「麻雀」厉声问道:「车上是甚么人?」
「是咱们大小姐,犯了急病,俺要送她去找大夫,请行个方便,小的感激不尽。」
「麻雀」冷笑一声:「眞是瞎说,大山里有甚么名医,再不老实,便莫怪咱们不客气。」
风小月暗暗叫苦,没想到一句话便露出马脚,祇好硬着头皮继续「圆谎」:「大别山里有一位郞中,叫做『大罗神仙』,医术非常高明,不信你可去问问。」
另一名骑士问:「你家小姐犯的是甚么病?」
「是痨症,是故车厢才密封。」
「麻雀」冷笑道:「老子不怕被传染,把车厢打开,让咱们查一下。」
「请问两位是甚么人?是官府六扇门的么?」
「那来这许多废话,老七,上车厢搜一下,闭住呼吸就行,痨症没有甚么可怕的。」
车厢后面那几个骑士立即走近,其中一个一挙击开后厢壁,探头进去,祇见里面躺着一个人,蒙面盖着毛毯。风小月暗中戒备,骗不了便硬闯。
骑客退后道:「老二,那人盖着毛毯,好像死了一般,看来病情不轻。」
「麻雀」高声叫道:「你看过没有?上去看!」老七祇好硬着头皮走出车厢,用脚踢了」记,那人好像动了一动,他弯腰俯身揭起毛毯,就在此刻,两柄飞刀已射进其心房。
叫声一起,风小月的马鞭立即抽下,马儿急驰向前,混乱之中,风小月的三才如意神针立即向「麻雀」射去,与此同时,风小月右手挥鞭击中另一个骑客之马头,马儿人立而起,马车急驰过去,车厢将马匹撞跌于地。
「麻雀」料不到有此变化,人翻马仰之中,但觉脖子上一阵疼痛,正想伸手去摸,风小月的马鞭已抽了过来,他急切之间来不及抽兵器,祇好挥臂去挡:「叭」地一声轻响,鞭梢缠住其手臂,马车急行,将他扯离马鞍。
风小月一揄臂,再一抖腕,麻雀」的身子便撞向山壁上:「砰」地一声响,头颅撞在石上,再摔落地,已不能动弹。
这些事写来虽慢,实则疾如白驹过隙,待后面那些骑士霍然醒悟时,马车已驰出数丈。一个汉子叫道:「去一个人找『麻鹰』,留一个人处理后事,老九跟我追。」马蹄把大地当作大鼓般敲动,刹那间,山道上响起一片震耳的咚咚声。
星星自车厢里探头出来,风小月道:「死了两个伤了一个。」
星星道:「后面祇有两骑追来,不好,这厮十分狡猾,祇远远地吊在后面不敢上前。大哥,快想个办法杀掉他们,否则咱们轻松不了。」
风小月唔了一声,见前面地方比较开阔,便拉停马疆,等那两个骑士。不料那两人已被吓破了胆,也停在远处。风小月骂了一声,挥鞭催马,那两个汉子又远远跟着。「看来咱们最后祇能弃车乘马了,你把车厢里的东西打个包带上。」
星星把干粮食水和衣服打成一个包,再将暗器分一些给风小月。风小月将马车停在一处狭窄的地方,然后御辕,两人跃上空鞍马,拍马急驰,不一会儿,已到山下,星星道:「咱们上山去!」
无鞍无蹬,马儿上山甚难控制,两人走了一阵,祇好弃马步行,走至高处望下,但见山下有二三十骑人马正对着他俩指指点点。星星吃惊地道:「他们倾巢而出,咱们赶紧上山。」
「妳伤势如何?」风小月对她颇为关心,伸手扶她。
「没大碍,各走各的比较快,咱们一定要比他们快一步下山。」
风小月走了一阵,忽然道:「咱们不越山东行了,往南走吧,小心行踪,他们未必料到,祇往前走,他们人多,妳又有伤在身,迟早必被追上。」星星尙在犹豫,风小月又道:「不用担心,越危险的地方,往往是越安全,何况他们如果分开人手到处捜索,咱们也不怕他们。」
星星祇好依他,两人立即闪进一座森林,然后折向南行,那座树林虽然不是很浓密,但恰好如长蛇阵一般排开,当他俩快出林时,便见到那些人已爬上来了,为首那人正是「麻鹰」。
两人伏在树后偸窥,祇听星星又道:「想不到连『猫头鹰』也来了,此人比『麻鹰』难对付多了,而且眼睛特别锐利,大哥以后若遇到他,可得小心一些。」
那些人穿过树林向前走,风小月嘘了一口气,道:「咱们快走!」
两人一直往南走,未几天色便黑了,风小月道:「咱们何不下山?」
星星想了一下道:「祇怕他们在山下还有人把守,再往前走吧!」可是再下去的路都是嶙峋山石路,今夜天上无星无月,实在不好走,若要走者,祇能点火,但火光一起,无异暴露了位置,是故便决定在山上住一晚。
两人找了处挡风的地方,解开布包吃了点干粮,便靠着肩歇息:「大哥,这次幸亏有你在身边,否则我心头更慌。」
「如果不是我拉了妳出来,也许妳不用吃这些苦头。」
「不对,他们早已对我起疑,否则麻鹰不会要缴我的兵器,你不拉小妹,我还未必能下此决心,说不定如今早被他们杀了。」
「为何妳下不了决心?他们以前待妳很好?」
星星摇摇头:「我无亲无故,一个人去何处安身?正所谓生有何欢,死有何惧,何须这般执着。」
风小月轻轻笑道:「想不到妳还会用执着这两个字。」
「大哥,如果你是眞心爱我的,小妹便跟定你了,为你赔上一条命也不在乎!」
风小月道:「这辈子跟我上床的女人,不下二三十人,但从无一个是我眞正喜爱的,我要求高,故从未交女友,那是她们不堪入眼,祇有妳与众不同,愚兄也说不出是甚么原因,不过我却不値得妳赔命,妳若有甚么不测,我活着也乏味得很。」
星星祇觉心头一荡,便将头倚靠在他肩膊上,「大哥你眞好,我祇恨相识太迟。」稍顿又问:「你不嫌弃我出身邪恶组织?」
风小月笑笑:「如果愚兄会嫌弃妳,又怎会爱妳?」
「但别人可会笑话你,所谓人言可畏,尤其是武林中人,好事之徒既多好说闲话的更多男人都爱面子,你若爱小妹的话,会失去很多东西。」
风小月大笑:「风小月没有甚么好处,但有一个特点,从来不会为了别人之爱恶而生活,大不了,咱们找处无人的地方隐居,耕田务农,日子也过得轻松。」
星星嘘了一口气,问道:「耕田务农这一天在何时?」
「腊月初一之约你是知道的,不解决此事,能退出江湖么?」
星星欲言又止,最后靠在他肩上睡着了。风小月却不敢睡,他盘膝运功调息,待他散功,抬头望去,已是四五更天。正想推开星星长身解手,忽然听到一个「咕咕」的猫头鹰叫声。
心头猛地一跳,想起星星说过「猫头鹰」来,立即摇醒星星,在她耳畔低声道:「噤声!」他悄悄拉她伏在一块大石后面。
山上夜风习习,过了一会,远处隐约传来人声,好像有人说在树林里歇一下再找。星星低声对风小月道:「咱们慢慢摸索前进。」
风小月一手牵着她,一手挨着石头,慢慢前进。过了两顿饭工夫,才前进了十余丈,风小月道:「天快亮了,等天亮了再走吧!」星星点点头,两人伏在大石后,四只眼睛望着上面那座树林,祇觉时间过得太慢,祇有风小月懂得「苦中作乐」,不时引颈过去,嗅她的发香。
又过了顿饭工夫,天色渐亮,树林里还没有动静,星星道:「咱们走吧!」两人长身觅路前进,依然小心翼翼,可是过了一会,便为人发现,但闻一道啸声响起,星星知道已经暴露,急道:「快逃!」
下山之路,没有树林山洞可以匿藏,只有全速前进。这次风小月让星星走在前面,他在后面押阵,回头望去,山上来的人,如星丸跳跃,来势甚快。若只风小月一人,他有十足把握逃下山去,因星星有伤,行动大受影响,时间一长,恐怕会被追上。
跑了一阵,风小月觉得双方距离已渐拉近,他急得如热锅上之蚂蚁,此时只好兵行险着,拉住星星低声道:「咱们找个地方匿藏一下,待他们经过,再往上爬!」
星星身体未曾复原,体力不济,跑了一阵,已经气喘吁吁,也知再跑下去,只会送死,是以点头答应,两人来到一大堆大石附近,便匿在靠山崖之旁。
过了盏茶工夫,果见前面已来了三条汉子,脸上都蒙着黑布,那三人去势不停,继续向山下方向驰去,随后又来了四五个人,也往山下跑去了。
两人暗中吁了一口气,又借着山石往上爬。忽然风小月发现山崖处长了一堆树藤,乃示意星星爬下去,两人借着树籐攀下去,两丈之处有一块山石凸了出来,便蹲在上面。果然过了一阵,上面便传来衣袂声和人声:「他奶奶的熊,难道他们插翅飞上天不成!」
有人答道:「一定是匿起来了!」
「不可能匿在这一段路,咱们在上面时,见到他俩的背影,一定是藏在前面!」
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道:「再下去仔细搜一下,也许他们匿在大石后面!」
片刻间,上面又没有声音,风小月望着脚下万丈悬崖,心生寒意,乃道:「咱们爬上去吧,匿在此处,一被发现便死无葬身之地!」风小月在前,星星在后,又利用树籐爬上去。
到了山顶,风小月道:「趁他们还未回来,快跑!」两人一口气向上急奔,星星只觉后背隐隐作痛,却不敢开腔,忍着痛,一口气跑至树林里,才道:「大哥,歇一下!」风小月忽然一把拉着她,闪到一棵大树后面。
只听一个汉子的声音传来:「刚才小弟听见有人声,快找一找,也许三丫头匿在树林里!」
另一个道:「奇怪的是今早听见『猫头鹰』的啸声,咱们循声找来,他们也不留个记号!」星星和风小月都闭着呼吸,两人各占一棵树。
一阵步履声传来,但见四个蒙面汉子结伴慢慢走过来,风小月连忙向星星打了个手势,星星点头表示会意,俄顷,那个汉子已走至树前,星星首先发难,脱手射出两枝飞镖。
那汉子猝不及防,提刀只磕飞一枝,另一枝则钉在右胸上,与此同时,风小月亦射出一柄飞刀,飞刀破空之嘶嘶声,吓得第二个汉子忙不迭闪开,说时迟,那时快,风小月已提着如意棒自树后射出去了。
第一个汉子仓皇而退,风小月如意棒如电而至,又在其右上臂上划了一记,随即闪身扑向第二个大汉。
那四个汉子脸上都蒙着布,见对方只有一个人,心神稍定,其中一人喝问:「阁下是谁?快报上名来!」
风小月道:「东海长寿岛主大弟子司马强是也!」他信口胡诌,但手上之如意棒却丝毫不慢,「刷」地一声,在那厮右臂上抽了一记,「当」地一声,长剑登时落地,那汉子见风小月如狼似虎,忙不迭后退!冷不防树后飞出一枝飞镖来,不偏不倚地钉在他后背上。
其他大汉都叫了起来:「还有敌人,大家小心!」
站在最后面的那个蒙面汉又瘦又高,此刻叫道:「此人一定是风小月,武林中只有他使用这种独门兵器!」
风小月意在速战速决,向他俩扑过去,如意棒挥处分袭两人。星星则躱在树后,不时抽冷子射暗器,害得那两个受伤的汉子,退至远处,互相包扎。星星也不追赶,立即走前,又匿在一棵树后,伺机向那两个与风小月打斗的蒙面汉射暗器。
那两个蒙面汉武功不错,一个使刀,一个使七节鞭,一软一硬,配合得甚好,风小月急切之间,居然无法取胜!星星心头甚急,害怕「猫头鹰」他们闻声追来,则后果不堪设想,只好冒险又标前一棵树,不时喝:看镖!骚扰对方心神,此擧果然有效,风小月登时占了上风。
星星虚喊几次看镖,却未见有镖射出,那两个汉子心中均忖道:「莫非她的镖已用罄了?」
心念未了,风小月的三才神针已嗤地一声向那使七节鞭的高瘦汉子射去!那厮也厉害,立即闪身挥鞭遮挡,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飞刀又钉在其后背上,入肉足足有四寸深!
