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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朱羽《凤凰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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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12: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古陌阡 于 2025-8-11 12:40 编辑

  现代江湖系列之凤凰干戈
  [台湾]朱羽著
  目录
  第一章 不速之客
  第二章 功败垂成
  第三章 各怀心机
  第四章 真相大白

  第一章 不速之客
  华灯高挑。
  矗立在塞城中央大道的蔡氏大厦的第三层楼上灯火辉煌,人影幢幢。宽敞的场地摆下了数十张桌面,这时,已经到了九成客人,男女错杂,笑语不断,场面极为豪华热闹。
  干什么?原来是“蔡氏父子船舶公司”,成立十周年纪念的好日子。
  请柬上写的是七时入席,但是现在已是七时过五分,东主席上的座位还是空空如也,嘴馋的客人也只能望着面前的四色冷盘淌口水,主人未到,做客人的说什么也不能先动筷子。
  正当大家纷纷看表,窃窃私语之际,大厅靠近进门处那几张桌面的客人突然静了下来。这一份沉静传染得很快,仅仅几秒钟的时间,数百位客人竟然毫无声息,使门外走道上的步履声听起来特别清晰。
  先露面的是两个穿着同色西装,身材相等的年轻人,接着一个两鬓斑白,体型微胖的中年人,和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相继出现,谁都知道中年者是公司董事长蔡福元,那年轻的则是公司总经理蔡庆国——在塞城地头上名号响叮当的一对父子船舶企业家。
  不知是哪位擅长逢迎的客人领先拍响了巴掌。一动群应,满场立刻响起了轰雷般的掌声。
  这些拍掌欢呼的人未必个个都是兴高采烈,其中也有些只是双手挥动,不听半点声响的装模作样者。说实话,蔡氏父子的作为很难令人肃然起敬。尽管他俩打着“船舶”的旗号,大楼也愈建愈高,但是航来驶去的就是那么一艘旧得该当废铁卖的破烂船,天晓得他们是怎样将钞票赚进来的,天晓得他们除了“船舶”之外究竟还干什么行当。反正知道的不敢讲,不知道的也不敢问。
  在掌声中,主人翁蔡福元站起来一举杯,这场盛宴就算开始了。掌声立即消失,举杯动筷比拍掌实惠得多。
  在掌声中,一个瘦瘦精精的中年男人来到了蔡福元的身边,先恭恭敬敬地一弯腰,然后咬着耳朵说:“蔡爷!金凤凰将她旗下最硬札出众的妞儿带了二十来个,以壮声色。她着小的请示蔡爷,要不要叫两个过来,为你斟酒?”
  蔡福元一翻眼,低叱道:“赵堂!你这个总管越混越回头了,这还用问吗?早就该让她们先来这里坐着,现在叫来多惹眼。”
  “是!是!是!”赵堂只有弯腰躬身的份儿。“那么······?”
  “别噜苏!去叫过来。”说话的是蔡庆国。看来这小子有点反常,不然当着他老子的面,不该这样神气。
  “是!是!”赵堂一副十足奴才像。
  他刚一转身,蔡福元已叫住了他:“赵堂,让金凤凰领着过来。”
  赵堂传话过去,立见一个年约二十四五岁,风姿绰约,骚媚入骨的健美妇人,一手各拉着一个面目姣好,身段玲珑剔透的少女,卷着一阵香气,飘到蔡氏父子的席前,将两个少女安顿在父子俩身边,自己在对面坐下。
  不用说,她就是那个名叫金凤凰的女人,她必然见过世面,因为她懂得收敛,只听她轻声吩咐说:“金娟,金铃!还不快向大爷和少爷敬酒。”
  金娟、金铃立刻展露满面甜笑,各为父子俩奉上一杯,蔡福元捧着酒杯,只望着金凤凰眯眯笑:“金凤凰!你越来越年轻了!五、六年前这样,今天还是这样,你到底吃了什么仙丹妙药?”
  金凤凰乐在心头,甜在嘴里:“蔡爷,别只顾捧我,你还不是越来越年轻。”
  “那么,你就不该叫我蔡爷了,该叫我蔡哥才对呀。”
  “不行!”蔡庆国嚷了起来。“那样我可就吃亏了。”
  这对父子可真有“教养”,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共同向一个风尘女子调笑,无怪乎金娟和金玲两个抿着嘴在笑。她们一定是在汕笑天底下竟会有这种“宝贝”?其实,金凤凰心里头也有这种感想,不过她见识广就不足为怪了。
  她妩媚地一笑,冲着蔡庆国:“少爷,我可不敢占你的便宜啊!”
  蔡庆国头一歪,刚好咬上了她的耳朵:“金凤凰,听老头子说,你很有一套功夫,哪天试试?”
  金凤凰不以为忤,收敛的荡态露出来了。格格地笑着:“我可不敢奉陪,少爷在花国中赫赫有名,你可怜我这根骨头吧!”
  “别客气了!谁不知你是交际圈里的一块老姜!”
  “哼!”蔡福元瞪了他儿子一眼。“这小子又在胡说八道了。”
  “哈哈哈哈!”蔡庆国却狂笑起来。
  旁边的几桌食客一定是蔡家的自己人,不然他们绝对不会如此不闻不见,早就该笑掉大牙了。
  儿子狂笑,老子干笑,金凤凰浪笑,金娟、金玲的笑靥则一半辛酸,一半傻,五个人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大笑了一通。
  笑完了,蔡福元朝两个小姐一瞟,冲着金凤凰问道:“‘清’的吗?”
  “当然,黄泥水岂能沏好茶!不单是这两个,今天带来的二十个全是‘清’的,专门给你们‘父子兵’留下的。”
  “父子兵”这句词儿是既谑又损,原来这一对“宝贝”还不时作“连襟”,真是名实相副的“弃业家”。
  蔡福元毫不在乎她的谑词,反而怪笑道:“金凤凰,难得你有这片心。没说的,姓蔡的在塞城混一天,你就不用愁锦衣玉食,亏不了你!”
  金凤凰乐得心花怒放,嚷着说:“不敢!不敢!有口饭吃就行了。”
  “金凤凰,”蔡庆国插嘴说:“久闻你是‘横’‘竖’‘上’‘下’不饶人。你这张嘴果然厉害,算是领教了一半,另一半今晚一定要领教一下,看看你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
  做儿子的竟然当着老子的面前说出这种下流话,可是,蔡福元竟然不以为忤地呵呵大笑起来。
  不知是谁先领头,敬酒的行动开始了,工商各界的阔佬,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大阿哥,一时将蔡氏父子这桌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将这番敬酒的场面应付完毕,蔡氏父子已经有了五分酒意,金凤凰和她旗下那两个‘清水’妞儿也顺带着被灌了好几杯。
  敬酒的人散去了,可是他们这张桌子上却多了个人,他是个年约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浓眉大眼,英气勃勃,旁若无人地自饮自酌的,根本就没有将同座的蔡氏父子放在眼下。
  他适巧坐在金凤凰的身边,而她却以为这位青年和蔡氏父子同桌共饮,自然有些来头,再加上这青年潇洒自如,使这朵盛开怒放的蔷薇私心暗动,因此便大献殷勤,一面为他酌酒,一面频送着媚眼。
  蔡氏父子不禁相对一视,各人眼里都打了个问号。尤其是蔡庆国见到金凤凰对这位陌生客人大献殷勤,更是火冒三丈。若在平日,他早就要召唤打手搂人了。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决算还收敛了一些,耐着性子问道:“这一位朋友面生得很,请问是······?”
  陌生客不等他说完,就举怀插口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通名道姓都是俗套。来!蔡兄,咱们干一杯,祝你今晚,作个风流梦!”
  这小子好狂,竟然敢和蔡庆国称兄道弟,为此,蔡庆国又怒,又愣,半晌未说出话来。
  陌生客一口气喝干了杯中之酒,眉飞色舞地说:“江湖之中,分什么你我?有钱大家用,有饭大家吃,有女人······呃······大家······哈哈哈······”
  他一面恣狂地笑着,一面搂紧了身边的金凤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他搁在桌子下面的一只手,一定搔了金凤凰的痒处,不然她不会笑得那样荡,那样花枝乱颤,那样放浪形骸。
  “金凤凰!”蔡福元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叱声。
  “嘿嘿!”陌生客仍是谈笑自如。“蔡大爷吃醋了!金凤凰!快坐过去灌灌迷汤,老年人需要滋补滋补。”
  他的语气中不但没有将身为东主的蔡氏父子放在眼里,反而处处嘲弄,奚落,挖苦……
  蔡福元的修养不算坏,可是也忍不住了,扬手一拍桌子,怒叱道:“朋友,你太放肆了。”
  “嘻嘻!酒色之前你何必那样拘谨呢?”一面说,一面又要去搂抱金凤凰,她见到蔡氏父子双双变脸,不敢再放肆,一闪躲了开去。
  蔡庆国霍地站了起来,一挥手,叫道:“赵总管!”
  身为总管的赵堂,立即跑了过来,弯腰请示:“少爷,有何吩咐?”
  蔡庆国一指座上的陌生青年说:“这位朋友醉了,找两个人扶他到客房去休息一下。记者,要好好待候,如有侍慢,我要唯你是问。”
  赵堂自然懂得他的意思,一歪头,两个彪形大汉立刻来到那位陌生青年的身边,四只铁腕,两只搭上了他的肩头,两只抄进了他的胁下。
  这小子八成是吃过豹子胆、老虎心,满面孔不在乎的神色,扭转头来咧嘴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嘻嘻一笑:“不劳各位费神,我没有醉。这位蔡兄恐怕倒真的是醉了,你们快扶他到房里休息一下吧!”
  赵堂不敢再让他在这里信口胡扯,连忙向两个大汉一挤眼。两个大汉四臂齐动,猛往上一提。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陌生青年两臂猛力向后一捣,肘弯处正好捣在两个大汉的小腹上。
  “哎哎哟!”两个大汉低呼了一声,各自捂住肚子,连退了好几步,再也不敢往上冲了。
  陌生青年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动一下,神态自如地端起一杯酒,煞有介事地凌空转了一个圈:“来!干杯,我说没有醉,就没有醉。”
  赵堂愣,蔡庆国怒,只有金凤凰心中暗喜:这小子不但人长得帅,也真够劲!
  蔡庆国的右手往左胁下伸去,看样子是想掏家伙了。他老子可是个老江湖,知道对方是个狠手,连忙向蔡庆国和赵堂丢了一个眼色。
  蔡庆国的手又从左胁下缩了回来,赵堂又忙着向邻座的手下发出暗号,立刻就有了几十只眼睛集中到那个青年的身上。
  蔡福元干笑了一声,这才开口说:“朋友!蔡某人看走眼了,原来是个有来头的人物,酒也吃了,人也打了,该留个字号了吧!”
  陌生青年的狂态突地消失了,代之而起的一副冷峻的神色,语气也是冷冰冰地无感情:“你最好不要问。”
  “那么,朋友今晚为何而来呢!”
  “前来祝贺贵公司‘满十’之庆。”
  “嘿嘿!那真是不敢当。”蔡福元说着端着酒杯说道:“来!水酒一杯,聊表蔡某人的谢意。”
  “当!”的一声响,两人举杯互碰,各自饮干了。·
  蔡福元放下酒杯后,又笑着说:“朋友,蔡某人想说一句话,不管朋友是否接纳,均请不要见怪!”蔡福元以这种口气说话,倒还少见。
  陌生青年却大模大样地一摆头:“说吧!”
  蔡福元干咳了两声,算是清扫了喉咙,然后说:“姓蔡的在江湖上混了不是一天,见过的好汉英雄也不少,像朋友这样的人才真是少之又少了。”
  “你少捧好?”语气森冷而无情。
  一旁干瞪眼的蔡庆国,不由怒火高涨,要想发作,蔡福元连忙向他一瞪眼,复又接着说:“我说的是实话。不过,俗话说得好,好金砂要遇上好的炼金师,要进好的冶金炉。不然,永远无法成为光华灿烂的纯金。”
  “对这一门,我是外行。”
  “嘿嘿!蔡氏船舶公司在塞城算不了什么,可是像我们这样财资雄厚的也并不多,如果朋友肯屈就,一定有你一展才华的机会。至于待遇……嘿嘿,就像朋友你方才讲的那几句话,不分你我,大家共享。”
  陌生青年翻一翻眼,问道:“你要雇我?”
  “不敢言雇,应该说是礼聘。”
  陌生青年毫不犹疑地点头说道:“可以。”
  蔡福元料想不到竟会如此简单,连忙伸出手来说道:“君子重在一诺,来!握一握手。”
  “慢点!”叱声有些令人发寒。
  蔡福元的一只手简直缩不回去,嘿嘿笑道:“朋友又反悔了?”
  “我说话作事是从不反悔的。”
  “那么……?”
  “你的手伸得太快了。我并没有答应什么时候受雇于你,因为现在我受人委托的事情还没有了结,一臣不能事二主。”
  “哈哈……”借着这一讪笑,蔡福元的手缩了回去。“朋友真是一个重信义的人,那件事多久可完?”
  “也许很快,也许很慢,不过我作事情一向喜欢‘快刀斩乱麻’,我下定决心在半个月之内要办完这件事。”
  “这就是英雄本色。”蔡福元阿谀地说,“我能帮帮你的忙吗?”
  “正需要你帮忙。”
  “现在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为一个弱女子争回以前的产业。”
  “哦!”蔡福元低呼一声说,“数目大吗?”
  “不少。”
  “夺产的人在塞城吗?”
  “在。”
  “多久的事了?”
  “十年前的事。”
  蔡福元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了,期期艾艾地问道:“你说的那……那个弱女子叫什么名字?”
  “方——素——君。”陌生青年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然后问道:“蔡大爷认识她吗?”
  蔡福元并未回答他的话,反问道:“你接受这件委托,她付你多少代价?”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谈不上什么代价。”
  “你真是个讲义气的人!”话声中有调侃的意味。“不过,事隔十年,这笔账恐怕很难算了。”
  陌生青年自从收敛了狂态之后,面上就没有出现过任何表情。此刻仍然是声音冷漠地说:“我作事一向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嘿嘿!你真有信心。”
  “蔡大爷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当然。”蔡福元的目光盯在他的脸上。“不过,我要先请教一下,朋友的尊姓大名。”
  陌生青年一个字一个字铿锵有力说:“吕……奇……”
  蔡氏父子莫不神情一愣,赵堂也呈现了茫然之色,他们在报上见过了有关吕奇的新闻,但他们却想不到吕奇会管这种闲事。
  蔡福元怔神了一会,复又哈哈笑了起来。“真是幸会,幸会!吕先生,我有个小小的建议。星洲的景色不坏,你该去游览一下。”说着一指座间的金娟,金玲。“带着她俩,保证你艳福无边。蔡某人再致送美金五万元作旅途之需。”
  “蔡大爷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嘿嘿!青年人应当及时行乐,听说你的枪法很好,但你也可能会遇上背后打黑枪的人,到那时想乐也乐不成了。”
  吕奇眼睛一翻,冷冷地说:“你是在软硬兼施,威迫利诱,对吗?”
  “嘿嘿!你自己考虑吧!”
  “你找错人了!”吕奇冷冷地说。
  突然,蔡庆国拔出了手枪,枪管平搁在桌子上,对准了吕奇的胸膛。吓得座上的金娟、金玲、金凤凰,连连躲闪。
  吕奇神色自若地冷冷问道:“蔡兄想当众杀人吗?”
  蔡庆国冷笑一声说:“我给你一个机会,快拔枪吧!报上宣扬你的枪法如神,我今天倒要见识见识。”
  “很抱歉!我没有带枪。”
  “那你就该老老实实地站起来,跟我走。”
  “我本来就该站起来了,可是并不是一定跟你走。”
  “姓吕的!在塞城杀一个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你要以为我不敢,那你就估计错误了。”
  “吕奇以一种近乎嘲弄的口气说:“一个人在外面闯,单靠一支枪并没有多大用处,还要得靠智慧,你以为我一个人就敢冒险闯入龙潭虎穴吗?”
  蔡庆国沉叱道:“你少吓唬人!就是千军万马在,你总是头一个死。”
  “蔡兄,希望你听清楚我说的每一个字,市郊的蔡氏别墅中此时也在大开盛宴,整整有八桌女客。你的母亲和你的妻子及你的孩子也在座。女客中有两个是我的人,她们带着枪,这里的客人当中有一个是我的朋友,她用一种无线电通讯器和别墅中在保持联络。我一遇难,你的母亲、妻子、孩子都不能幸免,三命换一命,看看谁合算。”
  蔡庆国不由愣住了,蔡福元更是紧张地叫道:“庆国,放下枪!”
  吕奇向蔡福元瞥了一眼,冷冷地说:“蔡大爷毕竟是老江湖,知道我没有说假话。”
  蔡福元一挥手道:“姓吕的!你现在可以走了!”
  吕奇点点头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了金凤凰:“走!带我到你香闺去。你是我平生所遇到的最惹火的女人。”
  金凤凰有些怕,但是两脚却不大听话,听任吕奇搂住她走出了大厅。
  吕奇刚一离开,蔡福元立即向赵堂耳语一阵。赵堂接着下达命令,立见十几个彪形大汉,纷纷离座而起,尾随了出去。

  金凤凰经营的“凤凰女子公寓”位于塞城的运河边,是一幢三层洋楼。傍水而建,眺望帆影渔火,虽然布下的是迷阵,却还有点佳趣。
  金凤凰以为吕奇只是借她作掩护脱离现场,想不到他竟然真的跟着她来到了她的香闺,她的香闺设在二楼临街的一间大套房中,宽敞的阳台和落地长窗,空气非常流畅,室内陈设也很华丽。
  进入房中关上门,吕奇将身子投进沙发里,金凤凰却将身子投进了他的怀里,媚声媚气地说:“吕先生!你真帅!”她一面说,一面将两手也伸进了他的怀里,这是她一贯用的调情手法。忽然她的手碰到一样硬硬的东西,她不禁惊叫一声:“呀!这是什么?”
  “枪。别乱动!”
  “你方才不是说你没有带枪吗?”
  “别太相信我说的话。席间也没有我的朋友,别墅中更没有带枪的女客,不过唬唬那对脓包父子而已。”
  “哈哈!”金凤凰娇笑着,“你的胆子真够大啊!”
  “金凤凰,你愿否帮我一个忙?”
  “乐意为你作任何事。”金凤凰娇媚地笑着说道。
  “说出来的话可别反悔啊!”
  “别看我是女人,说话一向算数。”
  “好!去拉开窗帘······不!拉上纱帘就行了。”金凤凰连忙去拉上了纱帘,当她转身要走回来时,吕奇却又叫道:“别动,就站在那儿。”
  “干什么?”金凤凰一愣。
  “脱衣服。”吕奇一本正经地说。
  “不行的。”金凤凰扭捏起来了。“站在这儿脱衣服,岂不是被河边的人看到了吗?”
  “没关系,让他们看。”
  “不要吧!那多难为情。”
  “金凤凰,”吕奇冷冷地说:“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愿意为我作任何事,反悔了吗?”
  “好!脱就脱,”金凤凰像是赌气般脱了外衣,只剩下了紧身的胸罩和短裤,气呼呼地说:“需要脱个精光吗?”
  “好身材!”吕奇眯起了眼睛,一副颇为欣赏的神气。“本来要你脱个精光的,紧身衣裤隔着纱帘看上去像全裸的一样,留在你身上吧!”
  “你这个人好像有毛病。”
  吕奇没有理她,选了一张唱片,放在唱盘上,立刻响起了一阵激动的乐声。他提高了声音说:“金凤凰,看过脱衣舞吗?就学那个样子,拼命地扭动身体。”
  “我没有学过什么艳舞啊!”
  “随便怎样舞动都可以,动作越狂越好,只要不离开那窗口。”吕奇掏出一张面额百元的美钞,塞进了梳妆台的抽屉。“这是你应得的代价。塞城最红的脱衣舞娘表演一次也赚不了这么多钱。”
  “吕奇!”她嚷叫起来:“我不要你的钱,我只是因为喜欢你,我才这样听你的话,你将钱拿回去。”
  “很高兴你喜欢我。”吕奇冷冷地说,但他面上却没有高兴的笑容。“我希望你一直听我的话,继续舞动,一直到这支曲子终止。然后很快地离开窗口,躲在床底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声,也不要动。”
  “你要干什么?”金凤凰有些吃惊地问。
  “不要问。”吕奇这时已经拔出了枪,冷冷地说:“你要是违背了我说的话,枪弹就会在你身上开洞。”
  在对着公寓的河岸边,正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在喁喁细语:“他妈的,这小子真命运!那臭娘们被剥光了。”
  “嗨!金凤凰在跳脱衣舞哩!”这几个家伙一个个心痒难熬,垂涎三尺。
  突然,一辆轿车吱地一声停在他们面前,车上跳下一个人来。来人是蔡庆国。他一下车就开口叫低:“赵堂!赵堂!”
  “少爷,”赵堂从暗处窜了出来。“我就在这里。”
  “人呢?”
  赵堂朝对面明晃晃的阳台上一指,邪声邪气地说:“这小子不知死活,还在欣赏金凤凰的脱衣舞哩!”
  蔡庆国七分怒火加上三分妒火,使他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他妈的!金凤凰也是个贱货。”
  “少爷,”赵堂问道:“别墅那边怎么样?”
  “他妈的!这小子虚张声势,我们上了他的当,七十多个女客中没有一个人带有枪。”
  赵堂谄媚地笑着说:“料不到这小子霉星未退,色星又起,竟敢往风流窝里闯,这下子他可跑不掉啦!”
  “白刚来了吗?”
  “来了。”接着,赵堂又往暗处一招手,低声喊道:“白刚,过来!少爷有话吩咐。”
  白刚是个五短身材的人,行动很灵敏地来到蔡庆国的面前,垂手听命。
  “白刚,”蔡庆国说。“令晚看你的啦!”
  “放心!跑不掉这小子的。”
  “待会儿下手的时候,要是这小子和金凤凰那骚娘们缠在一起时,可别顾忌,省得那骚娘们留在世上狐媚人。”
  “看金凤凰的运气吧!”看样子,白刚的心眼儿还不错。
  忽然,一个大汉叫了一声说:“灯熄了!”
  “嗨!”赵堂瘦得露骨的肩头耸了一下。“这小子到了牡丹花下等死啦!走!咱们进去。”
  蔡庆国争先逞勇,手一拦说:“你留在这里听我的号令,白刚、范五魁,你们两个跟我来。”
  “凤凰女子公寓”虽然是一个高级娼妓大本营,但大部份都是在外面进行交易的,只有仍少数的熟客才能登堂入室。蔡庆国按了门铃,守门大汉在电眼中看到是这位又狠又阔的豪客,哪敢怠慢,慌忙开门相迎。
  佣妇阿桃也迎了出去,笑哈哈地说:“蔡少爷,今天是哪阵风将您吹来了。”
  “别嚷,我来找老板娘的。”
  “佣妇知道蔡庆国和她们老板娘还没有建立过交情,也就用不着耍障眼法,于是笑呵呵地说道:“蔡少爷请厅里面坐,我去……”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吧!”
  “少爷,”阿桃压低了声音:“她房里有男朋友!”
  “我知道,”蔡庆国不动声色地笑着说:“那位客人是我拜把子弟兄,还是我介绍的哩!”
  阿桃连忙让开了路,笑呵呵地说:“原来这样,那就请吧!”
  蔡庆国又塞了一大把钞票在她手里,低声说:“关照别人别上来打扰,咱们要偷偷地看‘西洋镜’哩!”
  “嘻嘻!蔡少爷真会说话。”
  这个时候,大部分的“货色”都被召走了,而且又有不少人尚在蔡氏大厦的盛宴上,因此二楼上显得静无人声,蔡庆国在上楼之前,先在楼梯拐角处,拉脱二楼的电源总开关。
  蔡庆国虽未曾和金凤凰订交,但她那间房间却进去坐过,因此方位非常熟悉,知道金凤凰的房间是在长廊尽头向左拐的第一间。
  三人在上楼梯口停住,蔡庆国低声问道:“白刚,‘百合钥匙’带来了吗?”
  “带来了。”
  “去吧!这小子一定正在女人身上,保险没有还手之力,要狠点!多干他几枪,务必要这小子丧命。”
  “放心吧!少爷。”白刚身手矫捷地展开了行动。
  蔡庆国盘算着,一两分钟就能听到枪声,虽然白刚的枪口上套着“消音器”仍然可以听到子弹出口时的尖锐啸声。可是,五分钟过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怪!真怪!
  “怎么回事?”蔡庆国喃喃自语说。
  范五魁接口说:“八成是看‘妖精打架’迷昏了头。”
  “没有灯怎么看得见。”
  “有路灯呀!”范五魁自作聪明地说:“再不然他就是先用枪柄将那小子敲昏,等他在金凤凰身上很水摸鱼够了,才并枪结束那小子。”
  “白刚不会那样混蛋吧?”
  白刚在蔡氏班底中是一把好枪手,难免会遭到别人的嫉妒,范五魁是利用上了这个机会。“少爷,你平日和手下的人相处得少,不了解各人的性格,白刚是个见女人走不动路的色迷。”
  “他妈的!”蔡庆国又吐出了口头禅。“你去看看。”
  范五魁也去了,可是五分钟过去了,仍然没有动静。
  蔡庆国不禁心头发毛,看来这个最近在报上出风头的家伙有点不好对付,于是打算溜之大吉。
  蓦然……
  “噗!噗!噗……”一连几响,传进了蔡庆国的耳鼓。
  他不由兴奋起来。这下可好了,目奇变成了不足为奇,任你邀游五湖四海,却教你阴沟翻船,他打开电源开关,飞快地向长廊尽头跑去。
  一拐弯,就和一个人打了个照面,那不是白刚,也不是范王魁,那两个脓包“乖乖”地躺在地上。和他照面的人是目光冷峻的吕奇。枪在他手上,枪口却对准了蔡庆国胸膛,声音冷漠地说:“进去!”
  蔡庆国一见吕奇身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就知道上当了。可是,知道得已经太晚,只得乖乖地向金凤凰的房中走去。
  吕奇打开室内的电灯,向沙发上一指:“坐在那里,希望你老实点。”然后又向床下叫道:“金凤凰小姐,贵客到了,你请出来吧!”
  半裸的金凤凰从床底下钻出来,一见坐在沙发上的是蔡庆国,惊呼了一声,慌忙抓起一条被单裹在身上。
  “金凤凰,过去将蔡兄身上的枪拿出来。”吕奇向她挥着手说。
  金凤凰虽有些害怕,却也乐于遵从他的命令。立刻走到蔡庆国身边,将他的枪套解了下来。
  吕奇又沉声说:“蔡兄,在外面混的人要识时务。现在搂着金凤凰到阳台上去,告诉你们的人,就说事情已经解决。你要在这里过夜,那两个小子也要帮助处理善后,教你的喽啰们回去。表情愉快点,如果让你的手下看出破绽,你就休想活命。金凤凰,你过去先去拉开纱帘,注意,你的人不要先露脸。”
  金凤凰照着做了,蔡庆国自然不敢违抗。这个平日作威作福的恶少,遇上了扎手人物一点也没有调皮。他搂着金凤凰到阳台上,依照吕奇的吩咐向赵堂打了招呼。赵堂立刻带着喽啰们走了。
  吕奇吩咐金凤凰将窗拉上,接着又教她解下蔡庆国的领带,将他两手羁在背后绑在床栏上。
  他亲自检查了一番,认为确实牢固之后,才将走道中的两个人拖了进来,如法泡制,用他的领带反绑了他们的双手,然后塞在床下。原来吕奇并没有杀他们,只是敲昏了那两个脓包。
  一切都妥当了,他叫金凤凰到浴室去,关上门,声色俱厉地对她说:“金凤凰,不管我是不是喜欢你,可是你说过喜欢我,你要绝对服从我的所有命令。”
  “我不是都听从你的话了吗?”
  “好!穿好衣服下去告诉你的人,不准任何人上来打扰。”
  “嗯!还有吗?”
  “如果发现了不明身分的人在屋外徘徊,或者蔡家的手下进来了,一面没法阻止,一面尽快通知我。”
  “好的,化妆台上有个音乐电铃,那是我们平日对付警察人员的,只要你听见音乐电铃响,就要注意。”
  “我记住了!你换好衣服就下去。”
  金凤凰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狡猾地说:“今晚我帮了你不少忙,用什么谢我?”
  “你已得到应得的代价。”吕奇又冷冷地说。
  “你是指那一百元美金吗?我可真没有看在眼里。”
  “钱是最适宜表现谢意的东西。”
  “好,如果你认为用钱就可以买到一切的话,我现在以一千元美钞向你买一个热吻。”
  吕奇不禁愣住了,良久,他才摇摇头说:“钱买不到我。”
  “我也是一样。”金凤凰以牙还牙地说,“固然我过去是标价出售的,可是目前我已退休。塞城的大阔佬不少,恐怕还没有谁能教我站在窗口扭屁股;更无人能够教我诚心诚意地帮他办事。”
  吕奇耸耸肩,以自嘲的语气说:“看来这个竹杠是被你敲定了。”
  “当然。”金凤凰语气极为肯定。“为你,我已付出不少心力,足够资格获得一吻的享受。”
  “来吧!别嫌我太冷漠不够刺激就行了。”
  金凤凰的双臂套上了他的颈脖,踮着脚凑上了红唇。经过好几分钟后,金凤凰才松开了他,虽然这个吻有些艰涩,她仍是感到心满意足的,因为她在此中还没有遇上一个她所喜欢的男人。
  现在,她凝视着他,喃喃地问道:“吕奇,除了你在宴席上那恣意的狂笑之外,我没有看见你真正地笑过,为什么?”
  “如果心里不想笑,强在面上装笑,那还不如不笑。”
  “你是个怪人。可是我偏偏喜欢。”
  “金凤凰,你在风尘中打过滚,怎么还这样天真?”
  “女人坠入情网时是很天真的。”
  这句话乍听之下似乎有些令人恶心,但是,吕奇听说这句话时并没有恶心的感觉,因为他体会得出金凤凰对他是真情流露的。

