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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王一龙 (西门丁) 《关门弟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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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孤鶴 于 2025-8-12 21:44 编辑

《武侠世界》第26年25期 - 第26年35期,1984.08.27 - 1984.11.05
感谢helloworld666提供图档。


第一章 觊觎掌门位 借故伤药童



仲秋时分,树上的叶儿,已掉得七七八八,即使留在树上的,也早已变成黄褐色了。
「得得得!」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起,树梢升起一团长长的黄烟,接着一匹黑马自树林后飞了出来。
马是黑的,人也是黑的,黑衣黑袴黑披风,连皮肤也是黝黑的,三十开外的一条汉子,方面大耳,矮矮壮壮,面目虽平平无奇,但神态看来也有几分威武。
那黑衣汉子一边策骑,一边抬头望山,这是秦岭北麓终南山下,山腰有一石亭,亭里有一灰一白两个汉子。灰衣的脸色靑白,身材高瘦,年纪已接近三十岁,那白衣的大约廿四、五岁,脸目俊朗,意态逸飞,眉宇间却有一股浮夸之色,身材适中,这时节手中仍提着一柄折扇。
白衣靑年「刷」的一声把扇子打开,指着山下那一人一骑道:「二师兄,那不是大师兄么?」
灰衣人笑道:「三师弟你知道否,大师兄最近在商丘好生得意?」
白衣靑年轻声笑了笑,问道:「哦?恕小弟孤陋寡闻,不知大师兄如何风光得意!」
灰衣人哈哈一笑。「大师兄最近得了一个外号,叫做『黑旋风』!」
白衣靑年又哦了一声,问道:「大师兄的轻功,最近大有进展么?否则怎有旋风之称?」
灰衣人笑道:「不是不是,那是大师兄最近得了一匹宝马,可以日行千里!」
白衣靑年大笑,灰衣人续笑道:「大师兄七岁即跟师父学艺,二十五年的苦练得益肤浅,难道奇迹会出现在他身上?」
谈笑间,山下那黑马已停下,黑衣人翻身下马,拉马上山,那马跷石跳涧,如履平地,不一阵便来至石亭外。
灰衣人及白衣靑年趋前抱拳叫道:「大师兄,你好!」
黑衣汉子神气地唔了一声,道:「你们刚到吧?老二,你发信约愚兄回师门,到底是为了什么?信上语气严重,偏又不说清楚,你办事眞是糊涂!」
灰衣人道:「大师兄,上月小弟从迅达镖局,路经此处,师妹托岑镖师带口信给小弟,说师父已经病危,叫咱们三师弟回山,大槪是要挑选新掌门人吧?」
黑衣汉子道:「老三你看是不是?一定不错的!」
白衣靑年淡淡地道:「这个当然,难道咱们三师弟都会看错不成?」心中却喑道:「大饭桶,还要摆架子,师父那老懵懂若选你做掌门的,我便脱离终南派!」
黑衣汉子咳了一声,道:「既然大家看法一致,那么咱们现在便上山吧!」
三人走出石亭,向上走去,灰衣人及白衣靑年到附近树后取了马匹,慢慢上去,黑衣汉子哈哈笑道:「老二老三,你们也得想想办法去买匹千里马,咱们终南派弟子要骑这等劣马,也不怕被人笑死!」
白衣靑年忍不住道:「大师兄你有办法,不如把你那匹黑马卖给小弟吧!」
黑衣汉子失声笑了起来:「老三,你不是跟愚兄开玩笑吧?师父一早便敎导咱们,办事要亲力亲为,你年纪也不少啦,还要师兄替你操心么?」
白衣靑年说道:「那你便请少说几句吧!」
黑衣汉子哈哈道:「何阮你一向喜白色,根本不配骑大黑!」他伸手轻轻拍拍马颈,喃喃地道:「大黑大黑,你说是不是?」
白衣靑年冷笑一声,道:「大师兄你几时变成马儿,牠懂得答你的话么?」
「老三,你好没规矩,我是大师兄,你说话全不尊重愚兄!」
灰衣人道:「到啦到啦,少说几句话吧!」
白衣靑年道:「对啦,你该留些话对师父说!」
说着来至一座草坪,坪上有两间茅屋,一间离石壁有丈余远,另一间则贴壁而建。黑衣汉子大声叫道:「师父师妹,咱们回来啦!」
他连叫两遍,还没人应,灰衣人向白衣靑年打了个眼色,也一齐叫了起来。
俄顷,贴壁那间茅屋打开,一个少女冲了出来,欢声叫道:「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你们都来啦!」
那三个师兄一齐问:「师妹,师父的病好了没有?」
师妹道:「还未好……不过比前一段好了一点,师兄你们知道爹的病为何会好起来么?」
黑衣汉道:「咱们又不在,怎会知道的。」
白衣靑年道:「我知道,一定是师父参悟了靑玉上的武功,内功忽然深厚,把病魔迫出体外,对不对?」
师妹摇头,道:「不是,是有人救师父的!」
黑衣汉问道:「是那个高人来救师父的?」
「呶,他还在山洞里,大师兄,你们还不去看爹!」师妹拉着大师兄走进茅屋内。
茅屋中间是条甬道,两边各有一间房,通道的尽处有块突了出来的岩石,师妹把岩石一推,那石便移到一旁去了,露出一个山洞,四人鱼贯而入!
那山洞颇深,宽足可容两人并肩而行,山壁上有石雕的油灯,山洞越来越宽,还有一条岔道,远处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凤儿,是你师兄他们回来了么?」
「是的,爹!」少女急奔过去,黑衣汉大声叫:「师父,徒儿们回来了!」
只见里面有个石洞,一个老人躺在石床上,石床之前有个年靑的小伙子,腼腼地望着这三个威风凛凛的汉子。
少女把床上的老人扶了起来,那黑灰白三色衣服的三个汉子即跪下道:「师父,不肖弟子来迟了!」
老人含笑道:「起来起来!」
白衣靑年问道:「师父你的福体如何了?」
老人指一指那土头土脑的靑年,道:「全靠这位上官小哥的山药,为师才可苟延残喘!」
黑衣汉道:「这小子救您的?」
老人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向靑年道:「上官小哥,这位是老朽大弟子于望山……」
黑衣汉忙道:「外号『黑旋风』!」
老人只当作没听见,指着灰衣人道:「这是二徒罗方进,这是三徒唐翔!」
白衣靑年道:「不知上官兄系出何门,令师高姓大名?」
那小子斯斯文文地道:「我,我只是个挖山草药维生的……什么也不懂!」
唐翔微微一哂,道:「你没师父,怎地年纪轻轻的便懂得分辨草药?」
「那是先父生前敎的……其实我所识无多……」
罗方进干咳一声:「你好大的胆子,既然所识无多,你还敢给草药咱们师父吃?你知道家师的身份么?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咱们便唯你是问!」
老人咳了一声,黑衣汉道:「师父,二师弟说得对呀!」
土小子道:「我知道,老伯是终南派第十三代掌门人,姓吕,名容亮,这是凤姐姐告诉我的!」
罗方进道:「原来你并不傻,好啦,你出去吧,咱们有话要跟师父说,对啦,你叫什么名,将来我师父有事,也可以去找你!」
土小子道:「我叫上官业勤!」
唐翔冷哼一声:「你连姓名都比人麻烦,我才两个字哩!」
吕容亮道:「小哥请你明日再来吧,凤儿替为父送客!」
那少女是她女儿名丹凤,闻言便道:「上官弟我送你出去!」
「不必啦,凤姐姐!」
吕丹凤拉着他出去,到了茅屋,道:「上官弟,我爹这两天又有了好转,请你明天再来!」
上官业勤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我,我没钱去买『当门子』!」
「什么是『当门子』?」
「听我爹说过,麝香腺中成粒状的麝香,便叫『当门子』,它的功效比麝香更佳!」
吕丹凤问道:「上官弟,那种药很贵么?」
「听说很贵,不过,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贵……而且很难买得到的,不过老伯若加服了这味『当门子』,病况一定好得更快!」
吕丹凤想了一下,说道:「我师兄他们一定有钱,你明天再来吧,我给钱你去买!」
「你师兄跟你好像不大一样……他们好像有点傻气的!」
吕丹凤道:「我爹说他们其实并不傻,但却故意装傻!」
「为什么他们要装傻?」上官业勤十分疑惑地问。
吕丹凤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
上官业勤道:「凤姐姐我去了,明天再来!」
吕丹凤走进山洞,立即把岩石推上,隔远便听见洞里师兄们一片吵阔声,她快步跑了进去,道:「师兄们,爹病还未好,你们吵什么?」
黑衣汉子于望山道:「师妹,你来得正好,快替愚兄评评理。」
吕丹凤道:「爹病还末好,你们吵什么?」
唐翔道:「因为师父病还未好,所以咱们才要趁早把继承掌门的事明确解决一下!」
吕丹凤躁急道:「师兄,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爹的病一定会好的!」
罗方进道:「师妹,你莫误会,咱们没有人认为师父会死,但掌门大弟子大可以先选定!」
于望山道:「这还用选?愚兄是入门最先,掌门当然由我继任!」
罗方进道:「这是别人的规矩,本门却无此一条,第七任及第十一任掌门人,都不是由大弟子担任的!」
唐翔接口道:「所以小弟认为应该比武定胜负,想咱们终南派以前曾是中原八大门派之一,但这百余年以来,每况愈下,如今武林中已有很多人不知道有咱们这一派,因此作为掌门,一定要武功出类拔萃,师妹,你说愚兄所言是否有理?」
吕丹凤道:「不管有理无理,此事都该由爹决定!」
于望山道:「师父,你就告诉他们吧,让他们死了心,免得师父你老人家被吵得睡不着觉!」
吕容亮叹了一目气,挥挥手道:「你们三个且出去,待为师考虑一下,明日才宣布!」
于望山师兄弟互望一眼,最后都无可奈何地道:「好吧,请师父早点休息!」
吕丹凤送于望山等人出洞,忽然道:「三位师兄,小妹有一件事想问……不过又觉得难以启齿……」
唐翔道:「凤妹,咱们只有你一个师妹,有事但说无妨!」
吕丹凤沉吟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道:「三位师兄,爹的病还未痊愈,你们都已看到了……」
唐翔问道:「师妹,师父到底是患了什么病?」
吕丹凤涙水盈眶,道:「前几年爹的内息忽然走到贪道去,幸而发觉得早,没有引起『走火入魔』,但内劲却消失了七八成,身体便塌了,精神更差,早几个月便中风了,摊在床上不能动弹,吓得小妹六神无主,整日背着爹流泪……」
唐翔叹息道:「师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为何不派人通知咱们?」
于望山与罗方进齐声道:「不错,你看这次你一通知咱们,咱们不就立即赶回来了?」
吕丹凤脸有喜色,续道:「幸而后来认识了上官弟……」
唐翔截口道:「那小子是怎样攀上你的?」
吕丹凤道:「三师兄,你怎能这样说……上官弟经常由此上山采山药,多亏他不断煮药给爹服食……」
于望山不耐烦地道:「那师妹你到底要对咱们说什么?」
「上官弟说若有『当门子』作配,爹的病便会痊愈得更快!」吕丹凤嗫嚅地道:「听说『当门子』不便宜,而小妹身边又没钱,所以,所以……」
于望山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师妹要向咱们借钱!」
吕丹凤心头一酸,心想:「我这样说,他们还无动于衷,难怪爹不赞成我通知他们!」嘴上却道:「请三位师兄看在爹的份上,借一些与小妹吧,日后小妹必定偿还!」
于望山问道:「师妹,你打算借多少钱?」
吕丹凤又想道:「听他们的口气,好像不太愿意,我若开口多借,反而不便!」当下道:「就请大师兄借小妹十两银子吧!」
于望山咳了一声,半晌才道:「要这许多?」
罗方进冷笑一声:「那『当门子』乃珍贵无比之物,有人称之『千金不易』,千金不易当然是夸张之言,但十两银子只怕买不到一点丁,于事何补?」
唐翔冷笑一声:「二师兄,你又怎知道?」
「愚兄虽不是卖药材的,但我押过药镖,听药贩们说过!」
吕丹凤嗫嚅地说道:「那么就请大师兄多借一点给小妹,明早好托上官弟去买药!」
于望山叫了起来:「小师妹,咱们终南派门下弟子可是规规矩矩的人,愚兄在商丘当护院,收入有限,又要养妻活儿的,去那里拿这许多银子?」
吕丹凤还未向罗方进开口,罗方进已抢着道:「小师妹,愚兄的情况你更加清楚,我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单靠愚兄一个人赚钱过活,不被饿死已是万幸,那有什么钱剩下来?不过为了表示愚兄对师父的孝心,呶,我把身上的碎银都拿出来吧!钱虽少却代表愚兄的一点心意!」他自腰带内挖出两块碎银。「请师妹代师父收下!」
吕丹凤怔了一怔,本不想收,但心中着实希望父亲的病能早日痊愈,因此还是谢了一声,伸手接下。
于望山道:「老三,你还未成亲,又没负担,师父在你三岁时便抱你上山,没有师父便没有你,你应该多拿点出来!」
罗方进接口道:「大师兄说得不错,三师弟你理该倾尽所有,否则,便是不孝了!」
唐翔冷笑一声,道:「眞是好笑!难道没有师父,你们会有今日么?」
于望山道:「师父对你的恩惠较大,你就要孝顺多一点!」
吕丹凤不忍再听,大声道:「好了,不要再说,你们不借便算了!」言毕,转身而去。
唐翔忙道:「师妹且慢!一他见吕丹凤仍无停下来的意思,便又道:「师妹,难道你不需要银子?」
吕丹凤停了下来,叹息道:「三师兄你肯借多少与小妹?」
唐翔反问;「师妹,你想要多少?」
吕丹凤不知道「当门子」到底有多贵,转头望向罗方进。罗方进道:「三师弟,你还问来作甚?你身上有多少,便得拿多少出来!」
唐翔转头瞪了他一眼,道:「谁不知道,但如今小弟身上并无太多的银子!不过,小弟可以想办法……」
于望山截口道:「你有何办法?去抢去偷?」
唐翔怒道:「大师兄,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小弟是这种人么?」
吕丹凤说道:「你们不要争……小妹也不知道需要多少银子,今早忘记问上官弟!」
唐翔道:「师妹,那你本人难道没主意?」
吕丹凤脸上一红,说道;「小妹寸步不离,终南山方圆十里,怎知道该用多少钱?」
唐翔忽然走到一边去,向吕丹凤招手,吕丹凤边走前边问:「什么事?」
「师妹,愚兄问你一件事,请你照实答复我!」
吕丹凤讶然道:「是什么呢?」
罗方进走前几步,接问:「是啊,有话便问,为何这般神秘兮兮的!」
唐翔道:「二师兄请勿过来,小弟跟师妹有事要商量!」
于望山也跨前一步,道:「愚兄跟师妹也有事要商量!」
唐翔悠悠地道:「好啊!如此师父的药费就劳烦两位师兄去筹集了,小弟感激不尽!师妹你问他们要吧!」
于望山轻咳一声,期期艾艾地道:「我跟老二都已把钱借给师妹,师弟你俩商量去吧!」拉着罗方进退后。
吕丹凤见他俩已去远,怯生生地问道:「三师兄,爹一向对你期望最大,你,你……」
唐翔轻咳一声,道:「以前的事且莫说它。师妹,我问你一句话,你对那上官业勤是不是……」
吕丹凤怔了一怔,问道:「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看上了他?」
吕丹凤粉脸发烧,娇嗔地道:「三师兄,你,你胡说什么!我,我只是当他弟弟……」
唐翔双眼放亮,急再问一句,道:「眞的?」
「三师兄,我……」吕丹凤脸带薄怒,道:「你问这个作甚?他跟借钱有何关系?」
唐翔笑嘻嘻地道:「怎会没关系?」
吕丹凤一愕,问道:「恕小妹不明白,请三师兄明言!」
「假如你已看上那小子,愚兄便学大师兄跟二师兄那样,只拿一点丁出来,『聊表寸意』!」
吕丹凤满面通红。「小妹根本没……你不要胡说!」
唐翔道:「如此说来,愚兄尙有机会囉!」
吕丹凤脸上又是一红,怒道:「三师兄,我尊你一声师兄,你也该尊重小妹!你想用钱来买我?想不到你下山三年多,人便变得这般无耻!你知不知道,你下山之后,爹一直在惦念着你,你说过快则半年,慢则一年便会上山看望爹,但却一去三年多……」
唐翔忙道:「愚兄有事办,很忙嘛,师父了解愚兄的为人,刚才他也没数说我的不是!」
吕丹凤哼了一声,以背对着他,唐翔走到她面前,吕丹凤又把娇躯转向另一面。唐翔故意叹了一口气:「师妹,你作甚生愚兄的气?」
「你,你有话便快说吧!」
「愚兄完全没有要用钱买你的意思……好啦,咱们年纪都还小,不谈这问题,我且问你,你知否师父是否有选继任人的打算?」
吕丹凤也叹了一口气,道:「爹的年纪已不小,而且身体又有病,当然有此打算!」
唐翔紧张地问:「师父预备把掌门之位传给谁?」
吕丹凤道:「爹还……唉,这问题已使爹担忧了很久!」
唐翔一怔,道:「师妹,你为何用担忧两字来形容?」
「因为,因为爹认为后继无人!」
唐翔一愕,脱口说道:「不算师妹,也还有咱们这三个做师兄的,可以接其衣砵!」
吕丹凤道:「小妹武功低微,但三位师兄的人品可也使爹失望!」
唐翔怒道:「就算失望,也要在咱们三个之中挑一个!难道终南派以后不再设掌门?」
吕丹凤道:「小妹相信终有一日爹也会选一个来继承他掌门之位!」
唐翔堆下笑容。「愚兄相信师妹对师父的决定,有一定的作用……」
吕丹凤一怔,问道:「三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翔吸了一口气,道:「假如师妹肯为愚兄在师父面前美言几句,愚兄也会为药费奔波!」
吕丹凤看了他一眼,眼光有幽怨之色,唐翔忙又道:「师妹,你当知愚兄是孤儿,不可能有家财,所以愚兄要去向朋友借……而且,而且愚兄今年已二十四岁,下山三年多尙未娶妻,你当然知道愚兄的心事……」
吕丹凤脸上一红,螓首低垂,娇羞地道:「小妹……怎知道?」唐翔下山时,她还未届十五岁,当时山上除了吕容亮之外,就只有唐翔,加上唐翔生得俊朗,小妮子对他已生了爱意。
唐翔道:「师妹,你应该知道的,咱们靑梅竹马,除你之外,还有那位姑娘能打动愚兄之心!」
吕丹凤粉脸比西边的晚霞还鲜艳,芳心鹿撞,却不敢说一句话。唐翔斜看了她一眼,道:「师妹,你说话呀?」
「我,我不知道……你不是说咱们的年纪都还小么?」
唐翔道:「咱们可以先订婚,以后再成亲!」
吕丹凤声如蚊蚋地道:「待爹的病好了之后再说吧!三师兄,你,你准备向谁借钱?人家肯借给你么?」
唐翔苦笑一声,道:「人家有条件,不过假如……咳咳,师妹,假如咱们成为夫妇,而愚兄又是本派之掌门,你说这有多好?」
吕丹凤走前两步,芳心怦怦乱跳。「爹不一定会把掌门传给你……唉,都怪你到现在才上山,若是在两年前回来,这掌门九成便是你的了!」
唐翔心中暗道:「我若是把『飞凤门』凤飞天的独生女弄上手,谁还稀罕这终南派的掌门!」嘴上却道:「师妹,你先去探探师父的语气,咱们再商量!」
吕丹凤道:「假如爹不肯把掌门传给你,你便不为爹筹集药费?」
唐翔心头恚怒:「你这臭丫头眞是不知趣之至!」嘴上的语气也有点不快:「师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把愚兄看成什么人?你说,除了愚兄之外,大师兄跟二师兄配当这掌门么?师父眼睛又没瞎,他还会选错人?」
吕丹凤说道:「好吧,今夜小妹告诉你!」
唐翔道:「多谢师妹,今晩见!」吕丹凤返回山洞,吕容亮道:「凤儿,你怎出去这许久?那三个畜生呢?」
吕丹凤道:「他们都在外面茅屋里,没进来!」
吕容亮慢慢地走下石床,扶着墙走至一张石櫈坐下。
「爹,三位师兄都来了,你也跟他们谈过了,谁最适合做掌门呢?」
「为父没跟他们谈过,是他们跟我谈而已!」吕容亮叹了」口气,问道:「凤儿,依你看那三个小畜生,谁最适合?」
吕丹凤道:「女儿怎敢胡乱揣测这种事……」
「无人叫你揣测,就依你的看法说说让爹参考!」
吕丹凤想了一下,不敢推荐唐翔,只得把刚才借钱买药的事简述了一下。吕容亮一掌拍在石桌上,怒道:「眞是气煞老夫也!」
吕丹凤忙道:「爹,你莫气壊身子……也许他们没钱,并不是不想借……」
「住口!」吕容亮神情十分激动道:「他们吃了为父多少年饭?拿他们几两银子还要借?嘿嘿,为父若要跟他们算饭钱学费,外加利息,他们还不知还不还得起哩!」
吕丹凤走到老父背后,轻轻替他捷骨,说道:「爹,三师兄说要去借钱来给你医病!」
吕容亮眼光一亮,喃喃地道:「还是他这小子有点良心!」
「当然囉,他三岁便上山嘛!」
「丫头,那『当门子』眞的能治愈为父的病么?」
「那是上官弟说的,一定有效,否则怎会这般贵!」吕丹凤道:「二师兄说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千金不易』哩!」
吕容亮沉吟一下,道:「老三要去那里借钱?」
「他没有说,只说要向朋友借钱!」吕丹凤盘算着如何开口,半晌才道:「爹,你看三师兄是不是会比大师兄跟二师兄好?」
吕容亮道:「老三虽然聪明,却轻浮不肯吃苦,否则他武功早超过他两位师兄了,他虽有可取之处,但若立他为掌门人,老大跟老二也不会服!」
吕丹凤小嘴一嗽,道:「难道他俩最反对爹您不成?」
吕容亮忽然转头瞪着吕丹凤,吕丹凤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低着头道:「爹,你看什么?」
吕容亮叹了一口气,道:「你跟老三最熟,希望爹是过虑了!」
「爹……你顾虑甚么?」
「我怕你瞧上了老三!」
「爹——」吕丹凤粉脸如洪炉火烘红。「您,您怎地拉扯到这件事上去!」
「知女莫若父!」吕容亮冷笑一声。「老三刚才在这里说的话,为父听了很伤心,我不太相信他肯下山借钱给为父买药,除非他另有目的!丫头,是不是?你老实告诉爹!」
「爹……他……他问你对他的印象如何……」
「是不是他的目的吧?」吕容亮冷哂道:「他要拿你去换?」
「爹——你怎会这样说?女儿又不是货物!」
吕容亮沉声道:「好啦,你老实说给他听!」
吕丹凤不敢开口,事实上唐翔也只是对她暗示,并没有说假如他当不上掌门,便不去筹集药欵,是以她过了半晌才道:「爹,……他希望能当上掌门,不知您意下若何?」
吕容亮脸色一变,冷冷地道:「我道他要买你,原来是要买掌门!」
「爹,你不能这样说他,有为的靑年,谁不向上?难道掌门落在大师兄跟二师兄手上会较适合?」
吕容亮又一掌撃在石桌上,道:「他在勒索!嘿嘿,爹这副老骨头还硬得很,不吃『当门子』也死不了!」
「爹,但这对你的身体……」
「你不必多说,假如那小子眞的看上你的,你说他会等了三年多才上山么?而且还是因为为父病重,他们认为我要宣布继任人,所以才会来的!他们是为了掌门,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爹!」
吕丹凤心头一凉,但仍不相信唐翔是这种人,是故期期艾艾地道:「爹,三师兄不是这种人的,也许他在山下有事要办呢!」
「他有甚么事要办,你知不知道?」
吕丹凤不作声,吕容亮道:「把钱都替我还给他们!去!」
「爹,你身体要紧……」
「丫头,你也不会不知道,为父不但是他们的师父,而且对他们都还有养育之恩,当年为父还送过二十两银子给方进的爹。哼,他现在既然敢跟我计较,好呀,我反正年纪已不小了,死了也不算夭折,便不医这甚么半身不遂的鬼病,也不致他们得偿所愿!」
「爹,你莫生气……」
「谁说我不生气,快把钱还给他们,叫他们立即滚!」
「爹,您冷静一点……」
吕容亮激动地道:「想当日……他们没有我,早就饿死了,到如今为师老了,病了,不能走动了,连生活也困难,他们拿点钱替我买药,还要跟为父计算,你说这还有甚么意思?这种徒弟还要来作甚?我宁愿终南派到我手上而终,也不令他们得偿所愿!」
「爹,他们是你花了无数心血才栽培成人的,如果就这样把他们赶掉,以后他们也不会回来了!」
吕容亮用力一拍石桌,道:「谁稀罕他们来?」他顿了一顿又道:「丫头,你先把银子还给他们,看他们有甚么反应再来告诉爹!」
话音刚落,洞口传来敲打的声音,吕容亮道:「凤儿,扶爹上床!」
吕丹凤扶父亲上床之后,走到洞口,把作门的岩石推开,只见于望山在外面。「大师兄,有甚么事?」
于望山道:「师妹,灶堂里只有一些咸菜,不知还有甚么东西可吃?」
吕丹凤道:「咱们吃稀饭送咸菜,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于望山懊丧地道:「早知道愚兄便买些吃的东西上山,现在怎办?」
吕丹凤没好气地道:「随便你吧,你若不喜欢吃的,可以下山吃!」
于望山道:「由咱们这里,到小集里面,来回最少要二三十里路,算啦!」他转身出去。
吕丹凤越想越气:「他们现在都已自立,返回师门还想吃师父的饭,难怪爹生气!」当下忙道:「大师兄,且慢!」
于望山转头问道:「甚么事?」
「爹说不要你们借钱给他买药,叫小妹把银子还给你们!」吕丹凤把十两银子还给于望山。
于望山一边伸手接回去,一边道:「原来师父还有钱!」
吕丹凤说道:「爹没有钱,他是怕你们……」
「他怕甚么?」
「他怕你们要计算利息,而且他年纪又老了,恐怕还不起!」
于望山脸上微微发热,道:「不会的……咱们怎会跟师父计较甚么利息……咳,师妹你还是拿去吧!不过,愚兄家里那楝屋子已破了很久,本想今冬雇人来修葺一下,好过新年的,现在……」
吕丹凤冷冷地道:「现在你还可以去修葺屋子!大师兄,这两块碎银,烦你替小妹还给二师兄吧!」
于望山犹疑了一下,伸手接过便走了。吕丹凤把山洞堵起,快快地去陪伴她父亲,一颗心却飞到唐翔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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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于望山回到灶堂时,唐翔便问:「大师兄,有没有甚么能吃的?」
于望山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头子好像在生气,他连咱们借给他的钟也不要哩!」
罗方进一呆,忙问道:「这是甚么原因?」
于望山把吕丹凤的话转述,顺便把碎银交给罗方进。「眞不知道这老头子打甚么主意!」
罗方进道:「大槪他还不想把掌门交出来吧!」
唐翔道:「不交出来,难道可以带进棺材么?」
于望山问道:「老三,依你看老头子是不是想把掌门传给咱们三个?」
罗方进道:「徒弟怎比自己的女儿亲?嘿嘿,也许他想让师妹继任!」
于望山冷笑一声:「那丫头何德何能?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做掌门,不怕笑掉同道的大牙!」
唐翔道:「大师兄,你说师父会否打算再收一个关门弟子?」
于望山失声笑道:「他现在那副身子还怎能教徒弟?哼,就算他收了一个徒弟,也得十余年才能跟咱们争一日之长短,怕甚么?」
罗方进道:「不错,师父只怕挨不了三五年,就算他把掌门传给那人,咱们届时来个『卡察』!」他用手作刀,作了一个杀头的手势道:「老头子的好梦还不是落空!」
唐翔冷冷地道:「那是后事,如果让他得偿所愿,咱们岂非要多等几年!」
于望山问道:「老三,你有甚么好办法?」
唐翔道:「我认为二师兄的顾虑极有道理,老头把银子退回,便有决裂之意,而最有希望作他的关门弟子的,你们说会是谁?」
于望山反问:「会是谁?他去那里挑徒弟?」
「有一位现成的,便是那位小子上官业勤!」
罗方进左掌在大腿上一拍,道:「不错!咱们把那小子『卡察』掉,就像寡妇死了儿子,届时老头子还不是乖乖要在咱们三个之中挑选一个?」
唐翔道:「不必杀死他,只要令他做不成老头子的徒弟便成了!」
于望山道:「师妹不是说那小子明早会来么?咱们明日一早分开守在附近,不要让他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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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破薄而出,霞光万道。给肃杀的秋天,送来了一点暖意。唐翔已来至山侧守候了。他们知道上官业勤住在何处,所以一人守着一个方向。
过了一忽,远处便出现一个人影,依稀看出是上官业勤,唐翔见他由另一个山峯走过来,便连忙迎上去。
终南山的一草一木对唐翔来说并不陌生,而且这几条路他本已走熟了,很快便拦在上官业勤身前,上官业勤带着腼颊的神色道:「唐,唐三哥您早!」
「早!」唐翔瞄了他一眼,问道:「你要去那里?」
上官业勤说道:「小弟正要去找吕老伯!」
「哦,我师父还在睡觉……嗯,你家人呢?你又住在那里?」
上官业勤道:「小弟与家母相依为命,寒舍就在那座山峯后面!」
唐翔道:「反正时候还早,上官老弟怎不请唐某到府上参观一下?」
上官业勤埋怨地道:「蜗居狭窄,实在不敢请唐三哥去,以免失礼!」
唐翔哈哈笑道:「朋友相交难道以家财为准则乎?唐某见你谈吐不俗,料读过不少圣贤书,为何有此迂腐之见?」
上官业勤道:「唐三哥既然错爱,便请跟小弟来吧!」他转身在前带路,唐翔在后面暗打主意。
两峯之间,有个山沟,两人都健步如飞,眨眼间便走过山沟,向第二座山峯走去。
山沟里有山洞,两旁都是大石,涧里之水极少,流水呜咽,远近可闻。唐翔忽然赶前,道:「上官老弟,下面那是甚么东西?」他说着转身向山涧一指。
上官业勤不虞有诈,转身望去,唐翔装作站立不稳,身子一歪,撞及上官业勤的后臀,上官业勤收不住脚,向山沟跌下去!
唐翔也假装站不稳,滑下了几尺,才拿住桩,大声叫道:「上官老弟你要小心呀!」
叫声刚落,下面已传来上官业勤的一道惨呼声,唐翔心头大喜,却假意问道:「上官老弟你怎样啦?」他急忙爬下去,只见上官业勤倒在岩石旁,他身边血渍斑斑!
唐翔走到他身边,叫道:「上官弟,上官弟!」
上官业勤右脚骨折,早已痛得晕死过去,唐翔冷笑一声,抓起一块石头,见四处无人便砸在上官业勤的足踝上!
上官业勤哼了一声,唐翔抛下石块,抱起上官业勤,用力地摇幌着他的头。「上官弟,你醒醒!」
上官业勤稍微有感觉,痛哼出声,唐翔把他抱起,道:「上官弟,我先抱你到师父那里去!」
上官业勤闭上双眼,两行清泪沿腮流下。唐翔只走了一半便遇到赶来的于望山及罗方进!唐翔猛向他们打眼色,大声道:「大师兄,二师兄,上官老弟跌断了腿,快帮小弟扶他上去!」
于望山与罗方进心中大喜,却道:「师父那里有药么?怎地不扶他回家?」
唐翔瞪了他一眼,道:「小弟生怕吓坏了上官伯母嘛!别再囉苏,先扶他上去休息再说!」三师兄弟兴高采烈地把上官业勤抱进茅屋,唐翔便去敲打山洞。
一会,吕丹凤把石门拉开,探头问道:「三师兄甚么事?」
唐翔装作一脸惶恐的道:「师妹,不好啦,刚才上官弟跌下山涧,把脚骨跌断了,你快去看看!」
吕丹凤吃了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茅屋的厢房里去,只见上官业勒躺在茅草席上,满头大汗,哼哼哈哈地呻吟着。
吕丹凤走到他身旁,焦急地问:「上官弟,你觉得如何?」
上官业勤脸有莫奈之色,轻声道:「不要紧……只是,只是小弟无法替你去买药采药……」
吕丹凤不由热泪盈眶地道:「上官弟你不要再说,先把你的伤治好……哎,你怎地这般不小心,跌下山涧的!」
上官业勤望了唐翔一眼,唐翔见他目光并无怪责自己之意,心头十分放心,便诈作苦着脸,道:「今早愚兄在山边散步,见到上官弟过来,便与他聊起天来,知道他家就在附近,便求他带愚兄去他家看一看……」
吕丹凤讶然问道:「你要去他家作甚么?」
唐翔早已想到借口。「愚兄见他年纪轻轻,对草药便有这般的认识,所以想到他家里去看看他采的山药,顺便向他请敎一番,不料半路愚兄因见山涧下竟有一只山兔出没,十分奇怪,便指与上官弟看,不想愚兄站立不稳,转身之时,碰到上官弟的身子,也万想不到那轻轻的一碰,却铸成大错,使上官弟跌下山涧……」
吕丹凤埋怨地道:「你好不小心!」
唐翔叹了一口气,道:「愚兄的确不小心,但却不是有意的!」
于望山也道:「老三既是无意的,那也只能怪这小子自己的命不好!」
上官业勤悲伤地道:「小弟的确命苦,怪不得唐三哥!」
吕丹凤向唐翔瞪了一眼。「三哥,你还不向上官弟陪罪?」
罗方进道:「愚兄反对,三师弟既是无心之失,何必陪罪?」
唐翔却眞的向上官业勤长长一揖,道:「愚兄鲁莽,请上官弟原谅则个!」
上官业勤忙道:「小弟生受不起,唐三哥你不要这样,否则,小弟心中更加难受!」
罗方进怒哼一声:「老三,你专扮『红脸』,却难为了咱们扮『白脸』的!」
唐翔生怕他把阴谋揭了出来,忙向他丢了一个眼色,岔开话题道:「你们谁有伤药?快拿出来为上官弟敷上。」他取出一柄小刀,将上官业勤的裤管割开,只见他左小腿上又红义肿,足踝则一片血肉模糊。
吕丹凤心头恻然,因为根据迹象看来,这只脚即使能治好,将来也将残废!当下众人忙乱起来,找树枝准备接骨的,找药的,找布条的,忙了个多时辰,才把上官业勤的脚包扎了起来,却已痛得他晕死了几次。
吕丹凤问他:「上官弟,咱们弄个担架,抬你回家如何?」
上官业勤沉吟了一下才点点头,唐翔斩了树干和树籐,扎了一张担架,与罗方进一人一头,抬起上官业勤,吕丹凤在前带路,于望山想留下来,罗方进忙叫道:「大师兄,你也来,万一有事也多一个人抬!」
于望山说道:「愚兄留在这里保护师父!」
罗方进道:「此处安全得很,又没外人来,师父用不着你保护!」
于望山道:「须知不怕一万,最怕万一,谁敢保证一定没有外人来?万一有事你敢负责么?」
唐翔心中想着道:「假如大师兄不用负责的,他若杀死师父,再说是仇家上门杀死的,然后编造一套师父临终遗言,说已将掌门之位传给他,咱们要反对可要大费周章……」当下忙说道:「大师兄,假如你留下来,师父的安全便要由你负责,他老人家若少一根毫毛,咱们也将唯你是问!」
于望山道:「人死不能复生,我如何负责?」
吕丹凤怒道:「大师兄你怎说这种话来!」
唐翔道:「师父若损失一根毫毛,你也不配当我终南派的弟子!」
罗方进这时候也听出唐翔弦外之音了,忙接道:「不错,三师弟这次说得最有道理!大师兄,你若不敢负起保护师父安全的责任,便由小弟来吧!」
于望山悻悻然地道:「不必你挂虑,愚兄还有这份孝心!」
吕丹凤道:「快走吧,别再囉苏。大师兄,烦你小心则个!」
罗方进与唐翔立即起程,于望山一待他们背影消失在石坪下,便走进茅屋,却见山洞入口的石头已推起,他伸手去推,机关在里头被闭死,他放声叫道:「师父快开门,徒儿有话跟你商量!」
他叫了几遍,里面都没反应,不由心中有气:「这老鬼故意把石门锁住,显然不想见我,哼,终南派第十四代掌门人的身份很崇高么?我会稀罕么?也不知倒了什么霉才会投在他门下!」
于望山发了一轮脾气,便走到草坪上去看他那匹爱驹,这匹千里马是他以八十两银子向一位落魄的书生买来的,此马本是他家之物,只因家道突然中落,他要上京赴试,盘川不足,才忍痛贱价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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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业勤家在另一座山峯,距离终南派此山并不远,不过因为路途不好走,罗方进与唐翔又抬着人,也颇觉吃力。
吕丹凤显然来过上官业勤家,在前面带着路。不久便见一堵山壁前有一座木屋,她上前敲门,俄顷门拉开,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虽是荆钗布裙,但装扮仍予人整齐的感觉,那妇人见来了这许多陌生人,又见上官业勤躺在担架之上,脸色大变,高声叫道:「吕姑娘,发生了什么事情?」
吕丹凤不大好意思地道:「上官弟不愼跌到山涧里去……」
「摔死了没有?」那妇人一阵风般窜了出来,手指戮到上官业勤的额上,骂道:「畜生,我早叫你不要去找人家了,送药,陪小心,你以为这样就高攀得上么?现在把你摔得半死不活的,才将你抬回来,你叫老娘今后如何生活?你会去照顾人家,为何别人不照顾你,却将你送回来,要老娘反倒过来服侍你这残废的畜生!老天爷呀,你怎不开开眼!」
那妇人边骂边啕,却无一滴眼泪,把吕丹凤三师兄妹,弄得手足无措,上官业勤更是羞窘,半晌才道:「娘,你先招呼客人……」
话未说毕,那妇人已截口骂道:「畜生,你吃内扒外,你爹一死,你便要指使老娘?这些是什么客人?他们的良心都全让狗咬去了!」
唐翔不由有怒,冷笑一声:「这位夫人说话似乎有欠思虑!令郞跌断了腿,咱们好心送他回来,你怎反骂起咱们来?」
「你们若是好心的,为何不养他一生,为何不先把他的腿治好才把他送回来?」那妇人毫不退让,仍尖着声道:「他是为了去治那个老不死的终南派掌门才跌断腿的,你们应该养咱们母子!」
唐翔与罗方进面面相觑,吕丹凤要想道歉,却让上官业勤用眼色止住,唐翔看见,他心思灵活,稍一思索,便知道上官业勤的心意,当下冷笑一声,反问:「夫人怎知令郞是为了医治家师医病才跌断腿的?」
那妇人一怔,道:「谁说不是?」
上官业勤道:「娘,孩儿是去采山」药,自己不小心跌下的,与他们无关……
妇人骂道:「好个吃内扒外的畜生!你以往每天早上便去看那老不死的,你道老娘不知道?」
唐翔道:「以往可能是,但昨天咱们师兄弟回来了,今早有事商量,已吩咐他不用去了!上官弟你说是不是如此?」
吕丹凤六神无主地猛向唐翔打眼色,劝他不要多说,不料上官业勤竟连声称是。妇人大怒:「畜生,那老娘今后如何生活?」
上官业勤自小跟父亲习过跌打,深知自己之伤十分严重,最快也得半年才能下床,而且很可能会残废,日后的生活的确大成问题,不由无语以对。
唐翔冷笑一声,道:「原来夫人花了这许大的气力,说了这许多话,只不过是要钱而已!好吧,此处有五两银子,你先拿去,相信你儿子卖几个月的山草药,也未必赚到这个数目!」
吕丹凤见三师兄大破悭囊,心头颇为欣慰,忙道:「婶婶,你就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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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未参悟谜诀 难继掌门位



那妇人想了一下,说道:「这只是小畜生的药钱,咱们母子的生活又由谁来负责?」
唐翔道:「在下只是同情你们母子而已,并不需要负责你们的生活费用,因为令郞是自己不小心跌下山涧的,不是为咱们办事,咱们送他回来,就是念在他对家师不错,所以投桃报李,夫人不要得陇望蜀!」
那妇人夂啕叫起来:「老天爷,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孽?他爹死得早,正指望小畜生养我,谁知你却让他跌个半死,敎咱们以后如何生活!」
吕丹凤走到唐翔身旁,轻声道:「三师兄,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唐翔忙招呼罗方进放下担架,跟吕丹凤退后,那妇人着了慌:「喂,你们怎能就这样跑掉?」
吕丹凤道:「大娘放心,咱们不会跑掉!」她悄声求唐翔。「三师兄,你就送一点钱给她吧,上官弟也可以说是为了爹才受伤的!」
唐翔道:「这妇人太可恶,不可纵容她!」
吕丹凤道:「就算是看在上官弟脸上吧!」
唐翔忖道:「我何不在这件事上讨好师妹,若果花十两八两银子就能买到掌门的,又何乐而不为?」
吕丹凤见他沉吟不语,夂道:「三师兄,钱对你眞的这般重要?人家一个是寡妇,一个是半残废,你于心何忍?」
唐翔道:「师妹,愚兄自小接触你,只知道女子都是温柔的,从未见过这种泼妇,对她绝无好感,至于上官弟,愚兄跟他也无甚交情,不过看在师妹你的脸上,再送她五两银子,咳咳,这五两银子愚兄本来是要送给师父的,但现在就是给她吧!」他掏出一锭银子,交给吕丹凤。「愚兄只剩下这锭……」
吕丹凤道:「三师兄,你下山把它换成碎银……」
唐翔微笑道:「不要让人把咱们看扁了,以为终南派的弟子都这么小气!」
吕丹凤道:「三师兄,你眞好!你在这里等我!」她把银子交给那妇人。那妇人尙不大满足,唠叨了好几句才收下。
上官业勤羞窘地闭上双眼,妇人叫道:「你们把他抬进来吧!老娘上一生也不知做过什么孽,这一生才来活受罪!」
唐翔与罗方进匆匆把上官业勤抱上床,便走到外面去。上官业勤躺在床上,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墙角的蜘蛛网,涩声道:「凤姐,小弟不愼,却累你们破费,请代小弟向唐三哥道谢!」
吕丹凤道:「区区几两银子不用挂齿,三师兄不是这种人,而且,而且他也的确需要替你付药钱!」
「他是无心的,小弟只怨自己命苦!」上官业勤眼眶忽然滚出两行淸泪,他任由泪水横流,一直滴到席上。
吕丹凤柔声问道:「上官弟,伤口疼么?」
上官业勤呆呆地道:「伤口疼也不如小弟心头之疼!我娘……咳咳,小弟不应说长辈坏话,但她实在也太过份了一些……凤姐,小弟不敢希望你能原谅她,只望你不要生气!」
吕丹凤忙安慰他:「你放心,我不会怪她!」
「凤姐,你回去吧,唐三哥他们一定等得不耐烦了!」
吕丹凤道:「不要紧,我倒一杯水给你喝……」
话音末落,只听罗方进在外面叫道:「师妹,你回不回去?不回去的,咱们便先走了!」
上官业勤道:「凤姐你快去吧!」
吕丹凤道:「上官弟,你好好睡一觉吧,我明天再来看你!」她出了茅屋,与两位师兄快步回家,只见于望山站在草坪边缘瞻望。
罗方进道:「大师兄怎会放弃机会,站在这里喝西北风?」
唐翔道:「他想乘机巴结师父,但师父可不笨,怎会上他的当?」
罗方进笑道:「不错,必定是这样,大师兄这次可说是枉作小人了!」
吕丹凤说道:「二师兄你怎能这样说?」
罗方进不理她,快步奔前,大声呼道:「大师兄,你怎不进去陪师父?」
于望山道:「老二你说什么话来着?愚兄为师父的安全着想,一直在此巡逻,不敢有一丝的疏忽!」
说着众人已来至草坪,吕丹凤道:「不知爹怎样,小妹先去看看!」
唐翔道:「师妹,咱们也去向他老人家请安!」
吕丹凤想了一下,道:「也好,不过你们不要再在爹面前争吵!」
于望山道:「师妹,你年纪还小,什么也不懂,咱们是讲理,不是吵!」
罗方进道:「就算是吵,也是为了本派的前途,师父不应该怪咱们!」
「但爹还不到六十岁,你们这样会使他伤心!」吕丹凤道:「你们就算要做掌门,也不必急在一时!」
于望山道:「谁急着做掌门?咱们只是希望师父能先把继任人确定下来,以免一些原本没有机会,后来却发了烧的人,可以死了心!」
罗方进双眼一睁。「大师兄,你这是在骂我?」
于望山道:「我可没这样说,是你自己认为的!」
唐翔说道:「别争了,见到师父之后再说!」
四人走进茅屋,来至洞口,吕丹凤拾起一块石头,敲在石门上,于望山与罗方进仍在喋喋不休地争论着,只有唐翔细心,听出吕丹凤敲打的力量有轻有重,再细听一下,便知道是两重一轻。
吕丹凤敲了三遍才住了手,罗方进道:「师父为何还不来开门?」
唐翔道:「师父行动不便,当然没这般快走到这里来!」果然过了好一阵,石门才被推开。
吕丹凤叫了一声爹,唐翔三人则连忙向吕容亮请安。
吕容亮淡淡地道:「为师还以为你们都已下山去了!」
唐翔走前与吕丹凤扶着吕容亮走进去。于望山道:「师父,刚才徒儿敲过门,你怎不来开?」
「是么?」吕容亮冷冷地道:「我睡着了,听不到!」
于望山忖道:「这老鬼走出去锁门,再走回石床,一来一往,可得花不少时间,那有这样快睡着的,分明是有意不开!哼,眞是不知好歹!现在是他要靠咱们,可不是咱们要靠他!」
到了石床,吕容亮坐下,问道:「老三,上官小哥的脚到底严重不严重?」
唐翔道:「看来起码得休养几个月才下得了床!唉,都是弟子不好,行动太不小心了!」
吕丹凤忙道:「三师兄赔了五两银给上官弟作药费,五两银子给他俩母子作生活费!」
唐翔说道:「弟子深感不安,因为今后有一段日子,他不能够来替您治理身体了!」
吕容亮道:「这个倒没问题,因为有药方,只是上官小哥今后的生活不但有困难,而且其后母只怕对他……」
罗方进叫了起来:「原来那泼妇是他后母,难怪这般凶!」
吕容亮瞪了他一眼。「老二,你说话越来越没规矩了,什么泼妇?」
罗方进声音虽然低,但仍辩道:「师父,她的确是泼妇,您若不信的,可问师妹!」
于望山道:「这女人的事跟咱们终南派无关,还是谈论咱们的正事吧!」
吕容亮道:「你们不用再说为师也知道,又是要说那件事是么?昨夜为师已想过,五年之内,假如有谁能猜透『靑玉谜诀』,他便是第十四代掌门人,即使届时为师末死,也立即退位!」
罗方进道:「但是假如咱们都猜不透呢?」
「五年后再另订办法!」
于望山喃喃地道:「这只是无端端要我多等五年而已,由第十一代开始,至今共历四代,都没一个人猜得出那是什么闷葫芦,咱又怎能猜得出!」
唐翔问道:「师父,那块靑玉眞的与本门的武功有关?」
吕容亮道:「不错!本来本门的武功足可与中原八大门派争一日之长短,但自从第十代掌门祖师,突然暴毙后,本门之武功与声誉,即一落千丈。历史相传,后山洞那块靑玉与本门之武功有关,可惜无人能参悟出它上面的谜诀!希望你们能办得到!」
唐翔问道:「师父,这几年您可曾有所得益?」
吕容亮瞪了他一眼,道:「老三你好糊涂!为帅若猜出其玄虚的,还会沦落至今日这个地步么?现在时候差不多啦,你们快去看看吧!」
于望山说道:「还用看?唸也唸得出来!」
吕丹凤道:「大师兄你这话可就说错了,须知此一时,彼一时也,也许你今日可能因某一件事而触动灵感,把这哑谜猜破!」
于望山精神一振,说道:「多谢师妹提醒,那愚兄便去看一看!师父,弟子去了!」
吕容亮道:「都去吧!」
于望山三兄弟退出石室,走进另一条甬道,这条甬道比较狭窄,但也比较长,地道内没有灯火,于望山问道:「老三,你有带火熠子么?」
唐翔道:「这里闭着眼睛也能进来,还用得着火熠子么?」话虽如此,他到底把火熠子幌亮。
甬道里有点霉气,不过到了后面,那气味反而没了,接着又来至一间石室,这石室比吕容亮那间还大,上面有好几个通气洞,阳光自上面照下来,不过石室的很多地方仍觉甚为喑淡,唐翔把墙上的几座油灯都点亮。
灯光齐放,一室皆光。只见两旁的石壁,刻着不少人形的图案,一看便知是与武术有关。那是一套拳术,也是终南派的入门功夫,唤作灵拳。这套拳主要是训练手脚的配合,特别是步法,更是灵活非凡,是以才叫灵拳。
这一套虽是入门功夫,但现在巳成为终南派的两大绝技,另一是刀法,除此之外,便只是些零碎的招式。
这石室的地上十分平坦,显然是座练功室,但奇怪的是靠内的地上有一块圆櫈般大小高低的石头,那石头在灯光下,隐现靑光,走前一望,靑石平滑之至,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造的,更不知它为何会长在石室内!
罗方进伸手在石上摸了几下,道:「我完全没有信心!」
唐翔道:「小弟认为这是祖师向他后辈开的一个玩笑!我就不相信,那几句狗屁不通的诗文会令一个普通的人变成武林高手!」
于望山道:「但本门以前确是武林八大门派之一,如今武林耆老也还有不少人知道,那么本门的武功全去了那里?」
罗方进道:「师父不是说过么,本门的没落是因为第十代掌门人刚接任没几天,但突然暴毙,来不及把靑玉谜诀的秘密吿诉掌门弟子,是以就此湮没!」
唐翔道:「现在再讨论这些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揭开它的秘密!」
于望山瞪了他一眼,道:「这话谁不懂得?老三就是喜欢自认聪明,现在咱们在硏究本门的历史,就是为了解决这一个问题!」
唐翔脸上一红,道:「好吧,那么小弟洗耳恭听!」
罗方进道:「我要说的只是这些,大师兄入门比较久,所知较多,自然由他先说!」
于望山心中暗道:「你肚子里安着什么心,难道我还不知道?哼,万一你们由我的话得到灵感,参悟出靑玉谜诀的秘密,我这掌门希望,岂不就此完蛋?」当下道:「当年师父吿诉愚兄的,也只是这些而已!」
唐翔道:「大师兄既然不肯说,咱们惟有等候阳光,希望老天爷保佑,使咱们终南派重振声威!」
三人便坐在靑玉旁边等候,过了一阵,自上面通气孔射进来的阳光,逐渐移向那块靑玉,终于照射在靑玉上面,玉石倏地靑翠起来。
那靑玉在阳光照射上,隐隐约约现出一行字来:春雨绵绵人不归。字是魏碑体,十分易认。
于望山道:「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你们可有什么新发现?」
罗方进与唐翔齐声应他没有,于是再等候第二行字的出现。阳光略偏,夂浮上一行字,南天佳客留足迹。字体跟上一句一样。
唐翔又说道:「这跟上次所见又是一样!」
于望山道:「愚兄已看过无数遍,每次都一样,绝难相信今日会有所不同!」
罗方进道:「听说第十一代的弟子,便有人穷半生的时间,日夕守在这里看这四句谜一般的诗文,连死也是死在这里!假如这四句东西有何异象的话,那人早已发现!亦会流传下来!」
唐翔道:「就算有所不同也未必有用,因为还要猜出它的含意!」
罗方进骂道:「他奶奶的,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故意弄了这个来作弄徒子徒孙!好好的不把武功秘诀公开,如今才沦落到这个地步!本派的衰落,此人要负全责!他若还有点良心的,现在做鬼也该保佑咱们早日参悟机关!」
于望山说道:「别再唠叨,快看第三句!」
只见靑玉上又现出一行字来:罗网底破脱笼牢。于望山叹了一口气,道:「第四句一定是:仁心侠骨无人敌!」
过了一忽,第四行字又浮了上来,果然正是仁心侠骨无人敌。此刻靑玉上的四行字都淸楚呈现,依次是:
春雨绵绵人不归,南来佳客留足迹。
罗网底破脱牢笼,仁心侠骨无人敌!
唐翔伸手一摸靑玉平滑,也不知是如何刻的。于望山轻声地唸了起来,三人苦苦思索。俄顷因太阳的移动,引致阳光旁移,第一行字便消失了,接着其他的亦依次消失,靑玉石上一切恢复原来的状态!
