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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西门丁《血染华山》短篇小说【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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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武侠世界》第1130期,1981.02.23
感谢helloworld666提供图档。




含寃十八载 四面受楚歌



华山问罪



轮盘般大小的红日自平地跃上,晨雾未散。西狱华山云台峯朝阳坪上,突然传来一阵阵荡人心魄的钟声。
钟声急响,显示华山出了急事……
钟声刚过,华山派的聚英厅上经已站满了人,整个华山派的精英全聚于此。
铜板三响,华山掌门米剑泉率领几个长老及首脑大步入厅。
米剑泉六十不到的年纪,尖削的脸庞留着三缙长奔。双目神光双录,烱烱有神。他执掌华山派经已有二十年的历史。
虽然比起历代祖师来他不能算是个出类拔萃的掌门,但二十年来华山派在他治下,声誉只盛不衰,他本人的名头在武林中更是如日方中。
米剑泉在一张漆金雕花交椅上坐下,随即沉声问道:「刚才是谁敲起吿急金钟的?」
厅里柱边一个黄衣靑年立即跪前禀道:「启禀掌门师伯,钟是弟子敲的!」
米剑泉一看是他师侄岳山,他素知岳山年纪虽不大,但做事十分沉着老练,因此神色不觉一变:「发生了什么事?」
岳山道:「今晨刚轮到弟子及韦师兄巡山,弟子等看见千尺幢及老君颦沟上出现了不少携带兵我的武林人物,来势凶凶,似来找咱的晦气,是以弟子为防万一,便敲动吿急金钟!」
千尺幢及老君犁沟是通往云台峯唯一途径,沿途绝险,悬崖峭壁,故有「峨嵋天下秀,华山天下雄」之称。
米剑泉与长老相视一眼,心中都是十分诧异。一忽,才再问道:「韦曲呢?」韦曲是他的得意徒弟之一。
「韦师兄下山探查弟子先来禀报!」
米剑泉不愧是个久历风浪的人物,他向旁边的长老及师弟投过一个征询的眼色,便沉声道:「各人返回岗位,准备应变,没有我的命令不可随便妄动!」
厅里的弟子轰应一声,纷纷离开。
米剑泉回头对一个长老说了几句话,那个长老随即离开。米剑泉又对其他人道:「咱且到外面看个究竟!」
X X X
朝阳坪上现出几个壮健的大汉,木然而立。米剑泉自聚英厅里出来,迎面碰着韦曲,他随即问道:「曲儿,那些人来此何为?」
韦曲年约二十六七,面目冷峻,眉宇深锁,似是满懐忧愁。米剑泉及派中的首脑都知道他身世悲惨,自小便是孤儿,到华山十多年来一向如此,也都见怪不怪。
韦曲忙道:「他们都不说出原委,只表示一定要见到师父才说。」
米剑泉哦了一声,心里不禁有点忐忑不安。他朝那几个大汉瞥了一眼,道:「就是这些人?」
韦曲道:「山腰还有很多人,峨帽派、快刀堂、天鹰敎及葛家堡的人都有。」
米剑泉等脸色不由一变。「峨嵋的无忧师太,快刀堂的卓堂主、天鹰敎的上官敎主也都来了?」
韦曲道:「禀师父,他们都来了!」
米剑泉的师弟倪雪飞急道:「师兄,看来他们都是冲着咱们来的,俗语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咱们可得小心应付!」
「愚兄知道。」米剑泉忧虑地道:「等下咱们凡事以忍字为先,千万不可鲁莽,否则后果堪虞!」
长老冯立树叹息道:「问题是咱连对方的用意及目的都不知道!」
米剑泉的小师弟薛盛接口道:「掌门师兄不必太过忧虑,咱华山一门甚少与人结怨,对方之来未必一定是对咱们不利,况且即使有这种情况,咱们也会有个耳闻才对!」
米剑泉听后略一沉吟,觉得大有道理,这才略略宽心。
倏地半空爆开一枚五色烟花,煞是好看。
刹那一阵宏亮的声音自坪下传了上来:「天鹰一现,鼠魔尽伏!」
声音刚落,一只黄褐色的麻鹰冲天飞起,在坪上盘旋期翔。
一见这头麻鹰,米剑泉便知天鹰敎敎主上官晋经已驾到。冯立树轻骂一声:「这老头儿好大的架子!」
米剑泉踏前一步,气纳丹田,传音道:「米某恭迎上官敎主大驾!」声音远远传了出去,羣山回鸣,气势慑人。
驾字刚落,坪上突然现出一个软兜,兜上坐着一个红衣老者,瘦骨嶙峋,双眼神光熠熠。
、红衣老者桀桀一阵大笑:「米掌门宽宏大量,本座十分佩服!」
米剑泉脸上神色丝毫不变,不愠不火地道:「上官敎主不辞千里而来,华山派岂能不欢迎之!便是米某也想一睹敎主的丰采,看看与十年前是否有别?」
红衣老者低喝道:「放下!」
手下立即把软兜放下,上官晋一跃而起,拍拍衣袍,故作斯文。他人虽瘦,但那一件红袍却异常宽大,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好说好说,本座骨头总算还硬,没让贵派给炸掉!」上官晋说罢冷笑不已。
米剑泉脸色一变,沉声道:「上官敎主此言何意?」
上官晋冷笑道:「米掌门何必明知故问!」
米剑泉道:「米某的确一无所知!敢请敎主相吿!」
上官晋偏头过去,不瞅不睬,撮唇一啸,空中那头麻鹰便冲下站立在他肩上。
这扁毛畜牲「咕咕」一叫,上官晋低声道:「鹰儿鹰儿,本座早知你肚饿了,待会自会让你吃个痛快!来,先吃点点心,长长气力!」
说罢取出一块生牛肉,用小刀割下一块,向上一抛。
那扁毛伸颈一啄,叨住牛肉,喉部一阵颤动,牛肉便给牠咽下。
华山派上下见上官晋目中无人,心中都是大怒。
冯立树怒道:「上官老头你也太放肆了,华山岂是你撒野之地!」
上官晋侧头道:「冯老头,你怎不先说华山的弟子到我天鹰敎撒野在先?」
冯立树大怒,喝道:「你莫含血喷人,华山派几时派人去过你天鹰敎!」
上官晋抛下牛肉,桀桀一阵大笑。塲上的气氛登时一紧。
正在此当儿,坪上突然又飞上几条灰影。
米剑泉目光一凝,忙道:「不知师太鹤驾光临,有失远迎!」
无忧师太合什道:「阿弥陀佛,米施主别来无恙?」
「托福托福,米某这身子尙算硬朗,看来还经得起点风浪!师太千里迢迢自蜀来秦,料非只为游玩名山。」
「阿弥陀佛,贫尼此来华山,只为向米施主讨个公道!素闻华山治下颇严,又能秉公办事,想必米施主不致令贫尼失望而归!」
米剑泉心知外人必定对华山有了重大的误会,且看来误会颇深,今日若处置不好只怕要使华山一门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他心念电闪,脸上乃和颜悦色地道:「师太言重,米某驾下无能,也许门下会有一、二个不肖徒犯下什么事,使得师太劳师动众也未定,未知师太要向米某讨个什么公道?」
华山及峨嵋都属名门正派,因此,米剑泉对无忧师太的态度比较和善。
无忧师太尙未回答,只见一个宏亮的声音喝道:「米剑泉,你今日好歹也得把凶手交出来,否则快刀堂的梁子跟你们结定了!」
此人声如霹雳,一身劲服,国字口脸,身躯矮壮,颔下长了一匹浓黑的胡子,正是快刀堂的当家「追风刀」卓战天。
冯立树年虽老,火爆性却不减当年,闻言喝道:「卓战天,你胡言乱语说些什么?华山有什么凶手,今日你若不说淸楚,老朽跟你没完!」