  被吕奇一搅,蔡氏大厦的盛会比预定时间散得早,八点钟不到,客人都已走光。接着,赵堂也领着人马,班师回朝了。蔡福元一见他回来,就连忙地问道:“怎么样了?”
  赵堂谄媚地笑一笑,低声说:‘解决了。’”
  “少爷呢?”
  “他……他要在金凤凰那儿过夜。”
  “这小了!跟他老子一样,见了女人走不动路。”蔡福元笑骂着,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就是蔡庆国的“老子”。
  “蔡爷!”赵堂贴近一步,压着嗓门说:“你老人家太仁慈,当年就该将那臭娘们……”
  “赵堂,”蔡福元沉下了脸。“我说过任何人都不准再提这件事,怎么又提了?下次再提,当心我打烂你的嘴!”
  “是!是!”赵堂一面弯腰,一面往后退。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蔡爷!”赵堂连忙拿起了听筒。“只怕是少爷打来的。”
  “这小子!”蔡福元朝地上吐了口浓痰:“呸!就躺在那女人身上给他的老子打电话,简直没大没小。”
  “嘿嘿……”赵堂只是一味干笑。
  “哦……庆国!……什么事?”
  他儿子在电话里说:“爸!你赶紧来一趟。”
  “小子!今晚上我不回去怎么行?”
  “爸,不是我请你来作乐,我实在有事和你商量。”
  “有事明天再说。
  “不行!很重要。”
  “你先说说看。”
  “电话里不方便。”
  蔡福元犹疑了一下,终于答应了:“好!我马上就到。”
  “爸!”蔡庆国在电话里又郑重地交待:“一个人来,也不要让人知道你是上这儿来了。”
  “是怎么回事?又跟你老子卖什么关子?”
  “你来了就知道了。”
  蔡福元放下话筒后,立即吩咐备车。
  由于儿子在电话里的“命令”,蔡福元隔着一条街便下了车,然后改乘的士来到了“凤凰女子公寓”。
  一进门,金凤凰就迎着了他,戏谑地说道:“蔡爷,今晚上演一部‘父子会’吗?”
  面对着许多女人,蔡福元得装点身分,于是他紧绷着脸问道:“少爷呢?”
  “我在房里。”
  “他在你房里,你怎么能闲着?”
  “谁知道他为什么将我赶了出来。”
  “噢!”蔡福元心想房里有个死人,当然要赶你出来了。不过他嘴里却在说:“他大概是要先养养精神。”
  “蔡爷,这大概是你蔡家的祖传秘方吧!”
  蔡福元不再理她,一个人上了二楼,来到金凤凰的房门口,伸手一推,门开了,但他只跨进一步,就愣住了。
  他机警地想退出来,身后却又教人拦住。
  “蔡爷!”拦住他的人正是他以为已经死掉的吕奇。“既然那么远跑来了,就坐一会儿吧。”
  蔡福元看看他儿子被绑在床栏上那副可怜相,立即傻了眼,乖乖地将肥胖的躯体投进了沙发。
  吕奇在他对面坐下,燃起了一支烟,声音冷漠地说:“蔡爷,你在塞城地头上混得不错,听说也积攒了几文。不过我姓吕的却不会眼红。这次我来,既不想掀你的屋顶,也不想抽你的后腿。只不过是替人办事……”
  蔡福元连忙接口说:“吕老弟,我答应过给你美金五万元,如果嫌少,你只管开口,我姓蔡的只要拿得出,不还价。”
  吕奇一扬手,半枝香烟不偏不倚地落进了烟灰缸。语气森冷地说:“蔡爷,我姓吕的可不是流氓出身,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你得弄清楚。”
  蔡福元一见利诱不成,连忙转圈说:“依吕老弟你的意思……?”
  “姓吕的不曾在江湖上混过,自然不了解你们‘五福’兄弟间的过节、恩怨,我不愿过问。薛福成是你老大,他被警方追缉时射杀,你身为小弟,不照顾寡嫂,那只怪薛福成当初拜把子结兄弟的时候瞎了眼。可是,你侵吞了薛福成的遗产,如今薛福成的遗孀找上了我,那我就不能不管了。塞城是个无法无天的地方,我只有用流氓的手法来对付你。我姓吕的包收烂账拿佣金,那样会拿得心安理得一些。”吕奇这番话说软不软,说硬不硬。可是话中藏着的骨头,却教蔡福元听了很不是滋味。
  迟疑良久,他才问道:“她怎么对你说?”
  “她要收回她的本钱,和这十年的利息。”
  “多少?”
  “美金一百万元。”
  “胡说!”蔡福元吼了起来。
  吕奇眼睛一瞪。“你是说她?还是说我?”
  “她······她胡说。”
  “有凭有据,我也调查过,她一点都没有胡说。”
  “我所有的财产也没有那么多钱。”
  吕奇道:“蔡爷,真人面前不说假。一百万美金是方素君说的数目,我说你该给她二百万美金才够公平。”
  “什么?”若非蔡福元的身体太重,他一定会从沙发上跳起来。
  “这十年来你捞进不少,你的大嫂子出本钱,难道她不该分一点红利吗?没有她那笔钱,你混不到今天这种场面。”
  “姓吕的,你抽几成?”
  “过去我没干过这种事,但也打听过行市,一成半,应该很公道。”
  “那是三十万美金,我给你。”
  “不行!”吕奇说得斩钉截铁。
  “加倍,只要你不再管这件事。”
  吕奇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我从来不作欺人之事,更不想欺侮一个女人,同时,我喜欢拿心安理得的钱。”
  蔡福元一发狠,冷冷一笑说:“姓吕的!这样你会一分钱也要不到。”
  “真的吗?”吕奇面上流露出可怖的獠色,“我有办法让你们父子手脚全断,比死还受罪。”
  “你仍然要不到一分钱。”
  吕奇耸肩一声冷哼:“那我倒要领教你们这对父子的狠劲!”说着,向蔡福元一步一步地逼近过去。
  蔡福元虽然有股狠劲,但是面对面地看着吕奇那对像毒蛇般的目光,心头也不禁发寒。
  吕奇来到了他的面前,扬起了右手,只伸出一根食指,指在他的鼻尖上,声冷如水地说:“二百万美金不是一个小数目,我也不指望你今晚就能交款,十五天的时间给你去筹款,过一天一只胳臂,断腿,算上你的老婆、儿子、媳妇、孩子,你可以多拖二十天,不信你试试看。”吕奇说完之后,连自己也感到吃惊,他发觉自己的态度比一个真资格的流氓还要令人可怕。
  蔡福元更是吃惊了,他不禁嗫嚅着说:“吕老弟,让我考虑……”
  “十五天的时间足够你考虑的了。”
  “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请便!”吕奇一摆手。
  蔡福元立即就要脚底抹油——开溜,吕奇又沉声地叫住他:“慢走。”
  “还有……?”
  “将你儿子带走。”
  蔡福元只想早点离开这个瘟神,所以也不敢提起蔡庆国,此时一听吕奇的命令,连忙过去为他儿子松绑。
  等到蔡庆国松了下来,吕奇才走到他的面前,冷冷地说:“蔡兄,我给你十五天的时间,给我送十万元美钞,那是你方才欠我的,别忘记。”
  蔡庆国傻了眼,半晌之后,才嗫嚅地说:“哪来的这……这笔账?”
  “哼!”吕奇鼻孔里冒出一丝冷气,“我不在乎你派人打我的黑枪,打到了,算我倒霉,打不到,让我捉到,那就请拿十万元美钞来,听说这是黑社会中枪手们公订的价钱,如果不信,可以派你那位脓包枪手去打听打听。”
  蔡庆国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嘴上也不说什么,唯唯否否地答应着,心想:早点离开了这小子再说。
  吕奇一脚踢起了床上垂下来的被单,指指床下说:“将你的枪手带回去,他们一点也没有受伤,你尽管再派他们来,不过,你得再算计一下,你有多少个‘十万元’!”
  蔡庆国也不理他,在床底下拖出了白刚和范五魁,为他们松了绑,这两个打手已经醒过来了。
  范五魁一来想邀功,二来也想出刚才那一枪柄的怨气,趁吕奇转身之际,拔出匕首向他背后刺去,动作快捷,显示他是“薄叶子”的能手。
  谁知吕奇背上好像长着眼睛,一侧身范五魁匕首从他的胁下穿过,挥臂一夹,范五魁一只胳臂就像上了老虎钳,一丝也动弹不得,叭哒一声,匕首落下了地,钉在地板上不住地颤晃。
  白刚本来也想来夹击,此时一见吕奇的骇人身手立即噤若寒蝉,一点也敢忘动。
  吕奇并不去难为范五魁,轻轻地松开了他,侧转身子,对着蔡庆国说:“蔡兄,背后动刀五万,你一共欠我十五万美金了。”
  蔡庆国看他制服范五魁的那一手就已经愣住了,不过,当着部下的面,也得充充场面,冷笑了一声说:“记着吧,这笔账总是要算的。”
  “你可不能这样说,我只给了你十五天的限期。”
  “那还有三百六十个小时。”
  “行!你比你老子够胆。”当蔡家这四个人走到门口,吕奇又喊了声:“等一下。”他们也真听话,竟然都停下了步子。转过身来,蔡庆国却抓住机会,奚落地说:“看样子你也不是一个干脆的人。”
  “为了要将话说清楚一些,只得麻烦点。”
  “说吧!”蔡庆国神气十足,因为他知道现在吕奇不会将他怎样。“希望你这次能将所有的话说完。”
  “从今天起我要住在金凤凰这里等你们的消息,要想打黑枪,尽管派人来,可是不准找金凤凰的麻烦,她是被我逼迫的,有账找我算,别做小人去找个风尘中的女人,不然,我姓吕的不答应。”
  “还有吗?”蔡庆国又问上了一句。
  “你们可以走了。”
  蔡庆国狠狠地瞪了吕奇一眼,这才转身而去,不过,他的步子比其他三个人跨得都大,四个人刚离开,金凤凰就随着一阵香风飘了进来。
  “吕奇,你怎么让他们走了?”她嚷着问道。
  吕奇似笑非笑地说:“你一个人能接待五个男人吗?”
  “你这个人,”金凤凰捏起粉拳在胸前捶了一下,“人家跟你说正经话,蔡家父子不好惹啊!你以为任何人都可以对他们耍狠吗?”
  “放心,他们不敢找你的麻烦。”
  “可是你呢?古话说得好,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人多势众,和警方又有勾结,斗下去你准会吃亏的。”
  吕奇毫不在乎地说:“我从来不做吃亏的事。”
  “吕奇,你不能太大意啊。”
  “放心吧,”吕奇掩着嘴打了个呵欠,“该睡了。”
  “在我这里睡吗?”金凤凰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怎么?你不愿意?”
  “不但愿意,而且还食宿免费。”
  “不,我从不喜欢被女人‘养’。”
  “这是什么话?”
  “金凤凰,咱们要将话说一个清楚,我只是借用你的屋子,你的床,你得睡到别的屋子里去,这个时候我还不想进入温柔乡。”
  金凤凰不禁愣住了,半晌才说:“你是存心要我坍台?”
  “金凤凰,照我的话去做,晚上门关紧点,有生人来通知我一下就行了,要寻欢乐,得等到我的事情办妥之后。”

  第二章 功败垂成
  蔡氏大厦五楼的董事长室内正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蔡福元肥胖的身躯在屋内晃来晃去不曾停过一下,蔡庆国一个劲地猛抽香烟,赵堂则翘起下颏不停地抚摸那几根稀稀落落的山羊胡子。
  蔡福元停在他面前,大吼了一声:“赵堂!别老是摸你那几根鼠毛!你这个总管事的有什么用?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好主意。”
  赵堂陪着笑脸,慢吞吞地说:“这小子来势汹汹,一定有严密的布置,我看还是小心从事,千万不可鲁莽,万一······”
  蔡国国猛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说:“他妈的尽是废话!”
  “少爷,这可不是废话啊!”赵堂哭丧着脸。
  “你少啰嗦!”蔡庆国转过身子,面对着他老子说:“爸,我看还是派人到星洲去请魔鬼枪手唐天仇来对付他,了不起花几个钱。”
  蔡福元摇摇头说道:“咱们的赵堂总管他不赞成。”
  “爸,是你当家,还是他当家?”
  赵堂立即插口说:“少爷,我赵堂好比你们蔡家养了多年的一条老狗,绝对忠心,我说不行就不行。”
  蔡庆国不由眼睛一瞪,咬着牙说道:“好!你给我说个不行的理由来,不然,我就要打断你这条老狗的腿,拔掉你的狗牙!”
  “少爷,你就是打断我的狗腿,我仍然要说不行。”
  “你能不能不说废话!”
  赵堂这才收了奴才像,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名叫吕奇的人,虽然他自己说,从来没有在外面混过,但我却不信。看他那种稳练的样子,八成也是黑道上的老油条,万一他和魔鬼枪手唐天仇有交情,那岂不……。”
  “那么,就不可能去请别人吗?”父子俩同声说。
  “嘿嘿!”赵堂干笑着。“请别人何必上星洲,塞城就有不少,白刚还算坏吗?不管用吗?”
  蔡庆国愣了一阵,才说:“到日本去请枪手好了。”
  赵堂一面摇头,一面说:“天下都是一样,差劲的枪手不管用,好枪手不乱接差事,而且他们绝对不肯打黑枪。”
  “那你说怎么办?”蔡庆国双手叉腰,一副凶神恶煞像。
  “慢慢想呀!”赵堂不慌不忙地说。
  “你若是想上一个月,你的狗腿没有断,而你的主人一家人的胳臂、腿,全都断光了。”蔡庆国吼叫起来。
  “别急,别急!慢慢想!”赵堂自言自语地,突然大叫一声:“嗨,有了。”
  蔡福元忙问道:“什么好主意。”
  赵堂满脸诡谲的神色,向两人招招手说:“附耳过来。”
  蔡庆国不耐烦地说:“何必这样鬼鬼祟祟。”
  “嘿嘿!须防隔墙有耳啊!”
  “见你妈的鬼!”
  赵堂附在两人耳根上低语了一阵,蔡福元犹疑地问道:“行得通吗?”
  “十拿九稳。”赵堂颇有信心地说。
  蔡庆国不屑地说:“那小子订得有价钱。打黑枪十万美金,背后动刀五万。你这个主意不知是多少,反正出了纰漏你负责。”
  “少爷请放心!”赵堂眯着眼:“我赵堂只长骨头不长肉,就是因为心眼太多,嘿嘿!那小子一定逃不过我的算计。”
  “好!”蔡福元拍拍他的肩头说:“快些进行吧!”
  赵堂连连弯腰说:“连夜进行,连夜进行!”

  子夜时分。
  塞城最有名气的宝官大酒店来了一个单身男客,在侍者的引领下来到四楼,要了一个豪华套房。
  这个男客其貌不扬,但是那一身西服却很讲究,而且又没有带行李,侍者一眼就看出来是个寻芳客。塞城就是这样一副调调儿,任何高级旅馆与妓寨都有联络。
  “先生,”侍者咬着客人的耳朵。“要个小姐来陪陪你吗?”
  “不要小姐谁上你这儿来睡觉?”
  侍者陪着笑脸,连忙弯腰道:“是!是!先生是要外国婆娘?还是······?”
  “我要叫个凤凰班的。”
  “嘿嘿!原来先生是个识途老马。”
  “什么?”客人一瞪眼,“你说我像是一匹马吗?”
  “不!不!你误会了,识途老马是一句古话,就是说你是一个老内行,老资格,老······”
  “好了!不老也被你说老了。”
  “嘿嘿!先生要叫谁?”
  “金兰!”
  “金兰?”侍者装着吃惊的样子。“你这位先生的眼光真好啊!谁不知道金兰的身材好,功夫到家。嘿嘿!······”
  “你试过了?”
  “我那有这种福气,金兰那种姑娘只有像先生这种人才配。”
  “少啰嗦!快打电话去。”
  侍者并没有即刻离去,支吾着说:“不过······万一······”
  “你怎么尽说废话。”
  “先生,我说······我说万一金兰已经不在······?”
  “凤凰班的姑娘不到一点钟是不会出局陪宿的,快打电话去吧!明天早上我有重赏。”
  “多谢!多谢!”侍者道谢一番,弯腰退了出去。
  十分钟后,金兰被侍者带进了房里。
  那位客人却背着脸说:“金兰小姐请过来!”
  侍者识趣地掩上房门走了。
  金兰听声音好熟,一面走过去,一面说:“是哪一位贵客呀?……嗨!是赵大爷嘛!”
  一点也不错,这位男客正是蔡家的总管事——一身干骨头的赵堂。
  金兰是个重磅炸弹,虽有意献媚撒娇,可不敢往赵堂的腿上坐,恐怕压断他的骨头,只是笑眯眯地挨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赵堂那只猥亵的手在她酥胸扫了一下,笑眯眯地说:“怎么忘了大爷啦!”
  金兰娇笑连连,媚声媚气地说:“做梦还想你哩!”
  她的话固然是在灌迷汤,却也有几分真,像赵堂这种客人压在身上不会有条棉被重,可说毫不费劲,而且又舍得花钱。万一被别人欺侮,她只要在他耳边嗲两声,赵堂就会派人为她出气。
  不管是真是假,这话听在赵堂耳里,总会令他舒服。于是一把搂紧了她,山羊胡子在她项间刷了一阵,然后说:“金兰,你愈来愈丰满,我却愈来愈瘦了。”
  “赵爷,你是忙人,太操劳了呀!”
  赵堂摇摇头说:“不是这个原因。”
  “是什么道理呢?”
  “我身上的元气被你吸光了。”
  金兰撒娇地捏着粉拳捶他:“大爷,冤枉人啦!你一个月找我不过三趟,你······你······”
  “你知道你多狠吗?一次就要我补半年啦!”
  “好!”一堆肥肉压到一堆干骨头上。“你既然这样说,我就不客气了,我今晚要榨干你,要你去补三年。”
  “好啦!好啦!”赵堂推开她,“我们说点正经的。”
  金兰有些意外,愣愣地望着他。心想:赵堂会有什么正经的事呢?
  “赵大爷,你今天有些怪,“她喃喃地说:“不先通知一声,反而要到酒店来召唤,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不同,我有正经事找你。”
  金兰有些不自在了,她不在乎赵堂出什么花样玩她,提起正经事,那八成不会有什么好事。
  赵堂很快地提到正事,不过他先不谈到问题的中心,只是以随便的表情,不着边际地问道:“金兰,你多大了啦!”
  “我也不用瞒你,二十五岁了。”
  “你想不想找个归宿?”
  金兰心头一怔,心想:原来他在动歪脑筋,连忙娇笑着说:“大爷,你肯讨我吗?”
  “金兰,你知道我儿女一大堆,那像话吗?”
  金兰撒娇地噘着嘴说:“那你又何必提起这件事情呢?”
  “我关心你呀!”
  “谢谢大爷!”
  赵堂正了正身子,一本正经地说:“金兰,你准备干到什么时候才收山?”
  “等到人老珠黄,没人要的时候。”
  “你想在花国里面发财吗?”
  金兰叹了一口气说:“唉!大爷不知道我的苦,看起来我很红,攒进不少,其实,开销也大,家里一大家人,不亏就不错了。”
  “金兰,你该过两天清静日子,慢慢找个牢靠的男人,这样下去,我太替你可惜了。”
  金兰不由愣住了。怎么回事?赵堂竟然说出这番话?她嘴上敷衍着说:“谈何容易啊!大爷,我一天不干,家里就要挨饿。”
  “生活费可以想办法。”
  “大爷要帮忙吗?”
  “我可不敢充锅,有人愿意送你一笔钱。”
  “谁?”
  “蔡爷!”
  “他?”金兰瞪着两只大眼,久久也说不出话来。
  “金兰,难道你忘了,当初你到凤凰班的时候,蔡爷是你头一个客人,他倒是很念旧的。”
  “头一个和蔡爷好的姑娘可多了,难道每个人都送一笔钱?”
  “你当然不同啊!”赵堂说着,干咳了两声,端正了一下身子,问道:“要多少钱才能够安顿你的生活?”
  金兰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想了一想才说:“做个小本生意,也得万把块钱资本。”
  赵堂伸出一只手摇了摇说:“五千元美金够了吧?”
  “蔡爷要给我那么多?”金兰瞪大了眼睛。“合本地钱好几万哩!”
  无怪乎金兰吃惊,她的身价虽然很高,夜度资不过本地钞票一百二十元,旅馆侍者扣去二十,回去还要给金凤凰三十,除去车钱,只能净落六十六元。即使一个钱不用,想积蓄几万元也要接待将近一千个男人才行。
  赵堂从口袋里拿出一叠五十元面额的美钞,往金兰怀里一塞,一本正经地说:“你以为是假的吗?钱都带来了。”
  那一叠钞票的确使她眼花缭乱,不过三年来的皮肉生涯已使她老练不少,知道这笔钱不是白拿的,她必定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因此,她试探地说:“大爷,无功不受禄,这一笔巨款……”
  赵堂的笑声打断了她的话:“哈哈哈哈……你真聪明,蔡爷要托你一件事。”
  “噢!”她吃惊了。
  蔡爷要人办事还要花钱,而且话又说得如此客气,这事一定不简单。
  赵堂拍拍她的肩头说:“别紧张!事情简单得很。”
  “什么事?”
  赵堂拉拉她的身子,在她耳朵边上轻声细语起来。
  而金兰却愈听愈不安,面色变得苍白,身体也逐渐发抖。
  赵堂说完后,又追问一句说:“金兰,你听清楚了吗?”
  “大爷,”她声音哆嗦地说:“我恐怕办······办不好······误了蔡爷的事。”
  “有什么办不好?简直轻而易举。”
  “大爷,”她将那叠美钞塞还赵堂,“求求你,去找别人吧!凤凰班的姐妹很多。”
  赵堂倏地沉下脸来,将钞票往她身上一摔,冷冷地说:“金兰!这件事你已知道了,怎么能再去找别人?”
  “大爷,我发誓不说出去就是了。”
  “金兰,你不要不识抬举!”
  “大爷,我求求你······”金兰已声泪俱下了。
  赵堂又掏出一个小纸包放在茶几上,冷冷地说:“东西交给你,办不办是你的事,蔡爷已经派人到澳门守住你的家人,可以说是保护他们。如果你没有办好事情而走漏风声的话,那你一家人就活不成了。话我已交待过了,你看着办吧!”
  “啊——”金兰不由吸了口凉气。
  赵堂站起来一面脱衣服,一面说:“我在账房上登记了一个假的名字,明天回去不要说是陪我过夜。”

