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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吴道子《四面楚歌》猎鹰楚三传奇故事之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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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12 21:53: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孤鶴 于 2025-8-12 22:17 编辑

《武侠世界》第30年32期,1988.10.10
感谢helloworld666提供图档。


第一章 奸诈美人 一石二鸟



烈日当空,骄阳似火,这个时间最适宜做的事便是找个淸凉幽静之处来个小睡。
但是栈道上,却有一个人策马奔驰着。
此际,若有人认出这骑士的话,定会口定目呆,大为震惊不已。
因为这骑士可说是江湖中最懂得享受,也是最舍得花费金钱的人。
他懂得享受以及舍得花费,皆因他的钱赚来很容易,但也可以说他的钱赚来一点也不容易!
一点也没有错!说他赚钱容易是因为他干的是无本生意,而每宗生意都会带给他数以千两,甚至万两计的收入。
说他赚钱不容易,是因为他每宗生意都必须拿自己的性命来冒险。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知道钱花掉了,很容易便会赚回来,所以他花钱时毫不吝啬。
他对自己毫无信心,不知道能否活着看见翌日之日出,所以他花钱时毫不感到肉痛。
这岂不是矛盾得很?这一点也不矛盾,如果你像这骑士一样,是个职业杀手的话!
他的名字是傅铁心,江湖上收费最昂贵的职业杀手。
傅铁心在烈日之下赶路,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
他是在逃命?当然不是!
以傅铁心的武功修为,江湖中又有谁能逼使他亡命奔逃?
他只是前往杀人!任何人都看得出他这时的眼中充满了愤怒,也充满了杀机。
傅铁心杀人时,从来不愤怒,因为他只为钱杀人。
他杀人时,脸上也永远不会显露杀机,因为这会令对手提高警觉,下手时便得多费工夫,而傅铁心最讨厌的,便是花费工夫。
所以,他杀人时都带着微笑,所以,他的外号唤作「笑脸铁心」!
今天,他为何一反常态?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这趟并不是为了钱而杀人,他只是不甘心被人欺骗,不甘心被人利用而要杀人,所以他才会愤怒,所以他双目呈现无限杀机。
傅铁心并不是破题儿第一趟不为钱而杀人,十天之前,他便为了心中怒火而向天下首席捕手猎鹰楚三拔剑。
可惜他那趟不但不成功,自己反而险些命丧,要不是楚三郞刀下留情,他如今……
这一趟他也是怒火中烧的跑去杀人,他能如愿吗?
世间事往往都透着邪门,尤其是那些不大正经的勾当,故此赌徒不喜欢出门时遇上尼姑,嫉子不喜欢没发市前被人拍打屁股……等等,说这会替他们带来噩运。
因此,傅铁心会否再度受挫,实在很难说!若他再度受挫的话,会否像上次那般幸运,遇上一个刀下留情的对手?
他要杀的对象究竟是谁?
他的对象当然便是美若天仙的白玉莲。
数个月前,白玉莲以委身下嫁为酬,请他协助猎鹰楚三对付神剑堡,杀死堡主史向荣,并取回一册毒经以解救她父亲身中之毒。
几经辛苦,任务完成,可是当傅铁心携着那册毒经回藏剑谷藏剑山庄找白玉莲,打算和她成亲的时候,白玉莲竟吿诉他数月前曾被楚三郞施暴,贞操不保,再也没脸目下嫁他。
傅铁心一怒之下,便找楚三郞算账!
楚三郞说的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他说是白玉莲自动献身,投怀送抱。
楚三郞与白玉莲两人当中,定有一个人说谎。但说谎的是谁?
楚三郞说这话的时候,是他击倒傅铁心之后,在可杀他而不杀的情况下,楚三郞实在没有欺骗他的必要!
所以,说谎欺骗他傅铁心的,定是白玉莲无疑!
所以,傅铁心要不辞劳苦,老远赶去藏剑谷,把这欺骗他的白玉莲置诸死地。他实在不能忍受被人玩弄指掌之间!