他大叫一声,向树后扑去。「贱人,妳有本事的便出来与我决一雌雄!」
二去其一,风小月压力大为减轻,而对手却心慌意乱,不断后退,风小月左手倏地一扬,那厮已成惊弓之鸟,见状立即偏头一闪,风小月的右腿猛地飞起,正中其小腹!但听一声怪叫,那汉子钢刀脱手,人亦跌跌撞撞后退,与此同时,风小月才向他射出一柄飞刀,直取其心房,吓得他扑落地上滚开。
星星见那高瘦汉子扑过来,她久历恶浪,也不着慌,连发几枚飞镖,将那人挡住,此时,风小月迫退强敌,乃对他射出一枝飞镖,同时向他扑去。
那厮听见背后风声,连忙撑腰闪开,但如意棒过后,在他后脑上抽了一记,但觉眼前一黑,登时瘫倒于地,星星自树后跳出来,一剑结束其性命。
风小月得理不饶人,飞身跃前,向那三个受伤的汉子射去,同时不断射镖!那个小腹吃了一腿的汉子,尙未恢复,行动迟缓,后肩上又中了一镖,几个起落被风小月追上,后胯再吃了一腿,身子飞起撞在树干上,再跌落地上,风小月双脚不停,左手一镖又射进其心窝。
剩下来的那两个蒙面汉,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慌不择路,抱头疾窜,好不狼狈。最后居然分开逃跑,风小月只能择其一而追,当他追上他,结果其性命后,已失去另一个之踪影。
风小月不敢久留,忙沿来路奔回去,只见星星在替他检回三才神针及飞刀,风小月一把拉着她的手,道:「快跑吧!」
两人一口气跑出树林,然后往东跑去,翻过一座山,隔远已见到山坡上缚着二三十匹马,再回头仿佛见到树林里人影飞动,知道「猫头鹰」他们追来了,连忙下山。
跑至那些马匹前,风小月道:「咱们只留四匹骏马。」他抽出飞刀,对马匹道:「马儿啊马儿,不是我风小月心狠要杀你们,实是今日要逃命,迫不得已!」言毕在那匹马之臀上腿上,乱刺几刀。
刹那间,马嘶蹄响,吵成一片,眨眼间,那些马匹全部受伤,星星道:「大哥快走!」
「妳先走,我随后而来!」风小月解下最后两匹马之疆绳,跳上一匹,再拉着一匹,然后下山。背后啸声连连,风小月及星星急急催马,直至驰下山坡,到了平地,见山坡上十来个汉子徒步奔来,尙有七八丈远,这才略略放心。
马匹一至平地,登时显出本色,洒开四蹄急驰,起初还有一两个人把距离缩短至四五丈远,但五里路之后,距离又逐渐拉远,盖论长途急驰,人终不如畜生。
风小月见距离已在八九丈外,便乘机换了匹坐骑,这一来,距离又拉远了,猛听背后传来一个沉实的声音:「小贱人,就算你俩跑到天涯海角,老子也不会干休!从今以后,你们寸步难行!」
风小月哈哈笑道:「大丈夫斗智斗力,阁下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敢吹牛皮,眞敎风某佩服!」
「臭小子,下次落在老夫手中,要你五马分尸,方泄心头之恨。」
马行甚速,眨眼转过山坡,背后之追兵已看不到,但两人仍不敢怠慢,不断换马赶路,星星问道:「大哥,咱们去那里?」
风小月见是往来路驰去,乃道:「再到涂家歇歇吧!」幸好他们尙有干粮及食水,又有马匹替换,是故一天下来,只停了三次让马儿喝水吃草,直至日落后才找了一座树林歇下来。
星星累了一天,在地上喘气,「今天好险!」
「愚兄只怕你的伤口又逬裂!」
星星道:「趁这时候,大哥替小妹换次药吧!」风小月依言替她换药。幸喜伤口没有逬裂,眞是老天爷有眼,风小月要星星睡觉,他自己则在树下运功调息,运行了七个大周天才散功,此时已下半夜,他不敢睡,爬到树上,居高下望着大路。
天色渐明,树林里的小鸟也醒来了,吱吱喳喳地叫着,敎人心旷神怡,忘却疲劳。
忽然风小月见到远处有条人影,向此处驰来,他吃了一惊,忙道:「星星,有人来,咱们赶路吧!」于是匆匆解缰上马,出林便往大路驰去。
驰了一阵,风小月哑然失笑,道:「眞是杯弓蛇影,难道他们不用休息,连夜追咱俩不成!」
「这可难说,『猫头鹰』那匹夫不但功力深厚,而且性子固执,靭力又够,他拼着不睡觉追咱们不奇怪,因为他认为咱们会麻痺大意,没有提防!」
「依你这样说,这厮可眞难缠!」风小月顿了一顿又道:「咱们改道而行吧,希望能将他杀掉!」
「不错,正该如此,也许他们在这一天也已找到了马匹,追上来并不稀奇!」
未几,到了一条岔道,两人便催马走岔道,依然是马不离鞍,一直驰了一天,到晚上才找树林歇息,那两匹马亦已累得擧步维艰,风小月割了草让马匹充饥,然后才照顾自己的肚子,他恨恨地道:「想不到这干人这般强悍,今后倒要小心。」
星星低头不语,风小月问:「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老实说,小妹所知亦很有限,『阴阳谷』只是他们一个训练基地,小妹连他们的老巢在何处也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个巢穴更不知道!」
「江夏城柴府是怎么一回事?上次咱们被困在里面,是妳暗中相助的么?」
星星笑笑。「当然,否则他们又怎会怀疑我?江夏城柴府是个重要的巢穴,是否总部,小妹也不知道,在他们组织中,小妹只是一个供差遣的小卒!」
「为何有两个柴老爷子?」
星星讶然道:「奇怪,怎会有两个?一向都只有一个!小妹一共去三次,所见都是同一个人,咱们也叫他柴老爷子,至于他在组织中是甚么地位,小妹也不知道!」
「听南宫守义夫妇说,他们第一次见到的那位柴老爷子是白发的,年纪较第二次见到的要大!」
「但小妹所见三次,均是黑发的,从未见过柴府里有白发的人!」
风小月听后不由陷入沉思,半晌方道:「有机会咱们再找个地方仔细聊聊,如今妳先休息吧,我到林外看看!」言毕出林而去,他在四周走了一遍,不见有异才回树林歇息。
他醒来时,正是三更天,心血来潮又出林观察,表面安静,但却隐约听到一个怪异的声音,他连忙伏地听声,一听之下,大吃一惊,远处有马匹急驰而来,数目应在十骑以上,三更半夜竟有这许多匹马急驰,他立即想到「猫头鹰」来。
当下推醒星星,两人连忙牵马出林,也是借着月光挥鞭催马,半途上连连换马轮流乘骑,以减轻马匹之压力,一直驰至天亮,因见前面有一座小集,这才入集歇息吃饭,顺便让马匹休息一下。
两人连日吃干粮,立即叫了好些水饺面条,祭祭五脏庙,又买了一些包点带上路。本想在小集里多购两匹马替换,可惜找不到好马,歇了一个时辰,再上鞍赶路。
至中午时,又至三叉路口,这次他们再度易途,走回官路,至晚上进入「座小鎮,找了家客栈歇下,两人洗了澡,吃过晚饭便上床睡觉。祇道已摆脱对方之纠缠,不料二更时分,又听到如雷般之马蹄声,祇好悄悄开了后门,拉马出店,再上征途,急急如丧家之犬。照此情形推算,双方之距离正在缩短,两人心头都如压上铅块,沉甸甸的敎人难受。
涂家的金创药功效甚高,虽经连日奔波,但伤口愈合情况甚好,这是唯一可吿慰的。这天入黑之后,他们又回来涂家所在地。风小月也不客气,由后墙翻进去,打开后门,让马匹进去。然后依样划葫芦,仍要涂大少爷「关照」。
涂大少爷有了上次经验,不像上回那么紧张,何况他俩祇要求住宿一宵。于是仍然用好菜好酒供奉他们,丫头侍候用心,家丁打理马匹甚力。他俩到了此地,便放心睡了一个大觉,居然一觉睡至天亮,未有异动。
醒来之后,两人先打坐调息,练了一会功才盥洗吃早饭,风小月再替星星换药,背疼已大为减轻,伤口亦开始合拢,看来再过十天便能结痂,为了让马匹也能得到充足之休息,他俩决定午后再走。
闲着无事,两人又再聊起来。「星星,在『阴阳谷』接受训练的有多少人?」
「小妹是第二批,一共五男二女,第一批是两男两女,还有第三批,刚出道似乎有十来个左右,听说已在训练第四批!」
「妳的大师兄跟老二『麻雀』都是第一批的?」
「不错,他们比小妹早两三年下山。」
风小月再问:「训练你们的师父是谁?」
「都是『鹰』字辈的,如:『老鹰、麻鹰、猫头鹰、苍鹰和雀鹰』五个人,直接指挥咱们就是他们,但小妹又知道,他们五人之地位祇是类似帮会的护法,上面还有最高层的人,祇是咱们地位太低,祇有执行任务的义务,其他一槪不知!」
风小月道:「依妳这般说,你们祇是人家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生死根本不会放在人家心中,祇有执行任务时失败了,人家才关心!」
星星叹了一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是一羣可怜虫!」
「妳在他们组织中叫甚么名?」
「咱们都是以鸟名为名,小妹外号『火凤凰』。」
风小月再问:「你们为何要陷害布天星和愚兄?」
「眞正的目的小妹不知道,大槪是为了在武林中制造混乱,你是因为声名不好,因此被老鹰们利用,本来还想继续利用去陷害其他道上的名人,不过如今看来,他们已打消主意!」
风小月再问:「华山派掌门梅冬季之死,是不是你们干的?」
「这个小妹眞的不知道,每个人祇知道自己要执行的任务,严格规定不许过问别人的任务!小妹一开始便负责跟踪及掌握你之动向行止,随时向他们报吿,其他的全不知道!」星星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杀死布天星的却是老大黑鹫,后来他应该已死在你手中了吧?」
风小月点点头。「早知当时便留他一条生路,他日可替我作证!」稍顿又问:「武当怀竹及『河西一剑』卢公鼎上次到德化之目的,妳知道么?」
星星摇摇头,风小月叹了一口气。「想不到妳对他们几乎完全不了解!」
星星脸色一变,「你是不是很失望?今早这些话若果你不问,小妹还不想说哩!你到底是不是眞的爱我?若是为了探取消息的,可以休矣!」
风小月脸容一端。「妳错了,愚兄是眞心爱妳的,与此事完全无关!风小月再不肖也不会利用感情来达到目的,妳这样想是将我看扁了!」
星星淡淡地道:「对不起!」
风小月又问:「如今他们穷追不舍,咱们应逃去何方才安全?」
星星嘘了一口气:「小妹根本连他们有多大实力也不知道,又怎知何处方安全?若你没有主意,咱们祇能见步行步了!」
风小月想了一下才道:「云飘他们见愚兄失踪,必定非常焦虑,咱们不如去江夏看看吧!」
「江夏有他们之巢穴,这不是驱羊入虎口?」
「出其不意,有时反而更安全!」
「小妹都依你,祇盼你不要骗我就好!」
风小月深情款款地握住她的柔荑,道:「这是愚兄第一次动眞情,怎忍骗你!」星星心头一阵甜蜜,将头靠在他肩上。风小月立即轻轻搂着她的小蛮腰,一时之间,忘却一切危险及烦恼。
* * *
午饭后,两人又练了一会功,然后拉马从后门出去,涂家依然送上一大堆食水和干粮,风小月硬塞了一锭银子给他。出门之后,两人上马,由小巷穿出大街,放马而驰,忽然听见有人叫道:「他们两个在此!」
星星一回头,急道:「快走!」两人不管路上有人,催马急驰,幸好很快便出了小鎮,一到郊野,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挥鞭。
驰了一阵,回头未见有人追上来,心头方稍定,估计他们要回客栈取马,动作稍慢。至此,风小月总算领敎了「猫头鹰」等人之厉害!他心头有气,忍不住道:「咱们大可以埋伏在半路,等他们落单时,干掉几个,否则万一被他们追及时,人数相距太悬殊,更无胜机!」
星星祇淡淡地道:「过几天再说!」再过几天,她背伤较好,再动手便可无忌,威力自然不同!
这条路上次来时,因风小月追星星而行色匆匆,是次回去亦同样匆匆。风小月颊有感慨,由于星星身子逐渐恢复,是以风小月便跃跃欲试,欲先下手为强,杀对方几个,煞煞「猫头鹰」的气燄。
忽然他心头一动,想到一个问题,忙问:「咱们走到何处他们都知道,是何原因?」
星星道:「小妹也觉奇怪!」
风小月想了一阵,道:「原因一定是在这两匹马上,也许他们在马鞍做了甚么手脚!」
星星江湖经验不如他,不以为然:「马鞍能做甚么手脚?」
「在马鞍上置一些普通人嗅不到的气味,但有些人或者猎犬能闻到的气味,如此便不怕同伴走失,咱们这四匹马都是他们的!」
星星怨道:「你为何不早说!」
「愚兄也是刚刚才想到的!要不要试试?」
「当然要,到下一站咱们便换马鞍!」
两人打定主意,到了下一站刚好有马鞍卖,他们买了四副马鞍及马蹬更换,然后将马鞍挂在树梢上。他们驰了一阵,便折入一条小路,将马匹缚在远处之树林里,然后步行到路口,倚在大石后面守候。
过了半天,方见「猫头鹰」他们十七八人骑马追来,由于前面出现岔道,是以有人问:「咱们该向那条路跟踪?」
「猫头鹰」道:「下马检视一下马蹄!」
俄顷有人道:「依马蹄印之形状判断,他们是走小路!」当下又上马,全部折入小路!
待他们走远,风小月方嘘了一口气道:「原来秘密在马蹄上,咱们赶紧跑回小鎮,再买马赶路!」星星自无异议,两人展开轻功,一口气奔回小鎮,星星要去买马,风小月忽然打消主意,道:「咱们先在此鎮歇歇,明天再买马离开,提防他们折回来查询马贩子,则咱们之行踪又将暴露!」
星星此时对他已至言听计从之地步,于是特意找了家最小最脏的客栈,又分开入店求宿。
两人连日奔波,饱餐一番之后,便仔细洗掉路上风尘,然后睡了一个午觉。醒来时,已是酉牌时分。风小月刻意化装一番,然后独自一人悄悄溜出店去。
他故意到街上闲逛,目的是找寻「猫头鹰」及其手下,皇天不负有心人,居然让他发现有三个黑衣汉子,虽然他们都以黑布蒙面,未曾见到其眞面目,但风小月仍在他们的坐骑上找到答案。
此时,风小月冠带锦衣,一副富家纨袴子弟的打扮,与那三个大汉交错而过,未被发现,风小月即有了计较。他在鎮上走了一遍,证实祇有那三个黑衣汉,便悄悄返回客栈,唤醒星星,并将计划吿诉她。
星星边抓剑边道:「祇道他们找不到人已离开!」
风小月笑道:「他们正在鎮上各客栈搜索哩,迟早便会来此!」
当下星星依然以眞面目示人,坐在客栈大堂吃面,风小月则挑了一个靠近走廊的座头坐下。过了两盏茶工夫,那三个黑衣汉果然找上门来,抬头一眼望到星星,发一声喊,便向她扑去。
星星立即放下碗,向走廊奔去,那三个汉子争先恐后追过去,风小月待最后一个经过自己身后时,突然转过身来,一掌击在其后背上。
这一掌他蓄势而发,那厮虞不及此,被击个正着,身子撞前,张口喷出一道血箭,中间那个汉子祇觉后颈一热,正在诧异之际,后背又被人撞了一记,同样蹭前几步。说时迟,那时快,风小月早已跃了起来,双掌齐出,又击在第三个大汉的背上,那汉子再向前猛撞,将中间那个同伴也撞倒。
中间那汉子跌倒时,右手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抓,却抓住最前面那个大汉的后腿!
这些事写来虽长,实际疾如流星曳空,当最前面那个大汉骤然被同伴拉住小腿时,星星已回身发出两柄飞刀!那汉子匆匆之间,祇磕飞一柄,另一柄「噗」地一声,射进其胸膛!
风小月标前,先收拾倒地的第二个大汉,同时自后夹攻第一个大汉!那汉子胸膛中刀,见同伴倒地,那里有心恋战,连声大叫,似在哀求!