  吕奇睡在浴缸里,那真是一个美妙的“床”。
  金凤凰叫醒了他,嗲声嗲气说:“你这个人有床不睡睡浴缸,存心找罪受。”
  “几点了?”他翻翻眼问道。
  “十点。你不是说在这个时候叫醒你吗?”
  吕奇坐了起来,突然,他讶然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金凤凰笑眯眯地说:“我是这里的主人,难道没有浴室门的钥匙吗?”
  吕奇耸耸肩头说:“幸亏蔡家父子没有买通你来打我的黑枪,不然我早就没有命了。”
  “吕奇!”她真像一个柔顺、贤慧的妻子一般对待他,“赶快洗脸,让我吩咐,给你煮一碗莲子茶……”
  “慢点!我想问问昨晚多少钱?”
  “什么?”金凤凰瞪大了眼睛。
  “夜度资。”吕奇冷冷地说。
  “你又没有和我……”
  “也该照付。”
  金凤凰气呼呼地说:“别将我看成妓女,也别将你看成嫖客,我这间房子和这张床还没有做过买卖接过客人。”
  吕奇不理她,一本正经地拿出皮包问道:“多少钱?”
  “我不会白收。”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被女人‘养’的。”
  “你没有碰我呀!”
  “碰不碰都是一样,女人最值钱的就是青春,我占有了你的时间,就该对你补偿。”
  金凤凰发觉自己说不过他,只得叹了口气:“唉——你一定要付,就付一块钱好了。”
  “我不想占便宜,你最少值美金一百元。”说着,抽出一张百元大票放在茶几上。
  “吕奇,塞城最红的女人也不过五十元,你将我估价过高了。”
  “我认为值得。”
  “这真使我特别高兴,我该吩咐人给你弄早点了。”
  十分钟后,吕奇已经盥洗完毕。走出浴间时,金凤凰正好捧着热气腾腾的莲子茶进来,盘子里还有几碟粤式点心。
  “怎么?还要你亲自下手?”
  “我在门口接过来的,”金凤凰笑着说:“万一佣人被蔡家收买要打你黑枪,那可就麻烦了。”
  “金凤凰,”吕奇皱了一下眉头。“你说这种话,万一传到蔡家父子耳里,你就惹祸了。”
  “有你在,我怕什么?”
  “我不会永远留在塞城。”
  “你走的时候带我走。”
  吕奇愣了一下,方说:“金凤凰,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和女人打交道吗?”
  “因为女人的热情能溶化你。”
  “不!”他摇摇头。“是因为女人最会缠。”
  “那你可就倒霉了,我是缠男人的能手。”
  吕奇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你是缠不住我的。”
  “你这样有把握?”
  “当然,我付过钱了。而且又没有碰过你。”
  金凤凰恨得直咬牙。不过,看惯了摇尾乞怜,大献殷勤的男人,这副冷冰冰的面孔倒是很逗她喜欢的。因此,她无所谓地笑笑说:“反正早知道你不会将我们这种女人看在眼里。趁热吃吧!我要去洗个澡,等会儿再陪你。”
  说完后,放下食盘,去了浴室。
  吕奇也委实饿了,自昨晚在蔡家的宴席吃了一点食物之外,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还没有正正经经地吃过东西。
  他先往嘴里塞进了一只烧麦,然后端起了莲子茶。因为嘴里的食物还没有咽下,所以端在面前的莲子茶就已往嘴边送。忽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莲子茶有些发黑。
  有了这一发现,连带嘴里嚼着的食物也吐进了痰盂。不怪他动疑,因金凤凰的热情好像过份了一点。
  他拿过上衣,取出了钥匙链。那根银质的链子在莲子茶里放过之后,竟然变了黑色。
  有毒!
  吕奇暗道一声侥幸,黑社会中无处不是陷阱,除了黑枪可以致命之外,热情同样可以置人于死地。他不动声色地将莲子茶放回食物盘中。
  过了十分钟,金凤凰笑意吟吟地浴罢出来,见吕奇并未动用食物,不由的一愣,忙问道:“怎么还不吃?你喜欢吃冷的吗?”
  吕奇从神色上观察,金凤凰似乎不是下毒者。因此,心头的恨意消失了一些,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不吃吗?”
  “吃甜食容易发胖!”她娇媚地伸伸舌头。“这是作女人的苦处,尤其到了二十五、六的年龄,更要当心。”
  吕奇端起了莲子茶说:“来!你喝一半。”
  “奇怪!”她妩媚地笑着,在他身边坐下。“又不是共喝交杯酒,为什么要你喝一半,我又喝一半。”
  “不要问理由,喝一半。”
  金凤凰突然明白,笑了笑说:“原来你是怕我在茶里下毒,好!我喝一半。”
  吕奇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当她毫不犹豫地要去喝莲子茶时,他又抽手将茶碗移开了,冷冷地喝道:“金凤凰!你想死吗?”
  金凤凰不禁愣住了,期期艾艾地问道:“吕奇!你······是什么意思?”
  “看看莲子茶颜色是否有些不对?”
  金凤凰仔细看了一阵,点点头说:“嗯!有些发黑!”
  “再看!”吕奇将银链浸入茶里,然后又提起来。“这条链子是银造的,现在变黑了。”
  金凤凰失声惊叫:“茶里有毒?”
  “一点也没有错,里面有砒霜。不过,下毒的人很外行,砒霜虽然无色无味的,但是只能下在酒里,或者有色的饮料里,莲子茶原来是白的,砒霜遇上糖就会发黑,被我发觉了。”
  金凤凰迟疑地问道:“吕奇,你怀疑我吗?”
  “方才我确实怀疑你,现在我相信不是你下的药毒。”
  “那是谁呢?”她喃喃自问。
  “金凤凰,去叫厨娘进来将食品收走,千万不要动声色,让我来问她。”
  金凤凰点点头出房去了,一分钟后带了身材臃肿的妇人进来。
  吕奇给了她五元美钞,语气温和地说:“这个赏你,不过下次莲子茶里少放点糖。”
  “噢!”女人笑着说:“我现在再去给你多煮一碗。”
  “你尝一尝看,也许是我的舌头变了味。”
  那妇人毫不犹豫地端起莲子茶就要往嘴边送,吕奇神色也知道下毒的不是她,连忙从她手里夺下茶碗。问道:“是你亲自做的吗?”
  妇人诚惶诚恐地:“是······是的。”
  “一定有人在和你开玩笑,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偷放了糖,在你煮茶的时候,有谁去过厨房?”
  妇人想了一想:“兰姑娘去过,不过,她不会和我闹着玩的。”
  吕奇连忙向金凤凰递了个眼色,金凤凰懂得他的意思,连忙向那妇人说:“阿桃,你说起金兰我倒想起来正好有事找她,你去找她来一趟吧!”
  “是!是!”阿桃退了出去。
  过了一阵,阿桃又回来说:“老板娘,兰姑娘半个小时前提着皮包走了,说要回家去看看,下午就回来。”
  金凤凰愣住了,吕奇却将那杯莲子茶倒进了痰盂。
  阿桃将食盘收走后,金凤凰低声说:“一定是她。”
  “那还用说。”
  “就这样放过她?”
  吕奇叹息着摇摇头说:“我有些替她担心。”
  “替她担什么心?”
  “不管她事成事败,出钱的人都不会放过她,这叫做杀人灭口。这个女人太傻了。”
  正说之间,阿桃又匆匆忙忙地跑上来,气急败坏地说:“老板娘,不好了!兰姑娘方才被一辆摩托车撞死了。”
  “你怎么知道?”
  “警察来了,他们请你下楼去哩!”
  二十分钟后,金凤凰才又上楼来。
  “果然是金兰。”她一进门就说。
  吕奇平静地问道:“你又有什么新的发现?”
  “她的皮包内有五千元美金。”
  “唔!撞死她的那辆摩托车呢?”
  “逃走了。据目击的说,那车子没有牌照。”
  “姓蔡的真狠,这是有计划的谋杀。”
  金凤凰有些激动地说:“吕奇,你能提得出证据吗?我们可以向警方检举。”
  吕奇冷冷地说:“在无法无天的塞城,信任自己的法律比较可靠一些。”
  “你?你想怎样?”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金凤凰深怕他要去杀人,连忙又转变口气说:“算了吧!金兰贪财,死了也是活该。”
  “我并不想为金兰复仇,可是他们教她来谋害我,虽然没有得手,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一定要找出元凶来。”
  金凤凰双眉连蹙,不安地说:“金兰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有什么办法?”
  “我问你,金兰昨晚到那间酒店去陪宿?”
  “我已问过了,是到宝宫大酒店。”
  “是酒店来叫的吗?”
  “是,昨晚上十二点半来的电话。”
  “行了。”吕奇站起来穿衣服,“金凤凰,轻松一点,像往昔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才不紧张哩!我只是有点为你担心。”
  “为我提什么心?”
  “我怕你遭了他们的毒手。”
  “放心!我有九条命,想杀我不太容易哩!”
  “九条命是猫。”
  “幸而我不是一头馋猫。”
  “难怪你的猫爪不动我这条鱼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
  “到底回不回来?”
  “不死就会回来。”
  “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吕奇回过身来,拍拍她的面颊说:“聪明的女人不该对一个流浪汉钟情,你也该聪明一点。告诉你,我现在离开后,姓蔡的恐怕会派人来找你,他要你做什么,你假意答应他,回来再告诉我。你向他们表示,因为怕我杀你才对我这样好的。”
  金凤凰投进他的怀里,勾着他的颈项,媚笑着说:“吕奇,你怎么这样相信我呢?”
  “因为我知道你对我还不错。”
  “何以见得?”
  “因为你随时希望我碰你。”
  金凤凰娇笑起来:“你真像是个研究女人的专家哩!”

  蔡庆国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他妈的,赵堂!白丢了五千美金,还惹出来个麻烦,这是你出的好主意,你真是一条可恶的老狗!”
  赵堂这时连笑脸也陪不出来了,愁眉苦脸地说:“少爷息怒,我这条老狗确实没有想到,姓吕的那个小子竟然那样精明,没有喝下那碗莲子茶。”
  “你他妈的混蛋加三级。”蔡庆国又骂了一句。
  “好啦!好啦!”蔡福元出面打圆场,一方面他不喜欢吵吵闹闹的声音,二方面他也不愿意让赵堂太难堪,因为赵堂多年来也为他献过不少妙计。他向他儿子挥挥手:“庆国,别骂得太难堪,赵堂也不是故意的。”
  被他老子拿话一压,蔡庆国的神色缓和了些,但是还忘不了双手一叉腰,狠狠地盯了赵堂一眼:“他妈的!真气人!”
  “气有什么用!”蔡福元倒不十分焦急,显得安详地说:“定下心来想想办法才是正确。”
  “不用想什么办法了,”蔡庆国说:“我已派白刚到星洲去了,决心请魔鬼枪手唐天仇来。”
  “你怎么也不问我?”蔡福元不禁感到意外。
  “告诉你又怕你反对。”
  “赵堂,”蔡福元凡事都要和他的总管事商量,这是多年来的习惯。“你认为妥当吗?”
  “爸!”蔡庆国怒气冲冲地说:“你怎么老是问?他已经老啦,只能吃闲饭,不能管事啦!”
  赵堂干笑着说:“少爷,打架要靠年轻力壮,算计要靠经验阅历。不怪我赵堂说直话,你这个计划不太妥当。”
  “说!什么地方不妥当?”
  “白刚自封是塞城的第一枪手,其实和人家比起来他不够资格给人擦枪,派他去请唐天仇不成敬意。碰了钉子还算是客气的,白刚如果不识趣,可能还会吃亏。这是第一个不妥当。”
  “嘿嘿!你的理由真多。第二呢?”
  赵堂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姓吕的那小子绝非没有来头的人,白刚这一去,风声很快就会传开。一通电话,就会传进姓吕的耳中。这反而是打草惊蛇,拨浪促鱼遁,此乃第二不妥是也。”
  “唔!还有第三个不妥吗?”
  “嘿嘿!”赵堂干脆笑了一声。“万一那姓唐的和姓吕的有联络,跟你蔡少爷来个阳奉阴违,钞票照拿,到时却有两根神枪对付我们,那不但是不妥,简直就是大不妙了。”
  蔡福元不禁紧张插口问道:“真会那样吗?”
  蔡庆国抢着回答说:“别听他的鬼话,唐天仇是南洋一带挂了牌的职业枪手。他说过一句话,只要出得起钱,就是要他杀自己的老子娘,他也照杀不误。不然,别人也不会送他那个魔鬼枪手的绰号了。”
  赵堂接口说:“少爷知道得不少,不过,有一点你也许没有弄清楚,他愿拿钱杀他老子娘,是因为他老子娘不会还手,杀了以后他还可以享受那笔钱。你现在教他杀吕奇,那就不一样,因为对方也是一名神枪手,他未必能够活着回来挥霍你给他的那笔钱呀!”
  蔡庆国被驳斥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啐了一口说:“他妈的!你是专门耍嘴皮子的,算我说不过你。等到唐天仇请来了,看我揭你耳光。”
  赵堂嬉皮笑脸地说:“只要唐天仇真的答应干掉吕奇,也真的干掉了,我情愿被你敲落满嘴的狗牙。”说到这里电话铃响了,蔡庆国逞能地拿起了话筒。听了一阵,他又放下了话筒说:“那小子离开了‘凤凰女子公寓’。”
  赵堂猛一拍掌说:“对了!打电话找金凤凰那娘们来。”
  “算了!蔡庆国一挥手说:“这骚货八成已经被那小子迷住了,找她来训训她还差不多。”
  蔡福元忙叱道:“庆国,你忘记姓吕的向我们打的招呼?”
  蔡庆国冷哼了一声说:“他妈的!那小子总有一天要死的。”
  “那就等他死了再找金凤凰吧!”
  赵堂却呵呵地说:“蔡爷,少爷,你们二位又都看错了。”
  蔡庆国不由怒火高张,大骂道:“他妈的!你今天怎么老是唱反调的?”
  赵堂仿佛天生贱骨头,愈骂愈舒服,笑得也更得意:“嘿嘿!少爷请息怒,听我慢慢道来。金凤凰出身风尘,见多识广,说什么也不会被一个毛头小伙子迷倒,再说,她是个精明的女人,应该懂得姓吕那小子即使不死,也不能在塞城待一辈子,为了那小子得罪你们二位,她合算吗?一定是被姓吕的逼迫了才装笑脸的。”
  蔡福元也附合着说:“我想金凤凰这精明的女人决不会作傻事。”
  “就算她不帮姓吕的吧!”蔡庆国转个口气说:“她又能为我们做些什么?难道再教她去下砒霜吗?”
  赵堂腼腆地说:“少爷,别再提起那件事了。我们找金凤凰来,先探探她的口气,最少她能给我们漏漏消息。”
  “你以为姓吕的会将真消息告诉她?”蔡庆国不屑地说。
  赵堂嘿嘿一阵干笑,目光中透出诡谲的神色,压低了声音说:“套句新名辞这叫‘反间计’,我们故意频频和金凤凰接触,然后告诉她一个假消息。那小子一定会注意到,绝对会向金凤凰拷问,结果她定会将消息漏出去,那小子就中计了。”
  蔡庆国不再发火,耸肩笑着说:“赵堂,你放下半天屁只有这个屁是香的。”
  “嘿嘿!少爷的鼻子真灵!简直就是警犬训练班毕业的嘛!”
  赵堂拐弯抹角的骂慕庆国,那个草包竟然听不懂,反而笑呵呵地说:“他妈的!你少捧我。”
  蓦然,电话铃再次响了起来。
  慕庆国起身接触,然后将话筒往赵堂面前一递:“你的电话,是个女人。”
  “女人?”赵堂接过话筒,喃喃地说:“我的老相好已被范五魁用电单车撞死了呀……喂……”
  电话里不知说了些什么,赵堂的声音突然紧张了起来:“真的?……好!我马上来,马上来!”
  他那里刚放好电话筒,父子俩立刻问道:“什么事?”
  “这个女人说有机密消息告诉我。”
  蔡福元猜疑地说:“该不会是吕奇弄诡吧?”
  “我去看看就行了,反正我赵堂这几根老骨头不值钱,别忘了给金凤凰打电话,叫她来一趟。”
  赵堂来到了市郊的赛马场,东张西望地找寻一个穿银红色洋装,戴茶色眼镜,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的女人;目标没有发现,肩头上倒让宽大的手掌拍了一下,他突然回过身来,像小鬼见阎王似地吓出了一身冷汗,上下两排牙齿说什么也合不拢来。原来拍他肩头的人正是吕奇。
  “总管事!”吕奇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就好像置身于冰天雪地里一样冷得发抖。“跟谁约会?”
  “没……没……没有。”
  “是不是个穿银红色洋装的女人?”
  赵堂的心脏像是通了电,猛地一麻,难道这小子耍的花样,立刻就想脚底抹油——开溜。
  吕奇的铁腕飞快搭上了他的肩头,声音像是从冰窟里蹦出来那样阴寒:“赵堂,别动。”
  “你……你有什么吩咐?”
  “你们谋害金兰,那可不关我的事,不过,你教她在莲子茶里放砒霜想毒害我,我可要问问。”
  “没……没有这回事。”赵堂推个一干二净。
  “别赖!昨晚你们忙得屁滚尿流,你竟然有心情上宝宫大酒店召金兰陪宿,你以为我不知道?”
  赵堂知道抵赖不掉,又连忙改口说:“我只是奴才,完全要听主人的吩咐。那是蔡爷的主意,不干我赵堂的事。请吕先生勿误会。”
  “赵堂,谁不知道你是蔡家的总管事?专门给姓蔡的出鬼主意,这笔账少不得要算在你头上。”
  “吕先生,请高抬贵手……”他差一点要跪下了地,只因肩膀被吕奇提在手里跪不下去,虽未老泪纵横,却已流出了鼻涕。
  吕奇冷叱了一声:“少啰嗦,要想没事拿钱来。打黑枪美金十万,背后动刀美金五万,暗中下毒可说既阴狠又卑鄙,价钱要贵点。拿二十万元美金出来,我就饶你一条狗命,不然,嘿嘿……”
  “我那有那······许多钱?”
  “那你只有死路一条。”
  “饶命!饶命!”
  “好!要想活命你得依我一件事。”
  赵堂忙答应说:“一百件事我都依你的。”
  “别答应得太快,这边来。”吕奇就像老鹰抓小鸡一般将赵堂提到跑马场一个角落里,将他肩头一按,赵堂乖乖地坐上了草地。
  “目先生,有······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
  “我要问你一件事情,如果你回答得令我满意,就饶你一命;否则,你仍然是死路一条。”
  “我知道的一定说。”
  “在东南亚一带很有名气的‘五福’兄弟的老大薛福成是怎么死的?”
  “被警方追缉打死的呀!”
  “我知道,是谁出卖了他?”
  “这······”赵堂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看你是想死。”
  “真······的不知道。”
  吕奇的一只手捏住了赵堂的脖子,沉声说:“如果你再说一声不知道,马上就扼死你。”
  “请放手!请放手!”
  “快说!”吕奇松开了手,但是手并没有离开赵堂的脖子,一翻掌就可以捏死他的样子。
  赵堂用力晃了晃颈项,这才期期艾艾地说:“内情实在不清楚,不过……不过,我也有些怀疑是有人放了水,不然薛老大他……”
  “少废话!快说是谁放了水?”
  赵堂急得连连摇头说:“我真的不知道啊!”
  吕奇看他的神色不像是伪装,于是缓和了语气说:“依你的猜测,可能是什么人?”
  “这……我可不敢乱讲。”
  “让我替你说吧!蔡福元最可能。”
  赵堂愣了一阵,方说:“说起来好像可能,因为薛老大的产业落到他的手里,不过蔡爷和薛老大的交情最深。”
  “哼!交情深为什么不照顾他的嫂子呢?”
  赵堂左右一望,神秘地压低了嗓音说:“不瞒你说,那女人出身青楼,又没有给薛老大生下一男半女,所以蔡爷才不放心将产业交给她。”
  “这是什么话?”吕奇倏地变了脸色。“妓女晚景从良,一世贞名无碍,明明欺侮她是一个弱女子。”
  “是!是!”赵堂打恭作揖,不敢抗辩。
  “我再问你,听说薛福成被杀之前,老三范福寿卷了一大笔款子逃了,知道他的下落吗?”
  赵堂沉吟了一阵,然后透露出狡黠的神色说:“姓吕的,我要先问问你,我若是告诉你实际情形,你是不是能够不再找我的麻烦?”
  “只要一句实话就可换你的老命。”
  “范老三比薛老大先死。”
  “噢!”吕奇不禁低呼了一声,似乎这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是谁下的毒手?”
  “不知道。”
  “卷款潜逃的事必也是捏造的了?”
  “一点也没有错。这件事在‘五福帮’里是个秘密,可是瞒不过我赵堂的眼睛与耳朵。”
  “唔!你还知道什么?”
  “嘿嘿!范老三在五福帮中生得最俊,嘴也甜。所以和素君那女人,还有点私情。”
  “赵堂,你不是胡诌吧?”
  “我敢发誓。这班事恐怕连蔡爷都不知道。”
  吕奇仰首看天,喃喃地说:“薛福成被警方格杀,范福寿死得不明不白,老二、老四囚禁在香港赤柱监狱,只剩下老五蔡福元一个人享清福,毫无疑问,当年向警方放水出卖薛福成的就是他,杀范福寿的也是他。”
  赵堂冷笑一声说:“只怕你判断不太准确。”
  “赵堂,我听听你的吧!”
  “别说你怀疑,连我们也怀疑,可是又有几件事情教人想不通,第一,薛老大出事的时候,蔡爷在马尼拉,根本就不知道薛老大的那一次行动。行二,事后,方素君要接收产业,蔡爷不让,那女人就哭闹不休。当时就有蔡爷的心腹,要干掉姓方的女人,可是让蔡爷拦住了。试问!蔡爷狠得下心来干掉他拜把子磕头大哥,却舍不得杀一个女人,而给自己留下祸患来吗?”
  吕奇久久没有说话,因为赵堂这番话很有道理,蔡福元要杀方素君可说不费吹灰之力,那又何必留下来给自己找麻烦?
  赵堂见他沉默不语,不禁又问道:“你相信了吧?”
  吕奇仍是沉默不语。
  赵堂又问道:“你是怎么认识方素君的?”
  “一个月前我从新几内亚前来塞城时,为了贪恋海上景色,搭乘了一艘便船,却被一个绰号叫‘鬼面人’的海盗首领中途绑了架,他要我入伙,并为他去杀一个厉害的仇家,我拒绝不答应,就被他囚禁在一个孤岛上,幸而方素君救了我,并偷了海盗的一艘快艇,将我送来塞城。”
  赵堂喃喃地说:“奇怪?方素君怎会有那样大的本事?”
  “她未嫁薛福成之前,和那‘鬼面人’有过交情,她原指望我代为向蔡福元索回产业,谁料那‘鬼面人’是个胆小鬼,说他惹不起蔡福元,所以,不但不帮她的忙,反而要留下她作押寨夫人。方素君见势不妙,于是立即设法盗艇逃出,顺便也救了我。”
  “所以你要助她一臂之力?”
  “大丈夫作事应该恩怨分明。她有困难,我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她既然是你的救命恩人,有些话我就不能随便说了。”
  “赵堂,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
  “好!”赵堂一本正经说:“我就直说吧!你以为方素君是个弱女子,但你却被一个弱女子利用了。”
  “这是什么话?”
  “薛老大栽在警方手里,很可能是她放水。”
  “赵堂,你是否想借机挑拨?”
  “信不信由你。”赵堂冷冷地说:“她不但出卖了她的床头人,就连情人范福寿恐怕也是她干的。”
  吕奇眼睛一瞪,暴叱道:“赵堂,你说得太离谱了。”
  “你的口气和蔡爷一样,每当我和蔡爷谈起这件事,他也是朝我瞪眼,教我不要乱说。”
  如果赵堂所说的不错,那就和吕奇原来的想法相反了,不过,他绝对不相信赵堂的话。
  赵堂这时站起来说:“我可以走了吗?我所知道的都说完了。”
  “赵堂,我还要调查你所说的话,如果我发觉你的话中有一个字是假的,我仍然要杀掉你。”
  “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的。”
  “滚吧!”
  赵堂却没有立即拔腿开溜,反而笑着说:“姓吕的,我看出你是一条好汉,不像是在黑道上混混的人,所以我想奉劝你一句话。”
  “是不是想教我不要过问这件事?”
  “姓吕的,最好你不要被那个女人利用。”
  吕奇语气冷冷地说:“我不过问当年你们‘五福帮’的家务事,我现在是代替方素君收烂账,收到了我按规矩抽佣。谈不上什么利用不利用。我过去的确没有在黑道上混过,但我现在非混不可,因为我的旅费全部被那个海盗首领‘鬼面人’劫走了。”
  “好吧!我不勉强你。蔡爷好对付,他那个儿子的花样可不少。你防着吧!”
  “赵堂,用不着告诉我这些,我也不会逼你去出卖主人。”
  “哈哈!姓吕的,你不但是条好汉,还是一条硬汉哩!哈哈哈哈……”