* * *
嵩山少林寺,乃中原佛门武学之发源地,千百年来,少林一派领导着中原武林,俨如武林纠察般。
只是在十年前,不知为了甚么原因,少林寺住持不但把掌门之位传与首徒悟性,更敕令在江湖行走的僧侣回寺,不再出山,只余一些俗家弟子间中行侠江湖。
自此,神剑堡便取代少林,领袖江湖武林,神剑堡堡主史向荣更顺理成章地被推擧为武林盟主。
这天,少林寺擧行了一个十年来最大的盛事,乃是武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大会。出席的包括有武当、峨嵋等七大派掌门人,丐帮帮主,以及慕容、南宫、黄山三大世家宗主。
他们讨论的当然是不久之前神剑堡遇袭,堡主兼武林盟主被杀之事。
他们要针对的,当然是猎鹰楚三以及杀手傅铁心两人。
神剑堡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各大派均有唇亡齿寒的感觉,惶惶不可终日。只因他们当中,除武当、丐帮外,余下门派之实力均与被铲掉的神剑堡有一段距离,因而怎不恐惧楚三郞与傅铁心这两个煞星有一天会找上他们。
如今少林寺重理江湖事,召开掌门人大会,登时使他们心中稍安,纷纷赶来嵩山商讨。
「各位同道,神剑堡遇袭,史盟主被杀,敝寺应武当淸虚道兄之邀,请各位同道前来敝寺商讨对策,不知各位有何建议?」少林掌门悟性大师首先发言。
「悟性大师,本门两位师弟亦于神剑堡遇袭前不久,被楚三及傅铁心两人所杀,当时遇害的,亦有不少其他门派同道。因此,在下认为这两名贼子大有可能如武当太虚道长所说般,乃是朝廷鹰犬,奉鞑子皇帝之命,对付我辈武林中人。」华山派掌门潘浩光怒道。
「悟性道兄,敝师弟太虚不久前之分析实极有可能,楚三郞与傅铁心两人定是朝廷中人,先把领导各武林同道之史盟主杀死,进而把其他门派逐个消灭,以除后患。」武当掌门附和着。
「淸虚道兄,据老衲所了解,神剑堡遇袭前,史盟主曾策划行动,追杀传铁心及楚三郞。这会不会是他们对神剑堡之报复行为,而与朝廷无关?」悟性大师道。
「悟性道兄,这可能性不大。当时史盟主的确曾召集同道,但对象只是针对傅铁心一人,因白马堡投诉傅铁心无辜杀害他们堡主,故欲邀请傅铁心到神剑堡一行以澄淸此事。谁知道傅铁心竟然恃着有猎鹰楚三撑腰,不但拒绝到神剑堡一行,且出手把十多名各派同道杀死,只有靑城胡崇仁兄侥幸逃脱。及其后,各门派派遣高手到太原神剑堡协助追捕两人时,竟遭朝廷方面干涉,种种迹象显示楚、傅两人存心与各大门派为敌,且有朝廷撑腰。」淸虚道长道。
「淸虚道兄,朝廷方面是谁出面干涉?」悟性大师道。
「是太原府尹。」
「他可曾明言不许各派向楚三郞及傅铁心动手?」
「这倒不曾,但却表示若我们出动人数超过五个人的话,朝廷方面便干涉,这分明便是替两人撑腰!若楚三与傅铁心两人眞正是江湖人身份的话,怎会如此,何况傅鐡心是人所共知的职业杀手,欠的只是没有眞凭实据吧了!」淸虚道长道。
悟性大师正在沉吟间,与会各掌门人均神情激动,纷纷指责楚三郞及傅铁心。
终于,一致通过,采取主动,不惜任何代价把楚、傅两人杀死。
各派掌门有此决定,皆因太原府尹不曾明言楚三郞或传铁心乃官府中人,纵使把两人杀掉,也不算是与朝廷公然为敌。
可是,楚三郞是官府中人吗?当然不是,他虽曾替官府缉捕过无数江湖大盗,但本身却与官府扯不上任何关系,他只不过是靠此为生的一个捕手。
至于傅铁心,比任何人更来得淸白,因为他只是个不折不扣的职业杀手,为了钱甚么都干的人,而这种人,见了官府中人,避之还来不及,怎会打交道?
但是,两人却不明不白的被各大门派加以朝廷鹰犬之身份,决意杀之而后心安。
* * *
傅铁心怒气冲冲的冲进藏剑山庄,往白玉莲闺房直闯。
「傅公子,你回来了?」白玉莲的贴身丫环小诗看见他的脸色如斯恶劣,有意无意的挡着房门嚷道。
傅铁心也不答话,一把推开小诗便擧掌劈向房门,登时把房门劈得稀烂。
美若天仙的白玉莲以惊讶的目光注视着怒火中烧的傅铁心,道:「傅相公,原来是你回来,可把贱妾吓破胆了!」
白玉莲脸上的惊愕,也不知是为了傅鐡心的愤怒神情,还是为了他能平安回来!