卓战天大喝一声,如同平地起了一声响雷。「冯老儿,你明知故问,莫非不把我快刀堂放在眼里?」
「哼!看不看在眼里,老朽也是这样说!」
卓战天火性一起,再也按捺不住,厉声道:「冯老头,冲着你这句话,老卓今日便跟你大战三百回合!」说罢倏地抽出宝刀。
冯立树怒极反笑。「莫说三百招,五百招老朽也陪你!」随手抽出佩剑。
米剑泉急道:「师叔,且慢!」回头对卓战天道:「素闻卓当家快人快语,请卓当家的先把原委说淸,以免米某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卓战天道:「也罢,今日天下英雄在此,老卓便把家丑扬出来,不过你米剑泉今日若不把凶手交出来。只怕今后再无宁日!」
冯立树怒道:「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凶手,放一大串响屁,却还未说及正事!」
突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接口道:「冯长老何必心急,今日好歹会让你们华山淸楚门下弟子的卑汚行径!」
众人一回头,只见一个身穿员外服的胖子,率着十来个大汉拾级来至坪上。
米剑泉忙道:「原来是葛当家大驾光临,恕米某不知有失迎迓!」
「岂敢岂敢,葛某能活着上到华山经已心满意足,焉敢再劳米掌门玉趾!」此人一张圆脸瞧去和和气气,说话时却皮笑肉不笑。
冯立树心忖道:「葛胜这臭员外一向阳一套,阴一套,城府深沉,此刻还是如此,明明跟他们一道到达,却等到此时才露面。哼,这人一向鬼鬼祟祟,等下可得小心对付!」
米剑泉脸色一沉道:「今日诸位都是冲着敝门而来,米某虽然不肖,但为了门户之荣辱,自然不会令各位失望而回。」
他故意顿了一顿,眼光自众人脸上扫过:「不过,到底发生了何事,也望诸位照实相吿,免令米某失望!」
葛胜心道:「久闻米剑泉为人厉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单只这几句话已要比冯老头高明得多了!」
卓战天道:「好,咱老卓先讲,八月十四日,中秋前夕,夜半三更咱老卓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声,老卓赶去一看,却是我老卓的大徒弟霍雷被人杀死!」
冯立树冷冷地道:「你徒弟死了,关我华山什么事!」
卓战天气得哇哇乱叫:「冯老头,你别乱吼乱叫,我老卓尙未说完!」
米剑泉忙道:「冯师叔,让他慢慢说。」转头对卓战天,「卓当家,请把话说完,米某洗耳恭听!」
「我老卓那徒弟,少说也已得了我老卓七八分眞传!」卓战天竟然现出几分戚容,显然他俩师徒感情颇深。「霍雷被人杀死于房中,嗯,他是被人用剑刺入心房致死的!」
薛盛忍不住问道:「天下间用剑的何只华山一派,卓当家的为何会怀疑这是敝派所为?」
卓战天声音沙哑,目光泪光隐见。「当老卓抱起雷儿时,发现地上用血写着华山两个大字!」声音突然转厉,「快把凶手交出来,否则我老卓要开杀戒了!」
倪雪飞急道:「且慢!地上那两个血字可能是别人嫁祸与本派,在杀了人之后,故意写上的!」
卓战天道:「那些字是霍雷写的,绝不会错!」
冯立树冷笑道:「你凭什么证明是你徒儿写的?」
卓战天大声道:「那两个字是霍雷的绝不会错,他自小便惯用左手,可是咱老卓却敎不了他用左手刀,他迫得用右手学刀,可是平日写字仍然用左手。偏偏那些天他右手食指头生了个疮,因此,那两个字便显得特别粗大奇怪。若是别人,食指绝对没有那么粗,这还能假的了?难道凶手的左手食指也刚好生了个疮!」
冯立树看了米剑泉一眼,不禁语塞。
米剑泉眉头一跳,道:「好,卓当家且暂停,待米某问过上官敎主等人之后,再行分辩!」一提腔,「请问上官敎主又是因何而来?」
上官晋耸一耸肩膊,那头麻鹰立即冲天飞起,他双手手指互相交揷合拢,一使劲,骨头格格乱响,一袭红袍无风自动。
他一开口便给人阴森森的感觉:「那夜,正好也是八月十四中秋前夕,老夫正与几个姬妾飮犹作乐,突然听见外头人声嘈杂,便派了个手下去查询,不久手下回报有人潜入来,并携有火药火具,老夫一听,这还得了,便飞身出去!
「到了下头,只见一个幪面人正与老夫手下恶战,老夫大怒,传令擒下,可是那个幪面人大槪见老夫出现,连施杀手,杀了老夫两个手下,冲破缺口逸去!」
上官晋说罢嘿嘿冷笑,其实当夜他曾经追了出来,可是却把人追失,这件事他自然不会说出来。「老夫今日来此,正是为了询问米掌门因何派人到我天鹰敎施放火药,意欲灭我天鹰敎!」
米剑泉反问道:「上官敎主又如何知道那人是我华山派的弟子?」
卓战天忍不住道:「对呀,人家既然用布幪了面,你老鹰又如何能得知那人是华山派的弟子?」
上官晋暗骂一声混帐,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道:「老夫当夜虽然喝了酒,但一双招子还未花,那人爵剑法难道老夫还认不出来?请问:『劈山问路』,『暗渡陈仓』这两招是不是你们华山的独门剑招?况且,他临走时又露了一手『老君犁沟』的轻功!」
华山派弟子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米剑泉明知门下没有人下山,这些事可能是有人嫁祸,可是又取不出证据反驳,他心中暗暗焦急,又不得不询问其他人:「葛当家不远千里来此,谅必也有话要说。」
葛胜干笑一声,道:「葛某最后才到岂敢捷足先登,还是请无忧师太先说。」
米剑泉略一寻思,把头转向峨嵋派那边。
无忧师太喧了一声佛号,道:「师妹,你代愚姐说吧!」
她旁边一个中年尼姑立即踏前一步,道:「阿弥陀佛,此事说来有汚诸位施主的耳根,但关系到本门的淸誉,贫尼却又不得不说。」
她又喧了一句佛号,才道:「事缘贫尼的师姪一心而起。她奉掌门之命下山化缘,一天走到了一座山下,突然来了几个大汉,自称是蜀西五虎薛氏兄弟。五位薛施主出口伤人,兼又咄咄迫人,一心忍不住便与之动起手来,不料薛氏兄弟练有一个五虎阵,把一心师姪围住,虽然没有受伤,但却也无法脱阵。」
无尘师太喘了口气,便道:「正在危急之中,突然来了一位救星,与一心师姪联手破阵,事后,一心师姪请问他的姓名,那个施主自称是华山的弟子,名唤岳山!一心师姪见他出身名派不虞有诈……」
话未说完,岳山大吼一声,大喝道:「胡说胡说!我岳山今生尙未踏过蜀境一步!」
其他华山弟子也都哗然大叫。
米剑泉喝道:「不可无礼,听师太把话说完!」
无尘看了他一眼,心想:「米施主做事稳当,想来不会包庇那个孽徒!」
当下道:「岳施主问舍师姪欲去何处,舍师姪答去靑城,岳施主连称同道,便与舍师姪联袂过山。虽说男女有别,但咱武林中人及出家人也不会拘泥于世见,这倒也没要紧,不料经过一座树林时,岳施主突然出其不意地黯倒舍师姪,这还不止,岳……岳施主还做出禽兽的行为……贫尼……」
她身后一个年轻的尼姑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华山弟子都暗暗叫苦,岳山更是怒火焚身,急得跺脚乱跳!