  下午四时,吕奇又回到运河河畔的“凤凰女子公寓”二楼金凤凰的香闺。金凤凰一见他进门就说:“蔡家父子找我去过了。”
  吕奇用脚后跟踢上了房门脱去上衣往沙发上一靠,冷冷地说:“说些什么?”
  “他们说,已经和警方联络好了,要制造罪名将你驱逐出境,教我随时将你的行踪报告他们。”
  吕奇闭上眼睛,神情淡然地说:“别理他!”
  “吕奇,”金凤凰关心地说:“他们平日和警方都有来往,花点钱就行了,你得当心点。”
  “金凤凰,你真天真!”
  “我昨天就说过了,坠入情网的女人都是天真的。”
  “你天真得过了份,仿佛像个三岁小孩,告诉你,他们告诉你的话都是假的,其目的是想搅乱我的注意力。他们会找警方吗?绝对不会。因为我会抖出金兰那件命案来,他们不合算。”
  “那他们想要……?”
  吕奇很快地接口说:“他们想找厉害的角色来对付我,我下午到机场去了一趟,查出他们昨晚已派准备向我打黑枪的那个白刚去了星洲,大概是撤教兵去了。”
  “星洲?他们去找谁?”
  “我想大概去找魔鬼枪手唐天仇。”
  “噢!你能赢他吗?”
  “很难说。”
  “吕奇,那你为什么不快些动手?”
  “我是来要钱的,不是来杀人的。”
  “万一那个姓唐的……?”
  吕奇又闭上了眼睛,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金凤凰,别为我担心,活到靠三十,死掉也不算短命。”
  金凤凰飞也似地扑进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说:“吕奇,你有三十岁?”
  “怎么,你还将我当作小孩?”
  “嗨!吕奇,我的年龄并不比你大,使我放心啦!”
  吕奇连忙睁开了眼睛问道:“金凤凰,你这是什么意 思?”
  “我一直担心两人的年龄太接近,或者你比我小……”
  “金凤凰,你这是剃头的担子——一头热,我可没有这 个打算,别以为我找你帮忙,你就可以缠上我了。”
  金凤凰的热情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不禁泪汪汪地说: “吕奇,我知道我不配你,可是在你未遇到合适的对象之前, 总得要有个女人陪着你,我倒很愿意……”
  吕奇不耐烦地大叫:“不要说了!”

  第三章 各怀心机
  “不要说了!”蔡庆国的吼声像是打了个闷雷一样。
  吓得赵堂直发抖,连连分辩说道:“少爷,我事先也没有想到是吕奇搅的花样,如果晓得是他在赛马场等我,我还敢去吗?”
  “姓吕的一根毫毛都没有伤你就放你回来,他妈的!一定是你这条老狗透露了什么秘密给他。”
  “天地良心!”赵堂指天誓日地说:“少爷去请唐天仇的事我只字未漏,而且我还向他来了一着反间计。”
  一直在旁边负手蹀踱的蔡福元,停下脚步插嘴问道:“你向他说了什么?”
  “我教他不要受方素君的利用,当年薛老大栽在警方手里,八成是那臭娘们放的水。”
  “赵堂,”蔡福元倏地沉下脸。“在我的面前我都不准你提这件事情,你怎么反而去向一个外人说?”
  “蔡爷,”赵堂苦着脸说:“我是灶王爷上天——有一句说一句,这根本是事实嘛!”
  “不许胡说。”
  现在,蔡庆国又站到赵堂的一条线上了,他冷笑着说:“爸!你怎么老是护着那个臭婊子?”
  “庆国,说话怎么不干不净的!”
  蔡庆国心想,看样子你一定和那女人睡过,我骂她几句你又何必心疼难过?
  不过,要他将心里想的话,当着他老子的面前说出来,他还没有这份勇气,只得悻悻地冷哼了一声。
  十年来,赵堂的确为老五蔡福元建立了不少汗马功劳,因此在心理上难免就老大自居起来,尽管在表面上他是一个一面孔奴颜婢膝之像,而实际上他却知道蔡福元非常器重他,即使说话过份,也不会将他怎样。
  因此,他仗着胆子说:“蔡爷,你可知道你已经背了黑锅?姓吕的那小子就以为当年薛老大栽在警方手里,是由你放的水!”
  “别理他!外人谁也管不了咱们‘五福帮’的家务事,只要我自己没有作亏心事就行了。”
  “话可不是那样说,姓吕的那小子说,方素君曾经救他一命。如果姓方的婆娘在他的面前煽煽风火,这小子可能会蛮干的······”
  “噢!”蔡福元双眼瞪得溜圆,肥胖的身躯颤动了一下。“他和你谈起过这件事了?”
  “那小子硬说是你放的水。”
  “你怎么说?”
  “我说姓方的婆娘大有可能。”
  “不许这样说。”蔡福元叱喝一声。
  “蔡爷,你打算背黑锅了?”
  “我虽不愿背黑锅,但硬说是方素君干的,我们也拿不出凭据来,没有凭据就不能乱说话。”
  “凭良心,蔡爷,”赵堂毫不放松地说:“如果你不怀疑她,怎不将薛老大的产业交给她?”
  蔡庆国又变了脸色,大骂道:“赵堂,你的胆子真不小,话里竟敢藏骨头,照你说来,我爸爸是蓄意谋夺财产了?”
  赵堂苦笑了一声说:“少爷,连你也不明白蔡爷的苦心,他绝对不是想霸占财产,只是觉得这笔钱落到姓方的那婆娘手里有些不甘心。”
  “他妈的你是我爸肚内的蛆虫······”
  “庆国!”蔡福元低叱一声,然后声音沉重地说:“赵堂没有说错,这许多年来,塞城黑道上的朋友都以为我姓蔡的在欺侮寡妇,我是有苦说不出,这笔产业如果真落到方素君手上,那我才真正对不起薛大哥的亡魂。”
  “爸,听你的口气,好像知道了那个臭娘们作了对不起薛大哥的事,那为什么不抖露出来?”
  “我不愿意让薛大哥死后蒙羞。”
  “蔡爷,”赵堂期期艾艾地问道:“你是指那婆娘和范老三······”
  蔡福元的眼睛突地一亮,疾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已不是一天。”
  “怎么没有听你提过?”
  “不敢提。”
  蔡福元突然长叹了一声,“唉!你既然知道,我也不用瞒你了。范福寿并没有拐款潜逃,他死了,尸首下海喂了鱼。”
  “蔡爷,我知道。”
  蔡福元大大地一怔,目光盯在赵堂身上:“你也知道?”
  “唔!而且我还知是方素君干的。”
  “你有凭据?”
  “我是凭判断,方素君既然能出卖床头人,当然也能够干掉情夫,青楼出身的女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你错了!”蔡福元背过身去,声音低哑地说:“范福寿是我杀的······”
  这个答案异常使赵堂吃惊,不禁张口结舌:“蔡爷······你······”
  “我碰见他和素君一齐在一家旅店走出来,我本想躲,一时来不及还是被他发现了。想不到他竟然想杀我灭口,那个时候我只有杀他以自保,事后我没有告诉老大,因为他太爱方素君了。”
  “蔡爷,大概那婆娘也知道范老三被杀了,怀疑是薛老大下的毒手,所以,她才忿然向警方告密吧。”
  “当时,我杀范福寿的时候是在龙门角海边,夜静更深,可说是人不知,鬼不觉。赵堂,你是怎么知道的?”
  “说来凑巧,第二天尸首被水警队在海面捞获,我去看了一下,范老三的面孔已被鱼咬烂了,但是他身上那根钥匙链子,我认得出来,那本是我的东西,他看见喜欢,向我讨了去。”
  “赵堂,”蔡福元似笑非笑地说:“你真沉得住气,这个秘密竟然放在肚子里藏了十年!”
  赵堂有些得意地干笑了一声:“嘿嘿!是非皆因多开口,多听少讲是处世之道。蔡爷,如果你当时知道我也认出了范老三的尸首,你一定会杀死我的。”
  “你说对了,我如果十年前知道,你这把骨头早就烂掉了。”
  赵堂又干笑了一阵,这才一本正经地问道:“蔡爷,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你对范老三都能下得了手,为什么不忍心干掉方家君?”
  “因为大哥也曾交待过我,他死后要好好照顾她。”
  “她出卖了薛老大,还要照顾她?”
  “没有凭据。”
  “凭据上哪儿去找?”
  蔡福元神情凝重地说:“如果没凭据而杀掉她,黑道上的朋友一定以为我是怕她活着向我要产业,那才真是背黑锅。”
  这时,蔡庆国插口说:“爸,难道我们还怕谁?”
  “话不是这样说,耍流氓也要爱惜名誉。”
  “爸,”蔡庆国理直气壮地说:“我不同意你的说法,我们千方百计要去杀吕奇,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
  “你懂什么?”蔡福元摆出一副长辈的面孔:“吕奇与我们毫无关系可言。他既然不怀好意而来,我们当然可以采取严厉的方法对付他。方素君就不同了,她曾经是薛大哥的床头人。”
  “爸,我发现你对任何的女人都太宽大。”
  “动手杀女人的男人最不值钱。”
  这对父子正在抬杠,房门上响起了敲门声。赵堂走过去打开房门,进来的是范五魁。
  范五魁神色有些慌张,一进门就嚷道:“不妙了!不妙了!”
  蔡庆国抢着问道:“什么事大惊小怪?”
  “三点钟的时候,姓吕的那小子去了机场。”
  蔡庆国松了一口气,轻声叱道:“那有什么了不起!白刚乘的是两点十分的班机。”
  “可是,那小子查阅了出境旅客登记簿。”
  “噢?”蔡庆国不禁又愣住了。“你看仔细了吗?”
  “我远远地用望远镜向他窥探,见他翻阅到白刚的名字时就停住了,又啰啰嗦嗦地向服务小姐问东问西。等他走后,我去一打听,才知道他询问哪班机将在那些地方降落,偏偏那班机是直飞星洲。”
  因为这个鬼主意是蔡庆国想出来的,因此他特别关心,抿唇思索了一阵,复又问道:“那小子现在何处?”
  “回到金凤凰那儿去了。”
  “他到过别的地方去吗?像电报局什么的。”
  “没有。”
  “他有没有发觉你在跟踪他?”
  “没有。”
  “有把握吗?”
  “他绝对没有发现。”
  “现在还有人守着他吗?”
  “我派了好几个弟兄化装以后在‘凤凰女子公寓’的对街,我才赶回来向你报告。”
  “快去看着他,有情况就打电话报告我。”
  范五魁连连用手拍拍额头说:“该死!该死!大概是太紧张,竟然连打电话都忘记了。”
  范五魁离去后,赵堂冷冷地说:“少爷,你的计划已经被对方发现了。”
  “赵堂,你是不是想看我的笑话?”
  “少爷,这是什么话?我们都是一家人……”
  “少拉关系!赵堂,你等着瞧,三天以后唐天仇就马上会赶来,到时姓吕的那小子想逃命都逃不掉!”
  “少爷,你以为唐天仇一定能赢姓吕的吗?”
  “谁赢都是一样。”
  蔡福元似乎不明了他儿子这句话意思,忙问:“庆国,你这是什么意思?”
  蔡庆国面有得意地说:“唐天仇赢了,那正是我们的目的;如果他输了,姓吕的就犯杀人罪,警方就会追缉他。虽然他不至于入狱,最少他在塞城无法立足。”
  蔡福元沉吟了一阵说:“看来你的主意不错,不过,唐天仇你未必请得到。”
  “他一定会来!”
  赵堂插口问道:“少爷,你出了多少钱?”
  “六十万元美金!”
  “那样高!”蔡福元和赵堂也都不禁大吃了一惊。
  “爸,那不是你心里准备给吕奇的数目吗?”
  “好吧!”蔡福元点了点头,声调毫不起劲地说:“只怕你花了钱,却达不到你的目的。”
  “哈哈哈······”蔡庆国放声狂笑:“有钱能使鬼推磨,魔鬼枪手唐天仇一定不会使我们失望。”

  平静的三天过去了。
  这天黄昏的时候,“凤凰女子公寓!”来了一位女客,这是不常有的事情,佣妇阿桃迎向她,迟疑地问道:“请问你······来······”
  女客不等她说完,就很快地回答说:“我是来找金老板的。”说着,塞了十元美钞在阿桃手里,压低了声音说:“生活太难混,家里人口又多,想来请金老板提拔……”
  阿桃向这位女客一打量,年龄好像已经三十出头,但是一张面孔却非常艳丽,一副凹凸分明的好身材更是干这一行的本钱,声音也很媚劲,阿桃虽是女人,听了也觉得舒服。
  因此,她立刻堆下了笑脸说:“你坐一会儿,我就去请她下来。放心吧!有你这样好的本钱,保证生意好得教你离不开屋子。”
  阿桃说完后,又为女客沏上了茶,然后飞快地往楼上跑。碍于吕奇在旁边,于是拉着金凤凰到一边细声低语。
  金凤凰不禁皱了皱眉头。喃喃自语地说:“奇怪,咱们这里的买卖是秘密的,她怎么会找上门来了?”
  “是不是那位姑娘告诉她的?”
  “那也该有人带着来呀?”
  这时吕奇突然插口说:“阿桃!你先下去,告诉客人坐一会儿,我和金凤凰说几句话,她就下来,可别提我在这儿。”
  阿桃遵命退去,金凤凰却想不透何以吕奇会知道有客人在楼下等她。突然,她若有所悟地叫了起来:“吕奇!一定又是你在耍什么花样。”
  “你猜对,来找你的人是方素君。”
  “啊——那还不快去请她上来?”
  吕奇冷静地摇摇手说:“不忙。”
  金凤凰不明白他的意思,在他身边坐下,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我写航空信要她从星洲赶来的,我并没有告诉她我在你这里,只是教她来找你为她安排一下工作的。”
  “什么!你要她作妓女?”
  吕奇冷冷地说:“如果她愿意,也未尝不可以的。”
  “你想试验她吗?”
  “你不用过问,下去和她谈谈,然后为她安排一间屋子。我会到宝官大酒店去叫侍者打电话来,你就教她去。如果她不肯去,你就打电话告诉我;如果她愿意来,以下你就不用过问了。”
  金凤凰不太高兴地抿起嘴说:“原来你想玩玩她。”
  “金凤凰,女人有吃醋的天性,我不怪你。只要你仔细想想,你就会发觉你的想法错误了。”
  金凤凰也知道吕奇不是这个目的,他去信要她来这里以作妓女为掩护,自己又要去酒店叫她陪宿,那成什么话?她猜想吕奇必定别具居心。有何用意?她又一时想不通了。
  “她和你见面之后,她还要住在这里吗?”
  “不一定,那要看情况发展。”
  “如果住在这里,那我就要提醒你,蔡福元认识她的,可能会有麻烦。”
  “放心!只有蔡福元和赵堂认识她,但是这两人即使吃了豹子胆、老虎心,他们最近也不敢上这里来。”
  “好,”金凤凰站起来。“我下去看看她。”
  “你将她安顿好以后,立刻就来告诉我,最主要的是,当我离开这里时,不能让她看到。”
  “放心,我不会那样笨。”
  过了五分钟后,金凤凰回来了,一进门就说:“人长得真漂亮哩!”
  “不漂亮怎能被‘五福帮’的老大看上?”
  “吕奇,我说句话你可能会泄气,她是我的同行。”
  “你怎么知道?”
  “干我们这一行的有许多举止习惯,一看就知道。”
  “现在她在哪里?”
  “泡在浴缸里。”
  “好!我就赶快离开。”
  金凤凰突然一张臂抱住了他,眨眨眼睛说:“吕奇,我敢打赌,你一定可以将她弄到手。”

  在宝宫大酒店豪华的套房中——
  吕奇拉上了所有的窗帘,只开了一盏绿色暗淡的壁灯,面对墙壁坐在沙发上,等待方素君的来临。
  他背后突然传来开门声,接着传来侍者猥琐的声音:“金婷小姐来了,她是凤凰班的新小姐。”
  吕奇伸出一只手来扬了扬,示意侍者退去。门又关上,他还很清楚地听见方素君插上了门键。人在朝他坐的地方走过来,他连忙挥挥手说:“请上床吧!”他用的是沉闷的粤语,希望不要让对方明白他是谁。
  她也用粤语回答他:“你真是个急性子!不应该先谈谈吗?”
  “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谈情说爱。”
  “扑哧”一声,女的笑了,接着是一阵脱衣声音。
  吕奇心中有些失望,对方竟然将男女关系看得如此随便?如果她真不愿意,她有许多理由去拒绝金凤凰对她的差遣。尤其是今晚,旅途劳顿就是很好的理由,难道她内心有着迫切的需要?
  他站起来,连那盏壁灯也关掉了,然后很快地脱去外衣。上床以后,一个滑腻的胴体投进了他的怀里。他没有去享受对方,却出其不意地撩动了床头开关,他倒要看看方素君如何向他解释。
  电灯闪亮时,女的低呼了一声,那不过是矫揉造作。而真正感到惊讶的,却是吕奇。因为他身边的裸女并不是他想像中的方素君。
  “你……你是谁?”
  “我是金婷呀!”
  “你是下午才从星洲来的吗?”
  “咦!”她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问你,谁教你来的?”
  “钞票教我来的。”
  吕奇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肩膊,问道:“是不是方素君叫你来的?”
  女的突然坐起来,目光笔直地盯在吕奇脸上:“你就是吕奇先生吧!”
  “别管我是谁,方素君怎么不来?”
  女的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她又不是干我们这一行的,怎么能来?”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买卖关系。我是红灯区的暗娼,她出钱包了我,教我顶她的姓名到塞城来,就是这么回事。”
  “起来!穿好衣服。”
  女的愣了一下,终于下床去穿衣服,悻悻地说:“吕先生,你不享受一下你会后悔无穷。我在红灯区的名气并不小,不会比姓方的女人差劲。”
  吕奇却无心去胡诌,一面穿上外衣,一面在心里反复地想:方素君为什么不来?方素君为什么不来?
  两人衣服都穿好以后,吕奇给了她二十元美钞,挥挥手说:“拿回去交账。”
  “太多了!”她接过钱。
  “多下来的钱塞住你那张嘴。”
  女的邪荡地笑着说道:“你要我塞住哪一张嘴呢?”
  吕奇不禁连皱眉头,冷冷地说道:“你既然冒充方素君,就冒充到底吧,回到金凤凰那里去,不要提到我,多吃饭少说话。”
  “吃多了会发胖。”
  吕奇不去理她的疯言疯语,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金婷!”
  “我是说以前的。”
  “以前的名字早忘了,你就叫我金婷吧!反正我的名字都是假的。”
  “走吧!回去一个字都不要提,金凤凰不会追问你的。”
  女的耸耸肩,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说:“你和那姓方的女人都有些怪,你是有女人也不玩;那一个更怪,出了大钱包下我,又买飞机票送我到塞城来,赚了钱又是我自己的。真怪,一定是有钱没有地方用。”
  “你的话太多了!教你将嘴塞住。”
  “嘻嘻!那张只花十元美钞就塞住了,这张嘴却不行。”说到这里,她突然将嬉皮笑脸之色一收,正经地说:“放心!在凤凰班里我会作哑巴!听说你的脾气很坏,我不想惹麻烦。”
  “你明白就好了。”
  女的走了,带走了她身上的诱人香气和面上的荡笑;但却没有带走目奇心头那团迷雾。
  “笃笃笃!”门上传来轻缓敲门声。
  吕奇心里想,那必是侍者,想必是猜测客人没有完成床上交易,又来攀谈第二件买卖来了。因此他回过身,以背对门,说了声:“进来!”
  人进来了,门也关上了,可是却没有说话。
  吕奇不由得回过身来,他又再次吃惊了。
  “是你!”他喃喃地说。
  原来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当年‘五福帮’的押寨夫人,黑道中闻名的一株上好鲜花——方素君。
  她的态度很轻松,摘下了面上的茶色眼镜,将身体投进了沙发,跷起一只玉腿,漫声问道:“是不是有些意外?”
  “你有些神出鬼没使人莫测高深。”
  “如不是神出鬼没,怎么能将你从死神手里救回来?”
  她此时提起这笔旧账,显然是有用意的。吕奇自然听得懂,不过他却不以为意地将话题一转:“素君,你怎么想到找个替身的?”
  “不找个替身就糟了!”她眉毛一挑,面上流露出一股诱人的情态。“一进门就关灯上床,裸身相拥。我倒无所谓,了不起被人说我玩年轻小伙子;你呢?设计玩弄你的救命恩人……”
  最后四个字说来特别响亮,似乎有意提醒他的注意。
  吕奇并不关心对方一再提到这笔旧账,因为他并不打算赖,他只是在注意她所说其他方面的话。
  显然,对方对黑道中所有的门槛都很精,先派出一个替身,而她却隐身幕后控制全盘行动。
  他望了她一眼,含蓄地说:“你不如我想像中那样懦弱。”
  “在蔡福元面前我是个被欺凌者。”
  他迟疑一阵,终于说出了心里的话:“素君,我想问你几句话。”
  “我知道,有人说我是青楼出身。”
  “是事实吗?”
  “我不否认。”
  由于她的坦率与大方,吕奇又率直地提出第二个问题:“有人说你和老三范福寿有染。”
  “我否认,这是谁说的?”
  “你不必问,还有人说范福寿的卷款逃走是你教他这样作的。”他故意将范福寿已死的事实隐瞒起来。
  “这是范福寿的不白之冤,他既没有卷款,也没有潜逃,他是被老五蔡福元暗杀了。”
  从这一个回答中,似乎她没有说假话,因为她并不知道吕奇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如果是她干的,未免惹起无谓的麻烦,她一定不会主动地去谈这件事。但是,吕奇对她现在所说,范福寿是被蔡福元所杀一节又未敢全信,也许她只是想引起吕奇对蔡福元的恨意。因此吕奇问道:“你怎么知道范福寿已死?”
  “赵堂告诉我的,他还见到范福寿的尸体。”
  这似乎是可能的,当时薛福成还没有死,赵堂也许想讨好她,所以将范福寿被杀的消息告诉她。
  “是赵堂告诉你,范福寿真是被蔡福元所杀的吗?”
  “不!是我的猜想。”
  “猜想?根据什么?”
  “因为老三太精明,活着会碍事。”
  “那么蔡福元为什么不杀你?”
  “他舍不得。”
  “噢!”他不禁吸了口气:“你能说得明白一点吗?”
  “他心中在慕恋我。”
  “有过显着的表示吗?”
  “薛福成在世时他就缠过我,被我拒绝呢。”
  “你为什么不告诉薛福成?”
  “不愿伤了他们弟兄的和气。”
  吕奇鼻孔里出了一丝冷气:“哼!原来你在养虎贻患。”
  方素君突然地睁大了眼睛盯着他,声音冷峻地说:“你这句话似乎是对死去的薛福成说的。你可能怀疑我是一个偷野汉子的淫贱妇人。范福寿是我杀的,薛福成也是我害的。我本来不应该向你解释得太多,可是,你现在是在替我办事,为免你对我失去信心,我不能不有所说明。薛福成死时我才二十岁,也没有儿女拖着我,我为什么不能找到一个好男人?就算我出身下流无人要吧!凭我的姿色去混,也可以混得很好。”
  吕奇转过身去,毫不激动地说:“你不需要说那样多,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给你办到,别的事我不管。我只欠你的,而没有欠薛福成的。”
  “你在办吗?”
  “我给了姓蔡的十五天限期。”
  “那似乎太长了。”
  “筹一笔巨款并不容易。”
  “你有把握吗?”
  “我不许失败的。”
  方素君突然以一种异样的声音说:“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今天有两个你或许认识的人和我同机来塞城,你知道了也许会不太高兴。”
  “谁?”
  “一个是蔡福元手下的枪手,另一个则是南洋一带名枪手,白刚和唐天仇。”
  “哼!我早知他们会去请唐天仇。”
  “为什么不早些去阻止?”
  “不需要。”
  “你很有信心?”
  “我相信唐天仇,不会拿我的命去赚钱。”
  “你完全弄错了,只要对方出得起价,姓唐的连他老子都肯杀。”
  “那要他杀得了才行。”
  “好!我信任你这份豪气……”说着,她美目一转:“刚才我那位代表还令你满意吗?”
  “她比金凤凰差多了。”
  “这是你眼睛的感觉,试试你就知道她比金凤凰强。”
  “你是在替她宣传?”
  “我没有替她宣传的必要,让我再告诉你一件令你吃惊的事情吧!你写给我的航空信,我没有收到。那个女人也不是我派来的,她是魔鬼枪手唐天仇的姘妇,方才你应该好好享受她一番的。”
  “什么!”吕奇大吃一惊,整个身子都起了强大的震撼。