「白玉莲,妳想不到傅某竟能活着回来吧!」傅铁心怒道。
「嗜,傅相公,你为何会这样说啊?相公武功盖世,再加上那套精深博大的龙腾剑法,区区楚三郞又怎是相公之敌手?」
「哼,你倒说得好听,精深博大的龙腾剑法!楚三郞只是随意挥刀,便能轻易把妳所说的精妙剑法破掉了,要不是人家刀下留情,傅某这脑袋早已搬了家!」
「楚三郞不杀你?」白玉莲实在不敢置信!楚三郞刀下向无活口,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只不过楚三郞并不轻易出刀吧了。但楚三郞却放过了傅铁心!
「他放过了傅某,妳觉得很失望了,是吗?」傅铁心脸上一贯的微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相公,你怎么会这样说啊?难道你认为贱妾存心敎你送死吗?」白玉莲脸色微变,语气带着无比委屈。
「难道不是吗?妳为甚么要骗我,说楚三郞向妳施暴?」看见白玉莲脸上满是委屈的样子,傅铁心的语气开始没有那么严厉。
「傅相公,贱妾怎会欺骗你呢?难道贱妾会拿自己的名节来开玩笑?」白玉莲双目隐藏着泪影。
「傅某并不是说妳拿名节来开玩笑,而是妳所说的情形根本与事实不符,楚三说……」傅铁心在找寻着适当之措辞。
「莫非他说贱妾诱惑他,甚至自动献身?」白玉莲脸色大变。
「是的,他正是这样说!」傅铁心咬牙切齿道。
「傅相公,你……你竟然相信他的话!你既然认为贱妾是个如此淫贱的人,贱妾也没话可说,你干脆杀了贱妾吧,贱妾再也没脸目偸生了!」白玉莲梨花带雨地扑向床沿,把挂着的长剑连鞘抛向傅铁心。
傅铁心尴尬非常的接过长剑,呐呐道:「白……白姑娘,妳眞的不曾欺骗傅某?」看见白玉莲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傅铁心早已把杀她泄愤的念头抛诸脑后。
毕竟,他的名字虽唤作铁心,但他的心却不是铁铸的。不过,即使是铁所铸成的心,在白玉莲的眼泪攻势之下,也会软化下来。
「贱妾为何要欺骗相公呢?坦白说,论武功,相公与楚三差不多,但是论外表、风度,则相公远胜楚三了,否则贱妾又怎会提出以身相许呢,可惜当时贱妾心事未了,且碍于孔敎,不敢与相公做出苟且之事,致铸成大错,若相公仍不相信,贱妾可发誓以证淸白。皇天在上,小女子白玉莲,若有欺骗傅相公之处,定敎小女子日后……」
傅鐡心连忙阻止:「白姑娘,请不用如此,傅某现在相信了。只是……」
白玉莲注视着傅铁心,幽幽的道:「傅相公,莫非你仍有怀疑之处?」
傅铁心道:「不,傅某只是不明白楚三郞为何不杀我,他说这谎话又有何目的?」
白玉莲略为思索,道:「傅相公,楚三郞的心意实在很简单,因为相公还有利用之价値!」
傅鐡心大惑不解:「他利用傅某干甚么?」
「史向荣一死,武林各大门派定会联手对付你们。楚三郞武功虽高,但仍不足与各大门派抗衡,若有傅相公为助,情况便大为不同。」白玉莲道。
「他为何当初又会答应对付史向荣呢?若他是感恩图报的话,又怎会这般人面兽心,向妳侵犯?」
「傅相公,严格来说,这两件事实不可以混作一谈。事实上他可算是个英雄,有恩必报之人,所以他毫不犹豫的跑去对付史向荣。至于他侵犯贱妾之事,坦白说,贱妾也该负上部份责任,若贱妾姿色稍差,这事肯定不会发生。而且当晚贱妾也有忽略之处,一时忘记了因天气炎热,身上衣着略为单薄,也忘记了楚三郞只是血肉之躯,所以引起他一时之冲动。据贱妾推测,他事后定曾为此后悔。」
「他会因此而后悔?」
「是的,以他的性格,定会觉得这事乃是一生中唯一憾事,所以他绝对不会承认。」白玉莲道。
「那么,我该如何是好?」傅铁心喃喃道。这时的他,已对白玉莲的话十足相信。
「傅相公,唯今最佳办法,便是诈作不知眞相,先与楚三郞联手应付武林各大门派,尽可能地给予他们痛击,使他们知难而退,不敢再找你们的麻烦,然后再想办法对付楚三郞。」白玉莲道。