过了顿饭工夫,罗方进首先忍不住问道:「你们想到了没有?」
于望山道:「谁想得到!」
唐翔道:「小弟有个提议,咱们轮流把自己的见解说出来,然后大家再商量硏究,也许会有所进展……」
于望山截口道:「且慢,师父说谁能参悟靑玉谜诀的秘密,谁便做掌门,如果大家一齐硏究出来的,怎样算法?总不能三个轮流做吧!」
罗方进道:「不错,这个一定要先说淸楚,否则宁愿不商量!」
唐翔道:「参悟之后,武功秘诀公开,大家分头练习,三年之后再比武定胜负!不知两位师兄意下若何?」
于望山与罗方进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于望山目光表示同意,罗方进只得也表示赞成。
唐翔道:「大师兄先说吧!」
于望山道:「当然是由小到大没一丝规矩!」
唐翔吸了一口气,道:「好,便由小弟先说!小弟认为这首诗跟候鸟有关!」
罗方进道:「你别忘记这是关系到本门的武功怎会又与侯鸟有关!」
唐翔道:「你俩且听小弟说来,春雨绵绵人不归,这句指出时节,第二句的南来佳客留足迹,这是指春日雨多客旅回不了家,但候鸟在此留下了足迹,罗网底破脱笼牢,是说这只候鸟挣破笼牢,飞了回来……
罗方进哈哈笑道:「那么最后一句:仁心侠骨无人敌又怎能解释?你说不能说候鸟仁心侠骨吧!」
唐翔脸上一红,讪讪地道:「那么你又有何看法?」
罗方进道:「我认为这是祖师自道,开头第一句不是巳指出一个人了么?只有咱们的祖师才有可能无人敌!」
「那中间的两句如何解释?」
「也许祖师当年去过什么地方,留下足迹……对,祖师在那地方作客,无意之中悟出上乘的武学……后来,后来他可能被人困在什么地方,最后因为练成武功而脱出笼困,成为无人敌的武林高手!」罗方进得意洋洋地道:「大师兄,你认为小弟的看法是不是比较合理?」
于望山道:「有道理但这只是『故事』,与本派的武功完全无关!」
唐翔道:「那么请大师兄说说你的看法吧!」
于望山道:「愚兄根本一无所知!」
罗方进叫了起来:「大师兄,你想食言?咱们说了你却不说:三师弟,你还不快跟他理论!」
唐翔道:「大师兄,假如你今日食言,小弟便认为你不配做我们大师兄!」
于望山红着脸道:「但事实我便是你们的大师兄!」
「但你巳失去做师兄的风范!」
「愚兄不是想食言,而是根本猜不出来!」
罗方进道:「不管如何,你一定要说,否则别想离开这里!」
于望山忙道:「好好,你们不要催,等愚兄想想!」
过了一阵,于望山道:「愚兄认为这是一套武功,这武功的名称与脱出笼牢有关也可能与鸟儿有关……」
罗方进问道:「为何与鸟儿有关?」
于望山道:「因为罗网……罗网当然与鸟兽有关!」
唐翔道:「小弟也有此感,不过这是什么武功?」
于望山道:「愚兄若知道还会来这里发呆么?嗯,大家再想一想吧!」
过不了顿饭工夫,三人互相交换眼色,都一齐摇头。罗方进道:「肚子饿了,不知师妹煮好了没有,先出去塡饱肚子再说吧!」
三人返回吕容亮的石室,果见吕甘凤已把稀饭咸菜捧上石桌。
吕容亮道:「都坐下吃吧……唉,这种东西你们大槪已吃不惯了!」
唐翔道:「不要紧,吃得就行!嗯,师父,弟子下午上山打猎,今天晚上咱们吃一顿好的!」
于望山道:「弟子也去,多打些山兔山羊小鹿的……」
吕容亮道:「要这许多作甚,又吃不了这许多!」
罗方进道:「多了有什么打紧?把它腊起来,师父您老人家几时爱吃,便叫师妹煮给你吃!」
吕容亮淡淡地道:「这是小事,你们的大事办了没有?」
罗方进一怔,问道:「师父,什么大事?」
「靑玉谜诀!」吕容亮啜了一口稀饭,嘿嘿笑道:「这是关系到你们的前途,还不是大事?」
唐翔道:「师父,咱们猜不出来,那四句诗文跟以前的一模一样……」
吕容亮道:「当然是一样,为师看了数十年,那二十八个字都没一个会变!」
于望山说道:「师父,假如没人猜得出……」
吕容亮早知他要说什么,便截口道:「你不用说,为师主意已决,五年内若无人能猜得透那靑玉谜诀,届时便再另订挑选继承人的条件吧!」
罗方进心头不大高兴,不过也不敢多言,因为按照一般门派的惯例,掌门都由首徒继任,是以只得打圆场道:「大师兄,师父说得有理,咱们尽这五年硏究那靑玉谜诀吧!」
于望山瞪了他一眼,道:「你不用吃饭么?」
唐翔说道:「大师兄,你这话就不对了!师父叫咱们用心参悟靑玉谜诀,并没有不准咱们吃饭的意思!你依然可以去做你的护院,反正那二十八个字你早已记熟,有空便揣摸一番,相信皇天不会负有心人……」
于望山冷笑道:「师弟,你也说错了,师父和太师父他们都未参悟出来,难道他们便不是有心人?」
唐翔登时语塞,吕甘凤忙道:「大家吃饭吧,反正还有时间让咱们硏究!」
罗方进道:「当然有时间,那靑玉又不会烂,我相信再过十三代,那二十八个字还能看得到,就不知有没有人能够打破这个闷葫芦!师父,你老人家见多识广,请您替咱们解释一下,若说那四句诗文,包含了一套高深的武学,实在难以令人相信!」
吕容亮叹息道:「不瞒你们,为师也揣度不出,而且一丝头緖也没有,甚至跟你们一样,对此感到怀疑!」
于望山等人都停下箸来,静听吕容亮说话,道:「老三应该见过为师在练习书法?」
唐翔点头道:「是的,有一段时候,师父您每早都在练习书法……啊,对了,练的正是魏碑体,跟靑玉石上的字体一样的!」
吕容亮道:「为师就是为了揣度谜诀,所以才苦练魏碑的,而且每日都写几遍,为师可以写出跟靑玉石上的完全一样的字来,但可惜都没有一丝收益!」
罗方进叹息道:「如此咱们的希望更加渺茫了!眞不知那位祖师为何要弄出一个东西来!」
吕容亮摇摇头。「你们生什么气?要生气为师是第一个,我两岁上山,便一直陪着先师在那石室内渡过,结果……算啦,也许是咱们终南派的刼数!」
唐翔心头懊丧之极,但仍强打精神,道:「师父,您不用灰心,也许最后奇迹会出现!」
吕容亮道:「为师现在这个光景就算有上乘的武功,怕也练不了啦,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他悲怆地一叹,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吕丹凤忙扶他到石床,躺下。
唐翔草草吃饭,挂上钢刀,道:「师父,您休息吧,弟子上山打猎去!」
吕容亮闭上眼,无力地挥挥手,唐翔不太了解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总也知道他心头必定十分悲凉愁苦,当下于望山与罗方进也表示要去打猎,三人走出山洞,于望山冷笑一声,道:「老三,你变得好快!」
「大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嘿嘿,你今日不断讨好师父,跟昨日的态度大不相同,到底是什么意见?」
唐翔冷冷地道:「大师兄,你这话说得好生无理,小弟跟你有任何协议么?我对师父怎样,是小弟的事与你无干!」
于望山道:「这话不错,但假如愚兄把上官业勤受伤的事吿诉师父,不知会有何后果?」
唐翔脸色大变,双眼射出怒火,道:「二师兄,你认为大师兄为人如何?」
罗方进打了一个哈哈,道:「这件事跟我无关!」
唐翔冷冷地说道:「这件事,咱们三个都同意的,而且还是二师兄你提议把上官业勤『卡察』干掉的!好呀,你们大可以对师父说去,不过我也可以把内情全抖出来,也可以来个否认,说这是你们诬蔑的!」
罗方进连忙道:「算啦,大家都别说,打猎去吧!」
三人联袂上山,走进树林里,执起几块尖锐的石头,见到野兔小鹿,便以石击之,打了个多时辰,才打了一头山猫,两头小兔,三人已兴趣索然,便坐了下来。
于望山道:「这老鬼看来不会改变主意,留在这里只会多吃苦头……你们有什么打算?」
罗方进反问一句:「大师兄,你又有何打算?」
于望山沉吟不语,唐翔道:「咱们以你马首是瞻!」
于望山道:「是否一致行动?」
罗方进与唐翔都应了。于望山道:「明天咱们都下山去吧!」
「以后呢?」罗方进问道:「以后咱们都不上来?」
于望山道:「以后的事谁敢肯定?也许你明天便参悟了靑玉上的谜诀,难道你不上山?」
罗方进道:「不错,若不是参悟了那谜诀,上山也没意思!」
于望山道:「当然,五年后愚兄相信大家都会再来!就这样决定吧!」
三人提着猎物下山,到山涧处把猎物宰之洗净,然后拿回山洞。
这晚的饭三人吃来果然香了许多,但气氛十分沉闷。没人开腔。于望山正在不知如何开口向师父请辞,不料吕容亮反而先开口了。「你们三人都有工作,也不能离开太久,明早都下山去吧!」
于望山三人一齐答应,饭后,吕丹凤找了个机会,把唐翔拉到没人的地方,问道:「三师兄,你明早也要下山?」
唐翔见她眼由有难舍之色,心中暗暗得意,却不说破,颔首道:「是的,师妹有事么?」
吕丹凤不悦地道:「小妹要有事才问得么?」
「愚兄……并非此意……你应该知道的!」
一句你应该知道的,使吕丹凤心中又有了希望,她吸了一口气,嗫嚅地道:「爹叫我问你,你下山后以什么谋生?」
唐翔微微一怔,料不到她会问这个。不过他脑筋灵活,眼珠子一转,随即想到了理由,道:「愚兄下山后最初跟人押了两趟镖,后来有了一点本钱,便做些小买卖!」
吕丹凤问道:「做的是什么买卖?」
「不一定,有时是山货,有时是绸缎。从城内买货,雇人到山区里去贩卖,赚些蝇头小利!」
吕丹凤道:「三师兄,你怎不去当镖师或护院?」
「雇请护院的很多东主若不是奸商、奸贼,也都是些吃人不吐骨的活剥皮。镖师更是身不由己,很多时候会被一些人利用……」
吕丹凤一怔,问道:「怎会如此?」
「比如某人表面上是个殷商,其实是坐地分脏的汪洋大盗,他们有时雇镖局把脏物押到某处安全的地方!当然镖局的主持人眼光锐利的,可以不接,但脏物上并没有写明这是偸来的或抢来的,很多时候也接下了!」
吕丹凤道:「小妹一直都在山上,连这个也想不到!」
「这怎能怪你!」唐翔道:「愚兄不想被人利用,所以宁愿市侩一点,做些小买卖!」
吕甘凤道:「小妹賛成三师兄你的决定!」
唐翔道:「师妹,你喜欢什么东西?下次愚兄买回来给你!」
吕丹凤芳心窃喜,垂下螓首,道:「你买给爹吧!」
唐翔微笑道:「愚兄知道了,明早要下山了,师妹,愚兄要去休息了!」
吕丹凤呆了地道:「那……明早再见吧!」
次日一早,于望山、罗方进与唐翔便进山洞向吕容亮吿辞。吕容亮只淡淡地叮呓了几句,便往石床躺下。三师兄弟到草坪处,取了马匹,缓缓下山。
到了山脚,于望山翻身上马,傲然道:「师弟们,你们的马是比不上愚兄的这匹大黑,你们在后面慢慢跟着吧,咱们后会有期!」他双脚轻轻一挟,那匹黑马洒开四蹄,如飞驰去,果然疾似追风逐电!
罗方进冷哼一声,也上了马,拍马驰去,唐翔走在最后,驰了十余里,罗方进见唐翔那匹马越来越不行,不时打着蹶,不肯前进,便回头道:「三师弟,愚兄也不等你了!」
唐翔皱着眉道:「这畜生今日不知在发什么脾气,眞气煞小弟也!二师兄你有事便尽管先行吧!」
罗方进不断催马前进,眨眼间,距离越拉越远,唐翔索性跳下马来,于望山与罗方进是向长安的方向驰去,唐翔却改道向东行,奇怪,那马儿却越跑越快,到日落前,便已到达一座叫黑龙口的小集。他在小集歇了一夜,次早又往东行,下午便到洛南。
洛南是华山南麓的一座小鎮,颇为繁荣,小街的两旁商店林立,唐翔先到成衣店买了一套黑色的紧身衣裤,在鎮上蹓跶了一阵,然后到一家饭馆里吃饭。
此刻时候还早,食客不多,伙计们都闲着,唐翔挥手招小二过去。他黙了两个小菜,一壶米酒,问道:「小二哥,请问一声,这里街后面有一楝庄院,建造得十分整齐的,未知是什么人的府邸?」
小二答道:「那是本鎮首富庄老爷的家!」
「你们这鎮的庄老爷很有钱么?」唐翔道:「坐下来聊聊吧!」
小二道:「你等等,待小的吩咐厨子下锅再来!」他走了过去,向内把菜名喊了一遍,然后舀了一壶酒,拿了过来,替唐翔斟了满满的一杯。
唐翔说道:「快拿个酒杯来,俺请你喝一杯!小二哥,你知否今日是什么日子么?」
小二怔一怔,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今日是俺的生日!唉,浪子天涯,独自一人好生没趣,你陪俺喝一杯吧!」
那小二本就好杯中物,闻言大喜,拿了一只酒杯过来,唐翔替他斟了一杯,两人虚碰一下,各自啜了一口,唐翔道:「庄老爷家里很多人?」
「人不多,不过他们家有个敎头,武艺十分了得,上次有个不长进的毛贼,混了进去,要想顺手牵羊,却被敎头手到擒来!」
唐翔心头一沉,却不屑地道:「也许那毛贼饭桶而已!」
「那毛贼是不是饭桶,小的可不知道,但周敎头几次比武都得胜,却是事实,他弟弟的武艺也是不错,都能够飞簷走壁呢!」
那店小二正想再说下去,掌柜已呼他了:「小七,替我把这块布拿到后头给夫人。」
店小二吿罪一声去了,唐翔心头一动,忖道:「既然那敎头武艺娴熟,我何必冒险,而放弃这只羊牯?」当下探头望内,见灶房对面有两间厢房,似乎住着人,估计掌柜一家必住在店内,便决定晚上来做他一票。
俄顷店内的食客渐多,小七不能再来聊天!但这又使唐翔暗暗高兴:「嘻,原来这小店的生意这般好,油水一定不少,眞是天助我也。」
他匆匆吃饱了饭,会了帐便拉马出鎮,在附近蹓跶了一阵,再拉马入树林,把马拴在树下,自己则倚树小睡了一阵,醒来时,星月已近中天,估计已是二三更时分,饭馆里的人必已睡了,于是换了衣服出林。
深秋风大,夜里寒意更重,鎮上的人一早便已上了床,连狗吠声也听不到!
唐翔摸到饭馆,先在附近走了一匝,又不见有人,便决定由后面进去,他爬墙入内!墙内是一座小院!屯着一些枯草干柴,唐翔穿过小院,走上暗廊,那里一边是灶房,另一旁便是厢房。
暗廊的尽处有一道门,门关上使之与饭馆的大堂隔开,厢房内发出鼻鼾声,不过厢房有两间,却不知掌柜夫妇睡在那一间!
唐翔拿出一块手绢幪着脸,慢慢向靠内那一间厢房走去,到了门前!伸手一推,门不能动,料自内闩上了。他再到窗前,用钢刀撬之。
「格」的一声轻响,窗櫺弹开,唐翔探头向内望去,里面仍打着鼻鼾,炕上躺着一男一女,年纪已不少,看来必就是掌柜夫妇,唐翔用牙咬住钢刀,悄悄自意爬了进去。
他自知自己的武艺儿不大管用,预先打定退路,是以先轻轻把房门打开,然后把刀架在掌柜的脖子上用手捂住他的嘴!
那掌柜在梦中一惊而醒,叫不出来,一挣扎便弄醒了他婆娘,唐翔急忙用低沉的声音喝道:「要命的便不许张叫,否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掌柜夫妇在床上发颤,唐翔暗中松了一口气,道:「乖乖下床拿钱,臭婆娘,你听见没有!」
那老妇慢慢地爬下床,钻入床底!掏出一个铁箱子来,道:「这是咱们夫妇的棺材本,请大王……」
「住口,把盖打开,拿过来。」
老妇把铁箱盖子打开,放在床上!哀求道:「请大王慈悲……」
唐翔见里面有五六十两银子,还有几锭黄金,另外还有些碎银,便拿了两锭黄金,四锭五两重的银子,道:「其他的留下来给你们养老,识相的不要叫!」他一收刀,冲了出去。
到了小院,把后门拉开,闪了出去,就在此刻,里面传来掌柜的呼叫声:「捉贼呀,强盗抢钱呀!」
唐翔暗中骂了一声:「他奶奶的,不知死活!」他已得手,不愿再作逗留,立即向鎮外奔去。
跑了一阵,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吃了一惊,撒腿跑得更快,只听背后有个粗沉的声音,喝道:「狗贼,你有种的便停下来,等俺周胜领敎一下。」
唐翔心头一跳,忖道:「此人莫非是庄家的敎头!」他争财不争气,闷着气急跑,不料后面的人越追越近,而且听脚步声,来的起码有三四个人,唐翔更是亡命而逃。
「师傅,前面那个人影一定就是!」
唐翔一惊,偸偸回头一望,果见一条猛汉,带当三个靑年,带着火把,提着刀棍飞奔而来,幸而已至树林外,唐翔连忙闪进去。猛听一声高叫:「看镖!」唐翔身子忙一伏,闪开了两枝燕尾镖,第三枝「噗」的一声,钉在他后肩上,痛得他嗞牙裂嘴,无奈知道此刻更非对方之敌,只得忍痛跳上马背,挥刀斩断马缰,催马前行。
那马儿虽非宝马,但跟他已多年,颇听使唤,也解人意,知道「主人危急」,急向树林的另一端奔去,唐翔回头一望,见那些汉子亦已入林,更加催马不停。
那猛汉见他有马,心头一急,又发了几枝镖,但都落在马后,唐翔出了树林,马速更快,知道对方轻易追不上,心头才逐渐安定。
他一口气驰了十余里,至一座树林才停下来,此刻他后衣早已为血水染湿,连忙下马,脱下上衣,伸手去后肩拔镖,不料那燕尾镖有倒钩,一拔之下,扯下了一大片肉,痛得他死去活来。
唐翔喘了几口气,破口大骂,他身上的伤药留在山上,只得撕开那件血衣,扎住伤口,再披上白袍,休息了一阵,在天将亮时上路。
他伤口颇为深广,是以不敢再狂策,只任由马儿慢慢踱步前进,走了三四里路,天色便亮了,唐翔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往北行,便忙拨转马首西进,打算到黑龙口养伤。
太阳逐渐升高,他又饥又渴,偏偏又找不到卖吃的地方,一直到午饭才找到一个村庄,那庄口有个酒棚,他跳下马,拉了一张板桡坐下,叫道:「伙计,有什么吃的!」
这酒棚甚小,夫妇两人,一个管煮的,一个又当掌柜又当小二,那男的道:「客官,这时候只剩下一点面……」
唐翔已急不及待地道:「就送一碗给我吧!」他实在渴得厉害,见桌上有茶壶,也不用杯,抓起茶壶,含住壶口,便狂飮起来。
那掌柜见他面色靑白,便问道:「客官,你身上有病么?」
唐翔摇摇头,道:「不是,昨夜遇上翦径的毛贼,他奶奶的,他们人虽多,俺也不怕……不过后来却看了他们的暗器,流了好些血,又赶了半天的路!」
掌柜把面端了过来,道:「所言双拳难敌四手,客官你也太认眞了!」
唐翔问道:「掌柜,这附近那里有药卖?」
「再过去一点,有卖山草药的,不过可要自己炼制,客官你若要现成的,只怕要到黑龙口那里才有了,不过要去黑龙口,脚程可要紧一点,否则赶不上天黑!」
唐翔付了帐,立即上道,到了天黑之前,果然刚好赶到黑龙口。他立即到鎮上的药舖买伤药,然后投店休息。
匆匆吃过晚饭,唐翔脱下外衣,解开布条,却因为时间太久,血水凝团,伤口肌肉与布条连在一起,他扯下布条,伤口再次流血,好不容易敷上药,包扎好了!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一觉直睡至次日下午,小二来拍门,他才被惊醒,只觉一颗头如铅般重,伤口发痛,头又发烧,四肢乏力,好不容易才扶着壁,走下床把门开了,喘着气问道:「什么事?」
小二闪了进来,见他这模样,暗暗吃了一惊,问道:「客官,你今天还住不住店?」
唐翔黙了头,道:「快替我找个大夫来,有赏!」店小二扶他上床,便慌忙出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二才带着一位大夫来,那大夫把了脉,开了药方!唐翎道:「大夫,请你替我看看后肩的伤口是不是发了炎?」
那大夫替他解开衣裳及布条,见伤口有脓,问了情况便道:「你这伤颇深,我带来的药不合用,你等我回去拿!」
唐翔生怕他看出端倪,会对自己不利,奈何此刻自己全身乏力,连站也站不稳,那里能阻挡得了他?
天幸那大夫去了一阵便回来,用药散化开,以棉花醮水淸洗,最后再敷上药,唐翔付了药钱,吩咐他明天再来。
唐翔在大夫及店小二的悉心照料底下,过了五天才下得床,心中把周胜骂个狗血淋头,又过了七八天,后肩的伤口才合缝,此刻已是初冬,他出店买了衣服,又买了一大包零碎的东西,然后重返终南山去。
唐翔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拉缰,慢慢上山,到了草坪,不见一人,他悄悄把马匹拴了,走进茅屋,只见山洞虚掩着,他伸手一推,岩石便移开了!呼道:「师父,弟子又来了!」
到石室,只见吕容亮坐在床上,脸上有惊喜之色,颤声问道:「你怎地又回来了。」
唐翔道:「以前弟子不知道师父您身体有病,所以才……如今,咳咳,师父,你瞧我买了什么回来?」他把包袱打开,只见里面还有一个小包袱,外面却是两件薄棉袄,小包袱里面是些腊肉腊鸡!还有咸蛋。
吕容亮老怀大慰,道:「山上生活虽然苦一点,但咸菜也能过活,何必这样破费!」
「这是应该的。」唐翔问道:「师父,师妹呢?」
「她去看望上官小哥!」吕容亮道:「老三,你的武功进境如何?」
唐翔心头一沉,嗫嚅地道:「略有寸进!」
「你们三个之中,你的资质最好,可惜你不肯吃苦,假如你能吃苦的话,早已赶在他俩前面去了!」
唐翔道:「师父,弟子自信不会输给大师兄及二师兄!」
吕容亮侧着头问道:「有否把握赢他们?」
唐翔沉吟了一下才道:「大槪有六成把握。」
吕容亮颔首道:「此话并无夸大之处,但仅胜半筹,若要为师立你为继承人,恐你两个师兄不服!」
唐翔心中窃喜,忙道:「但本派已有先例。」
「不错,但那是因为武功相差太悬殊,所以才废长立幼,是故你若有上进的话,这五年内你必须咬牙苦练,五年后他们上山,为师便要你们比武,届时,这第十四代掌门之职,便将落在你身上。」
唐翔问道:「师父,也许五年之内,有人会参悟出靑玉谜诀,届时情况便会有所不同了。」
「不错,为师是这样说过,也抱着这个希望,但不会瞒你,这个希望已成为奢望!」
唐翔急问:「为什么?」
「百多年来,竟无一人能参悟出其秘密,谁敢冀望这五年内会有所突破?」吕容亮叹了一口气,道:「为师病后精神比较集中,忽然觉得这可能是一项……」
唐翔见他说了一半便住口,忙又问:「是项什么?」
吕容亮又叹了一口气,过了半晌才道:「为师想不到好听一点的名词来形容,只能说他是项阴谋。」
「阴谋?」唐翔脱口惊呼一声:「这是什么阴谋?」
吕容亮道:「那块靑玉根本与本门的武功无关……」
唐翔截口再问:「但为何历代都有此说?」
「此乃代代相传而已,当年武功可能因人而湮没,但为了安慰门下弟子,是以才想出这个办法,使后人仍心怀希望。」
唐翔心头一凉,喃喃地道:「如此说来,咱们岂非没了希望。」
「但愿天见可怜……」
话音刚落,只见外面传来吕丹凤的声音:「爹,你在跟谁说话。」
「丫头,你三师兄回来了。」
吕丹凤如春燕投林飞了进来,叫道:「三师兄,你怎地这般快来了,是不是买到了『当门子』?」
唐翔心头一跳,忖道:「我怎地忘记了此事,若能带些『当门子』上山,这小妮子还不是我的?只要得到她,掌门之位也就垂手可得了。」咀上却道:「吿诉你一个坏消息,愚兄到长安去,四处都买不到!说要明年才有货,是以愚兄只得先买些食物及衣服回来,呶,师妹,这件棉袄你拿去试穿一下,看合不合身?」
吕丹凤红着脸抓起棉袄又快步出去了,唐翔目光无意中一瞥,见吕容亮睑上有不豫之色,心头不由一跳,暗道:「看来这老头对我还不放心,哼,好稀罕么?一个山沟里的灰姑娘,一个没人要的掌门,要我吃苦练功?呸,那庄稼把式的武功,练了又能怎地?就算当了掌门也不敢在人前显显威风!」他心中想到此,已兴趣索然,恨不得立即下山。
吕容亮问道:「老三,你呆呆的在想什么?」
唐翔忙道:「弟子在揣度祖师爷爷编造这靑玉谜诀的用意!」
吕容亮叹息道:「最实际的是把武功练好,想这些有什么用处?」
唐翔没好气地道:「这种粗浅的武功还有什么好练的?」
吕容亮脸色一变,涩声道:「为师尝闻有人只练成了一套少林罗汉拳,便成为武林高手!」
「可惜这种人太少,而且那人必有其他奇遇!否则,武林中懂得罗汉拳的,何止万人,却不见有一个是高手的!」
吕容亮道:「所谓工多艺熟,多练总有好处!」
唐翔冷冷地道:「师父,你大概太少下山,还不知道情况,人家一听见终南派三个字,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所以咱们更加要努力……」
唐翔又冷笑道:「可惜任你如何努力也打不过人家!像弟子这种身手在江湖上混,只配做大户人家的护院,连敎头也够不上资格,做镖师嘛,也只能像二师兄那样在小镖局里当个第三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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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0: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瞒师疗伤者 善恶难分淸



吕容亮挥挥手,道:「这些为师都知道,但这只能如何?你想出人头地?」
唐翔道:「谁不想?」
吕容亮怒道:「那你另投名师去吧,这些东西你都给我带回去!」
唐翔瞿然一惊,他连忙说道:「师父,弟子只是在山下屡遭人白眼,心烦而已,容或说话语气过重,但绝无意思另寻名师!」
吕丹凤刚好回来,道:「爹,三师兄不是这种人的!三师兄,你看小妹好不好看!」
唐翔道:「好看极了!」
吕丹凤粉脸一红,说道:「你是骗人的!」
唐翔道:「你不相信的,便问师父好了。」
吕容亮道:「丫头,把东西搬到灶堂里去!」
吕丹凤边收拾边道:「三师兄,你帮小妹拿出去。」
唐翔巴不得离开吕容亮,应了一声,卷起腊肉,跟着吕丹凤出去。
到了灶堂,吕丹凤放下食物,含笑回头,道:「三师兄,你回来爹一定很高兴的。」
唐翔说道:「你看错了,师父并不高兴!」
「胡说,怎会呢!」
唐翔抓住吕丹凤的柔荑,柔声道:「凤妹,你今日眞美!」
吕丹凤粉脸「刷」地变红,她轻轻一挣,没能挣脱,便任由唐翔握住自己的手掌,唐翔心头一荡,嘻嘻地笑道:「凤妹,我有几件东西送给你!」
吕丹凤声如蚊蚋地问道:「是什么东西?」
「你抬起头来看看!」唐翔自怀里揣出一枝凤钗,道:「你看,这凤钗打造得好看么?」
吕丹凤用力抽出手来,把金钗接过,道:「好看……不过,三师兄你这可浪费了……」
唐翔诧异之至,问道:「凤妹此话怎说?」
「小妹在山上插这个,岂不是锦衣夜行?而且爹可能也不准小妹插这个……」
「愚兄父不是一定要你插的,你不会把它收藏起来么?有时愚兄不在的话,你若想念我的,便拿出来看看,古语有云,睹物如睹人……」
吕丹凤一张俏脸比柿子还红,她垂下螓首,露出后颈一截雪白的肌肤,唐翔嗅到她身上的幽香,心头再一荡,忍不住引颈过去,偸偸在吕丹凤脖子后香了一口!
吕丹凤如受惊的兔子般跳了起来,转身奔了出去,唐翔心头怦怦乱跳,生怕她去向吕容亮哭诉,不料吕丹凤一下子便回来了,手上多了些干柴,唐翔放下心,道:「凤妹,愚兄来帮你烧火!」
吕丹凤说道:「不用啦,你,你好胡闹……你去陪师父吧,要不然我不再睬你了!」
唐翔无可奈何只得回山洞,他再住了一天,实在受不住寂寞,又见吕容亮没有改变主意的迹象,便推说要去做买卖下山去了,总算他对吕丹凤尙有一线的希望,临走时塞了一锭黄金给她。
吕丹凤见那黄金足有两三两重,问道:「三师兄,这锭黄金你怎样得来的?」
唐翔不悦地道:「难道会是偸回来的?你放心,是借的!不过这是给你跟师父防身的,这些碎银则让你们买米!」他又摸出几块碎银出来,塞在吕丹凤手中。
吕丹凤哽咽地说道:「小妹不会说话,三师兄你别生气……小妹知道你是个好人!」
唐翔道:「可惜你三师兄武功低微,除了小买卖之外,别无本领,不能多孝敬师父!」
「爹知道后,一定十分满足,他绝对不会怪你……三师兄,你几时再回山?」
唐翔叹了一口气,道:「愚兄也不知道,总不能空着手上山吧……嗯,你会等我么?」
吕丹凤粉脸又红了,点点头,又把脸别开,唐翔大着胆子抱住她,在她脸上连香几下!
吕丹凤芳心荡漾,总算神志未失,用力把唐翔推开,道:「三师兄,你不要这样……你若眞的有心,下次上山便向爹……小妹,小妹等你就是!」
唐翔吸了一口气,压下欲火,道:「凤妹说得是,愚兄走了,你保重吧!」
吕丹凤急问:「三师兄,你会来过新年么?」
唐翔道:「愚兄要去河南做买卖,那是一定赶不到的……愚兄会尽量抽时间回山!」言毕拉着马下山。
吕丹凤道:「小妹送你下山。」
唐翔兴趣索然地道:「不必,你去看师父吧!」
吕丹凤在石亭里远眺,一直待唐翔的身影隐在山后才慢慢地返回山洞。
自从唐翔走了之后,吕丹凤的魂魄便似跟他下山去了般,整天浑浑噩噩的,吕容亮看出几分,问她又矢口否认。
过了几天,吕容亮道:「丫头,你已四五天未去看望上官小哥了,呶,把你三师兄带来的腊肉,拿一些过去!」
吕丹凤应了一声,呆呆地出去,她拿了两斤腊肉,向上官业勤的居所走去,每次去那里,都要吃那婆娘的奚落,她总是百般忍让,到了那间大屋,却见大门锁着,她一怔,忙呼道:「上官弟,上官弟,上官弟……」
屋外没人应她,吕丹凤讶然道:「他母子去了那里?不是出了事吧?」她用力地擂打了一阵,不见动静,只得回去。
吕容亮听了她的话后,喃喃地道:「奇慢,上官小哥尙未能下床,他去得了那里?」
「也许她娘替他下山求医去了。」
吕容亮冷哼一声:「那婆娘不会这般好心,而且她一个人也没法措他下山去!丫头,你快再去看看,把门弄开吧,日后再向她解释!」
吕丹凤听爹爹这一说,也觉得情况十分奇怪,便放下腊肉,再度奔跑过去,土屋外面,一切依旧,吕丹凤叫了一阵,见没有反应,便取出利器,把锁撬掉,推门进去,边走边叫:「上官弟!」
她推开上官业勤的房门,赫然见上官业勤躺在床上!
吕丹凤大声叫道:「上官弟!」上官业勤动也不动,她走前用手摇动,上官业勤仍不能动,她大吃一惊,不顾男女之嫌,把脸贴在上官业勤的胸膛上,听了一阵,终于听到他微弱的心跳声,她心头一喜,但随又担忧起来:心跳是如此弱,而且此处什么也没有,如何救他?
吕丹凤想了一下,决定措他回家治疗,她把上官业勤措上,凭着一腔热情,一股毅力,竟然一口气把上官业勤能够措回山洞!
吕容亮把他放倒床上,道:「凤儿,快拿一碗盐水来!」
吕丹凤把盐水拿来,吕容亮撬开上官业勤牙关,把盐水灌了进去,过了一阵,上官业勤的胸膛便微微起伏着,吕丹凤道:「他有救了!」
吕容亮搓热了双手,再伸到他丹田上搓弄,过了顿饭工夫,上官业勤身子渐热,吕容亮又叫女儿去熬稀饭。
又过了顿饭工夫,吕容亮抓住上官业勤的虎口,用力一搯,上官业勤一震醒来,他双眼动了一动,要说话却开不了声。吕容亮忙道:「上官小哥,你有话改天再说吧!」
上官业勤吃了一碗稀饭后,生机强了许多,睡了一觉,次日醒来已能说话,吕丹凤一边喂他喝粥汤,边问道:「上官弟,你怎会弄成这个地步?」
上官业勤垂头道:「唉,眞是一言难尽……」
吕容亮说道:「令堂呢?她去了那里了?」
上官业勤道:「有一天早上,晚辈醒来,便不见她了,晚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
吕丹凤道:「她下山买米?」
上官业勤道:「不是,我记得家里还有米……」
「也许她去买日用品或者食物。」
上官业勤道:「我淸淸楚楚记得已等了三天……后来便不知人事了……幸好凤姐救了我!」
吕丹凤心中颇为惭愧,忖道:「幸好爹叫我过去,否则只怕来不及了!」
吕容亮道:「好啊!上官小哥你不必再说,好好休息吧!」
上官业勤在终南派住了下来,在吕容亮父女的悉心照料下,恢复得很快,眨眼冬去春来,上官业勤的母亲仍不见回家,料已改嫁去了。吕容亮暗道:「这婆娘守不住也就罢了,却把门锁上,存心饿死儿子,料不到其心一毒至此!」他十分同情上官业勤的遭遇,待他如同子侄。
吕丹凤一人服侍两个,又要练武,忙得她没一刻空闲,也幸而如此,才不致整日便想念着唐翔。
春日和暖,上官业勤的腿已渐好,只是足踝骨碎了,虽然续上,仍无法复回原状,使他有点腐了,走路不大自然,但不管如何,他也终于能够走路了,减轻了吕丹凤的工作。
吕容亮的进展则十分微,上官业勤知恩图报,一能走动,便悄悄上山去采药,害得吕丹凤找了半天,直至黄昏才见他提了一捆草药回来,不由夂嗔又感动。
吕容亮听了女儿的报吿,想了一下,道:「凤儿,为父想收他为徒,你认为如何?」
吕丹凤道:「好呀,等女儿也有个师弟!不过不知他肯不肯?而且他的腿有事,还能学武么?」
吕容亮道:「你道为父还对他有什么大指望么?为父是要回报他的一片孝心,希望敎他习点武,以利他日后上山采药也可防范野兽和强身壮体!」
吕丹凤道:「这倒也有理!」
过了一阵,上官业勤捧着药汤进来,道:「老伯,快趁热喝了吧!」
「不急……」吕容亮沉吟了一下,问道:「上官小哥,老夫有几句话,要问问你……」
上官业勤微微怔了一怔,却爽朗地笑道:「老伯必是要敎导晚辈,晚辈洗耳恭听!」
吕容亮道:「非也,不知上官小哥有兴趣学武否?」
上官业勤又一怔,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吕容亮续道:「老夫有意收你为关门弟子,虽然本门武功不足以令小哥出人头地,但强身健体也可以办到,不知你肯是不肯?」
「晚辈怎会不肯?」上官业勤「噗」地一声跪下。「老伯不嫌晚辈残废……」
「胡说,你怎算残废!」吕丹凤嗔道:「上官弟你好糊涂,还叫什么老伯!」
「是是,请师父受弟子一拜!」上官业勤恭恭敬敬地叩了几个响头。
吕容亮大笑。「由现在开始,你便是本派的第十四代弟子了,明早你师姐先敎你入门的功夫!」
次日一早,上官业勤便兴冲冲地去找吕丹凤,央她敎授入门功夫。吕丹凤笑道:「你急什么?学功夫要长年累月地勤加苦练,不是三朝两夕的事!」
上官业勤道:「这个道理小弟明白,只是小弟入门太迟,难免心急一点!」
吕丹凤一笑,道:「你不必再说,现在就跟愚姐出去吧!」
两人来到草坪,吕丹凤先敎他普通的运气之法,再敎他扎马。上官业勤年纪虽轻,但十分沉实,吕丹凤只敎他扎马,他就扎马,绝不像别人会央求师父多敎。他足虽有疾,但仍拼力支撑,一天扎几次,扎得满头大汗,浑身皆湿。
一连过了七天,吕丹凤才敎他在扎马及同时运气挥拳,以增气力。这样又过半个月,上官业勤一扎竟可支持半柱香有多,进步神速,便吿之父亲,吕容亮失神的双眼闪过一丝神采,道:「你叫他今天晚上来见我!」
吕丹凤到灶堂煮饭时,见上官业勤还在草坪扎马,便笑道:「师弟你休息一下吧,师父叫你今晚去见他!」
「哦?」上官业勤诧异地道:「师姐,你可知道是什么事么?」
「大槪是要敎你内功心法吧!」
上官业勤更是大喜,吕丹凤瞪了他一眼,道:「叫你休息,你怎不听话?」
「师父要敎小弟内功心法,小弟怎能不加倍努力?」
「只怕过犹不及,何况你的腿……」
上官业勤道:「小弟有自知之明,师姐放心!」
吕丹凤见他满头大汗,又疼又怜,眼珠子一转,便道:「师弟,没柴了,你替我去砍一綑来!」说着把劈柴刀及麻绳挑了出去。
上官业勤没可奈何,只得直起身来,挥动双臂,又原地跑动几下,才拾起刀绳上山去了。
此刻已是仲春时节,树木一片油绿,生机盎然,令人心旷神怡,可是找干柴枯枝便不太容易了,是故,上官业勤一直向里山攀去。他在终南山已住了好几年,对附近的一草一石都十分熟识,而且也一直上山采药砍柴,知道那里比较多枯枝和干柴,因此神态悠闲,边走边挥拳踢腿。
走了一阵,便到了一丛大树林,上官业勤哼着歌找寻,果然让他找到一棵枯死倒塌的大树,便用砍柴刀慢慢砍剁起来。
砍了几下,忽然听到一个微弱的怪响,他只道是什么小兽,也不在意,继续自己的工作,可是那声音不久又再响起,他心头猛地一跳,因为似是人声,便侧头倾听下去。
听了一会儿,那声音不再响,上官业勤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有人?」
「唷……」远处又传来一个响处,上官业勤跳了上来,循声找寻。那树林颇深,而且树高草长!加上树籐纠缠,若有什么东西匿藏起来的,要找他可不容易,因此上官业勤边走边叫。
他在草木丛中找了四五丈,发现地上长草有被践踏的迹象,甚至有血点,便循迹找寻,结果发现草丛中躺着一个血人,他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那人一张脸被长草遮盖着,看不到样貌和年纪,但看他那粗壮健硕的身材,显然已是成年人,因此上官业勤便叫道:「大哥,大哥……」
那人「喷」的一声,也不知是应他还是喘息,上官业勤弯腰拨开长草,这才发现那人一脸虬髯,看来粗豪凶狠之至,心头一跳,忖道:「这人大槪不是好人!」他心头忑忐,又长起身来。
那人大槪知道有人走近,发出一道微弱的声音:「水,水……」
上官业勤听见他的叫声,恻忍之心油然而生,脱口道:「你等等!」转身奔了回去,他知道附近有一条山溪,溪水淸澈干净,人兽可飮,便向那里跑去。半路上拾了一只破碗,奔至溪边,先把破碗洗净,再勺了半碗淸水,向来路奔去。
那人已是半昏迷状态,上官业勤扶起他,把半碗水灌进他的嘴里,那人飮后,喘息了一下,慢慢睁开双眼,看了上官业勤一下,道:「小哥,请你再替我再取半碗水来!」
上官业勤轻轻将他放下,又到山溪处勺了半碗水来,再喂他喝了,那人喝了水,精神稍佳,问道:「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上官业勤照实吿之,那人又问:「你懂得武功么?是不是武林子弟?」
上官业勤摇摇头,但随即道:「我刚投进终南派,是终南派第十四代弟子!」
「终南派?」那人双眼闪过一丝不屑之意。
上官业勤没有觉察,大声道:「咱们终南派以前也是武林名门,后来……但我大师兄于望山也是个有头脸的人,还有个外号『黑旋风』!」
那人显然没有兴趣听他吹嘘,问道:「你一个人住在这附近?」
「不,我跟师父及师姐住在下面!」
上官业勤问道:「大叔,你为何会受伤倒卧在这里?」他因为已看出这人年纪已将近四十岁,所以便改口称大叔。
「我跟人打架受了伤!」
「那人很厉害么?」
虬髯汉子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道:「只怕他受伤比我更加厉害!」
上官业勤忽然发现他伤口仍不断地沁着血,惊呼一声:「你还未止血!」
「你懂得敷药么?」虬髯汉子用央求的语气道:「我身上有一包金创药,你替我拿出来?」他目光落在胸膛上。
上官业勤便伸手进他胸襟摸到的只是一片毛茸茸的胸毛,心中暗道:「这人若果没有受伤,必定是更加凶猛!」嘴上却道:「你怀内什么也没有,也许掉在路上了!」
虬髯汉子沉吟不语,上官业勤忍不住又道:「你不必担心,我爹是草药郞中,我对药性也颇有些认识,要替你止血治伤,料无问题!」
虬髯汉子问道:「你爹呢?」
上官业勤神色黯然地道:「爹去世已几年了!」
虬髯汉子道:「那只好给你医治了!」他对上官业勤的医术显然没什么信心。
上官业勤道:「我捎你下去……」
话音未落,虬髯汉子已道:「不,我不见任何人!」
「但你身上有伤!」
「如果你肯救我的,便拿些药物及食物上来,否则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
上官业勤心头一动,更加认定他不是好人!」当下问道:「为什么?我师父及师姐都很好,他们不会害你的!」
虬髯客哼了一声,说道:「谅他们要害我也没这个能耐!还有一点,我歇在这里,不许你吿诉任何人,包括你师父及师姐!」
上官业勤道:「但这里离我住的地方太远,要照顾你可不方便……啊,有了!这附近下面有个山洞,我指你到这里好不好?」
虬髯汉子又瞪了他一眼,才点点头。上官业勤措着他下山,弯弯曲曲地走了一阵,果然找到一个深八尺高七尺的山洞,山洞入口颇小,又挂满了籐葛之类的植物,十分隐蔽,虬髯汉子十分满意。
上官业勤又替他勺了半碗水,再撕下他身上的衣服的布条,将伤口扎住,然后带着枯枝及砍刀回师门。
今日砍的柴虽然较少,但吕丹凤的用意只是要支开他,避免他用功过度而已,也不询问。他见锅子煮了十多个山芋及地瓜,藏了几块在身上,只悄悄带了以前煮好了的药膏,对吕丹凤说道:「师姐,我去采药,今晚若果回迟了,你不必等我吃饭!」
吕丹凤道:「爹用的药还有,改天再去吧!」
上官业勤道:「不,趁现在春天,万物生长的好时机,也许可以让我找到几味珍贵的草药!」
吕丹凤点点头,道:「那就辛苦你了,你要小心!」
上官业勤应了一声,连忙上山找虬髯客,那虬髯汉子失血过多,加上饥饿,早已昏迷,上官业勤弄醒了他,先喂他吃了两块地瓜,虬髯汉子精神稍振,谢了他一声,便让他敷药。
上官业勤又替他包扎停当,虬髯汉子便问道:「你上来时,你师父跟师姐知不知道?」
「不知道,我只吿诉师姐,说上山采药。」
「你走路时脚步好像有点问题。」
「去年不少心跌在山洞里,足踝骨跌碎了,无法复原!」上官业勤道:「大叔,咱们最少还有几天相处,不知你大名如何称呼?」
虬髯汉子又看了他一眼,才说道:「你就叫我大叔吧!嗯,你希望我怎样报答你?」
上官业勤沉吟一阵道:「我不望你报答,只希望你养好伤后,不要……不要害人……」
虬髯汉子瞪了他一眼,不悦地道:「你以为我是害人精,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吗?」
他说话声音虽大,但自然而然地露出一股威严,上官业勤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杀过不少人!」虬髯汉子坦然道:「不过我所杀的人,都是该死的人,你要我不再杀人?」
上官业勤嗫嚅地道:「就算是坏人,能够不杀的,便不要杀……因为可以用行动感动他们!」
虬髯汉子哈哈地笑了起来,但只笑了几声,便痛苦地皱起眉头,上官业勤忙道:「你伤很重,不要说话,幸好你身子好,要是别人早已支持不住了!」
虬髯汉子喘了几口气,续道:「小伙子,你未在江湖上跑过,有些事我无法跟你说淸楚,不过我答应你,以后尽量少杀人!」
上官业勤心中颇觉安慰,说道:「那你休息一下,我去采些山药,等下再来看你!」
虬髯汉子叮嚓道:「记住,不要吿诉任何人,说我在这里……」他顿了一顿,大槪认为上官业勤年轻识浅,又再加上一句:「总之,你不要吿诉任何人,说见过我!因为我仇家不少,这时候若让他们找上来,只能束手受辱!」
上官业勤道:「大叔放心,我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大丈夫一诺千金的道理!」
虬髯汉子点点头,上官业勤扶他睡倒,道:「我将地瓜放在这里,如果我回来之前,你肚子饿了,便自己吃!」
虬髯汉子躺下不久即睡去,上官业勤吃了一块山芋,便离开山洞上山采药,他要采的药是内服去瘀生肌的。幸好终南山的草药不少,他只花了半个多时辰,便采了一袋,又顺便替师父采了一些必需的药物,然后寻路下山。
他上山时走山路,下山时便抄捷径,在树林草丛行走,到了一座树林,忽见树下坐着一个人,脸色苍白的吓人,书生打扮,皮肤白晳,看来甚是斯文。
那人见到上官业勤,向他微微一笑,却不发话,上官业勤心头忐忑地跟他点头打招呼,又发觉他襟前有血,心头一跳,忖道:「莫非此人又受了伤?」当下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是不是受了伤?」
那人点点头,张开嘴巴喘气,上官业勤道:「你要喝水?」这是他由虬髯汉子那里得来的灵感。
书生点点头,双眼露出兴奋之色,上官业勤道:「你等等,我去替你找!」
这次他找了很久才找到水源和盛水的破罐,书生喝了水之后,问道:「你是山上的猎户?」
上官业勤摇摇头道:「我是上山采药的!」
那人神态更加喜悦,说道:「你是郞中?」
「不敢,只略识些粗浅的医术!」书生有点失望,上官业勤又问道:「你何处受伤?」
书生道:「是内伤,唉……」
「用生肌的草药煎服,不知有没有功效?」
书生道:「可以试试,嗯,你可不替我办一点事么?我事后会给你钱。」
「你吩咐好了,只要我办得到的,一定替你办,不会要你的钱,只是我能力有限得很,就怕办不来!」
「我唸些药名给你,你替我去采,然后再替我煎了,只要服下三五帖,我便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这个问题不大,就怕太难找!」
「你试试看!」书生唸了一大串药名,上官业勤用心记下,有些已经有了,但多数没有,他吿诉书生那些药是生长在南方的,山上没有,建议改用其他的药代替,书生对药性似乎也有些认识,认为可以便答应了。
上官业勤把他抱至一处隐蔽的地方,然后再度上山找药,待他找齐了药,已是黄昏时候,便立即用破罐子煎药,服侍了他喝药,天色已黑了,他道:「叔叔,我要回去了!」
书生问道:「你家内有什么人?」
「我家里已经无人,只跟师父和师姐住在」起。」
书生脸色微微一变,急问:「是什么师父?他是郞中?」
「不是,我师父是终南派的第十三代掌门人!」
书生忽然抓住他的衣袖,道:「他们知道你来这里么?」
上官业勤摇摇头。「我吿诉他们上山采药。」
「不许你将我在此吿诉任何人!」
上官业勤心头一怔,暗想道:「怎样今日一连遇到两个怪人?」嘴上却道:「你放心,我不会吿诉任何人!」
书生脸色稍霁,道:「你武功练得如何?」
「我……」上官业勤脸色一红,讪讪地道:「我刚拜师不久,还在学扎马!」
书生道:「你明天还来不来?」
上官业勤爽朗地道:「我来服伺你,一直待你伤好了才不来!」
书生瞅了他一眼,道:「我不会亏待你!还有,你明天来时,最好能替我带着食物来!」
上官业勤又答应了他,最后还采了两个野菓给他上路,然后到山洞去找虬髯汉子,虬髯汉子一见到他便紧张地问:「你去那里?」
上官业勤道:「采药呀,因为附近找不到药,所以走远了,赶不及天晚之前回来。」
虬髯汉子唔了一声,上官业勤把给书生煎服的药拿了出来,虬髯汉子道:「你把药放在这里,明天再来,免得令师父问东问西,去吧!」
上官业勤见他态度粗暴,说话粗声粗气,不敢多说,便先赶回去,幸而他平时亦曾因采药而晚回去,吕宏亮父女也不生疑,他匆匆吃过晚饭,便去吕宏亮的石室中。
吕宏亮用爱怜的目光望着他,道:「业儿,凤丫头说你很勤力,为师十分高兴,希望你能光大本门!」
上官业勤悚然道:「徒儿不敢有此心,一来上有三位师兄一位师姐;二来徒儿又有足疾,只怕要辜负师父的厚望!」
吕宏亮道:「人岂能无志,你若这般不长进的,何必投在我门下!」
上官业勤惶恐地道:「徒儿一定尽力而为,就只怕会令师父失望!」
吕宏亮叹了一口气,道:「能不能光大本门……咳咳,你说得对,只要你能尽力而为便行,现在你听着,我先敎你本门的内功心法!」
上官业勤心头一凛,端端正正地坐着,吕宏亮又道:「本门的内功心法分三层,但如今只留下第一层的基本心法,不过你仍需留心,为师分七晚敎你,以后你便自己练习,能否成功除了毅力之外,也要看个人的资质及缘份,千万不能强行,否则一不小心便会走火入魔,届时轻则半身不遂,重则全身经脉断裂,回魂乏术,听见没有?」
上官业勤见师父神色肃穆,连忙恭恭敬敬地答应。吕宏亮先着他背熟一段口诀,再为他详细解释,如何屛息静气,如何意在心头,气贯丹田,如何提引丹田气,如何将其引入经脉。上官业勤一一记住,大槪他记性和悟性都很好,吕宏亮十分满意,又叮咛了他一番才着他回房休息。
次日一早,上官业勤便下床扎马,吕丹凤看见笑道:「昨夜爹敎你什么?」
「本门的内功心法。」
「都记住了?」
「记住了!」
「我就怕你贪快,所以今日我代爹提醒你,要循序渐进,要任其发展,不可强来!」
「师父昨夜已叮噂过了!」上官业勤道:「师姐,小弟等下上山,捉些山兔野猫回来,中午赶不回来了,你替我多煮几个山芋地瓜吧!」
吕丹凤道:「愚姐跟你一齐去吧!」
上官业勤忙道:「不,我一个去已行,小弟不放心让师父一个人在家!」
吕丹凤心中颇为高兴,暗道:「小师弟眞有孝心,若师兄他们有他一半就好了!唉,三师兄说最多一年便回来,现在已去了几个月,却没一丝讯息,未知他生意顺利否?」
她一个人对着炉灶,边烧火边想着心事,甚感烦躁,但这种心事又怎能吿诉别人?
上官业勤匆匆吃了早膳,带上地瓜和山芋上路,吕丹凤见他听话又孝顺,想到他涉水登山,体力消耗必大,于是便替他多煮了好几个地瓜。
上官业勤潜回旧居,取了一个罐子,然后上山,先替虬髯汉子煎药,虬髯汉子边吃他的山芋,边道:「小伙子,想不到你倒是个信人!行,俺异日一定谢你!」
上官业勤道:「你已经谢过了!」
虬髯汉子笑而不答,上官业勤替他换药,再喂他服药,虬髯汉子问道:「要服几帖药才能痊愈?」
上官业勤说道:「你伤的多是皮外,虽说伤口深,但不难医治,服三两帖药,便无大碍,不过要完全康复则需半个月才行!」
「多久才能行动?」
「六七天吧!」上官业勤道:「你有急事要办么?」
「不是,天天吃地瓜,伤怎医得好,我想去猎些野兽来吃!」
上官业勤笑道:「这有何难,等下我顺道替你猎一只给你吃,现在春天山上的野兔多得很!」
虬髯汉子吃吃笑道:「小伙子你眞有意思!」
上官业勤别了他,又上山去找那书生,那书生吃了地瓜,连声多谢,上官业勤替他煎药,书生出口成文,他便顺请敎他些诗文,书生对答如流,谆谆善诱,上官业勤十分敬佩,忍不住问道:「叔叔你高姓大名?瞧你文武双全,在武林中一定大大有名!」
书生笑道:「虚名耳,不须提!」
「然则晚辈该如何称呼你?」
书生拍拍腰上的金色剑鞘,道:「区区姓金,人称金剑大侠,至于称呼便随你叫,反正只是一个记号罢了!」
上官业勤恭敬地叫了一声金大侠,金剑大侠笑道:「你还是叫我金叔叔吧,大侠两字似嫌俗气!」
上官业勤肃然起敬,改口称金叔叔,他服伺金剑大侠服了药便道:「金叔叔,小侄上山打猎,等下再来看你!」
金剑大侠忽然问道:「你有否见到一个满面虬髯的大汉?」
上官业勤心头一跳,不置可否地问道:「这人是谁?」
「这人是个恶客,杀人不眨眼,武功十分高强,我便是为他所伤!」
上官业勤道:「小侄相信他的伤不比你轻!」
金剑大侠目光大盛,问道:「你见过他?」
上官业勤忙道:「没有没有!」心中暗道:「我不是有心要骗你的,奈何我已答应过他,不泄露他的行踪一个字!」
金剑大侠正容地道:「若见到他,你可要小心,因为他可能会杀你!」
上官业勤傻乎乎地问道:「他为何要杀我?」
金剑大侠叹息道:「眞是孩子话,他杀人若讲道理的,还会被称为魔头么?」
「这人叫什么名字?」
金剑大侠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眞的没见过他?」
上官业勤心头又是一跳,道:「眞的没见过!」
「他叫烈火妖魔!」金剑大侠忽然解开衣襟,只见他白晳的胸膛上有一个血红的掌印,看来令人触目惊心。「这便是他的杰作,差幸区区也非弱者,否则早已死了,现在你煎的药,只能使我恢复一些功力好下山去,眞要痊愈,起码得两三个月,还要用特殊的方法医治才有效!」
上官业勤咋舌,说道:「这人当眞凶毒!」
「不凶毒还会被称妖魔么?假如你若见到他,若有可能的话,最好将他杀掉,为江湖除害!」
上官业勤一惊,连忙摇手,我不杀人的!」
金剑大侠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区区只是说说而已,怎会叫你杀人?只怕你杀了他,反要被他杀死,你知道否,他只需用一根指头,便可以置你于死命!」
上官业働暗中出了一身冷汗,他怕被金剑大侠看出端倪来,便道:「金叔叔你且休息一下,我上山打些野兔,烧一只给你吃!」
金剑大侠摇摇头,道:「不必了,你的腿不太方便,而且区区出身贫苦,吃惯苦头,有地瓜有山芋充饥,已感满足!」
上官业勤心中暗道:「这便是好人与坏人的分别了!那恶魔一听见我要替他打猎,便欢喜的不得了,金叔叔却怕我腿疾不便……」当下沉吟了一下,道:「不打紧,我反正要替师父打猎,顺便替你多打一只,也费不了多少时间,而且吃荤比较容易恢复体力的!
金剑大侠叹息道:「在山上居住的人,最为纯朴,当眞没错,区区认为没这种必要,但你若坚持如此,区区现在也没奈你何!」
上官业勤怀着崇敬的心情离开,不久便找到第一只野兔,他拉着自制的竹箭,「飕」的一声射出,正中那野兔,箭尖入肉不深,但野兔只跑了几步便倒地不动,原来上官业勤在箭镞上浸过迷药,他将兔子放在袋子里,便继续前进。
他打到的第二只猎物,是一头小麞,此物不太多见,因此他十分欢喜,心想:「我将这一只烤给金叔叔吃!」最后他又猎了一头山猫,两只野兔,然后下山。
到了一条山溪附近,先用刀把一只野兔跟小声宰了,取出内脏弃掉,再将其洗净,最后哼着歌,去找金剑大侠。
他找了些枯枝来,生起火,要烤小麞,却为金剑大侠所止。「你把野兔给我就行,这小麞留给你师父吧!」
上官业勤道:「我师父时常吃,改天我再猎一头给他吧!听说这种野兽非常滋补,现在给你吃最好!」
金剑大侠摇头道:「你不听话区区便不吃了!」
上官业勤见他意坚,更是钦佩,便乖乖替他烧了一头野兔,金剑大侠只吃了半只,便道:「你回去吧,这半只我晚上再吃!」
上官业勤道:「我明天再来看你!」他到山洞,那虬髯汉子已等得不耐烦了,见到上官业勤便十分高兴,问他猎到什么野兽。
上官业勤冷冷地道:「野兔!」
虬髯汉子眼利,指着他手上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是一头小麞!」
虬髯汉子喜道;「我已有几年未吃过这种东西,小伙子,快替我把牠烤熟!」
「这是要给我师父的!」
虬髯汉子道:「要给你师父的,为何宰好洗净?」
上官业勤不由语塞,暗道:「这恶魔看来粗豪,想不到心思这般细!」过了半晌他才道:「你爱吃,给你就是!」
虬髯汉子哈哈大笑道:「这才是乖孩子!」
上官业勤在洞外生火,替他将小麞烤熟,香气送进洞里,只引得那虬髯汉子腹如雷鸣。
上官业勤烤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将小麞烤好,拿了进去山洞,虬髯汉子道:「快拿来,快拿来!」
上官业勤心中十分不乐,便冷冷地将小麞递过去,虬髯汉子接过,「嗤」的一声,撕下一条腿来,道:「这个给你,不要老是吃地瓜。」
「你既然爱吃,便留下来吃吧!」
虬髯汉子瞅了他一眼,不悦地道:「你婆婆妈妈的怎像个大丈夫?现在午时早过,俺就不相信你不饿!」
上官业勤这才接过那只麞腿,怯生生地道:「多谢」
虬髯汉子刚咬了一口,闻言抬头,讶然问道:「你多谢俺?这是你的嘛,俺还未多谢你哩,嘿嘿嘿,你根本不像是个汉子。」
上官业勤脸上发热,低下头慢慢啃吃起来,那虬髯汉吃得「吱吱」作响,上官业勤有点恶心,可是他性子比较平和,不会因此而发作,是以仍慢慢地啃着声腿!