米剑泉及冯立树等都是脸色铁靑,说不出话来。
韦曲轻声道:「师父,岳师弟从未去过蜀境,门内兄弟人人俱知,峨嵋的话不可轻信,如今既然一心师傅在此,不如叫她认一认!」
米剑泉缓缓点头,沉声道:「舍师姪从未到过蜀境一步,此事门中人皆知,而米某又不敢怀疑师太的话……」
葛胜轻声道:「外人谁知道他有没有去过蜀境!」
米剑泉脸色一变,扬声道:「岳山,你出来!」
岳山满脸怒容站了出来,委曲地道:「师伯,小姪……」
米剑泉轻喝道:「你不必多言!」转头对无忧师太道:「师太,舍师侄已在此,何不请令徒出来指认?」
无忧师太喧了一声佛号,道:「米施主果然秉公办事,贫尼十分钦佩,一心,你出来看看,是不是那个禽兽!」
一心双手掩脸,松开一只手指,偸眼一瞧,哭声更大。
无忧及无尘同时冷哼一声。
岳山气得手足冰冷,急声道:「到底是与不是,你快说,哭便能算数么?」
他师父倪雪飞道:「山儿,你冷静点,仔细分辩,不可鲁莽!」
一心哭道:「师父,正……是他……禽兽!」
岳山怒极反笑,扬声到:「你与人有了身孕,却硬把责任推给岳某,哼哼,这一手并不高明!」
峨嵋派弟子哗然,禽兽淫夫地把岳山骂个狗血淋头。
无尘师太亦自怒道:「施主既然做了事,怎地没胆去承认,反而出口汚辱出家人!」
岳山突然冷静地道:「师太,晚辈有个办法,不知贵派能否接纳?」
无尘脸色稍霁,只道岳山回心转意,便道:「施主若然能负责任,贫尼便劝师姪蓄发还俗!」
岳山额上靑筋绽出,沉声道:「晚辈自问淸白,贵派又一意指责晚辈,不如待一心师姐养下孩子,咱来个滴血认亲,假如证实是岳某的骨肉,岳某立即自栽,但假如证实不是晚辈所为,贵派又如何处理,难道华山弟子能够随意任人诬陷么?」
米剑泉及倪雪飞暗暗点头,心中都是赞岳山这番话说得十分得体,头脑尤其冷静。
不料,无尘师太脸色剧变,骂道:「畜牲狡猾,令人恼恨,请问敝师姪若没有懐孕,这件事岂非要平白认了!你明知她没有留下你的孽种才故作大方,哼哼!」
她的话使岳山登时哑口无言,一时之间想不出反驳的话!
葛胜冷冷地道:「岳小侠说得好一口歪理,天下间被汚的女子,若然腹中没有遗下孽种,那些采花贼岂非都可以逍遥法外?」
岳山不由大吼一声道:「岳某自信淸白,而且还是今日才见到一心师姐的半张脸孔……」
葛胜又冷声道:「这话谁信?」
卓战天接口道:「正是,你有没有证据证明你今日才见过一心?」
岳山突然流下两行淸泪,高大的身躯抖个不停,饶得他平日沉稳冷静,此刻也再把持不了,大声道:「一心,你再瞧瞧,岳某是不是汚辱你的那个人!」
一心哭声更响,峨嵋弟子骂声更盛。
无忧师太道:「米掌门,你有何话可说?」
米剑泉脸上也有怒容,他目光自塲上各人扫过,沉声道:「本门规矩,除非万不得已,上下人等一律要在八月十三日前聚集本门,因为八月十四日是敝门第一位师祖的忌辰!今年亦无例外,门中四百三十七人全部在十三日前回到本门,十六日之后才逐渐散去,诸位所说的叫米某如何解释!只怕各位都中了别人的奸计了!」
上官晋桀桀笑道:「这件事又有谁可以证明?」
「敝派上下四百三十七人,俱可以作证!」
上官晋大笑道:「这岂非太容易了!自个证明自家没罪,天下间岂有这种便宜事!」
冯立树怒道:「那么阁下想怎样?难道要华山派弟子自刎谢罪?」
葛胜道:「这倒不必,只要交出凶手,任凭咱们处置,咱葛家堡跟贵派的梁子便算揭去!」
薛盛怒道:「你又懐疑华山派做了什么对不起你葛家堡的事?」
卓战天大声道:「咱都把话说了,葛胖子你如不说,岂不便宜?」
葛胜嘿嘿冷笑道:「俗语道家丑不宜外扬,不过现在不让葛某说出来,葛某也蹩不住了,但,葛某料想米掌门还是会来个不认!」
米剑泉心忖反正已有了三件,再多一件也还是寃枉,便涩声道:「请葛当家把话先说出来,假如证实确是敝门弟子所为,米某绝不会徇私!」
「好,有米掌门这句话,葛某即使明知说了无效,也要说上一说!」
他声音突然低沉起来:「葛某派人去请小女及女婿于中秋来舍下共渡佳节,八月十二日,小女便先到了,葛某仍把她安顿在内宅小女本来的闺房居住。一夜平安无事,次日小女与拙荆论家常,下午却带了一个丫环到堡外散步……」
说到这里,他咳了一声,润了润喉,坪上数百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敝堡附近有个小池,附近树木扶疏,景色颇佳,小女未出阁之前也常到该处游玩,那个池有条小溪通到外面,因此也经常有些小船经过。小女突然见到一条小船在池边荡来荡去,船上却不见有人,丫头便建议小女上船游湖。」
说至此处,他又咳了一声:「不料上了船,却见到一个汉子倒在船里,衣衫血迹斑斑,小女本着侠义之心,便吩咐丫头把他救醒,那汉子自称中伏受伤,跳下那条小船随水飘荡。小女千不该万不该信了他的话,便与丫头一人一手挟着他飞上岸边!」
他顿了一顿,吸了一口气才续道:「不料刚上岸,那汉子双手齐出把小女及丫头点倒,这还不算,那个衣冠禽兽把小女及丫头拖至草丛中奸汚了!」
坪上不少人发出啊地一声,其中包括华山派的弟子,虽然他们知道那汉子可能会被人怀疑是本派的弟子,但仍为葛胜的女儿大呼不値,假如她不救他岂非无事?
葛胜胖肉抽搐一下,涩声道:「小女及丫头回来之后,葛某并不知道发生了这回事,可是八月十六,小女及丫头却双双服毒自尽,临死前才把原因说了出来,可惜葛某知得太迟已返魂无术了,小婿知道之后不免大吵大闹一番,不过他家是世代书香,这件事只得由葛某独自出头了!」
卓战天道:「葛胖子你放了半天屁,到底那汉子是谁,却不说出来,岂非全是屁话!」
葛胜睑色一变,心头剔怒一,不过他城府深沉,只当没有听到。「那个衣冠禽兽便是米掌门的小师弟,薛盛薛——大——侠了!」他故意把大侠两字说得特别重!
刹那,坪上众人皆哗然,华山弟子更是张口大骂起来!