星星一急,标前一剑刺在那厮背后,风小月再飞起一脚,踢在其小腹上,又将其解决,杀此三人,前后不过一盏茶工夫,出乎意料地顺利。
店内的掌柜和小二早吓得浑身发抖,风小月丢了一大锭银子给他们。「不必担心,这三人是大盗,咱们祇是为民除害,请你们雇人将尸体埋掉。」
星星道:「那厮临死前大呼大嚷,也许鎮上还有他们的同伴,快走!」两人回房取了东西,便跃窗而出。忽然风小月心头一动,向上指了一指,两人同时跃上屋顶伏下监视,果然有两黑衣汉催骑而来,到客栈外,向内一望,同时翻身落马跑进店内。
风小月和星星双双跃落地上,匿在大门两旁守候。祇听那两个大汉打骂掌柜和店小二。店小二口齿伶俐,将经过说了一遍,「大爷,小的根本不认识那一男一女,怎知他们是甚么来路?」
掌柜则道:「他们回房去了。」
那两个汉子进房见窗子打开,探头看了几眼,突然发出一枚烟花,大槪通知其他同伴,。风小月和星星不禁有点急,恐那两个汉子不出店,在里面等援兵,他忙向星星打了几下手势,又翻上屋顶。
过了盏茶工夫,星星将马首对着店门,倏地将飞刀插在马臀上,那马吃痛,长嘶一声,冲进店内,里面立即响起一阵惊呼,一个大汉道:「他们在外面!」
另一个忙道:「咱们守在此处,不要出去,等他们进来!」话音刚落,突然有两柄飞刀自店外射了进来,大汉忙挥动兵器挡格,风小月早已由窗口潜进店内,见状扑了出来,左手一扬,两枝飞镖出手。
那两个汉子前后受袭,手忙脚乱地击落飞刀及飞镖,风小月已至,如意棒尖端直指其中一个的眉盖上刺了一记,刹那间,鲜血披面,盖住眼睛,不断后退,风小月脱下帽冠,向那厮抛去,改战另一个。
与此同时,星星亦持剑扑了进来,那匹受伤的马,在大堂里惊嘶乱转,逾增混乱,首先伏诛的是眼盖受伤的汉子,另一个大汉已连中两记,衣衫破裂,又被星星刺了一剑,随后让风小月一棒毕命。
星星掩不住喜悦的神情,拉马出店,风小月则检视尸体。
这几个汉子没有甚么腰牌或暗号,银子倒是不少,风小月老实不客气,将之收归己有,再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与掌柜,一锭银子给店小二作赔偿及压惊。风小月和星星这才匆匆离店,买了两匹马,向江夏城进发。
* * *
两人先化了装方进江夏城,他俩先到客栈找寻南宫守义夫妇、云飘及朱凤,可是城内大大小小数十家客栈,均没有他们四人之踪影,最后他俩自己找了家小客栈歇宿。
晚饭之后,他俩在屋里商量,星星问:「大哥,你下一步准备如何进行?」
风小月道:「腊月初一前愚兄一定要将所有眞相揭露出来,否则死无葬身之地,此还非最重要的,愚兄不能死不瞑目,不能含寃而死,而背负着一个杀害朋友的恶名。」
他顿了一顿续道:「欲了解眞相,必须深入虎穴才能办到,因为妳所知的实在有限,几乎可说对揭发眞相毫无帮忙,故深入虎穴实乃唯一的途径。」
「虎穴在何处?」
「愚兄想到柴府里探一探,妳可将柴府之地形图画出来么?」
「当然可以,但凭咱们两个人之力量,到柴府去探险,生还机会极低,如果因此而死,于揭发眞相又有何利?」
「不知妳有何高见?」风小月道:「其实愚兄何尝不知道此行危险?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到柴府难道还有其他地方可使愚兄达到目的?」
星星沉吟道:「若祇想探知秘密,其实也可去『阴阳谷』一趟,小妹对那里之地形及机关设置了如指掌。」
风小月喜道:「祇要能探到秘密,去何处都可以,不过妳不是说『阴阳谷』祇是个训练杀手的场地么?」
「但那里有『老鹰』几个人,他们一定知道秘密。」
「妳的意思是说到那里之后咱们想办法逮住『老鹰』再迫他招供。」
「不错,若查不到甚么,祇好出此下策,不过『老鹰』之武功非比寻常,更非『雀鹰』及『麻鹰』可望其项背的,他们五个人之武功排列是:老鹰、猫头鹰、苍鹰、麻鹰,最后才是雀鹰。」
风小月忍不住问:「星妹,妳认为愚兄之武功,跟老鹰比怎样?」
星星想了一下方道:「也许老鹰略高一筹,是故到了『阴阳谷』还是要小心。」
「咱们何时去庐山?为何叫做『阴阳谷』?」
「因为地面上有房子,但地面之下,还有庞大的地下室,可说是另有天地,是故老鹰将之定名为『阴阳谷』!」星星顿了一顿又问:「甚么时候起程?」
「越快越好,趁猫头鹰他们还没回来之前,咱们便离开。」
两人又谈了一阵,风小月晚上溜出去买了些应用之物:暗器、火器、硫磺、绳子、铁钩、火折子,全部购买齐全才回店睡觉。
次日一早,两人下楼吃早饭,星星态度突然大改,不时冷言冷语,风小月十分奇怪,低声问道:「星妹,愚兄何时得罪妳?」
「你那会得罪人?就算有,也祇是得罪你自己而已。」
风小月摇摇头,觉得女人就像山里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他又把四只羊皮水囊装满,再买了许多干粮,然后上马。
走了一程,出了城门便放马向西急驰,风小月马背上吊着两只布袋,不断地晃动着,星星忍不住问道:「你那两口布袋装的甚么东西。」
「昨夜愚兄在城内到处捜罗,买了些火药、暗器和绳子的,以备不时之需。」
星星喜而问道:「你不是去『状元楼』?」
风小月失笑道:「愚兄又不是读书人,去『状元楼』作甚?那是甚么地方?」
星星低声道:「是靑楼,名字有点岂有此理。」
风小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妳在吃醋,难怪今早妳给睑色我看。」
星星粉脸登时红如柿子,倏地催马越前,左拳在风小月的肩上擂了一记,风小月心头大乐,拍马追她。
两人在路上颊不寂寞,感情与日俱增,毫无去冒险之心情过了五天,找到渡头,便乘舟过江,直放德化。
这是旧地重游,风小月忽然道:「怀竹及卢公鼎两人上次在德化偸偸摸摸,一定有甚么不可吿人之目的,可惜被他们溜掉。」
星星道:「小妹也觉得那牛鼻子不是好东西,大哥,此处有『阴阳谷』之耳目,咱们行动必须小心。」
「晓得!」风小月投店前先去买了两套黑色及绿色之衣裤,歇了一夜,次日早饭之后,装备整齐,两人便向庐山进发,风小月忽然想起朱凤来,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叹甚么气?」
风小月道:「愚兄是想起布天星及朱凤来,他俩一个寃死,一个身心被毁,一时感触。」他咬咬牙:「此仇不报枉为人!」
星星低头不语,过了半晌才问道:「大哥,你说武林中人会否原谅小妹?」
风小月微微一怔,随即道:「当然会,自古以来,反戈一击都受欢迎,何况妳在他们组织中祇是一名小卒,有愚兄及云飘替妳说项,一定没有问题,妳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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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智计捣毁阴阳谷 夜探柴府截叛徒



两人突然发现山坡上一块大岩石后面,有白烟冒起:「星妹,这是暗号么?」
「不是。」星星看了几眼道:「好像是有人在炊食。」
有人在山上炊食,会是甚么人?绝对不会是山民,也不会是「阴阳谷」的人。风小月动了好奇之心,飞上山坡,尙未到岩石前,猛见两枝长箭迎面射至。
风小月早有准备,抽出如意棒边挡格边上升,两枝长箭落地之后,石后射出一条人影来,两人迎面而立,相距八尺,两人同时住步叫了一声:「是你!」
原来那人竟是云飘,风小月道:「云大哥,你怎会在此?南宫大侠呢?」
云飘刚说了句说来话长,石后便已走出南宫守义夫妇及朱凤。朱凤快步奔前道:「风大哥,你那天不辞而别,咱们十分担心,是故到处找你,因听你提及这庐山有个山谷是他们的巢穴,因此咱们来这里找你。」
风小月大喜:「那眞是天助我也,在下正想去『阴阳谷』,正担心实力单薄哩!」他向山下挥挥手。
云飘问道:「她是谁?」
「星星。」
「星星?」云飘微微一怔:「就是那个在新月池畔揭露你之身份的女人?她不是他们一伙的么?为何会跟你在一起?」
风小月道:「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吧!她如今已背叛了他们,正要陪小弟去『阴阳谷』哩!」
朱凤道:「你小心她这是……阴谋!」她本想说是美人计,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风小月笑笑:「在下并非好色之徒,而且她曾经在柴府放走咱们,是故被上面怀疑,因而将她掳回去,是我救了她的。」他见星星已走上山坡,连忙改口道:「有机会在下再将过程吿诉诸位。」
云飘在他肩上拍了一拍:「老弟,云大哥相信你。」风小月祇觉有一道暖流通过全身,忍不住反手握住他,两只手紧紧地相握。
俄顷,星星上来,风小月替他们介绍。蓝仙音拉着她的手道:「咱们正在煮晚饭,欢迎妳加入,饭就快煮好了。」
风小月道:「咱们带了酱牛肉、腊肉,待在下下去拿。」他下山把马拉上来,六个人围在岩石后面吃饭,有说有笑,星星见他们态度和善,方慢慢放下心头大石。
风小月道:「此处太过碍眼,咱们另找地方商议吧!」当下众人鱼贯下山,拉到一座小树林,把马收藏好,然后将夜探「阴阳谷」之计划说出来。
云飘道:「咱们正计划去哩,正愁不知深浅,如今有星星姑娘带路,何愁不斩楼兰。」
朱凤道:「可否请星星姑娘先将『阴阳谷』里之情况介绍一下,万一有变也可应付。」
星星一口答应,叫风小月点了火把,以石头在泥地上,将『阴阳谷』之地形、机关设施、地窖入口等等标示出来,再详细解释一番。云飘问道:「谷里有多少人?」
「通常祇有二三十个人,大部分是学员及敎头,一部分是打杂的,另一部分是假扮山民耕田的守衞。武功最高的便是鹰字辈的敎头,最可怕的反而是那些学员……」
南宫守义问道:「原因何在?」
「他们都是些孤儿,自小受训,祇知听命,不吝啬生命,通常要在他们下山数年之后方会慢慢醒悟。」
朱凤问道:「依妳这般说,反是他们在山谷里时最可怕?」
「不错,武功虽不可怕,但最可怕的是他们不怕死,因此诸位出手之后,便绝不能手软,能杀就杀!」星星说得杀气腾腾,众人心头均是一凛。
云飘道:「有道理,敌众我寡,手下留情祇是妇人之仁,后果不堪设想!」
南宫守义闻道:「咱们准备何时动手?」
「因为咱们背后一直被猫头鹰率人追杀,是以越快动手越好,最好就在今晚!趁猫头鹰未回来,驻守谷里的老鹰尙未知道星星已经背叛,先由星星混进谷内,解决那些守衞,咱们再进谷,如此可收出其不意之效!」
云飘一拍大腿。「说得有理,不过不知星星姑娘之意思如何?」
星星深情款款地望了风小月一眼,道:「祇要他要小妹去,我万死不辞!」
「想不到星星姑娘这般义气,不知猫头鹰他们为何要追杀你们?」
风小月这才将经过说了一遍,当然隐瞒了路上打情骂俏,卿卿我我之情况,经此一说,众人对星星方放心,朱凤向她缓缓鞠了一躬。「星星姑娘如此大义,敎小妹没齿难忘!他日若为布大哥和小妹报仇出气,小妹再向妳叩个头!」
星星忙道:「朱姐姐这样反令小妹汗颜无地了!诸位不嫌弃小妹,小妹已经深铭五内,岂敢他求?」
蓝仙音忙道:「彼此均是为了锄邪扶正,都不必客气,以后咱们六人便共生死同患难吧!」
星星大喜,「能得大嫂视之姐妹,眞乃小妹之幸,不敢三心两意,诸位但请放心,假如小妹敢背叛诸位和武林正义,死无葬身之地!」
风小月心头大喜。「星妹,此去『阴阳谷』尙有多远路程?」
星星看了一下天色,道:「如今起程,到谷外时已近三更!」
「事不宜迟,走吧!」当下六人在星星之带领下,抄小道上山。一直急行至阴阳谷外,果已将近三更。
星星低声道:「待小妹先进谷,将守门的人解决之后,你们再进去。」
风小月握一握她的手,低声道:「星妹,妳要小心!」星星粉脸微红,但仍大方地点点头,然后闪进山谷。风小月很紧张,跑到谷外等候星星之暗号。
约莫过了顿饭工夫,里面方传来星星的一个咳嗽声风小月连忙向后一挥手,首先射了进去。他们五人顺利越过那堵「山墙」,进入谷内,祇见星星在一座屋外向他们招手,风小月立即窜过去,低声问道:「情况如何?」
星星向内指了一指,风小月由窗口处望进去。祇见里面有四个汉子正在赌钱,兴高采烈,大祸临头,仍无所觉,星星忽然长身走过去敲门。屋内一阵忙乱,接着有人问道:「不识庐山眞面目!」
星星答道:「吹尽残花无人见!」
「问君能有几多愁?」
星星又答:「凤凰台上忆吹箫!」
里面的人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人向木门走过去,风小月连忙窜至门旁,俄顷木门打开。「妳怎地回来了?」
星星道:「有事要向老鹰报吿!他在么?」
「在地宫里。」星星抬头向内,但左手伸至背后,向风小月打手势。
风小月立即窜至她背后,祇听那厮讶然道:「你背后有人!」
「怎会有人?」星星忽然跨步向旁,风小月动作疾如闪电,立即扑前,如意棒如小花枪般,刺进那厮的左胸,与此同时,星星亦倏地向第二个大汉挥掌击去!他俩配合得天衣无缝,几乎在同时出手,也同时得手!
此时,另外两位坐在桌前的大汉方醒悟过来,其中一人喝道:「火凤凰,妳叛啦?」星星叫了一声「快!」立即抽剑扑过去!外面的南宫守义夫妇、云飘和朱凤也闪进屋内。」六人同时出手,那两个大汉几个照面便被结果了。
星星嘘了一口气,道:「幸好他们还未拉动警铃,否则前功尽废!」
风小月道:一咱们如今是否立即下地宫?智取还是硬闯?」
星星想了一下,道:「先以智取,再以力胜!」
朱凤道:「请星星姑娘明言,以免配合上出差错!」
星星道:「小妹先下去摸一摸情况,然后再赚开入口,放你们下去!」
风小月道:「如此甚好,不过万一老鹰那斯已对妳起了疑心,而将妳扣住,咱们如何救你?」
星星沉吟道:「说得有理……小妹先下去,想办法解决守门的,然后你们再下去!」
风小月甚是担心,又问:「守门的有几个人?」
「两个,你放心,小妹可以对付他们!」星星言毕便拉动警铃,三长两短,众人默默记住。俄顷,墙角几块石板拉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出入之洞口,星星立即下去,紧接着,地板呼地一声又恢复原状。
风小月等人立即将那四具尸体放在另一个墙角,众人均十分紧张,尤其是风小月更是担心。过了两三盏茶工夫,地板方再拉开,风小月手握如意棒,首先钻了下去。
他沿着石级,走下三四丈,方见星星在下面招手。石级尽头,便见到地上倒着一条大汉,前面不远之处,又有一道石门。星星见他下来,便轻易地推开石门闪了进去。风小月紧蹑其后,祇见石门后又倒着一个大汉,前面则是条曲折的甬道。
星星低声道:「小妹先进去,你们稍候一阵再进去,记住,老鹰的住所位置是过了大厅的左首第三个房间!」她不等风小月有任何反应便先走了进去。
片刻,南宫守义等人也都来至风小月身边,众人心情均十分紧张,盖深入虎穴,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他们等了三盏茶工夫,才沿着甬道走过去。
忽闻一个脚步声传来,风小月连忙向后打了个手势,五人立即退回原处。俄顷,一个大汉吹着口哨走过来,忽然叫道:「小云雀今晚怎地听不到妳的歌声……喂,妳……」他话未说毕,风小月已突然冒身,向他射出一柄飞刀!这一记他全力抛射,距离又近,那汉子猝不及防,「噗」地一声,飞刀已射在他胸膛上,他尙未呼痛,风小月已经扑前,一指在他晕穴上一戳,然后将他拉了回去。
云飘道:「咱们先问一问!」他一手揑住他之喉咙,一指解开其晕穴,道:「你敢叫一声,咱们便杀了你!快说,里面有几个人?」
那厮醒来,见到几张陌生的脸孔,甚是惊诧,喉底里冒出一句话:「二十个人……」便已伤重毙命。
云飘道:「可惜小风出手太重,咱们进去吧!」五人走出甬道,便见到一座可容四五十人议事,可摆四张八仙桌的厅堂,四边插着八根儿臂粗的火把,把周围照得光如白昼。
大厅无人,风小月一挥手,便向厅后甬道走去。所谓擒贼先擒王,他打算到左边第三间房制服老鹰。当他一踏上甬道,倏地有两条大汉自暗处扑了出来,云飘立即上前,与他并肩作战。南宫守义见状,忙将两个女人拉到一旁匿伏。
那四个人一动手,立即惊动了其他人,祇见左边第三间房的门倏地打开,自内冲出一条人影来,正是星星!星星一翻腕,手上多了一柄飞刀,她趁还未暴露身份,倏地一刀,刺在一个黑衣汉后背上。
猛听背后传来一个虎吼:「臭丫头,原来你吃里扒外,还把人带进来!你们都上前,全部给我拿下,若放走一个,从严处理!」
刹那间,石门纷纷打开,自内跑出好些大汉,大部份祇穿裤子,上身赤裸,料都在睡梦中,那些汉子向星星扑去,云飘忙道:「咱们退后!」
他俩缓缓后退,对方则步步进逼,待到了大厅,祇见南宫守义倏地扑出,铁笔直刺而出!三名大汉毫无防备,右脖被刺个正着,笔尖几乎自左边穿出,这些日子来,南宫守义别了一肚子闷气,是以这一招贯满了眞力,那汉子中笔之后,身子还向旁撞去!
他身旁之同伴虞不及此,被撞得手臂扬了起来,云飘觑得眞切,一掌印在其胸膛上,一口血箭立即喷出!与此同时,众人已在大厅形成混战!