  蔡氏别墅中此时也有一个不小的场面。蔡氏父子、赵堂、白刚,当然还有那个远道而来的魔鬼枪手唐天仇,五个人围在一张圆桌在把酒言欢。
  依照蔡庆国的鬼主意,就要在塞城闻名的“龙凤楼酒家”大摆场面,他的想法是——如果就此能吓退吕奇的话,他可以省掉一笔钱,最少也可以使唐天仇骑虎难下,非接下这笔买卖不可。
  殊料唐天仇在黑道上混迹,是头老狐狸,压根儿不上这个当。而且他的回话也相当漂亮——他答应到塞城来并不就是答应了蔡家的委托——细节还得仔细商谈,那当然不便去公共场所了。
  酒过三巡,菜上五道,蔡庆国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嘿嘿!久闻唐兄神枪如电,铁拳如风……”
  唐天仇好像比他更干脆,一扬手说:“蔡兄不心捧我,姓唐的心里有数,你老兄看中的,是我手中的枪,并不是姓唐的人……”
  赵堂从旁插嘴说:“这话可不能那么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办事情倒不要紧,朋友的情义最重要。嘿嘿······”
  唐天仇似乎没把这个容貌猥琐的人放在眼里,侧面冷冷地白了他一眼,又向对面的蔡庆国说:“蔡兄,先说找我来干什么吧?我已经闷了两三天,这位白兄又守口如瓶,怎问也问不出一个字来。”
  蔡庆国也不想转弯抹角,于是开门见山地说:“想请唐兄动一次枪,请问要多少钱?”
  “很难说。”
  “你的意思是伸缩性很大?”
  唐天仇喝下一杯酒,然后点点头说:“不错,人命有贵贱之分,也有难杀易杀之别,所以价钱方面,也就有很大的差别了。”
  “天底下有你不敢杀的人吗?”
  “没有。”唐天仇很快地回答:“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据这位白兄说,如果我答应到塞城来,可能会有六十万美金的进账,说起来这个数目是够大的,但不一定能教我去杀任何一个人。”
  “嘿嘿!唐兄,”蔡庆国皮笑肉不笑地说:“六十万美金如果在塞城最少可以请到六百个枪手了。”
  “那一定不管用,不然蔡兄何必派人千里迢迢去请我姓唐的来?以蔡兄的精明来讲,会干这种傻事吗?”
  这番话是连捧带损,让蔡庆国听在耳里是既舒服又难受。他怔了一下,方才开口提到正题:“你要杀的人可能是你的朋友。最少你久仰他的大名,或者……”
  “是我老子也是一样,要谈的只是价钱。”
  “让我先说出是谁吧,他是遍走欧美,出过不少锋头的吕奇。”
  蔡家这边四个人八只眼一齐盯在唐天仇的脸上,在他们的意料中,姓唐的听到他对手的姓名时必会大吃一惊,最少也要发一阵愣。殊不知唐天仇毫无异常的表情,翻起眼皮,语气淡漠地问道:“他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们了?”
  “请不用问。照说他那条命不值六十万,我所以愿出这样的高价,是因为看中唐兄手里这支枪。”蔡庆国倒不完全是个草包,这两句话说得非常圆滑。
  唐天仇嘿嘿一笑:“蔡兄刚好说反了,我姓唐的连枪带命也值不了那样多钱,而且奇的命却不止值这个数目。”
  这分明抬价的口气,一直没有说话的蔡福元生恐他的宝贝儿子逞意气加价,于是连忙插嘴说:“六十万美金已经要耗尽我们全部财产,再多我们拿不出来,如真有困难,我们只好改请别人了。”
  唐天仇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笑说:“蔡老板真是厉害,一下子就把我的嘴堵上了,让我无回口的余地,各位能不能让我开个价?”
  蔡福元又想一口回绝,蔡庆国连忙插嘴说:“爸,听他说吧!我相信他不至于漫天开价的。”
  唐天仇语气冷冷地说:“蔡兄这话说得不错,任何一行买卖中都有一定的尺寸,我当然不会漫天要价,只要······”
  他说到这里又顿住了!
  “唐兄何不干脆点?”蔡庆国加以催促。
  “美金二十万元,只能开这个价。”
  老蔡、小蔡、赵堂、白刚,八只眼睛都瞪得像鹅蛋,真他妈邪门,天底下竟然有自动减价的买卖,这是怎么回事?
  蔡庆国很快地回过神来,将手随着桌面伸过去:“唐兄,成交了。”
  唐天仇并没理会那只悬在面前的手,语气冷冷地说:“蔡兄请听完我的话。”
  蔡庆国又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般凉了一大截,悻悻然缩回了手,愣了一愣,然后迟迟地问道:“难道还有什么附带条件吗?”
  “没有。”唐天仇回答得很干脆。
  “那么······”
  唐天仇不等他话说完,即很快地接口说:“我既然答应,就有把握使吕奇死在我的枪下,不过,我也只有十分之一的活命机会。”
  蔡庆国心想我才不关心你的死活哩!不过他的嘴里却说道:“唐兄真是太客气了!”
  “干枪手的不会将对方说得比自己强的。”
  赵堂从旁干笑着说:“唐兄的话真是教人难懂。吕奇既然要死在你的枪下,你又怎会只有十分之一的活命机会呢?”
  “在我手里的枪弹发射的同时,他也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可以发枪杀我,即使在他背后打黑枪也是一样。”
  蔡庆国试探地问道:“这样说来,唐兄无意接下这笔买卖了?”
  “谁说我不接?”
  “那么······”
  “蔡兄也许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既然只是十分之一的活命机会,也就是只有十分之一的机会去享受那笔钱,换句话说,那笔钱也只有十分之一的价值,二十万元等于只值二万元。”
  蔡家这边四个人,仍是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道唐天仇在卖弄些什么玄虚,交换一阵眼色后,蔡庆国说:“唐兄明说吧!”
  “我愿意去杀吕奇,但是我要两百万元;因为这两百万的十分之一,才符合我二十万元的标准。”这个圈子兜得够大,这个玩笑开得也够大,蔡福元首先就动了肝火,脸色倏地一沉,寒声说:“姓唐的!你在开我们的玩笑吗?”
  蔡庆国冷笑道:“唐兄真会耍人!”
  唐天仇的面色一些也没有变,神态自若地说:“这是什么话!大家认为合适,这件买卖才算成交,开价在我,出不出钱当然在你们,谁也不能勉强谁。”
  蔡庆国心头顿生恶念,忙向自己人打了一个眼色,随着面色一变,笑呵呵地说:“唐兄要价过了尺寸,但是这一记竹杠却正好截正尺寸上,几乎使我们连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照你们的价钱应该是六百万元,我已自动减低了三分之二啦!”
  “好!就这么办了。”
  唐天仇第一次在面上露出了诧异之色,蔡庆国会一口答应,的确使他想不到,愣了一愣才问道:“款子怎么付法?”
  蔡庆国诡谲地笑笑说:“你口里面十分之一这句话用得太多,所以我连带想到,你可能也只有十分之一的机会,所以我们也只能付你全部款子的十分之一,也就是美金二十万元,全部现款。”
  唐天仇耸耸肩说:“很妙!”
  蔡庆国也懒得去猜测他这两个字的真正涵义,只是冷漠地问:“有何意见?”
  唐天仇喝了一口酒,慢条斯理地说:“我在想:事成以后,如果你拒付余下的一百八十万元时,我有什么办法教你将钱拿出来。”
  “你有枪呀!”
  “没有人付钱,我从不动枪杀人。”
  “放心!”赵堂插嘴说:“蔡家父子在塞城商场中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你可以去打听。”
  “商场中的信用在黑道中用不上。”
  蔡福元问道:“你说钱怎么付法?”
  “拿两百万元美金现款出来,一人一半。”
  蔡庆国倏地站了起来,沉声说:“你要我们先付一百万?”
  “不是一百万,是将全部钞票撕成两半,我拿一半走,你们留着一半,我带着没有用,你们留着也无用。”
  蔡庆国冷笑一声说:“办法倒是不错,不过使我们有些受勒索的感觉。”
  “这本来就是勒索。”
  蔡福元勃然大怒道:“原来是存心勒索的!”
  “我并不是义侠,而只是一个魔鬼枪手。”
  赵堂见局面弄僵,连忙从中做好人,和颜悦色地说:“大家好好谈,何必吹胡子瞪眼呢?唐兄,你的条件也太过份了,钱是小事,你教蔡爷的面子往哪里放?”
  “没有关系,反正外人不会知道。”
  蔡庆国缓和了语气说:“唐兄,二百万元不是小数目,一时之间也筹不齐。”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
  “难道不能再商量商量?”
  唐天仇斩钉截铁地说:“除此之外,任何付款方式我都不会接受。”
  蔡庆国不由火冒三丈,拳头在桌面上惊天动地的一擂,桌上的杯盘都跳动不已,冷叱一声:“姓唐的,你太放肆了!”
  唐天仇不动声色,干了杯中的酒,站了起来说:“多谢,我要告辞了,三天之后,我再来听回话吧。”
  “慢走!”蔡庆国叫住他。
  唐天仇果然站住了。不过,他不是因为蔡庆国的叫声而停住的,而是他还有话没有说完。
  “有句话我要说在前面。”唐天仇的目光望着屋顶。“我姓唐的从不跑冤枉路,如果你们这宗买卖没有谈成的话,我会另找出路,吕奇也许需要一个帮手,有二万元美金我就干了,因为跟他干事是绝对安全的。”说完话后,掉头离席而去。
  蔡庆国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狂吼一声:“站住!”
  唐天仇头也没有回,只是冷冷地说:“我每一分钟都很宝贵。”
  蔡庆国在盛怒之下,再也顾不了什么利害关系,忙向身边的白刚打了一个眼色,白刚倏地站了起来。唐天仇也突然停住了步子,虽然仍未回转身来,但对身后一切似乎一目了然,声音严厉地说:“姓白的!没有人付钱我懒得杀你,但是我会射穿你那只摸枪的手腕,你最好老实点!”
  白刚一时噤若寒蝉,摸着枪柄的那只右手就像在冰天雪地冻僵了似的,说什么也抽不出来了。
  久久,蔡福元才爆出闷雷般的声音:“你看!一个不够,又惹来一个。”
  赵堂也捶嘴说:“这小子好像比姓吕的小子还要横。”
  蔡庆国一肚子闷气没处出,正好发在他头上:“他妈的!你存心看我的笑话,这下舒服了吧?”
  “少爷,”赵堂连忙打恭作揖。“孙子王八蛋才有这种想法,现在大家不要生气,应该想一个对付的好良策。”
  “好!”蔡庆国忍住了气:“听你的吧!”
  “嘿嘿!我倒有个办法,”赵堂干笑着,挤眉弄眼地说:“这个办法叫做霸王硬上弓。”
  蔡庆国不禁又冒了火,啐了一声:“呸!他妈的!这霸王硬上弓是对付女人的法子,怎么能用来对付玩命的枪手?”
  “少爷,”赵堂活像一只虾子般弓着身子。“姓唐的不是说三天以后再来听回话的吗?这三天以后······”
  他突然又将话顿住了。
  蔡福元不禁皱着眉说:“赵堂,你的老毛病总改不了,说一句话要停三回,等会儿,少爷又要发脾气骂你了。”
  “嘿嘿!少爷骂我是看得起我。”
  蔡庆国不耐烦地叱道:“你能不能说快点!”
  “是!是!三天以后我有法子让他们两个之中死掉一个,另一个掉进警方的手里,我们却一分钱也不要花。”
  蔡庆国不屑地说:“他妈的!他们是两个亡命枪手,不是两只蚊子,不是你一巴掌就可以拍死两个了。”
  “少爷,你听我说呀!这两天我们要假装四处张罗款子,这两个小子一定都在留意我们的行动,落在他们眼里,他们都以为我们低头了,先就松了几分戒心,这就掉进我赵堂的圈套了”……他仍然改不了毛病,说到这里又顿住了。
  蔡福元接口道:“唔!以后呢?”
  “到了第三天,我们冒充姓唐的向吕奇下达战书,约他在这里见面,等他们两人都齐了,我们将两百万块钱摆出来,他们看见钞票眼红,一定会硬拼一场。”
  蔡庆国冷笑一声说:“他妈的!说得真轻松,二百万块钱又不是白纸,那里去弄,卖房子卖船也没有这样快呀!”
  赵堂呵呵大笑说:“少爷,你这句话可说到我心坎上了。一点也没有错,完全是纸。两百万元礼百大钞只有每札的上下一张才是真的,四万美金就足够了。我干过金光党,这是老把戏啦!”
  蔡福元微有顾虑地说:“如果他们事先检查一下的话,岂不就拆穿了?”
  “天啦!蔡爷这是说什么话?强敌当前,他们谁的眼光也不敢向旁边瞟一下,除非他们不想要命了。”
  蔡庆国对这个妙计有了兴趣,不过他也有顾虑:“赵堂,总有一个活着的,怎么对付?”
  “我看两人双双丧命成份比较大。”
  “做事要有绝对的把握才行。”
  “这样吧!”蔡福元表示意见。“我和警署的高探长联络一下,他也许能帮助我们解决这个问题的。”
  “算了。”蔡庆国不表赞同。“姓高的敲起竹杠来也吓坏人。到时,死人摆在地上,不怕你不给他。”
  “你有什么好主意?”
  蔡庆国眼光望着白刚说:“白刚,这回你该出点力吧!”
  白刚点点头说:“我也正想说,我躲在花厅的楼板上,在楼板上挖一个洞,那么大的靶子我要打不中,我该跳海了。”
  赵堂也附和着说:“好主意!好主意!”
  “爸,我看就这样吧!”蔡庆国也赞成了。
  “你的主意还错多了!是好是坏恐怕只有天知道了。”蔡福元一面孔无可奈何的神色。

  在金凤凰的香闺中——
  “金凤凰!”吕奇似笑非笑地说:“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只要我有所需要你愿意随时为我安排别的女人。”
  “别跟我绕圈子说话!”金凤凰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玩方素君玩出隐头来了。去吧!她在三楼,我绝不拦你。”
  “我告诉过你了,她叫金婷。”
  “反正是同一个人。”
  “我也告诉过你了,方才我没有碰过她。”
  “哼!谁也没有看见。”
  “不管你怎么说,我今晚一定要睡到她房里去了。”
  “哼!”金凤凰难免醋性大发,鼻孔里冒出一丝冷气。“难道你告诉我让她暂时不要接客,原来你想独吞。”
  “我不想对你解释,你最好不要拦阻我。”
  “去呀!谁拦你了?”
  “可是你脸色很难看。”
  “难道还要我拍手大笑吗?”
  “金凤凰,你没有不高兴的理由。”
  “为什么要高兴?你根本是存心要我坍台。让别人知道了,你让我面子往哪里放?”
  吕奇站了起来,负手踱了两步,声音沉重地说:“金凤凰,我有许多话不想对你说,对你说了,你也不会了解;即使你了解了,也无济于事。”
  “吕奇,你总以为我只是一个脱衣上床供男人玩乐的女人,难道我一点也帮不了你的忙吗?”
  “金凤凰,我目前的处境可能很危险的。”
  “噢!”她关心地问道:“你发现什么吗?”
  “没有。”
  “那是你太敏感!”
  “不错,可是多年来敏感都很灵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活命也只有够敏感,根本就无暇去细思细想。”
  “你觉得……”
  “我好像被什么阴谋套上了。”
  “哪一方面的?”
  “我说不出来。”
  “那么,你去找金婷是有企图的?”
  “是的,我本来无须对你解释,我也知道你不会拦阻我,可是我不愿伤你的心,在风尘中打滚的女人能有你这样一份真挚,真是难能可贵,再说,这许多年来,我已经伤了不少女人心。”
  金凤凰激动地扑进他的怀里,面孔贴在他的胸上嘶叫一声:“啊——吕奇!”
  吕奇没有去回抱她,声音冷冷地说:“金凤凰,我此刻的情感也许是一生中最软弱的时候,但是我不会说出一点柔情的话,也不会做一点抚慰的动作,更不会落下一颗激动的眼泪,希望你不要失望,我今天的言行已经有些不像我了。”
  “不!我已经很满足了。”
  “好!我要求你帮一个忙。”
  她仰起脸来望着他,诚挚地说:“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到金婷房里去了。”
  她的面色冷了一下,但很快地又点点头说:“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那是有失我面子的事。”
  吕奇拍拍她的面颊道:“谢谢你!”
  她勾住他的颈项,娇笑着说:“我不要空言,要实际的行动。”说着,噘起了红唇。
  吕奇吻了她,不过,他的嘴唇仍是冰凉而无热意的。