「为甚么要如此呢?我们干脆找个幽静的地方住下来,远离江湖,把甚么楚三郞、甚么武林门派也忘掉,岂不更好?」
「傅相公,你还不了解贱妾之苦衷吗?楚三郞夺了贱妾之贞操,他一天不死,贱妾心中也永远有根刺。即使我们躱起来,贱妾也不会快乐地过活的。」
「玉莲,妳何必担心这个呢?现在各大门派都找楚三算账,只要我不帮他忙,他能活多久?何必这般麻烦,先帮助他对付各大门派,再想办法解决他呢?」
白玉莲轻叹一声,道:「傅相公,虽然如此,但各大派眞的能把楚三郞除掉吗?」
「为甚么不可以?楚三郞充其量只有一个爱婢在身侧,怎能与各大门派对抗?」
「傅相公,你忘记了他还有朝廷暗中撑腰吗?」
「他有朝廷撑腰?不会吧?」
「你忘记了他一向都是替官府办事的吗?以他的本领,谁会甘心当一名追缉盗贼的捕手,为那区区一千数百两而奔波劳碌?」
「这倒是个事实,妳说的也有点道理。」
「当初贱妾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但最近获悉他曾利用官府压力,逼使神剑堡不敢纠众追杀他后,便怀疑他与官府有关!」
「玉莲,妳也知道这事?」
「傅相公,实不相瞒,贱妾虽远在深山,但江湖一切动态也了如指掌,因为白家根本便是日月敎中人。」
傅铁心听了,为之一愕:「玉莲,日月敎是甚么组织?」
「傅相公,因为你不是外人,贱妾才据实相吿。日月敎乃是大明遗民之组织,我们的宗旨只有一个,便是把鞑子赶出关外,回复我们大明河山!」
「我为甚么没有听过这名称的?」
「因为我们一向都是暗中活动,而且在最近十多年来,只能躱起来,不敢行动,所以没有人知道我们这个组织。」
「你们躱了十多年?」
「是的,便是因为史向荣的关系。先祖便是这日月敎的创办人,而史向荣则是大明一位忠臣之后,拜在先祖父门下。先祖父去世后,史向荣与家父不和,暗下毒手,把家父及忠于日月敎的门下制服,以家父之性命威胁各门下为他效力,把日月敎之宗旨全部抛弃。」
「他为甚么要如此做?」
「他的论点是现时大淸比大明好得多,何必反淸,简直数典忘宗。」
傅铁心默不作答。
「所以,贱妾要把这姓史的狗贼杀掉。而贱妾不能与傅相公躱起来之另一个原因,便是为此,贱妾怎能为了自己而把先祖之志愿弃之不顾?」
「既然如此,我们该协助各大派把楚三除掉才是啊,为甚么反其道而行?」
「傅相公,你有所不知的了,现时各大门派,早已被鞑子之怀柔政策所蒙骗,不但不反淸,反而视我们这些大明遗民为捣乱份子。不把他们实力削弱,对我们是个很大障碍。」
「原来如此,玉莲,我眞想不到妳竟有如此宏大心愿。妳放心,我定会帮妳的。」
「谢谢你,傅相公。」
「不过,我有一点希望能弄淸楚,妳不是打算在心愿完成之后才和我成亲吧?」
「当然不是了,傅相公,请恕贱妾直言,你是希望得到贱妾的身体还是打算与贱妾长相斯守?请你据实回答这问题。」
「我当然希望能够和妳做一对永久夫妻了!妳为何会这样问?」
「傅相公,若你只是贪图贱妾肉体的话,请不妨坦白说出来。如不嫌弃贱妾乃残花败柳之身,贱妾现在便可以身体作酬,让相公一偿心愿。」
「不,不,我是眞心希望和妳长相厮守的,绝对不是贪恋妳的美色!」
「谢谢你,傅相公,贱妾毕竟没看错人。贱妾可以答应,只要楚三郞死掉,而日月敎亦已站稳阵脚,恢复相当实力的话,贱妾便能放下一切,与君共效于飞。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仍须以礼相待,不能超越礼敎范围。」白玉莲道。
「这个当然,这个当然!」傅铁心连连点头。
「傅公子,照说贱妾这破甑身子也不应有吝啬之处,只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贱妾实在不想属下认为贱妾行为不检,导致威信全无;二来贱妾也不希望因为儿女私情而影响反淸复明大业。」白玉莲续道。
「玉莲,妳不用说,傅某也明白妳的处境,傅某并非人间贱丈夫,绝不会贪图肉体之享乐而误了妳的大事。」