一位脸色红润,满头白发的老汉缓缓走过来:「不可放过三丫头!」
星星叫道:「老鹰,你助纣为虐,不得好死!」这是故意提醒风小月。风小月立即舍弃了对手,而扑向老鹰。
老鹰冷笑道:「你要找死,老夫乐得成全你!老三,你也别闲着了!」苍鹰闻言也加入战圈,他首先找上星星,此人沉默寡言,但出手却十分狠辣。
南宫守义夫妇联手,以二敌五,仍然稳占上风,云飘见星星不是苍鹰之对手,忙跑过去接下了她。「以老欺少,不算英雄,你还是跟云某比个高低吧!」
星星脱离鹰爪,登时松了一口气。她见朱凤不敌,忙上前助她,首先以飞镖伤了一名大汉,再抽出一对短剑应战。她的短剑招式凶悍毒辣。对付那些师弟师妹,大占上风,几个照面,已让她伤了一个,与此同时,蓝仙音也结果了一名女徒!对方再失三将,人数距离比较接近,局面便稳定下来。
老鹰之武功果然不同凡响,功力深厚,经验老到,颇有大将之风。风小月祇交了十来招,便知道遇到劲敌,他亦一改作风,显得十分沉稳,如意棒一发即收。
老鹰见招破招,稳守突击,他每次反攻,都迫得风小月采取守势。但风小月反应极快,一守之后,立即用连消带打之招式,瓦解对方第二叠攻势,看来两人要分出胜负,非两百招以上不可。
那边厢的云飘和苍鹰亦斗得难分难解,苍鹰作风沉实,充分在打斗中发挥出来,正好是云飘身法多变的尅星,以往云飘对敌,均是利用自己之特长制胜,但今日却有力不从心之感!
激战之中,忽闻一声惨呼,原来星星之飞刀又奏效,射伤一名男徒,她趁那厮退后包扎伤口,又射了一枚飞镖,暗助南宫守义夫妇。
那汉子虽然精灵,闻得风声,忙不迭转身将飞镖磕飞,可是顾得后面,又失却前面,大腿被南宫守义之铁笔戳中,鲜血猛流。
老鹰嘶声叫道:「孩儿们,今夜不拚命,咱们将全部被杀,拚命方有生机!」此言一出,大有作用,那些男女学徒立即奋不顾身厮杀,连受伤的亦上前,抽冷子施袭。料不到形势逆转,羣豪反而陷于苦战!
风小月急忙提醒他们。「不必急,先守后攻!他们拚命,正合一鼓作气,再三而竭之理!」
「臭小子,你自己泥菩萨过江,还想保佑别人!」老鹰已逐渐摸淸其如意棒路数,放心抢攻,同样将风小月之攻势压住。风小月被誉为年轻一辈数一数二高手,岂是省油灯?形势虽险,但仍能沉着应战。
今夜对手太强,绝对不能力敌,只能智取,风小月心念电转,暗中计划擒敌之策,同时眼观六面,耳听八方,同伴形势危急,他都瞧在眼中,激斗中,他突然采取游斗,双脚连动,不断移挪位置,暗中又摸出一把飞刀在手。
老鹰目光如炬,冷冷地道:「你那把飞刀在老夫眼中,跟纸扎的没有两样!」
风小月长笑一声:「吹牛皮也得看对象!」他右手猛地一扬,老鹰话虽说得轻松,却不敢大意,不由自主地错步闪开,风小月正要他如此,只见他半转身子,飞刀这时才出手,却不射老鹰,而是取身后的一位男徒!
这下因为距离近,风小月又是用足了劲,但闻「笃」地一声,飞刀没柄而入。
苍鹰道:「孩儿们,你们平时也学过暗器手法,为何不施展一下,而尽在挨打!」
话音刚落,风小月对老鹰射出两颗铁莲子,同时左臂一甩,向旁射出一枚三才如意神针,神针射在一位女徒的粉颈上,朱凤眼明手快,趁对方失神时,长剑立即在她胸脯上划了一剑!
南宫守义心中暗暗佩服。「风小月果然名不虚传,智勇双全!今日若不是他,咱们要想取胜还眞不容易呢!」
两组人各自少了一名敌人,形势便吿稳定下来,过了一阵,正如风小月所料,这些年轻之学员,只凭一股锐气,再三而竭之后,羣豪又占了上风,星星更是气盛,乘机不断发射暗器,登时又解决了一人。
风小月道:「小心他们也用飞刀尅敌!」他左手随身握着一柄飞刀,有时以匕首替用,配合如意棒之攻势,守在前胸,使老鹰占不到便宜。
果然受伤的学员回内堂取出暗器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羣豪只得分心提防,老鹰笑道:「让你们也尝尝苦头!」
风小月心头大急,只见他左手猛扬,远处那汉子连忙闪开,此刻,风小月的飞刀方眞正出手,直射进其小腹!老鹰大喝一声,一掌向风小月胸膛印去。
好个风小月不上当,倏地穿花蝴蝶般闪开,手腕一抖,如意棒横击,「叭」地一声,抽在一位女徒的后背上,登时衣破血冒,雪白的背肌上,现出一道嫣红。
风小月一招得手,闪进敌阵,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登时将敌阵冲开,气得老鹰哇哇大叫,却又奈之莫何!
风小月一闪进敌阵,远处那个受伤的男徒,顿时不敢再发暗器,恐防误伤同伴。风小月身子再一歪,如意棒猛地向苍鹰之后背抽去。
苍鹰猛喝一声,返身一爪,抓向如意棒!与此同时,老鹰见风小月中门大开,双掌如山,猛击风小月之胸膛。
电光石火之间,但闻「啪」地一声过后,风小月突然手上一紧,如意棒已被苍鹰抓实,他当机立断右手松开,回护胸前,似欲与对方对掌!说时迟,那时快,左手中指一曲一弹,一缕指风射出,同时飞身后退!
老鹰阴沟里翻船,料不到风小月有此一着,腰上麻穴被射个正着,登时不能动弹,就在此刻,云飘趁苍鹰回身抓如意棒时,一掌击在其后背上。
苍鹰早料到他有此一着,早将眞气布满后背,但闻「蓬」地一声响,他蹭前几步,体内气血虽然翻腾不止,但受创不深,他乘势扑向老鹰,意欲替他解穴。
风小月远水救不了近火,心头一急,两柄飞刀猛地射出!几乎同时,老鹰麻穴被解,但那两柄飞刀亦已射至!他狼狈地移动身子,但已慢了一步,「噗噗」两声,一柄中其胁下,另一射中其左臂。
风小月如离弦之矢般射前,老鹰喝道:「老夫跟你拼了!」疯虎一般迎了上去。
突见风小月双脚一顿,身子猛地拔高,凌空缩腰卷腿,如皮毬般滚动,老鹰一击不中,也拔身而起,向风小月追去!猛见两柄飞刀射至,他左袖一拂,将飞刀拂飞,但去势稍慢,风小月已落在地上,以逸待劳,双手运劲,铁莲子、飞镖、飞刀一口气射了三批!
老鹰身在半空没处着力,猛一口气,勉力挥动袖管抵挡,眼看离地只余五尺,猛觉腰上又是一麻,「咕咚」一声,跌落地上,不能动弹。
苍鹰摆脱云飘,手挥如意棒,追杀风小月,风小月标前俯腰抱起老鹰,向如意棒迎上去,道:「老匹夫,看你有多凶!」
苍鹰吃了一惊,急忙吸气住步,如意棒方不至于戳在老鹰身上,说时迟,那时快,背后的云飘已至。
「蓬」地一声,这一掌出其不意,只打得苍鹰口吐鲜血,如意棒跌落地上。风小月一掌按在老鹰的天灵盖上,喝道:「都给少爷住手!」
尙有余力作战的几名男女学徒见两个敎头一个倒地,一个受制于人,斗志全失,如奉纶音,不期然地住手退后,朱凤道:「把兵刃丢在地上,退到一旁去!」
星星道:「让小妹来!」她踏前几步,迫他们退入一间石室,再将门关上,急又拍开门旁的一块活动石头,露出一个铁环,她将右手短剑交到左手,再以右手用力将铁环扭断。
苍鹰受伤匪浅,早被云飘制住,见状叹了一声:「三丫头,妳心肠好毒,活活把人饿死,倒不如一刀一个杀了干净!」
星星冷冷地道:「你们训练这么多杀手,在武林中兴风作浪,心肠就不毒?今夜我若放了他们,异日也不知武林又要死多少人!」
老鹰颓然道:「阴阳谷算是毁在妳手中了……全部毁了!也毁了老夫半生之心血!」
风小月捡起如意棒,恢复了平日态度,笑嘻嘻地道:「老匹夫,你半生均在黑暗之中,有甚么意思?毁了这座地宫,对你大有益助,起码可以重见天日!」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能否重见天日,还得看你们之态度!」
老鹰索性闭上眼睛,苍鹰恨恨地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有种的便将咱俩杀了吧!」
风小月口中啧啧有声。「眞稀奇,当日你们陷害风某,暗杀布天星,强暴朱凤时,有否想到这是无种的行为?」苍鹰也闭起眼睛。
云飘道:「这两个老匹夫十分可恶,咱们消遣消遣一下,也好出口乌气!」
风小月道:「他俩落在咱们手中,不怕能飞上天去,咱们先在此搜索一下吧!」当下留下朱凤看守,由星星带队,到石室内搜索。
这个组织有个优点,虽然他们以阴谋诡计制造武林混乱和杀人,但不使用毒药,亦没有甚么特殊的暗器,两排石室之后,有条石级往地面,星星打开出口,外面竟是座小小的山谷。
那座山谷十分隐蔽,四周全是峭壁,中间约有五六亩地,十分平坦,经星星解释方知那是学徒平日训练的场所。羣豪返回地宫,到石室内仔细搜索,只搜到几封密函,内容均十分简单,只是查询老鹰有关训练学徒之过程,而署名之处只画了一个葫芦,一笔而成,唯肖唯妙。
风小月收了信,然后到大堂,问老鹰。「在下很想做个有种的人,只不知你肯不肯合作!」老鹰及苍鹰均闭口不语。
风小月道:「其实在下也知道你俩在他们组织之中,地位十分低微,任务简单,也许了解不深,但一定也知道不少内情,希望你俩能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则风小月大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老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了起来,朱凤怒道:「既然他们所知有限,又不肯合作,何须浪费心血,一刀一个杀了干净!哼,他们对小妹这么残忍,小妹也不会让他俩好过!」
风小月道:「他俩只是被利用之工具,咱们要的是主谋人!杀了他俩于事无补。」他稍顿又道:「老鹰,你们眞姓名可否相吿?」
老鹰沉吟了一下方道:「老夫谭可夫,他是岳凌霄。」
此两人之名头,几个人均听闻过,南宫守义忍不住插腔问道:「两位以前名声不恶,为何甘心助纣为虐?」
「咱们受人点滴之恩,不得不涌泉相报!」
风小月再问:「欠谁之恩惠?」
「江夏柴老爷子。」
「那一位柴老爷子?他叫甚么名?」
老鹰道:「人人均叫他柴老爷子,谁也不知道他的眞名字,老夫也不例外。」
「他长相如何?何时对你施恩,你几时开始替他工作?」
「一个长相普通而慈祥的老汉,十五年前,他救过咱俩一命,咱们是在十三年前开始在此替他训练人材的!」
南宫守义又问:「他头发是黑的还是白的?」
「黑色的……外形普通,不好形容。」
云飘道:「十五年前,头发当然还是黑的!最近你俩有否再见到他?他要你们替他训练人材,目的何在?你俩要替他工作多少年?」
苍鹰岳凌霄道:「命是他送的,他要咱们干多少年,咱们也无异议,以前还较常看到他,最近几年就很少见到了!至于他要咱们训练这些靑年,目的何在他不说,咱们也不问,反正今生已把有生之年卖给他了。」
云飘续问:「最近一次见到他,他的头发是甚么颜色?」
老鹰谭可夫及岳凌霄同时道:「事隔多年,他头发已经全白了!」南宫守义夫妇同时「啊」地叫了一声。谭可夫讶然问道:「诸位斤斤计较他头发之颜色,道理何在?」
云飘道:「说来话长,有机会再说,『猫头鹰、麻鹰和雀鹰』他们三人之情况是否跟你俩一样?」
「他们三个是在我俩工作了四五年才来的,情况不大一样,咱们是还恩,他们好像不是,平常亦是由他们三个跟柴老爷子联系!」
风小月冷笑道:「但据在下所知,你是此处之老大,所有训练课程均由你编排及主持的,事实倶在,不容你推卸。」
谭可夫冷笑道:「老夫连死也不怕,还要推卸甚么?此处虽然是由老夫当家,但出了此谷,便一文不値了!」
朱凤忍不住插腔道:「难道这十三年来,你俩未出过此谷?」
岳凌霄道:「那倒也不是,不过大部分是去德化,十三年来,只下过十五次山。」
风小月冷冷地道:「照你俩所述,根本完全不了解姓柴的目的及组织了?」
谭可夫应:「是。」
岳凌霄道:「老实说,这个疑问也存在咱们心中好些年,咱们也很想知道,你们知道么?」
谭可夫道:「老三,这许多年来,既然不知也就罢了,何必知得太多,咱们只是还恩以求心安,其他的不必多管!」
朱凤冷笑道:「只求心安?眞是笑话!你们替他训练了不少不知父母只知接受命令的杀手,可知又杀死了多少无辜?如此还能心安?眞不知你们安的是甚么心!」
谭可夫及岳凌霄不由低下头去。
过了半晌,谭可夫道:「你们要杀便杀吧,咱俩无话可说,大不了以死谢罪!」
「说得眞简单!」朱凤想起被辱之往事来,怒火塡膺。「可知世上有很多事比死还难过的,是性命不能补偿的,杀了一百人,祇用你们两条命来补偿,补偿得了么?你们问过受害者的家属没有?」
谭可夫和岳凌霄脑袋垂低得几乎触及胸膛。南宫夫妇见他俩眞有悔意,不加为难,忙岔开话题:「咱们在地窖未必安全,万一走漏风声,被人堵住出口,便更糟了,还是先上去吧!」
众人觉得有理;遂由风小月开道,挟着谭可夫及岳凌霄由来路上去,幸好南宫守义之担心没有发生。到了地面,羣豪到对面那排石屋里面,此时天色已微微发亮。
南宫守义和云飘一个在山谷外,一个在谷内放哨,星星去找吃的,风小月则继续审问:「老鹰,这些年来,难道你对他们之所作所为均不知道?」他边间边为他止血。
「老夫已一把年纪,就算不知道,也猜得到他们干的不是好事。」
「这十多年来,柴老爷子来过阴阳谷否?是否还有其他人来过?柴老爷子是否他们的首领?」
「就算不是首领,地位也一定很高。」岳凌霄道:「他曾经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咱们刚来的时候,第二次是带猫头鹰他们三个人来,而且还有一批蒙面的人,这些人一望便知功力深厚,必是武林高手无疑。」