葛胜冷冷地道:「葛某早知你们不会认的!」
薛盛气得满面通红,怒喝道:「葛胖子你含血喷人,居心何在?难道薛某往日跟你有过节?」
韦曲亦怒道:「我三师叔光明磊落,这种话连小孩也不信!你们葛家堡若与我三师叔有仇大可明挑,岂能恶意中伤!」
冯立树亦喝道:「正是,葛胖子你若与薛盛有过节,只要有理,老夫绝不插手护短!」
米剑泉冷冷地道:「葛当家这些话敎天下人如何相信?今日你若不说个淸楚,华山派也绝不会与你干休!」
葛胜哈哈一阵大笑,冷冷地道:「葛某若非有几分把握岂敢上来华山出丑丢人!」转头对薛盛厉声道:「小女及丫头临死前曾有言谓奸徒大腿内侧长了一颗红痣,该痣大小如一个金钱!薛盛,你若自认淸白,敢让葛某看看么?」
上官晋心忖道:「这葛胖子果然是个做事稳当的人,哼,在塲四派数他的指证最为有力!」
华山派弟子大怒,骂声不绝于耳。
米剑泉及倪雪飞等人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薛盛。
韦曲大声道:「假如咱三师叔大腿内侧没有红痣,葛堡主又如何说话?」
「葛某当众谢罪,并且立即带领手下下山,永世不踏入华山一步。」葛胜沉声地道:「将来华山派若用得着葛家堡的,只要差个人来,葛家堡即使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
米剑泉忙道:「岂敢岂敢,葛当家言重了,此地人多不便,请即移玉厅里检查如何?」
葛胜冷笑一声:「葛某此来已没存侥幸之心,任你龙潭虎穴也不怕。」
米剑泉回首道:「三师弟……」目光瞥及薛盛,一句话登时顿住。
只见薛盛脸色剧变,身子抖个不停。
韦曲讶道:「三师叔,你不舒服?」
薛盛突然大声叫道:「气煞我也!」话音刚落,倏地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跟着倒下。
坪上当塲大乱。



四面受敌



葛胜吃吃一笑:「薛大侠,难道你敢在女人面前赤身露体,却不敢让葛某检验一下么?」
倪雪飞抱起薛盛,急问道:「三师弟,你觉得怎样?」他缓缓输了一股内力进入薛盛体内。
薛盛面上逐渐有点血色,低声道:「二师兄,小弟好恨!奸人之计异常周密毒辣。」
此刻不但只倪雪飞心中明白,坪上的人都知道薛翳大腿内侧必有一伙红痣。
米剑泉及冯立树面面相觑,心中都是又急又乱,又怒又恨,华山弟子更是噤若寒蝉。
葛胜冷笑一声,阴阴地道:「米掌门,事情经已十分明白,现在是你表态的时候了,看你是个秉公办事的大侠,还是个护短徇私的小人全在你一句话。」
韦曲及岳山同时怒喝道:「放屁,你们全是无理取闹的卑汚小人,还敢批评人家?」
葛胜、上官晋嘿嘿冷笑,卓战天大声道:「你们才放屁,话已说完,若不有个交代,今日叫你们华山知道厉害。」
韦曲怒道:「你们无端端闯入本派禁地,咱尙未跟你们算帐,你们反而……」
米剑泉低叱道:「曲儿住口!」他缓缓吸了一口气,使头脑略为冷静,然后沉声道:「各位的指责,米某及敝派上下全不受理,理由米某刚才已解释了,八月十三日本门全部聚集于此,难道有两个薛盛,有两个岳山?」
葛胜冷笑一声,道:「谁会相信?」
米剑泉竭力按捺心中的激荡,轻喟道:「葛当家不相信,米某也无可奈何。」
「追风刀」卓战天叫道:「我老卓徒儿之死,又如何解释?」
米剑泉道:「米某还是那句话。」
卓战天喝道:「什么屁话!总之赔我老卓的徒儿一条命来。」
冯立树忍不住道:「你这才是屁话!你徒弟死了谁能赔给你?」
「冯老头,我徒儿一定是你杀的!老,卓便拿你开刀!」卓战天话音刚落,钢刀曳起一道白光直劈冯立树胸口!
冯立树猛喝一声,长剑随之翻起。
米剑泉急道:「师叔且慢动手!」
可是,卓战天的钢刀使得又快又疾,霎时之间,「叮叮叮」一连串刀剑碰撞之声,两人已互易了十七招。
米剑泉暗暗叫苦不迭,但却又无计化解。
卓战天人虽有点鲁莽,性子火爆,碰着一个性烈如火的老头,这一战却对正他的胃口,一口钢刀上下翻飞使得又疾又快,只见刀光不见人影,果然不愧「追风刀」之名。
转瞬之间已过了百招,两人仍然是不胜不败之局,看来起码得五六百招过外才能分出胜负。
上官晋双掌一拍,全身骨骼格格乱响,红袍飘舞,散发乱飞,过了半晌才逐渐平覆。
坪上之人都知道他在运功,果然上官晋扬声道:「米掌门,本座之来意你已知道了,就请掌门赐敎几招?」说罢缓缓走了出来。
米剑泉沉声道:「上官敎主肯赐敎,米某敢不奉陪?不过,事情总得要先说淸楚……」
上官晋截口道:「话早已说得淸楚,华山既然取不出证据,又不肯交出凶徒,除了诉诸武力,尙有何策?」
韦曲道:「你们的话本就是捕风捉影,天晓得你们是否联合上来华山撒野。哼,只是咱华山也不会怕你们。」
上官晋阴恻恻地道:「既然不怕,那就武功上见个眞章,何必多言。」
韦曲突地「呛啷」一声拔出佩剑,他是初生之犊不怕虎,长剑一指,道:「难道咱会怕你这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怪物么!」
天鹰敎的人立即叫骂起来!上官晋冷然道:「华山派弟子的口舌都是利不可挡,不知剑法是否也是这般厉害。」
韦曲夷然不惧:「你何不一试?」
「放肆,本座是甚么身份,杀了你也
胜之不武?」
米剑泉也怕韦曲一时冲动忍不住跟上官晋斗起来,忙轻叫一声:「曲儿退下,为师领敎一下他的绝招。」
倪雪飞忙道:「师兄是一派之主,岂能轻易出手,还是让小弟向上官敎主讨敎一下。」
米剑泉略一沉吟,颔首道:「如此请二师弟小心,上官敎主的鹰爪功名动江湖,你要虚心向他讨敎。」
他怕倪雪飞大意,故意用话提醒他,倪雪飞岂有听不出之理?「小弟省得!」抽出长剑缓缓下塲。
上官晋冷笑一声,说道:「好吧!先向倪二侠讨敎几招,再领敎米掌门的高招也好。」
倪雪飞左手曲指在剑上一弹,「嗡」地一阵龙吟之声响起,他心知上官晋素来托大,绝不会便动手,朗声道:「俛某冒犯了!」长剑斜指上官晋的咽喉,半途一滑,改削胁下。
这一招变化颇为突然,而又浑然天成,无迹可寻。上官晋微吃一惊,收起轻视之心,口中道了声好,脚步连动,闪过八尺!
他动,倪雪飞亦跟着动,长剑始终不离他的要害!
倪雪飞加紧发剑,一招套着一招,「长河浪高」之后,随即使了招「直捣黄龙」,剑尖急刺对方胸前「璇玑穴」!
上官晋脚步一撑,不闪不避,左手倏地向长剑抓下,右手似掌似爪,划向倪雪飞右手脉门!
这一招不但大出倪雪飞意料,坪上的人也都是一怔!
倪雪飞目光落在上官晋手上长长的指甲,心头一动,不敢冒险,手腕一沉,改踢对方右腿!
上官晋右手突然一拂,衣袖击在剑身上,倪雪飞之剑势不由一缓,上官晋的右腿突然反踢他的手腕!
倪雪飞忝为掌门师弟,也非省油灯,剑一揄急劈上官晋颈脖!
上官晋即便悍不畏死,左手急攻倪雪飞胸前的空门,他自己的一颗头颅也得离颈飞出。刹那他怒哼一声,急退一步!
一退之下,又立进一步,左手挟着一股劲风,五指有如钢叉,急揷倪雪飞的肩膊!