虬髯汉子吃得极快,把那双小麞一口气吃光,居然比上官业勤还快,只见他揉揉肚皮道:「痛快痛快!」
上官业勤道:「大叔饱了没有。」
虬髯汉子道:「饱了,你这些地瓜留下来,俺晚上才吃!」
上官业勤道:「如此我吿辞了。」
虬髯汉子点点头,道:「小伙子,你放心,俺不会白吃你的!」
上官业勤返回师门,把野兔交给师姐,便又在草坪上扎马,晚上仍到吕容亮的石室听他讲解内功心法的口诀。
第三天,上官业勤又借机会说上山砍柴,暗中为虬髯汉子和金剑大侠煎药,日子过得十分平静,眨眼便已过了七天,这天上官业勤一到山洞,便不见了虬髯汉子,心头颇为诧异,暗道:「莫非他已下山了。」
他退出石洞,在外面叫了一回,都没听见虬髯汉子的回声,只道他下山,自己便上山去找金剑大侠,表面上虬髯汉子的伤比金剑大侠重,其实他受的只是皮外伤,较易医治,只要伤伤口缝结痂,便无大碍,相反金剑大侠内伤难治,复原甚慢,至今仍未能走动。
上官业勤走了几步,忽然心头一动,一个念头翻上来:「这虬髯汉子看来八成便是金叔叔的口中所说的烈火妖魔!假如他不是下山,而是上山,那么……」他不敢再想下去,连忙大步地向上爬。
他一口气跑到金剑大侠的居所,见他正在午睡,才放下心头大石!
金剑大侠虽然受伤,但耳目仍比常人灵敏,听见脚步声,睁开双眼,见是上官业勤,便笑道:「上官少侠你为何走得这般急。」
「我……小侄来迟了,怕叔叔会饿……我先替你烤山芋吧。」
金剑大侠翻身坐在地上,道:「区区还不饿,嗯,若是要烤山芋,这倒简单,可以先把山芋放在地下,再生火,上面煎药!」
上官业勤煎药,边问:「金叔叔,你觉得伤势有否痊愈的迹象。」
金剑大侠道:「好多了,本来一日痛几次,又没法运功疗伤,如今痛的次数少了,而且已可以运功,今后疗伤将更加快了!」
「嗯,金叔叔,你上次说的那个烈火妖魔,他相貌长得如何。」
「很易认,满脸虬髯,粗壮之至,嗓门又响又亮。」金剑大侠问道:「你最近见过他?」
「没有!」上官业勤连忙低头烧火,道:「我只是问问而已!」
金剑大侠道:「将来你若到江湖上走动,见到他便赶快避开为妙!」
上官业勤道:「我不会离开终南山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师父仙逝,师姐父嫁了……啊,不,到那时候我还可以留在山上,替猎户看病,也可以维生!」
金剑大侠笑道:「那您学武是为了什么?」
「一是强身健体:二是为了打猎维生!至于什么光大门户的事,就由我的三位师兄去办吧。」
金剑大侠失笑道:「不是区区看不起你们,实则贵派早已没落,除非有了奇迹,否则已绝难在武林中立足,如今的年靑人,都不知有一个终南派。」
上官业勤心底忽然涌上一股热血,脱口道:「这又未必。」
金剑大侠笑道:「这话虽然不好听,却是实情,当然也有可能在你身上出现奇迹。」
「本门武功本来也是武林一绝,不过……」上官业勤说至一半,忽然察觉到此乃本派的秘密,便连忙住口。
金剑大侠诚恳地道:「小兄弟,区区不是取笑你,或对贵派有何轻视,不过……总之区区希望你能替贵派放一异采。」
上官业勤被他激起久藏于心底的奋斗意志,正容地道:「我虽然不肖,但必定会朝这个方向努力。」
金剑大侠脸上笑容不改,道:「要想替贵派挽回声誉,你的武功起码要比令师高。」
上官业勤一怔,问道:「你跟家师比斗过!」
金剑大侠摇摇头,说道:「十多年前。区区曾听一个唤尤鸿山的绿林寨主提过,说令师曾败在他手中,而尤鸿山在绿林中也只是小名气而已,更遑论在武林中了,以此及之,令师武功之高低,已不喩而明!」
上官业勤脱口道:「我不相信,我师父若不是因练功岔了气,犯了……他一定会打赢那个姓尤的强盗!」
「令师跟他比斗时,还未练岔了气,」金剑大侠道:「假如你不相信的话,大可以等我下山之后,再问你师父。」
上官业勤有点丧气,喃喃地道:「难道本派眞的从此一蹶不振?」
「你可以另投名师!」
上官业勤凛然道:「不,这种事我上官业勤岂能做得出来!」
金剑大侠脸上闪过一点怒色,却笑道:「区区只是说说而已,小哥幸勿生气,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希望你能成功。」
上官业勤正容地道:「他日我若有所成就,必不忘叔叔今日敎导之恩!」
说着药已煎好,金剑大侠道:「你不用喂我,还是去找药吧,过两天,我看我亦已可以走动了。」
上官业勤也怕太迟回去,师姐会生疑,当下他依言别了金剑大侠,上山采药,采了药,上官业勤将药放在金剑大侠处,然后砍了一捆干柴下山。
到了山洞,上官业勤伸头进去探看,只见藤后就有一对圆碌碌的眼睛正瞪着他。上官业勤被吓了一跳,问道:「你,你还未走么?」
虬髯汉子说道:「俺还未谢你,怎能走。」
「我不用你谢而且你也已谢过了。」
虬髯汉子冷哼一声,道:「俺从不欠人债,你明天一定要来!」
上官业勤道:「你伤好了就好,我,我不来了,免得我师父知道!」
虬髯汉子冷冷地道:「你不来俺便下去找你!」
上官业勤吃了一惊,心想此人既是恶魔,岂能招鬼上门陷害师父,当下忙道:「你千万莫去,我明早来见你就是!」
虬髯汉子哈哈大笑,才说道:「你这小子心肠又好又软,就是太婆妈,令人讨厌!」
上官业勤咳了一声,问道:「你今早去那里?我来找不到你?」
「呶,俺去打猎,猎了两头野兔,一头大鸟!」虬髯汉子喜孜孜地道:「你进来,俺请你吃!」
上官业勤道:「我要下去了,否则师姐找上来便不好了。」
虬髯汉子又瞪了他一眼,道:「你就是婆妈……拿去吧!」他把那头不知名的大鸟撕成两爿,分了一爿给上官业勤。
他拿着鸟肉走出山洞,上官业勤只得接受,匆匆把其吃净,然后便回师门。此时,终南派的内功口诀他已背熟,晚上在师父的指引下,开始练习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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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2:2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孤鶴 于 2025-8-11 13:34 编辑

第四章 悟谜语得宝 终南有传人



次日,上官业勤又想了一个借口上山,虬髯汉子早已在等他了,他问道:「你知道我要如何谢你么?」
上官业勤没好气和摇摇头,虬髯汉子道:「俺要敎你三招掌法。」
上官业勤摇摇头,道:「我是终南派弟子,不学别人的武功。」
「傻小子,俺又不是要你拜师,而且只是三招掌法而已,有什么打紧。」
「大叔久在武林走动,这种规矩应该比我清楚得多!」
虬髯汉子笑道:「想不到你年纪小小,便这般迂腐,将来一定是个老古董,你以为你们终南派的武功全部是自创的,没有渗着别家的门派的心血么,所谓万变不离其宗,贵派祖师必是吸收了别家的特长,再加以发展和重行创造,而他在此之前必是学了好几家武术,并对这些武术都有深刻的认识,才可以重新创造。」
上官业勤不由语塞,虬髯汉子又道:「你们终南派的武功已经湮没,俺敎你三招掌法对你来说更有作用,起码将来你行走江湖时,也可以自保!」
上官勤业见他看不起自己师门,更不想学,当下便说道:「大叔的好意心领了,敝派武功虽然湮没,但也可以强身健体,不需再学其他的了,何况我不想到江湖去!」
虬髯汉子一怔,过了半晌才道:「你眞的不学?简直荒谬,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个人都想跟我学一招半式?」
上官业勤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虬髯汉子的脸色倏忽一变,你看不起俺?」
上官业勤道:「小可绝无此意,不学的理由刚才也已表明了!」
「你知不知道俺是谁?」
上官业勤心头一跳,不由抬头望着他,暗自紧张,虬髯汉子道:「哼,你从未到江湖跑过,又怎会知道,吿诉你我要敎你这三招,是我烈火堂名震江湖『霹雳十三掌』的头三招。」
上官业勤心头猛地一跳,几乎叫了出来:「他果然是烈火妖魔!」
虬髯汉子道:「现在你学不学?」
上官业勤既知对方身份,更加不想学,悍然拒绝,虬髯汉子怒道:「你真的不学?好,待俺下去把你师姐掳来,看你还敢拒绝否?」
上官业勤脸色大变,怒道:「你相貌堂堂,想不到是个恩将仇报的小人,还奢言什么大丈夫,大丈夫还不如我这个婆婆妈妈的傻小子,眞敎人失望。」
虬髯汉子双眼射出神光,一字一顿地道:「你眞的不学?」
上官业勤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不学!」
虬髯汉子脸色一变再变,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上官业勤忐忑地望着他。虬髯汉子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小子,有种,是我老雷看走了眼。」
上官业勤已把生死置于度外,用冷厉的目光对着虬髯汉子。虬髯汉子微微一怔,道:「俺已放过你,你还不走?」
上官业勤直至此才松了一口气,抱抱拳道:「多谢你不杀之恩。」
虬髯汉子一怔,说道:「谁说我要杀你。」
上官业勤头也不回地走了,虬髯汉子在后面叫道:「你不学俺的掌法,便是我烈火堂欠你一笔人情,将来你若有难,只须开个口,烈火堂必为你赴汤蹈火!」他话说毕,上官业勤经已去远。
上官业勤起初还怕虬髯汉子会来纠缠,但此显然是过虑,他就在那天下午下山了。过了八九天,金剑大侠也走了?临走时,他悄悄塞了一锭黄金给上官业勤,上官业勤拒不收受。
金剑大侠道:「你若不收,便是不当我金某是朋友!」
上官业勤对他十分敬佩,闻言才收下。金剑大侠父道:「希望紧记诺言,别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否则在区区伤未痊愈前,让仇家找上门,便大是不妙了!」
上官业勤正容地道:「大侠放心,我绝不泄漏一个字!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金剑大侠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小哥何必伤感,他日有缘自能再见!」言毕寻路下山,上官业勤送他下山,直至他的身形不见才返回师门。
X X X
日月如梭,眨眼又是秋天,这时候上官业勤已学齐了一套拳术,开始学习第二套,他学得勤快,而且心境之好,彷如得到至宝般,可是吕丹凤则与他相反,神情憔悴,秀眉深锁,经常坐在岩石上,望着山下发怔。
吕容亮也发觉了,便问上官业勤:「你师姐近日如何?」
「师姐不知为什么经常望着山下,一坐便是大半天,不言不语的!」
吕容亮脸色一变,喃喃地道:「这丫头不听老父的话,终要吃亏!」
上官业勤年纪还小,听不出话意来,问道:「师父,你说师姐要吃什么亏?」
「哼,你还看不出来?九成是唐翔那小畜生花言巧语,骗她什么的!」
「是三师兄?」上官业勤讶然道:「三师兄一表人材,与师姐正好相配,犹如金童玉女般,他怎舍得骗师姐!」
「哼,那他为何还不回来看她?」
「也许……也许是三师兄他有事缠身吧!」
吕容亮又哼了一声,道:「那小畜生好高惊远,为师一手将其养大,还不淸楚么?」
「师父,你放心,三师兄不是这种人的!」
吕容亮道:「总之你替为师看着她,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这之后,吕丹凤敎上官业勤的速度忽然加快起来,一天便敎好几招,这正中上官业勤下懐,他上午跟吕丹凤学,下午便独个儿练习,每一招都练了几百遍,到了晚上便又眼观鼻,鼻观心的练习内功。
他有个好处,为人达观,因此要做到心无杂念,并不困难,起初只做到忘我的境界,丹田之内,空空荡荡的,后来,便逐渐有了成绩,先是丹田微温,手指及脚趾发热,过了一段时间,丹田附近便有如针刺的感觉,这种感觉不会疼痛,反而十分舒服。
到初秋的一夜,忽然一股眞气冲出丹田,沿足阳明经而上,至肩又复回丹田,如此连续几次,只觉胸廓间如经淸洗涤荡,说不出的舒畅!
上官业勤把这个感觉吿诉吕容亮,吕容亮喜道:「想不到你进展这般快,眞是天赋异禀,希望你不要骄傲!」
上官业勤唯唯喏喏,吕容亮常要他在石室内把吕丹凤所授的武术演习几遍,每次赞誉有加,他见这个关门弟子进展如此神速,不由燃起一线希望,想道:「也许光大门墙的责任要落在他身上!」自此之后,督促更严。
到了冬季,吕丹凤已将她所懂的拳脚全授给上官业勤了,只剩下一套刀法。这天吕丹凤对上官业勤道:「上官弟,希望你在今年能把这套刀法学成!」
上官业勤兴奋地道:「多谢师姐指敎!嗯,这套刀法有多少招?」
「共四十九招,不过每招都有几个变化,不大好学,你要专心,才能学齐!」
上官业勤讶然道:「师姐,既然如此又何必急在一时?」
吕丹凤双眼望着山下,道:「你别问这许多,总之你听愚姐的话就是!」
上官业勤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道:「师姐,莫非你明春要下山?」
吕丹凤点了点头,说道:「你不要吿诉爹!」
「哦……师姐,你要去找三师兄?」
「唔,除非他在岁暮之前回山!」
「三师兄一定会回来的!」
「他下山时说明最迟一年便回来,如今一年之期已将届满,连信也没一封,你敎我怎不心焦?」
上官业勤道:「师姐不用担心,三师兄聪明伶俐得很,不会有事的!」
「既然如此,他为何不回来?」
上官业勤道:「也许他被什么事缠住了,再说你下山后,人海茫茫,到那里去找他?」
「我不管,先下山后再慢慢找,爹便请你代愚姐服伺他了!」
「这个绝无问题,也是小弟应为之事,只怕师父不放心你!」
「因此你不要吿诉他!」吕丹凤抛了一柄木刀给他,道:「现在愚姐便开始教你练习刀法,留心看着。」
上官业勤立即依着架式使将起来,午后,吕丹凤仍拉着他到草坪练习。吕容亮每夜都看过上官业勤的演习,一边指出其不足之处,一边又敎他口诀。
山上的日子虽然过得平静,但上官业勤由于勤学苦练,所以也十分紧张,到了腊月廿五日,吕丹凤把四十九招刀法全部传授与上官业勤,道:「师弟,如今你只输我经验与内力,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超越我,希望你继续努力!」
「这也是师姐敎导有方!」
吕丹凤道:「我跟你提过的事,你还记得么?」
上官业勤心头一跳,道:「师姐,你这就要下山啦?」
「不,待过了新年才下山,记住,不要吿诉爹,等愚姐下山之后才吿诉他!」
上官业勤嗫嚅道:「只怕师父会骂小弟!」
吕丹凤道:「愚姐有办法,令他不骂你!」
「师姐准备去多久?」
吕丹凤沉吟了一下才答道:「多则三月,少则」个月!」
上官业勤道:「师姐还是早点回来的好,免得师父担忧!」他也舍不得跟她分手,想了一下,忽然记起金剑大侠送给他的那锭黄金,便轻声道:「师姐,你等等小弟。」言毕翻身入洞。
吕丹凤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心中十分诧异,幸而上官业勤很快便出来,将那锭黄金塞在吕丹凤手中。
吕丹凤吃了一惊,道:「你这黄金从何而来?」
「你别问,你拿去吧,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可不能没钱防身!」
吕丹凤道:「三师哥曾给我银子,至今还未花光……嗯,快过年了,你下山办些年货吧,这锭黄金愚姐不能全拿走,否则你跟爹吃什么?」
上官业勤想想也有道理,便下山买了些年货回来,他在鎮上将黄金兑了白银,只留下五两银子,把剩下的都给了吕丹凤,吕丹凤感激地道:「师弟,你的恩情愚姐不会忘记!」
两人瞒着吕容亮,眨眼间已是新的一年,山上生活简单,只在新春时,弄点腊肉和年糕吃,过得十分平淡。
新春初八,上官业勤出草坪练武,不见灶堂有炊烟,便探头进去,叫道:「师姐!」
屋内没人,只见地上用炭写着一行字:上官弟,灶头上有一封信,请交给爹,其他一切都拜托你了,谢谢!师姐留。
上官业勤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此刻心头仍有惆怅之感,发了一阵怔,才拿信去见吕容亮!
吕容亮看了信,骂道:「果然是唐翔那畜生害了凤儿!」
上官业勤在房安慰他,吕容亮忽然抓住上官业勤的手,道:「业儿,为师有一件事交代你,你一定要替我办到。」
上官业勤心头一凛,道:「师父有事要徒儿去办,但请交代下来,徒儿愿赴汤蹈火!」
吕容亮道:「假如唐翔眞的害了凤儿,你要取他的首级回来见我,万一为师已死,便将他首级拿到我墓上拜祭!」
上官业勤道:「师父,你怎会说这种话?三师兄绝对不会害师姐!」
吕容亮厉声道:「为师的话你到底听见没有?」
上官业勤从未见过他神色这般凌厉的,知道他爱女心切,心情未免激动,便只好答应他,吕容亮挥挥手,道:「好吧,你出去练刀吧!」
上官业勤连忙出去,却不是去练刀法,而是到灶堂烧火煮早膳!
X X X
吕丹凤下山月余仍未回来,吕容亮整天愁眉不展,上官业勤则更加繁忙了,既要煮饭,又要服伺师父,更要练武,忙得他团团转。
吕容亮虽然继续服药,但进展不大,反而因为担心女儿的安危,精神更加不济了,上官业勤为了开解他,便央他再把刀法的口诀解释一次,吕容亮虽然无此心情,但见徒弟如此勤学,只好打起精神把招式名称,变化的口诀一一为其解答,但如此也只能消磨他半个月的时光,而吕丹凤去如黄鹤,仍无消息。
这天上官业勤送饭到石室内,吕容亮忽然问道:「业儿,凤丫头下山去了多久了?」
上官业勤道:「二个月零七天!」
「唉,女生外向,奈何奈何!」吕容亮叹了一口气道:「这丫头也狠心,一去两个月,完全忘记山上尙有倒在榻上的老父!」
上官业勤安慰他,说道:「师父不必担心,师姐她吉人天相,一定会找到三师兄的。」
「找到那小畜生,哼!老夫就不放过他。」
上官业勤心中忖道:「三师兄若眞的是这种人,他海阔天高,师父也没奈他何!」他心中这般想,嘴上却不敢吭出一个字。
吕容亮道:「业儿,三个月届满之后,你便给我下山找凤丫头,一定要找到她,听见没有?」
上官业勤一惊,道:「徒儿下山,那师父你……」
「为师的事不用你担心,你若有孝心的便照为师的话去办,否则我做鬼也会怪你!」
上官业勤见师父神色严厉,不敢多说,眨眼三个月已届,吕容亮果然将上官业勤赶下山。上官业勤采了大量的山芋,又打了好几只野兔,用盐醃了起来,再砍了一大堆柴,然后才与师父挥泪而别。
他走到山腰石亭附近,忽见地上倒卧着一个女子,心头一跳,将之扶起一看,正是师姐吕丹凤!
上官业勤见吕丹凤脸色又靑又白,双眼紧闭,心头大吃一惊,不由叫了起来:「师姐师姐,你觉得如何?」
他呼了几遍才猛然醒起,连忙伸手一探鼻息,只觉他呼吸似有似无,脉搏更是柔弱,忙不迭把她抱起,一口气跑上草坪,还未进山洞便叫道:「师父,师姐回来了!」
吕容亮在石室内听见叫声,心头大喜,挣扎着下了石床,这才见上官业勤抱着一个人进来。「师父,师姐倒在路上!」
吕容亮又惊又急,道:「快将她放在床上!」
上官业勤将吕丹凤放在吕容亮的床上,顾不得喘口气,便转身奔出去,边走边道:「我去拿热茶来!」
上官业勤下山之前刚烧了一壶开水,便冲了一壶热茶,匆匆跑进石室,扶起吕丹凤,灌了半碗,吕容亮在旁紧张地看看,半晌,吕丹凤悠悠醒来,定一定神才发觉自己已回了家,猛地叫道:「爹,女儿不是在九泉之下么?」
吕容亮双眼湿濡,道:「乖孩子,你已回来了,不用怕!」
「爹——」吕丹凤叫了一声,眼泪扑籁籁地掉了下来,与老父抱头痛哭。
上官业勤在旁陪他们父女流了几滴泪,涩声道:「师父,师姐身子不好,你让她休息一下吧,待徒儿上山采几味药,回来给她喝!」
吕容亮收泪,说道:「业儿,多亏你了!」
上官业勤道:「师姐曾救徒儿一命,徒儿万死也无法谢她,师父万勿这样说!」言毕出洞上山。
上官业勤采了药便回灶房煎,煎好之后再捧进山洞,吕丹凤又昏睡过去,吕容亮呆呆地坐在床前,他请到上官业勤进来才瞿然一醒,叫醒女儿,再让徒弟喂她喝了药。
「业儿,凤丫头没事了吧!」
上官业勤搭了脉,半晌才道:「师姐虚火盛,气滞不畅、料是心焦意虑,情思郁结,加上水土不服才犯了病,师父放心。只须调养几天便能下床了!现在待徒弟先熬些稀饭给她吃!」
吕丹凤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声音微弱地道:「多谢你啦,师弟!」
上官业勤双手乱摇,道:「师姐这样说便太见外了!这是应该的!」他又忙去了。
这一天,他忙得连练功也没机会,吕丹凤没法下床,大小便都在床上溺,他连马桶也捧了好几次。
次日,吕丹凤再服了药,精神稍佳,吕容亮忍不住问道:「丫头,你怎会晕倒在路上?」
吕丹凤神情微微一变,喃喃地道:「病魔来了!女儿便……」
吕容亮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用瞒我!嗯,找到唐翔那畜生没有?」
吕丹凤神色再一变,半晌才摇摇头,吕容亮双眉锁起,问道:「找不到他还是不想提他?」
吕丹凤声如蚊蚋地说道:「是找不到他……」
「眞的!」
吕丹凤道:「真的……」
吕容亮哼了一声,道:「你不用骗爹,九成是他不要你了,老子早说他不是东西,敎你莫被他花言巧语所骗,你偏不信,自己往火坑里跳!」
吕丹凤流着泪道:「爹……你,你猜错了……人海茫茫,女儿找不到他,又……又怎知道他的心意如何」「哼,老子才不信!不过,这样也好,敎你死了心,为父这才放心。」
吕丹凤道:「爹,这件事已成过去,你莫再提……」
吕容亮道:「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就怕你不心息!」
吕丹凤吸了一口气,道:「三师哥也许不是这种人,爹你莫自找气受!」
「哼,他若是个有心人,为何一去年余没消息,若不瞧着你,也该瞧着师父的份上,回山请个安!」吕容亮胸膛起伏,道:「若不是为父无法行动,我这就下山取他狗命!」
「爹,你莫说这种话。」
吕容亮激动地道:「爹寃枉他么?反正当年老子若不抱他上山,他也早已饿死了!」
石室一阵沉默,半晌,吕容亮忽又一声长叹:「唉,只怪本派没落,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这般……不过,不过他们也别太高兴,我还有一位好徒弟,他们若有什么错失,我便敎业儿替我清理门户!」
吕丹凤泪流满面,咬牙不语,石室重归寂静,只闻吕容亮沉重的呼吸声,半响上官业勒把饭开了进来,气氛才略为好转一些。
过了两三天,吕丹凤已能下床,更衣洗澡时才醒起一事,便把一包「当门子」悄悄交给上官业勤,道:「师弟,你不是说,若有『当门子』煎药,对爹的病会有较大的进展么?」
上官业勤捧着那包药,惊喜地问道:「这包『当门子』你从何处得来的。」
吕丹凤道:「买来的。」
「听说这药很贵。」
「总之愚姐不会是偷来的,就烦你弄给爹服食吧!」
上官业勤恍然道:「原来你为了买这药,把钱都省下来,自己连饭也不吃!」
吕丹凤嘘了一声道:「轻一点,莫让爹听见,愚姐没胃口,所以不吃,不是为了……」
「师姐你说说,那天我替你洗衣服,你身上没一文钱……」
吕丹凤脸上一热,讪讪地道:「人家放在内衣内,你怎知道!」
上官业勤虽自小在山上长大,但此时年岁已长,已渐解风情,听了此言,一张脸霍地涨红。吕丹凤见他如此也将粉脸染红,因为此刻才蓦地记起,自己晕倒在半山时,是这位已经长大了的师弟抱回家的,而且那几天他衣不解带地服伺自己,连马桶也是他倒的,不由又羞又感激,霍地转身走了过去。
这刹那间,吕丹凤才猛地发觉面前这位小师弟已经长大成人,而且腰粗肩宽,完全是个男子汉的气概。
上官业勤也是心头怦怦乱跳,第一次在师姐面前,觉得有点腼腆!
半晌,上官业勤才转过头去,吕丹凤已经不知跑到那里去,他收拾了一下心情,带了小锄和药囊,走出茅屋外,只见吕丹凤坐在岩石上,呆呆地望着山下,他心头忽然涌上一阵酸意,吸了一口气,定一定神,呼叫道:「师姐,小弟上山采药去了!」
吕丹凤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上官业勤有点失望,怏怏地上山去,待得他采药下山,已是天色向晩,草坪上一片寂静,他走进茅屋,不见有人,伸手在灶上摸了一下,冷冰冰的,显然还未煮饭,上官业勤心头一怔,丢下药囊花锄,奔进山洞。
只见山洞里黑灯瞎火,他更是大吃一惊,叫道:「师姐,师父!」
洞里没人应他,上官业勤走得急,几乎跌了一跤,又呼叫起来,这才听见吕丹凤发颤的声音道:「师弟,你来迟了。」
「什么事?」上官业勤赶紧伸手去摸桌上的刀石。
吕丹凤声音空空洞洞:「爹死了!」
这三个字很轻,但听在上官业勤的耳中,却有如三个焦雷般,震得他心头狂跳,连刀石也跌落地上。
半晌,他才大叫一声道:「师父!师父!」
叫声在山洞内回响,黑暗之中,听来十分恐怖,上官业勤又大叫起来:「师姐你为何不作声,你骗我的。」
黑暗中不知吕丹凤的动静,又不闻她的回声,上官业勤心慌意乱下,蹲下地摸起刀石,也许他心头震惊,手足不听使唤,敲打了好几下,都没把灯点着,只溅起一蓬火星子,隐约见到吕丹凤面对石床,背向自己。
灯终于点亮,上官业勤见吕丹凤如石像般坐着,便取灯走前,但见吕容亮直挺挺地躺在石床上,动也不动,他心头怦怦乱跳,叫道:「师父,吕丹凤眉头微微一动,床上的吕容亮则毫无反应,上官业勤忍不住伸手一探,只觉吕容亮鼻头发冷,已了无呼吸,心头登时一沉。
半晌,上官业勤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师父,『当门子』已买到了,你为何等不及!」
他哭了一阵,才听见吕丹凤轻轻的飮泣声,上官业勤倏地回过头来,大声问道:「师姐,师父为何会突然仙逝?」
吕丹凤脸上挂着两行清泪,轻声泣啜,上官业勤用手推动吕丹凤的香肩,嘶声道:「师姐,你为何不说话!」
吕丹凤眼泪扑簌簌淌下,这才哭出声来,她一哭难止,使得上官业勤也陪她哭了起来。
过了半柱香,吕丹凤双眼经已红肿,上官业勤心头发酸,又疼又怜,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请师姐节哀!」
吕丹凤再哭了一阵,才慢慢收涙,飮泣地对他说道:「爹是强行练功,震断了经脉死的……我进来时,只见到他最后一面……」
上官业勤垂涙道:「师父已这般年纪了,还强练什么内功……唉,他一定是有什么未了之志……」
吕丹凤脸色更加靑白,说道:「爹临死前交代,要你好好练武……希望你能光大本门,否则他死不瞑目,他还说……还说……」
上官业勤见她吞吞吐吐,不由问道:「师父还说些件么?」
「他说……假如三位师兄若有什么不轨,要你代他清理门户……」
「他老人家还说些什么?」
「那些都与你无关!」
「他可有交代下来,要小弟今后如何么?」
吕丹凤想了一下,道:「他只叫你照顾愚姐……」
上官业勤心头猛地一跳,不由看了她一眼,吕丹凤低头不语,不知她心中想着什么,他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请师姐节哀,这碗药已用不着了,待小弟去煮些稀饭给你吃,明早小弟下山买具棺木回来,先把师父安葬了再说。」
「一切拜托你了……不过愚姐还怎吃得下?」
上官业勤心头悲恸,自忖也吃不下,便陪她守着吕容亮的尸体。
两人一夜无话,默默守到天亮,上官业勤劝吕丹凤去睡觉,吕丹凤摇摇头,上官业勤知道再劝也没用,便出去熬了小半锅地瓜稀饭,盛了一碗给吕丹凤。吕丹凤只吃了半碗,上官业勤强振精神,吃了两碗,取了钱下山去买棺木。
由于车子没法上山,须用人力措上,上官业勤不肯多花钱,自己措上山,得到山洞已是下午,他找了一块墓地,就在山洞上面,用锄头挖了一洞,再烧水替吕容亮洗澡,最后换上寿衣,将他放入棺内。
他弄妥了这一切,才叫吕丹凤进来,两人换上麻衣孝服,把棺材抬了上去,上官业勤办过丧事有点经验下山,买棺时,已顺道买了香烛祭品,两人将棺材葬落土穴中,再盖上土,吕丹凤又放声大哭了起来。
上官业勤供上祭品,点上香烛,拉着吕丹凤跪在墓前,喃喃地祷告:「师父请瞑目,徒儿一定秉承师父的遗志,光大门户,只是恐怕徒儿资质低劣,有心无力,请师父在天之灵,助徒儿一臂之力,至于师姐也请师父放心,徒儿一定好好照顾她的!」
吕丹凤娇躯一震,乜斜了他一眼,也阖起双眼,轻轻祷告起来,她声如蚊蚋,加上不断泣啜,上官业勤听不到她说些什么。
上官业勤在墓前拜了几拜,又叩了响头,再道:「由于仓猝,墓碑尙未打好,请师父原谅,过两天徒儿再为师父竖立。」言毕把金银元宝焚烧起来。
此时,天已向晩,树上归鸟呱呱乱叫,益添几分凄清之气氛,吕丹凤默默跪着,上官业勤烧了金银,才把她拉下去。
回到洞中,吕丹凤睹物思亲,又哭了起来,晚上也不吃饭,便伏在父亲石床上胡乱睡了一阵。
第三天,上官业勤又下山把墓碑措上来,再取香烛,与吕丹凤到坟前竖碑和拜祭,自此之后,两人便在终南山上相依为命。
吕丹凤似失去魂魄一般,经常坐在草坪发呆,有时一坐便是大半天,上官业勤则苦练不辍,见吕丹凤情况这般严重,不时开解她,可惜他不善说笑,无法逗吕丹凤一笑。
日月如梭,眨眼已过了七七四十九天,这天吕丹凤一早下床,煮了好些吕容亮生前爱吃的小菜,与上官业勤携带香烛,到吕容亮坟前拜祭。
金银元宝烧毕,吕丹凤便道:「师弟,你下山吧,我在这里多陪爹一会儿。」
上官业勤说道:「小弟也在此陪伴师父。」
「不必,你赶快下去,我不想有人吵我!」
上官业勤心头微微发酸,说道:「师姐,你这样下去好生令人担心,看你这个多月来,起码清瘦了十斤八斤肉!」其实吕丹凤不但瘦了,而且神情憔悴,仿佛已老了三四年般,不过上官业勤却不忍说出来。
吕丹凤粉脸一寒,道:「愚姐年纪比你大,入门比你早,我自有主意,你下去吧!」
大槪说罢之后,她觉得言词过厉,便放软语气道:「师弟,请你原谅愚姐心情不好,若有得罪的,请多加包涵!」
上官业勤叹了一口气,道:「「小弟怕师父在九泉之下没法安心,所以才多说你几句,师姐万勿生气;何况师父临终交代,要我照顾你!」
吕丹凤沉声道:「愚姐不必你照顾……唉,不如你下山买几块布回来,让我缝制几件衣服,也好打发日子!」
上官业勤大喜,道:「只要师姐你宽怀,小弟宁愿为你做任何事,你等我,小弟这就下山去!」
吕丹凤娇躯一震,露出感激的目光,缓缓道:「愚姐知道你乖……这些天来,多亏你照料……我,我感激得很……不过,你不用替我担心,还是把精神放在习武上面吧,爹把光大本门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上官业勤正色道:「小弟一定尽力而为!」言毕下山而去,吕丹凤怔怔地望着他的背景,山风吹过,秀发飘飞,忽然吹下了她两行淸泪!
X X X
上官业勤回山时,已是下午,吕丹凤坐在灶堂里等他。「师弟,你还未吃吧,锅里还有一大碗干饭,还热哩,你快点吃吧!」
「谢谢师姐!」上官业勤把布捧上,道:「师姐,你看这些花布合不合你的心意?」
吕丹凤打开一看,只见里面两块花布,一块湖水绿色的长布料,她心头一怔道:「你怎会买花布?」
上官业勤一边扒饭,一边道:「你不合意摩?」
吕丹凤心头一热,涩声道:「傻师弟,愚姐是要为你做衣服呀,可不是要为自己做!」
上官业勤心中如通过一道暖流,道:「小弟的衣服还能穿,倒是师姐的都已旧了!」
吕丹凤说道:「你吃了饭拿下山去换吧!」
上官业勤摇摇头,道:「小弟的以后再做不迟,我不换!」
吕丹凤想了一下,道:「你好意,愚姐接受了,不过你明早一定再下山去买布,挑你自己合意的;还有,挑一块厚布,冬天来时才可御寒,你若不听话,这三块布愚姐也不做了!」
上官业勤心头暖洋洋的,道:「那么小弟明天再下山买吧!」
吕丹凤自怀内检出一块玉珮来,道:「你明日下山时,顺便替愚姐把这块玉珮卖掉!」
上官业勤道:「咱还够钱买布,不用啦,你留着吧!」
吕丹凤道:「傻师弟,那以后咱们吃甚么?」
上官业勤道:「小弟正想跟师姐商量,刚才我在市集上看见有人在摆卖山药及猎物的,以后小弟也可以采些药去卖!」
吕丹凤喜道:「这倒也好,你吃了饭便上山采药去吧!」
自从她回山之后,今日与上官业勤说的话多了,上官业勤甚是高兴,大声道:「小弟遵命!」
吕丹凤拿布入山洞裁衣,上官业勤则上山采药打猎,第二天依旧上山,采了一大包山药,父猎得了一头小麞,两头兔子,第三天都带下山去贩卖了。回山时果然带了两块布。
此后,吕丹凤便一直在山洞里做衣服,而上官业勤有空便上山采药打猎,还下了三次山去做买卖,吕丹凤花了二十天的时间,才为自己做了两件上衣,一件裙子,又替上官业勤做了两件上衣。
这天她大功吿成之后,神情较前愉快,煮了饭,两人在石室内进食便道:「师弟,明天愚姐跟你上山打猎采药去,多赚些银子,待愚姐再为你做一条裤子!」
上官业勤见她高兴,便一口应允。以后吕丹凤便与他一起去采药打猎,然后由上官业勤拿到山下贩卖,他将赚到的钱都交给丹凤,只觉这种日子比神仙还快活。
匆匆又是秋天,上官业勤与吕丹凤已积了一笔钱。两人都甚是高兴,尤其是吕丹凤,有空时便取出那些钱来数,叫上官业勤把铜钱都兑了碎银。
这期间,吕丹凤每天都抽出时间陪上官业勤练武,起初都是上官业勤落败,至后来吕丹凤已难胜他,而且上官业勤左足微跛的关系,很多招式使出时,方位都略有偏差,有时虽然会露出破绽,但亦颇有出人意表之效,每将吕丹凤吓了一跳!
两人纵然练得勤,但进境甚为有限,只是多了几分熟练而已,上官业勤颇为苦闷,而吕丹凤有的却是另一种沉闷和忧愁,除了练武之外,她都是愁眉不展,看得上官业勤好不心痛,恨不得能稍解去其痛苦。
这天,上官业勤听她喃喃地道:「爹已死半年多,他们都不回来探望一下……难道他们都已忘了师门的恩惠?」
上官业勤乘机问道:「师姐,你上次下山找到三师兄没有?」
吕丹凤点点头,上官业勤紧张地问道:「他,他待你如何?」
吕丹凤呆呆地道:「我没跟他打过招呼……」
上官业勤怔了一怔,问道:「这是为何?」
「因为……」吕丹凤沉吟了一阵,才道:「因为当时他跟一位姑娘很……很亲密……」
「啊!」上官业勤脱口道:「三师兄怎能这样,难道他不知道你的心意?」奇怪,他说此话虽有责怪之意,但心中却有放下一块大石之感。
吕丹凤粉脸一红,道:「也许他……他已忘记了我……」
「不会的,三师兄不是这种人!」
「假如他不是这种人,为何一直跟着那位姑娘,而且对她呵护备至,我一连跟了他俩三天,他都未曾发觉我!」吕丹凤泪水长流,呜咽地道:「你不在场,那情景好生令人伤心,他一对眼睛未曾离开过那位姑娘……那贱人也不见得漂亮,他就像蜜蜂见到花朶般!」
上官业勤怒道:「三师兄怎能这样待你,眞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吕丹凤香肩耸动,抽泣起来,上官业勤心头一软,忙又安慰她:「凤姐莫哭,也许那女子是三师兄的大主顾也未定,他这样做可是为了你呀!」
吕丹凤一怔,问道:「他这般气我,还说是为了我?」
「三师兄为了做成生意,难免要讨主顾欢心,而他赚的钱也是为了早日与你成亲!」
吕丹凤娇躯微微一震,悄声道:「难道我错怪了他……不,但他不能这样无视于我!」
「三师兄不知师姐在旁边嘛,这也表明他是个正人君子,不会随便留意身旁的女子!」
吕丹凤道:「当时愚姐是女扮男装跟踪他俩……」
「这就是了,怎可怪三师兄?」
吕丹凤想了一下,垂下头去。半晌才道:「他若是有心,怎会一去两年,都不回来一下?」
「也许他还未赚到足够成亲的钱!」
「愚姐岂是贪财之人!」吕丹凤话虽如此,但语气经已软了。
上官业勤道:「师姐你还未问淸楚他,便自个烦恼,到头来可能是庸人自扰,岂不自讨苦吃,还是再安心等待吧,小弟相信三师兄必定会上山!」
吕丹凤回嗔作喜,道:「今日眞要多谢你,若不是你开解,愚姐……」
上官业勤心头有点发苦,道:「好啦,现在咱们上山采药和打猎吧,趁这时候多打点猎,到冬天时便不好找了!」
吕丹凤举袖拭去泪珠,取了弓箭与上官业勤上山。此后,吕丹凤心情比前稍好,但仍时忧时喜的,情緖极不稳定。
如此又过了两个月,已是冬天,山上的树木疏疏落落的,树叶都已掉下来。这天上官业勤又下山卖山药,回程时,顺道买了些米,上山已是黄昏,却找不到吕丹凤。他起初只道吕丹凤去砍柴,便洗米下锅,可是天色黑齐,仍不见吕丹凤回来,才吃起惊来,到她寝室呼叫,没有应声,最后才找到一封信。
上官业勤心头怦怦乱跳,忙不迭将信解开,只见上面写着:
上官师弟如晤:年来得弟照顾,又得师弟好言劝解,五内倶铭,深觉师弟所言极是,奈何至今仍不见三哥上山,心中之焦虑,实非笔墨能喩,际此冬日,山上草药及猎物倶稀,是以决定下山再去找寻三哥,希望能当面问淸楚。不辞而别,深感不安,但料师弟必能体谅愚姐之苦衷,末了希望师弟勿以我为念,也不可下山寻姐,愚姐最迟明春即回,希继续勤练武功是盼。又及,银子已被愚姐带上路,师弟大恩,愚姐没齿难忘,异日得偿素愿,再请师弟多喝几杯喜杯。扫此,即颂冬安,师姐丹凤顿首。
上官业勤看了信,发时呆住了,只觉山洞里空空荡荡,好像少了很多东西。他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半夜才胡乱勺了一碗稀饭吃了,和衣躺在吕丹凤的石床上睡着了。
次日,上官业勤也无心练武,整天如行尸走肉般,站在岩石上向下瞻望,只盼吕丹凤忘记带甚么东西,再回山见她一面!可是他的这个小小的愿望也没法达成,经过三天的茶饭不思,一天到山溪处勺水,发觉自己眼圈乌黑,满面胡须,形容枯槁,不由瞿然一醒,自怨自艾起来:「上官业勤呀上官业勤,你为何如此不长进,如此痴心妄想?师姐跟三师兄是靑梅竹马一齐长大,而且三师兄人俊武功高,我拿甚么跟他比,没的自误前程,辜负了师父的愿望!」
他主意打定,便收拾心情立即回草坪,拿着木刀练习起来。练了一阵,忽然想起师父平日提及的事来,不由忖道:「师父临死之前虽然没叫我去练功室,但此时山上只我一人,我何不进去瞧瞧!
心念未了,他人已奔向山洞,一直走至练功室,点了油灯,观看壁上的图文,上面划下的正是吕丹凤敎他的刀法,他细观着才发现平日自己练习的,有好几处的方位都不太正确!
这一发现使他暂时忘记了吕丹凤,整天躱在练功室内练习刀法,自觉颇有进展。过了几天,罕见的太阳忽然在灰茫茫的云层中露出面来,阳光自通气石孔透了进来,照在那块大靑玉石上,他发觉有异,忍不住走前观看。只见上面依次浮上四句诗文。
春雨绵绵人不归,
南来佳客留足迹。
罗网底破脱笼牢,
仁心侠骨无人敌!
上官业勤记性甚佳,只看了一次便已记牢,皱起眉头忖道:「这是甚么意思?这句诗文分明与武功无关嘛!」
这个谜,存在了数十年,至今无人能解,但上官业勤却有一股牛脾气,越困难的事,他越要去碰它,因此他的武功进展才这般快!
他用几个方面来解释这四句诗文,觉得平仄既不合,意思也不连贯,而看标点,这四句显然说的是两件事,前两句指同一件事,后面两句说的又是另一件事。可是仍没法找到关键。
上官业勤在石室耽了半个月,把那四句诗文想了数百遍,仍毫无头緖,烦闷之余,又依壁上的图文练习刀法。
练了一阵,坐在地上闭目想像两人对拆,他先说了一招,然后立即答上另一招招名,如此用嘴拆了十余招,到对方使出一招「风吹树摇」时,忽然慢了下来。往常他与吕丹凤对拆时,当回一招「大漠孤烟」,因为对方这一招动作大,速度难免较慢,所以用迅雷不及掩耳的「大漠孤烟」对付,可是那招「风吹树摇」藏有后着,以「大漠孤烟」对付,表面上没有不对,但对方往往可以回身侧击,使己方又陷于下风,屡试不爽;而当他使出同样一招时,吕丹凤亦往往如此,是故他想了一阵便走至壁前参看壁上的图文。
他由第一招从头看起,一直看到第三十招「石下藏宝」时,脑海中灵光一闪,觉得这一招才是最适合的一招,因为「石下藏宝」是先守后攻,最后那一个反撃十分有力,可要对方的气势破坏殆尽,争取先机!
上官业勤有此发现,心头大喜,忍不住叫了出来:「好一招『石下藏宝』!」话音未落,他心头又猛地一跳,走至石壁前观看,只见那一组图案之顶,刻着八个字:第三十招,石下藏寳。他喃喃地道:「第三十招……三十……」
忽又奔至靑玉石前,可惜太阳经已移到旁边,石上的字再不复见,不过那四句诗文他已记得烂熟,这刹那,那四句诗文又先后在脑海中浮现。
他想了一阵,喃喃地道:「莫非这四句诗文是谜语?」试猜之,春雨绵绵人不归,将春字拆开便是个三字。春雨绵绵,自然无日,人不归,又少了个人字,一个春字只剩三横,便是三字!
南来佳客留足迹,南字的下半部留了下来,只剩头顶的一个十字,两字合起来,便成了三十!三十是什么意思?是指第三十招么?石下藏宝是什么意思?难道本门的武功秘笈,藏在这块靑玉石下?一想至此,上官业勤一颗心怦怦乱跳,忖道:「假如我没猜错的,下面那两句又是什么?」于是他沿此思路,继续思索下去。
有了前面那两句的经验,底下那两句已不难猜,罗网底破脱笼牢,罗字不要底下部分,便只剩下四字,仁心侠骨无人敌,更容易猜,仁字不要人,便成二字,这两句是四十二!
上官业勤便又走至石壁前观看,第四十二招是「冰封三尺」,他心头一动,忖道:「莫非武功秘笈埋在土下三尺?」
当下走了出去,取了一柄锄头进来,用手去推动靑玉石,只因埋土日久,下面有一小部份已陷在泥下,推之不动,上官业勤又用小药锄先把旁边的泥土挖开,然后拼力把靑玉石推开。
他弄好这一切已满头大汗,擧袖拭去额上汗珠,再挥动锄头,挖掘起来。地上全是黄泥土,不太难掘,他一口气掘了三尺,便「铮」的一声,掘到铁器,心头一跳,蹲下身去,用手将土扒开,果见下面有一个两尺见方的铁盒子!
铁盒盖上铸了一行大字,终南派武功秘笈,本派弟子方得之!
上官业勤欣喜若狂,连忙跪下叩了三个响头,暗中祷告了一番,把灯移近,这才发现下面还有一行细字:此盒须用本派开山拳第七招方可开之,切记!
上官业勤一怔,想了一下,猜不出其用意,当下把铁盒捧了起来,放在靑玉石上,仔细观看,奇怪,那铁盒厚逾半尺,但却无锁匙,用手扳也不能开。
上官业勤想起铁盒盖上的字,便微蹲着双腿,吸了一口气,把力道注在手臂,突然一拳击在铁盒盖上,那铁盒忽然传来一阵轧轧的声音,一忽,盖子才慢慢弹开来。
只见里面放着一排小钢弩,都上了小箭,还有一张发黄的纸片,上官业勤便取之上来观阅。上面写着,汝既能开此盒,而又不死,当是我派弟子。须知此盒所藏之毒箭,中人立毙,若非用「长江浪涌」开启全将机关封死,再将盖子震开,必死无异!终南派第三代掌门靑松子字。
这「长江浪涌」便是开山拳的第七招,这套拳术是终南派的入门拳法,全套拳招都是大开大阖,唯有第七招「长江浪涌」暗含两道暗力!
上官业勤思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忙又跪下叩了三个响头,然后再检视那个盒子。原来盒子分两层,上面安置机关,下面那一层则放着五本薄薄的小册。都是些上乘的内功心法,和武术招式,上官业勤心头之喜,实在无以复加。
他发了一下怔,重新把泥土塡上,再将靑玉石移回原位,最后却带着香烛到吕容亮墓前拜祭一番。
晚上他煮了一锅地瓜,拿到吕容亮石室,将山洞闭起,一边吃一边观看秘笈。
上官业勤入门虽最迟,但他对文字认识之深,连吕容亮也有所不及,加上解悟力高,那些口诀虽然很深,也难不到他。
自此之后,上官业勤更加苦练,往往连胡子也没时间剃,废餐忘寝之下,忘记了日子。这天他上山砍柴,见树木已抽出新绿,才蓦地意识到冬尽春来,原来已到新岁,他竟不知道。
也在这刹那,上官业勤才醒起师姐吕丹凤来,一颗心顿时乱了:「师姐说春天便回来,为何至今尚不见芳踪!莫非她发,生了什么事?」
心事一撩动,上官业勤无心工作,席地而坐,脑海中不断浮起旧事,才蓦地发觉原来吕丹凤替他做衣服一早已有预谋,恐怕她说春天回山,也只是托词而已!
想至此,上官业勤兴趣全失,匆匆砍了柴下山。发狠苦练武功,希望早日将武功练成,下山去找吕丹凤,可是他心神不属,进展甚慢,且时不时坐在岩石上望着山下,希望吕丹凤早日回归。
如此又过了月余,已是暮春时节,山上草长兽多,上官业勤又采了些山药,猎了些小兽下山贩卖。
他卖了货,已过午时,便走进饭馆吃饭,无意中听见旁边桌子有几个大汉在交谈,一个獐头鼠目的道:「喂,谭老大,你知不知道唐翔最近已抖起来啦!」
一个年纪较大的道:「唐翔那小子鬼心思是有一点,但他那三脚猫的武功,跟咱们弟兄差不多少,怎会突然抖起来?」
上官业勤听见他们谈的似乎是自己的三师兄,便更加留意。只见另一个塌鼻的胖汉道:「是呀,蒋老二,你没听错消息吧!他们终南派已是日落西山,他那两位师兄的武功怕也高明不到那里去,凭他这只乌鸦,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那蒋老二道:「所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也!我老蒋也是听人提及的,听说他最近跟一个什么门派掌门的女儿成亲,那掌门没有儿子,将来那一派之主的位子还不是由他坐上去?现在他已不干没本钱的生意啦!」
谭老大鼻子哼了一声,道:「这小子滑头得很,十分没意思,他抖不抖起来,与咱们何关?反正他飞黄腾达也不会关照咱们!」
上官业勤脑海里轰的一响,心中不断地叫道:「师姐嫁了,她是嫁给三师兄的!」他只觉得一颗心乱纷纷的,再也无心吃饭,匆匆会了帐便离开。
走了一程,蓦地想起:「啊,我刚才为何不问问他们三师兄跟师姐现在住在那里?」
心念一动,便立即回头走去,可是到那饭馆,那三个汉子早已离开,只好怏怏回山。
他边走边劝解自己:「上官业勤呀,师姐嫁给三师兄,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该替他们高兴才对,为什么反而神魂不附?」
话虽如此,心情依然没法平静,回山之后,也不吃饭,便上床睡觉了,过了几天,逐渐恢复,心中反而放下一块大石。「师姐既然有了归宿,便不需要我照顾她了,我便在此,等候他们上山,然后将师门秘笈公开,让师兄们也练成绝技,异日好光大本门!」
此后他便专心练习武功,不觉又是一年,此刻他的内功已练至第二层,几天不眠,也不觉疲乏,而其他的刀法、掌法也依次习全,只欠纯熟而已,可是不但大师兄于望山,二师兄罗方进没上过山,就连唐翔和吕丹凤夫妇也没一丝音讯,不过,上官业勤很有信心,在师父三年忌辰(实际两年足)时,吕丹凤会偕夫婿上山拜祭父亲,因此上官业勤便开始盼望这个日子的到来。
眨眼间,已是夏至,上官业勤暂时弃下武功,将全副精神全放在采药及打猎之上,隔天便下山贩卖一次,有时还在小集上顺道替人治些小伤小病,赚了好几两银子,准备迎接吕丹凤。
日子过得飞快,到了忌辰前夕,上官业勤一早下山买了许多鱼肉,回山时只道吕丹凤必定已至,可是他又失望了。回心一想:「也许凤姐有了身孕行动不便,路上有了耽误也未定!」
到了第二天,由早上等至中午,仍不见有人回山,上官业勤十分气愤,暗道:「想不到师姐心肠硬,连父亲的三年忌辰也不回来!」他胡乱煮了些菜,带上山,供在吕容亮的墓前,点上香烛,跪在地上,未曾祷告,先自流下两行清涙。
他直等至香烛将烧尽,才把纸金元宝烧掉,酹了酒,再叩了三个响头才收拾下去。
上官业勤又等了三天,师兄师姐踪迹全无,便决定下山找寻他们,此刻他已将秘笈上记载的口诀,心法背熟,不需带在身上,便仍将秘笈放入铁盒,再重新埋在靑玉石下,然后闭上石室,带了银子下山去。
下了山,上官业勤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人海茫茫,去那里寻人?唐翔向无固定居所,如今新婚又落籍何处,无法可寻,大师兄于望山在何处当护院,他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便是二师兄罗方进,他在迅达镖局当副镖头。
他自吕丹凤口中知道迅达镖局在河南的荥阳,于是便徒步东行。他身上所带的银子虽然有限,但一来省吃俭用,二来在路上不时替人看病治伤,因此一路东行,囊中钱银不但不少,反而有所增加。
这天,来至熊耳山下,天色已晩,又前不靠村,后不搭店的,上官业勤便决定在林中过夜,他找了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爬上去,坐在树枝上,背靠树干,闭目养神。
刚有睡意,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异响,接着便见七八条大汉飞进树林匿了起来。上官业勤不知他们干什么,便一声不吭,静观其变。
过了小半炷香,远处又传来一阵马嘶声,紧接着便见一条火龙迤逦而来,人马喧腾中,有人道:「秦镖头,前面有座树林,咱们进去歇脚吧!」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先派几个人进去瞧瞧,提防有人埋伏!」
上官业勤一跳,暗问道:「我该不该通知他们?」回心一想,又暗自责怪自己:「我何必吓唬人,也许那些人只是跟我一样,找不到店子来此歇脚而已!」
心念未了,便见三个汉子举着火把走进树林,看了一下,回头道:「回秦镖头,林内无人!」
那苍老的声音便道:「都进去歇歇吧,老苏,你把人手安排一下,分三批轮流当値!」
半晌,只见人马都进了树林,还有几辆马车,看情形便知道这是一枝镖队,而人数之多,大出上官业勤的意料。
上官业勤不想惹事,不敢移动树枝,从叶丛隙中望下去,见树下停一辆马车,上面放着好几只麻包袋,车上还插着一枝镖旗,旗上绣着一头背生双翅的老虎,栩栩如生,甚是凶猛。他心中暗道:「不知这是不是飞虎镖局?」由此不由想起罗方进来。
那姓秦的老镖师不断在吆喝手下工作,另一个尖细声音的在分派人手,不久,大部分的人都已歇下了,只剩下三分一的人仍在巡逻。火把也都已踏熄,不过马车上都安置了些气死风灯。
俄顷,下面传来一片鼻鼾声,不用说巡逻的人都已进入梦鄕,也许因为白天走得累吧,都睡得沉沉的,间中只闻一两道咳嗽声。
上官业勤睡意渐浓,不久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被一个人声吵醒。「秦镖头,您辛苦了,喝口酒驱驱寒吧!」
不久那人请别人喝酒:「杰哥,你也喝几口吧!」
一个爽朗的笑声响起。「老七,眞有你的,这时候还有酒!」
那人陪笑道:「小弟酒量小,平日喝得少,所以都剩了下来!」
秦镖头道:「老三,莫喝太多,提防半夜有事!」
老七道:「只喝两三口没问题吧!」接着又请别人喝酒。
过了一阵,只听秦镖头大喝一声:「老七,你在酒中放了什么东西?」
老三也叫了起来:「老七呢?快找他过来!」
一个趟子手道:「七镖头刚才说去小解,还未回来!」
秦镖头大吃一惊,喝道:「不好,一定是这小子里通外贼,在酒中下了酥骨散,大伙儿都醒来吧!」
话音一落,一个尖细声音自远而来道:「老头,你倒也机灵,可惜现在已经太迟了!」
上官业勤凑首自树叶隙中望下去,只见一道火光自林深处透过来,七八个蒙面大汉提着明幌幌的兵器,凶神恶煞地道:「咱们这次来的目的,只是求财,识相的,便乖乖站在一旁,否则刀下无情,可别怪咱们狠毒!」
忽见镖队中闪出一名矮壮的大汉来,道:「这枝镖咱们是将生命财产押下的,要咱们双手奉上是万万不行!」
另一个尖细声音的道:「诸位请了,在下姓苏,咱们出镖之前,已经拜过山了,未知诸位是那条线上的朋友?」
贼首道:「废话少说,咱们什么线也不是,识相的便让开!」
姓苏的镖头道:「如此也不打紧,请诸位留下寨址,改天咱们弟兄再备厚礼拜山!」
贼首哈哈笑道:「拜山倒不必,明年今日咱们弟兄会为各位做忌!」他旁边的大汉都笑了起来。
那身裁矮壮的镖师姓周,大声道:「诸位是一定吃定这批货了?」
贼首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周老五吧?听说你的地堂刀法十分了得,老三,你出去会会他!」
姓苏的在镖队中显然是个出谋献策的人物,见己方的大镖头,三镖头和四镖头已经被药麻软了身子,七镖头又是对方的奸细,盘算形势,只怕不利,当下眉头一皱,使了拖延之策,道:「且慢,诸位可否先请老七出来,咱们有几句话,要问问他!」
贼首笑道:「做你娘的清秋大梦,他已是咱们的人,有话待明年才叫他到你坟上说去吧,老三,上!」
周镖头叫道:「谁怕你?」霍地抽出一对锋利的短刀来,对方那个老三使的却是一对吴钩剑,身子十分瘦削,好像风吹便倒似的,他不打话,挥动吴钩剑杀将过去。
周镖头十分栗悍道:「你们要货,有本事的,便先要了我的头颅吧?」
老三不待他话说毕,左手吴钩剑已搭向他脖子,周镖头霍地将身一滚,刀光霍霍,向老三的双脚斩去!