风小月精神一振,忙问:「来者一共多少个人?难道不能从他们之擧止、眼神和说话口气中,辨认出几个人来?」
「大槪六七个人。」谭可夫及岳凌霄都陷于沉思,过了半晌,谭可夫方道:「其中有一个是出家人,因为他说溜了嘴,自称贫……还有一个好像是『铁扇子』苗玉章。因为老夫以前跟他打过几次交道,从声音及身形辨认出来。」
风小月再问:「卢公鼎有在里面么?」
谭可夫及岳凌霄同时道:「不认识他!」风小月拿布条替他俩包扎。谭可夫忽然道:「这些人对柴老爷之态度十分平和,似乎是同辈或同等地位,说不定他是那干人的总管也未定。」
「他们平时如何管理阴阳谷?」
「基本上没有让他操心的事,他若有命令便写封信派人送来。」
风小月叹了一口气,问道:「两位可知在下为何要来『阴阳谷』?」谭可夫和岳凌霄沉吟了一阵才摇摇头,风小月这才将自己之遭遇,扼要地说了一遍:「在下最初以为可在星星身上得知秘密,洗脱自己之寃情,后来知道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却又以为来『阴阳谷』最低限度会有眉目,不料又失望了。」
岳凌霄也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俩也曾私下议论过几次,觉得不该助纣为虐,但是又敌不过报恩之念头,结果蹉跎了十数年。」
朱凤问:「两位甚么都不知道,为何会有助纣为虐之感?」
「祇要稍为思索一下也想得到,若不是为了作奸犯科,野心篡位,培养人材何须这般神秘?」
风小月笑笑:「两位可知柴老爷子为何不来看你俩?」
谭可夫道:「也许是怕咱们当面问他一些不能解答的问题,亦可能是怕咱们当面向他请辞。」
「此两种情况都有可能,但更有可能的是他怕你俩知道他的眞姓名眞身份。」
谭可夫微微一怔:「阁下有何高见?」
「在下突然萌生了个念头:柴老爷子可能经常化装成不同的身份,甚至有许多人都假扮柴老爷子,以应付不同的对象。」
岳凌霄问道:「他们为何要如此做?」
「因为他们在武林中都有很好的声誉和地位。」风小月在石屋内踱着方步:「两位去过几次柴府?」
谭可夫道:「祇去过两次。」
风小月用诚恳的态度道:「谭兄可否画张柴府的地形图以及机关设置给在下?」
谭可夫沉吟道:「可以,你敢解开老夫的麻穴?」
「为何不敢?」风小月俯身一指解开其麻穴。谭可夫霍地站了起来,双目烱烱地望着他,风小月坐在板櫈上,道:「此处没有纸笔,请到外面画在地面上。」
谭可夫推门走了出去,蹲在地上以石头画着,南宫守义不知风小月葫芦里面卖的甚么药,便走了过去。谭可夫道:「老夫解释一下,你过来听吧!」风小月依言走过去。
南宫守义急道:「危险,小心他使诈。」
风小月道:「小弟看他其实不坏,我以诚待他,不相信他会对我起歹意。」言毕走过去,蹲在谭可夫对面道:「请你解释,在下洗耳恭听。」
谭可夫目光灼灼地道:「你眞的不怕老夫突然发难制服了你?」
「不是不怕,而是在下相信你是好人,在下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不想跟你为敌,你以为你昨夜手下留情,我看不出来?」
「胡说,老夫怎会手下留情?」
「昨夜你祇使出八成功夫,在下不知道你的用意,但这份情我会记住。」
谭可夫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叹息道:「小伙子,你果然是个人物,难怪他们想杀掉你,来,老夫仔细解释,你可得记淸楚。」于是他将柴府之上下两层各处机关布置,一一指出。
风小月牢牢记住:「老谭,你老实说,你祇去两次,为何会知道得如此详细?」
谭可夫微微一笑,道:「老夫没有骗你,自始至今的确祇去过两次,但第二次距令祇两年,那次去住了半个月,是以府内之机关知之甚详,至于是否尙有一些老夫不知道之机关,则无法确定。」
风小月已把他所列出来之标记记熟于胸,乃长身而起,道:「老谭,眞要多谢你了,你跟岳凌霄可以回家了,不过希望你俩不要将咱们之行止吿诉柴老爷子。」
谭可夫抱拳道:「多谢少侠义释老汉,老汉不才也是个人,岂会恩将仇报?异日有机自当图报。」
「不敢,请问两位准备去何处?」
「尙未决定,不过绝对不会去找他们,以免加了一条作战不力之罪名,少侠最好放一把火毁掉地宫。」
* * *
风小月等人在一阵烈焰冲天之后,鱼贯下山。这次他们决定到柴府探秘。记熟了柴府之地形及机关设置,已多了几分胜算。羣豪晓行夜宿,不一日已抵江夏地界,他们正想找个地方打尖,不料官途上一队人马风卷残云般地急驰过来。风小月等人不欲惹事,正想躱避,不料对方眼尖,已认出他们了:「师兄,你看,那不是南宫守义那个奸贼?」
风小月转头望去,原来来的竟是华山派之弟子,开腔的正是钟岱,羣豪见躱不了,祇好勒马于道旁。钟岱催马上前,冷冷地道:「南宫守义,你不是说要给咱们华山一个交代么?为何在此游山玩水?」
南宫守义连忙抱拳道:「钟二侠误会了,南宫某等人正到处去调查眞相,那有心情游山玩水。」
钟岱冷笑道:「这些日子你们到底查到了甚么?」
云飘快口道:「限期未届,钟二侠何须咄咄迫人?届时咱们自会向天下英雄交代。」
「哼,受害者是华山派,要交代也得先向华山派交代,姓云的,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风小月忙向云飘打了个眼色,道:「请问钟二侠,华山派弟子不远千里南下,未知目的何在?莫非你们听到甚么消息,或已掌握了甚么线索?」
钟岱瞟了他一眼:「华山派的事不用别人多管。」
风小月哈哈大笑:「钟二侠说话当眞奇怪,谁敢管华山派的事?在下随口问问,难道就戳中了钟二侠的痛处?」
「你不过是个风流浪子罢了,凭甚么身份跟钟某说这种话?」
风小月脸色一沉:「风某性格跟你一样,也极看不起阁下,同是华山派弟子,你跟令师兄差得太远啦,今日就算是一善大师或怀竹道长,也不敢对风某说这种话。」
高峯再也忍不住,拍马上前道:「阁下不可挑拨本派弟子之感情,所谓河水不犯井水,诸位还是多花点心血在正事上吧!」他在马臀上抽了一鞭,首先驰出,余下那十多个华山弟子都跟在他背后,独有钟岱临走时,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云飘恨恨地道:「这小子云某一见便觉得讨厌。」
朱凤附和道:「小妹也觉得他不是个正人君子。」
星星则道:「何止如此,九成这厮不安好心,咱们不如悄悄跟上去看看动静吧,反正他们走的方向,也是要去江夏。」
风小月忙道:「不可,咱们不必跟得太近,提防让他们发觉,又要惹来麻烦,反正他们坐骑多,路上之蹄声淸楚得很,不怕会甩掉。」
云飘也改变了主意,道:「说得也是,咱们循马蹄印跟踪吧!」
羣豪循马迹跟踪,却发现他们竟是进入江夏城,星星道:「希望他们之目的跟咱们不一样。」
朱凤讶然问道:「若是目的相同不是更好?起码多几个帮手,实力也比较雄厚。」
「就怕他们不更事,反而搅乱了局。」
云飘道:「你们先去找一家客栈歇下,不要让华山派弟子发现,云某到处找找他们,摸摸他们来此之目的。」
风小月道:「大哥你留下,待小弟去。」
「不,他们都恨不得啖你之肉,寝你之皮,你在外面到处乱跑十分危险,还是由愚兄去办比较稳妥。」云飘说毕便策马走了。风小月则带着羣豪到客栈投宿,因恐暴露行藏,不敢踏出客栈半步。
吃晚饭时,云飘还未回来,南宫守义夫妇十分担心:「会否他发生意外?也许华山派弟子恼他强出头,对他不怀好意,不如让愚夫妇去找找他。」
风小月忙道:「云兄轻功十分了得,他就是遇到麻烦,也可以逃回来,两位去找他反而不美,咱们先吃饭吧,相信不久他便会回来。」
不料,他们吃饱饭闲聊了一阵,仍不见云飘回来,南宫守义再也忍不住,换了衣服,化了装便出门去找他。朱凤道:「夫人留下来,让小妹陪大侠去,由我相陪,对方反而不容易认出大侠之身份。」
风小月和星星再三叮嘱他俩小心,三人虽然在客栈内,但一颗心都飞到外面去,还是风小月比较潇洒,吩咐小二送汤到房内洗澡。
一直待二更过后,云飘才回来,风小月刚换好衣服,一见到他便问:「大哥吃过晚饭否?」
「不忙,愚兄见到钟岱那小子
进了柴府。」
风小月叫星星把为他准备的那碗大卤面取来给他吃:「大哥,他是拍门光明正大进去,还是翻墙进去?」
「是拍门进去的。」云飘满嘴都是面条,话音十分含糊,看那副吃相,便知他已饿坏了。
风小月诧异之至:「他们一道来的,为何祇钟岱一人去柴府?目的何在?」
云瓢放下碗,道:「愚兄也不明白,是故连忙赶回来,咱们今晩进不进柴府?咦,南宫兄为何不在?」
星星道:「他跟朱凤去找你,如今还未回来。」话音刚落,南宫守义及朱凤已推门进来,「眞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朱凤脱口道:「原来你已回来了,咱们还到处找你哩!」
「你们当然找不到我!」云瓢道:「咱们正在商量,钟岱单独一人进去柴府了,要不要在今晚行动?」
南宫守义讶然问道:「他怎会独自一人行动?高峯知不知道?」云飘摇摇头,表示不知内情。
风小月道:「小弟认为钟岱独自行动,高峯一定不知道,否则华山派绝不会让他独自一人去冒险!由此可见此人说不定是柴老爷子安插在华山派的人,是故小弟建议咱们立即行动,若能揭发钟岱确是华山叛徒者,则华山掌门梅冬季之死因,便不难知道矣!」
星星道:「小妹认为姓钟的雷声大雨点小,表面上叫得厉害,其实怕死得很,若不是跟柴老爷子有勾结,他绝对不敢一个人去冒险。」
南宫守义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两位说得有理,咱们立即去柴府探查!」
风小月自怀内取出一张纸来摊开,却是柴府之地形及机关设置标志图。「这是小弟在路上默记出来的,请大家过目,看看有没有错漏,」羣豪看了一阵,未曾发现有错漏,都暗暗佩服风小月记忆力,「请大家记好,咱们由此处翻墙进去,由小弟跟云飘先行,其他人待咱们发出暗号之后再进去……」当下又订下暗号及万一分散之后到何处集合,如何分头到几个重要地方探取消息以及万一被人发现之后,应变之法。
当下六个人换了夜行衣,分三批出发,未几即到达柴府外面,只见更夫沿着围墙来回敲打更鼓,风小月和云飘待他走到另一边后,才双双振衣逾墙而入。
入墙之处是柴府中院左厢房后之甬道,云飘及风小月之轻功均十分了得,落地之后,即悄无声息地窜到屋簷下暗处,打量四周情况。
偌大的一座柴府,此时竟然静得落针可闻,平添几分紧张,云飘和风小月虽然老于此道,亦禁不住心头忐忑。两人见四周没有动静,便抛出一块石头,这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暗号。
石头落地之后,星星和蓝仙音也踰墙而入,云飘讶然问道:「南宫大侠和朱姑娘呢?」
饴仙音道:「外子突然改变主意,与朱姑娘跑去通知华山派的弟子,请高峯看看钟岱里通外敌的事实。」
风小月低声问:「云大哥,咱们等不等他俩?」
云飘沉吟了一下才道:「等一下,一齐行动比较妥当!」话刚说毕,星星已猛向他们打手势,原来有一队巡逻家丁提灯走过来,四人连忙找地方躱起来。
可是附近可匿藏之地方不多,加之巡逻队员搜索得十分仔细,眼看躱不过去,风小月索性向其他之人打了个手势,准备不得已之情势下,先发制人。
那队巡逻队员一共有七个人,其中那位队长是位五十左右的汉子,目光焖焖,步履沉稳,一望便知是名高手,云飘低声道:「老弟,你的暗器厉害,其他三个交给你们,队长由云某打发!」
俄顷,那七个人已来至跟前,厢房走廊的柱子很细,根本没法藏人,风小月心想一动手,实在没有把握在对方呼叫之前,完全将之解决,是以当机立断,立即跃上横梁。其他三人一见,纷纷依法炮制,全部伏在走廊的横梁上。
那七个人慢慢搜过来,居然连走廊也不放过,踏上走廊鱼贯而过,四人闭住呼吸,一动不动,也幸亏他们无人抬头,居然未被发现。
过了两盏茶工夫,那七个人才转到别处去,云飘运起「传音入密」与风小月交谈。「老弟,咱们还要等下去么?你有何高见?」
风小月想了一下,他实在很想知道,钟岱来柴府作些甚么勾当,是以回答之:「小弟想带星星进入内院探查一下,请大哥跟南宫大嫂留在此处接应。」
云飘实在不放心。「此处无异是龙潭虎穴,你俩势单力薄,进入内堂不是去送死么?不可不可!」
「再等下去,钟岱可能已离开了,小弟有个感觉,华山派梅掌门之死,一定是他出卖的,只是没有証据!」
云飘咬咬牙道:「愚兄陪你们去,大嫂在此处等候南宫大哥和朱姑娘吧!」当下将决定吿知蓝仙音,三人恐高处有人监视,是故不敢上屋顶,便沿走廊前进。
中院两排厢房之后,有一道洞门,分隔中、内两院,但风小月突又改变主意,绕道到围墙边的甬道上去,「小弟先过去,你俩待小弟平安,才前进!」他不等云飘和星星有何反应,便窜了出去。
出乎风小月之意料,居然一路没有受到阻拦,风小月怀着忐忑之心,窜进内院一座假山后面,先观察一下四周,但见黑暗之中,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花草之响声,不见一道人影,他实在不敢相信,柴府既然是龙潭虎穴,警戒怎会这般松懈!