  金婷还没有入睡,她似乎在思索什么,忽然,门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接着门打开了,她微感吃惊的坐起来,发觉进来的是吕奇,他将食指竖在唇间示意她不要声张,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锁上门。
  等吕奇来到床边坐下,金婷才轻笑着说:“怎么?是来捞本的吗?”
  “我记得你说了一句话——‘如不好好享受一番,你就会后悔无穷’——我想不出这句话的意义何在。”
  “用不着想,享受一番,就不会后悔了。”
  “不碰你就真会后悔吗?”他又脱去衣和鞋子,躺到她的身边目光触视着她。
  她亵荡地笑着说:“我在星洲红灯区是出了名的紧口女郎,想品尝风味的人要在三、五天之前登记哩!”她的表情是亵荡的,言语则是浪漫与下流的综合。但目光却有一股狡黠的神色;若不是方素君告诉过吕奇,这个女人是魔鬼枪手唐天仇的姘妇,他根本就忽略了她那种狡黠的目光。
  他抬起她的下颊,刻意地端详她,微微摇头说:“你不像是一个神女。”
  “是缺乏她们的下流像,还是不够诱惑?”
  “你的言辞下流,风情诱人。可是你不像一般神女那样麻木,所以我认为你可能并不是红灯区的暗娼。”
  她没有任何吃惊的反应,只是轻笑着反问道:“你认为我是哪一种女人呢?”
  “不正经的女人。”
  “被你猜对了。”
  “你也很沉着。”
  “因为我是老手?”
  “哪一方面的老手!”
  “自然是接待男人的老手。”
  “你很少吃惊。”
  “只有在打雷的时候我才吃惊。”
  “你也不关心我是怎样进来的?”
  “那何必问?你有钥匙,证明你已经得到了这里老板的许可,任何一个男人花一百二十元都可以开门进来。”
  吕奇随手拿过上衣,让她看到内袋口露出的枪柄。“看见这个也不吃惊吗?”
  “我早就知道你是一个枪手。而且,做妓女和流氓总是脱不了关系,习以为常,不足为怪。”
  “那么,现在是哪一个流氓免费占住你呢?”
  “自然是红灯区混混的人,小角色,说出来你也不会认识。”
  吕奇心想:真是名副其实的“紧口”,一点口风也漏不出来,眼神中也没有一点反应。
  “你真是个奇妙的女人!”
  “等一下你才会真正感到奇妙。”
  “当然,我是为这件事来的。”
  “是为享受还是为了怕将来后悔?”
  “都不是,我只是要试试你是属于那一种的女人。”
  这句话说得已经相当露骨,但是她仍然没有惊异之色,反而娇笑连连地说:“你太斯文了!”
  吕奇也觉得太斯文了,对付这种女人也许该狠点。他不再犹豫了,身上每一件衣服都很快地飞走了。当他滚进被单拥着她时,发觉她的胴体很富于弹性,这证明她不是吹牛,但却不能证明她的确是红灯区的暗娼。
  她柔顺地偎在他怀里,娇媚地问道:“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这证明你不是一个神女。”
  “为什么?”
  “一个从事神女生涯的人尤其像你这样在红灯区有名的人,应该一看见这个男人就知道该如何行事。”
  一直应对如流的她,这时不免愣了一下,但她的发楞只是一瞬间,很快地又回答说:“因为你是一个特殊而又冷静的客人。”
  “噢!我倒不觉得。”
  “干我们这一行的信条是逢迎,也就是被动的,你一点动作也没有,我怎知该如何逢迎?”
  “你应该改称利口女郎,你太会说话了。”
  “‘利’不能赚钱,‘紧口’才能有男人送钞票。”
  吕奇知道这台戏非演下去不可了,要想“挖根究底”,不“深入”是不行的,他也并未过份看重这件事,更不是一个自恃清高的男人,因此他毫不考虑地展开了粗犷的行动。
  金婷“逢迎”得很好,吕奇更肯定了她不是一名暗娼,因为从事神女生涯的人没有可能有她那样狂热。但是,吕奇并没有立刻挥锄挖下去。当她流露出迷醉痴狂的情态时,他突然大叫了一声说:“啊——我想起来了。”
  “你怎么还有工夫去想别的事?”
  “我认识你。”
  她的情绪冷却了一下,愣愣地问道:“你怎么认识我?”
  吕奇却不去回答她,继续他的爱抚动作,她也就不再多问,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她在享受他。过了一阵,他出其不意地问道:“你认识一个姓唐的吗?”
  “不认识……”突然,她像触电般地将他推开,疾声问道:“你是谁?”她终于流露惊色了。
  吕奇却不在意地说:“有一个干我同行的人,名叫唐天仇,我好像看见你和他在一起过,你认识这样一个人吗?”
  她重又躺平了身子,冷冷地说:“我不认识这个人。”
  “难道我记错了吗?”他像在自问。
  “也许那个姓唐的是我的客人。”
  “你经常陪普通客人出街吗?”
  “那并不稀奇,只要他出钱。”
  吕奇扳过身子,目光盯着她说:“金婷!你在说谎,你分明认识唐天仇。”
  “你为什么一定要说我认识他?”
  “如果你不认识他,方才我提到姓唐的,你为什么会惊奇呢?”一顿又说:“你很害怕他吗?”
  “嗯!他是一个又要钱又要人的流氓,现在关在槟城临狱,你提到他时,我还以为他越狱逃出来了。”
  这种解释是无懈可击的,总之,眼前这个女人和方素君二人,肯定有一个是说谎者,不管是谁说谎,对吕奇都是不利的,因此,他必须要尽快地将说谎者找出来,同时还要查出内在的原因。
  见他沉吟,金婷问:“是怎么回事?”
  “我做任何事情都会常常分神的。”
  “人家本来有蛮好的兴致,你这个人真是太扫兴。”
  “做神女的也会有兴致吗?”
  “当然你是一个很特殊的男人嘛!”
  “这样说来,我是该专心一点才对了。”他又开始了亲吻与爱抚,在他的撩拨之下,她的兴致又好了起来,胴体像藤萝般缠住了他。
  酣战的结果,金婷似乎得到比他更高的满足,轻微地吁着气,懒散地伸展着四肢,良久后,才媚笑说:“在女人的立场来说,你是个好男人。”
  “要不要听听我的观感?”
  “当然要听。”她支起身子来望着他,“愉快吗?”
  “很愉快,不过有点美中不足。”
  “噢!你的欲望真强烈。”
  “如果你是唐天仇的太太,或者是他的情妇就好了。”
  “为什么?”
  他将两只眼睛盯着她,缓慢而字字有力地说:“唐天仇是个了不起的枪手,有他,我不敢称为南洋一带唯一的神枪手。如果要我去征服他,我自认没有足够的把握。如果你是他的太太,或者是他的情妇,那就太美妙了,因为我已在这方面征服了他。”
  她的面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忿忿地说:“你太可恶。”
  “咦!你为什么生气?”
  “我若是姓唐的太太,我会杀你。”
  “如果你是他的情妇呢?”
  她目光恶毒地瞥向他,身子却像畏避毒蛇似地向床里挪动。这些表情,都已说明了她的身分。
  “他很爱你吗?”他口里问着,目光却故意偏向一边,“你不用否认,我已知道你是唐天仇的情妇。”
  “你那样肯定?”
  “当然。因为我不会和一个平凡妓女睡觉。”
  “金凤凰呢?”
  “她已经不算是平凡,但还没有同她睡过。”
  “很抱歉!我却是一个既平凡,而又下流的妓女。”
  “在唐天仇的眼光中也许是如此。”
  “你的卑劣想法和怯弱的表现显得更平凡,更下流,将我对你的一点美好印象都抹煞掉了。”
  吕奇滚动到她的身边,伸手搂住她,轻佻地说:“我知道那点美好印象是怎么来的,让我们再开始,你立刻又可以获得那美好的印象。”
  她非常厉害的道:“放开我!”
  “你承认是唐天仇的情妇了?”
  “是又怎样?”
  “那么,你一定是个可怜虫。”
  “我也许是个噬人的女魔。”
  “别吹牛!”吕奇声调柔和地说:“唐天仇为什么心甘情愿地让你和另一个男人睡觉?而且那个男人又是和他同样享有盛名的神枪手?很显然的,他不是真心地爱你,也许有另一个比你更令他满意的女人在等着他。”
  她突然抓住吕奇的肩头,猛力一阵摇晃:“你说什么?”
  “唐天仇只是在利用你!”
  她突然愣住了。许久之后,突然从床上跳起来说:“快穿衣服。”
  “你要干什么?”
  吕奇没有表示异议,沉静地穿着衣服,而他的心中却是万分得意的。
  五分钟后,金婷和吕奇一先一后地离开了“金凤凰女子公寓”。他们在街角碰头,吕奇看看表说:“现在已两点了,你要去哪里?”
  “我要证实你的话。”
  “是陷阱吗?”
  她显得很挚诚地说:“保证不是,我该谢谢你提醒我。”
  “可是已经太晚。”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和另外一个男人有了肉体上的关系。”
  “啊——”她低呼了一声。
  “让我现在问你几句话,希望能据实以告。”
  “何吧”
  “是唐天仇教你冒名来的,对吗?”
  “是的。”
  “目的何在?”
  “监视你的行动。”
  “你到金凤凰这里来是以做妓女为掩护的,但免不了要接待客人,起初你一定不愿意,他如何表示?”
  “他说她爱的是我的心,并不在乎牺牲区区肉体。”
  “仔细想想,这话有破绽吗?即使他不在乎,也不能够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让你皮肉受苦的呀!”
  金婷抿唇沉思了一阵,才说:“他一定打算不要我了。”
  “现在先不要想这个问题,我写航空信,教方素君到金凤凰这里来,唐天仇是怎么知道的?”
  她茫然地摇头。
  “你和唐天仇的关系是方素君告诉我的,若说我的信落到唐天仇的手里,方素君又如何知道你们的行动。”
  “什么?她也来了塞城?”
  “你是和唐天仇同机来的吗?”
  “我早一班飞机。”
  “她和唐天仇同一班飞机来的。晚上在宝官大酒店时,你刚离开我的房间,她就来了。”
  “哦!他们两人一定有联络。”
  “现在只有用这答案来作解释了。”
  “哼!”她跺了跺脚,忿然地说:“原来他们在利用我!”
  “不仅你,还有我。”
  “走!找他们算账去。”
  “慢点!别太冲动。”吕奇拉住她,“我问你,你和唐天仇在一起有多久?”
  “六年了。”
  吕奇道:“那么,南洋一带的黑道人物你一定很熟吧!”
  “不一定,唐天仇如果提起过,或者和他有来往的,我大概都还知道,你要打听谁?”
  “一个戴着鬼面具的海盗首领,他拥有一艘漂亮的中型快艇。”
  “没有见过,他叫什么名字?”
  “他自称‘鬼面人’。”
  她想了一想,摇摇头说:“没有听人说过。你问他干什么?”
  “我不久以前在他手里栽了一个筋斗,是方素君救我出来的,因此使我欠了她的恩情。”
  “这也许是个圈套。”
  “现在想想很像,我查问了许多黑道中人,都说不知道这个人,我也在怀疑是不是方素君的一着棋。”
  金婷又陷于沉思,忽然振声说:“对了!那副面具是不是在两眼处镶着白框,嘴巴处镶红框,形状看起来非常可怕?”
  “不错,你在哪里见到过?”
  “唐天仇的箱子里。”
  “唐天仇?”
  “嗯!我还问过他,那是干什么用的,他说,那不过是准备参加圣诞舞会的化妆面具。”
  “真是想不到。”
  “走!”她挽着吕奇说:“他们一定早就搭上了,我要问问唐天仇,他存的是什么心?”
  “他会用枪弹答复你。”
  金婷毫不在乎地说:“没有关系,你会替我报仇的。”
  “未必可靠,我不喜欢过问男女间的私事。”
  “我不相信,方素君救过你,你就念念不忘,你怎会是一个如此无情的人呢?我一分钟也忍耐不了。”
  吕奇抱紧了她,那不是给她温暖,而是给她稳定,同时以沉静的语气说:“这证明你还爱着他,你现在觉得忿恨,而一见到他时却又什么都忘掉了,如果你发现他并没有和方素君在一起,你甚至会怀疑我们现在所作的判断,女人在这一方面是非常软弱的。”
  “我不是那种软弱的女人。”
  “你自己不觉得,你不以为你是被我煽动起来了?”
  她坚决地摇头说:“绝不是,方才在床上你侮辱唐天仇时我恨不得杀了你,我一直在想法子拿到你上衣内袋里的枪。”
  “是啊!这证明女人最善变的,现在我们像老朋友一样,等一下,你可能又会帮唐天仇来杀害我。”
  “不会的,由于你的提醒,才使我如梦初醒,我是应该感激你,再说我们现在的处境完全相同。”
  “你的意思是‘同病相怜’吗?”
  “我不承认我可怜,你一定也不。”
  吕奇重重地搂了她一下,声调显得愉快地说:“从这一句话可以证明你不是柔弱的女人,我很愿意同你合作,不过,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
  “我是在战乱中长大,没有父母,没有真姓名,这也是真话,如果你不愿叫我金婷,就叫我蓝妮吧!”
  “蓝妮?”吕奇喃喃地念着,似乎有相熟的感觉,突然他想起来了:“原来是早年星洲红舞星。”
  “别说得那样动听,我不过是脱衣服摆摆姿态的舞娘。”
  “当年你可说是红得发紫,怎么会缠上唐天仇的?”
  “他那时还没有混起来,但是我却爱上了他,不但奉献了身体,还供给他金钱挥霍。”
  “女人常常作傻事的。”
  “现在我再也不傻了。”
  “好!蓝妮,”吕奇搂着她向街边走去:“现在我问你,你要我陪你到什么地方去?”
  “帝后酒店二○九室去找唐天仇。”
  “想看他床上是否睡着方素君吗?”
  “即使姓方的那臭女人不在他床上,我也不会对我们方才的判断怀疑的,不过有她在,他没有话好说。”
  “嗯!你打算怎么出这一口气?”
  “如果你肯将手枪给我,就杀他。”
  “别说气话了。”
  “这怎么是气话?”
  吕奇搂着她又走回来,边走边说:“蓝妮,听我说,好好回去睡觉,按照他规定的方法和他保持联络,现在我去探探动静。”
  “你一人去?”
  “蓝妮,听我说句良心话,你和金凤凰是同型的女人,外表淫荡而内心善良,我不愿你们受到伤害。”
  “不要那样保护我。”
  “那么我换一种口气说吧,你一同去会使我感到累赘。”
  “好吧!”她勉强地点点头:“我服从你。”
  “记住,任何情况之下都不要动声色,如果唐天仇看出一点破绽,我的计划就报销了。”
  “能说说你的计划吗?”
  “现在别问,到时我还要请你帮忙。去!”吕奇推开她: “去按门铃,我看着你进去。”
  她却又回过身来,扑进他的怀里,低声说:“吕奇,让我说出一点心里的感觉,好吗?”
  “你要说什么?”
  “你从内到外,从正经的时候到做那件事,你都表现了 男性的威严,和发挥了男性的魅力。”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冷漠。”
  “谁说的,你的感情很丰富,只是埋得很深,没有毅力, 没有耐性的人,永远挖掘不到。”吕奇几乎有些激动地想去 吻她,甚至将她再抱紧一些,他终于忍住了,冷冷地将她推开,他远远地看着她按了门铃,走了进去,这才离开公寓门 口,走进了街角拐弯处的一座电话亭。

  第四章 真相大白
  电话铃响了很久,才传来金凤凰蒙胧的声音:“谁?这么晚了!”
  “听不出来吗?我是吕奇。”
  “是你。”酸性透过电波传过来。“在哪一家酒店?刚才你和金婷一先一后离开。别以为我不知道。”
  “金凤凰,听我说。”吕奇声音正经地说:“她现在已经回来了,你假意说你晚间一个人害怕,要她陪你睡。别问她什么。也别将她盯得太紧,只要暗暗注意她的行动就好了。”
  “为什么那样神秘?”
  “别问。”
  “明天白天呢?也要我跟着她吗?”
  “等一下我再决定。”
  “你现在要去干什么?”
  “要去探险,如果我天亮不回来,那就凶多吉少,你千万不要哭,也不要为我戴孝,不然我的灵魂会提出抗议。”
  “吕奇……”
  吕奇不等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根本不给机会让女人说出关切的话。
  他放下话筒,正要走出电话亭,忽见距离三十码处一根电话杆后面有一个黑影晃动了一下,他不动声地走出来,背着那根电线杆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燃上一支香烟,悠闲地抽着。
  殊不知他那只打火机上镶嵌着一面镜子,很清晰地看见电线杆后面伸出一个脑袋在向他窥探。
  光线暗淡,他无法看清那人的脸,但他却可以肯定对方是在监视他行动的人。如果是蔡氏父子派来的那倒无所谓;如果是唐天仇的爪牙那就不妙了,想到这里,他就吹着口哨向那人藏匿的所在地信步走过去。
  塞城的电线杆十有八九是水泥铸成的,非常粗大,一个人隐藏在后面,根本就不会被发觉。因此,藏匿的人就没有离去的打算。
  吕奇装着未看见他的样子晃过来,突地一个转身挥出了铁拳,敲在那人肚子上,那家伙即刻就双手抱着肚子,蹲了下去,吕奇抓住对方的衣领一提,仔细一看,原来是范五魁。
  吕奇一见是他,放心不少,冷哼一声说:“朋友,我们又遇上了。”
  范五魁像是见了阎罗王一般,吓得哆哆嗦嗦地说道:“别误会,我只是刚好路过……”
  “用不着解释,你只是一条走狗,你的主人教你怎么样,你就要怎么样,我不怪你。”
  “谢谢!谢谢!”
  “范五魁,拿点男子气概出来,在蔡家父子底下听说你也是一个大将,怎么这样差劲?”
  “嘿!见到你,老虎都要变小猫。”
  “别拍马屁!”吕奇说着松开了他,又掏出一百块钱塞在他手里。“来,拿去买酒喝。”
  范五魁那敢接,连连推让说:“不敢要!不敢要······”
  吕奇眼珠子一转,沉声说:“为什么不敢要?难道我的钱是偷来的,抢来的?或者这钞票是假的?用了要犯法?”
  “不是这意思,咳!咳!无功不受禄,我······”
  “你说得对,拿着吧,跟我办点事情就可行了。”
  范五魁更加发愣了,期期艾艾地说:“只要不太使我为难······我······我一定照办。”
  吕奇冷冷道:“放心!我找的是姓蔡的,不会为难你们这些跑腿的人,否则,上次遇到我,你就没命了。”
  刚好有一辆出租汽车经过,吕奇扬手拦住了,拉着范五魁跑了上去,吩咐司机开到帝后酒店对面停车。
  上车后,范五魁司促不安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不用问,到时我自然会告诉你。”
  车到帝后酒店,他们下车后,吕奇将范五魁带到酒店对面一座电话亭子里,告诉他说:“等我离开三分钟后,打电话到酒店的二○九室,对方一接电话,你就破口大骂,骂得越凶越好。”
  “那……那怎么行?”
  “怕什么?你敢打我的黑枪,还不敢骂人?”
  “只是无缘无故的……?”
  “照我话做,你不但骂他,而且告诉他,你在酒店对面的电话亭里,教他有种就出来。”
  “他要真出来呢?”
  “电话挂断后不要离开电话亭,当你看见有人从酒店出来时,你就赶快拔腿开溜。”
  “对方是谁?”
  “不要问,我在暗中看着你,你要是不依照我的话去做,在二百码以外的枪弹也能够射中你的脑袋。”
  范五魁知道吕奇不是在吹牛,连忙点头:“我一定照办。”
  “现在背过身去看表,三分钟以后打电话,电话号码在酒店的招牌上,一歪头就看到了。”
  范五魁背过身去低头看表,可是他一直想不透姓吕的在耍什么花样,但他却不敢违抗,三分钟过去了!他看清电话号码开始拨号。
  电话由总机转到二○九室,铃声响了一阵,才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这里是二○九。”
  范王魁开始破口大骂:“你是猪,是狗,你混蛋加三级……”
  “喂,你是谁?”
  “我是你祖宗,你是我孙子……你要想见见你祖宗也可以,我就在酒店对面的电话亭里。”
  “疯子!你想死吗?”
  “少吹牛!有种就出来会会面。”
  “好,你可别跑。”
  “爷爷等着敲掉你这孙子的门牙!”
  “小子,你等着。”
  “别废话,有种就下来。”
  “咔嚓”一声,电话挂断了。方才范五魁骂得很起劲,因为他从来都是挨骂,没有像方才这样痛痛快快地骂过别人。可是,电话挂断后,他又不禁心头发寒了。对方是谁呢?万一是个不好惹的家伙那可糟了。
  他想到开溜,可是一想起吕奇临去的交代,又使他不敢妄动,只得两眼瞪得溜圆地注意着酒店的大门。
  只要那边有人一露头,他这里就开跑,主意拿定,心里不禁又放宽了许多。
  深更半夜,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换上一顿臭骂,任何人也不会心甘,何况又是心高气傲的唐天仇?
  他放下电话,撩开窗帘往下一看,对面电话亭里果然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两眼瞪向酒店这边张望。距离约莫六十码,唐天仇只要摸出枪来瞄他的左眼,就绝对不会打到右眼上,不过,他还不敢公然杀人。他一咬牙,决定下去揍那个家伙一顿。
  突然,一阵凉风扑面而至,这阵凉风使唐天仇清醒很多。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陷阱,用的是引引狼出洞的方法,这一出去就上了对方的大当。龟缩不出,又显得太怯弱。脑筋一动,仍然穿好了衣服离开了房间。
  他这里刚一出去,另一个人却敏捷地闪了进来,这人就是吕奇。
  他愣愣地站在房门口,似乎有些失望,因为这间套房里只住着唐天仇一个人,方素君并不在这里,明知是多余的,他仍然查看了浴室、衣柜,以及任何一个可以藏下一个人身体的角落。没有,不但没有发现方素君的人,也没有发现属于女人的衣物用品,至少目前他们没有混在一起。
  可是,当吕奇从浴室回到卧房里时,他却有了发现,床上并排着两个枕头,都有头部压过的痕迹。
  他走近一看,又发现了一根长发;有了这根长发足证有女人上过这张床,但还不能证明那个女人就是方素君。
  他用手帕包好了那根头发,又仔细搜寻,结果在梳妆台上又发现了一根女人用的发夹。
  他撩开窗帘望向对面电话亭,那里面已没有人在,想必范五魁已经开演了。于是,他也很快地离开了唐天仇的房间。
  其实,范五魁正在对面一条小巷受活罪。
  唐天仇是从酒店地下餐厅的侧门溜出来的,当硬硬的枪管抵上范五魁的背脊上时,他才知道挨骂的人已悄然地来到了背后,范五魁哪敢妄动,乖乖地听指示走进了一条黑巷。
  唐天仇的左手叉在范五魁的后颈,将他的身体抵在墙上,左膝也屈起来抵住了他的腿部,沉声问道:“谁派你来的?快说!”
  范五魁也混过两天,心想能赖账最好还是赖账,于是装着不解其故的表情,连连地摇头说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哼!方才不是你在电话里面骂人的吗?”
  “没······没有,你弄错人了!”
  “别赖账!我听得出你的声音。”
  “真······不是,你一定弄错了。”
  “弄错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你说话的腔调。”唐天仇手里的枪管猛力地往他背上一戳,沉叱道:“快说,你的同伴躲在哪里?”
  范五魁抵死不承认:“没有没有!”
  唐天仇倏地用力将他的身子扳过来,在路灯照耀下,都看清了彼此的面目,异口同声地叫出:“是你?”
  唐天仇松下手嘿嘿一笑:“原来是姓蔡的派来的。说!你们在打什么主意?”
  范五魁低呼道:“我上当了。”
  “这是什么意思?”
  “是吕奇教我打电话骂你的。”
  “他?”唐天仇不由心头一怔,忙问道:“你吃姓蔡的饭,怎么替吕奇跑腿办事?”
  “他逼我来的,而且我也不知道要骂的人就是你唐先生!”
  “噢!他在耍什么鬼?”
  “不······不知道。”
  “他人呢?”
  “恐怕早走了。”
  “好!这件事我不怪你。”
  “谢谢!谢谢!”
  “慢点!姓唐的可不能让你白骂。”
  “这······”
  “我要敲掉你两颗门牙!”唐天仇说着,膝盖抵住范五魁小腹,左手叉住他的颈项,右手抡起枪柄就要动手。
  蓦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沉闷而短促的叱喝:“住手!”
  唐天仇倏地掉转枪口,指向喝声来处,疾声问道:“是哪位朋友?”
  “哈哈!”那是一声冷冰冰的干笑,接着吕奇出现了。“在没有和蔡福元谈妥价钱以前,我奉劝你不要动枪。”
  唐天仇见吕奇手中没有武器,也就将枪收了起来,冷冷地说:“是大丈夫就该正面找我,何必找个可怜虫出面?”
  “我现在已经来了,放掉他吧!”
  “不行,我还没有敲掉他的门牙。”
  “没有问题,这笔账记在我头上。”
  唐天仇愣了一下,飞起一脚踢在范五魁的臀部上。“滚吧!有人代你还账了。”
  范五魁如逢赦令,撒腿就跑,吕奇却大吼一声:“站住!”
  这两个字仿佛是两枚铁钉,钉进了范五魁的脚背,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吕奇走到他面前,一个字一个字像打雷般地说:“姓范的!回去安安稳地睡觉,要不就到马路上去当压路机。你如果想贪功报信,这里两支枪总有一支枪里的子弹会在你的脑袋上开天窗,你要是不信,不妨试试看。”
  “不敢!不敢!”
  “走吧!”吕奇说话的尾音未落,范五魁已经不见了人影。
  “姓吕的!”不等吕奇回头,唐天仇就开口说话。“你的消息真灵,竟然知道我住的地方!”
  “那不算稀奇!”吕奇冷冷地说:“我现在告诉你一件稀奇事,你的女人我睡过了。”
  “哈哈!我唐天仇夜夜换女人,你只要愿意叫我一声老前辈,你尽管跟在我后面捡垃圾。”
  “这个女人有点不同。”
  “不同!难道是‘横’的?”
  “你少说下流话,这个女人和你有六年交情,你却为了达到这种目的,往我床上送,你也许想过过做王八的瘾头。”
  唐天仇一点也没有发怒,反而哈哈大笑道:“这真是一桩稀奇事,天底下竟然还有一个女人将我缠了六年,我倒要问,这个女人是谁?”
  “蓝妮!”
  “哈哈!姓吕的,如你不是存心要侮辱死人,那你就是遇到了蓝妮的鬼魂。”
  “你说什么?”
  “蓝妮死了三年了,是我亲自送的葬,错不了的。”
  “哼!蓝妮活得好好的,我知道你从今以后不打算再要她,但也犯不着咒她是死人!”
  “姓吕的,我看你的头脑大概有了问题。”
  “好!不谈闲话,我们先来谈一件正事。”
  唐天仇道:“很欢迎,半夜里起来聊闲话太没有意思了。”
  “不久以前的事还记得吧?”
  “你提提吧!我记不了那样多。”
  “不必装糊涂,你就是那个绑架我的海盗首领‘鬼面人’。”
  唐天仇愣了一下,接着冷笑一声说:“我倒是没有装糊涂,不过你的话却将我说糊涂了。”
  “别想赖,我有人证。”
  “姓吕的,魔鬼枪手并不见得畏惧你的神枪,我犯不着赖什么。老实说,你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你到塞城来的目的是什么?”
  “受雇杀人。”
  “杀谁?”
  “听说是杀你。”
  “谈妥了吗?”
  “谈妥了我就会来找你。”
  吕奇冷哼了声道:“这不是你真正的目的。”
  “那么你说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唐天仇反问道。
  “有更大的阴谋。”
  唐天仇耸耸肩,神情不屑地说:“今晚上的稀奇事真多。”
  “我问你从星洲同机来的还有谁?”
  “姓蔡的派去和我接头的白刚。”
  “还有一个女人。”
  唐天仇竖起大姆指朝身后一晃,冷笑着说:“姓吕的,去打听打听,我从不带女人出门的。”
  吕奇不禁发愣了,看来所有的判断都不对,而且蓝妮的身份也大有问题,因为他看得出来唐天仇不是在说假话,他愣了一下,才又问道:“姓唐的!昨晚睡你床上的女人是谁?”
  唐天仇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说:“唔!原来你教人骂我的目的是要搜查我的房间,嘿嘿!我唐天仇竟然中了你的调虎离山之计。”
  “我问你,那女人是谁?”
  唐天仇鼻孔里冒出一声冷气,道:“哼!以你这种问话的口气,我本来可以不回答你,只因为你有喜欢捡垃圾的毛病,所以我才愿意现在告诉你,让你去找她。她花名金娟,是塞城名气很大的凤凰班的姑娘。”
  吕奇本想将自己原先的推测整个抖出来和唐天仇摊牌,但是他拿不准唐天仇究竟是不是和方素君有勾结。万一真如自己的判断,那岂不是打草惊蛇。因此不动声色说:“我想向你打听一个女人。”
  “我对女人忘得最快。”
  “认识方素君这个女人吗?”
  唐天仇认真地想了一想,然后摇摇头说:“毫无印象。”
  吕奇不禁暗暗吃惊了,他直觉地肯定唐天仇绝没有说假话,因此他方才的推断就要完全推翻了。这件事他不想再追问下去,换了一个话题问道:“蔡家出给你多少钱?”
  “美金六十万元。”
  “好价钱!难道你还嫌少?”
  “我要二百万元。”
  “嘿!你在开玩笑吧?”
  “一点也不!杀你并不简单。”
  “你很会敲竹杠,姓唐的!你们谈好价钱以后,最后在你动手之前几个小时通知我一下。”
  “怎么!你要擦枪?”
  吕奇走到他面前冷冷地说:“我们应该先去订制两具棺材,像我们这种身材,在本地很难买到现成的,躺在棺材里伸不直腿可不好受。”
  “为什么要两具?一具也就够了。”
  “我们两个人对枪,我没有信心说我自己不会死,但我有信心教你死在我的枪下。”
  “哈哈……这一点我们的看法是相同的。”
  “好吧!我们该分手了。”
  “慢点!”唐天仇拦住他。
  “是不是要敲掉我两颗门牙?”
  “这笔账以后再算,我想与你作笔买卖。”
  “难道你想违背枪手的行规,收了钱不去杀人吗?”
  “你弄错了,我是说万一姓蔡的不肯出那样高的价钱,我这趟塞城就算白跑了。据我猜想你也许需要一个帮手。”
  “好主意!什么价?”
  “美金二万元。”
  “两边的价钱怎么差这样多?”
  “帮你,只要用杀你的百分之一的力量就行。”
  “好!”吕奇重重地在唐天仇的肩头上拍了一下。“你们谈不成的时候,就来找我吧!”
  “上哪儿找你?”
  “凤凰班,我是那儿长客。”
  “嘿嘿!看样子我今晚上叫金娟倒真是捡垃圾了!”
  吕奇向他挥挥手,奔出小巷,往电话亭跑去。他要赶紧和金凤凰打个电话,因为自称蓝妮的那个女人的来路大有问题。
  他拨了金凤凰房里的电话号码,可是铃声响了足足有一分钟也没有人接,金凤凰睡得那样沉吗?
  吕奇情知不妙,立刻改拨楼下的电话,铃声一响,很快地就传来一个娇媚的女声:“这里是‘凤凰女子公寓’!”
  “喂!金凤凰小姐房里的电话无人接,你赶快上楼去看看,也许金凤凰小姐出了什么毛病。”
  “请你等一下。”足足过了五分钟,回话来了,声音非常慌张:“喂!喂!金凤凰小姐头上有血,好像是被人敲昏了。”吕奇不由大吃一惊,忙道:“吩咐看门的人把守大门,不准任何人出入。”
  “你是谁呀!”
  “我姓吕,立刻就回来。”他放下电话后,飞也似地冲出电话亭,拦了一部出租汽车跳上去,吩咐司机以全速开回“凤凰女子公寓”。在车上他不停地想:毛病一定出在那个蓝妮身上,他不但想不通,也越想越糊涂。