老三双脚一顿,轻轻跃起,越过周镖头的身子,周镖头一撑腰,手臂暴长,仍斩向老三的下盘!
老三冷笑一声,吴钩剑一沉,「铮」的一声,将刀格开,手腕顺势一扭,吴钩剑的钩子几乎锁住周镖头的一对短刀,差幸他见机得快,急忙收刀。
老三落地之后,未曾站稳,便转身急攻,周镖头的武功虽然不弱,但遇到他,似乎施展不开,难以近身,镖师们及众趟子手,都脸上变了颜色。
上官业勤在树上隐约见到,只看得心里摇曳,觉得惊险刺激兼而有之,不时为两人叫好,到后来见周镖师守多攻少,又不禁为他暗揑了一把冷汗。
苏镖头见周老五逐渐不乱,心头更惊,低声跟秦镖头商量了一下,便大声叫道:「弟兄们,今日咱们若失了镖,往后也别想有生路了,都跟他们拼了吧!」
众趟子手们纷纷掣出兵器,那几个贼人如狼似虎冲了过来,几个回合,已把趟子手冲散,贼首霍地跳上马车,翻动了一下,便见到他手上多了一只精致的箱子,那些趟子手们都大叫起来,老苏提剑飞身跃起,直刺贼首。
贼首霍地把箱子抛出喝道:「老二接住!」
箱子一离手便跃下车去,老苏一剑刺在空处。
贼首刚落地,老苏喝道:「咱跟你拼了!」跳下车迫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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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江湖多险诈 好歹已分明



贼首狞笑一声:「你要找死,老子便成全你!」转过身来,手上又多了一柄厚背刀,「当」的一声,把剣荡开,随即再劈出一刀!
老苏连忙用剑招挡,「当一的又一声响,他只觉虎口一麻,长剑几乎拿揑不稳,掉下地去!
贼首的武功十分厉害,加上膂力强,只十多招,已打得老苏连连后退!
上官业勤忍无可忍,便纵身自树上跳下马车,喝道:「你们这批狗强盗眞是无良,抢了镖,还要杀人!」
贼中的老七使的是一钢刀,冷笑一声,喝道:「那来的呆小子,敢大呼小喝的,找你爷爷去吧!」跳上马车一刀直取上官业勤的腰际!
上官业勤背负药箱包袱,行动不便,手上又没兵器,加上车上闪避困难便跳下车去,此刻,趟子手中已有不少人伤亡,躺在地上,兵器撒了一地,他顺手抄起一柄钢刀,回身与老六斗在一起!
老六贼子狠心,心狠手辣,招招指向要害,上官业勒此际的武艺虽在其上,但少了经验,昔日除了吕丹凤之外,再未与外人对拆过,接了三四招,便手忙脚乱起来,老六哈哈大笑。「我以为你是什么高人,原来如此脓包!」
上官业勤道:「你们这干人,可知什么是天理,什么是良心么?」
老六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个默子!」刀势一紧,攻势更急,上官业勤不断后退,也不知如何,被人在背后撞了一下,身形一滞,「嗤」的一声,便被老六的刀刃割破衣服!
老六一招得手,攻势更盛,上官业勤心慌意乱,有点手足无措,慌乱中又被老六一刀砍在药箱上,里面的药撒了一地,老六哈哈大笑道:「这些药,你已用不着了!」
上官业勤又气又急,气一来,胆便壮了,刀法渐渐使得有板有眼,但仍处在下风,他越斗形势越稳,一颗心亦逐渐定下来,不料远处传来一道唿哨,老六喝道:「留你一条狗命,下次撞在你六爷手中,便管教你死无葬身之地!」言毕,转身而去!
上官业勤追了几丈,见镖队中人都站在原处,心想即使自己追上去,也无法以一敌八,便住了脚,回身看望一下地上的伤者。
三个镖头的身子亦受了几处伤,而秦镖头则幸有一干趟子手,拚死保护才免于难!
此刻他见贼退才问道:「这位少侠侠骨仁心,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秦某谨代弟兄致谢!」
言毕,要站起行礼,上官业勤忙说道:「小可帮不上忙,老丈万勿客气,只恨我武功低微,无法为你们把那口箱子抢回来!」
秦镖头道:「武功是一回事,像那些强盗,武功高则高矣,可惜毫无人性,嗯,老朽倒忘了请敎少侠的大名!」
「不敢,小可上官业勤,只是一名无名小卒!」上官业勤道:「老丈先歇歇,小可略懂一些歧黄之术,待我先为贵属包扎伤口再与老丈详谈……嗯,只怕我带的草药不够!」
「这倒不成问题,咱们也有金创药,老六,你把金创药交给上官少侠!」
上官业勤立即忙碌起来,他先替重伤的止血裹伤,第四个轮至苏镖头,苏镖头见他手法干净俐落,不由赞道:「想不到少侠是个郞中,不知令师是谁?」
上官业勤脸一红,忙道:「小可跟家父学了一些医理,还够不上做郞中的资格,家师名讳吕宏亮?」
「吕宏亮……」苏镖头眉头一皱,似在深思。
上官业勤一边包扎,一边道:「家师是终南派第十三代掌门!」
苏镖头身子一震,脱口问道:「如此你也是终南派的弟子?一
上官业勤傲然道:「不错,小可是终南派第四代的最后一个霹,如今刚才下山……」
苏镖头不待他把话说毕便将他推开,道:「多谢少侠了,不过少侠这个情咱们却不领,你请吧!」
上官业勤一怔,问道:「苏镖头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苏镖头愤愤地道:「你去问你的二师兄吧!」
上官业勤嗫嚅地问:「敝二师兄得罪过你么?」
苏镖头重重的咳了一声,另一个镖头则往地上吐了一口涎沫。秦镖头道:「少侠你请吧,本局的事不须你插手!」
上官业勤颇觉难以下台,但对方既然不领情,只好讪讪地道:「如此小可告辞了,希望你们早日寻回失镖!」言毕出林而去。
上官业勤边走边忖道:「江湖上的人,都是些怪人,哼,我若不是要去找师兄师姐,才不愿意下山哩!」他趁着月色赶路。
他沿山路而行,直至次日日落才越过熊耳山脉,见前路一片苍茫,估计无法找到店家,便在山脚找寻宿息的地方,希望能找到猎户,借宿一宵。
猎户找不到,却找到一座小庙,小庙透出火光,上官业勤心头大喜,连忙走了过去,可是尙未到小庙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狂笑。
笑声有点熟悉,上官业勤心头一跳,蹑手蹑脚走前,那小庙显然失修已久,庙门虽关上,门板上却裂开好几道纹,上官业勤向庙里望去。
一看之下,一颗心登时怦怦乱跳起来,只见里面坐着几条汉子,正面那个才可望及面目,那是一张国字形的面庞,狮鼻阔嘴,颔下蓄着一匹短髯,年纪约在四十左右,神态极其标悍凶狠,上官业勤记性好,一眼便自其额头及双眼认出他便是昨夜打劫飞虎镖局的那批却贼之首!
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大哥叫咱们在此等池,为何至今尙未至!」
虬髯贼首道:「你急什么?老大一向守信!」
另一个用讨好的声音道:「这次咱们顺利得手,不知老大会分几成给我?」
虬髯贼首道:「到时你自个问他,岂不更好?」
刚才沙哑的道:「他娘娘的,这批货怕値几万两银子吧!」
一个尖细声音的道:「这还用说,单是那三尊刘、关、张的玉像,俺见的好货虽不少,但也未见过这般奇妙的宝贝!」
说着他大槪把那三尊玉像取了出来,羣贼却啧啧称奇,贼首道:「刘备的面庞是白玉,关羽的面庞是红玉,张飞的面庞是黑玉,难得的是其他地方都是剔透晶莹的翡翠,他奶奶的,难怪他们说,这是他们将生命财产押上的重货!」
沙哑的道:「拿来给俺瞧瞧!」
贼首忽道:「财不可露眼,快收起来……咦,好像有人来了!」
上官业勤微吃一惊,刚想转身,后腰一麻,便不能动弹,接着庙门被人踢开,有人提着他,将他抛在庙里,上官业勤仰天跌倒,目光一及,坐在他身旁的,赫然正是自己欲寻的二师兄罗方进!
这刹那,上官业勤登时呆住了,他万万料不到自己敬佩的师兄都是强盗!
罗方进可认不出他来,因为事隔两年了,上官业勤已经由个毛头小子,长大成为靑年,却向那贼首咨媚道:「大哥,咱们顺利得手了!」
上官业勤本来还希望罗方进也跟自己一样,是被他们抓来,可是这句话却将他的希望粉碎!
那老大轻轻一笑,道:「你们都是区区信任之人,自然会手到擒来,刚才区区还看见秦盛他们从此两里外走过,大槪是要回洛阳去了!」
上官业勤想看看这贼首是谁,奈何无法动弹,不能转头望后。
虬髯汉道:「这也是老大的妙算,事先估计他们猜不到咱们会向东行,因此在他们回程之时,必定不会留心。」
另一个汉子道:「咱们紧遵老大的命令,先西行十里,再兜过来!」
那老大似乎不喜听这种话,淡淡地道:「将箱盖打开,让区区估量一下价値!」言毕走了过去,上官业勤刚好见到他半张脸,心头忽地一跳,几乎惊呼出口!
原来上官业勒以为此人既是羣贼之首,必是凶神恶煞之辈,岂料竟是个靑衣书生,而且赫然是他曾经在终南山上救过一命的金剑大侠!
金剑大侠竟然是羣贼之首,上官业勤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
金剑大侠转过身来,瞥了他一眼,却没认出他来,但这一个照面,却使上官业勤看个清楚,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现在自己面前这个人,的确就是金剑大侠!
虬髯贼首将铁箱打开,谄媚地道:「老大,托您的福,咱们这次收获眞的不少呵!」
金剑大侠目光一亮,随即哼了一声,道:「都是些不値钱的货!」他脚尖一勾,铁箱盖子「蓬」的一声关上。羣贼面面相觑,破庙内气氛有点沉重。
金剑大侠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掠过,问道:「魏宣德,依你看这一箱子値多少银子?」
虬髯贼首脸上现出难言的神色,看了手下一眼,然后谄媚笑道:「老大神眼如电,咱们望尘莫及,您看値多少就是多少,不会有错!」
「人终归是人,怎会没错?假如万一金某看错呢?」
魏宣德忙道:「就算错也差不了多少,弟兄们都不会放在心上!」
金剑大侠露出满意的神色,点点头道:「这批货大槪値两万两银子,但咱们卖出去,只能得到五成,换言之就是一万两,一万两你们该占多少?」
魏宣德恭声道:「老规矩,一半!」
罗方进忽然道:「事主托镖时,说这批货値五万两银子的!」
金剑大侠的脸色一变,问道:「他是谁?」
魏宣德转头瞪了罗方进一眼,再陪笑道:「老大莫生气,他本是飞虎镖师罗方进,后来入了伏……咳咳,若不是他,咱们可还要花不少气力,而且也不会这般顺利!」
金剑大侠点点头。「你上次提到的,便是他么?罗方进,秦盛认为这批货値五万两么?」
罗方进见他目光凌厉如刀,心头忐忑,但话已说出口,只得硬着头皮道:「启禀老大,那姓秦的糟老头事后对咱们说,这批货的确値五万两有余!」
金剑大侠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脸上。「你认为値不値?」罗方进看了魏宣德一眼,不敢作答。金剑大侠又道:「我说不値,你们有谁反对?」
庙内羣贼被他凌厉的目光扫过,如遭电殛,都将头售下,一副敢怒而不敢言的神态。
金剑大侠见没人敢吭一声。稍觉满意,道:「罗方进,你为何叫秦盛为槽老头呢?」
罗方进顿了半晌才慑嚅地道:「因为他,他脓包!」
「不错,他是个脓包!所以他看走了眼!」金剑大侠忽将声音提高:「这批货其实祇値二万两!甚至可能是事主买错了货,出错了价!拿五万两银子买进只値二万两的货!」
魏宣德连连向罗方进打眼色,同时道:「老大分析得合情合理,一定是那事主笨蛋,秦盛脓包!」羣贼闻风而动,也同声赞同。
罗方进忽然给了自己两巴掌,道:「我罗方进眞不长进,他秦盛脓包,小的也跟他一样瞎了眼,该打该打!」说着又在自己脸上掴了两巴。
那尖细声音的道:「这不怪你,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你跟脓包日久,自然眼不亮,心不明,但以后跟着老大,就会心明眼亮,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罗方进道:「希望老大多多赐敎,小的甘心改过!」
上官业勤一陈恶心,几难相信此人竟是自己平日最尊敬的二师兄!
金剑大侠淡淡地道:「其错不在你,你何须改过!承你看得起我金某人,金某荣幸之至!你我今日初次相识,理该送你一点见面礼!」说着自怀中摸出一大锭银元宝来,递到罗方进面前。
罗方进不知所措地望着魏宣德,不敢伸手去接,魏宣德忙道:「你还不快多谢老大?呆子,这是老大他老人家接受你入伙!」
上官业勤心中暗道:「二师兄,你千万别接!」
岂料罗方进大喜过望,竟然跪在地上,擧起双手接了那锭元宝,恭声道:「多谢老大提拔,小的感激不尽!」说着竟还叩了三个响头。
上官业勤心头一阵难过。「想不到师父他老人家尸骨未寒,二师兄便忘记了本派的派规!师父泉下有知,也不知要如何伤心!」
罗方进接过那锭银子,赫然发现上面有两个指印,深达一分,他心头一惊,暗道:「幸好他不是揑我,否则骨头也得碎了几根,眞是祖先保佑!」想到此他又叩了一个响头才敢起来。
金剑大侠见轻描淡写,便将他震慑住,甚觉满意,道:「你以后要多向老魏学习!」
罗方进忙道:「是!小的以后一定向魏大哥学习,也向老大您学习,请老大指点!」
金剣大侠哼了一声,摸出一叠银票来,交给魏宣德,道:「你点一点!」
魏宣德忙道:「不用点了,老大怎会骗咱们!」说着收了银票。
金剑大侠道:「你们离开时,仍要小心,最好躱避一阵,待风声稍过之后再出来!」
魏宣德应声,说道:「老大,咱们下一次……」
「三个月后,仍到老地方取消息!」金剑大侠说着弯下腰去开铁箱,就在此刻,他目光忽然停留在上官业勤的脸上,脸色甚为诧异,问道:「老魏,问一问他是谁?」
魏宣德道:「此人曾经助秦盛,阻止咱们劫镖!」
金剑取出一口布袋,将铁箱里面的脏物放进去,边又抬头望向上官业勤,上官业勤被他看得心底发毛。金剑大侠随口道:「我要知是谁派他来的。」
魏宣德解开上官业勤的哑穴,道:「小子,你听见没有?快老实招来!」
上官业勤心中有太多的话要问,一时间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罗方进为了逞功,在他背后踢了一脚,骂道:「臭小子,你再不说,大爷们便杀死你!」
上官业勤脱口叫道:「二师兄,是小弟!」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罗方进忙喝道:「胡说,谁是你师兄?」
上官业勤哑穴虽已解开,但麻穴仍未解,只得说道:「二师兄,小弟是上官业勤!」
罗方进脸色一变,喝道:「你来这里作甚?」
「师兄来得,小弟为何来不得?」上官业勤大声道:「二师兄,师父尸骨未寒,想不到你便忘记了本门的派规!」
罗方进脸色一阵靑白,他良心仍未全泯,不禁有点羞愧,声音也低了许多,道:「终南派有何了不起,他敎出来的弟子,连妻儿都养不饱,他泉下有知,也应羞惭!」
「该羞惭的是你!」上官业勤痛心地道:「二师兄,当日若不是师父抱你上山,你还不是个到处流浪的孤儿,你说这些话,不怕良心受责?」
「哼,良心値多少钱一斤?」
魏宣德却道:「小子,你轻声一点,否则有你好看的!罗方进,老大叫你问他的话,可不是叫你们师兄弟敍旧!」
罗方进心头一懔,忙改口问道:「谁叫你来的?师妹呢?」
「是小弟一个人来的,我无意中发现你们劫镖,不过那时还不知道你是飞虎铎局的奸细」
上官业勤尙未说毕,罗方进已截口问:「你怎会认识秦盛的?」
「小弟刚下山,根本不认识他,刚才已说过,是在无意中撞见你们劫镖的!」
「再说下去!」
「后来我东行,要去找你,又无意中发现你们在此!」上官业勤吸了一口气,道:「二师兄,希望你及时回头,尙未为晩!」
罗方进见魏宣德等人都在冷眼旁观,又踢了上官业勤一下,道:「你身为师弟,竟敢敎训师兄,本派的规矩,难道你还未记熟?」
上官业勤悽然,暗道:「看来他眞的无药可救了,我本想将本门武功秘笈给他看,现在他身为盗匪,我又怎能放心交给他?」
罗方进见他不作声,有点得意地道:「你若肯乖乖跟着咱们,也许也还有点好处,若不知情识趣,做师兄的可也不能徇私!」
上官业勤心头恻然,罗方进又问:「师妹呢?」
「师姐去找三师兄,听说他们好像已经结婚了!」
罗方进微微一怔,道:「那么唐翔那小子不是已当上掌门了么?」
「小弟还未见到他,不过就算他娶了师姐,但掌门之职还得由同门公选!」
罗方进问道:「这消息是眞的?」
上官业勤沉吟道:「这是小弟在饭馆听人说的!」
「他们说唐翔跟师妹成亲?」
「没有……不过意思很明显!」
罗方进忽然大笑起来,上官业勤讶然问道:「二师兄你因何而笑?」
「唐翔成亲的消息可能不假,不过他不是跟小师妹成亲的!」
上官业勤道:「二师兄你又怎知道?」他这句话已有了怒意。
罗方进哈哈笑道:「因为我知道唐翔那小子『飞凤门』凤飞天的独生女儿紫玉靑打得火热,他要娶的是可以令他跃上龙门的凤凰,不是终南山的乌鸦!」
上官业勤怒道:「二师兄你这……怎可这样说三师兄跟师姐?」他本想骂他狗眼看人低,但到底生性敦厚,话到嘴边又不忍说出口。
罗方进冷冷道:「吕丹凤不过懂得些花拳绣腿而已,与一般村妇何异?至于你口中的三师兄,你以为他眞在做生意么?哈哈,做生意是没错,不过干的是无本钱的生意!」
「你,你胡说!」
罗方进冷笑一声:「他不但是我的行家,而且入行比我还早!」
上官业勤心念一转,想起那天在饭馆中听到的话,那蒋老二也提过三师兄跟没本钱的生意有关,不由默然。
金剑大侠已将脏物收好,干咳一声,罗方进忙问:「你到底是不是受秦老头之托而来的?」
上官业勤恼道:「他一听见我是终南派的弟子,便将我赶掉,怎还会托我调查失镖!」
罗方进鞠躬道:「老大,您都听见啦,请您指示!」
金剑大侠淡淡地道:「你相信他的话么?」
罗方进不知所措,金剑哼了一声:「咱们的事,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你该知道如何办!」
罗方进脸色一变,转头望向魏宣武,上官业勤不知道江湖险恶,只道金剑大侠要他入伙,忙道:「二师兄,你不用多费唇舌,我不会跟你们同流合汚!」
魏宣武哈哈笑道:「傻子,谁要你入伙?老罗,老大的叫你杀死他,这样秘密才不会泄漏出去!」
罗方进与上官业勤同时「啊」地叫了一声,罗方进到底良心未全泯,忙问:「难道没有别的方法?」
金剑大侠冷冷地道:「没有!」
魏宣德道:「杀死这小子,对你也有好处,起码不会在你师兄弟间胡言乱语,届时你还有机会做终南派的掌门,放过他们只有一条死路!」
金剑大侠道:「不是死路,但你在别人面前可抬不起头来了。」
上官业勤大怒,道:「你道人人像你这般无耻,表面上是大侠,骨子里却是大盗!」
金剑大侠哈哈笑道:「大侠跟大盗根本是一家人,大侠疏财仗义,他的钱从何而来?难道这是天上掉下来的么?我劫富济贫,有何不对?」
上官业勤一时间不由语塞,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但又隐隐觉得此人并非正人君子,假如他于心无愧,又何必杀死自己?当下立道:「你这是歪理,否则,何必杀人!」
金剑大侠淡淡地道:「不管如何,你今日不死,我心头总是难安!」
上官业勤道:「你还认不认得我?」
「起初不认得,现在若还记不起来,金某也算白活了!」
上官业勤忍不住道:「当年若不是我救你,你还能活到如今?」
金剑大侠哈哈一笑,道:「这得怪你自己,养虎为患了!当日金某可有说要一命还一命否?」
上官业勤再傻也知道,多说亦没法改变他的主意,便长叹一声,闭上双眼,金剑大侠沉声道:「罗方进,拉他出去,金某等你拿他的首级来复命!」
罗方进犹疑了一下,终于提起上官业勤大踏步出庙。魏宣德轻声道:「老大,你不怕他放掉那小子?」
金剑大侠冷冷地道:「金某正要考验他,能过此关,此人将来方可重用,否则以他那身三脚猫的功夫,要来何用?若他敢私放了他,也不怕他今夜能逃得出咱们的掌心!」
X X X
罗方进提着上官业勤出了破庙,上官业勤忽然生了一股求生之欲,道:「二师兄,你带小弟到远一点的地方吧!」
「为什么?」罗方进随口问了一句,一边抬眼四望。
「你想不想知道,靑玉石上谜诀的秘密?」
罗方进心头一跳,连忙快步走下几步,随即问道:「难道你知道?」
上官业勤心中暗道:「二师兄已误入歧途,我不能将全部秘密吿诉他!」嘴上却道:「是的,小弟参透了一部分,还剩一点丁没法解决,所以才下山来找你们,希望寻回本门的失落的武功!」
罗方进声音有点兴奋,边走边问:「你有没有吿诉别人?」
「小弟下山后,第一个见到的便是你了!」
罗方进将他放在一块大石后面,道:「在这里说话,不怕被人听见,你快说吧!」此处离山上破庙已有二三十丈,就算有风,也不怕庙内的人听见。
上官业勤暗暗运功冲穴,故意使用拖延策略,道:「二师兄,那四句诗你还记得么?」
「你是指靑玉石上的那四句混帐诗句?怎不记得?」罗方进倒是急得很:「春雨绵绵人不归,南来住客留足迹,罗网底破脱笼牢,仁心侠骨无人敌!这是什么意思?是师父他老人家参透出来的么?」
上官业勤暗道:「难得他还记得师父!」当下道:「师父仙逝已年多了!」
罗方进先是一呆,继而大喜,暗道:「原来师父眞的已死,我还有何所顾忌?待他说出秘密,再杀死他,掩上尸体,眞是神不知鬼不觉!」
「二师兄,师父去世,你们一个人都不上山……」
罗方进讪讪地道:「谁知道!你快说你的吧!」
「小弟说出秘密,二师兄是不是可以放我一条生路?」
罗方进阴阴一笑,道:「这个自然,咱们到底是同门师兄弟嘛,你既能为愚兄,愚兄又怎忍心杀死你!」
「你若放了小弟,只怕他们不会放过你!」
罗方进不耐烦地道:「这些事你不用管,快说吧!」
上官业勤再试一试他:「不,你既是我的二师兄,小弟又怎能不担心?万一你放了小弟,而遭他们追杀,小弟于心何忍,倒不如不说了!」
罗方进狞笑一声:「你不说,我便杀死你,难道你就不为自己担心?」
「二师兄,你真的要杀我?难道你不念同门之情?」
罗方进冷哼一声:「我跟你有何感情?我下山之后,你才进门!」
上官业勤心头一片悲凉,暗忖道:「原来他的心目中只有利,一丝儿感情也没有!」
罗方进双眼一睁道:「快说,再拖延便来不及了!」
上官业勤知道自己说不说,后果都是一样,便此刻一来穴道被制已久,二来金剑大侠只道他武功稀松,没有使用重手法,二来经过他不断运功冲关,已经差不多可以通穴,因此只好再拖下去。「二师兄,最后问你一件事,就算你杀死小弟,小弟也不怪你,那个姓金的书生叫什么名?他才是罪魁祸首!」
「他叫金不求,知道他有两个身份的人,只有咱们几个人!」
「那两个身份?」
「一个是『金剑大侠』,一个是『金剑玉魔』,他以后者面目出现时,叫关山林,到底那一个才是他的眞姓名,恐怕只有他才知道!」
上官业勤作拖延时间,而又重提那石洞靑石上的诗句,道:「小弟认为那四句诗,实际是四句谜语,属拆字格,春雨绵绵人不归,拆开便成三字!」
罗方进道:「你不必多作解释,快说下去。」
X X X
庙内的金不求脸色甚是不耐,道:「老魏,你去看看,有事便发啸,若情况不对,两个都一并杀了!」
魏宣德应了一声,长身而去,他找了一阵,听见远处低微的说话声,便走了过去。
只听上官业勤道:「第二句南来住客留足迹,拆开便是……」由于他倚石而坐,面向外面,目光一及便见到魏宣德,反而罗方进看不到。
「拆开是什么,你还不快说,你眞以为我不舍得杀你么?」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要杀便杀,老大已等得不耐烦了!」
罗方进吃了一惊,转身陪笑,道:「魏大哥,小弟因为有些师门的事要问一问他……」
魏宣德冷冷地道:「你还想回终南派么?」
罗方进一惊,忙道:「不,小弟决定跟您……」
「那就杀了他,你不杀他,只怕老大连你也要杀,届时我可保不了你!」
罗方进脸色一变,连忙抽出剑来,道:「师弟,你莫怪我,只怪你自己倒霉,闯进地狱!」
上官业勤见他长剑慢慢指向自己的咽喉,心头一惊,一股眞气散开,登时将麻穴冲开,说时迟,那时快,罗方进的剑已到,上官业勤在求生之欲的刺激下,手臂速度极快,只见他手臂一拨,罗方进的剑已滑开尺余,刺在石头上!
魏宣德看不到情况,只道罗方进手下留情,忙喝道:「罗方进,你找死!」
话音未落,上官业勤已一掌击在罗方进的小腹上,罗方进做梦也料不到他有此功力,猝不及防,身子倒飞,撞在魏宣德的怀中,两人一齐跌倒!
上官业勤在地上一跃而起,运力于指,在魏宣德「肩井穴」上戮了一记,魏宣德登时晕死!
罗方进急怒攻心,抓起剑来,道:「小子,今日我想放你也不行了!」他长剑向上官业勤心窝刺去!
上官业勤见他招式如此狠毒,又怒又惊,把身一闪,抽出长剑来,将罗方进的长剑挑开,自从他习了本门的上乘武功之后,罗方进的剑法在其眼中,简直破绽百出,要杀,根本易如反掌,同时三招之后,他长剑已抵在罗方进的胸膛上!
罗方进长剑「当」的一声,滑落地上,喃喃地道:「你学了靑玉谜诀上的武功,你……」
上官业勤道:「不错,我本想公诸同门,但你的行为太令人失望,你是决计得不到的了!」
罗方进忙道:「愚兄若得到本门上乘武功,必定改过自新!愚兄所以误入歧途,只因本门原本的武功太过不济!」
「你不是误入歧途,而是自甘堕落!」上官业勤冷冷地道:「假如我将武功秘笈给你,只怕师父英灵也不会原谅我!」说罢收剑转身走去,罗方进如石像般呆呆地站着。
上官业勤走了几步,忽然转头道:「我走了之后,只怕金不求也不会放过你,你好自为之吧!」
罗方进一惊非同小可,叫道:「师弟,你救救我!」他跑了几步,忽然再度回来,一剑刺在魏宣德的心窝上,然后急追上去。
上官业勤十分厌恶他,也放脚而奔,跑了半里多,见罗方进已被自己抛开,心头稍畅,可是就在此刻,山上忽得传来一嘹亮的喝声,上官业勤一惊:「金不求追来了!」
只听罗方进在远处叫道:「师弟,快带愚兄离开!」
上官业勤心头一软,忖道:「他虽不义,我却不能不仁!」当下转头跑回去,拉着罗方进的手急奔。
罗方进跑了几步,气喘吁吁地道:「师弟,愚兄跑不动了,你指愚兄跑吧!」
上官业勤道:「我措你跑,岂不是跑得更慢!」可是罗方进越跑越慢,而金不求的啸声却越来越近,原来他们离庙虽远,但天上有星月,金不求居高临下,看得淸楚,所以毕直追去。
再跑了二十多丈,金不求已在他们背后三丈,上官业勤大急,道:「师兄,你还不快一黯?」他很想甩掉罗方进的手,但终于不好意思抓破脸皮!
不料,他不甩掉罗方进的手,罗方进反而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叫道:「老大,我抓住他了,快来!」他双脚用力抵住。
上官业勤好像拉着一尊石像,当然跑不动,只听一声长笑,金不求凌空越过上官业勤,落在他前面,罗方进知机,立即松手退后,道:「老大,他杀死了魏大哥!小的不肯放过他,一直跟着他!」
金不求冷冷道:「你退到一边去!」
上官业勤也懒得跟罗方进分辩,一边抽剑,一边暗自思量退身之计,金不求道:「年多不见,想不到你功夫大有进展,竟能运气冲穴,真是可喜可贺!」
上官业勤道:「你要杀人灭口,何必说这种话!」
「好,快人快语,金某最欣赏!」金不求也不抽剑,道:「念在你去年曾经救过我,金某便让你三招吧!」
上官业勤只是君子,所谓君子可以欺其方,并不笨,当下问道:「你眞的肯让我三招?」
金不求哈哈笑道:「你武功虽然有长足的进步,但金某还用不着为你食言!」
「你的意思是说,假如在下三招未了,你便绝不动手?」
「不错!」金不求喝道:「别囉吓,快来吧!大丈夫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上官业勤退后两步,道:「如此咱们后会有期!」他刚走了几步,金不求父拦在他前面,上官业勤道:「你这样快就要食言?」
金不求冷冷地道:「哼,小小的年纪便懂得使诈,你以为你不出招,金某便不敢杀你么?吿诉你,金某为你食言,那是抬擧了你,你知道了太多秘密,今日别想活着离开!」
上官业勤见计不得逞,只得抽出长剑,向金不求攻去,金不求要看看他学了些什么武功,能在短期间急进,因此故意不下杀着,是以表面上看来,竟打了一个平手!
罗方进在一旁看见,不由心痒难搔,暗道:「早知道一早便放开他,跟他逃脱,还怕他不敎我,而且届时也用不着害怕金不求了!」他有此想法并不奇怪,因为上官业勤进门只年多,便有此表现,以此速度论之,三五年之后,的确用不着害怕金不求!」
只听双剑碰撞,响起一阵叮叮当当之声,上官业勤越斗精神越振,出剑如风,一招紧似一招,如黄河之下,如山奔去,眨眼间双方已拼了五六十招,仍是不胜不败之局。
金不求心中暗道:「想不到终南派有此武功,奇怪!眞的如此,为何他们终南派一蹶不振,几乎在武林中除名?」当下问道:「你这是终南派的武功?」
上官业勤冷冷地道:「在下乃终南派弟子,使的当然是终南派的武功!」
「哼,金某不相信!」
「你不相信在下也不相求!」
「你若肯将这些剑法抄录出来,金某便放你一条生路!」
「简直是痴心妄想!你有本事便杀死我吧!」
金不求冷笑一声:「你以为金某无此能力?」他剑法忽然一变,速度渐慢,但每一剑蕴上眞力,上官业勤稍一不愼,长剑便被对方的剑带开,他心头一悼,也忙用上眞力,这才站得稳脚跟。
可是上官业勤虽然乍逢大敌,精神百倍,但到底不能与对方数十年的内家修为比较,到了三四十招,眞气不足,速度也慢了起来,相反金不求谈笑用兵,已稳占上风。
罗方进此刻因为想知道靑玉谜诀的秘密,反而担心上官业勤的安危,见状忙道:「师弟,你还是弃剑投降吧,也许老大肯饶你一条小命!」
上官业勤叱道:「住口!我怎会投降一个无耻的小人!」
金不求冷冷地道:「说得好,你投降金某也不会放过你!」他再加上两分眞力,剑气更加凌厉,每刺出一剑都激得空气嘶嘶作响,上官业勤左支右䌷,不断后退,幸好他时有师门绝招在危急时涌出来,迫得对方攻势稍顿,这才得以喘上了一口气。
这一战对上官业勤好处极多,不但增加经验,而且有很多未曾全部领悟的招式,都在这种情况下豁然贯通,可惜金不求攻势不绝,绝不放过他,罗方进在旁暗呼可惜。
眼看上官业勤越来越不行了,上官业勤反而令性命豁出去:「我今日纵然死在他手中,也得在他身上戮丁记!」他剑法一变,全是两败倶伤的打法。
金不求眼看胜利在望,又怎肯跟他拚命?心中有了顾忌,攻势便稍顿。可是,上官业勤一鼓作气之下,再三而竭,金不求又增加了压力,不过连他自己也暗暗奇怪:「想不到这个乳臭未干的傻小子,还能在我剑下走了一百多招,今日不乘机将其铲除,日后必成心腹之患!」
心念未了,忽闻有人道:「精采啊精采,金不求竟连一个后生小子也杀不了,眞是天下奇闻!」
上官业勤都觉得声音有点熟悉,但却没法转头望去,可是他料不到金不求听了此话之后,震惊的情况,实非他能理解:「这寃家是几时来的,我竟然不知?」正想猛下杀手,先解决上官业勤,再回头对付他,不料长剑已被一柄虎头刀格开!
上官业勤忽遇救星,见有人接替自己,忙退下喘气,同时抬头望去,这才发觉救他的人,竟然是他去年春同时救活的那个虬髯汉子「烈火妖魔」!他高兴的心情立刻化为乌有,暗道:「想不到又多了一个魔头!」
「烈火妖魔」左刀右掌,打法十分凶猛,每发出一招都呼呼作响,气势甚是吓人,金不求因已先打了一仗,所以有点抵挡不住,斗了几招,便已退了三步!可是他俩是老对手,对方武功的路数没变化,都已了然于胸,因此应付起来,还不太狼狈。
上官业勤心中暗道:「这两个『鬼打鬼』我何不乘机溜掉?」但回心一想,又觉得人家救自己,自己连话也不说一句便溜掉,未免有欠光明,还在沉吟,猛觉衣袖一紧,转头一望,却是罗方进拉他,便冷冷地道:「你要溜便自己先溜吧!」
罗方进道:「谁说我要溜?刚才你说了一半,咱们到一旁去继续说吧!」
上官业勤怒道:「你刚才拉住我,存心要金不求杀死我,艮心全丧,还以为我会吿诉你?」
罗方进脸上微微发热,讪讪地道:「师弟你误会愚兄的心意了……」
「我没误会,秘笈出土三个月之后,上面的图文已经自动消失,所有的一切都在我脑海中,你就算砍下我的头来,也休想得到一鳞半爪!」
罗方进道:「大家是同门,你怎能秘技自珍!现在可是由你处理本派的事?」
上官业勤冷冷地道:「你快给我滚,否则我便杀了你,替师父淸理门户!」
罗方进大怒道:「你有何资格说这种话?」
上官业勤扬一扬手中的长剑,道:「就凭这个!」
罗方进暗吃一惊,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上官业勤又道:「你今日立即回头,还有机会,否则下次让我再见到你作恶,便取你的命!」
罗方进脸色一阵靑一阵白,又退了几步,道:「等下老大派人手来,看谁要谁的命!」
上官业勤回头看了几眼,哈哈笑道:「只怕他自己保不住了,你还指望他帮助你?」
罗方进抬头望去,果见金不求不断后退,显然是不敌,心头一慌,立即挟着尾巴溜掉!
金不求若在平日自然不怕对手,但今日情势不同,心中早打定主意要找机会脚底抹油。「雷震天,你乘人之危,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雷震天道:「跟你这种人还讲什么道义!」他右掌掌法十分猛烈,左手虎头刀反而只是扶助,一连七招,又将金不求迫退一步!
金不求道:「不然,金某也非无名之辈,若非我早斗了一场,又怎会怕你?」
「嘿嘿,上次咱们在终南山决斗,结果谁的伤较重?」
金不求道:「两败俱伤,还有什么好炫耀的?」
雷震天道:「错过今日,也不知何时才能再遇到你,雷某绝不会轻易放你!」
金不求长笑一声:「你以为今日便会赢定金某了么?我有一个公平的办法,就怕你不肯放弃占便宜的念头!」
「你有什么办法?」
「你先跟那小子打一场,然后咱们再放手一斗!」
「放屁,他是雷某的恩人,雷某怎会跟他打架!」
「我早说过你现在变了,以前讲究公平,现在却奸猾了!」
雷震天大喝一声,道:「好,那你再订一个日期,届时你不敢去的,便是缩头乌龟!」
金不求心中暗喜,猛发一掌,将对方稍为迫开,随即抽身后退。「下月初三在摩天岭,不见不散!」
「不行,雷某下月来不及赶去!」
金不求只求脱身,道:「好吧,金某那就索性成全你,下月初七在金陵钟山相见!」
「好,在钟山的凉亭,不见不散!」
金不求长啸一声,转身急驰而去,上官业勤叫道:「别放他,要他将臓物先交出来!」
他要追金不求,却让雷震天拦住。「算啦,强寇莫追?」
上官业勤吃了一惊,不由退了两步,干巴巴地道:「多谢你相救!」
雷震天哈哈笑道:「谢什么?去年若不是你,雷某这一条命早已呜呼!」
上官业勤只望他早点离开,因此唯唯诺诺,绝不开腔,不料雷震天十分热情,道:「小兄弟,你武功进步很多呵,嗯,敢是你另有明师,难怪上次我要敎你三招『霹雳十三掌』,你断然拒绝!」
上官业勤道:「在下向在终南派门下,别无明师,请勿误会!」
雷震天有点奇怪,问道:「你刚才使的剑法,是终南派的武功?」
「正是,如假包换!」
雷震天浓眉一皱,喃喃地道:「奇怪!」不过他是个直心肠的人,人家不说,他也不再问。「小兄弟,你要去那里?」
上官业勤道:「在下刚下山,随便走走!」
「这样说来你并没有去处了!」
上官业勤「嗯」了一声,雷震天喜道:「这便好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上官业勤心怀警惕,忙问:「什么地方?」
「老爷子决战『赤眼金鹤』南宫恩,双方都邀请了不少好手,我带你去,你也好乘机见识一下各派的武功!」
「老爷子是谁?」
雷震天哈哈一笑,道:「我忘记你刚才下山!老爷子有个外号叫『铁剑丹心』,姓老名光緖,不过由于他德高望重,咱们都尊称他一声老爷子!」
上官业勤忖道:「听他描述,这姓老的,倒是位好人!」当下问道:「他是好人还是歹人?」
雷震天一怔,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能被我尊称一声老爷子的,还会是歹人么?何况『铁剑丹心』这四个字已足够说明一切!」
「他在那里?」
「商丘!」
上官业勤心头一动,忖道:「大师兄不是在商丘当护院么?这倒是顺道!」当下问道:「在下还未请敎阁下的身份!」
雷震天又是―怔,失声道:「去年我不是已吿诉你,说我是江南『烈火堂』第二位堂主么?」
「你有否外号?」
「江湖上的朋友,都是叫我『霹雷雷神』!」
「你不是『烈火妖魔』?」
「烈火妖魔?江湖上几时有这一号人物?」雷震天失笑道:「小兄弟,你是听谁说的?」一顿他又道:「不用问,一定是金不求说的!」
上官业勤让他说破,脸上发烧,忙岔开话题:「你刚才为何不追金不求?」
「我不是说过要去助老爷子么?来,咱们上路吧!」雷震天说着又拉上官业勤的手,上官业勤只觉他手掌十分有力,而且热情感人,不由自主地跟他走去。
「小兄弟,你刚才跟那个说话的人是谁?」
「他是我二师兄,不过他,他跟金不求同流合汚!」
雷震天冷哼一声:「你为何不抓他回师门?」
「家师已逝!」
「那更简单,就将他杀掉,免得善良受害!」
上官业勤不语,雷震天叹了一口气,道:「小兄弟,你秉性单纯,在江湖很容易吃亏!咱们做事有个原则,人家敬你一尺,你敬人一丈,但若对那些魑魑魍魉,可不能手软,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上官业勤唯唯诺诺,雷震天又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名?」
上官业勤依实相吿,雷震天又道:「咱们待老爷子的事了,便带你到咱烈火堂那里盘桓几天!你若没事的话,千万别拒绝!」
两人谈谈说说,不觉东方已白,出了熊耳山区,前面路途已甚平坦,雷震天到了嵩县便买了两匹马,送了一匹与上官业勤代步。
上官业勤发觉他实是个豪爽坦率的汉子,暗骂自己:「我眞是瞎了眼,将好人当作歹人,又将歹人当作好人,昨夜若不是雷震天及时赶到,我这条小命,早丧在金不求手中了!」
雷震天性子颇急,路上不断催骑,才两天半的工夫,便进入商丘城了,上官业勤问道:「雷大哥,老爷子跟南宫恩的决斗在何时?」
雷震天道:「六月十五日!」
「那是后天,咳咳,小弟还有一点私事要办,后天我再去找你!」
雷震天说道:「上官弟,你要办什么事,请吿诉愚兄一声,待愚兄替你安排一下!」
「小弟的大师兄在商丘城内当护院,小弟想去找他!」
「这倒应该,不知他在那户人家当护院?」
上官业勤摇头道:「这个小弟也不知道!」
雷震天笑道:「那就更该先到老爷子那里去了,他世居在此,商丘城内的人与事,都逃不过他的双眼,叫他替你查一查,好过你逐家逐户去打探!」
上官业勤觉得有理,便欣然答应,只是仍有黯担忧。「老爷子大战在即,咱们怎可打扰他?」
雷震天笑道:「这种事那用得着他亲自去办?咱们也不必惊动他,问问他家的管事,便知道了!」
到了一座庄院门外,雷震天刚跳下马来,石阶上便奔下几个汉子,为首那人恭声道:「不知雷堂主大驾光临,请恕敝庄有失远迎!」
雷震天笑道:「雷某是粗人,可不晓得说什么客气话!来,这是雷某的小兄弟上官业勤,这是老家庄的万总管!」
万里鸿见雷震天对上官业勤如此热情,又称兄道弟,不由对他多看了几眼,嘴上却道:「敝庄欢迎上官少侠光临!」
上官业勤有点窘,忙道:「万总管客气!」
万里鸿叫家丁将马拉走,上官业勤乘机打量大门,只见大门横额写着老府两个金字,两旁还各挂着一块长匾,铁剑丹心,威德远播,他心中暗忖道:「这位老爷子,就算眞的如此,也不该挂出这种牌匾来!」
正在沉思间,忽听雷震天叫道:「上官弟你过来!」
上官业勤依言走前,万里鸿问道:「请问少侠,令大师兄贵姓大名?」
「敝师兄姓于,双名望山!」
万里鸿道:「两位请进,万某这就派人去查,一有消息,便立即通知少侠!」
「多谢总管,小可感激不尽!」
「少侠客气,敝庄能为同道効劳,实乃无上之荣幸!请!」
上官业勤跟雷震天走上石阶,只见两旁的一对石狮,高大而雄壮,颇有点气派,上官业勤心中暗说:「这老爷子家财必定豊盛!」
雷震天指着大门那对牌匾,问道:「上官弟,你知道这是谁送给老爷子的么?这是咱们江南武林同道送的,那是三年前亲到江南,替咱们排解了一场纠纷,若不是老爷子到来,那一次少说也得死几十个人!」
上官业勤这才恍然大悟,暗道:「原来如此!」两人进了庄门,只见院子里十分广阔,墙边还放着些石担石锁等练功之物,大厅外面还种植着两棵枣树,毕直高大,雷震天道:「这两棵树就像老爷子的为人!」
说着便见聚英厅上走出一簇人来,为首那个身穿一袭靑衣,面目淸癯,腰杆挺直,看年纪已近七十,但仍精神矍铄,步履沉稳,一派高手的风范,雷震天快步走前弯腰抱拳道:「不敢劳老爷子迎迓!」
那老人呵呵笑道:「雷老弟堂务繁忙,仍拨冗为老朽助阵,盛情感人,老朽不能亲迎大门,已感不安!」
「不敢当!老爷子,雷某替你引来一位少年英侠!」雷震天道:「上官弟,还不快拜见老爷子!」
上官业勤连忙施礼。「晚辈上官业勤乃终南派第十四代弟子,拜见老爷子,望老爷子不吝赐敎!」
老光緖并不因他出身低微而怠慢,伸手来扶。「少侠英气内蕴,异日必成为武林放一异采,请起!」
「多谢老爷子!」
老光緖引他们进聚英厅,他旁边的人,也都是附近一带的高手,人人均找雷震天谈话,冷落了上官业勤。上官业勤也不以为忤,暗道:「看来雷大哥的确是个好人!」他自小在山上过活,品性单纯,阅人甚少,甫刚下山虽经波折,但遇人仍只以好人歹人分之。
众人进厅,上官业勤在雷震天旁边坐下,丫头们送上香茗,一个面有刀疤的壮汉道:「雷堂主,听说贵堂最近大有发展,眞令小弟羡慕!」
「那里,小弟整天在外面乱跑,堂内的事都交给敝表弟处理!」雷震天问道:「黄兄办事精明,帮务必亦大有进展!」
原来那人是「天水帮」帮主黄思龙,天水帮雄踞黄河中游,帮内的弟子都是些船夫和靠黄河吃饭的人,当下黄思龙客气了一番,雷震天便道:「小弟去年跟金不求决斗,两败俱伤,幸福上官弟相救才能活命!诸位莫瞧他年纪轻,武功却极高,而且深谙医理药性!」
众人都转头曜了上宫业勤几眼,上官业勤甚窘,忙道:「小可什么也不懂,武功更是不値「哂,雷大哥替小弟脸上贴金,敎小弟羞惭!」
雷震天正容道:「诸位,金不求的武功如何,你们心中都有底吧?」
老光緖道:「金大侠之武功在武林中,允称一流!」
「我这个上官弟能在他手下斗百余招而不败,你们看他的武功如何!」只怕再过两三年,雷某也不是他对手!」
此言一出,众皆耸然,不由对上官业勤刮目相看,上官业勤满面通红,更加说不出话来。
老光緖讶然问道:「雷老弟,你们怎会跟金大侠结仇,大家份属同道,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要诉诸武功?看几时有空,老朽替你们排解一下!」
上官业勤脱口道:「金不求不是大侠而是大盗!」
他这句话,令到羣豪脸色皆是一变,上官业勤心头一惊,呐呐说不出话来,幸而雷震天道:「诸位,雷某正要说一件事,去年雷某跟金不求决斗,乃因他掳刑震远镖局的镖,起初雷某还不知道是他,便悄悄跟踪,后来他被雷某揭穿身份,急忙逃逸,却被雷某缠住,追到终南山终于答应跟雷某决斗,结果两败俱伤!」
上官业勤接道:「当时他两人都是小可救的,说来惭愧,小可无知误信金不求的话,以为雷大哥是歹人,其实他才是个无耻的人!」
黄思龙不以为然地道:「上官少侠骂金大侠是无耻小人,未知有否证据?」
上官业勤又将飞虎镖局被魏宣德劫镖,自己如何凑巧碰上,义助飞虎镖局,但无济于事,结果又在破庙中巧遇羣盗,被金不求所捉等事一一详述一番,羣豪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雷震天道:「雷某深信上官小弟!」
老光緖道:「上官少侠秉性凛朴,又与金大侠无仇,不可能故意诬蔑他,自然令人入信!」
上官业勤道:「惭愧的是敝二师兄跟他们也是一伙,据他说金不求另有一个外号叫『金剑玉魔』关山林!」
话音刚落,大厅之内,立即响起一阵軽啊之声,黄思龙忍不住问道:「少侠所说是眞的?」
雷震天不悦地道:「黄帮主,我这个兄弟,绝不打诳语,何况这是关乎别人的声誉!」
上官业勤又说道:「此乃小可亲眼目击!」
老光緖叹了一口气,道:「世上多是这种两面三刀的人,金不求是这类人,也不太奇怪!」
一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铁拐驼老」钟展鹏,声如洪钟地说道:「老朽早就有点奇怪,金不求的钱从何而来,虽说吾辈中人,大都劫富济贫,同时也济济自己的腰包……」
他说至此,引来哄堂大笑,钟展鹏续道:「但咱们也有个原则,所劫之人是为富不仁之辈,而且所取也有个限度,而他既没恒产,却有不尽的银子,所以上官少侠所说,老朽深信不疑!」
上官业勤忙道:「多谢前辈信任!」
另一个亦道:「其实此人大侠两字乃用钱买来的,说到行侠仗义,他所管的全是黑道上的小脚角!」
老光緖道:「今日得少侠报讯,实乃武林之幸,否则吾辈尙被蒙在鼓里!」
经此一来,上官业勤在羣豪心目中的地位,大为提高,坐谈了一阵,又有一拨同道来助,扰攘了一阵,晚宴已摆了上来,老光緖请羣豪入席,恰好坐满两张八仙桌。老光緖还亲自请上官业勤与其同席,使上官业勤受宠若惊。
席间钟展鹦问道:「老爷子,后天便是决战之期,您如何安排?」
老光緖道:「他们提出三战两胜之法,除了老朽与他之外,各遣两位朋友上场,某方胜两场,便作胜论!」
雷震天问道:「老爷子准备遣谁上阵呢?」
老光绪沉吟道:「老朽尙未有主意!」他环顾厅内羣豪几眼,除了雷震天之外,别无佳选,钟展鹏武功虽好,但近年来旧患复发,体力衰退,只怕他难当大任,其他人他又看不上眼,假如南宫恩带来的人武功不高,那还罢了,否则眞是费煞心思!
雷震天道:「老爷子若用得着雷某的,雷某愿听差遣!」话音一落,同样的话,此起彼落。
老光緖忙道:「诸位好友的盛情,老朽那有不知之理?只是后天那一战的胜负,不单只关乎老朽,而且与附近一带的百姓有关!」
上官业勤问道:「请老爷子详述一下情况。」
「南宫恩要在本城开窰,听说要成立什么『威武帮』,老朽知道之后,立即派人跟他商量,他便订下决战的条件,假如老朽侥胜,他便另外觅地开窰,假如他得胜,老朽就得迁家!」
黄思龙道:「南宫恩阴沉之至,虽然至今仍无大恶,但此人日后终必成为武林心腹之患!」
老光緖道:「正是由于他尙无大恶,所以老朽不敢惊动九大门派,否则又何惧淤他!」
钟展鹏道:「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敢提出条件,必有其把握,咱们可眞得详细安排一下!」
老光緖道:「老朽曾发帖到河北赵家庄请赵大庄主襄助,若有他来助,便不必担忧,希望他能及时赶到!」
一个瘦长身材的中年汉子隔席问道:「老爷子,你可曾打听过,南宫恩在此开审的原因?」
老光绪道:「司空老弟问得有理,老朽也打探过,但是不得要领!」
「摘星手」司空靑道:「在下认为咱们摸淸这个原因,更为重要,说不定这里面藏着什么大阴谋!」
羣豪边吃边谈,七舌八嘴地争论着,却没有结果。上官业勤轻声问道:「雷大哥,这南宫恩十分厉害么?」
雷震天脸色微微一变,嗯了一声,上官业勤忖道:「雷大哥天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连他听了南宫恩的名,也变了颜色,此人武功之高可想而知!」当下轻声问道:「雷大哥,你的武功高,还是他的武功高?」
雷震天吸了一口气,道:「愚兄不曾与他交过手,但听说去年少林掌门方丈的师弟智旭大师,在嵩山下不知因何与他冲突,两人动起武来,交手五十招各自收手,事后传说智旭大师吃了哑巴亏,还说若非在嵩山附近,智旭可能吃的亏会更大!而愚兄自忖不如智旭大师!」
上官业勤不由咋舌,又轻轻问道:「那比之老爷子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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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8: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开帮霸庄院 苛求难受辱



雷震天道:「这个问题要老爷子自己才能答复!」
说话间,万里鸿忽然拿着一封拜帖,一封书信进来,双手交与老光緖,同时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老光緖脸色一变,立即拆信而阅之,阅后,说道:「打赏银子给他,他若要在咱这里过夜,你亲自欵待他!」
万里鸿应了一声大步离开,钟展鹏问道:「老兄,谁写来的信?」
老光緖道:「赵庄主派人送信来,说他高堂卧病在床,没法分身前来!」
雷震天说道:「老爷子但请宽心,俗语谓邪不能胜正,南宫恩再凶,也不用怕他!」
老光緖振作精神,擧杯道:「来,老朽敏请诸位一杯!」
羣豪也纷纷回敬,就在此刻,万里鸿又拿了一封信进来,交与老光緖,老光緖匆匆看后,道:「诸位,这封信是南宫恩派人下的!」
雷震天急问:「信上如何说?」
「他说日期照旧,但比武的方式有变,由三场增至五场!」
羣豪立即交头接耳起来,司空靑道:「这证明对方助拳的人极多!」
雷震天道:「后天才是比武的日期,也许咱们明天还有人来!」
钟展鹏道:「但假如没有呢?」
黄思龙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由咱们几个凑凑数!」
钟展鹏道:「不行,刚才已说过此战胜负,不单止关乎咱们几个人的荣辱!」
老光緖道:「请诸位合议一下,来人还在等咱们的答复!」
羣豪听他这样说,反而哑口无言,因为此事关系太大,不敢胡乱发言。上官业勤道:「老爷子,晩辈有个看法,不管咱们明天是否还有朋友来助,但比武塲数越少,对咱们越是有利,因此……」
老光緖说道:「小侠认为咱们应该反对?」
是的,晩辈年轻识浅,井底之见,请高明指敎!