他分不淸是外弛内张,还是对方在摆空城计。俄顷,风声微响,原来星星和云飘已至,星星在他耳边问:「情况如何?」她呵气如兰,风小月由耳朶痒到心里。
风小月尙未开腔,只见内院大门打开,自内走出两个人来,前面那个看来比较年轻,后面那个却是个白发白须的老汉。三人目光一及,都禁不住心头狂跳起来,原来前面那个正是钟岱,背后那一位似是南宫守义所述的柴府之人。
当下三人屛息静观,只听那老的道:「你速速回店去,以免被高峯他们发现。」
钟岱恭敬地道:「是的,属下省得,后会有期!」言毕转身欲去,却又被老的唤住,他忙回身问道:「总护法还有甚么吩咐?」
「这几天,总坛无人,都往东北跟长河帮算账了,老夫也不想在这时候节外生枝,你且想办法将华山派弟子留在附近,待大军回来,便替你解决问题,至于该如何骗高峯,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钟岱低声道:「但属下身上的毒,不知……」
总护法哈哈大笑:「要让你当华山派掌门,难道老夫不会彻底拔除你身上的毒?再说要老夫每年上一趟华山替你拔毒,老夫也无此闲情,就怕你心生异志,届时可就怪不得老夫食言了!」
钟岱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忙道:「属下对本帮忠心耿耿,岂有异志?总护法大可以放心……」
总护法似乎不愿意听他拍马屁,挥挥手道:「你去吧,总之本帮赏罚分明,只要你忠心不二,绝不会亏待你。」他回身向内走,又丢下一句:「出入小心,最好不要惊动守衞!」
「是,」钟岱标前几步,飞身越墙而出,风小月连忙拉拉云飘的衣袖,向墙外指一指,并打了个手势,云飘会意,低头疾走两步,也越墙出去,他之轻功造诣,乃宇内有数高手,当眞是轻若落叶。
风小月则拉着星星,回身向中院走去,却见有巡逻队员走来,两人连忙分头匿在暗处,一是假山,一是花树,也许长期以来,无人敢闯柴府,守衞有点麻痺大意,到此处又捜得不是很仔细。两人未被发现,忙匆匆溜回中院,只见蓝仙音仍匿在走廊横梁上。
星星召她下来,三人也越墙出去,走进一条胡同,风小月立即跃上屋顶视察,却闻远处是隐约有人声,遂乃向下面打了个手势,一齐奔前。
穿过两条街道,果见云飘及高峯等人将钟岱围住,只见高峯寒着脸沉声问:「师弟,你再不老实交代,便莫怪愚兄公事公办了!」
钟岱道:「小弟不是已说过几遍了,因为睡不着,是故出来蹓跶一下么?」
南宫守义轻笑一声:「你这个借口只能骗三岁小孩,就算蹓跶也用不着这般久!」
钟岱色厉内荏地道:「华山派的事,外人无权干涉!」
风小月道:「既然钟二侠自认对得起华山派的,未知敢不敢回客栈?」
「钟某有何不敢?你是甚么东西,敢用此口气跟我说话?」钟岱脸色忽然一沉。「师兄,这几个人是杀死师父的疑凶,你为何反而相信他们胡诌?师父尸骨未寒,你如此对得起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么?你身为华山派掌门弟子,连派规也……」话未说毕,身子倏地一震,他突然尖啸起来,但啸声一起便戛然而止。原来云飘趁他不觉,先封住其麻穴,再封其哑穴。
风小月忙道:「此处不宜久留,但贵派所住的那家客栈已暴露,还是到咱们居住之处去盘问吧!」他又封了钟岱之晕穴,然后抬起他带头先走。
一干人返回客栈,风小月先将经过复述一遍,高峯却道:「事关重大,高峯不能听你一面之词,在下虽然对他也生了疑心,但若他矢口不认,可不好办,因为他到底是华山派弟子,在下总得对师弟师妹有个交代!」
风小月沉吟了一下,道:「诸位先到邻房去,待在下来盘问他,诸位就在邻房听好了!」当下华山派弟子便转到邻房去。
风小月又叫云飘、星星及南宫夫妇也到了另一间房去,把门窗关好,低声对朱凤道:「朱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稍候妳可否除下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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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线曙光局渐明 抽丝剥茧定计谋



朱凤微微一怔。「是为了盘问钟岱?」风小月点头,朱凤低声叹道:「小妹还有甚么值得保留的!」
「对不起!」风小月道:「请妳顺着愚兄的口气说话!」他又将头发衣衫弄乱,把如意棒放在桌子上,然后拍开钟岱的哑穴及晕穴。
钟岱醒来便叫道:「华山派可不是好欺侮的,你们将我抓来甚么地方?」
风小月冷冷地道:「你不必鬼嚎,此处已在江夏城外!华山派?哼,早已绝种了!」
「你此话是甚么意思?」
「你那些师兄师妹已被柴府的人杀得七零八落了,连高峯也死了。」
钟岱睑色一变,半晌方问道:「你胡说!我师兄武功出众,谁能杀得了他!」
「总护法!也就是柴府的主人,亲手杀死他的,可惜在下为了保护你,来不及救他!」
钟岱又问:「其他人呢?」
「各散东西,分头逃跑!贵派未死去的,也都受了重伤!」
钟岱忽然大笑起来:「你这些鬼话连三岁小童也骗不了!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眞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华山派毁在你手中,你还想活着出去!」风小月冷笑一声:「华山已亡,你还有甚么利用价値?人家还会放过你?而且他们不动手,一年之后,你也会毒发身亡!」
钟岱脸色大变,半晌道:「我……我为何会毒发身亡?」
「明人不做暗事,做人还是光棍一点好!你想想,你替他们杀死了自己师父,还不替你拔淸体内毒素,单凭此点,阁下便应该了解自己在对方心目中之地位!今夜替你解毒,乃因还要利用你控制华山派,可惜令师父早已怀疑你,暗中跟踪你……结果被柴老爷子杀死了,留你还有何用?」
钟岱声音全变了:「风小月,你还知道些甚么?」
「有些事在下比你知道得还多,因为我认识老爷子两位杀手,他们后来弃暗投明,结果下场非常悲惨!」风小月转头对朱凤道:「你让他见识一下!」
朱凤解下面具,露出那张人不似人,鬼不像鬼的睑庞来,钟岱祇看了一眼,已吓得惊呼出口,颤声问道:「为何会变成如此?」
朱凤道:「我本是他们的杀手,说好替他们杀七个人,但他们表面上依足事先之协议进行,暗中却派人向我下毒,幸好我命大,祇被毒药泼到脸上……便变成如此了!」
钟岱脸色微变:「妳的情况与钟某不一样!」
朱凤冷笑一声:「有何不一样?当你被利用完,下场一定比我更惨!因为他们利用你杀死梅冬季的事,若传到江湖去,对他们有极大之影响!你有不死之理么?」
钟岱沉吟道:「你们跟我说这些话用意何在?」
「咱们想消灭他们,而你对他们必有一定之了解,是故想借用阁下大力,达到目的!」风小月恨恨地道:「在下今日被弄至惶惶不可终日,全是拜他们所赐!」
钟岱淡淡地道:「可惜在下对他们根本不了解,眞是爱莫能助!」
朱凤站了起来,阴恻恻地道:「你如今已知道咱们之目的,又不肯合作,咱们怎能让你活在人间!」
风小月忙道:「且慢,就这样杀死他,未免太便宜了,此人出卖师门,罪该万死,先让他尝尝『分筋错骨』之滋味……」
钟岱脸色大变,「你们没有证据,岂可用酷刑对待华山派弟子?你以为华山派是好欺侮么?」
风小月一拍桌子。「亏你还敢提华山派!真是不知耻!」
钟岱忽然问道:「钟某跟你合作有何好处?」
风小月道:「我与你往日无寃,近日无仇,一切祇为自己着想耳,若阁下肯合作,自然放你离开!」
「阁下要钟某如何合作?」
「请你快将柴府内之情况吿诉咱们!他们到何处攻打长河帮?」
钟岱道:「此点钟某不知道,是眞的!」
朱凤要发作,却让风小月阻止。「柴府内情况如何?请注意,咱们今夜一直伏在暗处偸窥,你说的可骗不了我!」
钟岱一时口快:「钟某祇去找总护法,其他的他没说我也……」
他祇说了一半,便忽然而止,风小月续问:「你找柴总护法疗毒?他给你吃的是甚么毒药?」
钟岱犹疑了一阵,因已说溜了嘴,便索性坦白。「他们给我服下一种慢性毒药,每年发作一次,除非得到解药,再加上独门解穴手法治疗,否则七孔流血……」
朱凤插腔问:「毒性发作时,有何感觉?」
「钟某还未试过,怎会知道?他吿诉我会全身绞痛,万蛇噬心般痛苦,是眞是伪就不得而知了!」
风小月则问:「你怎会跟他们勾结上?」
「钟某乃堂堂的华山派弟子,怎会跟他们勾结,祇是技不如人,被他强行喂下毒药……不得不听令耳。」
风小月冷哼一声:「因为自己贪生怕死,你便连自己师父也下毒手了?眞是好徒弟呀!」
钟岱恼羞成怒地道:「姓风的,你到底是想了解情况,还是来敎训钟某的!」
「好,算在下说错了,还是请你将所知的情况……」
风小月话未说毕,房门已被人踢开,走进几个人来,钟岱目光一及,不由胆颤心惊,颤声地道:「你们……还未死……姓风的,你骗我!」
风小月淡淡地道:「对付弑师恶徒,略施奸计又算得了甚么!」
高峯怒道:「钟师弟,你干的好事!」他盛怒之下,胸膛不断地起伏着。「你自小便由师父抚养成人,做出这种事来,还算是人么?」
钟岱长长嘘了一口气,「要杀要副任你!眞是天绝我也!」
高峯戟指骂道:「畜生!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害死师父的!不说个淸楚,今日便敎你死无葬身之地!」
钟岱哈哈大笑:「钟某死后还管得了有否葬身之地?你想知道情况,大可以下地府问问师父!」
「畜生!」高峯一掌掴得钟岱半张脸都肿了。
「除了钟某贪生怕死之外,当然有其他原因!」钟岱恶狠狠地道:「高峯,假如梅冬季把掌门弟子的位子传给我,也许他可以寿终正寝!」
高峯胸膛起伏不已,半晌方道:「我是大徒,我武功是华山派弟子之中最出类拔萃的,师父把掌门位子传给我,有何不对?」
「但我是他一手抚养长大的,我是他养子,老匹夫太糊涂了,居然肘子弯外不弯内,眞是可恶!」
高峯背后一位师妹气得声音都发颤了。「亏你还有睑自称是他的养子!你把他老人家害死了,你简直是畜生!」
钟岱哈哈一笑,「成王败寇,我一子下错,满盘皆落索,夫复何言!要杀要副,悉随尊便!」
高峯冷冷地道:「你如今为何这般勇敢了?快交代你是如何害死师父的!」
钟岱又是一阵大笑:「你何必多问?反正此事全是我干的,与南宫守义夫妇无关!」
星星道:「先让他吃点苦头,他才会老实!」
朱凤附和道:「星妹说得好,对这种人千万不要客气,否则他更加得意!」
风小月走到钟岱面前,潇一俪地一笑。「你一子下错,全是风某造成的,风某抱歉,不过还有一个报答你的机会!」他见钟岱望着自己,神情露出几许希望之色,便心中有数,他刚才的表现祇是装出来的,其实他是个怕死鬼!是以温声道:「祇要你把他们的情况一股脑说出来,则间接为武林立了功,风某有把握请高峯兄手下留情!」
钟岱眼珠子转向高峯,高峯面对弑师仇人,又是师弟,内心悲怒之情实在难以形喩,因此绷着脸不吭声。风小月笑吟吟地道:「所谓手下留情便是给你一个痛快,并且不用在你死后,剖心祭师!」
高峯猛地在喉底里逬出一句话来:「钟岱,此乃你最后一个机会!」
钟岱垂头丧气地道:「千头万緖,在下不知该从何说起……」
朱凤怒道:「你还想耍赖!将你所知的全部说出来,否则还是饶不了你!」
风小月擧手制止她,问道:「风某耐性很好,咱们一条条问,你一条条答!第一,柴府这个组织叫甚么名号?帮主是谁?有否副帮主及其他职位之设置?」
「叫做混一帮,但钟某祇知道他们有帮主、副帮主、堂主、香主之设,到底有甚么人,钟某不知道,因为与我接触的祇是总护法柴老爷子!」
风小月淡淡地道:「第一个问题,风某已很不满意,这是最后一个机会,柴老爷子根本是个假名!」
钟岱沉吟了一会方道:「对外自称柴老爷子,对内人人均称他为孟总护法,名字眞的不知道,而据钟某所知,帮主祇有一人,号称『武林大元帅』,副帮主有四位,号称『四路元帅』,分东西南北,还有一位副总护法,据称姓卢,但钟某从未见过!」
「第二个问题,在混一帮内,除了姓孟的之外,你还见过谁?」
「祇见过一位堂主『北路先锋』,一位香主『北路裨将』,不知姓名,而且蒙着面。」
那位师妹骂道:「胡说!如此你如何知其身份?」
「因为他们既有腰牌,还有孟总护法的亲笔信,总护法的信,钟某看过几次,是故认得!」
「第三个问题:混一帮到底在九大门派安插了多少人,或收买了甚么人作内应?」
钟岱道:「这个是本帮之绝密,钟某不知道!」
「你在混一帮又是甚么职位?」
「称为『华山节度使』。」
云飘怒极反笑:「他们想造反当皇帝了!」
风小月再问:「节度使在混一帮里,地位如何?」
「在四路元帅之下,在先锋之上。」
高峯道:「华山派里,还有谁是你的爪牙?」钟岱不答。高峯立即在他身上戳了几指,钟岱立即像杀猪似的叫起来,豆大的汗珠挂满头脸。高峯喝道:「你不招供,还有更厉害的手段要招呼你!」
钟岱实在熬不住,祇好招了三个人来,其中一个已死,一个受伤,另一个就在房内。云飘和南宫守义同时跨出一步,封住房门,星星则站在窗前,那名男子立即跃下道:「掌门师兄,千万不要听二师兄的话,他含血喷人,小弟是寃枉的!」
高峯沉声道:「莫小铭,为何他不寃枉别人?」
钟岱道:「莫师弟,你便陪愚兄一起上路吧,哈哈……哎唷……」高峯先封住莫小铭的晕穴,再在钟岱身上戳了几指,解了「分筋错骨」独门手法,祇见钟岱像离水的鱼儿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风小月再问:「混一帮为何要跟长河帮火倂?作战地点在何处?」
「详细原因钟某不知道,因为总护法没有说……」钟岱有神无气地道:「我祇知道他们杀了好几个混一帮的人,还挑了几个分舵,因此大元帅下令消灭他们!且钟某祇知道地点在东北方,其他的实在不知道!」
朱凤问:「长河帮实力这般强么?有甚么人?」
「钟某祇知道他们帮主是布天星的哥哥,听说他暗中搜罗了不少高手与混一帮作对。」
云飘问:「你们为何要陷害风小月?」
「大槪是为了杀布天星吧!」
「放屁,要杀布天星,大可以暗中下手,何须费这般大的气力设计,把风小月拉下水。」
「总护法没提,且与钟某无关,我又何必多问!」
风小月问:「阁下尙知些甚么?」钟岱摇摇头。
风小月又道:「如今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到底是谁下手杀死梅冬季的?如果阁下不老实作答,风小月想帮你也无能为力了!再有一条,须先吿诉你者,咱们不会立即杀死你,会将你留下来,以便他日对证!快说!」
* * *
高峯问淸楚了莫小铭的情况,觉得钟岱并没有寃枉他,便将他俩之琵琶骨打断,废掉武功,然后叫师弟师妹用马车载着他俩慢慢前进,他与风小月六人乘快马,向东北方前进。
驰了一天之后,云飘道:「老弟,咱们祇有个方向,十有八九找不到他们,如此走下去根本不是良策!」
星星也赞成其看法:「东北方范围太广,而且不知有多远,是否已靠近安阳?」
风小月苦笑道:「在下何尝不知,此乃大海捞针,不过总好过窝在江夏城里守株待兔!」
高峯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在路旁等候敝师妹他们,免得万一出了事,救援不及!」众人都没有意见,便解鞍让马匹在附近吃草歇息,羣豪则取出干粮食水充饥。
过了好一阵,仍未见马车之踪影,高峯心悬师弟妹之安危,忙又上鞍道:「诸位在此稍候,待高某去看看!不料他走了两顿饭工夫,仍无消息,风小月有点不安。
蓝仙音道:「马车速度慢,不奇怪!」
风小月也忙上鞍,道:「小弟还是过去看看,我老觉得心头不安!」言毕拍马由来路驰去。
云飘道:「咱们也索性过去看看吧!」
风小月挥鞭不停,驰了两三顿饭工夫,便见到前面一座树林前停着一辆马车,高峯和两个师弟正与人苦斗,看情况岌岌可危。他忙运功发音:「高兄莫怕,小弟等来了!」他反手用力在马臀上拍了一记,那马负痛,使尽吃奶之力冲前!
高峯三人听到风小月的话音,精神大振,把潜力发挥得淋漓尽致!风小月抽出如意棒来,自马鞍上飞起,向人羣扑去!
那马去势未尽,也向人羣冲去!刹那间,激斗中的双方都不由自主地散开!风小月人在半空,窥得眞切,如意棒闪电般刺进一个大汉的后背!由于去势太猛,棒尖透腔而出,他双脚落在那汉子背上,用力一蹬,汉子标前,一股血箭喷射而出!
风小月足尖一落地,上身一偏,一枚三才神针出手,又射中一人,此刻他方看淸敌人之面目,不由哈哈大笑:「麻鹰,想不到你我有此缘份,在此处再见!」
麻鹰怒道:「风小月,你眞是地狱无门闯进来,今日便一倂送你上西天!」
风小月冷笑一声:「少爷早就想杀你了!」他双脚一错,自高峯一位师弟身后闪出,手臂暴长,如意棒直指对方咽喉!麻鹰冷哼一声,偏身一让,十指如钩,欺身反扣风小月的胸膛!