「傅相公,贱妾实在不知道如何才能报答你之大恩。」
「玉莲,以我们的关系,妳还说这些客气话干甚么?我也不久留了,稍后有机会时再来探望妳吧。」
「傅相公,你不用再来藏剑谷了,因为贱妾等将在短期内离开这里。」
「妳们离开藏剑谷?往那里去啊?」
「为方便联络与行动,贱妾将率领庄里的人前往江南一带暗中活动。傅相公届时若有事要找寻贱妾,只消……这般便可与贱妾联络的了。不过,希望相公能尽量留下行踪暗号,让贱妾能约略淸楚你之行动,必要时也能给予相公一点援助。」
傅铁心不迭点头,与白玉莲订下暗号及联络方法后便吿辞。
在房门外等候着的白玉莲贴身丫环小诗,目送傅铁心离去后,急不及待地跑了进来。
「小姐,刚才傅铁心来时的模样,好像要吃人似的,可把小婢担心得要死了。」
「放心吧,小诗,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正如任何绝世剑法也有破绽一样,只要洞悉对方之弱点及破绽所在,加以攻击,便能百战百胜,无往而不利。」
「小姐,眞有妳的,这般轻松便能把傅铁心打发。小婢还以为妳会给他一点好处哩!」小诗笑道。
「不会的,我绝对不会让他占到任何便宜!小诗,世间上有两种人,其中一种毕生都千方百计地追求着不曾拥有的东西,只是一旦得手后,便毫不觉得稀奇,对这辛苦得来的东西毫不珍惜,甚至弃如敝屣,转而追求另一目标。」白玉莲道。
「傅铁心便是这类人吗?」
「是的,他便是这一类人,要使他贴贴服服的任从摆布,虽然必须用上种种手段,但关键却在不能让他得偿所愿。如此一来,他便会永远觉得我是珍贵的,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那么楚三郞又是那一类人?」
「楚三郞则是个截然不同类型的人,他这个人表面上看来冷峭寡言,实际上却是充满情感,即使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只要和他扯上任何关系,他都会视如拱璧,不忍加害。」白玉莲道。
「小婢明白了,小姐把珍贵无比的贞操无条件的奉送给楚三郞,便是希望以情来束缚他,驱使他为小姐效命。」
「不,妳错了,小诗,当日楚三郞毫不考虑地答应对付神剑堡,并不是因为我的关系,只不过是为了报恩。他这个人情感虽然丰富,但做事却有着他的原则,换言之,动之以情,并不能驱使他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白玉莲摇首道。
「这小婢可不明白了!既然如此,小姐为何还要献身与他呢?难道小姐眞的爱上他?」小诗大感不解的问。
「小诗,感情对我来说是昂贵得很的,昂贵得令我负担不起,若是我眞的对楚三郞有情,又怎会骗傅铁心和他拚命?要知道我当时之预测乃是个两败俱亡的局面,绝不曾想到他能击倒傅铁心。我做每一件事,都必定作出最坏的打算,献身给楚三郞,便是准备它日万一……」
白玉莲说到这里时,她的父亲白超凡便来到:「玉莲,那傅铁心打发了吗?」
「爹,女儿已把他打发走了!」白玉莲随即把经过说出。
「玉莲,不是我对妳的计划有所不信任,而是有点儿不明白。神剑堡已倒除,妳为何还要把楚三郞及傅铁心拉在一起?要知道这是非常危险的,万一他们之间建立起牢不可破之情谊,我们便会增添无限烦恼。为何不依照原订计划,继续驱使两人拼个你死我活呢?」
「爹,女儿早已想过这点的了。不错,楚三郞和傅铁心很有机会建立牢不可破的友谊,但可能性却不大。因为傅铁心将会建立一道无形围墙,把自己和楚三郞分隔开。个中原因一半是为了女儿,另外一半则是为了他自己!」白玉莲道。
「傅铁心的确有可能为了妳之原故而对楚三郞存介蒂,不会推心置腹,但另外一半原因我便不明白了,莫非他本身也对楚三郞不满,或是有仇?」