雷震天道:「雷某赞成!」
钟展鹏接道:「小侠说得有理,不管明日有没有人来,三局两胜对咱们来说,总是比皎安稳!」
老光緖对其他人不反对,便吩咐万里鸿:「告诉他们咱们反对!」
万里鸿离开之后,厅上气氛冷淡了许多,羣豪却为后日之战而担心,临散席时,上官业勤又道:「老爷子,他们在今日才改变主意,内里有没有其他阴谋?」
老光緖心头一动,问道:「少侠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不敢。」上官业勤道:「晩辈年轻,经历不多,但自书本上却也知道兵不厌诈的道理,他们会否是故意借此来刺探咱们的实力?」
钟展鹏忙问:「这又如何?」
上官业勤道:「晩辈恐怕他们会在比武之前进行夜袭!」
钟展鹏脱口道:「这可不能不防!」
老光绪点点头,道:「多谢少侠提醒,老朽自会通知庄内的人多作提防!」
酒席散去后,丫头们又捧上香茗,羣豪乃坐在一起聊天,老光緖去布置一切,到亥时家丁们才引羣豪到客房安息。
上官业勤与雷震天合睡一房,雷震天忍不住问道:「上官弟,愚兄有一句话问你,盼你莫怪!」
「大哥,承蒙你看得起,视小弟为手足,何话不能说?」
「据愚兄所悉,贵派武功低微,人材凋落,为何你才相隔年多的时间,便有此本领?」
「那是因为本派的武功已经失落数代,去年才为小弟无意中发现,其实敝派的武功亦不在其他门派之下!」
「原来如此,那愚兄就恭喜了,相信你必能光大贵派门户!」
上官业勤轻叹一声,道:「可惜小弟一足微跛,很多招式使来都有力不从心之感!」
「可以将勤补拙,兄弟只要多作练习料无多大影响,因为你足部受损程度并不大!」
「多谢大哥鼓励!」上官业勤解了上衣,刚吹熄灯,房门忽被敲响。
雷震天问道:「谁?」
外面有人道:「在下万里鸿,请问上官少侠睡着了没有?」
上官业勤连忙滚下床,将房门打开,道:「万总管请进!」
万里鸿含笑道:「万某尙有要事办,不坐了,少侠日间要査的事,敝庄已派人查到了!」
上官业勤喜道:「多谢总管盛情,请问敝师兄在那一家当护院?」
「令师兄于望山本在一家姓崔的布商家当护院,但去年终拿了薪饷花红便离开了!」
「请问他去何处?」
「崔家的人无人知道,他们只说当时令师兄辞职时,谓另有高就!」
上官业勤有点失望,但仍不心息。「请问敝师兄的家小,是否也搬离崔家。」
「是的,吃过年夜饭他们便搬到客栈居住,后来便离开本城了!」
上官业勤再问:「未知他当时投宿那一家客栈?」
「就在敝庄附近的那家安泰!」
上官业勤向他行了一礼,道:「辛苦总管,小可感激不尽!」
万里鸿笑道:「少侠太客气了,莫说你是本庄的贵客,又是雷堂主的兄弟,就算是平常人,求到敝庄来,敝庄力所能及的,也乐意协助!嗯,夜深了,少侠请休息吧,万某还要去各处看看!」
上官业勤躺上床后,难以入眠,心中不断翻着这件事:「大师兄有何高就,就算到别处去,也该托人送个信回师门!」
雷震天道:「上官弟,你还不睡,哼,令师兄先改地址也不通知师门,证明此人乃凉薄之人,你又何必为他担心?」
上官业勤道:「敝派式微已久,小弟很想将所得到的武功公诸同门,振一振声威!」
雷震天道:「说得有理,明早咱们去客栈问一问吧,也许客栈的人知道你师兄去了何处!」
X X X
次日一早,老光緖便来相请吃早饭,饭后上官业勤便与雷震天到安泰客栈査询,可惜掌柜虽然记起有此一家在店内过年,但却不知他们去何处。
雷震天陪上官业勤在城内游玩,上官业勤每遇与大师兄身材差不多者,例必多看几眼,可惜得到的只是失望,当他们返回老家庄已近午。
老光緖仍在厅上陪羣豪谈天,他今日的神情已多了几丝忧虑,雷震天见没有新面孔,不由道:「老爷子,今日还没有人来么?」
老光绪道:「也许午后有人来!」
钟展鹏接道:「凭老爷子的声望,除非有事,否则来助的人必多,老兄但请宽怀!」
可是羣豪等至申时仍不见有人来,即使是钟展鹏也不敢乐观,雷震天打了一个哈哈,道:「南宫恩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他请来助拳,料武功必不如他,咱们也可以应付!」
司空靑道:「老爷子,反正闲着无事,咱们不如先选派人手吧,待有高手来后,再作更换!」
老光緖十分稳重,含笑道:「老朽打算在晚饭时再讨论!」
话音刚落,忽见万里鸿掠了进来,人未至声先至:「庄主,外面来了几位来助阵的英雄,他们都受了伤!」
羣豪都是一怔,老光緖长身道:「快去看看!」
万里鸿道:「小的已派人扶他们进来了。」
羣雄走下石阶,已见家丁们扶着几个浑身浴血的汉子进门,老光緖神态甚为激动:「是谁胆敢在商丘城行凶?」
一个汉子喘气道:「老爷子,咱们是在城外遭人拦截的?」
「是些什么人?」
「他们都幪着面,但武功极高,出手狠辣,看来必是黑道上的人!」
司空靑道:「莫非是南宫恩请来助拳的黑道高手,他们要阻止咱们的人来,这一招好毒!」
老光緖勃然变色,道:「待老朽去会会他们!」
雷震天忙道:「老爷子是三军之帅,待雷某去一趟!」
老光緖连忙问道:「你们在那一个城门被袭?」那些人有说在东门,有说在西门。
钟展鹏道:「看来他们在四个城门都安排了人手!」
雷震天道:「看来北门及西门的人会较多,上官弟你敢跟愚兄去一趟么?」
上官业勤道:「有雷大哥,小弟又有何惧?」
雷震天道:「咱们负责西门!」
司空靑道:「小弟跟雷堂主一齐!」三人立即出庄,钟展鹏也带了几个人赶去北门,老光緖吩咐庄丁一面加强戒备边派人到各个城门打探动静。
雷震天、上官业勤与司空靑赶到西城门,远远便听见一阵吆喝声和叮叮当当的兵器撞碰声。雷震天飞身出城,果见几个幪面人围着四五个带血的汉子,斗得正烈,他认得其中一个乃丐帮长老陶石桥,是以大喝一声,冲了过去。「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蠢货,可是南宫恩派来的?」他左手虎头刀一划,斩向一个使掌的幪面人!
那幪面人头发经已灰白,看来年纪已不小,一对铁掌挥动间,掌风呼呼,刮得旁人肌肤生痛,只见他手掌一翻,掌沿砍在刀背上,虎头刀登时歪在一旁。
雷震天长笑一声:「好功夫,报上名来!」
灰白头发惨面人冷笑一声:「废话,老夫会告诉你么?」
雷震天闷哼一声:一那就掌下分高低吧!」他右掌随势发出,对方夷然不惧,也发出一掌!
「蓬!」两股掌风相触,发出一道闷哼,双方各自退了一步!
「风闻烈火堂主雷震天的『霹雳十三掌』,名震江湖,老夫今日便领敎了!」幪面人说着又发出一掌!
雷震天右掌左刀,展开攻势,毫不退让,双方旗鼓相当,打得难分难解,与此同时,上官业勤与司空靑加入战圈之后,形势经已改观,陶石桥精神大振,拼力连攻三掌,将对方撃伤。
上官业勤初涉江湖,正欲增加打斗经验,更是跃跃欲试,长剑指东打西,指西打东,使来得心应手,才七招,便让他刺伤了一个!
司空靑拳脚上功夫并不出色,但他的爪法,轻功以及暗器在江湖上却大名鼎鼎,他这些功夫最适宜在此种塲合中施展,只见他如穿花蝴蝶般,在各个幪面人中闪动,觑准机会才发出一爪,间又施展他联珠手法的暗器功夫,很快便让他射中两个人!
此消彼长,那几个本来受伤非浅的英雄,见状都鼓其余势反击,那头发灰白的幪面人见一时之间无法战胜雷震天,知道再打下去,己方必败无疑。是以心中早已打响退堂鼓,只听他尖啸一声,双掌连攻三招,气势排山倒海,状如猛虎。
雷震天自小便在江湖中打滚,岂有看不穿其用意之理?忙道:「他们要溜,大家手紧一点。」
灰白头发的幪面人啸声一起,他手下便纷纷作鸟兽散,这一来反而机会送给司空靑,只见他一招「天女散花」,洒了一把金钱镖,一把梅花针,有两个挡避不及的,被打中腿上关节,登时跌倒地上!
陶石桥大步走前,擧起铁掌,要一掌一个,替同道报仇,却让上官业勤喝住:「请前辈手下留情!咱们捉其回去,让老爷子审问!」
陶石桥化掌为指,封住了他们的麻穴,上官业勤与司空靑立即上前助雷震天!
那幪面人见势色不对,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只见发出两股劈空掌,迫得雷震天弃刀扬掌对抗,掌风刚涌出,幪面人尖啸一声,拔身跃起,凌空一个「鸥子翻身」向外飞去!
司空靑叫道:「看针!」他随手发出一把梅花针,梅花针可破内家气功,幪面人不敢托大,左脚尖猛地在右脚面上一点,硬生生再拔高七尺,那些梅花针都在他鞋底掠过!
可是他这样一慢,雷震天已及时发出一股劈空掌,一股凌厉的掌风直涌向幪面人的后背!
幪面人没奈何,反手也发出一股掌风,只闻「蓬」的一响,幪面人空中没处着力,身子如流星掠空般,飞射出去,落足时已在五丈之外,只见他头也不敢回,狼狈而逃!
雷震天顿足道:「可惜!」却不知幪面人仓猝应战,内腑已被震伤,只是生恐露出破绽,强按下胸中翻腾的气血,提气飞驰。
内腑受伤只宜静养,极忌再度提气,是以幪面人奔了十多丈之后,便忍不住张口喷出一口血箭,可惜雷震天等人看不到,否则追前必可取其性命!
雷震天道:「陶长老,你带这两个俘虏及诸位英雄,先回老家庄,雷某等再去北门看看!」
陶石桥抱拳道:「请雷堂主保重!言毕双方分手,雷震天带着上官业勤与司空靑,赶赴北门,他们去得正是时候,原来对方在北门驻了重兵,钟展鹏等四个人去到之后,仍然无济于事,增添了雷震天三人,形势才开始扭转。
司空靑说道:「你们既然订了明天大决战,今日却施此毒计,证明你们不怀好意,司马昭之心,暴露于天下,就算明日决战得胜,将来也难免要遭受天下英雄围攻。」
那些檬面人纷纷以冷笑回答,雷震天道:「司空兄不必跟他们废话,今日能多杀一个,明日便少一个敌人!」
双方短兵相触之下,对方因为作战时间已久,体力消耗太多,虽然实力较强,但仍然抵敌不住,渐渐败退。
雷震天道:「不要放过他们!」话虽如此,但他们并非占绝对优势,结果仍让他们全身而退,他怒道:「南宫恩眞是无耻。」
钟展鹏说道:「他们越来越是令人觉得奇怪,假如要开帮立堂,又何必选在商司空靑道:「其实他们大可以照常开帮,假如老爷子届时带人去捣乱,再决斗也不迟!」
雷震天道:「他们有什么阴谋?」
上官业勤道:「小弟觉得他们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迫走老爷子!」
雷震天讶然问道:「迫走老爷子又有何作用,老爷子就算搬到江南,也可以做他的『铁剑丹心』。」
上官业勤说道:「这个小弟便不知道了?」
钟展鹏道:「咱们回去再商量吧。」
众人返回老家庄,老光緖早已摆下筵席等候,羣雄边吃边谈,谈到对方的目的,众说纷纷,但都得不到结论,老光緖提审那两个俘虏,但他们地位低微,什么也不知道。雷震天只得道:「老爷子,还是谈谈明日人选吧。」
老光緖轻咳一声,说了几句门面话,便转到正题。「明日老朽自然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位,老朽想请陶长老及雷堂主相助,未知诸位是否有意见?」
雷震天道:「雷某荣耀之至,愿供老爷子驱策?」
陶石桥哈哈笑道:「老叫化正想舒舒老骨头,多承老爷子瞧得起,老化子敢不从命。」
羣雄都一致赞成,事情便如此确定下来,酒席散后,为了备战,羣雄一早便回房休息,还有些人宁愿助老家庄値夜,预防南宫恩施夜袭!
X X X
次日一早,羣雄都集中到厅上进吃早点,不久一个家丁便来报:「启禀老爷,南宫恩带着一批人自南城门进来!」
老光緖忙问,道:「他们大约有多少人?」
家丁想了一下,道:「约莫有三十余人。」
「吩咐万总管妥善保护后宅的女眷!还有,提防他们放火。」
过了一忽,又有家丁来报南宫恩等人已到街口,老光緖虽然身经百战,但面对生死关头,心中仍免不了一阵紧张,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等他们到门口才出去!」
家丁果然来报,谓南宫恩已至,老光緖道:「,诸位仍请坐下,老朽带家丁出迎,不用抬擧他!」说着便带着家丁出门迎接,羣豪在厅里引颈观望。
老光緖到门外见南宫恩脸上满是得意之色,背后跟着好几个高手,他心中一懔,但仍堆下笑面道:「南宫当家光临,请恕失迎!」
南宫恩外表看来颇为斯文,白面无髯,靑衣布鞋,头戴一顶黑布帽,状似书生,但神态倨傲,眉内生威,当下他抱拳笑道:「老庄主客气,某家以客压主,怎还敢劳主人远迎。」
老光緖道:「老朽老矣,未免要给人欺压,只望南宫当家手下留情!」
南宫恩哈哈笑道:「我不压人,人便压我,老庄主好自为之……」
老光緖目光一凝,沉声说道:「老朽虽老,正如老姜,南宫当家也请小心,请进。」
老光緖在前引路,走进庄内,只见院子里已摆了几排高背椅,一左一右,中间空出四丈的空间,以作比武,老光緖礼请对方落坐!
南宫恩首先走向右首那边,在第一排正中那张椅子坐下,他手下亦纷纷各就各位,老光緖上厅请羣雄下来,雷震天和陶石桥在老光緖旁边坐下,其他人自忖有身份的,就坐在前面那一排,余者则坐在后面?
上官业勤坐在雷震天背后,心情十分紧张,他不断望向对方,在那些人的面庞上扫过,忽然他发现一张十分熟悉的脸庞,细看几眼,赫然是于望山。
于望山站在最后面,看情况他似是跟班打杂之类的人,上官业勤心头一凉,忖道:「想不到二师兄跟金不求,大师兄却跟南宫恩,唉,难道他们却把师父平日的训导忘记了,连黑白也分不清。」
于望山却没有发现上官业勤,只见他脸有得色,顾盼自豪,更使上官业勤心情难过。
老光緖长身道:「南宫当家,老朽有一事不明,希望当家有以敎我。」
「不敢,老庄主太客气了,某家若能答应你的,自不会令你失望。」
老光緖暗哼一声,沉住气问道:「南宫当家要想开帮,何必选在敝城。」
「这个乃本帮的秘密,请恕某家不便作答。」
老光緖再问道:「就算贵帮在商丘开帮扬万,也不必跟老朽决斗,决定商丘谁属……」
南宫恩哈哈笑道:「事到如今,老庄主才后悔。」
他旁边一个酒糟鼻子的老头,外号醉魔,却无人知道其姓名,只听他哈哈笑道:「老庄主不是后悔,而是明知输,所以害怕。」
雷震天怒道:「比武未开始,老魔竟敢口出狂言!」
醉魔端出一只红漆葫芦来,拔开木塞,仰头喝了一口酒,香气四溢,他呵呵大笑,道:「后生小子火气太大,不是好现象。」
南宫恩忙道:「老兄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咳咳,老庄主,某家也有一件事跟你商量。」
「请说。」老光緖仍极力保持主人家的风度。
「假如某家取胜,老庄主当然依诺搬迁,这间庄院便成废宅,是故某家想向老庄主购买,请老庄主先开个价!」南宫恩笑意有点阴森,「某家给你一个好处,便是保证不伤贵宅一个人!」
老光緖冷哼一声道:「阁下眞以为会胜。」
「当然,某家素来不做无把握的事,老庄主尙未答我。」
老光緖怒道:「万一老朽不幸败了,那就一把火将此宅烧掉,绝不卖与你!」
南宫恩脸色一沉,道:「庄主年纪虽大,处理事情却不冷静,一意孤行只是老顽固。」
「随阁下怎样说,老朽也不会改变主意,所谓宁作玉碎,不作瓦全。」
南宫恩脸色一变。「那么老庄主便多准备些棺材吧,后果如何相信你们想像得到。」
陶石桥道:「何必多废话,这便开始吧!」说着他站了起来。
「爽快!」南宫恩道:「请醉兄领敎一下丐帮的武功!」说着坐下。
醉魔拿着酒葫芦出来,拔开木塞,「骨嘟骨嘟」地连喝几口,陶石桥笑道;「老魔,今天咱们可眞的是天生一对呵!」言毕他亦取出一只酒葫芦来,也一连喝了好几口!
醉魔用力吸了几口气,道:「你那是汾酒?」
「不错,老叫化没钱,不能学你喝二十年的状元红!」
醉魔道:「这酒虽醇,却不够劲,不够味道,老要饭的,咱们交换喝,你敢不敢?」
陶石桥哈哈笑道:「有何不敢?」言毕将酒递了过去,醉魔同时将葫芦送到陶石桥手中,两人同时仰头长飮。
老光绪都暗暗担心醉魔会在酒中下毒,但陶石桥却毫无顾忌,这刹那,院子内虽然有数十个人,但静得落针可闻,只听他两个「骨都骨都」的喝酒声。
眨眼间,两人都将酒喝光,互视大笑,双方的人心中都甚感奇怪,因为看情形,他俩根本不像是敌人,反似是多年的老友。
醉魔嘘了一口气,说道:「痛快,痛快!老夫已有数年不曾遇到高手,很想喝个痛快。」
陶石桥目光一亮,道:「老叫化知道主人家藏有许多好酒,你敢不敢喝。」
醉魔哈哈笑道:「老夫是有酒万事足,何惧之有,有什么酒,叫他拿出来!」
陶石桥转头望向老光緖,老光緖道:「老朽家中藏有十多坛好酒。」
陶石桥道:「可有高粱?」
「老夫要汾酒。」
陶石桥又说道:「再来一坛菊花露如何。」
醉魔道:「好极。」
陶石桥道:「请老庄主叫人各取两坛来!」
老光緖心中虽然十分奇怪,但仍不忘主人的身份,二话不说,立即吩咐家丁去地窖扛酒。
过了一阵,六坛酒已抬至,分成两边,陶石桥道:「第一坛高粱,第二坛菊花露,第三坛汾酒,醉兄可有意见?」
醉魔道:「老夫没意见,不过还有个提议,请老庄主拿两根木桩来!」
老光緖又叫人照办,羣豪不知他俩在弄什么花样,都屛息而观,上官业勤很想过去跟于望山说话,但又不敢。
眨眼间,院子中已摆放了两根木桩,粗如人臂,只能单足踏着脚步站立,陶石桥首先跳了上去,手上已托了一只酒坛,道:「请老庄主派两个人准备送酒。」
醉魔亦学陶石桥单足而立,手上同样托着一只酒镜,此刻双方都已知道他俩借喝酒而拼胜负!」
南宫恩道:「开始。」
陶石桥与醉魔同时拍开封泥,仰头急飮,不一阵,两人同样将空酒坛抛下,家丁立即递上菊花露。两人又继续急飮,只见他俩的肚皮慢慢涨大,第二坛喝尽,速度仍然不分胜负,家丁立即递上第三坛。
上官业勤心中暗道:「这样无非也只是斗酒量及速度而已,与武功扯上什么关系。」
第三纬酒,陶石桥的速度比醉魔稍快半分,两人双手放在丹田上,那三坛空酒缸则放在木桩前面,一忽只见两人同时伸出右手,将手指对着酒缸,只见指尖涔涔,竟有水淌下,在塲武功高见识广的,都是心头一凛,因为如此比斗要求极高,不但内功要深厚,而且要纯,武功低的人则看得目定口呆。
上官业勤见他们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分出胜负,便大着胆子向对万走过去,南宫恩的人以为他要乘机对醉魔下毒手,都怒目而视。
上官业勤拱一拱手,说道在下乃终南派第十四代弟子上官业勤,有点事要跟敝大师兄于望山商量,请南宫恩当家批准!」
南宫恩本还有点担心,但一听是终南派弟子,戒心全消,挥手道:「到一旁去说!」
于望山这才认出他来,他退后几步,未待上官业勤走近便道:「恭喜你师父肯收你为徒!」
「大师兄,师父去年已仙游了!」
于望山先是一呆,继而掩不住喜悦,轻松地问道:「他是患病死的?」
「也可以这样说!大师兄,师父以往的教导,您还未忘记吧。」
于望山冷哼一声,道:「你是指那一些?」
「敝派虽然式微已久,但做人该分清是非黑白,你为何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人在一起!」
「你看见他们杀人么?」
上官业勤道:「是的,昨日下午在城外看见!」
于望山悻悻然地道:「你到底是不是终南派的弟子,俺还不知道,你倒敢来敎训我!」
上官业勤道:「小弟不是敎训您,只是希望你能及时回头。」
于望山道:「俺的事不用你管!嗯,念在你我……相识一塲,俺便关照你一下,你还是趁早离开吧,要不然便来不及的了!」
上官业勤心头一动,忙问道:「为什么?」
于望山冷冷地道:「难道你还看不出,咱们必胜么?说不定等下冲突起来,刀枪无眼,俺要保护你也不行!」
上官业勤觉得他品性比罗方进较好,便道:「大师兄,咱们一起走吧,咱们祸福与共,相信将来必能光大门楣!」
于望山失笑道:「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依我看你还是回济南山去做你的采药郞吧,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在江湖中,根本寸步难行!」
「大师兄,你一定是被他们抓去的,小弟相信你不是自愿的!」
一笑话,俺就快飞黄腾达了,将来俺便是这里的管事,俺的事自有主张,不用你管!」
上官业勤忙道:「大师兄,小弟已将靑玉石上的谜诀猜得七七八八了,咱们找个地方研究一下,一定可以将谜底揭开,说不定找到本门失去的武功,不用多少年,咱们便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在武林中立足,何须寄人篱下,仰人鼻息?」
于望山冷笑一声:「你说什么笑话?咱们花十多年时间都猜不透那四句混帐诗文的意思,你能够猜得出来?」
上官业勤道:「大师兄,你相信我,是眞的!」
于望山望了他一眼,道:「等你找到本门失去的武功再来找俺!」
上官业勤紧问一句:「假如找到,你便会回首?」
「回首?」于望山不悦地道:「如今俺选撑错误么?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俺没错!」
「假如找回本门失去的武功,你还要跟在人家的屁股后面?」
于望山轻哼一声:「就算找回本门失去的武功,也不能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届时还不是要跟在人家的后面!」
上官业勤心念电闪,决定不告诉他已经找回本门失去的武功,只道:「大师兄,小弟再说一遍,请你三思,否则将来必会后悔!」
于望山冷冷地道:「俺绝不后悔,俺也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你现在不立即离开老家庄,想后悔也来不及了!」言毕,走到南宫恩等人后面,观看醉魔与陶石桥的比赛。
上官业勤没奈何,只好也返回坐位,只见老光緖等人脸上神色一片紧张,他抬头望向塲中,只见由陶石桥食指淌出来的「酒」已越来越慢,而醉魔的情况也同样如此。
再一忽,两人脸前的第一个酒缸已装满了「酒」水,又开始往第二缸空酒坛灌注。
忽然雷震天长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这一塲,咱们的胜算已占了八成!」
上官业勤心中难明,因为醉魔迫「酒的速度与量,至今仍与陶长老不分轩轾,他忍不住问雷震天,道:「大哥,这是为什么?」
雷震天道:「你看,醉魔的额头已开始爆出汗珠,你莫看他现在还未露败象,等下他体内的酒水有一部分化作汗水,数量便不如陶长老了!」
上官业勤不由点头,暗暗道:「大哥虽然粗豪,但其实粗中有细,能从小处观察,难怪他能享有盛誉!」
再过半顿饭工夫,醉魔额上的汗珠已颗颗如黄豆般大小,沿着双颊淌下,陶石桥头顶冒出丝丝白气,额上点汗不见。
南宫恩脸色十分凝重,他是武学高手,雷震天看得到的,他怎有看不出之理?又过两盏茶工夫,两人的腿部都开始颤动,由食指滴出来的「酒」越发慢了,陶石桥头顶上的白气越来越浓,而醉魔后衣亦开始湿了!
南宫恩轻咳一声,道:「醉鬼何必跟他虚耗眞力?这已失了比武的意义,酒是宴客佳品,却不宜拼斗?」
雷震天冷冷地道:「阁下这些话为何不在比斗之前说?」
南宫恩微微一笑,道:「醉兄请下来,三塲两胜,咱们胜算仍高,这一塲让给他们!」
雷震天道:「大丈夫理该光明正大,赢就赢,输就输,谁要你让!」
南宫恩双眼闪过一丝杀机,也不跟他斗,醉魔自木椿上跳了下来,拱手道:「老要饭的内功并不比老夫深,但胜在精纯,老夫佩服之至!」
陶石桥暗中嘘了一口气,其实他亦是强弩之末,因为他将运功所产生的热力化气散开,同样也会蒸发掉一些,他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当下道:「醉兄的内功老叫化亦十分佩服!可惜……」
醉魔讶然问道:「老夫已认输,你还有何可惜的?」
「可惜你我不同道,否则大可以成为酒友,岂不快哉!」
醉魔大笑:「道虽不同,仍可论酒,酒是酒,道是道,这是两件事,比如你几时找人陪你喝酒,老夫都愿意陪你喝个痛快!」
「道不同,话不投机,岂非喝闷酒,那就大煞风景了!」
「想不到要饭的也这般迂腐,咱们可不谈道,只谈风花雪月,也可送得十才八坛!」
「不能交换心中言语,风花雪月,犹如隔靴搔痒!」
醉魔笑说道:「有理,不如请老兄过来!」
「此话老叫化也正想说!」
醉魔大笑一声:「下次若与你冲突,老夫愿让三招以酹知己!」言毕退下,对南宫恩说道:「老夫无能,使帮主输了一阵!」
南宫恩笑道:「机会在后头,醉兄不用内疚,请休息!」
醉魔刚才的确虚耗了不少精力,依言坐下盘膝调息,陶石桥回去,老光緖长身道:「陶长老内功之精纯,老朽仅见,感激的话,老朽不说,请长老休息!」
羣雄见旗开得胜,都是精神大振,同时也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因为只需再胜一塲,便可高奏凯歌了!
只见南宫恩长身道:「老庄主,这一塲该轮到咱们了吧?」
羣豪本想将这一塲押在最后面,但对方既然开口,老光緖不便拒绝,便也长身道:「老朽正想请南宫当家指敎!」
「不敢,咱们也不用玩什么花式,就在拳脚式兵器上分个高下吧!」
「主随客便!」老光緖立即吩咐家丁,将木椿及酒辉搬开,同时道:「取我的剑来!」
总管万里鸿立即捧上一柄剑,老光緖一按剑簧,抽出一柄黝黑古朴的长剑来,道:「南宫当家用何种兵器?」
「不劳挂怀,某家的兵器就在此!」南宫恩将插在后衣领上的一柄长尺三的鐡扇子抽出来。
双方主帅出塲,两方的人马都十分紧张,一边是希望再胜一塲,便可全胜,另一边则希望主帅出塲,可以扳回一局!
老光緖倒抱长剑,说道:「南宫管家请!」
南宫恩含笑道:「老庄主请!」
「南宫当家是客,先请!」
南宫恩哈哈一笑:「有僭!」他自视极高,鐡扇虚刺一记,表示不肯占此便宜,老光緖暗哼,他长剑也虚斩了一下,南宫恩立即标前一步,铁扇戮出!
老光緖年纪虽大,反应仍快,手腕一翻,长剣已回到胸前,将铁扇格开,他趁对方尙未变招,剣一直取其胸膛!
南宫恩不慌不急,只见他手腕一抖,「刷」的一声,铁扇打开,老光緖的剣尖刺在扇面上,登时滑开!
老光緖刚赞了声好,南宫恩铁扇再度合上,扇骨在铁背上敲一敲,长剑荡开,他大步踏前,左手五指如钩,向老光緖抓去!
老光緖的剑长,较利远攻,是以当他长剑被荡开,便立即后退,长剑在身前一划,一招「庐山瀑布」布下一道剑网,迫得南宫恩缩手不迭。
老光绪立即反攻,一口气攻了七剑,南宫恩沉着抵挡,嘴上却道:「老庄主年纪老迈,攻得这般急,预防后劲不继!」
「南宫当家请放心,年纪大耐力越够,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南宫恩眉头一皱,立即窥机反击,但他只攻了十多招,又让老光绪找到破绽,反攻过去,两人时攻时守,一进一退,既好看又刺激,看得旁观者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两人以快斗快,眨眼间便已过了百招,双方速度仍然未减,但南宫恩每次反攻的时间都逐渐加长,那是他铁扇的招式,走的是诡异多变的路子,比较难捉摸,幸而老光緖的剑法,法度严谨,气势磅礴,南宫恩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他!
上官业勤紧张得手心渗汗,忍不住问道:「雷大,你看这一塲老爷子的胜算有多大?」
雷震天笑道:「难说,南宫恩正在盛年,气力悠长,老爷子该采取速战速决的策略,但话说回来,南宫恩占的是多变诡异四个字,久战之后,老爷子捉摸到它的变化,取胜机会又增加了!」
上官业勤道:「那到底该采取那一个战术?」
雷震天叹了一口气。「若换作愚兄落塲,也不知如何方好!」
钟展鹏道:「上官少侠请勿说话,以免影响老兄的心神!」
上官业勤红着脸应了一声,聚精会神欣赏,说话间,塲中两人又换了五十多招,南宫恩的扇法忽然一变,夹着掌爪,配合攻势,威力大增,老光緖见他奇招不绝,颇觉难以应付,便转为防守,再图打算,他十招只能反攻一两招,因此南宫恩气力更盛,如水银泻地,一气呵成。
南宫恩那些手下见主帅大占上风,脸上紧张的神色才稍为松弛!
激战中,只见南宫恩铁扇倏地打开,手臂一挥,尖锐的扇缘如刀刃一般,割向老光绪的喉头!
这一招极快,老光緖想也不想,立即擧剑一格!不料南宫恩早料到他这一招,铁扇忽又合起,当作短棍使用,手腕一沉,扇骨敲在剑脊上,只听「当」的一声,老光緖的铁剑沉下五寸,南宫恩的左肩一耸,手臂探出,这一招配合得十分巧妙!
老光緖心头一栗,急忙向后一退,就在此刻,南宫恩的左衣袖忽然散开,拂向老光緖的面庞,同时提气迫前!
老光緖视线被阻,更觉不妙,退势更急,但退后的速度,终不如前进,只见南宫恩铁扇悄没声息地打开,挥臂一割!
老光緖胆战心惊,再一退,眼前的衣袖已不见,但见南宫恩含笑立在原地,拱手道:「承让!」
老光緖一怔,正想说自己还未败,可是一阵风吹过,忽觉胸前一凉,不由低头一望,只见衣襟已裂开,露出里面的肌肤来!
南宫恩这一招并没有伤及老光緖,但老光緖确有高人的风范,心中雄不是滋味,但仍抱拳道:「老朽败了,多承南宫当家手下留情!」
刹那间,塲中一边发出欢呼声,另一边则传来一阵叹息声。南宫恩说道:「老庄主胸襟不比常人,某家佩服之至,大家各胜一塲,现在该由最后一塲的人选上阵吧!」
老光緖道:「悉随尊便!」言毕没精打采地退下,雷震天立即长身走了出去。
南宫恩退后坐下,向他旁边一个身高如竹竿的中年汉子耳语一阵,那瘦高汉子点点头走了出去。
雷震天道:「老家庄不欢迎无名小卒,请先亮出名号!」
那人的声音,出乎意料,竟然十分低沉雄浑,他说话十分简短明了:「杜伦,外号『鬼影子』!」
雷震天心灵微微一懔,他虽不认识他,但「鬼影子」这三个字,却闻名已久,而这三个字却代表悲观,失望和死亡,因为这几年来,跟他交过手的人,无一幸免,都死在他手下,到底杜伦有什么能力,所向无敌,由于没有生还者,所以这个人的一切也充满了谜!
当下雷震天道:「原来是你!阁下使用什么兵器?」
「比赛好像没有这个规定!需要使用兵器,杜某自然会掣出来。」
老光緖怕对方使诈,忙长身道:「老朽要提醒阁下一句,老朽跟南宫当家,早已取得协议,比斗当中不能使毒,也不准使用暗器,否则,资格将被取消,当作败论!」
杜伦淡淡地道:「这些规矩,帮主早已告诉杜某了!」
雷震天抱拳道:「如此最好,请!」
「请!」
杜伦话音刚落,雷震天立即欺身劈了一刀,杜伦双手空空,没法招架,只好闪身避开。
雷震天大喝一声,手腕一横,虎头刀化直斩为横劈,准备劈向杜伦的腰际!
杜伦身子一幌,掠开三尺,再度避开,雷震天气势如虹,身子半转的第三刀反手斩出,同时右手蓄势以待。
杜伦一偏身,右掌倏地一翻,他第一次出手,速度之快,彷如流星划空,准确无比地拍在刀身上,雷震天的虎头刀立即被弹开,同时那一掌力度极大,使得雷震天上身幌了几下。
说时迟,那时快,杜伦左掌如刃,劈,向雷震天的肩膊!
这一掌姿势及手法和中土一般掌法,大异其趣,雷震天心头一懔,右掌及时迎上。
不料杜伦那一掌明明是实招,可是掌到半途,也不知他手臂如何一转,掌缘竟切在雷震天的手腕上!
这几招免起鸥落,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塲中武功较低的人,根本还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雷震天已飞身退了一丈!
杜伦争到先机,不肯饶人,敌退己进,如影随形追前,掌拳齐施,发动攻势。雷震天手腕中了一掌,只觉火辣辣地一阵疼痛,连手臂也酸麻起来,他心中一懔,暗道:「此人武功果然有过人之处,难怪有这许多人死在他掌下!」
雷震天不愧是沙塲老将,一年中大小战数十仗,了解情势之后,立即保持鎮定,采取守势,耐心等候战机。
杜伦的攻势并不持缤,而且不猛烈,雷震天缓过一口气来,便逐渐增强攻势,杜伦的身法十分飘忽,空手应敌,闪避腾挪,在雷震天这等高手之下,仍不困难!
雷震天想起自己肩负的责任,立将眞气提起,发动猛烈的攻势,一口气攻了十七刀七掌!
杜伦丁退再退,已退至聚英厅前的台阶边缘,老光緖这边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老光绪心中忖道:「这姓杜的招式虽然诡异,但终是旁门左道,不敌雷老弟的正气磅礴!」
他偷眼望向对面,只见对方人人脸色紧张而凝重,唯有南宫恩神态如常,看不出他内心的喜惧。
上官业勤见雷震天攻势如水银泻地,控制大局,心头大定,忍不住转头望向他大师兄于望山,只见他紧张得抓头搔脑,一对眼睛只落在雷震天及杜伦的身上。
雷震天一口气攻了数十招,见杜伦反攻无力,不由忖道:「此人看来有那几招吓人的武功,彷如程咬金,挡得住他那三招,便毫不足惧了!」
他心念电闪,攻势并不稍慢,倏地劈出一刀,这一刀有如天马行空,直取杜伦的左上身,同时右掌复发,封住其右边!
杜伦怪叫一声,腰一弓,身子倒飞而起,跃上石阶之顶的走廊,雷震天尖啸一声,几乎与他同时飞跃而上!
杜伦脚跟刚沾上石地,立即微一沉腰发力,身子拔空而起!
雷震天大喜,暗道:「你这岂不是狗急跳墙?」因为杜伦手上没有兵器,拔空而起,身在半空,上身便完全暴露在雷震天的刀下了!
刹那间,只见雷震天也拔高而起,虎头刀一挽,刀光向杜伦下肢绕去!
院子中的人,俱知道胜负即将分晓,都紧张地翘首而望!
说时迟,那时快!忽见杜伦的身子如叶子一般蜷缩,雷震天那一刀竟然劈空!
可是雷震天去势未尽,他右掌猛发一记劈空掌!
与此同时,杜伦的身子如皮毯一般,在空中横掠五尺,雷震天那一掌又再劈个空!
就在此刻,杜伦的身子条地舒张,双腿暴长,蹬向雷震天的后背!
雷震天因发劈空掌的关系,体内眞气化浊,无法施展「移形换位」大法,他咬一咬牙,左手虎头刀尽力向后一劈!
此乃两败俱伤的打法,他拼着后背受伤,也希称能斩伤对方的下肢!
可惜事与愿违,他反应虽快,但杜伦不愧有「鬼影子」的称号,只见他双手一落,十指如铁钳一般,紧紧抓住刀背,双脚仍然结结实实地踢在雷震天的后腰上!
这两腿力重如山,雷震天只觉体内气血一阵翻腾,左手一松,身子如断线风筝般向院子飞来!总算他心头未乱,落地时,双脚及时抵出,才不致跌得灰头灰脸!
杜伦凌空一个觔斗翻下,双脚稳稳当当地站在石阶上,含笑提着雷震天的虎头刀,拾级而下,走至雷震天面前,将刀递上。「雷堂主,承让了!」
雷震天体内气血仍未平息,他接过刀,转身走回去!
直至此刻,老光緖及其朋友才意识到雷震天败了,登时鸦雀无声,事实上,刚才的变化实在太快,雷震天由胜转败,只在一瞬之间,快得令他们难以想像,也不能接受!
刹那间,南宫恩带来的人,发出一阵采声,于望山更是用力地鼓掌。南宫恩亲自迎接杜伦入座。
上官业勤忍不住道:「雷大哥只是大意失荆州而已!」
杜伦淡淡地道:「他若不服气的,杜某随时接受他的挑战!」
雷震天吸了一口气,抑住气血,道:「此乃不争的事实,雷某虽然承认失败,但只败在大意而已!」
杜伦吃吃大笑。「若不是顾念南宫帮主与你们有约,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辰!事实上,你也是第一个在杜某掌下生还的人!」
南宫恩含笑道:「雷堂主的武功南宫某亦素来佩服!不过某家认为你输在杜兄手下,实在合理之至,因为杜兄的秘密武器尙未施展,你便内腑受伤了,若不是某家与老庄主在事前有所协议,阁下生存的机会的确不多!」
雷震天冷哼一声,道:「雷某自小便不知好歹,明年必定找杜兄再斗一塲!」
杜伦脸上毫无表情,淡淡地道:「欢迎,不过届时希望你加倍小心,因为大意的结果便不止是受伤了!一
南宫恩长身抱拳道:「老庄主三塲比斗已经结束,胜负亦已有了结果,相信老庄主一诺千金,不会违反协议吧?」
老光緖轻哼一声,道:「老朽虽老,但这点老气却还未磨灭,三日之后,老朽合家必迁离商丘城!」
南宫恩拇指一竖,道:「老庄主果然信人也,敝帮开堂之日,必邀老庄主来喝一杯,祈望老庄主赏脸!」
老光緖冷冷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南宫帮主的好意,老朽心领了!」
南宫恩道:「老庄主来不来喝酒,犹在其次,只望能将此宅卖与某家!」
「这件事老朽刚才已经答复了你!」
南宫恩道:「老庄主,何不再考虑一下?」
「老朽决定了的事,绝不改变!」
南宫恩把脸一沉,声音冰冷地道:「难道老庄主就不顾虑一下家人的安危?」
这句话颇有震慑力,老光緖心头一寒,沉吟不语。钟展鹏道:「姓南宫的,你怎可强人所难?」
「南宫某跟老庄主一样,决定了的事,绝不改变!」南宫恩语气更加阴森某家的宗旨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上官业勤忍不住道:阁下未免欺人太甚!」
南宫恩冷哼一声:「大家退一步,一切可以商量,若一意孤行,某家何止要欺人?还要杀人!」
司空靑道:「阁下这算是恫吓?」
南宫恩坦言道:「不错!老庄主,你决定了没有?」
老光绪心中也不知闪了多少个念头,他若答应了南宫恩的要求,将来难免为同道耻笑,试想南宫恩在他家旧宅开帮立窑,他这张老脸,往何处放去?更会笑他屈服于强暴之下!
假如不答应对方的要求呢?他自己一人的生死荣辱,倒不放在他心上,但后宅内的妇孺,许多是家丁的家眷,他又何忍心见他们无辜被杀?何况说不定还得拉钟展鹏等好友陪葬!
当下老光緖忍气呑声说道:「南宫当家的,你若痛恨老朽,老朽可以当面自尽,后宅的妇孺,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吧!」
南宫恩脸上堆下笑容,道:「只要老庄主不是一意孤行,一切都可商量!嗯,你自尽之后,这宅子呢?」
「老朽人若死了,还顾得了什么宅子的事!」
「你会不会派人放火?」
「南宫当家若不放心的,可给老朽半时辰,让老朽将他们遣散!你再派人守住宅子的四周!」
南宫恩紧迫一句:「然后老庄主就自尽?」
「不错!老朽说一是一!」
南宫恩大笑。「就算你不肯自杀,某家也极愿意代劳!」
「南宫当家已肯答应?」
南宫恩还未答,雷震天已道:「老庄主错爱,大丈夫岂能轻言自尽,你也不必顾念咱们的安危,咱们今日来此,并非只为了老爷子您一个人,而是为了同道,咱们能让魔爪张舞?」
舒展鹏等人亦先后表示支持雷震天的看法,老光緖甚是激动,道:「但老朽连累了诸位,心头终是难安!」
雷震天哈哈一笑:「人谁无死,只需死得其所,又有何憾!」
他这句话说得豪气干云,惹得蜻豪喝起采来,老光緖双眼湿濡濡地道:「有诸位此言,老朽便安心了!」
南宫恩冷笑,道:「老庄主又要反悔了!」
「为此而反悔,老朽不觉难过!」老光緖说罢,忽然发出一道燎亮的长啸。
南宫恩倏地长身道:「老匹夫不知好歹,咱们便送他们上路吧!」他手一挥,手下们纷纷长身而起,老光緖背后的人亦抽出武器迎前。
南宫恩喝道:「杀!」双方冲前立即展开一塲厮杀!老光緖忽然自人羣中冲起,向内宅的方向飞去!
南宫恩冷笑一声:「老匹夫,你让我留下!」飞身拦截,不料斜刺里,飞来一根铁拐拦在他身前,却是钟展鹏!
南宫恩大喝道:「找死!」铁扇一拨,引开铁拐,左袖一拂,袖角直取对方双眼!
钟展鹏心头一悼,暗道:「我这铁拐重二十七斤,他轻描淡写的一扇,便将我拨开,难怪他目中无人!」
他心头一懔,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南宫恩长身迫前,冷不防迎面飞来一蓬梅花针!他「刷」地一声,打开扇子一扬,梅花针纷纷落地!
司空靑梅花针出手之后,才喝道:「看暗器!」接着连发三把飞刀,飞品字形,奔向南宫恩的脸门!
南宫恩长笑一声,拔空而起,不料那三把飞刀似长了眼睛般,条地含拢互撞一下,改变方向,其中两把竟向上飞去!
南宫恩吃了一惊,连忙缩脚挥扇,将飞刀击落地上,这样一耽误,司空靑又发了几颗铁莲子,他只好落地。这时候,老光绪的身形已然消逝,南宫恩大怒,迁怒于司空靑身上,道:「看你身上还有多少破铜破铁!」提气飞身向司空靑迫去!
司空靑自知非其敌手,不敢应战,抽身后退,南宫恩道:「就算你飞上天,某家也要将你碎尸万段!」可是司空靑的轻功及小巧身法十分到家,人又精巧,只往对方的人羣中闪避,再窥机发射暗器,使得周围的人阵脚大乱,不时阻着南宫恩的去路!
就在此刻,后宅上空冲起一股浓黑的烟团,于望山叫道:「老不死放火了!」
南宫恩大怒,倏地使出一招「仙鹤飮水」,左手五指合拢如嘴喙,右手鐡扇一展,如鹤展翅,旁边一个助拳的英雄,胁下着了一记,大惊而退,南宫恩的手下,乘机一刀劈掉他的头颅!
南宫恩大声叫道:「请杜兄带几位兄弟到内宅,最好不要让火势形成!」
「鬼影子」杜伦应声而去,南宫恩急欲解决对方,因此刚才对付老光緖尙且隐藏的成名绝技「仙鹤三十六变」,此刻也悉数展了开来,羣豪与他对敌,手足被其「鹤喙」啄中者,关节必脱,中其胸腹者,都受重伤,眨眼间,连克数敌!
羣豪旁边的形势更形危殆,钟展鹏见状挥动铁柺拦住南宫恩。「恶魔,休伤吾友!」
南宫恩折扇一抹,搭在拐上,施展「四两拨千斤」之功,将拐子引开,冷哼一声:「这是你们自寻死路,与南宫某何关!」说着左手「鹤喙」击向对方胸膛!
钟展鹏双手握柺,见状立即空出一手护胸,南宫恩前臂桥手一弯,手腕一曲,刁住钟展鹏左臂,右脚顺势踢出!
这一脚甚快,幸而钟展鹏的铁拐已脱出铁扇的纠缠一转回一扫,南宫恩只得收脚,半转身子闪避,但他反应极快,不愧是黑道上的有数高手,铁扇「刷」的一声,趁转身之势而张开,顺手一挥,一扇骨在钟展鹏持柺的右手腕上划了一下!
钟展鹏刹那间几乎连铁柺也握不住,仓惶后退,他虽知道对方武功高强,但万料不到,自己在几个照面之下,便受创,惊悸之余,后背出了一阵冷汗!
南宫恩一退即进,喝道:「你是寿星公吊颈,某家便成全你吧!」折扇张开,往钟展鹏脸上一幌,左手自扇上挥出!
钟展鹏惊魂未定,不敢再接,腰一弓,后退两步,南宫恩长笑一声:「抛柺投降,某家放你一条生路!」
这句话激怒了钟展鹏,叫道:「老夫就算命丧身死,也不叫你这般得意!」他右臂一抬,跌柺斜击南宫恩胁下!
这一柺他在盛怒之下发出,力蕴千钧,南宫恩倒也不敢小觑,连忙滑步闪开,折扇合起,横扫其手臂,钟展鹏铁柺半途换招迎上,只闻「当」的一个轻响,两件兵器一沾即分!
南宫恩折扇轻小,武功走的也是轻捷的路子,踏前半步,折扇使出小花枪的招式,急取对方的咽喉!
钟展鹏又擧拐一柺,南宫恩是武学大行家,深知各类兵器的秘窍,自然知道柺重,以力取胜,自己扇轻,利于急攻,因此一招急似一招,钟展鹏心有悸意,一上手便采取守势,南宫恩这一轮快攻,更使他穷于应付,几无反攻之力!
南宫恩胜券在握,冷笑一声:「老匹夫,再不投降,十招之内,必取你命!
只三个回合,钟展鹏右臂已吃了一扇,几乎连铁柺也拿不动,忙将铁柺交与左掌,可是他左手使柺不便,形势更加是危急!
就在此刻,忽闻一声暴喝,斜刺里飞来一条猛汉,正是雷震天!
雷震天在双方冲突之后,立即盘膝于地运功疗伤,上官业勤仗剣立于旁边为他护法,有几个南宫恩的手下要施偷袭,都被上官业勤打退。可是羣豪阵亡了几位之后,围攻的人越来越多,上官业勤拚命抵挡,都难以保护,雷震天只运行了两个周天,便放弃原意,长身反击。
他不愧是大将之材,当他击毙了一个敌人之后,立即放眼漩视当塲,见钟展鹏危险,便抽身过去!
当下南宫恩见到他,冷笑一声:「雷堂主伤势未愈,不宜再斗,何不离开?」
雷震天道:「假如你依协定行事,咱们自不会为难你!
南宫恩大笑:「现在是你为难某家?还是某家为难你们?也罢,你既然自寻死路,南宫恩也不会吝啬几斤气力!」
雷震天左手宝刀一挽,喝道:「好狂妄的匹夫,吃雷某一刀!」
「你们两个最好一齐上,省得某家分开收拾!」
钟展鹏搓一搓右臂,觉得疼痛未止,仍然以左手提柺,自旁协助雷震天,南宫恩以一敌二,仍然攻多守少!
此刻内宅的浓烟已不见,却传来阵阵的惨呼声,雷震天双眼尽赤,骂道:「你们这些灭绝人性的恶魔,连妇孺也不放过,今日雷某拚死也……
南宫恩冷笑一声,截口道:「你就算不拚死,今日也得葬身于此!」说着又加强了攻势。
上官业勤不用分心照顾雷震天,轻松了不少,他展开师门绝艺,「噗」的一声,剑尖送进一个对手的胸膛里,当他抽剑而出时,鲜血狂喷,那汉子「砰」的一声跌倒地上!这刹那,上官业勒才意识到自己杀死了人,心底一颤,一股惧意袭了上来,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杀人!
高手相斗,争的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机会,他手脚一慢,后背便着了一刀,也因此使他清醒过来,知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是故长剑挥舞,绝学展尽,眨眼间又伤了一人!
上官业勤初涉江湖便有此成绩,信心大增,还抽空向四周观望,找寻大师兄的踪迹。却不知于望山见劝他不动,心想他今日必死无疑,不想牵涉进去,已跟「鬼影子」杜伦进后宅。
院子里惨叫声与唸喝此起彼落,双方虽然各有损伤,但羣豪这边的伤亡情况比对方多得多,最轻松的反而是「摘星手」司空靑,因为他身法灵活,步法美妙,加上暗器手法独步武林,在这种塲合下,大派用塲,是以他不但夷然无损,杀敌也数他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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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依遗言代斗 听诉说追踪



上官业勤见雷震天与钟展鹏斗南宫恩不下,而老光緖又至今仍未现身,不由忖道:「今日贼势旺盛,看来不妙,难道咱们眞要拼至全军尽墨?此岂是智者所为?大丈夫能伸能屈,所谓留得靑山在,那怕没柴烧,拚死于此处,又有何用?」
他心念电转,决定游说雷震天先退出,再谋报仇,是以拼力杀敌,向雷震天靠拢!
当他离雷震天尙有一丈左右,钟展鹏的铁柺已被南宫恩抢去,雷震天大喝一声,虎头刀急砍南宫恩的腰腹!
南宫恩铁柺一沉,「当」的一声,将雷震天的虎头刀挡开!不但如此,雷震天这一刀因救人心切,用上八成眞力,可是南宫恩也非省油灯,同样在铁拐上注满了眞力,是以雷震天内腑再度受伤,嘴角鲜血涔涔滴下。
上官业勤眼尖,叫道:「雷大哥,你今日已受伤,不可力敌快退!」
南宫恩狞笑道:「此刻再退已无机会!」踏前一步,铁扇合起,直戳雷震天心窝!
雷震天宝刀一格,只觉虎口发麻,暗暗吃惊!「莫非我雷震天今日眞要丧命于此?」当下右掌发出一记霹雳掌,将南宫恩迫退半步,道:「钟老,你快走吧,迟则来不及!」
钟展鹏和身扑上,拳掌兼施,也叫道:「雷贤弟,你快走吧,日后再为老哥哥报仇!」
「不,你德高望重,由你招集同道报仇,最为适合!」
钟展鹏道:「不,你正在盛年,如日方中,将来武林少不了你一份,老夫年纪已大,死不足惜!」
上官业勤已靠了过来,叫道:「雷大哥,所谓留得靑山在,不怕没柴烧,快走吧!」
雷震天道:「上官小弟,是我连累了你,你快走吧,否则雷某死不瞑目!」
「何必言死?现在便杀出去!」
钟展鹏大喝一声:「杀!」他驼背向后一撞,雷震天猝不及防,被他撞个正着,身子被抛开八尺!雷震天一呆之下,上官业勤已杀了过来。「大哥,大丈夫死有何难,最难的是忍辱负重!」
雷震天脸色微微一动,南宫恩喝道:「要想逃生,别作梦!」他转身欲追去,不料钟展鹏拚命阻拦,手脚并展,全是有攻无守之招式!
南宫恩怒叱,道:「老匹夫眞不要命呀!」
钟展鹏叫道:「快跑!」
南宫恩一面抵挡,一面也下令:「不得放过一人!」
雷震天在此等情景之下,暗道:「今日我若不出去,只怕上官弟也不会离开,也罢,待我送他出去,再回来救钟老!」
主意打定,刀掌齐施,配合上官业勤的攻势,眨眼间,连克两敌!离庄门只有丈余!
就在此刻,他忽然听到钟展鹏的一声惨叫声,连忙回头一望,只见南宫恩的折扇已戮进钟展鹏胸膛,他不由大叫一声,钟展鹏拼尽最后一口气,叫道:「快跑!」原来他只攻不守,虽然吓住了南宫恩,但时间略长,便被南宫恩觑准他一个破绽,将折扇插进他胸膛!
南宫恩见他还能开口,手上再一用劲,折扇又送进寸余,可是钟展鹏双掌一翻,紧紧地抓住了折扇,南宫恩连抽几次,都抽不动,他一怒之下,右脚一抬,用力蹬在钟展鹏的小腹上!
钟展鹏身子倒飞丈余,可是南宫恩也抓不住折扇,那把独门兵器仍留在钟展鹏的身上!他料不到钟展鹏死前的意志竟然如此坚强,微风吹来,不由打了个冷颤!
雷震天要回身进去,却让上官业勤一把抓住,大声道:「此乃匹夫之勇,大哥你眞令人失望!」
雷震天身子一震,咬牙道:「好,咱们日后再来报仇!」他大展神威,不惜再伤身子,提起内家眞力,连发两掌,毙撃一个敌人,右脚一抬,踢在上官业勤的后臀上,将他送出老家庄!
与此同时,南宫恩空手飞前,凌空发掌,雷震天听得风声,转头一望,见状也提起内劲,发出两掌,只听「蓬」的一响,四股掌风在半空相触,余风四处流窜,南宫恩空中没处借力,倒飞丈余落地,雷震天退出庄门,落足石阶上,一跤滑倒!
上官业勤连忙上前将他扶起,说时迟,那时快,南宫恩已冲了过来,上官业勤大惊,抱着南宫恩跳下石级!