风小月也不是省油灯,如意棒反刺对方手腕,「少爷正想试试你的本领,有本事的尽管施展,少爷绝对不会让你失望!」他临场经验丰富,又擅随机应变,不过三十多招,便占了上风。
风小月一来,不但杀了一名敌人,又拉走了麻鹰,高峯三人压力大为减轻,形势方稍为好转,但仍处于劣势之中,幸好不久云飘等人也赶到了,双方实力此消彼长,方根本改变。
南宫守义夫妇联手,围住三名混一帮的人,很快便解决掉一个,星星和朱凤各自找上对手,祇是混一帮的人不断痛骂星星是叛徒。
云飘则找上猫头鹰,两人实力相当,一时难分胜负。眨眼间,混一帮的人不断有伤亡。云飘高声道:「一个也不能放过!」
激战中,风小月的如意棒已在麻鹰身上戳了两记,鲜血染红了上衣,但麻鹰仍然咬牙苦斗不已。风小月道:「阁下大可以投降,少爷可格外施恩!」
「放屁!凭你们几个人,也敢跟本帮作对,无异是以卵击石!」
「阁下说得固然有理,但目前却是你们在以卵击石!」风小月冷冷地道:「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混一帮以残害武林同道为目的,除了你们这羣跳梁小丑之外,还有多少人会拥护?纵使能得意于一时,最终也逃不掉失败的命运!
阁下大可以弃暗投明,共同合力对付混一帮!」
麻鹰哈哈大笑:「你眞是痴人说梦话!混一帮的领袖全是武林名士,不但声誉正隆,而且地位崇高,一统武林指日可待,千秋万世,基业永固,谁也阻挡不了!」
风小月心头一跳,似乎他对混一帮之了解,还在老鹰之上,细想一下也觉有此可能,盖老鹰和苍鹰一直在庐山训练杀手,而麻鹰与猫头鹰则一直作柴总护法之鹰犬,了解较深及全面,绝不奇怪。
当下道:「武林向来是门派众多,各自发展,河水不犯井水,又能尊重各门派之门规,向来相安无事,你们要做的事应该是将那些邪恶的组织键除掉,而不是对付一向宣扬正义的九大门派!」
「此乃外人之误解!本帮绝非针对九大门派!」
风小月冷笑一声:「大丈夫敢作敢为,在下看阁下也不是甚么英雄,祇是一名缩头乌龟而已!」
麻鹰气得哇哇乱叫:「风小月,你竟敢当众侮辱我!混一帮绝对不会放过你!」
「眞是好笑,你们早就不放过风某了,否则为何会杀害布天星,却嫁祸于我?风某正想了解原因,你能否吿诉我?」
麻鹰咬牙苦斗,不再吭声,风小月沉声道:「在下再问你一事,你们杀死华山派掌门梅冬季,却又嫁祸于南宫大侠,这还不是邪恶之作风?还不是为了对付九大门派?除此之外,在下尙未闻其他帮会被光顾!你要骗人也得想个好一点的借口!」
麻鹰还是不答,风小月又问:「到底混一帮帮主是谁?柴总护法之眞实身份又是甚么?」
「不知道!」
风小月又在他手背上划了一记,「你不愿说,祇有一个下场,便是死得很惨!风小月不像别人要顾全名声,我可以任意作为,老实吿诉你,在下绝对不会让你死得痛快!」
麻鹰狞笑道:「老子也可以老实吿诉你!就算你有通天之本领,也休想在老子死前动刑!」
风小月心头一沉,这才知道这厮武功虽然不高,但却是吃软不吃硬!他祇好抓紧进攻。
又过了三十多招,麻鹰失血颇多,气力渐衰,祇有招架之力,而无反击之能,与此同时,他的手下却一个接一个被羣豪杀死。「麻鹰,少爷问你一句话!你还想不想活?」
过了半晌,麻鹰反问:「想活又如何?不想活又如何?」
风小月正想他如此,趁他说话分神之际,又将其左掌刺伤!
如此一来,麻鹰就更加不济了,祇听他虎吼一声:「老子跟你拼了!」鼓起余勇,毫不顾虑自身安全,向风小月扑去!
风小月胜券在握,岂肯与对方硬拼,连忙退后两步,不料麻鹰竟没有扑前,右掌一翻,反击自己的天灵盖!
风小月心头一跳,幸好他反应够快,左手一扬,一枚三才如意神针脱手飞出,正中麻鹰之腕脉!麻鹰一条手臂登时酥软无力地垂下。与此同时,风小月飞身上前,如意棒轻巧地刺在其腰上麻穴!
这几个动作,疾如流星曳空。待旁人发现,麻鹰已不能动弹!风小月又在其身上连点几指。「在下早已说过,不会让你死得痛快!」他吩咐一个华山派弟子好好将其看住,又去找寻敌人!
此时,战局已基本控制,但仍被几名帮徒溜掉,其余的在风小月的胁迫下,纷纷投降,风小月和南宫守义夫妇则将猫头鹰围住。「阁下若识时务者,不如投降吧!」
猫头鹰色厉内荏地道:「你们这些人,日后一定死得比老夫更惨!」
「就算如此,你也看不到了!」风小月大笑:「猫头鹰,你如今连自杀之机会也丧失了,是要少爷动手,还是投降?少爷喊三声……」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道裂帛似的啸声,啸声来得极快,由远至近,祇在瞬息间,但见一个豆点般大小的灰影,迅速扩大,眨眼已能看出身形来,有人叫道:「总护法来了!」
风小月又惊又喜,心念一转,低声道:「大哥,请稍慢下杀手!诸位稍分开,待姓柴的来到,再将他围住!」他自己和南宫夫妇首先散开迎前,以防姓柴的见到手下已全部被解决,而来又复返!
俄顷,果已看淸来者,正是姓柴的那厮,但这次却又以南宫夫妇携风小月等人到柴府拜访时之面目出现,风小月向南宫夫妇挥挥手,展步迎前,高峯十分聪明,也掣出长剑,助云飘斗猫头鹰!
姓柴的嘿嘿笑道:「怎地又是你们?」
风小月反笑:「阁下想不到吧?柴总护法来得正好,咱们正有几个疑问,想向你讨敎!」
姓柴的神色不变,淡淡地道:「小哥且说来听听!」
「阁下眞姓名到底如何称呼,所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阁下身为混一帮之总护法,如此窝囊不令人失望?」风小月道:「这是第一个问题……」他话音未落,姓柴的突然向风小月欺去!
这一记事先毫无预兆,疾如闪电,人未至,手中之拐杖已望风小月之胸膛撞去!换作别人必被击中,至少也要被弄至手忙脚乱,但风小月毕竟是风小月,他料敌如神,姓柴的态度如此平静,反而引起其疑心!是故杖头离胸尙有尺余,他身子已如一片树叶向后卷飞!
与此同时,一枚三才神针脱手飞向姓柴的!那老匹夫也非省油灯,左袖一拂,一股袖风将神针卷得无影无踪,去势却丝毫未变!
蓝仙音急呼,「云弟小心!」
云飘早已暗中留意,不待蓝仙音提醒,已闪身横掠八尺,姓柴的杖头同时一偏,自猫头鹰肘下穿过,直指高峯,同时左袖向猫头鹰肩膊卷去。「饭桶,闪开!」
高峯见拐杖来势汹汹,不敢接其锋锐,退后两步,猫头鹰见来了援兵,精神大振,一抬臂,一个风车大转身,七节鞭乘势向高峯抽去,与此同时姓柴的横跨一步,拐杖急扫云飘腰侧,左袖暴长,挟风直击高峯颜面。
这几个动作兔起鹘落,配合得丝丝入扣,气势磅礴,威风凛凛,高峯视线为袖管所阻,边退边挥剑护胸!猫头鹰早已警了一肚子气,此时更不肯轻易放过机会!
祇闻「叮」地一声响,七节鞭倏地缠住了长剑,他立即用力一扯!高峯猝不及防,连臂带剑被拉开,登时门户大开!姓柴的踏前一步,左手透出袖管,一掌击向高峯之胸膛!
直至此时,风小月、南宫守义和蓝仙音方抢前,见状大惊失色,风小月急呼:「高兄快松手后退!」他左手一扬,两枚三才神针直取姓柴的后背!同时发出啸声,以掩盖神针破空之声!
高峯能被选为华山派掌门大弟子,当然也不是省油灯,风小月叫声未至,他已松手忙不迭后退!
姓柴的冷哼一声,如影随形扑前,穷追不舍,高峯失去兵刃,更为心怯,不敢接战,不断后退。云飘之轻功宇内有名,首先追及,他动作快捷,眞不愧「一缕烟」之外号,单刀力砍姓柴的后背!
风小月向南宫夫妇打了个手势,他俩会意,改对付猫头鹰,夫妇笔剑合击围斗猫头鹰,风小月拾起地上之三才神针,猛然追前,终于与云飘截住姓柴的!
直至此刻,高峯方脱离险境,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头犹有余悸,他师弟立即送上自己的佩剑给他,高峯接过长剑,站在一旁观战。
风小月与云飘乍遇平生强敌,两人不敢怠慢,把压箱底的本事全施展出来,四五十招之后,纵然姓柴的功力深厚,但仍无法突围而出!
这一战,风小月担任主攻,云飘只作协助,这才看出风小月之眞正实力,的确不愧是武林中年轻一代之佼佼者,而旁人亦都看出,他之武功犹在云飘之上。
到了七八十招,风小月等渐渐取得上风,姓柴的连换几次招式,均未能得逞,心头不安,忍不住道:「姓风的,你自认英雄,今日却倚多为胜,羞也不羞?」
「不羞不羞!在下心安理得得很,盖我俩年龄相加,大槪还要比你年轻两三岁!」
姓柴的气得一张脸都变白了,「你有种的,便跟老夫单打独斗!」
「少爷从来不受激!年纪虽轻,却早已做到百毒不侵,若阁下能使自己年轻十岁,少爷必然陪你单打独斗!」风小月笑嘻嘻地道:「你连姓名都不敢报,还有脸骂我无种!」
「难道老夫报上姓名,你便肯与我单打独斗?」
星星急道:「老匹夫奸似鬼,你千万不要中计!」
风小月哈哈大笑:「原来你嘴上说得硬,其实心中十分害怕!」
姓柴的气得七窍生烟。「给你三分颜色,你便开起染坊来。」
「非也非也,少爷怎能分辨阁下报出名号是眞是假?你连姓名也不敢公开,可见阁下对混一帮也没有多大的信心!」
姓柴的冷笑一声:「老夫走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小小激将法也想老夫中计,眞是白日做梦!」
风小月出手越来越快,并不时发出三才神针以扰乱对方之心神。「少爷有几分把握,你终会答应我之条件!」
姓柴的再也忍不住地问:「假如老夫说出眞姓名,你肯与老夫单打独斗?」
「你且说来听听,待少爷琢磨一下,是眞是伪!」
姓柴的脸色一变,但对方两人,还有几个在旁虎视眈眈,形势实在不妙,况且风小月越斗越勇,自己潮落下风,不由软声道:「老夫行不改名,坐不换姓!乃姓胡名柴也,只怕你听了之后,更加无胆与老夫决一死战!」
话音未落,场内已响起一片啊啊之声,风小月脱口道:「胡说!胡柴二十多年前便已死了,你骗得了谁!」原来胡柴在三十年前已名震武林,不过此人奸淫掳掠,甚么坏事都干得出来,二十五年前,被峨嵋派紫衣神尼及靑城派之长眉道人联手打落悬崖,那峨嵋山高千仞,自崖顶摔下去,不粉身碎骨几稀,何况他已身中长眉道长一记拂尘、紫衣神尼一掌?
只听老匹夫哈哈大笑。「老夫命大得很,不但死不了,还得巧缘,在峨嵋绝谷里服下千年琴蛙内丹,不但治好内伤,且平添十数载功力,信不信由你,风小月,你是否无胆与老夫单打独斗,故意心信口不信!」
风小月哈哈笑道:「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风小月自出道以来,从不知死字如何写?又怎会害怕一个糟老头?只是不愿当个寃大头而已,除非你能拿出証据!」
「放屁!我便是我,还拿甚么証据!」
风小月左手一扬,喝道:「看针!」如意棒却乘对方偏身闪避时,倏地下沉,在其大腿上刺了一记,鲜血立即将其裤管染红!
几乎同时,姓柴的叫道:「老夫可以发誓,若非叫胡柴的,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
「眞可怜!」风小月「嗤」地笑了一声。「少爷暂且相信你,好吧,且让少爷与你放手斗一斗!」
星星与朱凤异口同声叫道:「不可轻敌!」
云飘也道:「老弟,此人十分重要,千万不可因个人之面子,而影响大局!」
风小月道:「老哥放心,小弟至少有七成把握取胜。」
胡柴心头暗喜,心想就算他自出娘胎便练武,功力亦不可能胜过自己,风小月道:「老哥退后为小弟押阵!」武人最重信诺,甚至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云飘只好退后。
已此与时,南宫守义夫妇亦已制服了猫头鹰,于是他们三人,再加上高峯,分站四个方位,将风小月和胡柴围在核心,全神注视,未敢丝毫松弛。
风小月不是自吹自擂,他确有七八成把握取胜,原因有二:一是胡柴大腿受伤不浅,二是他经过百多招之搏斗,已摸熟了胡柴武功之变化,觉得其招式并不难应付,占优的只是功力深厚而已。
胡柴在云飘退后之后,振作精神,立即加强攻势,将对手压住,他攻势虽强,但风小月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他采取先行稳守,消耗对方精力之策略,外人不知道,倒替他揑了一把冷汗。
眨眼间,七十招过去,胡柴攻势稍遏,风小月轻喝一声,开始展开反击,四十招后,已成均势,而且他越斗越勇,利用自己身形步法灵活,采取激斗,不与敌人正面硬碰,消耗胡柴不少精力。
胡柴只恨不得一掌将对方毙于掌下,不过一直找不到机会,盖风小月表面轻松潇洒,实则严防密守,不让其有可乘之机,也直至此刻,云飘等人方稍为放心,面对风小月之能耐,又由不得不刮目相看。
倏地,胡柴大吼一声:「臭小子,你敢不敢跟老夫对三掌?」
风小月笑嘻嘻地道:「少爷胜券在握,怎会跟你做这种蠢事,大丈夫斗智不斗力,只有牛马才会斗力!」
胡柴差点吐出血来,也怪他一开始太过自信,没有先封住大腿上之伤口,此时随着不断地移动跳跃,整条裤管已染满了鲜血,黏住大腿,影响更大,也在此时,他心中已十分明白,再斗下去,自己必败无疑。
只听风小月道:「姓胡的,依少爷之见,你还是趁早跟咱们合作,还有一条生路,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胡柴冷笑一声:「老夫已将七十,还会怕死么?」
「少爷也知道你不怕死,且死不足惜,只是阁下今生至今未曾为武林做过一宗好事,难道内心不觉得遗憾?」
胡柴身子震了一震,却不吭声。风小月知道不再下点功夫,难以达到目的,便加强进攻,左手配合如意棒,时而射三才神针,时而屈指以「弹指神通」发出指风,弄得胡柴守多攻少。
星星道:「老胡,纵使你杀得了风小月,难道还能过得了咱们三道关么?」
「臭丫头,妳是叛徒,无权与老夫说话!」
星星还以颜色。「姑奶奶早已不是混一帮的人了,还须看你脸色?待你落在风大哥手中,姑奶奶一定先给点苦头你吃!」
云飘自风小月话中听出此人之重要性来,也附和地道:「姓胡的,混一帮未必能成事,你凭甚么替他们卖命?」
南宫守义则问:「柴府内另一位主人,到底是甚么人?」
胡柴哈哈大笑:「就是老夫!一府岂有两主?老夫易容术之妙,看来宇内无人能比了!」
南宫守义道:「那又如何?你还不是快死了!」
胡柴再也不答腔,他倏地想出一条毒计来,决定跟风小月同归于尽,当下拐杖挟风往风小月胸膛撞去,风小月对他之一招一式早已了然于胸,身子一偏,如意棒急忙压住拐杖,只听胡柴大喝一声,一掌往风小月之脑袋击去。
几乎与此同时,风小月手上亦发力一压,棒与拐同时沉下三寸,他食指在机括上一按,棒尖突然暴长半尺,棒尖正好刺在胡柴腰上麻穴!一击即中,风小月收棒扭腰,胡柴左掌离他头顶尙有半尺,但掌风已将地面击了一个凹坑!