倪雪飞忙回剑守护,在前身布下一道剑网。
韦曲对岳山道:「岳师弟,咱跟葛胖子走几招!」
岳山一口闷气正无处发泄,闻言立即点头同意,随即把剑拔起。
韦曲首先按捺不住跑向葛胜面前一,道:「华山末学后进韦曲及岳山向葛当家讨敎几招!」
葛胜脸色一变,冷哼一声:「年轻人有志气,可嘉可嘉,孩儿们,陪他俩玩几招!」
他手下立即涌上,直逼向韦曲以及岳山。
韦曲怒哼一声:「你无端端诬蔑三师叔,罪恶最大,岂能脱身事外!」飞身扑上,长剑洒下万点光芒罩向葛胜!
葛胜怒喝道:「你自要找死,怪不得葛某以大欺小!」右手自怀中抽出一物,「哗啦啦」一阵乱响,迎向韦曲的长剑。
原来葛胜惯用的兵器乃是一件铁算盘。专擅锁、砸、碰、撞、击,不少成名人物都毁在他这个算盘之下!
岳山怕他有失,随之冲上,不料慢了一步已被葛胜的手下拦住。他也不再打话,长剑一展,连施绝招,剑剑指向对方要害。
华山弟子见他以一敌四,立即冲上三个人把对方接下。岳山压力一减轻,剑走偏锋,廻臂一削,劈掉对方的一条肩膀,他轻啸一声,跃上几步与韦曲合战葛胜。
葛胜手下见己方被伤一人,立即蜂涌而上,华山弟子发一声喊,也冲出十余个迎了上去,双方立即展开一塲混战!
无忧师太看了无尘一眼,朗声道:「米掌门,敝门只求把岳施主带走,其他的贫尼也不再计较。」
「师太欲带走舍师侄,未知意欲何为呢?」
无尘接口道:「自然是为了解决舍师姪的事!」
米剑泉叹息道:「两位师太,米某敢以信义保证,岳山从未到过蜀境一步,而且八月十二日他便自洛阳回来,一直至今未曾离开过一步!」说到此他又叹了一口气,「米某话只能如此,但这件事必是某个敝门的仇家所为,否则岂会这么巧全部发生在中秋前夕?贼子嫁祸之心昭然若揭,盼两位师太明鉴!」
无尘道:「阿弥陀佛,米掌门,舍师姪绝无理由认错人,此点又如何解释?」
米剑泉轻喟道:「武林中善于易容者大不乏人,令师姪在心情激荡之中,可能不曾留意。再说他们两人以前根本未曾相识,贼子只要找个跟岳山有几分相像的人略一改装,便能混过令师姪之眼,这又有何难?」
无忧师太与无尘师太互望一眼,脸上都有动摇之色。无忧师太喧了一声佛号,合什道:「米掌门,贫尼尙有一事不明,尙请掌门替贫尼解开茅塞!」
米剑泉见事情有转圜之机,忙道:「师太请问,米某必尽所知倾吿。」
「阿弥陀佛,有米掌门这句话,贫尼宽心不少。」无忧师太声带怀疑地道:「请问贵派的武功剑术是否有外流?否则那些人又岂会使华山剑法?小徒曾谓,当日替她解围的人的确是以华山剑法破阵,有此能力的起码也得有十年八年的功力才能奏功!」
米剑泉长叹一声:「不瞒师太,米某也因此事而百思不解。」一顿,又道:「今日华山之会,势难善了,你我两派交情已达百年,米某实在不想就此破忧殆尽,使到他祖先九泉之下有憾!」
无忧无尘连喧佛号:「依米掌门之见又如何?」
「米某斗胆请两位师太先行率众下山,百日之内米某必亲自携带岳山到贵派拜访。这百日米某亦必倾尽全力调查个中原,委!」
无尘接道:「假如米掌门未能查出眞相,舍师姪又如何处理!」
米剑泉叹息道;「此刻米某方寸已乱,假如百日之内仍未能查出眞相,米某只好负荆亲上峨嵋金顶请罪!」
无忧师太沉吟了一阵,合什道:「瞧在你我两派百年的交情份上,贫尼便答应你所求!师妹,咱先下山!」
米剑泉忙道:「两位师太深明大义,佛怀广阔,米某好生佩服!」
无尘丢下一句后会有期,便率领峨嵋弟子下山。
X X X
此刻卓战天与冯立树已到生死阶段。卓战天越战越勇,他正在盛年,气力悠长,久战不疲。
冯立树年老气衰,三百招之内凭着一口气,保持不败,三百招之后卓战天的追风刀法越使越快,冯立树登时吃力起来。
此刻已过五百招,冯立树汗湿后背,手脚渐慢,不过他性烈如火,更兼十分好胜,仍然不肯退下,兀自咬牙苦战。
激战中,卓战天一刀横劈,势如奔雷,刀刃砍向冯立树的腰际。
冯立树连忙回剑一挡,「当」一声巨响,碰起一团火星,卓战天刀快又重,冯立树的长剑吃他一击手臂登时扬起三尺。
这刹那他胸膛的空门显露无遗,卓战天大喝一声,手臂一挥,只见一团白光疾卷而去。
冯立树大吃一惊,不敢抵挡,上身后弯,双脚使劲,变成头后脚前向后倒退。
卓战天得理不饶人,急标上前,手臂再一挥,只见一团白光,带着一串血珠飞起。
冯立树闷哼一声,一跤摔倒,他一条右腿已齐膝被卓战天劈断。
也就这一刹那,米剑泉才赶到,他脸色铁靑扶起冯立树,薛盛大喝一声:「好贼子,薛某跟你们拼了!」抽出长剑如猛虎下山般飞扑过去。
米剑泉见他刚吐了血,怕他有失,急忙喝道:「三师弟快回来,让愚兄会一会他。」
薛盛道:「二师兄已支持不了,你快把他替换下来!」长剑一指直刺卓战天小腹。
卓战天狂笑一声:「好,痛快!痛快!今日我老卓便杀个痛快!」钢刀一沉,铮地格开长剑。
米剑泉目光忙投向上宜晋,只见倪雪飞经已陷入险境,他忙放下冯立树,抽剑扑向上官晋。人尙在半空,只听一声惨呼声传来,米剑泉目光一瞥,只见岳山被葛胜的铁算盘砸破头颅,血水跟脑浆溅满一地,米剑泉目眦欲裂,大喝一声:「二弟快退下,你去接替岳山!」长剑一摆罩向上官晋。
倪雪飞听见爱徒的惨呼,心头滴血,双眼通红,米剑泉一到,他立即一个倒纵飞向葛胜。「还我徒儿命来!」
葛胜怒道:「我女儿之命又由谁还与葛某?」
倪雪飞长剑翻飞,喝道:「韦儿快退下,让师叔独力杀他。」
韦曲立时退下,他双眼通红,叫道:「兄弟们,替岳师弟报仇!」长剑一转,御下一个葛家堡手下的手臂。
双方都杀红了眼,鲜血四溅,战况激烈。
快刀堂的弟兄骂道:「他妈的不要脸,用车轮战术!」便呐喊为卓战天助威。
华山派的弟子都已满肚怒火,加上受到感染,也都热血沸腾起来,持剑冲向快刀堂,另一批立即冲往天鹰敎。
坪上霎时惨呼不绝,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华山派虽然人多势众,但对方都是一门之精锐,因此并没有占了上风。
唯一略占上风的仅是米剑泉一人,但他也只是占了以逸待劳之利而已,要想击败十年来声名赫赫,有心染指八大门派的天鹰敎敎主「鹰王」上官晋,非经千招激战不能奏功。
倪雪飞刚才跟上官晋那塲恶战,消耗了他不少体力,相反葛胜刚才以一敌韦曲及岳山便显得轻松,是以在体力上葛胜倒占了不少便宜。
倪雪飞要替徒弟报仇也非易事,何况葛胜府城深沉,异常狡猾,经常避重就轻,以期先消耗倪雪飞的体力。