  经过包伤,注射,用冰块镇住头部,金凤凰终于醒过来了。她一睁眼,就伏在吕奇的腿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了。
  吕奇挥退了众人,让她哭了一阵,这才问道:“金凤凰,是怎么回事?”
  金凤凰犹有余悸,抽抽噎噎地说:“好……可怕……一个白……白眼眶,红嘴巴……蓝面孔的怪……怪……人。”
  吕奇不由一怔?白眼眶,红嘴巴?蓝面孔……那不是所谓‘鬼面人’戴的面具吗?
  “金凤凰,这人是不是穿着一身蓝衣服?”
  “好……像是的。”
  “他是从哪里进来的?”
  “我不知道,当时我已睡着了,觉得有人在拍我的肩膀,我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那个怪人站在我床前。”
  “他说什么没有?”
  “他什么也没有说,我正想叫,他就在我头上敲了一下。”
  “当时金婷也睡在你床上吗?”
  “是的。”金凤凰说着左右张望了一下。“咦!她到那里去了?”
  “她不见了。”
  “呀!她一定是被那怪人掳走了。”
  “金凤凰,你上床之前,门上锁了没有?”
  “锁上了,连阳台上的长窗都锁得紧紧。”
  “你和金婷说了些什么?”
  “没有说什么。”
  “想想看,你总不能一句话也没有说吧?”
  金凤凰蹙眉想了一阵,方答道:“我接过你的电话后就去叫她来,她不愿和我同睡,我就说:是吕先生要我叫你过来陪我的。”
  “她有什么不高兴,或者不安的表示吗?”
  “没有,她过来一上床就睡着了。”
  吕奇沉吟一阵,又问道:“她穿什么衣服上床的?”
  “睡衣,不过,她带了一个枕头过来的。”
  “她怎么解释她要带一个枕头过来的理由?”
  “她说她不习惯嗅到别人头发味。”
  “好了!”吕奇离开了床边:“你休息一下吧!那个怪人拿你化妆台上装洗发精的瓶子敲了你一下。幸亏那只瓶子是压克力的质料,如果是玻璃制品,你的脑袋就开花了。”
  吕奇在金婷房里睡过,自然认得出金婷带过来的那只枕头。他拿起检视一番,心里就有数了。
  所谓“鬼面人”,不过是那女人故布疑阵的手法。否则,不必将金凤凰叫醒后再去敲昏她。
  面具和衣服是塞在枕头套子里带过来的,由于金凤凰所说“是吕先生要我叫你去陪我的”那句话使她提高了警觉;再加上金凤凰仔细地将门窗上锁,以致使她敏感地觉得处境危险,所以耍花样遁去。
  那么,这个女人一定是方素君同路的了,这个答案虽不能肯定,但吕奇却有了九成的把握。
  至于他们在玩弄什么的诡计,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由沉思进入昏沉,接着,他就这样靠在沙发上进入梦乡。
  吕奇的确是够疲倦的,而且上半夜的时候,在金婷那里又支付了不少精力,因此,他睡得很沉。但是,一种身为枪手独有灵敏,以及多年来出生入死所累积来的警觉性,使他可以随时醒来。
  那是一声极为轻微的响动——“嗤”!就像一把扫帚拂过地面的声音,这声音立刻使吕奇惊醒起来了。
  吕奇躺在沙发上的身体纹风未动,视线却从眼缝间射向阳台处的窗帘,注意那里的动静。他两手环抱在胸前,这是他小憩时习惯的姿势,这种姿势便于拨出西装内袋里的手枪。
  突然,窗帘在轻微晃动,似乎有人在撩拨,一支枪管从窗缝中伸了进来。
  “噗!”吕奇的枪弹射了出去,如果那人露面的话,他也许只射伤对方的手腕就行了,而对方的身形既然藏匿在窗帘之后,为免失误起见,他只有以枪支出现的部位推算,向对方的躯体发射了。
  枪声响后跟着是“哗啦”一声玻璃窗的破碎声,紧接着“噗通”的一响,一个庞大的身体跌了进来。
  玻璃窗的破碎声已经惊醒了亡魂丧胆的金凤凰,她霍地翻身坐起,当她看见那人跌进来时,惊惶地叫道:“怪人!又是那个怪人!”
  吕奇已飞快地向落地长窗滚过去,先察看了阳台无人,才回头来察看那个倒地的‘鬼面人’。他拉开了面具,不禁又怔住屯,原来是个男人。
  吕奇又连忙检查他的伤势,枪弹竟凑巧地射穿了对方的心脏,早就一命呜呼。
  看来方才的判断又错误了,所谓“蓝妮”并非他想象的那样,“鬼面人”确实另有其人。
  是吗?“鬼面人”就这样差劲吗?吕奇不停地问着自己,但他不敢遽下答案,因为一连串的诡谲变化已使他失去判断信心了。
  他拿起死者的枪,那是一支大号左轮;一般枪手都不愿用这种大型枪,因为不便携带。
  他又仔细地检查死者的右手,终于被他发现了疑问:死者的右掌接近虎口肌处并没有一般枪手为了练枪而磨出来的粗茧。一个疏于练枪的人会贸然出动企图去刺激一个极负盛名的枪手吗?
  破绽!绝大的破绽!
  这显然是一着移花接木的巧计。让吕奇确认蓝妮是被“鬼面人”绑走的。
  但是,吕奇还有一点想不通:万一自己没有即时醒来岂不要被对方射杀!对方存心要置自己于死地吗?
  他将大号左轮枪转轮上的六粒子弹全部卸下来,终于被他这个玩枪的行家又发现了破绽。原来那六粒子弹都是没有火药的空弹,俗话叫做空心大佬馆,这个人根本就是派来做替死鬼。
  金凤凰起床来到他身边,期期艾艾地问道:“你打死了他?”
  “嗯!”他点点头。
  “就是他敲昏了我,绑走了金婷。”
  “是吧!”他含糊应着,并没有将内情说破。
  “尸首怎么处理?”
  “这正是我的难题。”吕奇皱着眉头说。
  “我这里有一间密室,暂时放一下再说。”
  “密室?你这里怎会有密室。”
  金凤凰解释说:“有一个时期警方反黑总部扫荡风化的行动特别厉害,所以才准备了这间密室,其实也是一条暗道。”
  “能通外面吗?”
  “通下一条地下水道。”
  吕奇振声道:“有办法,入口在什么地方?”
  “就在我房间的浴室里。”
  “来!快帮我抬尸首。”

  约莫上午十时。吕奇在酣睡中,这是他高枕无忧的时刻。金凤凰的伤无大碍,已起床作他的守护神。可是,守护神却打扰了他的甜梦。
  “吕奇,醒醒!······”她推着他。
  吕奇翻身坐起,揉着眼皮问道:“什么事?”
  金凤凰以食指竖在唇间示意他小声,然后悄声说:“你的电话,是一个女人打来的。”
  女人?是方素君?还是那位名叫“蓝妮”的金婷?
  他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起床走过去拿起话筒:“喂!哪一位?”
  “吕奇吗?”方素君的声音。
  “我是。”
  “吕奇,速来龙凤楼吃早茶。”不等回答,那边就把电话收了线。
  “是谁打来的?”金凤凰赶过来问。
  “不用问,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吕奇一面说,一面快速地穿衣服。“记住!不要向任何人提起‘鬼面人’的事。”
  金凤凰不开心地噘嘴说:“你总是不教人家问,万一你有危险······”
  “嗨!你还没有嫁给我就天天担心作我的寡妇了!”
  “你这个人!”她白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一件事大叫起来:“吕奇!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早上蔡福元打电话来向我调头寸,一开口就是十万美金,好像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是大财主。”
  “噢!他向你调头寸?”
  金凤凰走过去为他拉直领带,娇媚地笑着说:“吕奇,你赢了,蔡福元开始筹钱啦!”
  “他未必是为我筹钱吧?”
  “为谁?”金凤凰不由一愣。
  “他请了一个枪手来对付我,就是我上次提的那个姓唐的。他也真狠,向蔡福元讨价二百万元美金。”
  “同样花二百万,蔡福元何必要杀人呢?”
  “他在打如意算盘,我和姓唐的比枪,有百分之九十可能两个都会丧命,他则一分钱不要花。”
  “姓唐的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当然明白,不过,干枪手的都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匹夫之勇,有时明知死路还是要往前闯。”
  “你应去劝劝他呀!”
  “别忘了我现在也是枪手。”
  “你们这些人简直拿生命开玩笑。”
  “所以,你别一个劲地缠我。当我的妻子也好,情人也好,每一分钟都有当寡妇的机会。”
  “如果我真能做你的妻子,哪怕是一分钟我也满足了。”
  “我可不愿做短命鬼哩!”
  “吕奇……”
  他逃出了金凤凰的香阁,本来还打算拿条毛巾将面孔干洗一番的,也只好免掉了。

  十时二十分,吕奇就来到了龙凤楼。
  早茶已近尾声,食客稀少,吕奇容易地看到了坐在壁角一隅的方素君。她向他咖嘴示意,要他在她的邻座坐下。
  吕奇依照她的意思落座,即向侍者要了一份鸡粥。侍者送来食物,吕奇低头就食时,她才开始说话:“你昨晚为什么要去找唐天仇?”
  “好奇。”
  “你可知道你已打草惊蛇了?”
  “噢?”他冷冷地应着。
  “你是否怀疑我对你说的话?”
  “你为什么有这样想法?”
  “从你的行动,以及你的神态上看出来的。”
  “你太敏感。”
  “女人都很敏感。”
  “你是否敏感地以为我再不会为你效命了?”
  方素君顿了一下,才说:“如果你对我不够信任,就会影响我的计划。”
  吕奇以相同的语气说:“如果你对我信任,就该将计划的细节告诉我。”
  “与你行动无干的我不想告诉你,我不想使你分神。”
  “那我就不问了!噢!我忘了告诉你一件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鬼面人’昨晚被我杀死了!”
  “真的?”方素君的声音显得很吃惊,吕奇虽然背对着她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他听见刀叉落在磁盘上的声音,那份惊色似乎不是伪装的,昨晚发生的那些诡异事件都与她无关吗?吕奇不禁在心头自问。
  “尸首已经从下水道冲到大海里去了。”他又补上一句:“这是我来塞城的意外收获。”
  “啊——是怎样一个人?”
  “一个非常差劲的男人,实在真不够资格称‘王’。”
  “吕奇,那该恭喜你了。”
  吕奇冷笑道:“你恭喜得太早。”
  “怎么呢?”
  “死者可能是冒牌的替死者!”
  “嗨!原来你们男人也是非常敏感的。”
  吕奇可说是一无所获,他指望在方素君的话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可是对方的言辞无懈可击。他不愿久留,因此说:“你还有什么交待吗?座间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嗯——”她似乎在故意拖长尾声,考虑措辞。“听说蔡福元今天已开始四处筹款。”
  “看样子他是低头了!”他唯唯否否地说。
  “也许不如你想象中那样轻易。”
  “既来之,则安之。”他平静地说。
  “你这两天应该深居简出。”
  “有人打我黑枪吗?”
  “你应当准备精刀,准备应战。”
  “可惜我是住在温柔乡里,深居简出也许会更加消耗精力,我想还是走动走动好些。”
  “听你的口气,那个年轻的鸨母,好像很能令你满意。”
  “最令我满意的是唐天仇的姘妇。”
  “噢?”方素君轻笑了一声,“那你是左拥右抱了?”
  “可惜昨晚那女人又被‘鬼面人’绑走了。”
  “怎么回事?我都被你弄糊涂了。”
  “我也同样的糊涂,不止这么一件,还有许多事。”
  方素君竟然没有追问下去,有意地煞住话题:“我不想知道令我糊涂的事。”
  “你好像没有将唐天仇放在眼里。”
  “你以为他很了不起?”
  “我认为他和我一样难对付。”
  吕奇这句话说得很含蓄,无异炫耀了自己的实力。
  方素君却是不以为意地说:“我有办法对付他的。”
  如果她明白了吕奇那句话的含意,她这句话也等于说明了——我也有办法对付你,不过这只是吕奇的猜想;也许是他太敏感了吧?
  他站了起来说:“我走了!”
  “记住!这两天要深居简出。
  “可惜金凤凰的魅力无法勾住我。”
  “听话!也许有个比金凤凰更具魅力的女人投进你的怀抱。”
  他很想再问一句是谁?不过,他知道再问下去就毫无意思了。不过他心里想:方素君教人为她卖命的法宝倒是不少的。

  局势愈来愈复杂,素以冷静见称的吕奇也有些感到不安了。目前唯一可不予怀疑的,只有魔鬼枪手唐天仇,他来塞城可说是完全职业性质,除此以外别无企图。
  由于唐天仇的态度得到澄清,那个自称“蓝妮”的女人就变得非常可疑了,她究竟是什么来路?吕奇不敢肯定;她是与方素君同道?还是各走一途?他也不敢说,黑道上的事情不能根据常理可判断的。
  尤其关于方素君和蔡福元之间的恩怨问题。更像一题教人难猜的哑谜,任你费尽心机也难找到答案。
  不管如何,吕奇却肯定自己已经是身陷险境。虽然如此,他也未存抽身后退的打算,这就是他的性格,否则他何必一再在环游世界的旅途中找这么多麻烦?
  方素君要他这两天深居简出,其意何在?这个问题也困扰了吕奇,而且她说,如果他不听她的吩咐,可能会破坏她的计划。能够动脑筋,想计划的好人怎能算是弱者?她又何必要吕奇帮忙?
  吕奇突然想到这一点,方素君也许只需要一个杀人的凶手,而自己却不幸被她选上了。

  这一天他总算挨在“凤凰女子公寓”里,未出大门一步。可是第二天他却耐不住了,并非他不甘寂寞,而是他突然觉得自己处在挨打的地位,一个胜利者是该随时随地争取主动的。
  他刚好想要换衣外出,金凤凰却已穿着整齐地从外进来。醒来时,她就不在身边,因此,他问道:“是准备外出?还是刚从外面回来?”
  “刚回来。”金凤凰说完后,将他拉到长沙发上并排坐下,神情极为凝重地说:“吕奇,我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事?”吕奇的语气流露了惊诧之色,本来这两天他就处在疑云之中,而此时金凤凰的神色又大异寻常。
  “蔡福元真在筹钱。”她说。
  “那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吕奇,你怎么这样不在乎呢?如果蔡福元是为你筹款,事情绝不单纯,如果他是在为唐天仇筹款,那你更该当心。我看你该出去跑跑,打听打听消息,以便随时应变呀!”
  “我认为那不过是蔡福元在故作姿态,使我松弛戒备,他才好暗下毒手,对我,对唐天仇,他都不会付钱。”
  “绝不是故作姿态,据我所知,他们公司在塞城有名的几家银行中的现金存款已经全部提空,为数总在美金五十万左右,那幢蔡氏大厦也向银行抵押了十五万美金,甚至那条破船都押了出去。这是故作姿态吗?别说抵押的手续多么麻烦,单是在商界的信誉就影响很大。蔡福元不可能为了摆摆姿态而这样大费周章的。”
  “真的?”吕奇再次感到惊诧,因为她的分析是非常有道理的,蔡福元似乎是很认真地在筹款。
  那么筹给谁呢?为自己吗?姓蔡的绝不会那样轻易就范;为唐天仇吗?那似乎更不可能了。
  在沉思中,他已换好衣服,金凤凰不由问道:“要出去吗?”
  “嗯!正是你所说要出去跑跑,打听打听。”
  金凤凰是鼓励他出去走动一下的,现在见他要出门,又显出了犹豫不安的神色,嗫嚅一阵,方关切地说:“吕奇,当心点!”吕奇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沉吟。

  赵堂的妙计正在进行,一批一批的款子,一叠一叠的钞票,源源不断地放在蔡福元座位背后那座保险箱,这样许多钞票委实是令人眼红的,但是赵堂却大不同,他坐在旁边正眼都不瞧一下。
  蔡福元小心翼翼锁上保险箱,皱着眉问道:“赵堂,你不是说四万元美金就够吗?怎么?……”
  赵堂扭动了一下虾形的背脊,谄媚地笑着说:“蔡爷,姓吕的和姓唐的都非泛泛之辈,若不煞有其事的大调款子,他们绝不会上当的。”
  “话是不错,可是这两天已有不好的风声,甚至还有人以为我要挟款而逃,万一有个……”
  “怕什么?蔡爷你又不欠人家的!”
  蔡福元叹了口气:“唉!你并不了解公司方面的财务状况。这一年来警方海上的实力愈来愈强,那条船十趟倒有九趟空。庆国这小子又不务正业,钞票大把大把地亏。现在只是一个空壳子,实际上已亏啦!”
  “真的?”赵堂的确很吃惊,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蔡福元愁眉苦脸地说:“赵堂,我也用不着瞒你,公司方面以黑市利息吸进来的游资,就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数目。”
  “多少?”赵堂关心地问道。
  蔡福元没有答复他,他只伸出一根手指晃一下。
  “十万美金吗?那算不了什么。”赵堂轻松地说。
  “一百万美金左右。”蔡福元说。
  “啊——”赵堂的两颗眼珠差点爆了出来,他委实太吃惊了,照这样看来,蔡氏父子已经等于破产了。
  “赵堂,”蔡福元降尊纡贵地坐到他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蔡爷尽管直说。”
  “对付姓吕的那件事,我们也不见得有把握。我看趁现在钞票在手,不如一走了之······”
  赵堂心中一动,但他面上却声色不露地问道:“现在共有多少款项?”
  “八十万美金多一点。”
  “唔!蔡爷你打算往什么地方去?”
  “南洋一带,旅行护照我早就准备好了。”
  赵堂的声音仿佛有一些威胁的成份:“蔡爷,听说南洋一带姓吕的很有势力,他会放过你吗?我看这事不妥,须待从长计议。”
  “依你说呢?”
  “蔡爷快别这样说了,你待我赵堂不薄,我再不死心塌地为你效劳,那我还算人吗?”
  “好!别说这些客气话了。我问你,款子已经调来了,你的计划如何安排?”
  “下午我就分别通知唐天仇和吕奇,要他们今晚七点钟到这里见面,同时你下令……”
  蔡福元不等他说完,就插口说:“在这里!为什么不到我家里去?”
  “家里怎能动枪呢?”
  “嗯!你方才说?……”
  “下令公司所有的人今晚不得留在公司里。”
  “埋伏怎样安排呢?”
  “只要白刚一个人埋伏在大会议室的天花板上就行了,其余一个人也不要来,以免惹眼。”
  蔡福元皱起眉头,摇了摇头说:“不行吧?我们总得有个预防呀!”
  赵堂却老大自居地说:“用不着,用不着!白刚一个人足够对付,如果他失败了,你纵有千军万马又有什么用呢?”
  这一次蔡福元并未信服赵堂的话,仍是摇摇头说:“别的不说,庆国就不会答应。”
  “蔡爷,你打算让少爷到现场吗?”
  “怎么?你不打算让他来?”
  “是的,我不打算让他来,一来他的脾气不好,说不定会坏事,再说,我们也该往坏处想,万一有了差池,我是死而无怨,你蔡爷一大把年纪也不算天寿,少爷他可还年轻哩!”
  蔡福元激动异常,感慨万千地说:“多亏你设想这样周到,只怕庆国他······”
  “怕他一定要来吗?”
  “是啊!”
  “放心!”赵堂诡谲地笑着,“他今晚一定来不了。”
  “怎么呢?”
  “我已经安排人将他拖住了。”
  “谁?”蔡福元毕竟是关心他儿子。
  “一个大美人。”
  “啊——”蔡福元松了口气,笑着说:“赵堂,你真善察人意,将庆国这小子脾气都摸透了。”
  “蔡爷,”赵堂唯唯否否地说:“我赵堂跟你整整十年,对你爷儿俩的脾气还能摸不透吗?”
  “哈哈哈哈······”蔡福元放声大笑。
  赵堂也在笑,不过他是暗笑在心的。

  赵堂说得不错,蔡庆国已经被一个大美人拖住了。
  他饲养了一条牧羊犬,因此每天早上起床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牵着他的爱犬到市郊去溜达溜达。就这样,他遇上了那个大美人。
  她长着一副惹火的身材,生就一副艳丽的模样,两只眼睛像长着钩子,硬将蔡庆国勾住了。
  蔡庆国的好主意不多,坏主意可不少,他一松手中的皮带,他的爱犬立刻就扑向那位大美人作狩猎之状。那位大美人,不禁花容失色,连连向后退了。
  蔡庆国赶忙又一紧手中的皮带,向那位女郎笑着说:“对不起,小姐,让你受惊了。”
  “啊······”她惊魂甫定,胸脯犹在起伏。“你那条狗好凶!”
  “小姐,大概是因为你太漂亮的关系吧。”
  她笑了,抚媚地说:“你比你的狗还要讨人喜欢。”
  “是吗?”蔡庆国不禁有些飘飘然。
  女的没有再说什么,笑了笑,转身走开。
  蔡庆国岂肯放过这个机会,走过去问道:“来塞城度假的吗?”他似乎看出了她的装束不大像本地人。
  “嗯。”她轻应着。
  “从哪里来?”
  “夏威夷。”
  “一个人吗?”
  “就是因为一个人,所以玩得极不开心。”
  蔡庆国心中暗喜,立即暗示地说:“本地人是很好客的。”
  “我倒不觉得。”
  “那么你试试吧,我愿陪你玩玩。”
  女郎像是不胜欣喜地回过头来说:“真的?”
  “当然,能陪伴你这样美丽的小姐是我的莫大荣幸。”
  “你很会说话,也很……”她说着,又妩媚地一笑,转头去。“……也很英俊,幸运的应该是我!”
  蔡庆国浑身骨头都酥了,连忙说:“你太夸奖,到我家里去坐坐吧,就是那幢白色别墅。”说着往半山一指,颇有炫耀之意。
  女郎却摇头说:“不,那太冒昧。”
  “那么,我将狗送回去,顺便开车过来。”
  “不必开车来。”
  “要徒步漫游塞城?”
  “不!我想去新港。”
  “新港?”蔡庆国不由皱起眉头来了,他沉吟了一阵,才问道:“明天再去不行吗?”
  “怎么?”她有些不悦地扬起头说:“你们塞城的男人都是不尊重女人意见的吗?”
  “不是这个意思,”蔡庆国陪着笑脸说:“今晚有个重要约会,现在已来不及取消,所以……”
  那女郎爽朗地接口说:“那没有关系,我们天黑以前赶回来就行了。”
  “时间岂不是太短了?”
  “没关系,回来后,你去忙你的约会,我回酒店休息,午夜再碰头,还有整夜的时间让我们追寻欢乐啊!”这个暗示真是太强烈了。
  蔡庆国岂听不懂,他心想:毕竟是从热情之岛夏威夷来的,简直就是热情如火,不知在干那件事时······
  想到这里,他不禁拔脚飞奔,不过,他没有忘记回过头来再三交待:“小姐,你等一下,我立刻就来。”
  又跑了几步,他才想起,对方叫什么都没有请教一下,管它呢?反正和他睡过而不知道姓名的女人太多了。