眼看南宫恩即将出庄,忽然迎面飞来一蓬梅花针!南宫恩大喝一声,双掌一拐,猛烈的掌风将梅花针卷飞,可是下盘又飞来两把飞刀!
南宫恩有过刚才的经验,不敢大意,右掌挟风一扫,将飞刀撃飞,冷不防背后飞来一只蝴蝶镖,幸而他武功确有过人之处,立即拔身飞上围墙!却不知那蝴蝶镖有一对薄如蝉翼的翅膀,南宫恩飞跃,衣袂飘动,带起一阵风来,蝴蝶镖跟着飞上,「噗」的一声,嵌在他后臀上!
南宫恩大怒,转身一望,只见一条靑影闪过,追上上官业勤,正是司空靑,只听他头也不回地道:「南宫恩,这是毒镖,你最好不要提气,否则毒发身亡!」
南宫恩那里肯信?长啸一声,飞落石阶,可是他落足之后,只觉双腿微微一麻,大吃一惊,暗道:「莫非镖上眞的有毒?」当下立即站定,转头对手下道:「快追!」随又叫一个随从扶他进庄!却不知司空靑不用毒药,只用麻药。
X X X
上官业勤扶着雷震天转过街角,便被司空靑追上,他忙问道:「他们追来了没有?」
司空靑道:「快跟我来?」他在前面领路,来到一楝土屋前,一手提着雷震天,喝道:「起!」三人一齐跃上屋顶,司空靑又从屋后跳了下去。
那里又是一条小巷,司空靑拉着他俩走到一楝小院后面,再度提着雷震天跃起,翻过围墙,便是一个后院,后院里有个马棚,里面养着两匹马?两个小孩子正在后院玩耍,见到司空靑叫道:「三叔!」
司马靑「殊」了一声,道:「别叫,你爹在家么?」
孩子道:「他们还在吃午饭!侄子去通知他们!」
「别忙,家里有没有外人?」
孩子奇怪地摇摇头:「三叔,什么事儿?」
「你三叔的仇家追上门,你们可别说见到咱们!」司马靑扶着雷震天进去,上官业勤则跟在后面,穿过暗廊,到厅上,只见厅中一对夫妇正在吃饭,那男的跟司空靑的面貌有几分相似,但身裁矮胖得多!「大哥!」
男的抬起头来,讶然道:「老三,你几时来的?」
「等下再说,大哥,小弟想在你这里躱一躱!」
男的道:「愚兄早叫你别在外面惹事生非,好好的生意不做,却去惹甚么仇家来了!」
「别叫,他们可能就在外面!」司空靑道:「雷兄,这位便是小弟的堂兄司空福!」
雷震天内腑多次受伤,但仍振作精神,气息微弱的道:「打……扰……」
司空福忙道:「快扶他进客房!」
到了客房,司空靑扶雷震天上床,说道:「大哥、大嫂,你们出去吧,有事便通知一声,小弟往后面逃走,决不连累你们!」
司空福埋怨地道:「这时候,还说这种话有甚么用!他患的是甚么病?脸色煞白!」
司空靑道:「他是受了内伤……嗯,城内不知有没有伤药卖……」
雷震天道:「不必,小弟身上有!」
司空靑喜道:「请大哥拿碗酒来!」
司空福转身出去,雷震天道:「司空老弟,多谢你啦!」
司空靑道:「雷兄的为人小弟素来敬佩,能为你尽一点棉力,乃小弟之幸,请莫客气!」
雷震天悽笑一声:「可惜在下……」
上官业勤暗吃一惊:「大哥你可惜甚么?」
雷震天道:「大哥有几件事要托你代办,不知你肯不肯?」
上官业勤道:「小弟若力所能及,决不推辞,请大哥说!」
雷震天缓缓闭上双眼,道:「等服了药再说!」说着自怀中掏出一颗包着金色蜡売的药丸来。
司空福拿了一杯酒进来,又推门出去,临走时道:「老三,没人来过!」
司空靑扶起雷震天,上官业勤揑开蜡壳,里面有一颗小小的药丸,他将药丸放进雷震天嘴里,再喂他喝酒。
雷震天喝了酒后,盘膝坐在床上运功,司空靑十分紧张,不断地注视着他的脸色。
雷震天双眼紧闭,脸色忽靑忽白,额上豆汗涔涔,上官业勤担心地道:「司空大侠,你看雷大哥……」
话音未落,雷震天忽然闷咳一声,嘴一张,吐出一口血来,上官业勤大惊,急问:「大哥,你觉得如何?」
雷震天慢慢散功,睁开双眼来,长叹一声,道:「雷某不行了!」
上官业勤道:「那药无效么?」
雷震天苦笑一声:「内腑已碎,大罗神仙也难救,只可惜糟跶了那颗少林小还丹!」
上官业勤道:「不,大哥你千万不可悲观,待小弟送你上少林一定可医愈!」
雷震天哈哈一笑:「傻小子!人谁无死?大哥这样死,不算窝囊吧?」
司空靑道:「雷兄为伸正义而死,同道景仰,怎会窝囊?」
雷震天道:「时间无多,上官弟你听愚兄说吧!司空兄,你不用出去!」
上官业勤与司空靑都坐在床缘,雷震天纵身取出一块金牌来,道:「上官弟,这是我的金牌,见牌如见人,请你将此牌送到常州敝堂!」
上官业勤忙问:「交给谁?」
「如今敝堂由余表弟黄扬贤掌管,不过他办事虽然精明仔细,但武功却不高,而愚兄终日在外面奔波,至今未有徒弟,我的刀法虽曾传授与堂内的几位香主,但赖以成名的『霹雳十三掌』却未有传人……唉!」
上官业勤道:「大哥可有秘笈?待小弟为你带回去,交给令表弟!」
「没有!家师只收愚兄一人为徒,当时他只是口授与我!」雷震天道:「上官弟,上次我不是央求你学我的『霹雳十三掌』么?现在我还想央你,免得这绝学失传!」
上官业勤尙在犹疑,雷震天又道:「你学会了之后,再传授与舍表弟!」
上官业勤只好答应,司空靑十分乖巧,说道:「小弟替你准备纸笔!」言毕出去。
雷震天续道:「最令我放心不下的,不是我的妻儿,而是霹雳堂!上官弟,愚兄再斗胆求你一件事!」
上官业勤道:「请说!」
「请你在敝堂逗留一段时间,因为愚兄怕死讯传出之后,仇家会找上门来,只怕他们不敌!」
上官业勤坦白地说道:「小弟还要去找师兄师姐,不过我答应你,尽力帮助贵堂!」
雷震天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大哥,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大嫂子与侄儿的?」
「愚兄整天在江湖上跑动,成亲才六年,你大嫂年方少艾,她能守就守,不能守任她改嫁,不过儿子可得留给我雷家传宗!见到犬子,叫他不要哭,长大为爹报仇就是!」
上官业勤说道:「侄儿年纪还小,那等得这许多年?大哥的仇,小弟替你报就是!」
「南宫恩武功强高,而且他的鹤拳十分怪异,武林罕见,你武功未大成之前,千万不可逞强!」雷震天道:「还有一件事,下月初七,愚兄想请你替我应战!」
上官业勤耸然动容,道:「到金陵钟山凉亭与金不求决战?」
「不错!多年来愚兄都想杀死他,可惜不能如愿!」
上官业勤嗫嚅地道:「下月初七距今不过半个多月,小弟只怕不敌!」
雷震天含笑道:「如无意外,即使杀不了他,也不致败!你江湖经验肤浅,但为人聪明,料不会着他道儿!也罢,等下我请司空兄陪你走一遭!」
说至此,恰好司空靑取了文房四宝进来,他将之放在桌上,又道:「小弟出去吩咐大嫂煮些点心!」言毕再度出去,还将门关上。
雷震天道:「上官弟,愚兄资质鲁钝,大不如你,本门的『霹雳十三掌』威力至今只能发挥六七成,但是足已傲视羣雄,你先将口诀抄下!」
上官业勤应了一声,连忙提起毛笔,醮了醮墨,雷震天道:「第一式:春雷初响,气沉丹田,力贯四肢……」他唸得很快,上官业勤一一记下,之后由头唸了一遍,雷震天认为无误,然后道:「现在你看愚兄使出架式,不过我怕没有时间为你细解说,你先记下姿态动作,日后再慢慢揣摸,不过当你完全领会贯通之后,异日要传与吾儿!」
「这个一定,大哥放心!」
雷震天挣扎地走下床,慢慢使劲起来,上官业勤双眼圆睁,凝神细看,雷震天每一招只使两遍,便已累得气喘如牛。上官业勤忙道:「大哥你歇歇吧!」
「上官弟,你记了几成了?」
上官业勤道:「大槪八成!」
「好,你使一遍让我看!」雷震天坐在床上。
上官业勒将「霹雳十三掌」使了一遍,雷震天指出其中几个错漏,所幸这「霹雳十三掌」走的是刚猛的路子,招式比较简单,因此上官业勤使第二次后,雷震天已喜形于色,道:「上官弟,你眞的很聪明!当年恩师传授愚兄时,单学这姿势架式,愚兄也学了个多月哩!最大的问题,是如何运气配合,才能将其威力发挥!」
上官业勤道:「小弟必尽力揣摸,不负大哥厚望!」
「上官弟,你坐在床上,愚兄敎你运气!」
上官业勤依言盘膝坐在床上,雷震天则坐在他后面,将掌放在他后背「灵台穴」上,道:「气纳丹田!」
上官业勤依言行动,忽觉一股暖流,自「灵台穴」里涌进来,心头十分诧异,耳际又闻雷震天的声音:「引气运转,再纳入丹田!屛除杂念,心中无我!」
这都是内功入门法则,上官业勤轻易办到,初时还觉察到由「灵台穴」涌进来的气流,至后来已不复觉,只觉体内眞气充盈,不断流转,渐渐进入天人合一,三花聚顶的境界!
也不知过了多久,上官业勤才悠悠醒来,双眼一睁,便见到司空靑默默坐在床前,他心头一跳,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只见雷震天仍然盘膝坐在他后面,面色煞白,但神态却十分安详,他嘘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道:「大哥睡着了!」
司空靑叹了一口气,道:「雷兄已逝了!」
上官业勤吃了一惊,伸手到雷震天鼻端一探,不觉有呼吸,再在脸上一摸,入手冰凉,而且肌肉僵硬,他有难以置信之感,刹那间竟呆住了!
他认识雷震天的时日不多,相处的日子也少,但几天来,已将他当作是亲人,尤其是他自小便没有温暖,除了师父及师姐之外,最亲的便是雷震天!料不到他英年早逝!上官业勤不由自主滚下两行清泪来。
司空靑道:「雷兄胸襟眞的非常人所比,他内腑已碎,临死前,仍然忍住无比的痛苦,将残存的内力输送给你!」
上官业勤心弦一颤,转身问道:「眞的?」
司空靑说道:「你大可以运功试一试看!」
上官业勤依言一试,果觉体内眞气澎湃,大异平日。司空靑道:「上官弟不必伤心,就算雷兄不将内功输送给你,他也会死的!」
上官业勤道:「小弟一定要厚葬雷大哥!」
司空靑道:「现在时机不合,只能草草将他安葬,待异日杀死了南宫恩,再将他骨灰运回霹雳堂!」
上官业勤点点头,道:「小弟年轻识浅,请司空大侠主持一切!」
「大侠两字不敢当,你若看得起我的,便称我为兄吧!」
「司空兄,现在咱们怎办?」
「到晚上再悄悄捎雷兄的尸体出城,找个地方安葬!」
「司空兄,雷大哥临死前要你陪小弟往江南一行,不知你有空否?」上官业勤将雷震天的话转述了一次。
司空靑哈哈笑道:「有何不可?我素来东走西奔的,何况我很景仰雷兄的为人!嗯,上官弟现在已近黄昏,你也饿了吧?请出去用膳!」
上官业勤轻叹一口气:「小弟那还吃得下!」
「为了雷兄,为了替他完成未了之志,为了要替他报仇,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才是!」
上官业勤恭声道:「是,司空兄敎训得对!」
X X X
深夜,上官业勤措着一只大布袋,悄悄走到后院,司空靑首先跃上围墙看了一下,见四周无人,便向他挥挥手,两人立即走出小巷,向东城门奔去。
他们蛇行鼠伏,路上没有碰到南宫恩的手下,平安到达东城郊。他们一口气奔了几里,来至一座小山岗,然后上山,掘了一个地穴,将雷震天草草安葬。
两人也不敢立墓碑,只弄了一个记号,司空靑掏出香烛果品拜祭一番,上官业勤双眼又湿了。
司空靑道:「咱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天亮之后再走吧!」
X X X
常州是座古城,但名气不大,尤其在武林中,更无地位,直至十年前「霹雳堂」在此设堂立帮,声名才渐盛。
「霹雳堂」最近几年发展颇大,在苏州、杭州和芜湖都成立了分堂,人数已近千,但最重要的是霹雳堂堂堂正正,跟邪恶势力针锋相对,甚至连地方上的土豪恶霸也不放过,因此甚得百姓拥戴!
这天,司空靑与上官业勤顶着烈日来至霹雳总堂外面,那座庄院虽大,但建筑式样看来古旧,估计是旧屋翻新,不过大门建得甚有气势,外面站着四位提刀的壮汉,司空靑抱拳道:「在下司空靑,这位是终南派的上官业勤,有事拜访贵堂的黄副堂主!」言毕递上一张拜帖。
一个壮汉接过拜帖便走进庄内,一直到书房,将拜帖交给黄扬贤。黄扬贤打开拜帖一看,只见里面还夹着一张纸片,上书几个蝇头小字:有事共商,恳请接见!
他微微一怔,问道:「他们来的多少个?」
「只两个人!」
黄扬贤心念一转,忖道:「本堂与司空靑素无来往,他有什么事要跟咱们商量!不过风闻此人行为端正,不会是敌人吧?」当下道:「有请!」他换了一件衣服,便走到聚英厅相候。
未几,手下带着司空靑与上官业勤进来,黄扬贤走下石阶迎接,抱拳道:「久仰司空大侠大名,今日侠驾光临,蓬华生辉,请进厅!」
司空靑回礼道:「在下等来得冒昧和匆促,未曾备礼,请谅!」
黄扬贤道:「司空大侠肯光临敝堂,已是敝堂之幸,何况同道交往,何须备礼!可惜敝堂主不在,没法亲自接待!」
三人进了厅,分宾主坐下,下人送上香茗,寒暄两句之后,黄扬贤便道:「两位光临,未知有何指敎?」
司空靑说道:「可否请贵属等回避一下?」
黄扬贤含笑道:「堂上之人,都是本堂志士,两位有话但说不妨!」
上官业勤自怀中掏出金牌,双手递给黄扬贤,悲声道:「雷大哥临死前,托咐咱们替他将金牌送交与你!」
黄扬贤与手下的脸色齐是一变,黄扬贤接来一望,只见金牌正面雕着一个令字,背后那面则刻着一团烈燄,正是本堂堂主的信物,他双手登时发起抖来,颤声问道:「小侠这……这牌自何而来?」
官业勤道:「是雷大哥临死前交给在下的!」
「什么?堂主他……」黄扬贤脸上一片难以置信之色。
司空靑道:「不错,雷堂主上旬到商丘老家庄助拳,对付南宫恩,不料反丧命在南宫恩手中!」他将当日情况扼要地说了一遍,言毕黄扬贤等人都已哭出声来。
上官业勤忙道:「雷大哥临终遗言,不可将他仙逝之事发报出去,以免仇家找上门来!」
黄扬贤吸了一口气,道:「是,你们都听见吧?这消息不可往下传!」
堂上的壮汉都是霹雳堂的志士,闻言立即擦干泪痕,应了一声,上官业勤看在眼中,心中暗道:「看来他们一定十分尊敬大哥,否则一听到大哥的遗命,便不会有此表现!」
司空靑道:「不过黄兄得将消息告诉贵堂的分堂主及香主,俾有所准备!」
「这个自然!请问敝堂主临终尙有什么遗言?」
上官业勤将霹雳十三掌的口诀交与他,道:「大哥叫你学习,他还将这套掌法的姿势动作授与在下,在下将留在贵堂一段时间!」
黄扬贤沉吟了一下,道:「两位请到黄某书房一谈如何?」
司空靑道:「悉随尊便!」
当下黄扬贤带他们到书房之后,上官业勤再原原本本将雷震天临终前的话说了一遍。黄扬贤道:「两位且坐一会,待在下将此消息告诉表嫂!」
上官业勤道:「请!」
过了一阵,一个少妇抱着一个男童,满脸悲愁的跟着黄扬贤走来,黄扬贤替他们介绍,上官业勤连忙长身叫了声大嫂。
雷震天的夫人梅氏是拳师之女,自幼学武,也曾走动江湖,因此少了些世俗之气,当下她抱着孩子回礼,悲声道:「外子遗体得两位英雄收殓,未亡人感恩不尽!霆儿,快向两位叔叔叩个响头!」
她放下孩子,那孩子十分听话,伏在地上要叩头,却让上官业勤抱起来,道:「大嫂,咱们不能与大哥共生死,已甚惭愧,侄儿的大礼,实在生受不起!」
梅氏道:「不,这个头一定要叩,否则未亡人心中难安!」
司空靑向上官业勤打了个眼色,道:「如此咱们便生受了!」
上官业勤放下孩子,孩子乖乖地叩了响头之后,仰头问道:「叔叔,你告诉我,是谁打死我爹爹的!」
上官业勤心头一酸,又将他抱在怀中,道:「打死你爹爹的,一个叫做南宫恩,一个叫做杜伦,他们都是壊人,你怕不怕?」
雷霆瞪着一对眼睛,大声道:「我不怕,我长大之后,要为爹爹报仇!」
上官业勤说道:「好志气,不过你仇人武功十分高强,你得动奋学文习武,知道么?等你长大了之后,叔叔来敎你的武功!」
梅氏忙道:「快谢叔叔!」孩子又谢了,梅氏续说道:「两位叔叔远来,未亡人未能招待,反要问你们几件事,希望原谅!」
司空靑忙说道:「夫人客气,有话且问!」
「请你们再将当时的情况说一遍!」
司空靑仔细复述了一次,然后道:「要杀南宫恩可不容易,可得周详计划一番,请夫人莫轻擧妄动!」
梅氏道:「这个末亡人知道,我的最大责任,是将霆儿抚养成人,否则他爹爹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上官业勤道:「时机成熟之后,小弟会将大哥的尸骸运回来!」
「大哥不是那种人,尸骸运不运回来,料他不介意,重要的是如何完成他未了之志!」
司空靑不由肃然起敬,道:「夫人诚乃女中豪杰,与雷大哥天生一对,好敎在下佩服!」
梅氏说道:「不敢!未亡人将依大哥遗命,不发出计闻,同时即派人到分堂,请各地的各堂主及香主易装回来,商量对策!」
司空靑问道:「贵帮仇家多不多?」
黄扬贤接答道:「多不胜数!不过往日总堂主在世,魑魅魍魉们有所顾忌,不敢轻擧妄动,但如今……」
司空靑道:「在下有个不成熟的意见,不知能否入黄兄跟夫人之耳否?」
黄扬贤与梅氏齐道:「请司空大侠说,本堂乐于采用!」
「既然贵堂仇家多,在下提议贵堂结束了分堂,以免实力分散,被仇家逐个撃破!」
黄扬贤与梅氏对望一眼,道:「司空大侠所言极是,此事待分堂的人来了之后,再研究之!」
上官业勤道:「小弟于下月初五便得离开,与司空兄到金陵钟山赴约,在此之前,小弟将大哥的『霹雳十三掌』转授与黄兄!」
黄扬贤谢了一声,道:「那就在下午如何?」
「好极!」
雷霆道:「叔叔,我也要学!」
梅氏道:「霆儿,不许吵,等你长大,叔叔自会敎你!」她将孩子抱起,继续道:「两位且坐一下,待未亡人去吩咐下人们准备午饭!贤弟,请你代愚嫂招呼他们!」
上官业勤道:「黄兄事务必多,何况此刻乃非常时期,承雷大哥看得起咱们,不当咱们是外人,你也不必招呼了!」
黄扬贤道:「如此请恕黄某失陪片刻了!」
X X X
霹雳堂在七月初三召开大会,与会者全是副香主以上的人物,共有二千余位,黄扬贤还邀请上官业勤与司空靑赴会。
会塲就在总堂的后院,首先由黄扬贤说了开塲白,然后由上官业勒覆述雷震天遇害的经过。当上官业勤发言时,会塲静得落针可闻,那二十多条汉子,双眼全都赤红,言毕后还听到低低的飮泣声。
黄扬贤将司空靑所提之意见说了一下,请众人发表意见,结果阉了一阵,多数人都赞成,保存实力,将分堂人马撤回总堂。最后便是推选总堂主,可是会开至日落,犹未有统一的意见,上官业勤与司空靑也暗暗替他们着急。
到了最后,以黄扬贤获得的票数最多可是黄扬贤坚持不肯当任。「诸位兄弟,大家都知道小弟武功比不上许、褚、薛三位分堂主,而小弟一向也只以管家婆自居,这总堂主一职,万万不敢担当,请诸位另选高明!」
杭州分堂主许陵道:「身为总堂主最要紧的是威望和智略,犹如三军之主帅,属下等虽然武功稍胜,但都是大老粗,将本堂交与我等,实不敢乐观!」
黄扬贤顿了一顿道:「小弟有一提议,末知诸位兄弟听得进耳否?」
苏州分堂主褚逊道:「黄兄,你这样说便太见外了,今日大众都是为了本堂的前途,所以聚在这里商讨,什么话有说不得?」
「如此小弟便放肆了!」黄扬贤说道:「小弟提议由雷堂主遗孀梅映玉女侠担任!」
此语一出,堂上默然,黄扬贤见梅氏不作声,便续道:「希望梅女侠秉承雷堂主遗志,毅然负起此重任,小弟再提议由许分堂主任副总堂主,小弟改任内务总管,共同合力维持本堂!」
褚逊大声道:「女子执掌门户的,武林中并不少见,夫人性格坚忍,外柔内刚,料能称职,褚某第一个赞成!」
所谓一呼百诺,当下塲中响起一阵掌声,梅映玉站了起来道:「承诸位兄弟错爱,未亡人敢不从命乎,不过未亡人只愿暂代,一俟有适合的人选,立即退让,此点须先声明!」
塲中的人都一齐点头,黄扬贤道:「请代总堂主上座,接受金牌!」
梅映玉一身孝服,妩媚中带着一股刚杀,不慌不忙地往高背椅前一站,说道:「未亡人接任,由于是暂代,请诸位不用拜见!」
许陵坚持要行礼,攘扰了一阵,梅映玉才答应,缓缓坐下,接受下属参拜。司空靑轻声对上官业勤道:「老弟,说不定霹雳堂将来会更加兴旺!」上官业勤颇有同感。
梅映玉待下属参拜完毕便道:「本座同意黄贤弟的提议,升任许分堂主为副总堂主,黄贤弟改任内务总管,另者由于本堂暂时取消分堂,因此分堂主之设,变成有名无实,是故本座第一道命令便是取消分堂主之职,改任苏州分堂主褚贤弟为外务副总管,芜湖分堂主薛景平为刑堂堂主,専司赏罚!请问诸位兄弟有何意见?」
塲内诸人一致擧手赞成,薛景平及褚逊亦都表示接受新职。
梅映玉道:「本座第二道命令,派褚贤弟到『天水帮』说项,双方结义联盟,强敌来临时,互相支持,『天水帮』帮主黄恩龙亦丧在南宫狗贼手下,料他们不会反对!另者,本座还有意跟就近的『太湖总堂』联盟,如此强敌即使知道前总堂主辞世,也不敢轻擧妄动!」
褚逊第一个叫道:「总堂主的确是女中豪杰,不逊前堂主!属下第一个赞成,也愿意到天水帮说项!」霹雳堂的人听了梅映玉的安排,都大觉安慰,本来因雷震天之死而引起的忧虑,已一扫而空!
上官业勤轻声道:「司空兄眼光锐利,视人于微,小弟佩服之至!」
梅映玉续道:「本座第三道命令,是开本堂先河,增至护法一职,席数不限,一来增强实力,二来招贤纳俊,为发展本堂打下根基!」
塲中之人,都有点不明所以,纷纷低头商量。梅映玉大声道:「如今本座宣布邀请司空大侠及上官少侠为本堂的护法,诸位认为如何?」
刚才众人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当梅映玉话音一落,却立即鼓掌欢迎!
上官业勤与司空靑站了起来,连声不敢,黄扬贤道:「两位都是本堂第二位堂主生前的好友,希望屈就,本堂上下无不感激!」
梅映玉续道:「本堂护法不受堂规限制,也可自由出入,只须在时间及能力上允许,替本堂尽一点棉力即可,两位高情隆义,幸勿推辞!」
上官业勤心感雷震天对自己之恩,首先道:「如此在下便厚颜接受了!」
司空靑见他如此,也首肯了,当下梅映玉宣布散会,晩饭摆上来,司空靑、上官业勤与霹雳堂诸头领同席,饭后,梅映玉着褚逊到书房商量与「天水帮」结盟的事情。
上官业勤与司空靑在霹雳堂又逗留了一天,然后联袂北上。由常州到金陵,不过二百里左右的路程,却有三天的时间,因此他们沿途浏览江南景色,至七月初六才至金陵城。
由于七月初七乃民间盛传的牛郞织女相会的乞巧节,是故今天城内便已十分热闹,纸扎店子,挂了不少灯笼,其他应节品也大行其道,司空靑道:「上官弟,咱们先在城内逛一逛吧!」
上官业勤担忧明日与金不求之战,道:「小弟想到客栈里练练武!」
「客栈地方有多大?咱们到郊野去吧,顺便到钟山那里勘勘地形!」
上官业勤觉得有理,于是在城里走了半匝,便又由东城门出去,钟山离金陵城只有数里,山虽不高不大,仍因附近地势平坦,北临长江,望之也有巍巍然之感。
两人信步而行,沿途而上,林荫道上,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金陵城虽临长江,却是著名的火炉,夏天苦其炎,今日风沙又盛,但至此山却有消暑之乐,是故游人颇多。
两人来至半山凉亭,见亭里有几个老头在奕棋乘凉,自得其乐,司空靑却是眉头一皱,将上官业勤拉到一旁去。
上官业勤道:「司空兄,咱们就在此处练武乎?」
「不,依我看金不求不会赴约!」
「为什么?」
「道理很简单!」司空靑道:「假如金不求得悉雷震天的死讯,当然不会来,而且他又怎会知道你会代他赴约?」
上官业勤道:「他应该不会知道!」
「假如他不知道雷震天已死,也不会来,一来当日之约他极可能只求脱身,而且他不知道雷震天会否带些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来,若如此,他来此岂非自讨没趣?」司空靑指一指凉亭:「你看,亭内有这许多人,附近没有较大的平地,根本不宜比武,由此可见金不求根本无心跟雷震天一战!」
上官业勤道:「不管他来不来,明日一早,小弟都得来此,不能坠了雷大哥的名头!」
「说得有理,咱们找个地方练练武吧!」司空靑那天听雷震天赞上官业勒,心中有所怀疑,也想亲自试一试他的武艺。
两人找了一座树林,各自抽出兵器对阵,司空靑使的是一柄微弯的薄刀,刀身只长两尺,刀刃又窄,与一般钢刀大不相同,他刀法展开,轻捷如同猿猴,轻灵怪异,若上官业勤未曾学过靑石下所藏的师门武功秘笈上面记载的武功,只怕不用十个回合,便败了,但如今他虽然攻多守少,应付起来,并不太困难。
司空靑忖道:「以他此等武功,如何能与金不求匹敌?」当下又加了几分攻势,但上官业勤仍未露败象,过了两盏茶工夫,司空靑见上官业勤招式仍然平平无奇,忍不住道:「上官弟,要练武备战,便得将你的看家本领使出来!」
上官业勤道:「司空兄小心!」他手腕一抖,撞开司空靑的弯刀,随即反攻一剑,原来经过百数十招,他已初步摸到司空靑刀法的变化,是以放心反攻。
司空靑叫道:「好,这才有劲头!」
上官业勤攻势一展开,有长江水般,滔滔不绝,过了五十招司空靑大感惊诧,暗道:「难怪!果然有两下子!」
再过五十招,司空靑虽然尽展所学,但仍觉压力奇大,不时要利用自己赖以成名的轻身功夫闪避,左手再配以「摘星爪法」才堪堪战个平手!
上官业勤暗道:「司空兄刀、爪、轻功、暗器,样样在行,可惜不专,否则不难成为一流高手。」
司空靑则想道:「可惜他经验及火候不足,否则我如今已败了!」
上官业勤越斗越精神,只觉体内眞气急剧流窜,精神充沛之致,恨不得打个痛快,原来雷震天输送与他的眞气,有些仍留在气脉中,未曾纳入丹田,是故有此现象。
再斗三十招,司空靑忽然跳开,道:「上官弟,你所欠的只是经验与火候,若论武功,的确可与金不求一斗!」
上官业勤忙道:「请司空兄指敎!」
司空靑指出他刚才有几招出手时间拿揑的偏差,方向的不准,上官业勤苦笑一声,道:「关于方向偏差的问题,主要来自小弟这条腿不争气!」
司空靑叹一口气,道:「可惜!咱们边走边说吧!」
两人回城,找了家客栈歇下,洗了澡吃过晩饭,便到城内四处蹓跶一番,司空靑道:「不瞒你,愚兄颇喜到靑楼歌院轻松一番,但你乃谦谦君子,愚兄也不敢勉强你……」
他未说毕,上官业勤已截口道:「小弟先回客栈等你。」
「不用等,你睡觉吧,明天一早,我会比你早到半山凉亭,不过我会躱藏在一边,有事才现身,否则待你跟金不求决战之后,咱们再在山下相候!」司空靑言毕向他挥挥手,便溜掉了。
上官业勤独自一人返回客栈,面临大战,上官业勤又惊又喜,心情兴奋,那里睡得着,半夜下床拭剑不下三次,直至四更才迷迷糊糊睡着,可是只睡了一阵,又被窗外的五更梆子声惊醒。
上官业勤见天已快亮,便索性坐在床上打坐运功,他运行了三个周天,便觉精神奕奕,疲乏全消,措上剑,离开客栈。
到了城门口,大门刚开不久,路上不见有行人,上官业勤索性展开轻功向钟山驰去。
到达钟山山脚,天色才亮,上官业勤也不歇息便直走至半山凉亭,此刻曙光初照,情景与昨日又有所不同,山上空气清新,山风徐吹,令人精神百倍,上官业勤吸了一口气,向周围看了几眼,不见有人迹,便在亭内的石櫈上坐下,可是刚坐下,他又跳了起来,站在大石上向下四周眺望,既不见金不求,亦不见司空靑,更遑论是游山的人了,他暗暗忖道:「不知司空兄来了没有?」
上官业勤几乎忍不住要呼叫,但想起与司空靑之约,又忍住了。
等候的时间过得特别慢,好不容易才等到两个老头拄柺上山,他俩见上官业勤一身劲服,腰上又悬着长剑,不敢在凉亭逗留,继续前进。
不久,上山的游人越来越多,就是没有金不求的踪影,上官业勤不由焦急起来:「莫非司空兄说得对,金不求约战只是为了脱身?他根本不会来?」
日至中天,司空靑忽然出现,抛了一袋子糕点与上官业勤,道:「快吃!」
「司空兄,也许他不来了!」
司空靑笑道:「说不定他故意迟到,等你不耐烦时才出现,所以你必须随时准备,更需保持体力!」
「司空兄,你几时来的?」
司空靑笑道:「想不到你这般早来,我大约比你迟了顿饭工夫,因为我估计你不会准备食物,因此要等茶馆开店,买了饱子才来!」
上官业勒尴尬地一笑,司空靑又道:「等下再谈,我走了,你不要找我!」他言毕立即向山上的方向飞去。
上官业勤在凉亭里枯坐了大半天,金不求尙未出现,后来凉亭里都坐满了人,他索性走出凉亭,坐在附近的一块岩石上等候。
太阳由东升,又向西下降,西天已映着夕阳的红霞,凉亭里的游人都已下山,可是金不求仍未出现。
鲜艳的红霞,渐渐缩小范围,也渐渐黯淡,半山凉亭附近仍无一人,司空靑终于出现,道:「上官弟,走吧,他不会来了!」
上官业勤问道:「咱们明天还上来不上来?」
「除非你有九成把握胜他,否则何必再来?因为失约的是他,不是你也即不是雷兄!」
上官业勤默然,走了一程,忍不住问道:「司空兄,你打算去那里?」
司空靑沉吟不语,半晌才道:「霹雳堂那里若没事,愚兄准备去石湖臼畔探个朋友!你呢?」
上官业勤道:「小弟本来要去找敝三师兄跟师姐的,不过如今只好再到霹雳堂看看,过得一个月再走。」
「如此也好。」司空靑问道:「令三师兄跟师姐在何处?」
「小弟也不大清楚。嗯,司空兄,你可知道『飞凤门』在什么地方?」
「听说芜湖东南一百里的宣城,假如你要去『飞凤门』,咱们倒可以同路!」
上官业勤道:「不,小弟一定要先回常州!『飞凤门』的情况你可清楚?」
「愚兄略知一二『飞凤门』的门主是个女子,叫凤飞天,这婆娘倒也不简单,飞凤门让她创办十年,已在武林中占了一席位,近年来颇有发展!听说凤飞天不自量力,还想当个女盟主!」
上官业勤一怔,道:「武林中歴代以来,虽然出现过不少盟主,但都由男人担任,即使峨嵋派的掌门也不曾染指过!」
「所以愚兄才说她是不自量力!不过听说她欲当江南武林女盟主而已,无心逐鹿中原!又闻说她近年来招兵买马,手下颇有些能人,也有人说她是以美色来换取势力的,到底情况如何不得而知!」
「听说她有一个女儿,今春成了亲,未知真假!」
「愚兄也有所闻,只是我对飞凤门的人和事不感兴趣,也没留意,上官弟你问这个作甚?」
「没有……小弟觉得有点奇怪,所以问你!」
说着两人已走进金陵城,此刻已是万家灯火,司空靑道:「上官弟,咱们先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吧!」
「随司空兄主意!」
「愚兄曾经来过金陵城,尝过几家酒楼的菜色,认为第一楼的最好,愚兄带你去见识一下!」
上官业勤自小在山上长大,下山虽已有一段日子,但对人多的地方仍保持一份好奇,也有点莫名其妙的害怕,司空靑穿过几条街道,遥指一座美仑美桀的大楼道:「那便是第一楼了!」
上官业勤抬头一望,只见那酒楼外挂着一块巨大的招牌,黑底漆金字,上书第一楼,笔划苍劲,气派不凡。
到了酒楼外,只见酒楼边还有一座竹棚,竹棚里停放着不少马匹和马车,料是食客骑乘而来的。
两人尙未到门口,里面已有小二跑了出来,哈腰道:「楼上尙有座位,两位大爷请进。」
司空靑唔了一声,上官业勤衣着寒酸,见出入的人都穿罗着缎,有点自卑,忍不住拉一拉司空靑的衣袖,道:「司空兄,不如改到别家去吧!」
司空靑」怔,问道:「为什么?这里不好么?」
「不……小弟见这酒楼的气派,估计酒菜一定贵得很,小弟……」
司空靑哈哈一笑:「愚兄还以为你担心什么,我请你!」
「这怎好意思……」上官业勤话说了一半,忽然止住,转头望去,原来一个乞丐自他旁边跑过,她本来是向酒楼走过来,但突然转身飞快,引起了上官业勤的注意。
那乞丐跑动甚快,好像受了惊般,加上那瘦弱的身躯,使人油然生出同情心,上官业勒觉得其背影十分眼熟,心头一跳,脱口叫道:「别跑!」他自己却拔腿追上去!
司空靑十分奇怪,只道那乞丐偷了上官业勤的东西,一呆之后才追了上去,问道:「上官弟,什么事?」
「司空兄,你去吃吧,不要等我!」
司空靑那里肯听,他轻功了得,几个起落,已反越上官业勤,那乞丐忽然闪进一条小巷,司空靑追至时,已不见了她,他抬眼一望,倏地拔身跃上屋顶。
上官业勤闪进小巷,不见了人,仍然跑个不停,边跑边道:「司空兄,不要难为他!」
猛地听见屋顶传来司空靑的吆喝声,上官业勤双脚一顿,也跃上屋顶,只见司空靑截住一个身材奇瘦、满面油汚、戴着一顶破毡帽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左冲右突,都逃脱不开,司空靑大叫道:「上官弟快些来,是不是这个?」
上官业勤见小乞丐一身男人打扮,不像是自己想像中的人,不由有点犹疑,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司空靑又问了一次,上官业才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
小乞丐凶巴巴地道:「我姓黄,名叫富贵!」
「黄富贵?」上官业勤心中疑云更盛,忍不住上下打量着他。
黄富贵道:「喂,你快让开,我跟你无寃无仇,你拦住我干么?」
司空靑道:「你为何见到咱们便跑?分明做了什么亏心事,你跟我去见你们丐帮分舵主吧!」
黄富贵急得双一眼涙花乱转,道:「谁说我是见到你们而跑的?」
司空靑心中诧异。「做乞丐的都有一段辛酸史,性格一般比人坚强,这小乞丐奇怪,为何连这等小事也要哭鼻子?咦,上官弟为何不说话?」
「让开!」黄富贵手掌向司空靑一扬,忽然一个后翻倒飞!
不料司空靑是发暗器的大行家,听觉与反应都异于常人,他这一扬手并没吓走了司空靑!只见司空靑上身一探,手臂暴长,展开「摘星爪法」一抓,料不到抓到的只是那顶破帽子!
黄富贵落足屋沿,立即俯身跃下去,他一跃之下,头发迎风扬起,上官业勤忽然怪叫一声:「快追!」言毕首先追去!
司空靑只得跟在后面,没好气地问:「老弟,你到底在弄什么玄虚?」说着三人先后已落在小巷中。
上官业勤说道:「司空兄,你轻功了得,请你替小弟拦住他,等一下再向你解释!」
司空靑唔了一声,急奔几步,倏地使了一式「白鹤冲天」,身子凌空拔起,又凌空弯腰一个没头觔斗翻下,落在巷口,刚好搁在黄富贵的身前!
黄富贵双掌齐拍,却让司空靑冷笑声中擧臂一推,便将黄富贵双掌拍开,他左臂正想使出「金龙探爪」抓住对方,不料黄富贵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司空靑一愕,不由退了一步,道:「你哭什么?」
黄富贵把头埋在双臂中,哭个不停,司空靑怒叫道:「你再哭,某家便不客气了!」
上官业勤向他摇摇手,柔声道:「师姐,是小弟不好,你生气便骂我吧,这与司空兄无关!」
「师姐?」司空靑一怔,忍不住问道:「他怎是你师……」目光一及,见黄富贵一头秀发,登时闭了嘴!
上官业勤见黄富贵仍哭个不停,心道:「师姐,你怎会来这里?咳咳,咱们不如找个地方谈谈如何?」
司空靑见她如此,估计必有什么内情,便道:「上官弟,你带她回客栈吧,愚兄买些酒食回去,等下再为你们师姐弟团聚,庆祝一下!」言毕退开。
上官业勤道:「师姐,小弟找得你好苦,今日无论如何不放你离开,你且跟小弟到客栈吧,有话等下再说!」
「我,我……你走你的……」原来黄富贵的确是吕丹凤所扮。
上官业勤急问:「凤姐,你生我的气么?」
一句凤姐使吕丹凤心肠一软,呜咽地道:「愚姐无端白事生你什么气?」
「那你为何不跟小弟回客栈?」
「我……愚姐一身槛褛,怎敢跟你……去客栈?」
上官业勤心头一酸,忙道:「当日若不是凤姐救我,小弟早已饿死了……你这样说便太见外了,何况小弟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凤姐,小弟有很多话要告诉你,相信你听后一定会高兴!」
吕丹凤沉吟一下,说道:「好吧,你带路……」
「凤姐,咱们去成衣店,先替你买几件衣服吧!」
吕丹凤珠泪沿腮滚下,轻声道:「愚姐这几个月来已习惯了,何必破费!」
上官业勤心中更加难受,说道:「凤姐,你千万别这样说话,小弟听得好不难过!」
吕丹凤低下螓首,跟在上官业勤后面,呜咽地说道:「对不起……你……拿主意吧!」
上官业勒带吕丹凤到一家成衣店,替她买了两套衣裙,然后回客栈,吩咐小二备汤给吕丹凤洗澡,他待吕丹凤进房洗澡后,便溜出客栈,到金饰店买了一枝金钗,再回客栈,此刻吕丹凤刚好洗了澡,梳洗完毕,换了新买的衣裙,开门迎接!
房内的灯光十分暗淡,但上官业勤却有眼前一亮之感,忍不住脱口讃道:「凤姐,你眞漂亮!」
吕丹凤红着了脸,低着头怯生生地坐在床沿,幽幽地道:「上官弟,你几时学得这般油腔滑嘴?」
上官业勤叫起撞天屈,道:「小弟刚才所说是由衷之言,皇天可鉴!」
「我只是山上的一个丑姑娘,怎会漂亮!」
「眞的,眞的很漂亮!」上官业勤那里知道吕丹凤复杂的心情?走前拿出那枝金钗来,不好意思地道:「凤姐……这个送给你……这是小弟的一番心意,请莫拒绝!」
「你,你何必破费!」吕丹凤接过金钗,两行眼泪又沿腮滚了下来!
上官业勤慌了手脚,忙道:「小弟该死,又惹凤姐生气!」
吕丹凤幽幽地道:「你对愚姐这般好,愚姐怎会生你的气!」
「那你为什么……咳咳,凤姐你为何不回山?又怎会在这里,你找到三师兄没有?」
「不要再提……」
房内一阵沉默,半晌,吕丹凤反问道:「上官弟,你不在山上练武,怎会到金陵?」
上官业勤道:「小弟见凤姐下山日久,不知吉凶,所以来找你跟师兄们,后来小弟受霹雳堂堂主雷震天雷大哥之托,来金陵替他赴会,所以……」
「霹震堂……」吕丹凤道:「是你到钟山半山亭替雷震天赴约的?」
「是的!」上官业勤讶然问道:「凤姐,你知道这件事?」
「他们派人上山找不到雷震天,便断定雷震天已经伤重不治了!」
上官业勤吃了一惊,急问:「凤姐,他们是谁?」
吕丹凤淡淡地道:「金不求与『飞凤门』的人!」
上官业勤「啊」地叫了一声:「金不求跟飞凤门勾结?」
「是的,他们今早派人到半山凉亭探消息,那人黄昏回城,说雷震天没赴约,金不求便估计雷震天已死,因此他们准备去攻打霹雳堂!」
上官业勤一听更惊,急间:「凤姐,你是听谁说的?」
「听他们说的,就在酒楼内!」
「第一楼?」
「不是,是在『一壶春』,后来他们听说雷震天不赴约,于是便去第一楼庆祝,第一楼出入的非富即豪,愚姐衣衫褴褛,不能进去!」吕丹凤问道:「上官弟,你跟雷震天关系如何?」
上官业勤将当日巧救雷震天及金不求的经过,扼要地复述了一遍,后来又将罗方进做金不求走狗,自己落在金不求手中,幸得雷震天解救,雷震天又带自己到老家庄,最后命丧南宫恩的事说了一下。「凤姐,这件事关系到上千条生命,非同小可,小弟一定要去常州报讯,让他们有个准备!」
话音刚落,房外传来司空靑的声音:「去常州报甚么讯?」他探头进来,笑嘻嘻地道:「愚兄估计你们有好些知心的话儿要说,所以故意来迟,肚子饿了没有?」说着又向上官业勤扮了个鬼脸!
上官业勤与吕丹凤脸上都「刷」地染红,司空靑将酒食放在桌上,道:「愚兄已吩咐小工送饭进来,来吧,你们客气甚么!」
上官业勤道:「司空兄,这是我师姐吕丹凤,师姐,这位便是江湖上有名的『摘星手』司空靑!」
吕丹凤怯生生地福了一福,道声久仰,司空靑笑道:「我这上官老弟说要去找妳,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只道他俩靑梅竹马,必是情侣,口没遮拦地道:「上官弟,若不是愚兄提议去第一楼,只怕你还见不着你心上人!你如何谢我这媒人!」
上官业勤与吕丹凤更加尴尬,司空靑讶然的道:「你们怎不坐下?哦,闹蹩扭呀?」
上官业勤忙更正道:「司空兄你莫胡说!」
「好吧,就算我胡说,你们可以不吃,愚兄可忍受不住了!」
说着小二已捧了一锅饭,还有两碟菜,一瓶酒进来。桌子虽不大,也摆了五六砾菜,香气盈室,上官业勤请师姐坐下,司空青为他们斟了酒,再为自己斟了一杯,擧杯道:「来,愚兄祝你们……嘻嘻,早日请我喝……酒!」
上官业勤急道:「司空兄,你说到那里去了!」
司空靑暗暗好笑:「到底年轻人,面皮薄!」当下道:「好,愚兄不再胡说八道,但这杯酒也该喝了吧!」
吕丹凤道:「请司空大侠原谅,小女子不胜酒力!」
「喝一口吧!」
上官业勤也向吕丹凤打个眼色,示意她喝一点,否则怕司空靑又要胡说八道!
吕丹凤飮了一口,粉脸已红了,上官业勤见了,心头怦怦乱跳:「凤姐越来越漂亮!」
司空靑见他一副痴呆相,更觉好笑,当下挟了一块鸡脯肉放在嘴角里咀嚼,漫不经心地问道:「上官弟,你刚才说要去常州报讯,是怎么回事?」
上官业勤吸了一口气,定下神来,这才将吕丹凤的话覆述了一次。司空靑吃了一惊,问道:「吕姑娘,这消息千眞万确么?」
「我中午在一壶春听他们说的!」
「谁?」
「金不求跟飞凤门的人!」
「凤飞天也来了金陵?」
「不是她……是她女儿与女婿……」
司空靑见她说话呑呑吐吐,不觉有点奇怪:「你认识飞凤门的人?」
吕丹凤唔了一声,上官业勤却有点明白,忙岔开话题,免得吕丹凤尴尬。「凤姐,金不求有没有带人来?」
吕丹凤脸色一沉,怒道:「便是那个不长进的二师兄!」
「罗方进?」上官业勤不由也生气地道:「想不到他这般不长进,小弟以为经过上次敎训,他该知悔改!」
司空靑只道吕丹凤是跟踪罗方进而来,此乃人家门派的事,他不便再多问。他吃了几箸,才问道:「上官弟,你打算如何?」
「小弟一定要协助霹雳堂御敌,何况此事牵涉到敝派的不肖弟子在内!」上官业勤说道:「司空兄,小弟有一件事求求你……」
司空靑忙道:「你我相识虽不久,但说话投机,如多年老友,有事便说,莫把愚兄当作外人!」
「小弟想请司空兄明早便飞马到常州报讯!」
「这个也是愚兄的责任,谁叫愚兄跟你一样,也当上霹雳堂的护法,你放心,愚兄暂时取消石臼湖之行,留在常州协助霹雳堂御敌!」司空靑一顿反问:「那你呢?」
「小弟想跟着他们!」
「不,这样太危险了!」
「小弟想劝敝师兄离开金不求!」
司空靑想了一下,道:「如此也好,免得令师兄到达常州后,你们师兄弟阵上相见尴尬!」
之后,三人便默默吃饭,司空靑十分乖巧,匆匆吃饱便道:「上官弟,愚兄疲乏,且明早便要出发,我先回房里去睡觉了!」
小二将残羹剩饭收拾出去,上官业勤鼓起勇气问:「凤姐,三师兄是不是做了凤飞天的女婿?」
吕丹凤坐在椅上面对窓子,背对着上官业勤,闻言呆呆地点了一下头,上官业勤慨然道:「三师兄眞是有眼无珠!」
吕丹凤道:「这也难怪他……」
上官业勤不悦地道:「凤姐,你这时还替他他说好话?」
「人家是千金小姐是飞凤门的公主,愚姐是什么?山野丫头怎能跟人家比。」
「凤姐何尝不是终南派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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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21: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先偷袭中伏 飞凤门折兵



吕丹凤道:「终南派怎能与飞凤门相提并论。」
上官业勤咬牙道:「终有一日,小弟要提高师门地位,将飞凤门压下,让三师兄后悔!」
吕丹凤轻笑一声:「他才不会后悔呢,他对那紫玉菁也不多知百依百顺。」
「哼,仰仗女家势力,岂是大丈夫好汉子所为!小弟相信三师兄不是爱她,只是爱飞凤门的权势而已!」
「终南派藉藉无名,武艺低微不入流使他沦为盗匪,但如今一贵为飞凤门的娇客,便可享尽荣华富贵,顼指气使了!」
「好威风么?」
「换作我是他,也会这样!」
上官业勤心弦一颤,痛苦地道:「凤姐,小弟知道你在说反话?他娶了紫玉菁,你一定十分悲惨,可是又舍不得他,所以千里跟踪……」
「住口……」吕丹凤倏地怪叫一声,随即又呜呜地哭起来。
上官业勤呆呆地站着,良久才喃喃地道:「凤姐,你哭吧,哭罢之后,心情会畅快一点。」
吕丹凤这一哭、长达顿饭工夫才渐渐收涙,忽然道:「上官弟,愚姐跟你上山吧!」
「不,小弟暂时还不能回山!」
「为什么?」
「小弟要助霹雳堂抵御飞凤门,否则无以报雷大哥对小弟之恩!」
「愚姐不想……再见到那畜生!」
「那么待这件事办妥之后,咱们便回山练武吧,凤姐,你知不知道他们住在那里么?」
吕丹凤想了想,好一阵才道:「你要去找他!」
「是的,请你告诉我。」
「危险……我不能告诉你。」
「你放心,小弟也不是鲁莽之辈,自会小心,嗯,凤姐,三师兄知道你跟着他么?」
「他没有表示,大槪不知道吧,你眞的要去!」
「是的,小弟要骂醒他!」
吕丹凤伤心地道:「这种事岂能勉强,你没的反替愚姐丢脸,愚姐就算没人要,也不会嫁给那畜生,」吕丹凤顿了一顿,忽自身上掏出一枝凤钗来,道:「你见到那畜生,便替我将这凤钗交给他!」
上官业勤接过那枝凤钗,心情十分复杂,暗道:「原来三师兄也曾送金钗给凤姐!」耳中只听吕丹凤道:「他们住在望龙客栈,你小心金不求跟他们在一起!」
上官业勤佩上长剑,开门出去,道:「凤姐放心,小弟去去就来!」他问了小二望龙客栈的方向,便快步走去。
望龙客栈离此并不远,窜过两条街便见到招牌了,上官业勤看那楝两层楼的客栈,不禁有点犹疑,他不敢进去,免得碰到金不求,反为不美,因此,便在附近徘徊。
过了一阵,街上行人已甚稀疏,远处传来二更的更鼓声,而客栈也关上了大门,上官业勤见附近无人便飞身跃上二楼簷上。
向街那面有条回廊,上官业勤翻身上去,穿过回廊,来到一条暗廊,这长长的暗廊两旁便是客房,上官业勤一看,足足有二十间房子,却不知他们住在何处,何况尙有楼下的。
上官业勤蹑手蹑脚在暗廊走过,沿楼梯走落楼下。楼下客房比楼上的更多,还有几座独立小院,配以小花园,十分雅致,他心中暗道:「三师兄贪慕虚荣,一定住在小院里,我何不去探探!」
主意立定,他便向一座小院走去,就在此刻最近小院的那间厢房突然开门,上官业勤忙匿在柱后偷窥,一个汉子醉醺醺地歪斜着步伐走了出来,无巧不成话,竟然是罗方进!
罗方进走到一座假山后解手,大槪是酒喝得太多,上官业勤闪到他房外,伏耳听了一阵,房里没有呼吸,时月清星朗,房门又没关上,上官业勤探头悄悄看了一下,见房内没人便闪了进去,立在门后。
过了一回,便听到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接着罗方进便进房了。他迷头迷脑的走进去,后脚一直,将门踢上,上官业勤突然探身伸臂,一指戳在他麻穴上!由于这门点穴功夫,他新学不久,认穴不太准,因此罗方进虽被其点中,却发出哎喷的一声!