此刻,卓战天与薛盛已接近分胜负的边缘。卓战天的确名不虚传,骠悍异常,虽经一塲激战,钢刀挥舞砍杀之间依然十分矫捷有力。
薛盛刚才急怒攻心,吐了一口血,伤及内腑,一百招之后,已处于劣势,他徒弟赵升连忙杀退一个快刀堂的手下,拚命向他靠来。
卓战天豪气干云地道:「多来一个,多添一只鬼,来吧!我老卓今日正好杀个痛快!」
薛盛脸上挂不住,忙道:「升儿,为师不许你上来助阵,你给为师好好活着,华山今后的荣辱全在你们身上!」他深知华山派今日绝难侥幸,不想后辈多作无谓犠牲。
刹那,卓战天趁他说话分神之际,连使十一刀,薛盛一个闪避不及肩上中了一刀,鲜血立即染红了衣衫。
薛盛大声一喝,长剑反守为攻,招招指向对方要害,意欲与对方来一个两败俱伤。
卓战天眼中精光大盛,叱喝连声,刀光一闪「喀刺」一声,薛盛的一条左臂应声断落。
薛盛头额黄豆般大小的汗珠簌簌淌下,他一咬牙,以断臂指向卓战天,勉力运劲一激,切口处血水瀑布般射出,直向卓战天射出。
卓战天不防有此,身子稍慢,眼前只觉一片殷红,跟着胸膛一痛一凉,他忙运功御劲,急退三步。
原来薛盛自知难免一死,趁着卓战天双眼被鲜血濛住时,运起最后一口眞气,脱手把长剑射出。
当长剑刺入卓战天的胸膛时,他才露出一丝安慰之色,黯然倒下。
与薛盛倒下的同时,突然冲出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华山派的另一个长老凌浩。
这一批生力军一杀到塲内,人人生龙活虎,华山派便逐渐稳住阵脚。
凌浩一马当先,扑向卓战天。
卓战天甫自胸膛上拔出长剑,尙未包扎伤口,凌浩的一口长剑已离他不足一尺。他怒道:「原来华山派惯用车轮战术,但咱老卓也不怕!」
勉提一口眞气,钢刀向前一挡,「叮」地一声,钢刀几乎拿揑不稳,他心头吃了一惊,暗忖:「难道咱老卓的气力已经用尽了?」
凌浩怒道:「对付此等无理之徒,华山派若再讲江湖道义,岂非要让人目为傻子?」长剑斜削卓战天肩膊,未待对方挡架,倏地一沉,改刺下腹,同时飞起一脚,急蹬对方腰际。
这两下如同惊鸿一瞥,兔起鹤落,一气呵成,卓战天虽然骠悍,也止不住连连后退。
葛胜见对方另有伏兵,暗暗心惊,暗骂峨嵋派食言先退,否则华山今日必亡无疑。
他默查形势,心知只能速战速决,绝不能拖延时间,时间越长对华山派越是有利,因为对方可能尙有伏兵未出,想到此,一心中生了一计。
恰好倪雪飞一剑刺来,葛胜运起劲,铁算盘响起一阵「劈拍」之声,把长剑磕开。
倪雪飞手腕一翻正想变招,刹那突见一连串黑忽忽的东西迎面飞来,却是葛胜的算盘珠子,这珠子是生铁所铸,周围磨得锋利,让它沾上一颗也不得了,倪雪飞急忙倒飞而退,长剑挥舞,护在胸前。
他甫一退,葛胜立进,手上铁算盘不断挥动,铁珠子亦不停地射出。
倪雪飞一把长剑使得泼水难入,「叮叮叮」一阵淸脆的响声,珠子全被长剑格飞。倪雪飞目光一落,喝道:「看你还有什么花样!」身子不退反进,长剑如毒蛇出洞般刺去。
葛胜急退,两人主客之势立即互易。
倪雪飞既恼他奸险,又恨其杀死自己的爱徒,长剑紧缠不放,葛胜算盘上的横柱已断,珠子又失去,威力只剩三分。
倪雪飞大发神威,长剑猛使一招「玉带围身」向葛胜腰际横扫过去,这一剑力蕴千钧,锐不可当。
葛胜忙使一招「潜龙飞天」,拔高二丈余。
倪雪飞那一招使得过猛,尙未来得及变招,葛胜陡地一曲腰,手臂一挥,铁算盘上的柱子突然如钢钉般射出,笼罩在周围半丈之内。
这一下变生肘腋,倪雪飞猝不及防,长剑守护不及,「噗,噗」两声,胸肩各被一条柱子射穿,铁柱子深深插入肉内,只露出一小截在外头。
这刹那葛胜心头之喜,实非笔墨能以形喩,也忙凌空打了个后翻向侧后飞落。
蓦地,倪雪飞怒喝一声,如平地起了一声焦雷,长剑如箭般脱手射出。
这脱手飞剑是华山派剑法三大绝招之一「神龙掉尾」,刹那像一道长虹般自葛胜双股之间直贯而入。
葛胜像只泄气的皮球自半空摔下,落在地上不能稍动。
倪雪飞嘘了一口气,只觉身子弱得再也难以支持,缓缓蹲了下去。
「喝!」一声暴喝适时传来,凌浩在卓战天身上加多了一剑,血水染红了他的一袭靑衫,但卓战天叱喝连声,如疯虎般猛冲扑过去,就像不要命似的。
面对一个悍不畏死的人,凌浩虽然有十成把握把对方击杀,但仍禁不住有点心惊肉跳。
卓战天即使勇悍,此刻也难免再三而竭,刀法稍一慢,凌浩立即一剑自刀光中透入,血水猛喷。
凌浩正想拔出剑来,陡觉手上一紧,卓战天竟然赤手握住剑刃,五指鲜血横流,仍然死力握住。
凌浩给这情景吓了一跳,他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未遇过一个这样的对手。一怔之下,卓战天的刀已飞劈过来,凌浩心头震荡之余,竟然弃剑急退。
「嗤」一声,肩上衣破血流,幸而入肉不深,尙无大碍。
卓战天突然发岀一阵狂笑,猛喝道:「徒儿等等我!」言毕「噗」一声,钢刀扎入自己的胸膛里。
他的手下齐声悲呼,抛下对手,抚尸大恸。
这情景连华山派的弟子也不由住了手,怔怔地望着快刀堂的人。
一个脸有刀疤的精壮汉子抱起卓战天的尸体,喝道:「兄弟们走!十年后再来报仇!」说罢率众下山。
凌浩魂魄未归,目送快刀堂的人下山,也不出言阻挡。良久,才长叹一声,俯身拾起一口长剑向天鹰敎的手下走去。
此刻虽然只剩天鹰敎二十余人,但这批人,都得过上官晋的亲自指点,武艺最为高强,华山派虽然人手较多,仍不能轻易把对方收拾。
上官晋见葛胜及卓战天先后身亡,而峨嵋派又一早打了退堂鼓,自知今日即使不败,也难讨得便宜,便暗谋脱身之计,目光瞥及凌浩持剑虎目眈眈在侧,不禁暗暗叫苦。
米剑泉目光瞥及坪上四周,只见地上尸体满地,大部份是华山弟子,心头悲痛,但总算有了转机,错过今日以后总有机会把眞相彻查淸楚,保持师门荣誉。
自己手下虽然死伤较多,但对方全是一门之精英,这倒也难怪,想到此处,米剑泉精神不由一振,剑势更为绵密,他存心把上官晋击毙挽回一点面子。
上官晋几番冲杀都不能突破米剑泉的剑网,心神反而逐渐平定下来。掌法身形一变,稳扎稳打起来。
米剑泉长啸一声,长剑洒下万点寒芒,一剑七变,分刺对方七大死穴。
上官晋猛吸一口气,双手连飞,以爪上之指甲,弹开剑势,左手一沉,手腕上翻,自米剑泉剑底穿过,反插对方小腹。
米剑泉立时吸气凹肚,肚皮猛地缩入三寸,长剑一横,猛扫上官晋腰际。
这一剑,疾如闪电,似惊鸿一瞥,上官晋足尖一点,如苍鹰般飞起,半空一折,打了个盘旋,双手十指如钢爪般向米剑泉头顶插下。