  金凤凰正在午饭,吕奇回来了,她放下筷子跟他进房,问道:“吃过了吗?”
  吕奇神懵冷漠地说:“没有吃过也不能在这里吃,万一再来一次暗中下毒,那我可就没命了。”
  “所有的饭菜,我都先偿一半。”
  “我不愿意你死哩。”
  “听见你说这句话,真使我高兴。”她投进他的怀里,偏着头问道:“吕奇,上午出去有什么收获吗?”
  “收获很大。”
  “噢?发现什么了吗?”
  “我发现了金婷。”
  “她不是被……被那个怪人绑走了吗?”金凤凰自然不知内中详情。
  “大概是她逃出来了。”
  “在哪里碰见她的?”
  “海边码头。”
  “那你该问问她呀。”
  “我本来想问问她的,但是当我看见她时,她已和一个男人跨上了往新港的电船,而且正好开离了码头。”
  “奇怪,她既然逃出来了,为什么不到这里来一下?”
  “金凤凰,猜猜和她在一起的男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
  “说出来你就知道,那个男人就是蔡庆国。”
  “奇怪?方素君怎么会去找蔡家的儿子。”
  “谁说金婷就是方素君?”
  “你不是说……”
  “告诉你,金凤凰,她根本就不是方素君。”
  “是另外一个女人吗?”
  “不错,她说是方素君叫她来的,而方素君却又说根本没有那回事,也不知道谁真谁假,也许两人都是说谎者。”
  “方素君也到塞城来了?”金凤凰从未听吕奇提起过这件事,故有此问。
  “和那个女人同一天出现的。”
  “你见过了?”
  “见过两次。”
  “看来这个女人不简单。”
  “女人都不简单。”
  “谁说的?我就不同。”
  正说之间,化妆台后面那个音乐电铃突然响了起来。
  金凤凰立刻神色一凛,从吕奇怀里站起来,低声说:“一定是蔡家的人来了,不然他们不会按那座电铃的,你留意一下,我下楼去看一看。”
  一分钟,金凤凰去而复回,一进门就说:“是赵堂,他说是来传话的,在哪里见他?”
  吕奇眉尖轻微的耸动了一下,立即说:“带他到这里来吧。”
  “哼!不是为你,我才不让那个脏东西进我的房门哩!。”
  “塞城恐怕没有干净的人。”
  不多一会儿,赵堂来了,金凤凰识趣地没有跟进来,只是为他们带上门。
  赵堂面上堆满招惹蜂蜜般的笑容,那种笑容使吕奇一见就恶心,冷冷地瞟了对方一眼,沉声问道:“你要传什么话?”
  赵堂弯着腰,干笑着说:“嘿嘿,吕先生,这件事与我是毫不相干的……”
  “干脆点。”吕奇不耐烦,“别转圈子。”
  “嘿,嘿!蔡少爷到星洲请来了唐天仇……”
  “嗯,怎么样?”
  “唐天仇现在向你挑战。”
  “噢,”吕奇一惊,并非他胆小怕事,这个骤然而来的消息毕竟是使他感到意外的。
  “嘿嘿,姓唐的简直不知死活……”
  吕奇听不惯这些阿谀谄媚的话,忙截住他的话:“唐天仇为什么不自己来通知我?”
  “因为……挑战的原因是为了蔡爷那件事,当然要透过我们传话,才合乎道理,所以才……”
  吕奇手一摆,问道:“什么时间?”
  “今晚七时。”
  “地点呢?”
  “在公司里,就是吕先生上次去吃酒的那个地方。”
  “好,我准时到。”
  赵堂伸长了脖子,嘿嘿地笑着说:“依我看,吕先生你赢定了。”
  “是谁说的?”
  “是我赵……堂的看法。”
  “少放屁,你是来传话的,除此以外少在我面前说废话,你可以滚了。”
  “是,是。”赵堂连连弯腰,如丧家之犬般退了出去。
  他一出门,金凤凰就冲了进来,疾声问道:“吕奇,谁要向你挑战?”
  “一个名叫唐天仇的职业枪手,蔡家从星洲请来的。”
  “你······”金凤凰显然不知如何说出心中的话,良久,才嗫嗫地问道:“你能胜他吗?”
  “我能胜他。”吕奇气坚神定地说。
  “啊——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我今晚却死定了。”
  “为什么?”金凤凰惊得花容失色。
  “我的枪弹一定能先击中他的心脏,但他也可以射穿我的心脏,只不过比我慢一点儿。”
  “哦?姓唐的知道这些吗?”
  “他应该知道。”
  “那他为什么还要向你挑战?难道他不怕死的吗?”
  “为钱、为名誉,这就是职业枪手的性格。”
  “吕奇,你知道他在哪里?”
  “帝后酒店二○九室,你问这个干什么?”
  “找他说明利害关系,你们何必为了蔡家而拼命?”
  “金凤凰,你实在天真,你为什么不要我去应战?职业枪手怎会听你的那一套呢?”
  “哦!”金凤凰目眶中显露了泪光。“我难过极了。”
  “金凤凰,明天再哭吧!现在最好别在我面前淌眼泪。”
  金凤凰噙住泫然欲落的泪水,强颜欢笑地说:“你养养精神,我不打扰你。”
  她离去之后,吕奇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显然他已被那风尘中难见的真挚热情打动了。

  在帝后酒店二○九室中,赵堂弯着腰,恭恭敬敬地说:“唐先生,你好。”
  “怎么样,事情决定了吗?”
  “嘿嘿,二百万美金已经筹好了。”
  “准备付给谁?”
  “按道理说,既然是同样付钱,就该付给姓吕的,不过,蔡爷觉得这口气难平,所以……”
  “说话干脆点!”
  “所以蔡爷的意思是,如果你真能干掉那姓吕的,这些钱就给你,否则也只有眼看着姓吕的将钱拿去。”
  “已经决定了?”
  “嗯,”赵堂点点头,含糊地说:“今晚六时五十分到公司,大厦来一趟,全部现款摆在现场了。”
  “吕奇也来吗?”
  “当然,他绝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拿钱的机会。”
  “回你蔡爷的话,我准时到。”
  “唐先生,我看你赢定了。”
  “何以见得?”
  “我刚才将这项决定告诉姓吕的时候,他有一点惊慌的神色,而你却镇定如常,在气势上,他就输给你了。”
  唐天仇伸出一根手指头点在赵堂的鼻尖上,冷冷地说:“赵总管,别以为你是老江湖,你说这句话若不是别具用心,那我就敢说你是看走眼了。”
  赵堂差点打了个冷噤,总算他还老练,咬咬牙,将心里那股寒意压住了,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
  赵堂走后,唐天仇开始擦枪,那是职业枪手维护性命的东西,是一点儿也不能马虎的,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唐天仇连忙将尚在擦拭的枪支塞在枕下,然后说:“进来!”
  走来的竟是金凤凰,自然唐天仇是不认识的,她虽是久历风尘,世故老练,但是今天她却一点也没有办法将她的经验发挥出来,反而怯生生地问道:“你是星洲来的唐先生吗?”
  “不错,你是谁?”
  “我叫金凤凰。”
  唐天仇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原来是凤凰班的老板娘,听说游侠吕奇是你那边的长客,是他要你来传话的吗?”
  “唐先生,请别误会,是我自己要来的。”
  “噢!”唐天仇伸手往沙发上一指,“坐下谈吧!”
  金凤凰落座后,向他瞟了一眼,迟疑地说:“听说你今晚要和吕奇比枪?”
  “这在枪手来说,应该是和吃饭穿衣一样的平常。”
  “唐先生,你知否比枪的结果你们两人谁也活不成……”
  “是他这样说的吗?”
  “嗯!他说你们两人都会丧命。”
  “他倒是说对了。”
  “那又何必比呢?”
  “教他不要来就行了。”
  “他不会听的。”
  唐天仇似乎明白了她来意,轻笑着说:“你是打算来劝我吗?希望最好不要说出来,因为我和游侠吕奇的性格都是一样,命可以丢,而面子却丢不得。”
  “这又是为什么呢?”
  “为名也为利。”
  “那么我求你今晚不要去,我愿意将所有积蓄都给你。钱虽然不多,倒是辛辛苦苦赚回来的。”
  唐天仇不再笑了,认真地看她一阵,才问道:“你为什么关心吕奇的死活?”
  “我喜欢他,说得严重点,他若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金凤凰小姐,我对你很钦佩。不过,我想告诉你一句话,枪手也好,游侠也好,都是疯子,而你却爱上了他,这证明你疯得更厉害。”
  “不!不!不!我一点也没有疯。”
  “回去!喝得烂醉如泥,或者服两粒安眠药上床睡觉,明天醒来就准备收尸,游侠吕奇算是比我有福气。”
  金凤凰不禁愣住了,良久才又惶然地说:“唐先生,你一定要去吗?”
  “你去问问吕奇看他怎么答复你。”
  “唐先生,我在求你啊!”
  “金凤凰小姐,你应去求他才对。”
  “唐先生,你一定要去吗?”
  “那是一定的。”
  金凤凰落下了泪水,她打开皮包拿出手帕擦干眼泪。但是,将她的手帕放进皮包里时,却拿出一支枪。
  “不要动!”她语气森冷地说。
  唐天仇不禁皱了一下眉头,一个从不玩枪的女人在他面前动枪,真还是平生第一次遇到。
  “金凤凰小姐,会用吗?”他镇定地说。
  “会的,食指一压就行了。”
  “对的。”唐天仇面上还在笑。“你准备杀我吗?我相信吕奇一定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
  “放心!我不会杀你。”
  “那你为什么要动枪?”
  “我要将你囚禁起来,直到晚上八时以后才放你。”
  唐天仇耸耸肩笑道:“好一个聪明的女人,但也是一个笨女人。”
  “唐先生,请到浴室去。”
  “我正要入浴。”
  “那很好,不过,你要洗到晚上八点钟。”
  “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会开枪杀死你。”
  唐天仇对她凝视一阵,微笑着说:“如果你杀了我,吕奇是不会死的,可是你却从此失去了他,因为他会痛恨你这种行为。”
  “只要他活着就好了!”
  唐天仇简直愣住了,一个风尘出身的女人竟会如此痴情,那实在是太稀少了。
  唐天仇点点头,依言向浴室走去。金凤凰跟在他后面,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枪。
  就在浴室门口,唐天仇身子忽然往下一滑,接着一拉金凤凰的脚,她就摔倒了,等她爬起来时,枪已到唐天仇手上。
  “你怎么可以向一个枪手动枪呢?”唐天仇笑着说:“你该想想,我可能会杀死你啊!”
  “杀我吧!只要你答应我不和吕奇比枪就行。”
  “我既不杀你,也不答应你。”
  “那你……”
  “我要将你关到浴室里去。”
  “为什么?”
  “我怕你这样任性胡来,会损害了吕奇的名誉。”
  “哦!”金凤凰低呼了一声。“原来你们干枪手的都是了不起的男人。”
  唐天仇眯起眼睛,耸耸肩说:“我第一次听人说这句话。”

  这晚,蔡氏大厦依旧是灯光明亮。但是却不像“满十”之庆那晚贺客盈门,只有冷清清的三个人。他们是:蔡福元、赵堂、唐天仇。
  一张长桌上摆满了崭新的钞票,票面都是百元的美钞。桌子旁边放着两只大皮箱,看来那是准备装钞票用的。
  唐天仇穿着黑色西服、白衬衫、黑领结,面色肃穆,正襟危坐,其神情仿佛是参加一个丧礼。他看看腕表,六点五十五分。然后向蔡福元问道:“如果吕奇失约,这事不知该怎样处置?”
  “这······”蔡福元将眼光望向赵堂。
  赵堂忙接口:“这笔钱自然归唐先生所有。”
  唐天仇面无表情,声音冷漠地说:“我并没有那样贪心,如果吕奇真的失约,钱我是不要的,不过我只要二十万元。”
  “那······”蔡福元不知该说什么好。
  唐天仇却又冷冷地截住他的话说:“不过,这些都是多余的话,吕奇是绝不会失约的。”
  “唐先生那么肯定吗?”蔡福元问。
  “除非他突然得急病死了,或者路上出了车祸。否则他就一定会准时前来。”
  他这里话声未落,吕奇已在进门处出现,笑容可掬地说:“我活得好好的,唐兄何必咒我?”
  吕奇那迷人的笑容虽未使唐天仇心寒,却也使他为之一怔;因为他深知对方一笑,就已决心要动枪杀人了。
  吕奇跨进大厅后就在进门处站定,唐天仇也起身离座。两人面面对立,相距约莫二十五码。
  这时,赵堂抢着发话:“二位!容我先说一句话……”
  两人头也不回,话声却同时发出:“说吧!”
  “谁胜就该将这笔钱拿去,如果二位不要动枪相拼,平分也可,二位不妨先打个商量。”
  唐天仇抢着说:“我不杀人,从不拿钱的。”
  吕奇继续表示意见:“除非我死,否则二百万元一分也不能少,因为那些钱是薛福成遗孀应得的钱。”
  “二位随便吧!”赵堂说完这句话后,迳自退去一边。
  “吕兄,”唐天仇笑着说:“想不到我这个以杀人为职业的枪手,也会受雇去杀一个神枪手,而且我还深知,你是不该杀。”
  “天下难料之事太多。”
  “吕兄,我有点羡慕你。”
  “羡慕我站的位置吗?”
  “不!有个女人在等着为你收尸。”
  “我是从不考虑身后之事的。”
  “闲话说过了,”唐天仇突然面色一正:“现在我们该谈读正事了,今晚我们如何比法?”
  “按你们的老规矩吧!”
  蔡福元和赵堂站在旁边,有些莫名其妙,什么老规矩?他们今天才知道枪手比枪竟然还有什么规矩的。
  整个现场一片寂静,一点声音也没有,如果谁作一次深长的呼吸,也能清晰地听出来。
  就在这一瞬间,吕奇突然身形一摇,闪电拔枪。但是站在他对面的唐天仇却一动也没有动。“砰!砰!砰!······”一连串枪声怒吼,接着“叭哒”一声,顶壁落下一圈黑黑的东西。
  唐天仇流露了一丝惊色,而蔡福元和赵堂却险些惊呼出声。因为吕奇不但射死了他们安排的狙击手,而且还将天花板射开一条裂缝,使狙击手的尸体落了下来,显露了原形。
  吕奇是靠敏锐的听觉发觉狙击手的,他原指望那是蔡福元安排的人,但是他一见死者却不禁愣住了。原来顶壁落下来的人,竟是那个自称“蓝妮”的女人。
  吕奇本来要向蔡福元质问的,现在他却转移到唐天仇身上,冷冷地问道:“唐兄!认识她吗?”
  唐天仇看了一眼,摇摇头道:“不认识。”
  “她就是那个名叫‘蓝妮’的女人。”唐天仇听出吕奇的话中有弦外之音,连忙正声说:“吕兄难道怀疑是我安排她躲在上面的吗?如果是的话,我又岂能容你开枪杀死她?”
  这是很明显的例子,而且方才在吕奇拔枪时,唐天仇根本不曾动一下。因为吕奇并未按比枪的规矩行动,唐天仇知道他不是在对付自己。从这一点看,他已够资格称为一个胸怀磊落的枪手了。
  吕奇自然明白这道理,于是将目光移向蔡福元说:“请蔡爷解释这件事吧!”
  “我······根本不认识她。”蔡福元说的是实话。其实他心里也在迷惑不已,因为按照计划,狙击手该是白刚才对。
  “蔡爷!”吕奇对他的称呼仍很客气,语气却异常森冷。“你也许真不认识她,不过,你的儿子却认识她,上午我亲眼看见这个女子是和你的儿子踏上赴新港的电船。最好请你儿子出面解释这件事情。”
  蔡福元大为不安,他转头向赵堂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堂轻松地耸耸肩头说:“我怎么知道呢?”
  蔡福元心里已经敏感到赵堂可能在玩弄什么花样,因而沉叱道:“赵堂,你说,怎会变成这个女的?······”这句话就露出破绽了,吕奇立刻追问道:“本来应该是谁呢?白刚?还是范五魁?”
  蔡福元往赵堂一指:“问他吧!都是他的鬼主意。”
  “哈哈······”赵堂忽然放声狂笑。随着他的笑声,进门处传来一声叱喝:“都不许动!姓吕的将枪丢掉。”原来那人是方素君,手里拿着一支轻型机枪,虎视眈眈地走进来。吕奇看了她一眼,就毫无表情地将枪丢掉了。虽然方素君喝令都不许动,赵堂却好像不受限制。他目光向蔡福元一扫,神态自若地笑着说:“既然和我原来计划稍有出入,那我们就摊牌吧!”
  蔡福元不管有多笨,他此时也明白了,怒声道:“赵堂!原来你和那个女人有勾结。”
  赵堂冷笑了一声:“嘿嘿!勾结?这个字眼不大好听吧?我们是父女关系,难道不该联手来对付你吗?”
  蔡福元吸了口冷气,而吕奇却大表惊异,原来赵堂和方素君竟是父女关系。因此,他冷笑着说:“赵堂!你的功夫用得也真不小啊!”
  赵堂坦率地说:“不错,我让素君和薛福成接触,无非是为了他手上的几个钱,谁知半途出来一个姓蔡的霸占产业不放,才使我们多花了十年工夫。但今天我仍然成功了,钱仍然到了我们的手上。”
  蔡福元气得浑身发抖,沉声说:“赵堂,你休要作梦,钱在保险箱里,你即使杀死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保险箱怎样开法。”
  “蔡爷,你将我赵堂看得太笨了。”说着他接过方素君手里的枪:“素君,带这两口皮箱到他办公室去拿钱。记住!保险箱的开法是正五,反四,再正三,反二,快去。”
  方素君提着两口大皮箱,匆促离去。
  “赵堂,”吕奇冷冷地说:“就凭你这种心机,对付姓蔡的该不会成问题,又何必将我们外人扯在里面呢?”
  “没有你阁下的扮演,我这个独脚戏自然也演不成。姓蔡的也不会将八十万美元的巨款存放在公司里了。”
  “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吕奇暗暗抽口冷气。“不过,我仍然有些不明白,在莲子茶下砒霜的毒计是你设计的,万一我死了……”
  “你死不了!”赵堂得意地道:“砒霜的份量很轻,送到医院就可救治,那是激将之法,使你更加痛恨蔡家父子。”
  蔡福元差点要气昏了,正怒不可遏地说:“赵堂,庆国会来找你算账。”
  “蔡少爷么?”赵堂冷笑连声:“嘿嘿!只怕他已经作了鲨鱼宴席上的一道大菜了。”
  “你说什么?”蔡福元倏地一惊。
  “没有听清楚吗?你儿子下海喂鱼了。”蔡福元毕竟上了年纪,身体又胖,惊骇加上悲痛,竟然昏厥了。
  一直默默无语的唐天仇,这时插口说:“赵堂,你真算得上心狠手辣。”
  赵堂阴沉沉地笑道:“姓唐的!你不说话我倒险些忘掉了你,举起手来吧!你手上还有一支令人生畏的枪哪!”
  唐天仇很驯服地举起了双手,淡淡地笑道:“没有人拿钱,我是不杀人的,除非你和我比枪。”
  “好!等下让我和你比较一下,不过,你绝没有我快。因为你还要掏枪,而我只要勾动拔机就行了。”
  “赵堂,这可是你说的,谁快谁慢都没有关系,只要有人愿意和我比枪,总是令我愉快的事。”
  这时,方素君提着两口重重的箱子来了。“素君,”赵堂神色紧张地问道:“钱拿到了吗?”
  “拿到了,这些呢?”
  赵堂奚落地笑着说:“这些是用来骗骗这一对笨枪手的,每札只有上下一张张是真钞票,留给他们买棺材吧!”
  吕奇冷冷地瞟了方素君一眼:“我不知道该称呼你方小姐,还是赵小姐?”
  “随你的便。”
  “我想问你几句话,请据相实相告。”
  “问吧!”
  吕奇往地上的死者一指:“这个女人是你的同路人吗?”
  “不错。”
  “那个‘鬼面人’又是谁呢?”
  “是我。”
  “那我就安心了!因为我一直以为我还欠你一笔恩情,既然绑架我也是你,救的也是你,那就恩怨两抵了。”
  “不管是恩是怨你都无法回报了。”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必须死。”
  “有理由吗?”
  “当然有的,方才你杀死了我们的人,一命抵一命,你虽然未占便宜,但也不曾吃亏。”
  唐天仇插口问道:“那么我呢?”
  赵堂冷笑道:“现在你也必须死!”
  唐天仇学着吕奇的口吻问道:“有理由吗?”
  “因为我要和你比枪。”
  “我差点忘了。”
  赵堂侧首向方素君问道:“素君,车快要来了吧?”
  方素君看看表说:“还有一分钟。”
  赵堂立即向吕奇和唐天仇两人叱道:“退到墙边去。”
  唐天仇没有动,反而笑问道:“赵总管,你知不知道黑道上的朋友为何叫我一声魔鬼枪手?”
  赵堂冷冷地说:“我可没有兴趣去研究这个问题。”
  “赵总管,你若知道了内中原因,你一定会吃惊的。”
  “噢!我倒要听听看。”
  “你虽然吃惊,却已来不及了。”唐天仇的话声未落,忽然“砰”地一声枪响,赵堂手中的枪落下了地,右手捂住胸口,鲜血从指缝间流出来。“砰”又是一枪,方素君心脏,顿时也被射穿了。
  吕奇回头望去,只见唐天仇仍然双手高举着,奇怪?这枪声是从何处而来的呢?难道······
  他正在疑惑不定之际,唐天仇的衣服里面又伸出来一只右手,手里拿着一支犹在冒着烟的三号左轮。原来他高举起来的那只右手是假的,真的右手却藏在衣服里面了。吕奇恍然大悟,低叫道:“真是名副其实的魔鬼枪手!”
  唐天仇微笑道:“生平第一次杀人没钱拿。”
  “为什么没有?两口皮箱一定装了不少。”
  “从死者的手里拿钱,我就变成劫犯了。”
  “唐兄,想不到你还是个守正不阿的人。”
  “吕兄,这个老家伙该怎么?”
  唐天仇指指躺在地上的蔡福元。
  “唐兄说呢?”
  “我们两人身上有三条命案,留他活着是自找麻烦,但是我们又不能枪杀毫无抵抗能力之人,这个······”
  吕奇走到蔡福元身边一看,低呼道:“他已经自己解决了。”
  “你说什么?”
  “蔡福元死了,嘴角发乌,是心脏病发作的迹象。”
  “这倒省了我们的事。”
  十分钟之后,吕奇和唐天仇相偕来到了帝后酒店二○九室。一进门唐天仇就收拾行囊。
  “你连夜就要回星洲吗?”吕奇关心地发问。
  “唔!在这里又没有收入,我已经贴了些老本了。”
  “唐兄,我们来笔交易如何?”
  “杀谁?”
  “不是杀人,是想请你动枪射断一个女人缠在我身上的情丝。”
  “对不起。”唐天仇摇着头说:“我虽然是个职业枪手,但也只杀无义之人。不过,有一天我或许会杀你。”
  “为什么?我是无义之人吗?”
  “如果你对金凤凰没有交待的话。”
  “哦!原来她已经先找到你了。”
  “不错,她下午就来找我了。她求我不要赴约,甚至想开枪杀死我,可见她对你如何。”
  “想不到她会做这种傻事。”
  “女人在真情流露时才会做傻事。”唐天仇一边说,一边提着行囊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来说:“风尘中的感情也不是一无可取,纵是流水落花,也该对别人有所安抚,否则,小心我不顾名誉地打你黑枪。”唐天仇走了,房门砰地一声重又关上。
  “热诚的唐天仇,热情的金凤凰!”吕奇喃喃自语地说:“热情使得我昏了头。嗨!来一次淋浴吧!”于是,他打开浴室门,门开处,却有一张沾着泪痕的笑脸在迎向他。
  (完)
  Q群7649715中华武侠小说,古陌阡2025.8.10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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