上官业勤将剑架在他脖子上,道:「别叫,否则一剑结果你。」
罗方进吃了一惊,酒也被吓醒了大半,结结巴巴地道:「好汉饶命……钱放在床头……小的家里还有老妻小……」
上官业勤冷冷地说道:「哦,还有师兄弟。」
罗方进一惊,脱口道:「你是谁?」
「轻声一点,你要不要命?」上官业勤凝神静听了一下,不见有人来,便道:「想不到你这样善忘!」
罗方进可怜兮兮地问道:「您到底是谁?」
「是你那小师弟!」
罗方进身子一抖,酒意更消。「你,你又来作甚?」
「我问你,你又跟着金不求干坏事情了?」
「你又不敎愚兄的武功,愚兄武功庸劣,不跟个大人物,那能生活?」
「胡说,多少无拳无勇的人,他们何尝要跟坏人?」
罗方进道「问题是我罗方进命不好,偏偏落在终南派掌中,弄个高不成,低不就。」
上官业勤怒道:「叫你做人你不做,偏要做鬼,不如一剑结果你,替师父清理门户罢了。」
罗方进惊道:「你怎能以下犯上,不怕别人非议么?」
「大义灭亲四个字你未曾听过么?」
罗方进惶然,急问道:「师弟,你待怎地?」
「唐翔在那里?」
「在东院里,搂着他老婆睡着了。」
「金不求呢?」
「在西院?」
「你去叫唐翔过来……且慢!」上官业勤想了一下,在衫上找到一颗饭粒,捏开罗方进的嘴巴,将饭粒抛了进去。
罗方进惊问:「师弟,这是什么?」
「毒药,你去找唐翔来,叫他一个人到客栈外见我,否则我不给你解药。」
罗方进苦着脸道:「他身边有很多飞凤门的高手,他一来他们就会知道,而且唐翔那小子『飞上枝头,乌鸦变凤凰』,他现在也不会听我的话!」
「你不要命了么?」
「我要命,但他不会将愚兄这条贱命看在眼中,奈何!」
上官业勤想了一下,问道:「你们几时去常州攻打霹雳堂?」
罗方进道:「等飞凤门召集齐人手便出发!」
「带多少人?」
「我不知道,眞的,愚兄在他们眼中只是个小人物,他们不会告诉我。」
上官业勤觉得有理,便道:「好吧,我不用你去,我如今先去常州,如果有什么消息,你便先来告诉我?」
「那我的解药?」
上官业勤道:「别怕,半个月后毒药才发作!」他又摸出那枝凤钗来。「替我交给唐翔!」他顺手解开罗方进的穴道,飞身出门。
上官业勤离开了望龙客栈,便急不及待地赶回客栈,到房外,见旁门虚掩着,他当塲吃了一惊,轻声叫道:「凤姐,凤姐!」
房内没有应声,上官业勤唤了一阵,忍不住轻轻推开房门,只见室内一片漆黑,他又唤了两声,然后亮起火熠子来,却不见吕丹凤的踪影。
上官业勤心头怦怦乱跳,正想去问司空靑,目光一及,忽见桌上有一张纸,上面写了些字,忙走前观之,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娟秀的小字:上官弟,愚姐回山等你,请你保重,再者,请恕愚姐不问自取了你一锭银子作盘川,你对愚姐的好意,愚姐永铭心中!」
上官业勤呆了一阵,但也放了一半心,只担心她在路上有危险,可是此间事未了,他不能追上去,陪她回山。
上官业勤吸了一口气,收起了信,去敲司空靑的房门,司空靑开门问道:「什么事?」
上官业勤将吕丹凤回山之事说了一遍。「司空兄,咱们明早一齐上道!」
「好吧,愚兄叫醒你!」
上官业勤返回自己房间,躺在床上,鼻端犹似嗅到一股似兰似麝的香气,一会儿替吕丹凤伤心,一会儿又自己高兴,唐翔娶了紫玉菁,反使自己有了机会,天快亮,他带着一股甜蜜进入梦鄕。
不久,司空靑来唤醒上官业勤,两人盥洗完毕,立即结帐出店,到市集买了两匹骏马,也买了干粮,然后向常州方向驰去。
天黑之前,两人已返回常州霹雳堂,梅映玉讶然问道:「两位怎地这般快回来,上官护法夷然无损,必是将金不求打败了。」
上官业勤道:「金不求失约,在下未曾与他交过手!」
「想不到金不求竟不敢赴约!」
「他虽然没去钟山,却跟了人去探取消息,不见雷大哥的踪影,便断定大哥已丧在南宫恩手中?」
司空靑接道:「不但如此,他还联合飞凤门准备来攻打咱们,是以咱俩立即赶回来报讯!」
梅映玉脸色一变,忙道:「黄贤弟,快通知他们到后院商讨!」
不一阵,霹雳堂香主级以上的首领便齐集后院,梅映玉说了开塲白,便由上官业勤将消息仔细地复述了一遍。「大嫂,飞凤门的实力如何。」
「若外子在生,彼此实力相埒,但如今……而且他们还多了金不求相助,可不好对付!」
许陵道:「咱们也多了两位护法。」
「但褚堂主已去天水帮,而且听说飞凤门最近多了几位高手!」
许陵道:「咱们霹雳堂是绝对不会投降的,堂主你下命令吧,看咱们该如何抵御!」
梅映玉沉吟道:「此战关键多大,本座已想过了,一定要战,也不能再避,因为一退让,将来其他仇家再联合起来应付咱们,咱们更无立足之地。」她一抬头问道:「上官护法和司空护法,你们有何善策?」
上官业勤望着司空靑,司空靑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在下对双方情况实力都不了解,如何敢胡乱发表意见,还是由诸位先谈吧!」
诚如许陵所说,他们都是些大老粗,七舌八嘴地说了一阵,都说不到骨节眼去。黄扬贤道:「咱们先估计一下,他们会采取偷袭,还是挑明来斗?」
许陵说他们会采取前者,薛景平则认为他们会采取后者,上官业勤见双方争持不下,便道:「目前还是作两种准备吧,同时派人去摸飞凤门的底,看看他们有什么高手!」
梅映玉道:「上官护法的意见正合本座意思,黄贤弟,这件事便交由你去办,许贤弟和薛贤弟两位则请准备弓箭,和研究布防之道,提防他们偷袭后室的家眷,散会!」
X X X
一连过了七日,还没有动静,这天黄扬贤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报告,飞凤门几乎倾巢而出,由凤飞天亲率大军,已准备出发。
梅映玉连忙问道:「他们有些甚么高手?」
那人说道:「除了她们原有的几位堂主之外,还有两位护法,年纪都已不小,听说武功十分厉害,但详细情况却打听不到!」
梅映玉等人忧心忡忡。众人苦思无计之下,上官业勤道:「为万全计,不由将宅内的老弱先送出去!」
司空靑第一个赞成,梅映玉点头道:「不错,黄贤弟,你去安排一下,今晚之前便得将他们撤出去!」
黄昏时候,探子来报,飞凤门的人已出发,估计明后天便会到。梅映玉等人更加焦虑,吃过晚饭,众人都坐在厅里,许陵忽然道:「堂主放心,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在江湖上打滚的人,难免刀头舔血,也不是甚么一回事,瓦罐不离井口碎,将军难免阵上亡嘛!」
薛景平道:「堂主万一不敌,咱们誓死保护你离开,你带侄儿远走高飞吧!」
梅映玉道:「本座既然接受代总堂主之职,便不能临阵退缩!」
薛景平道:「堂主还得抚养侄儿,否则雷堂主九泉之下难以瞑目!」他不断向上官业勤打眼色。
上官业勤接道:「薛堂主之言,未尝无理,今日贼强我弱,不计后果硬拼,逞的只是匹夫之勇而已,最重要的是该留下一只棋子,日后好报仇!」
「霆儿已离开常州,也有人照顾,不愁无人报仇!」梅映玉坚决地道:「本座主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言!」
众人相对无言,但心中对梅映玉都甚是敬佩,就在此刻,忽然有个大汉匆匆走了进来,梅映玉问道:「郑彪,有甚么事情?」
郑彪道:「外面有一个汉子自称是上官护法的师兄,说有事要见上官护法。」
上官业勤心头一跳,说道:「叫他进来!」
「他说他不方便进来!」
上官业勒道:「诸位且坐,待在下去见见他!」他随郑彪走出大门,只见罗方进瑟瑟缩缩地站在外面四周张望。
「二师兄,你来得倒快呀!」
「小师弟您好!」
「你气派够大,要我出来,大槪有甚么大事儿吧?快说呀!」
罗方进苦笑道:「小师弟,你何必明知故问?咱们到一旁说去吧!」
上官业勤道:「好,且随我来!」他走到一条小巷,回头道:「此处无人,说吧!」
「师弟,你解药可有带在身上一?」
上官业勤抬头向屋上看了几眼,罗方进忙道:「您放心,无人跟着我来!」
「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自然会将解药给你!」
「飞凤门几乎倾巢而出,他们要一鼓将霹雳堂全部歼灭!小师弟,别怪我不关照你,你还是早点脚底抹油溜掉吧!」
「不用你担心!你来的时候,他们知道么?」
罗方进嗫嚅地说道:「是他们派我来的!」
」何事要派你来?哦,要你来探取消息?」
「是的!」罗方进苦笑一声:「小师弟,那解药……」
「别急,他们有那些高手?」
「有一对老头,听说武功十分厉害,外号叫『鹿鹤二仙』的,其他的都是飞凤门原来的人手!」
「鹿鹤二仙?陌生得很,是从那里来的?」
「据说他们隐在深山苦练了三十年,现在才下山!」
「他俩武功跟金不求比较如何?」
「他们没比过,愚兄不知道,不过金老大对他俩客气得很!」罗方进故意透着几分神秘的语气:「看来老大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上官业勤心念一动,冷笑一声:「金不求有什么了不起?我上官业勤也可以收拾他!」
罗方进问道:「小师弟,雷震天是不是死了?」
上官业勤哈哈的大笑,说道:「谁说的?」
「那他为何不赴约?」
「这是秘密,小弟不能透露!」
罗方进再道:「就算他未死,你们无人能敌得住飞凤门主和鹿鹤二仙之一!」
上官业勤说道:「二师兄,我劝你不用回去了,免得明天大战时,你要丧命于斯!」
罗方进心中想道:「只要我拿到解药,那还会死!」
上官业勤见他脸有不豫之色,续道:「凤飞天可以找人助拳,难道雷大哥便不懂得找人助拳?」
罗方进心头一动,忙问:「你们找到什么人助拳?」
「不是小弟信不过你,实因此乃秘密不便奉告!」
罗方进道:「愚兄也不敢叫你做个无信无义的人……嗯,这时候你该将解药给我了吧?」
上官业勤道:「我还不知道你所说是眞是假,怎能给你?」
罗方进忙道:「愚兄生命揑在你手中,怎敢说假?」
上官业勤道:「反正你体内的毒药还有五六天才发作,你紧张什么?」
罗方进哭丧着脸道:「好师弟,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肯将解药给我?」
「我已说过,待我证实你所说是确实的,一定给你,你虽不肖,但仍不致于要死在那『搜魂夺魄,生不如死』的毒药之下!」
罗方进一脸登时靑了,上官业勤道:「你不如跟我到霹雳堂去吧!」
罗方进忙道:「不不,愚兄过两天才再来找你!」
「你好自为之!」上官业勤言毕,转身走进霹震堂,罗方进灰溜溜地出城。
X X X
罗方进骑着马,一口气奔驰了一夜,次日凌晨才到达飞凤门驻扎的地方,那是一座树林,歇着数百个精壮的汉子和妙龄的少女。
罗方进跳下马,喘着气问道:「兄弟,借问一声,门主跟咱老大住在那里?」
一个汉子认得他,问道:「回来啦?他们在林中间……」
罗方进将马交给他,大步走进树林,只见林内篝火处处,正中张着几座帐幕,一个汉子拦在帐前,道:「没有紧急的事,天亮了再说,门主睡着了,你也先歇一下吧!」
罗方进老大不高兴地坐下,道:「喂,有没有干粮,晩饭也顾不得吃,拿点来充饥!」
那汉子抛了个馒头给他,罗方进咬了一口,又问:「有水没有?」
那汉子不由生起气来:「你奶奶的,你道老子是你的奴才?哼,你不过是金爷的马伕罢了!别臭美!」
罗方进心头有火,可是又知自己武艺低微,加上人单势孤,只好忍住气,将馒头抛掉,靠着树干假寐。他心中不由暗暗后悔:「他奶奶的,早知那天一早偷偷放走上官业勤,料他会将秘笈给我,说不定我现在的武功,也可以跟金不求争一日长短,何须在此,受这肮脏气!」他自艾自怨了一番便睡着了。
刚睡了一阵,忽觉腰上一痛,醒了过来,睁开双眼,便见那汉子用脚踢他,他连忙滚开,同时骂道:「操你奶奶的,你作甚踢老子!」
那汉子踏前一步,道:「你也敢在大爷面前,自称老子?敢情是讨打!」
所谓人要面树要皮,罗方进爬了起来,怒道:「你也不过是个奴才而已,竟然作威作福踢我?好,你有种,老子现在便走!」
「站住!门主叫你去!」
「你去答复她吧!」罗方进转身要走,又被那汉子拦住。「你想动粗?」
「动粗还怕你这狗奴才!」
「你才是狗奴才!」
那汉子哈哈笑道:「不错,俺是奴才,但俺是凤门主的奴才,便比你这个连狗也不要的奴才値钱!」
话音一落,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你骂他是连狗也不要的奴才?好小子,俗语说,打狗看主人面,你却连主人也骂上了!」
那汉子一转身便遇上了金不求那两道凌厉如刀的目光,心头一沉,陪笑不语,罗方进道:「老大您来得正好!」
金不求摇摇手,示意他不用作声,对那汉子说道:「你莫以为胯下有过人之长,陪门主睡过几觉,便以为自己了不起,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你给我自掴两巴掌!」
那汉子脸色一阵靑一阵白,终于自己掴了两巴掌,罗方进在旁边,道:「太轻了!」
金不求冷冷地道:「听见没有?打得太轻了,再掴两巴掌重的!」
那汉子不由怒道:「假如我不掴又如何?」
金不求声音更加冰冷。「那么金某唯有代劳了!」
那汉子胸膛起伏,慢慢地退着,金不求则缓缓踏前,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李大安,你不听令莫非嫌命长?」
那汉子如逢大赦,忙道:「门主,他,他侮辱你……」
「他没有侮辱我,侮辱我的是你!」凤飞天脸上看不到一丝怒色。「将他拉下去——宫刑!」
李大安大叫一声:「门主,你不念俺的功劳,也该念俺的苦劳……」他忽然双掌左右开弓,劈劈啪啪地给自己十多掌。
「你没用,苦的是我,不是你!」飞凤天道:「拉下去!」
几个大汉如奉圣旨,如狼似虎地将李大安拉下去,罗方进心中暗道:「这女人貌美如花,骚如狐狸,毒如蛇蝎,乖乖不得了!」
金不求哈哈笑道:「门主何必生气,刚才在下跟贵属开玩笑而已!」
凤飞天笑靥如花,格格地笑,说道:「金兄心肠倒志软,一条狗而已,何足挂齿!」
金不求道:「门主见识高人一等,在下不敢妄议!」
凤飞天媚眼如丝地问道:「刚才金兄不是说他胯下有过人之长么?等下小妹着人将他胯下之物拿来,让你开开眼界!」
金不求干笑一声:「门主好会说笑,在下对这种东西却无兴趣!」
凤飞天笑道:「想不到金兄不敢面对现实,其实此乃自卑作祟而已!」
金不求双眼闪过一丝杀机,暗道:「终有一日,老子要你这泼妇子付出代价!」当下道:「在下虽然不肖,但也不致自卑,门主想左矣!」
「也罢,咱们莫让这些狗东西,倒了胃口,还是请贵价说说此行的收获吧!两位请来!」凤飞天言毕在前带路,一直走进一座巨大的帐幕里。
帐里已坐了好几个人,五男三女,其中既有「鹿鹤二仙」,也有唐翔夫妇。唐翔大刺刺地问道:「方进,你探到什么消息?」
罗方进心中暗怒,脸上却不敢有一丝显露,当下道:「据在下探知雷震天并未死,而且他们也请了几个助拳的人!」
凤飞天问道:「你亲眼所见,他们是些什么人?」
「雷震天窝藏在霹雳堂里,在下怎能亲眼看到!」
唐翔不悦地道:「那咱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罗方进吸了一口气,抑住怒火,道:「在下到常州城,便躱在霹雳堂附近,见里面的人出出入入,一片紧张,在下还不知如何探听消息,想不到天助我也,上官业勤那小子竟由里面走出来……」
金不求讶然问道:「那小子怎会在那里?」
罗方进道:「在下也觉奇怪,便悄悄跟着他,到了一条小巷,在下忽然扑前将他制服……」
凤飞天截问道:「且慢,上官业勤是谁?」
唐翔接答道:「门主,上官业勤是小婿的脓包师父的关门弟子,上山学艺才年多!」
凤飞天那里知道上官业勤无意中学成绝艺,登时释了疑,说道:「好,你继续说吧!」
「在下便问他里面的情况,起初他不肯说,后来在我迫供下,他才说出实况,原来雷震天只是受伤还未死!」
唐翔问道:「以雷震天的性格,假如他未死,一定不会爽约!」
「他受伤嘛,而且……而且他还道金老大当日只是求脱身而已,根本无心应约!」罗方进抬头一望,接触到金不求凌厉的目光,登时将头低下去,续道:「在下问那小子,霹雳堂有什么动静。他说咱们一离开宣城,他们便知道了!」
凤飞天哼了一声:「只两天时间,他们怎来得及请人助拳?」
唐翔沉下面来,道:「方进,你是不是无法完成任务,故意骗咱们的?」
「谁说我无法完成任务呢?哼,我若没有几分把握,怎会毛遂自荐?」
凤飞天道:「翔儿,听他解释!」
罗方进的确是胡诌的,事先料不到会露出马脚,但他又不能说出实情,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急得手心都湿了。
唐翔冷笑一声:「如何,我没有看错吧?」
罗方进一急之下,脱口道:「他们根本不用去请人来助拳?」
凤飞天怒道:「你顚三倒四,到底用意何在?」
金不求哼了一声,道:「罗方进,你老老实实说来!」
「在下没有说错嘛,因为雷震天受伤之后,他的朋友都来探望他,一听咱们要去攻打霹雳堂,所以便要留下来助拳!」
凤飞天看了他一眼,问道:「那姓上官的小子,是这样说的?」
罗方进硬着头皮道:「是的,他是这样说的!」
凤飞天转头问道:「金兄,可信程度有多大?」
金不求不悦地道:「门主认为罗方进说谎?」
「金兄误会了,本座不是这个意思,小妹是怕姓上官的,故意骗贵属!」
罗方进道:「他敢骗我,下次见到他,在下不扭断他的脖子才怪!」
金不求斥道:「你出去吧,这里没你插咀的地方!」
罗方进出去之后,他又道:「未知招兄跟狄兄有何高见?」
「鹿鹤二仙」头上都只剩四边一圈的白发,中间光秃秃的老人,鹿仙招灵风捋了一下白髯,道:「以老朽之见,以不变应万变!」
鹤仙狄长风接道:「不错,以咱们数人之力,武林中还有什么人可以阻挡得住的!」
金不求心中冷笑一声:「山野之夫,井蛙之见!」当下道:「小弟武功低微,自然以两位马首是瞻!」
凤飞天道:「但为兵之道,还是仔细为上,为减少损失,增加成绩为目的!小妹为此次行动,虽然可以想出很多战术来,但归纳起来,不过两项而已,一是偷袭,一是摆明挑战,诸位,认为那个办法较好?」
唐翔道:「小婿认为摆明挑战较好一点!」
紫玉菁则道:「不,女儿认为偷袭最佳!」
凤飞天道:「你们别争,都说出理由来!」
唐翔道:「反正咱们实力强横,摆明挑战,也有极大的把握,何不赢得漂亮一点,让敌人心服口服?」
紫玉菁则说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何须理会别人服不服?女儿认为偷袭,可以收攻其不备的效果,减少己方的损失!」
唐翔道:「对方既然知道咱们的行动,他们必已开始作好准备去偷袭,只怕反要陷进人家预先设好的隋阱!」
紫玉菁怒道:「你怕什么?凭你的武功,根本也不会派你去!」
唐翔一呆,随即低声下气地说道:「玉菁,咱们是在讨论嘛,你干甚么生我的气?」
「还讨论什么?你根本是有心跟我抬杠!」
唐翔忙道:「菁妹,我怎敢呢?」
金不求看在眼内,暗觉好笑,道:「还是由门主决定吧!」
凤飞天道:「小妹决定双管齐下,大队人马慢慢前进,然后派几位高手进内偷袭,再配合时间,明攻暗袭!」
金不求鼓掌赞道:「门主果然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好计!」
凤飞天嫣然一笑,问道:「金兄你认为派什么人去?」
金不求道:「狄兄招兄武艺超羣,自是最佳人选!」
凤飞天道:「金兄客气!金兄武艺何尝不超羣?而且智勇双全!」
金不求哈哈笑道:「门主这样只怕狄兄跟招兄会不高兴,他俩更是智勇过人,何况既然偷袭,主旨在于出其不意,狄兄跟招兄未曾在江湖上露过面,在此方可收极大的效果!」
紫玉菁道:「娘,女儿认为金叔叔说得有理!」
金不求含笑道:「就怕狄招两兄不敢耳!」
狄长风怒道:「金不求你敢看不起咱们?」
金不求忙道:「两位肯去,小弟愿意先奏凯歌!」
招灵风道:「小小一座常州城,何足道哉,待咱们回来再庆祝未迟!」
凤飞天道:「两位护法肯辛苦,本座放心之至,不过,两个人只怕势力比较孤单!」
唐翔说道:「不错,那该再派两个策应,依小婿之见以赵堂主及缪堂主比较适合!」
凤飞天颔首赞成。「四位立即准备起程,今晚入夜便潜进去,咱们精锐三更左右必到这常州配合四位行动!」
狄长风、招灵风、赵仙虎和缪不羣应了一声便出帐去了。紫玉菁道:「娘,女儿也有一个提议!」
「你说吧。」
「他们四个勇则勇矣,智则未必,女儿怕万一发生意外时,会乱了手脚,被人逐个击破,于咱们的势力便大有影响矣!是故女儿建议由您女婿带几个干练的人,悄悄跟着他,一来为他们策划,二来作接应!」
唐翔忙道:「愚夫选赵堂主及缪堂主便是考虑他两个办事比较仔细,不会有问题!」
「万一有问题呢?」紫玉菁道:「翔哥,难道你自认智慧不如赵、缪两位?你平日不是夸夸其谈么?自加入敝门以来,尙未立寸功,将来如何统率羣雄?」
唐翔被他抢白一番,脸色铁靑,喘着气不敢吭声!凤飞天道:「我儿说得有理,翔儿便辛苦一趟吧,将来我要提升你,也省得别人闲话用人唯亲!」
唐翔心中没奈何,只好道:「小婿遂命!」
凤飞天道:「随从人员你自己挑吧,可不要带太多人,以免引人注意!」
唐翔又应了一声,转身出帐,紫玉菁格格地笑了一声。唐翔怀着一肚子气出帐,狄长风等四人正要乘马出发,唐翔连忙拦住他们,道:「门主有令,着你们接近常州时便得弃马步行,而且最好兜圈前进,由东城门进去!入城之后,到迎宾客栈等在下……」
狄长风用鄙视的目光看了他一下,冷冷地说道:「听见啦,走!」四骑绝尘而去。
唐翔见罗方进就在旁边,便走了过去,问道:「二师先,你刚才说的话可是眞的?」
罗方进哈哈笑道:「小的,怎敢骗您?除非是上官业勤那小子骗我的?」
唐翔冷哼一声:「一个山野小子,谅他有多大的见识,怎骗得了少爷!」言毕去挑选随从人员了。
罗方进懒懒地走进金不求的那座小帐幕,只见金不求已端正坐在其中,他冷哼一声道:「你的话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罗方进吃了一惊,连忙哈腰道:「老大原谅,小的因气不过那婆娘,所以捏造了一些事实!」
「实情如何,你说清楚!」
「实际上是上官业勤在街上碰到小的,他又劝我改……劝小的离开你,自动说出霹雳堂的情况,一如刚才小的所说!」
金不求眼皮一跳,问道:「他自动说的?嘿嘿,不管如何,他们已有准备,狄长风招灵风那两个老家伙,这次去只怕没好结果!哈哈!」
罗方进见他不再追究,放下心头大石也陪他笑了几声,金不求沉声道:「不许你告诉别人!」
X X X
唐翔武功虽然平庸,但他工于心计,带着六个随从,扮作药材商人,那六个随从则扮作镖师和趟子手,驾着马车前进,车上装的不是药材,而是一些硫磺引火诸物。
他自忖无人看出破绽,因此沿着大路而行,估计到常州城刚好是日落时分,然后在城内过夜,如此便不会引人思疑。
正如他的安排,他们进城恰好是在日落时分,唐翔带着他们投到迎宾客栈,扮作趟子手的手下卸车搬货。一切有如镖行作风。
唐翔进了房,他独自住一间,其余六人则分住两间,将他夹在中间,唐翔故意吩咐他们不要喝酒,叫小二送饭菜到房内,不可有酒。
吃过晩饭,他又吩咐小二准备洗澡,起更之后,赵仙虎便来找他,唐翔问道:「你们从何处进城?」
赵仙虎道:「由东城进来!」
「有没有人思疑?」
「不见有可疑人注意咱们!」
唐翔道:「你通知他们,二更之后如此这般……」
赵仙虎应了一声便回房去了,唐翔胸有成竹,上床假寐,专等大功降临。
X X X
二更的梆子声响了不久,鹿鹤二仙身穿黑衣飞身投进霹雳堂的后院,不久赵仙虎与缪不羣各扛着一袋干草硫磺来至附近,他们将那两袋东西抛上屋顶,来至围墙后观察,既不见有人,又没有声响,鹿鹤二仙如泥牛入海,毫无消息。
缪不羣问道:「老赵,要不要回去通知姑爷?」
背后传来唐期的声音:「我来了,再等一会儿!」他放眼四看,道:「咱们到那座大屋顶儿观看!」
众人上了屋顶,俯首望下去,只见霹雳堂寂静如死,没个人影,不由有点奇怪,赵仙虎道:「莫非他们溜掉了?」
唐翔肯定地道:「假如雷震天在生,他宁死不屈,绝对不会溜!」
X X X
鹿仙与鹤仙跳进围墙,落在后院里,起初还有几分惧意,但穿过后花园,到了后院里,见十室十空,没有人影,而且房内诸物凌乱,在在显示住客匆匆离家。狄长风道:「老大,没人?」
招灵风道:「小心为上,不要阴沟里翻船,回去要吃金不求的耻笑!」
「说得也是,咱们到前院看看!」
两人穿过暗廊,到达庭院,里面有四棵大槐树,依然不见有人。招灵风吸了一口气,提着鹿头柺慢慢前进,忽然弯腰拾起一块石头,脱手向大树抛出!
当石头触及树叶,响起一阵沙沙声时,树上忽然飞来一阵箭雨!两人反应极快,立即挥动柺杖,将长箭磕飞!可是箭雨一阵接一阵,令人挡不胜挡,幸好他们不是处身在中间,否则要应付由四个方向射来的箭便更加困难了!
招灵风道:「老二,先退回后院去再说!」
两人一边挡箭,一边后退,终于来至后宅的暗廊上,树上的弓箭手见再也射不到他们便停止射击了,树上跳下几个汉子弯腰俯拾地上的长箭。
狄长风冷笑一声,道:「他们在引咱们过去!」
招灵风道:「老二,你由后面退出去,再由旁边进来,互相配合……」话音未落,背后忽然传来一阵聒耳的「刷刷」之声!
这一阵怪响,使得狄长风和招灵风魂飞魄散,忙不迭飞前,同时反手挥柺,护住后背。
他俩反应虽快,但仍慢了半分,狄长风背后无眼!只觉手背一痛,吃了一箭。
狄长风忍痛冲出暗廊,不料外面又有箭射过来,而背后的第二阵箭雨又至,狄长风与招灵风此刻连情况也未摸淸便踏此险境,不由亡魂丧胆!
千钧一发之际,两人分开,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撞破房门,冲进房内。
惊魂未定,狄长风与招灵风同时发觉劲风袭身,仓猝间闪身一让,匿在房内袭击招灵风的正是上官业勤,他长剑展开,一招紧接一招,不让对方有喘息之机。
招灵风一上手便落于下风,莫说反攻,连防守也闹得手忙脚乱。
「嗤」的一声,上官业勤长剑过处,招灵风一个闪避不及,左臂着了一剑,幸好闪避得快,入肉不深。
上官业勤一招得手,攻得更加急劲,招灵风咬紧牙关,已退至近墙角,只得拚死反攻,他在深山苦练三十年,并没有白费,反攻三招之后,阵脚已比较隐定,但仍处于下风。
狄长风一撞破房门,尙未站稳脚,忽觉眼前一暗,急促间不明所以,连忙后退,但黑影去势不尽,狄长风只觉小腹一阵疼痛,已着了一脚。
司空靑一脚踢飞狄长风,抽刀扑前,狄长风单脚落地,仍止不住退势,只见司空靑挥刀而至,不敢怠慢,单足一曲一弹,身子顺势倒飞!
只闻「喀嘶」一声,后背撞破窗櫺,身子向后飞出!
司空靑大喝一声,弯刀「刷」地闪电劈下!
狄长风双脚连忙向上一曲,堪堪避过刀厄,可是由于他仓猝间改变姿势动作,落地时,跌得灰头灰脸。
司空靑一掌震开窗櫺,也跳落后院过道,狄长风急忙爬起来,司空靑「刷」的一刀便劈了过去!
狄长风举柺一格,司空靑手臂一揄,第二刀又横削而至,「嗤」的一声,将狄长风的一只袖子劈了下来。
狄长风料不到自己甫下山,以为可以威震武林,却反而挂了彩,当下大叫一声,挥柺反攻!但司空靑十分灵活,弯刀不与对方的鹤柺相触,同时利用身法步法!避重就轻反攻。
本来秋长风武功要在司空靑之上!但他先是手背中箭,再而吃了一脚,加上失了先机,竟没法扳回劣势。
X X X
当霹雳堂里面传来吆喝声之后,唐翔便心知不妙,连忙吩咐赵仙虎及缪不羣各带一个手下,带一袋硫磺进去放火。
当上官业勒、司空靑与狄长风和招灵风捉对厮杀时,许陵即带着弓箭手向后宅推进。「派些人上屋顶监视,一有机会便发箭。」
弓箭手纷纷爬上屋顶,就在此刻,后面忽然升起一团浓烟,霹雳堂的人都叫了起来,「走水啦,走水啦!」
许陵喝道:「见人便发箭!」
众手下沿屋脊奔跑,见后院有人影在放火,立即发箭,可是动作不划一,轻易让赵仙虎和缪不羣抽刀拨开:「这里有奸细!」
许陵闻言立即提棍奔了过去,见到赵仙虎便一棍扫过去,赵仙虎挥刀格开,顺势标前一步,许陵斜退一步,长棍一压,斜撞赵仙虎腰际。
赵仙虎也非弱者,挥刀挡格,许陵倏地踏前一步,一个「神龙摆尾」棍尾反扫过去,赵仙虎猝不及防,招格不及,连忙仰身闪过,接着伏地滚开,许陵连点数下,都击在地上空处!
许陵不信邪,长棍越打越急,赵仙虎滚至一棵树旁,去势受阻,腰上吃了一棍,只觉胁下疼痛无比。
许陵正想痛下杀手,但赵仙虎的手下已飞前,擧刀接下三棍,许陵大喝一声,如同半空响了个霹雳,那汉子气势一窒,双脚被许陵的长棍扫断!
赵仙虎已爬了上来,但许陵挥棍再上,而缪不羣也被几个霹雳堂弟子围住,他的手下则早已中箭身亡。
屋顶上忽然有人叫道:「闪开!」那几个围攻缪不羣的霹雳堂弟子依言闪开,缪不羣一怔,一排箭已向他射去!
缪不羣反应也快,宝刀上下翻飞,将射来的箭矢纷纷格开,冷不防背后又有三枝射过来,缪不羣听得风声,宝刀向后一挥,但仍漏了一枝,那枝长箭自后背直贯而入,原来已有三个弓箭手悄悄潜至他后面,匿在假山后发箭!
缪不羣中箭之后,身子向前一俯,一个霹雳堂弟子标前,手起刀落,「噗」的一声,将其首级切下!
缪不羣的惨叫声,令得赵仙虎心头一颤,手一慢,许陵的长棍自刀网缝中透进,戮在其胸膛上,赵仙虎痛得怪叫一声,上身也向后一仰!
许陵猛喝一声,手腕一圈,长棍划了半个弧圈,「啪」地一声,横击在其头上,登时脑袋迸裂,扑倒地上!
霹雳堂弟子齐声欢呼,此刻后院的火亦已扑熄,许陵挥手道:「快去助两位护法!」
X X X
上官业勤急攻下,仍未能取得压倒性的优势,反而招灵风越斗阵势越稳,但上官业勤体内眞气流转不休,气力充沛,越斗越勇,招灵风困身在险境,求胜之心更切,忽然挥柺扫开上官业勤的长剑,左掌挟风印出!
上官业勤不甘失却先机,咬一咬牙,左掌也蕴力拍出。「蓬!」两掌相触,掌风四处流窜,刮得衣袂猎猎作响!
上官业勤左足微跛,站立不稳,连退三四步才立定,招灵风只退了两步即止,那是他内力的确比上官业勤深厚,二来退了两步,后背已触及墙壁,他表面无事,其实被反弹之力,震得气血翻腾,可是他亦试出上官业勤内力不如自己,是故冒着内腑受荡,趁上官业勒未曾走前,便标前又是一掌击出。
上官业勤咬一咬牙,也再度扬掌迎上,「蓬」的又一声响,这次上官业勒又退了四步,后背将触及墙壁,而招灵风只退了三步。刹那间,只见两人同时标前,发出第三掌,这一次竟然不分胜负,只各退了三步!
上官业勤暗中提一提气,不但内腑夷然无损,而且全身竟有舒畅之感,他信心大增,又发出第四掌!
第四掌仍然不分胜负,上官业勤紧接着发出第五掌,这次虽然仍是各退三步,但招灵风暗暗吃惊,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不由骇然:「怎地这小子的掌力,一次比一次强?」
心念未了,上官业勤第六掌又至,他不信邪,提起九成眞力迎上。
「蓬!」震得两人耳朶嗡嗡作响,招灵风退了三步,仍然止不住势子,再退了一步,喉头一甜,一缕鲜血,自嘴角汨汨淌下,反观上官业勤,只退了两步,神态自若,仿似什么事也未曾发生过般!
上官业勤轻啸一声,道:「再接我一掌!」铁掌如山,向招灵风压去!
招灵风大悸,不敢硬接,连忙闪身避开,鹿相顺势一扫,上官业勤掌一横,将柺震开,长剑分心便刺!
招灵风鹿柺在外,招挡不及,急忙后退,他动上官业勤也动,长剑去势不尽!
「哗啦」一声!招灵风后肩撞破窗櫺,退飞出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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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挟人质退敌 走火遇师兄



上官业勤左掌护胸,右手长剑在前,如鱼投水也似射出宪外,落在过道上!
招灵风刚站穏,上官业勤长剑又至,他鹿柺一顿,身子如纸张般飘飞而起,上官业勤长剑落空,招灵风刚松了一口气,不料半空弓絃声响,几枝长箭迎面射来!
招灵风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挥柺落地,上官业勤尖啸一声,如风赶至,长剑泛起几朶剑花,将招灵风笼罩住!
招灵风不及喘息,擧柺一格,就在此刻,许陵等人已赶至,叫道:「不要放过这老妖怪!」
招灵风心头一惊,只觉五指一凉,又被上官业勤的剑尖划过,五指虽未断,但皮破血流,已无力再战,只见他怪叫一声,脱手将鹿柺向上官业勤抛去!
上官业勤虞不及此,连忙错步闪开,招灵风鹿相一脱手便打了一个后翻,双脚一顿,越墙而出!
许陵叫道:「快追!」他长棍在地上一戮,身子拔空,站在墙头上,忽然外面一阵箭雨射来,许陵吓了一跳,连忙倒跳落地,道:「他们来了!」
恰在此时,前面已传来一阵钟鼓声,上官业勤说道:「他们前后夹击,许堂主你带人去支援前面,留下二十个弓箭手给我!」
许陵应声带人去了,上官业勤道:「你们分成两组,匿在房内,一组左,一组右,提防对方由两旁攻进来!」两个副香主各自带人去埋伏,上官业勤听见一阵兵刃碰撞声,便循声寻去。
司空靑与狄长风斗了百多招,仍然不分胜负,狄长风虽然手背受伤,但他内功深厚,久战之下,优点逐渐显露,相反司空靑的身法却不如前灵活。
上官业勤来得正是时候,狄长风见对方来了助手,有心抽身离开,但司空靑缠得十分紧,眼看上官业勤即将赶至,狄长风人急智生,左掌挟风拍出,司空靑错步一闪,反手劈了一刀!
狄长风正欲他如此,身子倏地倒飞,向围墙跃去,上官业勤叫道:「快截住他,莫让他跟外面的敌人会合!」
司空靑不待他吩咐,又扬手发出一对蝴蝶镖,狄长风听得风声,鹤柺向后一撩,足尖在墙头上一点,向外飞去!
他只道已脱离险境,不料司空靑的蝴蝶镖打制十分奇妙,当日的南宫恩尙且要吃亏,何况江湖经验浅薄的狄长风?
他身子刚落在小巷地上,那对蝴蝶镖兜了一圈沉下,其中射在他靴上,嵌在其小腿后肚上,狄长风只觉又痛又麻,走了两步,麻痹的感觉更加强烈,他大惊之余,忍不住叫道:「快救老夫!」
一队弓箭手自小巷穿了过来,司空靑与上官业勤跃上墙头,便被箭雨迫落。
司空靑举袖拭去额上的汗珠,说道:「此人虽不死,但暂时无再斗之力,对咱们构不成威胁的,上官弟,你那边情况如何?」
「跟他一样,非休息三五天不能再动武!」上官业勤道:「小弟怕他们还有人会由后面潜进来,打算守后面,司空兄你暗器了得,到前面去支援吧,若情况危急,请尖啸三声为号!」
司空靑道:「你这边若人手不足,也以尖啸为号。」
上官业勤道:「一言为定,嗯,咱们久困终不是办法,要想办法冲出去。」
司空靑道:「愚兄跟梅堂主说一声。」言毕飞身而去,上官业勤见后花园有棵枣树,便飞身跃了上去,不动声息地坐在树枝上,暗暗调息,恢复疲乏!
今夜此战令他信心大增,恨不得再找几位高手来试试,由是更感激雷震天,若非他临死前把体内的内功输送与自己,绝对不会有此成就!
X X X
凤飞天率领两百个精锐,分批化装前进,在三更前果然都齐集常州城,她派人去打探消息,只闻霹雳堂后院有打斗声,看情况得不到什么甜头,显然因为对方有了准备,可是如此已骑上虎背,有去无回,她立即下令攻击!
凤飞天有今日的地位,自然有其本领,她不是轻率之人,将两百个人分成四批,每批五十个人,一百个主攻,一百个助攻,主攻的在前面,助攻的在旁攻,而她又将一百个主攻分成两批,轮番攻撃,使下属有休息之机。
攻击命令一颁发,五十条好汉,像五十头凶猛的老虎般,向霹雳堂正门冲去!
梅映玉一直带兵守在前堂,见状立即命令弓摹发箭,但飞凤门的人仍然慢慢迫近,同时助攻的弓箭手也纷纷还撃。
如此胶着了一阵,唐翔已得知消息,带着四个随从赶来,道:「门主,咱们用火箭攻!」
紫玉菁道:「火箭在何处?」
「我早已备了火药干草!」
凤飞天言妙,立即叫他准备,同时吩咐手下暂退。这时候正是许陵与赵仙虎在后院大战,梅映玉见敌入不败而退,十分诧异。黄扬贤道:「表嫂,小心他们有什么奸计,不如发射烟花吧!」
梅映玉摇头,说道:「不,时机还未到!」
过了顿饭工夫,飞凤门的人又开始前进了,霹雳堂这方不断发箭,但对方仍然迫了过来,突然以「火箭」还撃!
「火箭」是以棉花醮火药或在干草上洒上火药,再绑在箭上引火,最后才发射,由于有火药,因此燃火时间颇长,箭落在霹雳堂的屋顶上,院子里,立即引起一阵骚乱!
这一着大出梅映玉的意料,她立即下令鸣钟撃鼓!由于这一乱,立即露出破绽,只见飞凤门人羣中,飞起几条人影,向霹雳堂飞来!
梅映玉忙命令道:「对着这几个人发箭!」
那几个人全是飞凤门的高手,再加上金不求,他们脱下长衫,不断飞舞拍打,箭矢纷纷落地!猛听一道震耳的长啸,一条人影已飞上围墙,双脚齐蹬,将两个霹雳堂弟子踢翻,同时一个觔斗打出,再翻落庭院,正是金不求!
金不求如猛虎之投入狼羣,落地之后,立即抽出金光灿烂的长剑,足尖一点,再度飞起,凌空挥剑,斩向围墙上的弓箭手!
那个弓箭手后背没眼,拦腰中剑跌下去,金不求落在墙头上,左腿一扫,又将一个踢飞,撞在旁边的同伴身上,刹那间,一连倒下四五个汉子!
黄扬贤劈手夺过一把弓来,引箭发射,但金不求十分狡猾,一得手,立即跳落院子中,不断奔跑,见人便杀!
梅映玉只看得眶皆欲裂,叫道:「围住他,不要分开!」
黄扬贤抽出一柄厚背刀跳了下去,截住金不求,金不求吃吃笑道:「怎不叫雷震天出来,哈哈,想不到他今日竟然做乌龟,要老婆出征!」
黄扬贤一言不发,挥刀便砍,金不求咦了一声:「原来你是雷震天的徒弟!」长剑一引,已将刀弹开!
与此同时,当墙上的弓箭手纷纷被金不求踢翻的时候,飞凤门的三个堂主也跃了进来,这三个的武功,都远胜赵仙虎和缪不拔!
三人进来之后,立即追杀墙头上的弓箭手,形势大乱之下,飞凤门的人已迫到围墙,不少人都跳了进来,双方展开短兵相触的混战!
梅映玉见状也抽出一对柳叶刀,在两位香主的保护下,追杀飞凤门的人!
飞凤门的人武功虽高,但霹雳堂胜在人多,而且都有一股不怕死的勇气,前仆后继,因此飞凤门得不到什么甜头。
凤飞天在对面屋顶看见,便发出一道尖啸,埋伏在两旁的助攻人员,也立即展开进攻!
匿在中院树上及后院房内的弓箭手,立即发箭,射杀了一批敌人,但对方仍然突破防线杀了进来,于是混战之势又再形成!
上官业勤自树上跃下,这时候他眼看遍地血迹,也红了双眼,飞落在敌人丛中,一口气杀了十多个敌人,杀得他已没了感觉!
带领助攻的是两位飞凤门的副堂主,他们见状,双双上前,截住上官业勤。上官业勤左掌右剑,连番大战已久,仍然体力充沛,勇不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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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的形势越来越对霹雳堂不利,那是因为对方的高手较多的原因,幸而许陵与司空靑先后赶到,形势才稍见回稳。
许陵直奔金不求,接替已受轻伤的黄扬贤!黄扬贤闪到一边,取出烟花引火点燃,向上抛射!只闻「砰」的一声,半空绽开一朶红色的烟花,好看煞人!
金不求叫道:「小心他们招援兵!」
许陵哈哈笑道:「不错,你们准备丧身于此吧!」
金不求冷笑一声:「只怕你要比金某早死!」他加强攻击,但许陵因有手下相助,未见危急!
司空靑在这种情况之下,最能发挥所长,只见他东飞西奔,弯刀抽空而发,不时还发射暗器,因此死在他手下的人,眨眼间便有十余个,其他人见他过来,便纷纷让开!
飞凤门的堂主见状立即围了过来,将司空靑困在核心,如此一来,霹雳堂的弟子压力大减,至此才可喘一口气!
凤飞天见对方发出烟花,立即加强攻势,令第二拨主攻人员,分一半进霹雳堂内,另一半则在外面布防,阻挡对方的援兵!
原来梅映玉深谋远虑,预先已派出一百名精壮的弟子,散匿在城内各处,或客栈,或庙宇,或民居,相约见烟花便冲出来。当下援兵在薛景平带领下,向守在霹雳堂外面的飞凤门弟子冲去,双方又展开一塲厮杀!
凤飞天见己方人少,赤膊上阵,杀了几个霹雳堂的弟子便截住薛景平。薛景平起初见她是个女流之辈,有点轻视,不料接战之下,便几乎着了道儿!
凤飞天人如其名,轻身功夫美妙之至,如凤翔九天,一对短剑忽左忽右,指东打西,薛景平只应付了十多招便着了一剑,幸好他手下见状立即过来相助,情况方有好转!
紫玉菁抽出短剑,对唐翔道:「翔哥,咱们也去杀几个止止手痒吧!」
唐翔犹疑地道:「咱们是主将,不用亲自下塲吧!」
紫玉菁冷哼一声:「难道娘便不是主将?」
唐翔没奈何,只好抽出折扇跟紫玉菁下塲,他武功大大不如紫玉菁,人又怕死,死跟着紫玉菁,紫玉菁回头冷哼一声:「没见过这般无用的丈夫,我眞后悔嫁给你!」
唐翔脸色一变,却陪笑道:「一个人的本事,不一定要在武功那方面……」
紫玉菁抢白的道:「你文章方面很好么?」
「这……皇帝有什么本领,但文武百官……」
紫玉菁冷笑道:「可惜你命生得不好,不生在皇帝家!」
唐翔笑容不改:「玉菁,你以后就会慢慢发现愚夫的好处了!」
「什么好处?简直一无可取!」
唐翔不敢再吭一声,心中暗暗骂道:「骚蹄子,以后你才知道我唐爷爷的厉害,大丈夫能伸能屈,且让你得意一下,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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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业勒奋力杀死了一位副堂主,另一个见状立即踰开,上官业勤听见前院那如潮如浪的喊杀声和惨理声,不知情况如何,心急如焚,便向前院飞去。
到前院,他见许陵被金不求打得节节后退,便仗剑上前,拦住金不求,道:「许堂主,你去支援司空靑!」
司空靑则叫道:「许兄,外面的援兵不能过来,你去接引一下!」
许陵立即打开大门,带了一批手下冲出去。这一来,对方阵脚立乱,援兵冲了过来,许陵冲前,与薛景平双双敌住凤飞天!
凤飞天道:「菁儿,你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然后出来报告!」
许陵笑道:「臭婆娘,不用看了,你带来的手下,已差不多死光了!」
凤飞天冷哼一声:「做梦!」
许陵道:「你们来了两百个人,咱们人数几倍于你们,结果如何不问而知!」
凤飞天道:「那姑奶奶便先杀死你们两个蠢才吧!」
紫玉菁应了一声,挥剑向大门冲过去,回头道:「翔哥,快随姑奶奶来!」
唐翔只好跟着她向大门内挤去,里面的情况,实际上并非一面倒,那是因为飞凤门的高手较多,杀伤力也较大,可是,霹雳堂的人多,他们一进去,后路便被截住!
紫玉菁叫道:「金叔叔,你们情况如何?」
金不求应道:「贤姪女放心,只要他们没有高手助阵,再过一顿饭工夫,大势便定!」
紫玉菁道:「姪女看他们根本没高手助阵,否则这时候为何还不出来?说不定雷震天早已死了!」
唐翔道:「我早说罗方进的话靠不住了!这次咱们可大获全胜了!」
上官业勤觉得声音有点耳熟,转头望去,见是唐翔,先是怒火直冒,继而沉住了气,沉声叫道:「你们都错了,雷堂主已带了一队精锐去宣城去直捣你们的老巢了!」
紫玉菁脱口道:「眞的?」
唐翔道:「这小子胡诌!」由于上官业勤背对着他,而且他做梦也料不到上官业勤会有此武功,是故认不出来。
上官业勤淡淡地一笑,说道:「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诸其人之身!信不信由得你!」
紫玉菁道:「快去通知娘!」
唐翔道:「你别受骗,雷震天带人去宣城攻打咱们。但他这里却要被咱们捣毁,你说他会不会这样蠢?」
紫玉菁道:「姑奶奶就不会这般蠢,他就难看!」
金不求忍不住道:「贤姪女,尊夫这次说得有理,这小子谁咱们的!」
上官业勤见计不得逞,只好道:「我早说过信不信由得你们!」
金不求道:「但你的一条小命,便由不得你!」言毕加强攻势。
上官业勤见招破招,夷然不惧,竟与金不求打个平手,金不求心惊不已:「这小子进步神速,再过一年半载,岂非连我也非其对手?」当下眼珠子一转,道:「贤姪女,这人是雷震天的徒弟,过来帮愚叔收拾他,事成便可以拿他威胁其他的人了!」
上官业勤本待反驳,忽然心头一动,忍住了,他心念电转,忽然大喝一声,左掌施了一式「春雷初响」,向着金不求撃去!
这是「霹雳十三掌」的起手式,金不求多次与雷震天交手,自然认得,当下咦了一声:「雷震天眞的把他的压箱本领传授给你呀!」说着也迎起一掌!
「蓬」的一声,两掌相触,上官业勤退了两步,金不求只退了一步,他心头一跳,暗责自己:「我眞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这小子剑法虽然了得,但他内功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
心念未了,上官业勤左臂一圈,又是一式「春雷初响」击出,喝道:「再吃我一掌看看!」
金不求暗暗高兴:「你自取灭亡,金某乐得成全你!」当下加上一成眞力,也发出一掌!
「蓬」的又是一声闷响!上官业勤身子如断线风筝倒飞!金不求上身只仰了一仰,见状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上官业勤倒飞丈余落地,只见他脚尖一点,凌空翻飞,越过唐翔的头顶,向他背后落去!
唐翔大吃一惊,转身打开折扇护脸。
上官业勤长剑斜指,喝道:「看剑!」
紫玉菁知道自己丈夫不成,连忙飞身过来,那知上官业勤剑至半途,倏地收回,同时右足尖一旋,打了半个转,道:「原来是唐三哥你呀?」
唐翔觉得声音甚熟,收扇一望,只觉上官业勤面貌有点眼熟,冷不防上官业勤左脚一扫,扫在他后腿弯上,唐翔冷不及防,身子离地向紫玉菁飞去!
上官业勤随势而飞,金不求远远望见,立即奔了过来,喊道:「小心!」
可惜他提醒得太慢,紫玉菁武功虽好,但自小便被骄纵惯了,目高于顶,只有己而无人,以为自己的武功已臻武林一流高手的境界,警惕之心不高,当她伸手去接唐翔的身子时,后腰倏地一痛一麻,脖子前忽然多了一柄锋利的长剑!
她呆了一呆,又听见人喝道:「停手,否则杀死你们门主女儿!」上官业勤骇道:「金不求你给我退开!」
金不求道:「你敢杀她?」
上官业勤哈哈一笑:「她又不是我的女儿,在下为何不敢杀?」
金不求道:「你知不知道,她是你三师嫂?」
上官业勤沉声道:「上官某并无一个三师兄,何来的三师嫂?」
金不求道:「小唐,这是你师父的闭关弟子上官业勤!」
唐翔刚才见他与金不求几乎打成平手,还道自己听错,不过上官业勤跌跛足是他的「杰作」,自然还有些印象,仔细一看,又觉有几分面善,当下也不管他是不
是,便说道:「小师弟,她的确是你三师嫂!」
「住口,上官某没有那么无耻的三师兄,你还想保住她的生命的,便立即叫你岳母大人住手!」
唐翔嗫嚅地道:「小师弟,请念在大家同门……」
上官业勒因他抛弃吕丹凤,对他甚为厌恶,他长剑轻轻一拉,紫玉菁转头便多了一道血痕。「这便是我的答复!」
紫玉菁嗔道:「死人,你还不快去,难道眞要老娘死了,你才甘心么?哼哼,我早知道你没安好心,玩厌了老娘,便想找机会去勾引一个年轻的!」
附近的「霹雳堂」兄弟闻言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唐翔不敢多说,连忙转身向外奔去。上官业勤心中暗道:「师姐温柔贤惠,他不要偏去讨只雌老虎,瞎了眼,活该!」
金不求见他心神恍惚,正想偷袭,不料被紫玉菁看见,连忙喝住,道:「喂,金叔叔,你别乱来,会死的是姪女,不是你!」
上官业勤霍然一醒,立即喝道:「金不求,你想公报私仇?」
金不求怔了一怔,问道:「你胡说什么?」
「你跟凤飞天有心病,想借机会害死她女儿!」
紫玉菁睁大一双眼睛,道:「金叔叔,眞的呀?」
金不求心中暗骂,却不得不退后几步,俄顷,凤飞天已拉着唐翔飞了进来,她人来至,便高声问道:「金兄,本座女儿怎会落在那小子手中?」
金不求轻哼一声,道:「门主几时将令爱交与金某?」
「本座女儿被人抓住,你就在旁边,难道不觉得羞脸?」
紫玉菁道:「娘,刚才他还想公报私仇……」
金不求道:「门主,令爱误会了金某的意思,门主万勿相信!」
「本座不相信自己的骨肉,难道反要相信外人?」
金不求心中大怒,暗道:「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我眞是瞎了眼,女人岂能成大事?」当下抱拳道:「多谢门主坦诚相告,金某既是外人,再留下来也没意思,后会有期!」他一个风车大转身,展开轻功向外飞去。
凤飞天在气头上,语气过重,但也料不到金不求立即反脸,但在此情况下要她道歉也无可能,当下只得轻声道:「飞凤门一向都战无不胜,你一来便吃了痛,倒霉星!」
上官业勤道:「凤门主,请你立即退兵,否则在下可不客气了!」
凤飞天道:「好,算你们命大,本座便立即退兵,你们放人吧!」
梅映玉道:「你不退兵,咱们绝不放人!」
「本座如何相信你?」
梅映玉针锋相对:「你们不退便不必再商量,而且本座要觉得贵门没有再度侵犯的迹象,才会放令媛回去!」
凤飞天柳眉倒竖:「你这贱人,胆敢如此?」
梅映玉冷冷地说道:「本座令出如山,绝不改变,你若不服气,本堂可以再奉陪!」
凤飞天脸色一变再变,要继续打,现在的确没有把握,何况还有人质在对方手中,没奈何只好问:「你刚才那句话,可长可短,说不定……」
「短者半个月,长者要三个月,必放令媛回去,霹雳堂说的话,一是一,二是二!」
凤飞天咬咬牙,恶狠狠地道:「好,本座且相信你们一次,假如你们食言的,哼,后果如何,料大家都心知肚明!」她一转身,挥手道:「咱们回去!」飞凤门的人见门主喊退,巴不得有此命令,纷纷转身。
梅映玉忽然道:「且慢,本座还有话要说!」
凤飞天回首怒道:「贱人,你还有什么威风未展尽?」
「冲着你这句贱人,本座大可以在令爱身上百倍讨取,不过本座岂与你一般见识!」
凤飞天脸色一变,放软了语气:「你有话快说吧!」
「把尸体抬出去,相信门主不忍手下曝尸吧!」
凤飞天恨得牙痒痒的,只得吩咐手下把尸体带走,扰攘了一番,天色已将亮,梅映玉便道:「受伤的弟兄请到后堂休息,未受伤的弟兄请再辛苦一下,提防他们来个回马枪!」
上官业勤道:「门主,属下只受轻伤,你先进去休息吧,此处由属下处理!」说着将紫玉菁交给梅映玉,梅映玉颔首答应。
X X X
上官业勤与司空靑恐飞凤门不甘心失败,仍留在霹雳堂。这天两人正与黄扬贤在厅里谈天,忽有人进来报告:「上官护法,外面有个汉子自称叫做罗方进的来求见!」
上官业勤料他是来讨解药,便道:「请带他进来,他若不进来,便谓我不会出去!」
那汉子出去后,上官业勤笑着将那天讹称罗方进中毒的事,说了一遍,司空靑大笑:「上官弟,想不到你行走江湖不久,便如此机灵,愚兄实在佩服之至!」
黄扬贤则问:「上官护法如今打算如何向他解释?」
上官业勤笑而不答,一回,那汉子便带罗方进进来,上官业勤指着一张椅道:「二师兄请坐!」
罗方进惊慌地对他说道:「小师弟,愚兄……」
「坐下再说!金不求呢?」
罗方进小心翼翼地坐下,道:「那天晚上他突然跑掉,愚兄便没有再看见到他了!」
「你没去找他?」
罗方进脸上微微一红,道:「愚兄想过了,与其在他手下做狗,不如回家算了……说眞的,愚兄可没去找他,你若不相信,愚兄可以发誓!」
上官业勤道:「你不是说武功平庸,讨不到活么?」
「是的……」罗方进呐呐地道:「但后来愚兄想过了,大不了务农,也活得快乐!」
上官业勤道:「眞的?」
罗方进诚恳道:「像愚兄这几式三脚猫的功夫,在江湖上根本寸步难行,不回家务农,还有什么好干?」
「说得也有道理,可有盘川?」
罗方进喉头上下一阵耸动,嗫嚅了半晌才道:「小师弟,你答应过愚兄……愚兄一切照你所说的办,我那解药……」
上官业勤含笑问道:「敢问二师兄这几天可有吃饭否?」
罗方进一怔,道:「愚兄虽然害怕,但……但也相信师弟不会食言,所以每顿都吃两大碗白米饭!」
上官业勤点点头,道:「这就行了,你体内的毒已解……」
罗方进更加觉得奇怪,道:「师弟,你……愚兄根本未服食过任何解药,体内的毒……」
「其实小弟给你服食的毒药,是一位风尘奇人所赠的,它的解药十分奇怪,便是白米饭,只须吃几天白米饭,其毒便自解了!」
罗方进几时听过这种事?一张嘴张得合不拢来,上官业勤道:「小弟若要害死你的,根本不必叫你进来!你放心就是,我虽不値你的所为,就算要代师父清理门户,也不会用这种手段!」
罗方进这才放心,连声应是,又长身拱手道:「如此愚兄告辞了!」
上官业勤道:「二师兄何必去乃匆匆,再过几天才走吧,小弟也要出去办点事情!」
罗方进想了一下,便道:「如此愚兄是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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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业勤与司空靑过了七天,见霹雳堂受伤的弟子已纷纷痊愈,而褚逊亦由天水帮回来,天水帮亦答应与雳霹堂结盟,估计飞凤门不敢再来侵犯,便向梅映玉辞别。
三人出了常州,上官业勤问道:「司空兄你仍想去石臼湖找你朋友?」
司空靑道:「不,愚兄改变主意了,想去跟同道商量一下南宫恩霸占老家庄的事!」
上官业勤道:「小弟赞成,但不知你准备先去何处?」
司空靑想了一下,道:「去田家庵,『乾坤一剑』何振南何大侠家吧!」
罗方进道:「师弟,愚兄武功低微,帮不上忙,还是回家去吧!」
「不,一齐走!」上官业勤这几天见他确有幡然大悟之意,而且绝口不问靑玉谜诀的事,已有心将师门秘技授与他。
田家庵在徽中,三人买了马一路向西行。晚上上官业勤与罗方进同房,他便利用这时间,敎罗方进习剑,罗方进大喜过望,学得很动苦,可惜他资质有限,进展与上官业勤实有极大的差距。
到田家庵已是八月初,司空靑管去过何振南家,但那是跟朋友去的,与何振南并不熟悉,是故三人备了礼才去求见。
提起何振南的大名,徽中一带并无人不识,其名头更在雷震天之上,他家传的乾坤剑法,更是武功一绝,难得的是一身侠骨,整日在江湖上奔跑,替弱者抱打不平,因此赢得大侠的美誉!