米剑泉长剑向上一展,剑尖吞吐不定似削似刺,似刺「劳宫穴」又似削腕脉。
上官晋不敢托大,连忙撑腰避开,他临敌经验丰富,心思又愼密,腰腹刚动时,随即撮唇一啸。
米剑泉见他力气已竭,身躯飘落,轻啸一声,御剑飞去,刺向上官晋后心。
这一剑,他有七分把握把上官晋伤在剑下,他甚至连下一招的变化也已计算好了,冷不防,眼前一暗,一团黑影箭也似的射到。
米剑泉这一惊非同小可,长剑只得回护面门,不料那物似甚通灵,突然拐了个弯,飞向自己的头颅。
凌浩见状怒叱道:「扁毛可恶!」拾起几块石块飞射过去。
「呱呱!」一声惊叫,上官晋那头麻鹰知道厉害,扑翅飞向天上。
即使如此,米剑泉仍然一慢,不能把上官晋击杀于空中。
上官晋双足刚站到地上,立即反向上飞回?迫向堕下的米剑泉。
这刹那主客互易,米剑泉心头不由一沉,眼前红影一闪,上官晋一爪经已离面前不及一尺。
好个米剑泉,急切之间猛使个千斤坠,身子加速坠下,上官晋那一抓不由落了空。
不料,米剑泉一颗心尙未放下,背后已吃了上官晋一腿,这一腿力道异常猛烈,米剑泉忍不住冲口喷出一口鲜血。
原来上官晋整日与鹰为羣,久之便让他琢磨出一套「飞鹰身法」来,人能于空中盘旋,米剑泉一时大意便吃了亏。
这刹那上官晋心头之喜实在非笔墨所能形容,他立即再撮唇一啸,招呼空中的麻鹰助他一臂之力。
可惜那头麻鹰受阻于凌浩的连珠石弹,飞得太高,未能及时扑下,而凌浩见米剑泉受伤立即怒喝一声,飞身扑去。
米剑泉不愧是一门之长,武功及智慧高出两位师弟许多,他趁上官晋身子刚落回地上,立即装作不支倒向地上,离开两尺,左手在地上一撑,身子扑飞,右手长剑一揄,「喀嗤」连声,把上官晋一双小脚斩断四截!
上官晋噗地扫落地上,额上汗珠如雨水般滴下。凌浩这才松了一口气,长剑指在他咽喉之上!



眞相大白



米剑泉此刻见强敌已去,精神分散,才蓦地觉得背后痛入心脾,他用剑拄地,喘息着。
韦曲适时奔来,喊道:「师父,你觉得怎样?」说着伸手来扶米剑泉。
米剑泉心头苍凉,任由韦曲扶他,蓦地觉得腰上一麻,他刚想开口,舌头发麻说不出话来。
韦曲叫道:「师叔公,快来看看!」
凌浩听他喊得焦急,不知出了何种事故,连忙奔过来,他刚扶起米剑泉,一眼看出是被人黯住穴道,心头大是诧异,连忙骈起两指欲替米剑泉解开穴道,手指尙离米剑泉身上三寸,蓦地背后劲风临身,未待他来得及闪避,后腰一麻一凉,一把名剑已透背穿入腹中!
他大喝一声,猛地回身横扫一掌,背后那人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凌浩定睛一看,又惊又怒,喝道:「孽子!你竟敢弑师灭祖!」
韦曲口角噙血,不及回话,转了个身拾起米剑泉护在胸前。
这一刹那,坪上百余华山弟子都有如在梦中之感,半晌才「啊」一声,惊呼出口。
也在这莉那,凌浩突然明白了一切,怒道:「这一切原来都是你搅的鬼!」
韦曲满脸仇恨,恨恨地道:「可惜峨嵋派那些贼尼半途而退,否则何必由我亲自动手!」
凌浩腹痛如绞,仍然强忍着,涩声怒道:「你是觊觎掌门之职?」
韦曲暴出一阵狂笑:「我若为了坐上掌门位子,何不再等十年八年!」
凌浩大喝道:「那是为了什么?」话音刚落,不禁哈咳起来。
韦曲目光望向远处,喃喃地道:「我为何要叫韦曲?因为我是满怀委曲投身华山门下!」声音突然转厉:「我的眞实身份是谁,你们可有谁知道?」
凌浩捂着小腹慢慢蹲下来,额上汗珠如豆。「你不说……老夫……怎会……怎会知道?」
韦曲厉声道:「十八年前,金剑堡是毁于谁人手下?」
凌浩脸色剧变,沙着声问道:「你是风满天那魔头的儿子?」
这刹那,米剑泉的目光亦是乱闪,暗叹一声,心忖:「风满天及金剑堡毁于我师兄弟手下……看来这孽障又是风满天之孽子,米某今日落在他手中岂有幸理?」
韦曲大笑道:「我若是风满天的儿子,岂敢自称委曲?说实在,风满天的确死有余辜!」
华山弟子见掌门人受制于人不敢妄动,只得走上前去救治凌浩。
韦曲及时喝道:「所有的人离开六丈,否则休怪我手段毒辣,把米剑泉杀死以报父仇!」
一个华山弟子喝道:「韦曲,你即使不念师恩及兄弟之情,也该念在令尊一生杀人无数,死有余辜,岂能……」
韦曲喝道:「放屁!我父亲手无缚鸡之力,岂能杀人?」
「你父亲不是风满天,那你还报什么仇?」
「我父亲是风满天之弟风满城!」韦曲脸上愤怒之色越来越盛,「我父亲不喜武道,一心只求能在科擧中独占鳌头,因此一心读圣贤诗书,连蚂蚁也舍不得踩死更遑论杀人,米剑泉为何连他也杀了?」
一干华山弟子不禁张大了口,答不出话来。米剑泉口中胡胡连叫,韦曲解开他的哑穴,又在他后腰软穴上,重重戮了一指。「你当能答我这句话!」
米剑泉道:「风满天武功之所以如此高超,全因得了一册玄天秘笈,但秘笈上文字深涩,隐晦又多,以他一介武夫岂能理解?这自然是风满城替他解决,他虽无大过错,如此却也等于间接杀人,老夫把他杀掉岂能算寃?」
韦曲又是一阵狂笑:「如此当日写下这册玄天秘笈的『海外三仙』又岂非是罪恶之源?」
米剑泉不觉一怔,一时之间竟想不出借口来反驳他。
一个华山弟子接道:「韦曲,『海外三仙』死去多时,就算咱要杀他也绝无办法!」
「住口!我不是韦曲,韦曲从今日起已不再委曲,因为我大仇已得报!我叫风云龙!」
风云龙喘了一口气,续道:「你既然承认『海外三仙』是个帮凶,那么玄天秘笈也该是个不祥之物,甚至是罪恶之源了!既然如此,为何你们把玄天秘笈交与八大门派轮流硏习?莫非你们自己也欲步风满天之后尘?」
米剑泉道:「老夫把它交与八大门派只是保管而已,根据协定任何人也不得偸学秘笈上的武功!」
风云龙冷笑道:「谁能相信?你莫当我是三岁小孩!」
米剑泉道:「米某若是学了秘笈上的武功,今日岂会受制于你?又岂会吃了上官晋一脚?」
风云龙不禁语塞,半晌方道:「米剑泉,我问你一句,你是否承认杀死家父有点过份?」
米剑泉略一沉吟,毅然地点点头,道:「事后米某也觉得过份了一点!」
风云龙道:「好,我今日便不与你淸算父仇!」
此言一出,坪上百余人齐都心头一喜,心想这小子到底在我华山派下薰陶了十余年,心中尙有是非正邪之念。连米剑泉也认为事有转机。
不料风云龙接着的话却使他心头如被巨木猛击丁记。「那么,我母亲全然不理堡中之事,你们又如何把她杀死!」
这话「出坪上众人脸色齐是一变,凌浩心知难以善了,一口勉强提住的眞气立即散去,坪上百余人甚至没有人感觉他在这一刻死去!