这几个动作写来虽慢,实则疾如白驹过隙!直至此刻,云飘和星星等人才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风小月的如意棒可以伸缩,他不轻易使用,武林中知之者极稀,胡柴一个大意便着了道儿:「如何?少爷不早就说过,有七八分取胜把握么?」
胡柴恨恨地道:「小贼,你使用阴谋诡计,算甚么英雄?」
风小月倏地一掌掴在他脸上,冷冷地道:「你们暗杀布天星,派人强奸朱凤,嫁祸于我,难道这就是英雄行迳?少爷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至今少爷这口气尙未平哩,哼,今后你要吃的苦头还多,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为上!」
云飘忙走前,又在他身上戳了几指。「只要你肯跟咱们合作,总不会亏待你。」胡柴咬牙不语。
高峯道:「这老匹夫必知好多,且待小弟来治他,我的『分筋错骨』滋味,还没有几个人能抵受得住!」
风小月道:「用分筋错骨招呼他,太看不起他老人家了……小弟有一套『万蚁噬心大法』,相信他会比较舒心,盖証明少爷看得起他。」
胡柴脸色大变,涩声道:「阁下自号正义,却使用这种惨绝人寰的手法对付武林同道,不怕伤天和?」
风小月放声大笑。「伤天和的是你,不是少爷,再说少爷的名声本就不好,使用惨绝人寰的手法,堪称绝配!」言毕在他身上各处,先后戳了二十多记,不过半盏茶工夫,胡柴额上已冒出豆大般的汗珠,再半盏茶工夫,他嘴唇已咬破,身子如筛米般抖个不停。「看样子,他好像十分受用,待少爷再用『万蛇噬心法』招待他一番!」
胡柴脸色靑白,声音发颤地道:「你……你好……狠毒……」原来这「万蛇噬心法」比「万蚁噬心大法」更厉害,难怪他听后三魂不见七魄。
风小月从容地走到他背后,其实他根本不懂「万蛇噬心大法」,可见此刻胡柴已经忍受不住了。「你……你们想老夫如何跟……合作……」
「把有关混一帮的一切供出来,风某答应放你一条生路!」
「老夫……如今怎说得出口……你先解了老夫……」
风小月道:「你先吿诉咱们混一帮的人,去何处与长河帮决战?」
「他们去……去南阳找长河……长河帮……快解穴,老夫……」胡柴已扑落地上,他恨不得滚打,以抵消五脏似被蚁咬的那股痛楚,可惜他麻穴被封住,难以得偿所愿。
风小月故意道:「你老人家大声一点说,风某不淸楚!」
胡柴高声叫道:「老夫服了,老夫愿意……跟你们合作……愿意脱离混一帮!」
风小月道:「在场之人都听得淸淸楚楚,如果你食言,下次招待你的是『万蛇噬心大法』!」言毕方解了禁制,但麻穴仍未解。只见胡柴像死尸一样,成大字形摊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神态说不出之狼狈,上身为汗所湿,下身为血所染。
云飘道:「咱们拉他上马车,到一旁去问话!」当下众人收拾残局,然后入树林,将胡柴和猫头鹰及麻鹰都抛上马车之厢内。
风小月和云飘站在马车外,高峯首先问:「胡柴,是谁杀死家师的?」
胡柴干咳一声才道:「是怀竹和卢公鼎。」
高峯怒道:「看来你的苦头还未尝够,居然还敢造谣,高某还给你一个机会……」
他话未说毕,胡柴已叫了起来:「老夫怎会造谣?怀竹是本帮的副帮主,即『北路元帅』,卢公鼎是老夫之副手,绝非胡揑寃枉好人。」
羣豪都十分惊诧,祇有风小月没有太大之震惊,随即问:「你们的帮主是谁?」
胡柴得意地嘿嘿冷笑:「此人你们更加猜不到。」
「不会是一善禅师吧?」
「当然不是他,胡某不会寃枉好人。」
风小月不由怒道:「胡柴,你不要忘记,你如今已是俘虏,是我手下败将,少爷为何要费力去猜?快招出来!」
星星却快口道:「莫非是少林寺之住持一休禅师?」
胡柴叹了一口气:「还是妳聪明,正是他。」
风小月瞪了星星一眼,转头对胡柴声色倶厉地道:「这种话不能胡说,你有否証据?」
「要証据便没有了,信不信由你。」胡柴喘着气道:「难道老夫还想再尝尝『万蚁噬心大法』么?」少林派住持,一向受武林推崇的一休禅师,居然是混一帮帮主,眞乃大大出乎羣豪之意料,而怀竹道长为四路大元帅,便毫不足为奇矣!
蓝仙音叹息道:「眞难以想像。」
胡柴哈哈笑道:「你说混一帮是邪恶组织,如今老夫想反问一句,少林武当为何便不是邪恶组织?」
风小月冷冷地道:「即使少林武当有人自甘堕落,但该两派大部份人,仍是坚持正义的,是以少林武当绝非邪恶组织,何况少爷对你之话仍然存疑,是以想再试一下。」
他话未说毕,胡柴已杀猪似的叫了起来:「风小月,你到底讲不讲信用?」
「对不起,此事非同小可,风某非谨愼不可!」风小月正容道:「如今再给你一个机会,请你说眞话。」
胡柴哭丧着脸道:「老夫说的正是眞话,为何你非迫我说假话不可?」他话刚说毕,风小月已在他身上连点十数指,俄顷,胡柴又满身大汗,嘴里痛骂不已。
风小月心里满不是滋味,分不出是喜还是忧,他对一休有很深厚的感情,那是在五年前,风小月刚出道不久,有一次他与独脚大盗「闪电刀」雷扬决斗,他正在劣势,幸得一休路过,不断出言点拨他。那一役,不但使他反败为胜,而且对他后来在武学上之造诣有莫大之裨益,今日乍闻他是混一帮帮主,怎不令他伤心震惊。
忽见他解了胡柴身上之禁制。云飘道:「老弟,你解得太早了吧?」
「他在此时还敢破口骂小弟,証明他说的是眞话。」
南宫守义亦忍不住问道:「风老弟,你眞的相信他?」
胡柴喘着气道:「风小月,你眞的是个混蛋,老夫若要骗你,大可胡诌一个名字,便可省却一场痛苦。」
朱凤问道:「那你为何要不惜受刑才说眞话?」
「因为风小月说过一句话,令老夫感触良多,老夫今生的确未为武林做过一件好事,眼看来日无多,是以这次老夫一定要说眞话,以免抱憾终生。」
「多谢阁下,在下可以吿诉你,我一定恪守信诺,放你一条生路。」风小月随手点了他的晕穴,独自一个坐在树下发呆。
羣豪面面相觑,半晌,高峯方道:「这老匹夫说杀死家师的是卢公鼎及怀竹,与钟岱所招一样,相信不会寃枉他们,从今以后,此两人便是我华山派之大仇人!」
风小月淡淡地道:「高兄不可鲁莽,纵使杀死令师之凶手确是那两人,一切还须从长计议,所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如今贼势正盛,贵派又……咳咳,须有万全之策方可动手,以免给华山派带来更大之灾难。」他虽不明说,但在场之人却听得出他弦外之音,高峯更是顿足不已。
蓝仙音道:「贱妾觉得奇怪,这些人都是一派之尊,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须再弄个甚么混一帮?即使他们有野心,也大可以利用其眞正的身份,在武林中掀起巨浪,甚至可以达成一己之私欲,何必舍近而图远?」
风小月叹了一口气:「小弟也正因此点想不通,而惶惶然,希望诸位有以敎我。」
云飘道:「老弟,你还是现实一点吧,如今立秋早过,眨眼便是冬天,还是为腊月初一那天的武林大会,多为你自己着想吧!」
「小弟心有疑问,便脑筋混乱,哪还想得出办法来。」风小月反问:「老哥,有妙策赐敎?」
云飘道:「愚兄之意是,咱们不如赶回江夏埋伏,待混一帮的人回来,再收渔人之利。」
星星也道:「小妹赞成,盖混一帮实力强大,长河帮必非其对手,况且咱们赶到南阳,此战亦一定已结束,何须劳师动众?」
风小月忽然站了起来,道:「不,混一帮实力这般强大,咱们在江夏根本没有得手之机,何况他们亦不一定会回江夏,除非他们已届公开叛离其原来之门派。」
高峯颔首道:「有理有理,咱们兼程赶去,也许还能赶得及,尙可助长河帮一臂之力,还有可能取胜,单凭咱们几个人,实力实在太单薄了。」
当下风小月立即分配工作,华山派弟子除高峯外,再加上朱凤,看守俘虏,匿在江夏城外,其他人分两拨赶去南阳,羣豪再无异议,立即上马急驰。
路上高峯小心地对风小月道:「风兄,小弟为以前对你之态度,向你道歉,希望你多多包涵!」
风小月哈哈笑道:「小弟早把这件事忘掉了,大丈夫岂能斤斤计较细节?」
高峯长长一叹:「风兄的一切,让小弟佩服之至,也使小弟感触良多,九大门派的弟子因得祖荫,自小便养成目空一切,自以为是,固步自封,夜郞自大之劣行,不知天外有天,回想小弟以前种种,十足是只井底蛙。」
「高兄无须自责,亦不可自暴自弃,若高兄能振作起来,则今日华山派之祸,未尝不是他日重振声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之福,正所谓人孰无错,人孰无缺点?高兄千万不可自轻自责。」
高峯双眼现出一抹泪光,诚心地道:「风兄,你这个朋友,华山派是交定的了,将来无论发生甚么事,华山派必定倾全力支持你。」
「多谢高兄厚爱,小弟感激不尽。」风小月关怀地问道:「高兄有何计划重振华山派声威?」
「唉,小弟目前祇想替家师报仇,此仇不报,华山派又如何能立足于武林?此事祇能留待日后再作计议了。」
星星忽然接腔道:「两位既然都有相见恨晚之心,何妨结义为异姓兄弟?」
此议深得高兄之心,连声叫好,风小月亦甚高兴,祇是有所担心。「高兄,小弟身上之寃情尙未昭雪,你与我结义,对华山派百害而无一利,请兄三思!」
高峯道:「高某若有此顾虑,就不配与你为兄弟,不可顾虑,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先在路旁拜天地吧,他日再补办仪式。」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风小月拉下马去。
两人在路旁拜天地,再序长幼,高峯比风小月大三岁,为兄,随即兄弟相称,然后再上马赶路:「风弟,日后华山派复威,尙须请你多费心。」
「待小弟过了腊月初一再与大哥商量。」
星星道:「风大哥,你也该为自己多花点心思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打击混一帮,愚兄至今毫无把握。」
高峯也叹息道:「如今祇能见一步走一步了,先赶路为上,若能在混一帮与长河帮决战结束前赶到战场,便是一个机会。」
* * *
羣豪晓行夜宿,不一日已至河南地界。忽然星星紧张地道:「大哥,前面那几个人是混一帮的,小妹认得。」她忙拨转马首,向树林驰去。
风小月见来者七八个汉子,都是靑壮年,似乎不是混一帮的头目,亦忙与高峯催马入林:「星妹,这些是混一帮的杀手?」
「其中有两个小妹认得,正是杀手,其他的料亦是混一帮的人,看样子大战似乎已经结束。」
高峯心头一跳:「依此理推测,其他人还会陆续由此经过,咱们不如在此埋伏,说不定卢公鼎他们一落单,可给咱们捡个便宜。」
风小月为难地道:「但咱们已约好了云飘他们在南阳城碰头,况且混一帮的人亦不一定全走这条路,万一他们碰到混一帮的高手,情势可就不好了。」
高峯道:「若眞有此情况,咱们就算赶到南阳,亦无济于事,你想想看,咱们先走,尙在此时碰上,云飘迟上路,绝不可能到南阳城才遇到混一帮的高手。」
星星见他们争论不下,忙打圆场:「反正咱们去南阳,为的也是要赶在他们决战前到达,但如今大战已结束,也不急在一时。」
高峯接口道:「是故咱们大可以在此埋伏他一两天,反正身上之干粮及食水也足够维持。」
风小月祇好答应,当下卸鞍喂马吃草,高峯则跳上树梢,全神注视着官道。
风小月道:「大哥,小弟想他们不走官道,而走小路,则咱们祇是枉费心机。」
星星把羊皮水囊递给他,示意他噤声。风小月吃了点干粮,便在树下运功调息,连日赶路,一直未曾好好休息过,若有恶战,实在不利,星星也靠在他背后盘膝运功。
风小月眞气在体内运行了七个大周天,自觉体力已恢复了不少,便把高峯唤下来,他自己则上树代替他。
盘子般大小的太阳,渐渐的往西山靠去,映得半天的彤红,官道上突然出现了两道骑客的影子。待其走近,赫然发现其中右面一个是卢公鼎,另一个则十分陌生。风小月又惊又喜,连忙「唤醒」高峯与星星。
高峯一跃而起,抓起放在地上的长剑,风小月突然低声道:「有一个人向树林走来,你们先躱起来。」高峯连忙向星星打手势,把马匹拉走,他则冲前两步,在一棵树后向前探望,祇见来者是一名三十来岁的汉子,身子胖壮,手臂肌肉贲起如丘,一望便知练的是硬外功。
风小月向高峯打手势,高峯会意,退后了几步。俄顷,那厮便走进树林,边走边解着裤子,看也不看便在一棵大树前蹲下,高峯忙轻轻绕过去。
一阵劈劈毕毕的响声过后,树林里飘着一股奇臭,那厮刚松了一口气,猛觉他身子挺了一挺,刚「啊」地叫了一下,又了无声息了。
原来高峯先封住其麻穴,再封了其哑穴,然后捂着鼻子,将他拉到远处去。然后再出来,探头望向官道,祇见卢公鼎骑在马背上,一手拉着一匹空马,神情逐渐不耐。
太阳已堕在山后,天上的彩霞已成瘀血,卢公鼎忍不住叫道:「小刘,你完了否?」
高峯自然不会应他,过了一阵,卢公鼎忍不住,催骑慢慢走过来,但到了树林前,突然将马拉停,又对内呼了几声。未闻应声,他立即警惕地向四周看了几眼,然后抽出长剑,步步为营。
俄顷进了树林,卢公鼎老于此道,倚树而立,抬眼四望,高峯、风小月和星星都闭住呼吸,一动不动。
卢公鼎硬是站在树前,不进不退。过了三盏茶工夫,他方低声唤道:「小刘,小刘!」林内突然传来马匹的一声低鸣,星星正在担忧,猛见卢公鼎如箭一般,向内射去!
这一着,大大出乎风小月及高峯之意料!高峯一怔之下,立即扑出,长剑当作大刀使用,拦腰向卢公鼎斩去!
与此同时,星星亦自旁跃出,弯刀急砍卢公鼎肩头!
那卢公鼎行走江湖数十年,岂是省油灯?高峯一动,他双脚抵地一顿,身子便硬生生后挪五尺,同时转身欲逃,冷不防迎面一道白光奔至面门,急切间祇得使个凤点头,硬生生避过风小月那一棒!
风小月反应之快,宇内有名,一棒落空,左脚便抬起,急蹴对方胸膛!这一腿极快,但卢公鼎仍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堪堪避过!但就此一躭搁,高峯及星星已围上来,卢公鼎脸色变了又变,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风小月,卢某早说你不是东西了,你们今天串通起来,杀害忠良,与魔头有何分别?高峯,你不怕毁掉华山派的声誉?梅冬季眞是看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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