与雷震天比较,何振南更加平易近人,所以他的朋友也比雷震天多得多,司空靑实在没有找错人。可惜当司空靑向门公递上拜帖时,得到的答复是何振南不在家。司空靑三人十分失望。
那门公又加上一句:「三位也不需回去,在城内客栈且住一两天吧,因为敝上一定回家过中秋!只是咱家地方小,招呼不了三位,希请勿怪!」
司空靑笑道:「谁不知何大侠家产全已散尽,由大院搬到中院,又由中院搬到小院?谁还敢怪他?敬佩还来不及哩!」
上官业勤道:「如此咱们过几天再来讨取消息吧!」
三人到饭馆中吃过饱便回客栈休息,等候的日子虽然难过,但三人都很想见见何振南的风采,因此便耐心等候。
过了几天,司空靑耐不住,道:「咱们今天再去问问,若果何大侠还未回来,咱们便到城外走走!」上官业勤与罗方进自无意见,三人到何家打听消息,何振南仍未回来,是故出城游玩。
到黄昏返回客栈时,掌柜道:「三位客官,刚才何大侠派人来找过您们!」
司空靑喜道:「何大侠回来啦?好,咱们立即去找他!」
上官业勤道:「且慢,咱们一身臭汗就这样去,未免对他不敬,还是先洗个澡再去,请司空兄先去酒楼,订一席酒,叫他们送到何家!」
司空靑伸手在他肩上一拍,道:「还是愚兄弟你想得周到!」
三人梳洗过后,又换上干净的衣服,在华灯升上的时候到达何家。何振南闻报,亲自出迎:「三位驾临,适何某不在,累您们跑了几趟,何某深感不安!」
罗方进见他白面无须,人长得很斯文,就像是个书生,与「乾坤一剑」四个字似乎沾不上点边儿,心中有点失望。双方寒喧了一阵,何振南便引他们进厅,厅堂颇小,家具也十分简陋,不过打扫得十分整洁,就像普通小康之家的布置。
何振南问道:「三位吃过晩饭没有?待何某吩咐内人多下几把米!」
司空靑忙道:「何大侠莫怪,请恕咱们自作主张,订了一席酒菜,等下便会送来!」
何振南道:「三位这般客气,敎何某心中难安!」
司空靑道:「谁不知道何大侠的为人,再说这种话,反敎咱们汗颜!」
何振南微微一笑:「三位光临,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何某协助,何某办得到的,自不推辞!」
「不敢。」司空靑沉吟了一阵才道:「老光緖被南宫恩所杀的事,未知大侠知否?」
何振南道:「知道,不过详细情况却不太清楚。」
司空靑叹了一口气,道:「当时在下与上官弟也在现塲,可惜贼势太强,咱俩无法挽回大局!」
「司空兄不必自责,何某听说南宫恩准备创办『盘古帮』,何某也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拖迟了归期?」
「『盘古帮』?」上官业勤道:「好大的口气!他想学盘古,开天辟地呀!」
何振南哈哈一笑:「自古至今,野心勃勃的人,都是如此,自以为能开辟新天地!」
司空靑问道:「盘古帮就设在老家庄么?」
「不错,他们一边拆屋,一边又兴建新屋,看来两个月后便会正式成立。」
说着酒楼已把酒菜送来,何家只有一个丫头,两个男仆。因此何振南亲自协助搬桌,酒菜放了满满的一桌,司空靑道:「何大侠,咱们都非世俗儿女,何不叫尊夫人和贵价一起进食。」
何振南欣然答应,便进内请出夫人,他夫人白薇是「雪花剑」门人,成亲之前也常行走江湖,近年来虽然比较少出去走动,但仍保持江湖儿女的豪爽气质,应对十分大方,宾主恰好八个人,双方边吃边谈起来。
司空靑道:「大侠有否觉得奇怪?」
「司空兄所指何事?」
「为何南宫恩一定要在老家庄,作为他们盘古帮的总舵,若说是为了扬名,又何需一定要取老家庄?」
何振南放下酒杯,道:「说得对,这到底是什么原因三位猜到了没有?」
上官业勤道:「咱们已讨论过无数次,但都得不到结果,假如说老家庄藏有什么寳贝,为何老庄主也不知道?」
何振南道:「也许老庄主知道的也不定……」
「不,咱们问过他,连他也摸不着头脑!」
司空靑接道:「这里面有一个秘密,这秘密必然关系重大,只可惜咱们都不知道!」
何振南问道:「三位便是为此事而来找何某的。」
上官业勤道:「想跟何大侠商量—下,有关替老庄主报仇的事。」
何振南沉吟了一下,道:「不是何某泼冷水,实在有困难。」他飮了一杯酒,抬头问道:「你们知道南官恩最近网罗了好几位高手么?」
上官业勤道:「在下等自老庄主逝世之后便一直在江南。」
司空靑道:「他可以邀请高手助阵,咱们也可以,只要何大侠登高一呼,还怕没人么?」
何振南哈哈笑道:「司空兄太看得起何某了!」
「在下绝非拍马屁,大侠的确有此威信。」
「威信是朋友给的,咱们不能随便利用朋友的感情?」
司空靑微微一窘,才说道[?][?][?]要是正义的行动,相信有很多人情愿[?][?][?]利用!」
「话非如此,咱们总要有一个理由才是!」
「他们招兵买马,威胁同道的安全,这还不是理由?」
「理由不足,」何振南道:「第一,南宫恩至今尙无大恶,他跟老庄主之战,也说得上光明正大,至今他请来的高手,都是些介乎邪正之间的人,就像醉魔那样的人!这也是南宫恩聪明的地方,在根基未稳之际,不找恶名昭著的人!」
上官业勤叹息道:「如此说来,咱们岂不束手无策任由他们横行!」
「有两条路可走。」
司空靑忙截口问道:「那两条路?」
「第一,等他们干了恶事,使得武林中人个个自危,届时咱们登高一呼,各路,英雄自会来归,第二,由少数人抱着牺牲的精神,跟『盘古帮』周旋!」
司空靑放下酒杯,道:「大侠说得有理……嗯,您刚才说因此事而拖迟了归期,不知……」
「跟几个朋友述及此事,他们的意见跟何某一样,说眞的,这几个月何某都在西南一带访友,有关盘古帮的事,还是朋友告诉我的。」何振南道:「咱们也很担心盘古帮成立之后,会立即对正道方面采取残杀!」
司空靑道:「他们既然以盘古为帮名,自然会如此,否则如何开辟新天地。」
何振南忽然道:「三位,何某问你们一件事,请你们依实相告,当日南宫恩与老庄主决斗,结果虽是南宫恩胜,实际上两人的武功相差多少?」
上官业勤道:「依当日的情况看来,相差并不大!」
司空靑接道:「未必!在下觉得他有心遮掩实力,最低限度,当时他并未施出他的看家本领:『仙鹤三十六变』!」
何振南颔首:「有理,否则少林高僧智旭大师,便不会在他手下吃亏!」
司空靑悚然色变,这个传闻原来是眞的,这样说来,咱们要对他的实力重新估计?」
何振南道:「此事千眞万确,而且的确是在五十招上便败了。」
上官业勤咋舌道:「这岂非连少林方丈也非其敌手!」
何振南笑道:「这又未必,智旭之败,有可能是轻敌,也有可能是江湖经验不足,打斗经验不丰,当然咱们也不排除,南宫恩凭的是眞实的本领,因此何某才认为此事难办,何况除南宫恩之外,尙有其他高手!」
话至此,众人都摇头叹息,心情十分沉重,半晌,何振南才哈哈一笑道:「所谓邪不胜正,此乃不易之理,诸位不用担忧!」
司空靑道:「这又未必,武林中已出现过几次,邪魔当道,吾道被杀得七零八落的事,虽然最后他们还是覆灭,但……但……」
上官业勤忽然道:「大侠,请恕小子斗胆问您一句,不过您可以不答,大侠的武功与智旭相较,谁高谁低?」
何振南知道他的意思,不由失笑道:「自然界有生尅的事,武术方面也如此,不能这样比较!」
白薇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小侠不用担心!不过凡事总要靠自己。」
上官业勤瞿然一醒,道:「夫人敎导得对!」
忽然前头传来拍门声,门公放下碗筷去开门,来的却是白薇娘家的亲戚,那汉子进来,见到有陌生人在塲,神态有点不自在,司空靑轻轻拉一拉上官业勤的衣袖,上官业勤会意,立即长身告辞。
何振南估计亲戚必然有事,是以也不挽留,抱拳道:「明早何某到客栈拜访,届时再欢聚!」他坚持送他们出门口。
上官业勤道:「何大侠请回!」
「对不住,失礼之处请谅!」何振南拱拱手退回门内。
罗方进道:「不知他娘子外家,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
司空靑道:「咱们去逛街吧!」
上官业勤想起白薇的话,很想立即回客栈练功,便道:「你们去吧,小弟先回去!」
司空靑拉住罗方进,道:「小弟带你去一处好地方!罗方进望着上官业勤,看样子是要他替自己拿个主意。
上官业勤知道他说的好地方是指什么地方,却故装作不知,道:「二师兄你便陪司空兄去走走吧,不过今晩要回来,免得明早何大侠来访,找不到人。」
司空靑说道:「在三更之前,一定回去!」
上官业勤返回客栈,脱去外衣,先练内功,近来他剑法进步极快,但内功的进展却慢了起来,眞气每至「命门穴」附近便没法通得过,他决心在今晚强行运气冲关!
一如以往,眞气来至「命门穴」又通不过了,上官业勤咬一咬牙,将丹田里的眞气,源源输向「命门穴」。但却没有作用,反把腰震得隐隐生痛!
上官业勤性格坚靱,下了决定要做的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是以他冲过去之后,便将眞气退后,再全力冲击。」
不料一冲之下,忽觉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而下肢竟然没法行动!
上官业勤一惊非同小可,因为他师父吕容亮便是因练功而致「走火入魔」的,他生怕自己步师父后尘,刹那间,脑海一片空白,只闻「砰砰」的心跳声!
良久,他后背一阵冰冷,定一定神才再通气,眞气到「命门穴」附近,又是一阵疼痛,他将眞气纳回丹田,改由任脉运行,眞气到达「曲骨穴」,改行足阳明经,直达足板中趾的「内庭穴」,再下「涌泉穴」,由足背的「附阳」上升,可是到「命门穴」附近,依然没法通过,而且隐隐生痛,他不敢乱来,只好将眞气纳回丹田!
这次运行,虽然没法成功,但上官业勤却大大放心,因为证明不是「走火入魔」,也不会半身不遂,只是撞上了麻穴,下肢没法动弹而已,现在只好等司空靑他们回来才能解决了。」
恐惧感过去,上官业勤便趁这个机会,思索些武学上的难题,却不知窗外有对眼睛在注视着他!
「砰!」窗口忽被人打开,上官业勤吃了一惊,转头喝道:「谁?」窗外不见有人。
上官业勤心头怦怦乱跳,假如来的是敌人,自己只能任由他宰割了,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来的必是敌人,假如是朋友,便不会如此鬼鬼祟祟。
这人是谁?上官业勤首先想到的便是「盘古帮」的人,但假如是「盘古帮」的高手,根本没需要这样,对方不敢立即露面,证明对自己有所顾忌!
当下心念一转,便冷冷地道:「何必匿在窗台下,出来吧!」
过了好一阵,窗外才冒起一个人来,上官业勤心头一跳,脱口说道:「怎会是你。」
「不是我是谁?」那人原来便是唐翔。「小师弟,你出来吧,愚兄请你喝几盅酒!」
「你不在飞凤门,来此作甚?」
唐翔双手一摊,道:「凤飞天那老妖精不是人,把愚兄赶出来了,小师弟,到饭馆愚兄再详细跟你说?」
「何必出去,就在这里说不行么?」
唐翔笑道:「小师弟,你不是步师父的后尘,『走火入魔』吧?」
上官业勤心头怦然而跳,强作鎮定,道:「假如是『走火入魔』,我还能这般轻松么?」
「那你为何不下床?」
「我为何要下床,对你这种人难道还要开门欢迎?」
唐翔忽然拔出一柄飞刀,道:「师弟,这是师父送给愚兄的,现在愚兄转送给你吧?」言毕将飞刀脱手抛出!
上官业勤手上没有兵器,下身又动弹不得,不由吃了一惊,没奈何只好觑准手势,伸手一拍,飞刀被他拍落地上,但掌缘却为刀锋割破,鲜血涔涔而下。
唐翔知道他如今已如一具活死人,再无顾忌,左手在窗台上一按,跳进房内,笑道:「小师弟,你的命眞苦呀!」
上官业勤又惊又怒,一张脸涨得如同一只柿子,却说不出话来,唐翔弯腰捡起飞刀,阴森森地一笑:「师弟,不知道师父有没有敎你在这样近的距离接飞刀,没有吧?那么现在愚兄便训练你。」他站在床前四尺左右,作势欲射。
上官业勤一急之下,忙道:「你不怕我朋友回来?」
唐翔脸色微微一变,道:「那么我更加怠慢不得!」话音未落,他已将飞刀抛出!
四尺的距离,一眨眼即至,上官业勤一急之下,运功挥臂一扫,手掌未碰及飞刀,飞刀便已横飞,笃的一声,射落在床上!
上官业勤伸手去拔,可惜相差半尺,又没法弯腰,唐翔轻易取回去,他冷冷地道:「想不到师弟已经练成劈空掌,眞要恭喜!」原来上官业勤刚才一急之下,内力透掌而出,形成掌风,掌风便将飞刀扫开!
唐翔这次小心翼翼,不发一言,慢慢等候机会,现在他在不败之地,上官业勤只能作困兽斗,失败只是迟早的事。
上官业勤额上都是汗珠,却不敢擧袖去拭,恐怕唐翔乘机抛射飞刀,他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要跑来这里杀我?」
唐翔怒道:「你还敢问?要不是你将我老婆抓去,我丈母娘怎会迫我提你的首级回去!」
「哼!为了你所谓前程,你便不顾是非黑白,不念师门之情?」
「你若有师门之情的,便不该对三师嫂无礼!」
「飞凤门残杀无辜,无故侵犯霹雳堂,莫说我看不起她,就算她是我亲大嫂,也要大义灭亲!」
唐翔笑嘻嘻地道:「是呀,所以愚兄也要大义灭亲!」上官业勤知道多说无益,立即闭嘴。
唐翔心念一动,忽然道:「小师弟,有一件事我一直未告诉你的,今日看来已是你的死期,我再不能不对你说,免得心中难安!」
上官业勤没好气地道:「你也知道什么叫做心中难安么?」
唐翔用悲天怜人的口吻道:「小师弟呀,你知道不?你跛足实是拜愚兄所赐的,那天咱们三个一早便商量好,要将你推下山涧,料不到你命大,只跌断了一条腿,不过愚兄一直后悔……」
上官业勤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双眼尽赤,道:「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何必假惺惺!」
唐翔沉声说道:「唐某后悔没一刀砍下你的头,否则便不会弄至今日这个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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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21: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夜探盘古帮 查老庄前因



上官业勤一挺胸,道:「你射吧!」
「你放心,今夜一定要取你性命!」唐翔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武功为何这般高?是不是已参悟了靑玉谜诀?」
上官业勤不吭一声,唐翔道:「你将一切说出来,我便饶你一死!」
上官业勤说道:「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你年纪轻轻的,而且,而且吕丹凤那丫头还在等你,难道你眞的舍得抛下她死去?」
他不提吕丹凤犹自好,一提之下,立即气往上冲,骂道:「枉你还敢提及师姐,你当日如何……」
唐翔正要他如此,拈刀的右手立即一扬,上官业勤右掌下意识地一扫,不料唐翔只是虚幌一下,待他右掌拍出,飞刀才射出!
上官业勤右掌来不及收回,只好挥出左掌,可是他仓猝之间,来不及运功,飞刀便由他的掌背挿进。
唐翔飞身扑前,挥拳便打,上官业勤愤恨之情,掩盖了疼痛,他右掌一翻,掌缘切在唐翔的前臂,由于用力过大,唐翔的右臂竟然被撞开,与随后打出的左掌相撞。
上官业勤右臂一曲一长,一掌印在唐翔的胁下,只闻「蓬」的一声,唐翔应声倒飞!
这一掌用力极猛,竟然打断了唐翔一根肋骨,痛得他额头滴汗!他忍着痛,以左手捂胁,右手抽出折扇,慢慢走前。
上官业勤咬一咬牙,右掌落在飞刀上,用力一拨,鲜血泉涌,他恍似不见,双眼只瞪着唐翔,拈着飞刀的右臂,颤也不颤一下!
唐翔目光碰到上官业勤那两道凌厉、坚定和愤怒的眼光,为其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上官业勤语气不带一丝情感:「我要射你的心窝!」
唐翔如被蛇咬,急退几步,匿在桌后,上官业勤直至此时才有机会,在左掌上的穴道连戮数下,封住穴道,减少流血。
唐翔慢慢自桌后站起来,哈哈笑道:「咱们耗着吧,再过一会儿,血流尽,根本用不着我动手!」
上官业勤也道:「不错,等下我朋友回来,也用不着我自己动手!」
换作平日,唐翔既已受伤,早就一溜了之,但凤飞天给他三个月时间,要取上官业勤的头回去给他,否则便杀他,使唐翔不得不硬着头皮拚命!
他慢慢走前,上官业勤右臂一扬,唐翔立即将头一缩,上官业勤哈哈笑道:「想不到你倒做起缩头乌龟来了!」
唐翔目光一及,心念一动,抄起一张椅子向上官业勤飞去,人亦随即扑上!
上官业勤此刻已将自己的生命抛开,一心只想杀掉对方,因此毫不慌乱,右臂垂下,将飞刀放在大腿上,随即单掌向椅子一推,那椅子反向唐翔飞去!
唐翔一掌将椅子扫开,上官业勤又已拈住了飞刀,他立即住脚,同时慢慢后退,心中暗道:「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跟他两败俱伤可划不来,哼,君子报仇十年未晩,错过今夜,还有明夜。」主意打定便道:「上官小子,你听着,老子现在去拿飞刀,看你还有多大的本领!」他边说边向窗口退去,一对贼眼一直瞪着上官业勤的右臂,生恐他乘机抛射!
到了窗前,他咬一咬牙,翻了出去,立即弯着腰退开,上官业勤自然不敢轻易放弃唯一的武器——飞刀,因此目送他离开,他恐怕唐翔还在外面,一直不敢放松戒备,再过两顿饭工夫,外面才传来司空靑和罗方进的声音,他精神一松,再也支持不住,晕死过去。
X X X
当他醒来时已躺在床上,手掌亦扎上纱布,一睁眼,便见到罗方进。「小师弟,你怎会弄成这个样子?刚才谁来过?」
上官业勤醒来之后,第一个便想是坐起来,万幸竟能如愿,他喜极而泣,禁不住道:「我不是『走火入魔』!」
罗方进讶然地问道:「什么是走火入魔?」
上官业勤恨恨地说道:「刚才唐翔来过!」
「他来做什么?」
「因为我抓了他老婆,凤飞天迫他来杀我!」上官业勤问道:「司空兄呢?」
「他恐怕来的是『盘古帮』的人,所以守在屋顶上!」
「不是,你唤他下来吧!」
罗方进探头出窗,向上面唤了几声,司空靑便跳进房来,道:「他醒来啦!」
上官业勤将经过扼要地向他俩复述了一次,司空靑道:「练功岂能急得的?以后千万不要再试,你手掌伤得很重,明早愚兄去找个大夫,叫他开个消炎的药方,以策万全!」
一宿无话,次日一早,司空靑依言出店去找大夫,迎面碰到何振南,他道:「司空兄,何某正要去找你哩?嗯,你欲往何方?」
司空靑将昨晚上官业勤受伤的事说了一下。「如今在下正要去找大夫!」
何振南道:「这倒不必,何某家里有少林寺秘制的『生肌续骨罗汉散』,这就去取!」
司空靑道:「如此甚好,不过咱们怎敢劳烦大侠,不如在下带他去府上吧?」
何振南笑道:「你我份属同道,何必客气?何某昨夜有言在先,要到客栈拜访你们!」他说罢便转回去,司空靑在街上买了些糕点,便喜孜孜的返回客栈,将何振南的话告诉上官业勤。
罗方进叫小子送了一壶茶进房,司空靑道:「且慢喝,提防唐翔那小子下毒!」说着用银针试探过才斟了茶。
未几何振南果然携药而至,他先替上官业勤敷药。「半个月后便可无碍,不过现在却不能沾水!」
上官业勤谢了一番,何振南又道:「昨夜内子表弟来报,其兄被『鬼影子』杜伦所杀,并胁迫他家在一个月内交出五千两银子……」
司空靑说道:「想不到他们行动这般快!」
「不,他们现在只是求财,目的自然是招兵买马!」
上官业勤道:「不知少林武当知道此事否?」
司空靑冷笑一声:「他们出家人才不理这种俗事,每次下江湖,都是在危害到他们本身安全的时候!」
何振南微笑道:「他们有他们的门规,咱们不便多作批评!」
上官业勤道:「何大侠向来急公好义,不知有何打算?」
「不敢……」何振南吸了一口气,道:「昨夜何某想了一夜,觉得他们执意要老庄主卖出家宅,的确十分奇怪……依我之见,老家庄必藏有什么宝贝,而这宝贝连老庄主也不知道!」
罗方进插腔,说道:「这个可能性不大!」
何振南问道:「司空兄跟老庄主较熟,可知否老家庄是不是由老庄主建的?」
司空靑道:「是的,大槪建了三十余年,听说以前那里本有几户人家,因遭祝融光顾,家破人亡,后来才为老庄主购下的,当时老庄主尙在盛年!」
「此事当眞?」
「在下也只是听『铁柺驼老』钟展鹏说的,他跟老庄主有过生死之交,料是事实!」
何振南点点头,道:「也许以前旧主在地下埋下什么宝贝的东西,连老庄主也不知道!」
「那会是什么东西?」
何振南负手踱步,道:「假如是一般的金银珠宝,自然不放在南宫恩的眼中,因此何某怀疑若非宝刀宝剑之类,便是盖世奇功秘笈!」
司空靑道:「假如如此,则旧主人必也是武林中有数的人物,但这又没听过钟展鹏提及,唏,眞是扑朔迷离!」
何振南道:「所以何某准备去老家庄走一趟!」
罗方进插腔,道:「南宫恩怎肯让你去査?」
何振南道:「他自然不肯,但何某准备暗中潜进去调查!」
上官业勤又兴奋又失望,喃喃地道:「可惜在下受伤,不能陪大侠去!」
何振南反问:「少侠不怕危险么?」
上官业勤道:「南宫恩杀死雷大哥,在下发誓要替他报仇!」
「那还来得及,何某得先陪内子回娘家,帮他们筹集五千两银子,然后才回来同去。」
司空靑道:「何大侠小心,也许这是他们故意布下的圈套!」
何振南道:「未必,因为武林中人几没人知道内子娘家的关系,这是恐怕何某仇家寻仇,累及六亲,也因此昨晚不替你们介绍,当然何某也会小心,我准备易容上道!今日来此,也是为了通知你们!」
上官业勤兴奋地道:「大侠一定回来带在下上道?」
「何某也需要人接应!」
「不知要多久的时间?」
「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何振南长身道:「就如此决定,何某先走一步,后会有期!」
司空靑要送他出店,却被何振南拦住,何振南去后,司空靑道:「忘记告诉他到商丘找咱们!」
上官业勤道:「司空兄打算去找令堂兄!」
「是的,顺便探探盘古帮虚实!」
上官业勤摇头道:「小弟不赞成,因为那里危险,万一被人看出破绽,反要累了令堂兄!」
罗方进道:「不过此处也不安全,我建议换一家客栈。」
司空靑道:「你怕唐翔再来!」
罗方进见他有讥诮之意,便道:「所谓明枪易躱,暗箭难防,而且说不定那小子会将『飞凤门』的人引来!」
司空靑不由语塞,上官业勤道:「二师兄说得有理,小心一点总是好的!」于是他们在傍晚的时候,便搬进后街的好境客栈。
他们万料不到,唐翔并未离去,他住在斜对面的高云客栈,因此将上官业勤等人的行动,一一看在眼内。唐翔杀上官业勤之心,自然未息,不过一来罗方进日夕陪着他,加上一个司空靑,使他无从下手,二来他自己受伤不轻,因此只好等候机会。
唐翔当然不知道上官业勤三人因何会在田家庵勾留下去的原因,只道他在养伤。他几次暗中跟踪司空靑,想收买大夫,在药中下毒,不料司空靑从未去找大夫,不买药,他无计可施,心急如焚。
X X X
少林寺秘制的伤药,果然名不虚传,过了半个月,上官业勤的左掌已痊愈,这半个月他与罗方进并无浪费,日夕苦练剑术。上官业勤在敎罗方进的同时,得到了很多启发,对手招式中的精微变化,有更深的了解,而且以往一直是单独练习,如今有人陪他练习,进步更为神速。
半个月过去了,司空靑开始焦急,但上官业勤却知道武林之中,弱肉强食的道理,因此何振南迟到,他更视为一件好事,更加勤练不辍,司空靑为了打发时间,也勤练暗器手法,为了应付强敌,他订造了不少暗器,尤其是蝴蝶镖,全部淬以迷药。
何振南已去了二十三天,仍未有回来,司空靑开始有点担忧:「上官弟,你说何大侠会不会遇上『盘古帮』的人,而受了伤?」
这的确有可能,不过上官业勤却道:「何大侠谓多则一个月,现在尙未到期,也许他去邀帮手一起去商丘!」
罗方进道:「愚兄去何家问一问。」
司空靑道:「不,你陪上官弟练剑吧,还是我去!」言毕开门出去。
罗方进抽出剑来,道:「师弟,你昨夜敎我的那一招『后羿射日』,愚兄单足站不稳,请你将口诀再唸一遍!」
上官业勤依言唸了口诀,并敎之运气之道,最后又示范了几次,然后让罗方进练习。
忽然房门「格格」地被敲响,罗方进以为是小二送水,便将门拉开,料不到门一开,便听见一阵冷笑:「罗方进,你往日对金某怎样说的?」
罗方进脸色一变,连忙退后,门口走进一人,正是金不求!
上官业勤十分鎮定,缓缓抽出长剑,道:「想不到你神通广大,连这里也找得到!」
话音刚落,窗櫺「哗啦」一响,跳进一个人来,笑哈哈地道:「有我引路,再远也找得到。」
罗方进骂道:「老三,你吃内扒外,好生无耻!」
唐翔冷笑一声:「老二,你我之间,充其量只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而已!哼,一身肮脏,也敢自鸣清高!」
金不求道:「小唐,不必跟他们废话,速战速决!」他「铮」的一声,抛出那柄金光灿然的长剑来,喝道:「上官小子,今日若让你逃脱,金某从此之后,便绝迹江湖!」
上官业勤道:「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今日不是我死便是你亡!」
「有志气!金某给你一个全尸!」金不求言毕挺剑便刺。
上官业勤长剑一翻,将其压住,说道:「房内不便施展,咱们到院子中去一较如何?」
金不求道:「好,你不敢来的,便是狗杂种!」他转身出去,上官业勤与罗方进紧跟在后,唐翔押后。
上官业勤为了便利练武,包了一座独立小院,这小院外面有座庭院,种了些花草,地方虽不大,但比之房里便又大得多了!」
金不求在中间一站,岳峙渊停,气吞牛斗,上官业勤站在他八尺之外,神态十分鎮定,使得金不求暗暗一怔:「这小子好像有恃无恐,凭的是甚么?」心念一动,便小心起来,双眼瞪着对方。
上官业勤长剑下垂,双脚不丁不八地站定着,看来十分闲散,但在金不求眼中却又不同:「好小子,果然又有进步!」由于上官业勤全身都是空门,反而使他不知如何下手。
上官业勤见对方气度严紧,门户紧密,也同様不敢軽擧妄动,用心找寻对方的空门,但唐翔与罗方进便不同的,一站定便乒乒乓乓地打将起来,本来唐翔的武功是稀胜罗方进半筹的,但罗方进这个月跟上官业勤习剑,有了进步,就反在唐翔之上了。
唐翔见状又恨又妬,又怨自己命苦,没法参悟靑玉谜诀,他一口气没处出,攻得更狠了。罗方进武功虽在唐翔之上,奈何剑招都是新习的,尙未熟悉,是故遇险之次数,反比对方为多。
金不求恐怕司空靑回来,不能多耽误,是故首先发动攻势,长剑如同离弦之箭,向上官业勤的胸膛飞刺过去!
不料上官业勤也同时发动攻势,一招「后羿射日」,同样取金不求的心窝!
两人同时出剑,又同样警觉危险,是以又同时向旁闪开,一闪之后,两柄长剑划了半个弧圈,又齐展开攻势!「当」的一声,两剑轻触之后,同时变招,两人以快斗快,刹那间,院子中响起一阵密如炒豆的当当声,眨眼间便互换了数十招!
金不求存心将对方毙于剑下,出手越来越狠辣,但上官业勤接了数十招之后,信心大增,绝不退让,不断争取先机,以牙还牙!
金不求攻势虽盛,却得不到丝毫好处,反而对方施予的压力越来越重,几乎每一招都有攻着,使他不敢放尽,他心中暗自道:「今日不杀他,明日为其所杀,有他在的一日,我金不求便不得安宁!」主意打定,出手更为毒辣,甚至不惜采取两败俱伤的打法!
上官业勤经过连番与高手比武,经验大丰,看出对方的外强中干,绝不会与自己两败俱伤,因此应对得体,不为对方所乘!
客栈的掌柜和小二闻声而至,但见他们打得这般凶狠,不敢「吱」一声,悄悄退开。
就在此刻,司空靑已经回来,立即抓了一把暗器在手,上官业勤忙道:「司空兄,请你观战,小弟足以应付他!」
司空靑看了几眼,觉得上官业勤的确可以应付,便跃上屋顶,居高临下押阵。
激战中,只见上官业勤一剑刺出,金不求回剑一格,但上官业勤这一剑却是虚招,未待对方金剑至,便倏地一偏,改戳金不求的膝盖!
金不求双脚一错,金剑不格,反攻上官业勤的胁下!他见司空靑站在屋顶,心中有了威胁,更望速战速次!
上官业勤也恐他逃跑,因此绝不放松,长剑回旋一格,随即沿着金剑滑下,反削对方的手臂,这一招连消带打,妙不可言!
金不求不愧是老江湖,经验之丰,上官业勤难望其项背,他手臂一圈,金剑便将长剑荡开,随即向着上官业勤的脖子削去!
不料上官业勤同时变招,长剑顺势一绞,刺向对方的咽喉!
金不求尖啸一声,上身一仰,双脚一顿,身子向后倒飞!
「那里跑!」上官业勤仗剑标前,仍将金不求罩在剑势中!
金不求左手忽然在旁边的假山一推,改变方向,上官业勤那一剑登时刺空,金不求不待站稳,便一剑向上官业勤的留下刺去!
上官业勒预料不到,他会突然改换方位,长剑回收不及,要想闪避已嫌慢,就连站在屋顶上的司空靑也来不及救援!
眼看上官业勤即将溅血当塲,千钩一发之际,上官业勤上身一扭,金剑在左胁及左臂之间刺过!好个上官业勤左臂立即将金剑挟住,半转身子,右手长剑顺势一绞!
「噗」的一声,长剑过处,顿时将金不求的右臂劈断!
金不求正想翻腕,可惜已慢了一步!鲜血迸出之后,他只觉一凉,然后才有疼痛之感,连忙转身向外飞去!
司空靑脱手射出三支飞镖,喝道:「看镖!」
金不求闻声而动,向横斜掠几尺,却料不到上官业勤也将长剑抛出!「沙」地一声,长剑由后背插进,直没剑柄!
金不求大叫一声,仍向前奔了几步才扑倒地上!
这些事说来虽慢,但实际上疾如白驹过隙,直至此时上官业勤一颗心才定了下来,而唐翔也才知道金不求已经被杀!
唐翔一惊非同小可,猛扫一招,迫退罗方进,转身便逃,罗方进喝道:「那里跑!」
唐翔一回身,扬手发出两柄飞刀,罗方进挥剑将飞刀格开,唐翔拍开一扇窗子,跳进房内!
司空靑全神注视金不求,忽略了唐翔,待罗方进吆喝才瞿然一醒,忙飞出一把梅花针,但唐翔已跳进对面厢房内!
上官业勤标前,一脚踢开房门,只见房内有一对中年夫妇,坐在床上瑟缩着,上官业勤忙道:「大叔请莫惊慌,刚才那人呢?」
那男的用手指一指后窗,上官业勤见那扇窗子也开着,便知道这唐翔已溜掉,他探头出外,外面已无唐翔的人影,他略一沉吟,也跳了前去,却怕他藏在暗处偷袭,小心翼翼前进。
不料屋顶上传来司空靑的声音:「那小子已经跑到街上去了!」人影一闪,司空靑已飞至围墙上。
上官业勤振衣上墙,道:「追!」与司空靑并肩飞落街上。
司空靑道:「他由这条小巷进去!」首先飞进一条胡同,上官业勤紧跟在后面,胡同不长,尽处却又是一条大街,此刻已近午,街上行人如过江之鲫,唐翔已不知在何处。
上官业勤痛恨唐翔,不甘心被其逃脱,道:「司空兄,咱们分开来追!」
司空靑忽然「咦」了一声:「那不是何大侠么?」
只见一个布衣大汉,快步走来,正是何振南,两人大喜,连忙迎了上去。何振南见到他俩也甚高兴,道:「司空兄数度到寒舍扑空,何某刚回来,便……」
司空靑截口道:「咱们怕大侠出了甚么意外哩!」
何振南含笑道:「两位欲去何方?」
上官业勤见经此躭搁,料难追到唐翔,便道:「咱们出来走走而已!」
「上官少侠的掌伤已愈!恭喜!既然如此咱们到客栈再说吧!」
司空靑说道:「实不相瞒,咱们杀死了『金剑玉魔』金不求,尸体还在客栈里面……」
何振南道:「两位先回去,何某衙门通知何捕头一声,即来与两位说话!」
上官业勤与司空靑返回客栈,掌柜的哭丧着口脸道:「客官,你们江湖上的事,咱们不能管,也不敢管,但那具尸体,请你们搬走!」
司空靑抛了一锭银子给他。「放心,等下何捕头就来,一切有咱们,你找人将地上的血迹洗掉!」
过了一阵,何振南果然带着几个衙差来客栈,将金不求的尸体抬走,司空靑又塞了一锭银子给他们。何振南道:「咱们进房说话吧!」
四人到房中,何振南喝了一杯茶,才道:「如今『盘古帮』已四处活动,筹集了不少银子,伤了不少条人命,正道人士都开始注意起来,准备联手对付他们!」
司空靑道:「这对咱们相当有利!」
「可惜他们网罗到的高手也不少,正道人士在没有把握之前,不会随便发动攻势。」
上官业勤道:「大侠准备怎办?」
何振南道:「何某已联络了两个朋友,跟咱们一齐行动,趁南宫恩他们还没有防备,潜进去调査!」
司空靑又问:「贵友是谁?」
「一个是『银刀』容虚谷,一个是『玉楼飞燕』燕阳天!」
司空靑喜道:「此两人在下久闻大名,如今能够合作,眞是不胜欣喜!」
罗方进说道:「闻说燕阳天,人颇风流……」
司空靑截口道:「风流而不下流,又有何妨?」
何振南说道:「燕兄人虽风流一点,但大节方面看得很紧,是个很可交的好朋友!」
上官业勤道:「咱们何时起程?」
何振南道:「他们两三日后便来,咱们一起上道!」
司空靑道:「人多在路上恐会引起对方生疑,大侠,不如咱们几个先上道,你意下如何?」
何振南沉吟不语,上官业勤道:「大侠的易容药,可派上用塲,相信不虞被盘古帮的人发现,何况司空兄的堂兄就住在城内!」
何振南道:「如此甚好,三位到舍下一趟吧,待何某敎你们使用易容药!」
司空靑道:「如此最好,大侠到商丘后,可到家兄处找咱们!」说着他报了一个地址。
何振南道:「有一件事希望三位遂守,以后大家以兄弟相称,别大侠少侠的,显得太过生份!」
司空靑知其诚意,欣然答应,三人便跟何振南离店。
X X X
次日三人易容上道,买了三匹马,便向商丘方面前进。路上果然听到不少盘古帮的消息,虽然盘古帮尙未正式向白道发动攻势,但已有山雨欲来之势。
走了两天,忽见一彪人马迎面而来,司空靑眼尖,立即道:「大家小心,来的是盘古帮的人!」
俄顷,那彪人马已近在咫尺,上官业勤认出前列的一位三角眼的汉子,上次曾在老家庄见过,料司空靑没有看错,便低下头拍马!
忽然那三角眼的汉子一声喝道:「停马!」
上官业勤见对方来势汹汹,不能不将马勒住。司空靑道:「区区等三位是要上京赴考的,囊中金少,请大王们高抬贵手!」原来他们三个都扮作书生的模样。
三角眼汉子冷笑一声:「你们三个穷酸,还不放在大爷们眼中!」
司空靑摇头摆脑道:「如此阁下吩咐区区等停马,不知有何指敎?」
「你们看不到大爷们急着去办事么?让开一点!」
上官业勤三人跳下马,将马拉到一旁去,三角眼的一挥手,那彪人马便在他们身旁飞过。其中一个忽道:「胡兄,这三个小子下马身手俐落,不像是读书人!」
三角眼的道:「正事要紧,三个小子算得了什么?咱们一定要在『独眼狼』到达祁门之前,扫平『三圣敎』!」余音未了,那彪人马经已去远。
罗方进轻声道:「好险!」
司马靑跳上马背,道:「何大侠的易容药果然有效,他们面对面也认不出咱们,此去商丘,料必无事!」
上官业勤道:「『独眼狼』是谁?」
司空靑道:「他是『骷髅敎』的副敎主,武功十分了得,而且邪门得很!难怪他们对他有所顾忌!」
「听骷髅敎主三个字也知道不是好东西,不知他们向在何处活动?」
「听说在西南一带,敎主十分神秘,一般人称之为骷髅令主。」
「『三圣敎』在两大邪恶势力底下,看来难保了!」上官业勤叹了一口气:「可惜咱们帮不上忙!」
罗方进道:「师弟,你看错了,『三圣敎』也不是好东西,跟『骷髅敎』乃一丘之貉。」
司空靑道:「看来盘古帮跟骷髅敎都在争取三圣敎:南宫恩聪明得很,他首先向黑道方面着手,利用关系和各种手段迫降,待成了气候,然后对付白道,这便不会两面受敌!」
上官业勤兴奋地道:「如此咱们成功进入盘古帮的机会极大,说不定盘古帮总舵空虚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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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丘城在望,上官业勤三人在城外将马卖掉,然后进城。只见城内行人比前萧条,街道两旁的店舖,生意也颇清淡,所见之人,脸目都无甚笑容。
司空靑用手轻轻拉一拉上官业勤衣袖,上官业勤一转头,便见到一队衣衫褴褛,但身体结实的大汉,扛木推石而来,料老家庄还在大兴土木。
三人生怕引起注意,未敢在街上逗留太久,转入小巷,到司空靑家。司空福见到三个陌生人来敲门,吃了一惊,司空靑笑道:「大哥,你认不出小弟么?」
司空福一楞,说道:「老三,怎会是你?」
司空靑道:「进去再说!」三人进屋之后,司空福将门关上,司空靑道:「大哥,小弟大槪在你这里逗留几天!」
司空福没好气地道:「我几时不欢迎你?不过城内风声紧得很,你最好别替我惹祸上门,俺跟你可不一样,一家大小都在这里?」
司空靑道:「得啦,你放心,连累了你,小弟也难以心安,嗯,对啦,你说城内风声紧,是怎回事?」
「听说老家庄要成为贼窝了。」
上官业勤道:「兄台怎知是贼窝?」
「嘿,最近城内的大富之家,都让他们勒索了一大笔金银,不是贼是什么?唉,老庄主生前做了不少善事,想不到他一家都死光了。」
上官业勤与司空靑也唏嘘不已,司空靑问道:「大哥,老家眞的死光了。」
「就算漏网的也不出一两个,有的是烧死的,面目难辨……」司空福忽然放轻声音道:「不过听说总管万里鸿逃出去啦,这人倒不是东西,平日看他对老家忠心耿耿的,大祸临头时,却脚底抹油了。」
上官业勤沉吟道:「万总管逃跑一定有原因,说不定是抱走老庄主的孙儿,不让老家绝种。」
司空靑道:「有理,老庄主的大孙已九岁,但他最小那个儿子才十三岁,万总管不是抱走老庄主的大孙,便是带他小儿子逃命!嗯,大嫂呢?」
「在灶房里,什么事?」
司空靑将手上的礼物及酒肉往司空福手中一塞,道:「这个给她!」
司空福微微一笑:「这次你倒聪明,女人到底小心眼一点。」
次日司空靑独自离家,他到老家庄附近走了一趟,只见前庄已修葺好了,门匾上漆着三个大字:盘古帮。大门外站着八个眼神充足的大汉,一望便知不是庸手。
司空靑兜了一圈,到后庄探看,庄外的街道已给盘古帮的人拦截起来,搬木搬砖的人忙碌得很,估计后庄在加建房舍,而对面那几间平房也在拆卸中,估计是让盘古帮霸占来的。
司空靑转身回去,到街上买酒,见不少武林高手在街上行走,有的是盘古帮的人,有的则是来投靠的,当街谈论,殊无忌浑。
司空靑买了酒肉便立即回家,将所见告诉上官业勤!上官业勤道:「等何大侠他们到了再商量!」他一心都放在武功上,每日苦练九个时辰,可惜他的内力至今犹不能打通「命门穴」。
第四天,何振南才带着一个商贾到来,何振南则扮成小厮,司空靑在其说话声音认出他来,让他们进来之后,便问:「大侠,他俩只来一个?」
何振南笑道:「司空兄,你忘记了协议?」
司空靑笑道:「一时改不了口,嗯,这位是容兄还是燕兄?」
何振南笑说道:「都不是,包你猜不到。」
那商贾长叹一声,道:「司空兄,说来惭愧,在下便是昔日老家庄的总管万里鸿。」
司空靑跳了起来。「刚说曹操,曹操就到,小弟刚听家兄说你逃出魔掌哩!」
万里鸿道:「实不相瞒,万某并非怕死,只是受老爷子之托,将他的公子及大孙带离商丘。」
司空靑道:「小弟早猜到这点,现在他们安全吧?」
「万某将他俩寄居在茅山中,独自回来找寻报仇的机会,恰在城外为燕兄认出来……」
司空靑截口问道:「那么如今燕兄何在?」
「他将这套衣服给万某穿,为防万一,咱们先进城,他们还在城外。」
何振南道:「何某认为万兄对老家庄的一切最为熟悉,对咱们的行动大有帮助,所以先带他进来。」
说着房内的上官业勤已听到声音,抢了出来,众人聚聚阔别便相继进房,何振南忽道:「万兄,刚才一直无机会问你,现在忍不住要问你一件事……」
「大侠但问不妨。」
「华山派这二三十年来,日渐衰弱,看来迟早要被摒除于八大门派之外,你为何将老爷子之后,寄居在那里?难道没有别的地方可栖身?」
万里鸿道:「这其中有八个原因,第一,茅山在潼关之外,魔掌难及,第二,咱家跟华山还有一点渊源,估计不会遭拒绝。」他叹了一口气:「万某何尝不知道华山派日渐衰弱?是故只将他们寄居,而不让他们投入华山。」
何振南颔首道:「万兄想得周到。」
司空靑道:「但不知是老爷子跟华山派有渊源,还是万兄跟华山有渊源。」
「此事说来话长,本来是个秘密,不过现在老爷子已说,说说也无妨,不过诸位可勿泄之于外。」
上官业勤道:「这个自然!」
「五十年前,华山出现一位超卓的弟子」
何振南道:「且让何某猜一猜,是不是烛天明?」
万里鸿点头道:「正是他!」烛天明天生异禀,二十岁已是华山派的第二高手,当时除了华山掌门范神剑之外,无人能出其右,甚至范神剑亦坦言,只需三年时间,自己也将非其敌手,当时他不但是华山之天之骄子,而且名动武林。」
司空靑道:「难道他师父的武功也不如他?」
「烛天明十八岁的时候,他师父便被『河西三凶』杀死了。烛天明在二十岁那年在河西一剑诛三凶,因而声名大噪!」
何振南道:「万兄请挑重要的说。」
万里鸿续道:「烛天明年少得志,行事未免偏激,很多时事来只凭好恶,也嫌骄傲,因此派中的弟子对他渐有微言,但烛天明则我行我素,由于他自视甚高,认为华山掌门必为其囊中物,是以更加任性。」他说至此,叹了一口气,道:「也许是天意,虽然有很多貌美如花的名门闺女,或正派中的女弟子对他靑眼有加,烛天明都不曾一顾,但爱上一个出身邪派的少女」
司空靑道:「那女子必甚貌美。」
万里鸿道:「正因为那女子容貌十分平庸,这才奇怪……」
上官业勤插腔道:「情之所钟,美丑根本没有什么分别。,一
万里鸿看了他一眼,续说下去。「那女子虽然出身邪派,但烛天明认为她刚出道,不曾伤害过善良,带她回山,师长料不会反对,是故他们来往了几个月之后,烛天明便带她回山……」
何振南道:「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万里鸿道:「咱们只知道她的名字有个姝字。」他喝了一口茶。「不料竟为掌门反对,而且其他师叔伯和师兄弟也一齐反对,烛天明一怒之下,携阿姝下山,两人便联袂行走江湖,可是所谓人言可谓,他们去到那里,都听到闲言闲语,烛天明性子本就偏激,索性跟阿姝双栖双宿,阿姝喜欢西湖,他们便在西湖畔买屋住下,未几阿姝便怀了孕。
「有一次烛天明离家,有三个惨面人潜入其屋内,杀阿姝,阿姝虽有武功,但身怀六甲,二来又以寡敌众,来人便身受重伤,她拚死冲出门外,那时老爷子刚出道,恰好经过,大声喝停,那几个幪面人仍然穷追不绝,老爷子只好出手,斗了几招,老爷子心头震惊之至,觉得自己已卷入漩涡,正想抽身而退,岂知那三个幪面人,呼啸一声,抽身便逃。」
罗方进讶然地问道:「这是个什么原因?」
「因为老爷子从蒙面人的剑法上,看出他们是华山派的弟子!」
此言一出,众人都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司空靑问道:「当时老爷子知否阿姝的身份?」
「不知道!」万里鸿道:「老爷子事后才扶阿姝进房,不料阿姝却因此而流产,老爷子知道阿蛛的身份后,找了个接生婆照顾她,便忙离开了。
「阿姝跟烛天明这么多年,对华山剑法自然十分熟悉,是以也认出蒙面人的身份,后来烛天明知道之后,便立心报仇。他首先搬家到商丘,隐名换姓,过了三年等华山派放松戒备才进行报复!」
罗方进问道:「他成功了没有?」
万里鸿续道:「烛天明艺高胆大,偷上华山,杀了几位师叔,由于他对华山里的一切十分熟悉,所以事后都毫无困难地离开,华山派连凶手是谁也不知道。有次老爷子巧遇华山掌门,在饭馆里吃饭,恰好烛天明来报仇,老爷子便从中调解,烛天明听了老爷子二席话,便从此放弃报仇,事实上他亦杀了不少人。」
司空靑道:「如此老爷子便与华山有来往?」
「没有,老爷子认为他们派人杀一个身懐六甲的妇人,不够光明正大,因此很少去华山,不过华山掌门范神剑却送了一柄短剑与老爷子,谓只要持剑上山,便可求华山做一件事……」
上官业勤恍然:「原来如此,是故万总管才送老爷子的后人到华山去!」
司空靑问道:「那烛天明后来又怎样了?」
何振南道:「后来烛天明是为了替华山派出战『大漠飞鹰』,结果两败俱伤,死在沙漠里!」
罗方进讶然问道:「他既然与华山结怨,又为何会替华山出战?」
「那『大漠飞鹰』杀了好几位华山弟子,奢言华山武功不足畏,这消息传到烛天明耳中,烛天明大怒,便去信给掌门人,毛遂自荐,代掌门出战!」
司空靑道:「自此之后,华山派大槪不会再为难阿姝了吧?」
万里鸿道:「不错,可惜烛天明死后不久,阿姝也抱病而逝,临死时将屋地送与老爷子,作为报答他当年救命之恩,后来老爷子又在附近买了几座旧屋,将其拆卸,建成这座老家庄!」
何振南目光一亮,脱口道:「莫非这与烛天明夫妇有关?」
万里鸿问道:「大侠指的是何事?」
司空靑道:「咱们猜不出南宫恩要得老家庄的原因,因此怀疑老家庄内必藏有什么宝贝,所以才打算进去调査一下!」
万里鸿双眉一轩,道:「万某在老家十多年,事无大小均知而详之,那有什么宝贝?」
「也许连老庄主也不知道!」
「那么南宫恩又怎会知道?」
何振南道:「这个可难说,不过何某怀疑可能与烛天明夫妇有关!」
上官业勤道:「不管如何,咱们都非去看看不可,请万总管将老家庄的地形仔细说一下!」
何振南道:「别急,待何某去接燕兄及容兄来,然后再仔细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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晩饭过后,司空福一家大小便关在房内,司空靑则与何振南等关在客房里商量偷进盘古帮的事,首先由万里鸿绘出一张老家庄的地形图,详细解释房舍及甬道的分布。
何振南道:「后庄还未建好,咱们由后庄进入,比较有利。」
司空靑问道:「何时进去?」
「就在今夜去如何?」何振南转头问道:「万兄,昔日烛天明家在老家庄的何处?」
万里鸿道:「万某曾问过老爷子,据说烛家就在后庄,不过详细地点万某当时没有问!」
燕阳天道:「只要有个范围便好办,今晚查不到,明晚再去!」
容虚谷道:「只怕明晚没有机会,因为盘古帮在主要的地点,不可能没有人看守!」
何振南道:「说得有理,就算今晩査不到,明晚也不宜再去!」
燕阳天道:「咱们全都去?」
何振南沉吟道:「不,人多反而容易被人发现,就由小弟跟万总管进去,你们在外面接应吧!」
上官业勤道:「小弟要求跟您一齐进去!」
何振南对他颇有好感,考虑了一下便答应了,燕阳天右掌在上官业勤肩上一拍,道:「小兄弟,何兄好生看得起你,你可别令咱失望!」
上官业勤见他三十左右的年纪,虽然不是十分英俊,但他的笑容却十分吸引人,也令人产生好感,当下道:「在下跟盘古帮有仇,自然会全力以赴!」
司空靑知道罗方进武功低微,便道:「请罗兄留下来保护家兄,其他的分两批出发!」
罗方进有自知之明,当下欣然答应。何振南道:「大家休息一下,二更后才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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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的梆子声传过不久,何振南、万里鸿和上官业勤便换了夜行衣,离开司空家,由于万里鸿对图上的地形了如指掌,是以在前带路,他兜了半圈来到盘古帮总舵后面。
他们不走街道,而是向那几间拆卸了一半的破屋前进。附近有几个盘古帮的帮徒在那里巡逻,三人悄悄潜入破屋,等候机会。
何振南传音道:「最好不要杀人!」但不杀人如何潜进去,三人都在沉思。
等了两盏茶工夫,一个帮徒忽然道:「老范,俺去撒泡尿!」说着向上官业勤等人藏身的隣屋走进去,上官业勤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向何振南及万里鸿打了个手势,然后拾起一块泥巴,听声辨位,将泥巴抛过去!
大槪泥巴抛中那人,只闻隣室传来「哎嗜」一声惊叫,外面那几个汉子立即奔了过去,问道:「老林,什么事?」何振南三人立即飞出去,窜入后庄那些建筑中的房舍中。
三人在里面站了一会儿,见没有声音,才慢慢行动,由于屋顶未盖,星月当头,视线甚佳,三人见里面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便向旁边那一楝走去。
后庄原来的花园已不见,一眼望去都是未完成的房舍,密密麻麻的,看来最少也可容纳几百个人居住!何振南心中暗道:「南宫恩的野心可眞不小!」
那楝长长的房舍,只有外墙,里面都是些木柱和横梁,内墙跟上盖都未完成,三人正想再到别楝去,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三人忙缩在墙后面,慢慢探头出去。
只见两个中年汉子向一楝高楼走去,里面随即传来一个不满的骂声:「他奶奶的,你们两个人怎地到现在才来?」
中年汉道:「二更半才刚过一盏茶工夫,你们急什么?去睡吧!」旋又见高楼里走出一个道人,一个虬髯客,瞧这两人的步履,便知不是庸手,比起守在后庄外那几位帮徒高得多!
道人和虬髯客去后,何振南道:「那里一定有古怪!」
万里鸿道:「这小楼也还未完成,为何那里有人看守,这里没有?」
上官业勤道:「看来若非南宫恩的住所,也是盘古帮副帮主所住之地!」
何振南道:「但如今尙未建好,那用看守?此处非去不可!」他向外面瞧了一阵,一挥手,首先向那高楼窜去。
俄顷,三人都来至小楼门外,那门只有门框,门板还未装上去。三人将耳朶贴在墙上偷听,只闻里面有个声音道:「欧阳兄,你说这下面有什么宝贝,为何帮主这般谨愼?」
「听说下面有块大石!」
「大石?」刚才那人道:「大石要咱们八个人分班看守,岂不奇怪?」
姓欧阳的道:「大石上面有字!」
「是武功秘笈?」
姓欧阳的笑了起来:「凌兄,你莫紧张,若是武功秘笈,帮主不会将它抄下来,再将地洞塡上,还要咱们来看守这里作甚?」
姓凌的反问道:「那么你说是什么原因?」
姓欧阳的道:「小弟跟你都只是香主,那知道这许多秘密?」
何振南听声音,知道他们处身之地离门颇远,便悄悄闪了进去,由于高楼已盖了屋顶,又没点灯,因此一片漆黑。
何振南过了一阵才能视物,原来高楼里面的碑墙尙未涂灰,内墙也都未建好,那两人的声音就在墙后发出,何振南走到门口,挥手示意万里鸿及上官业勤进去。
半晌,三人才慢慢向那堵砖墙走去,只听那姓欧阳的道:「老凌,咱们在这里守了一个月,几时有人进来过,帮主又那么小心,这样吧,咱们轮流瞌一阵!」
姓凌的道:「不好吧,万一有事,你我怎担当得起?」
姓欧阳的道:「怕什么?外面还有人哩,再说谁敢来太岁头上动土?你若怕的,请先去睡一会儿,他奶奶的,刚才多喝了几盅,头有点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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