风云龙厉声道:「说!是何道理?」
米剑泉心中有愧:刹那万念俱灰,无力地道:「米某无话可说,你要下手即管下手便是!」声浪突然提高:「但坪上之人绝大多数都未参与当日之战,此事与他们无关,你绝不能牵连他们!」
风云龙冷声道:「废话!风某只一人,而他们有百多人,难道他们反会怕我不成?」
米剑泉心头气苦,怔怔说不出话来,他是怕风云龙以他的生命威胁同门,使华山多受灾难,故有那一话。
冯立树怕他立即下手杀害米剑泉,忙道:「风云龙,此刻你胜券在握,不怕老夫问你几句话?」
风云龙轻哂道:「有话但说,风某当不会令你们做鬼也不明白!」
冯立树轻吸一口气,缓缓地道:「你怎样计划这个插脏嫁祸的阴谋?八月中旬你明明在你师父身畔帮他打点一切,又怎能分身去蜀境?」
风云龙哈哈一笑,得意地道:「这些事风某只处在幕后,幕前的人也都是昔日金剑堡的寃魂之后,他们的父母也很多是被枉杀的!扮装薛盛的那人,他母亲当日在金剑堡被破之时,被葛胜乘乱奸汚了,所以,报应便落在他女儿身上!」
他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今日的受害人,他们大多参与十八年前残害金剑堡的行列,所以并不寃!」
说到此处,他身子突然起了一阵颤抖,咬牙道:「那年我刚九岁,幸能逃过一劫,当时便暗下决心报却此仇。我们几个生存的小孩四处流浪,希望能觅到名师学成武功报却大仇!」
冯立树接问道:「所以你找上我华山派?」
「后来风某心想即使能找到名师学得一身武艺又能否是华山三剑之敌?而且华山派人多势众,只要在江湖上一呼,咱再有几条小命也票死无葬身之地,因此便决定投到华山派,只要能经常在仇人身边,风某终有机会下手!」
坪上的人都暗暗心惊:「这小子好深沉的心机,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想法,难怪今日手段如此狠辣。」
「风某得偿所愿,实行第一步计划之后,便专心练剑,每有机会下山便设法把剑诀传与昔日同伴,如今风某上山不觉已有十五载,而他们的剑术亦有小成,所以选择今年下手!」
冯立树道:「这些事你当然是全部假手于你的同伴,但你明知八月十四本门弟子全部聚于山上,为何要订在此日?」
风云龙得意地道:「此乃风某高明之处。我故意把日子订在中秋前夕,用意就是要你们觉得上官晋他们都是无理取闹,而风某又让他们觉得事情确是华山派所为,这样你们才会因此而大动干戈,风某便可收渔人之利。否则米剑泉若果向他们郑重宣布要调查,百日后才答复他们,风某不但计划不成,又有危险,岂是上策?」
米剑泉心头颤动,忖道:「这孽子计划周详,心狠手辣,错过今日他日又是一个魔头!」
冯立树却问道:「老夫与薛师侄相处数十年,尙且不知他大腿内侧有块红痣,你又如何能以知道?」
风云龙脸现怒容:「当日薛盛在金剑堡大开杀戒时,裤管被乱刀斩开一道缺口,那时风某躺在地上装死,刚好看到!」
冯立树叹息道:「此莫非是天意?」
风云龙厉声道:「米剑泉,你尙有何话可说?」
米剑泉叹道:「你要报仇,把米某等人杀死,米某虽死无憾!」提一提高声浪,「你自称令父母被人枉杀!但今日你又间接枉杀了多少人?试问在塲之人有几个当日参加围攻金剑堡的?」
风云龙脸色突地一变,又靑又白,喃喃地道:「我,我怎没有想到这点……」
「因为你的理智已被仇恨遮住!唉,江湖上不断仇杀,每天都死不少人,寃寃相报何时了?今日你杀了人,报了仇,今后又有多少无辜死者之后要向你报仇?」
风云龙脚步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半晌,才道:「大不了风某陪你一起死!」
冯立树厉声道:「你杀了上百无辜之人,才赔了一条命,难道你良心便能过得去!」
风云龙怒道:「当日你们屠杀金剑堡手下时,可有想到良心这两个字?」
冯立树道:「华山弟子岂能与金剑堡之人相比?他们手上不多不少也沾了不少鲜血!」
另一个弟子接口道:「韦师弟,你离开吧,只要你不伤害师父,咱就不跟你计较!」
风云龙脸色阴晴不定,目光连闪,半晌方道:「苏师……苏莲志,你的话有多大份量?」
冯立树道:「老夫向你保证,只要你不再犯我华山,华山派便不去找你!」
风云龙心头不由动摇起来。一个人锐利及仇恨之心一泄,便难免会为自己的安危而担心。
米剑泉叹道:「孽徒,你去吧!你年纪还小,一切可以重新来过!唉,只要在江湖上略为打滚过的,谁人没错?」
风云龙低头不语,苏莲志蹑手蹑脚走近去,他及时发现喝道:「站住!你不要米剑泉之命么?」
苏莲志连忙退后一步,「韦师弟,师父即使对你父亲有对不住的地方,但他老人家到底抚养你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风云龙略一沉思,毅然道:「好,风某答应你们!请你们再退后!」
冯立树急令退后,风云龙对米剑泉道:「从今之后,你我恩怨一笔勾消,今后见面便如陌路人!」
米剑泉心头绞痛,深觉自己十余年的心血不但白费,而且还使手下死伤惨重,一时之间竟想不到话答他,目注风云龙缓缓离去!
X X X
风云龙大步流星走往下山的梯阶处,心潮澎湃,脑海中浑浑噩噩,分不淸这次设计报复不知是对还是错。
坪上数百对眼睛望着风云龙的背影,静得落针可闻,初冬的山风颇盛,吹动树木枝叶,簌簌乱响。
蓦地,地上飞起一条人影,向风云龙扑去!
白光一闪,跟着响起风云龙的怒呼一声。一把匕首插在风云龙背上没柄而入。
刹那,风云龙像头受伤的怒狮,翻过身来,喝道:「华山派不顾信诺了么?」长剑一挥,把暗算他的那人刺倒。
这一切变生肘腋,坪上没有人出声。半晌,山风中送来一个缓缓慢慢的声音:「我不是华山的弟子,我是快刀堂的……你刚才杀死……我大哥,我……还有一口气……自然要把你……杀死……」
风云龙突然哈咳起来,霎时间连声音也虚弱了。「好,幸好……你不是……华山派的弟子……我死了还能瞑目……」
霍地扑倒在地上,反曲左手拔出背上的匕首,鲜血立即像喷泉般涌出,淌过腰腹,流到地上。
一片乌云突然被风吹来,把太阳遮住,天地间为之一暗,坪上百余人神情更加黯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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