「他们之间可说并无仇怨或任何不满,纵使有也是为了女儿。傅铁心之所以不会和楚三郞成为眞正知己。原因很简单,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天下间若有很多人之武功比自己优胜的话,那不会构成甚么问题,但若然只有一个人比自己强的话,那便不同了,爹可明白女儿的意思吗?」
「噢,我明白了,傅铁心一向以天下第一高手自诩,以他高傲之性格,绝难忍受那一败一耻。玉莲,这岂不是更好吗?妳可以顺理成章的驱使他们再来一次生死斗啊!」
「爹,欲速则不达。傅铁心新败不久,若女儿再逼他和楚三郞决一死战,那便会太明显了,傅铁心并非蠢人,定会联想到我们之目的只是要他和楚三郞两人之间死掉一个,甚至两败俱亡。所以。女儿必须给他时间,使他慢慢想出一个能胜过楚三郞的办法。」
「原来如此,我倒错怪妳了。」
「女儿这样做,还有一个主要原因,便是他们两人目前还不能死。」
「为甚么?头号敌人史向荣已死,他们两人已成为障碍,一个弄得不巧,便成我们之心腹大患,为何目前还不能死?既然有此想法,日前妳为何又骗傅铁心往找楚三郞决战?」
「爹,因为情况有变,神剑堡已倒下,照说江湖中便只有楚三郞及傅铁心两人足以对我们构成威胁,但女儿却算漏了一点,那便是十多年来不问江湖事的少林寺竟会东山复出,再度领导各大门派。」
「少林寺重出江湖?妳何时得知这消息的?」白超凡听了,脸色为之一变。
「这消息女儿也是刚收到的,正在盘算如何应付,傅铁心便到了。所以女儿便趁机利用楚三郞和傅铁心两人之力,把各大派之元气大为消耗,我们再出面收拾残局,届时便不费吹灰之力了。」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但我始终认为这楚三郞及傅铁心两人必须及早除掉,否则后患无穷。」
「爹,请你放心。女儿有绝对信心把局面全权控制的了。必要时,女儿定会先把楚三郞及傅铁心两人杀死。」
「玉莲,我很高兴妳有如此信心,不过,妳必须谨记一点,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一切都要小心行事,以防万一。」
「爹,女儿自会谨愼从事的了。」
* * *
猎鹰楚三回首一瞥小屋,心里不禁有着百般感触。在这小屋里,他与爱婢翠红渡过了三个月平静的日子。
三个月只是个很短很短的时间,弹指即过,但在楚三郞来说,却是个很长的日子。
自家破人亡后,这廿年来,楚三郞都是浪迹江湖,甚少在同一地方逗留超过三天,更遑论三个月了。
这简陋的小屋,可说是楚三郞有生以来,除了那被毁掉的家之外最熟悉的地方了。而今天,他却要离开此间,再也不回来。
他虽然有点依依不舍的感受,但也无可奈何,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也难以忍受在这里逗留下去。
楚三郞嫌这里是穷鄕僻壤?他嫌小屋设备简陋,难以居住吗?
当然不是,楚三郞这人,除了对自己外,对甚么人或东西要求都不高,怎会对这小屋有所嫌弃?何况更恶劣的环境他也曾挨过哩!
他离去的主要原因是忍受不了那平静!
不久之前,楚三郞曾有过退出江湖,找个幽静地方定居下来的打算;可是这短短三个月下来,他已有着一种闷得要死的感受,虽不算渡日如年,但也觉得每日漫长的时光不知如何打发。
也难怪楚三郞有这种感受,多年来他已习惯了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生活,一旦静下来,实在难以适应。
「怎么了,三爷,有点舍不得离开吗?」翠红笑道。
「我也不知怎样说才是,心里很希望能够就此放下一切,在这里定居下来,但是总不能……」楚三郞耸耸肩答道。
「算了吧,三爷,你不是属于这里的,江湖需要你,你也需要江湖。没有那种惊险生涯,你将会忧郁一生。」
「翠红,妳说得对,我这个人是闲不下来的。走吧,我们先到太原去,看看有甚么値得一干的生意!」楚三郞豪气万千的道。
* * *
太原府总捕头龙英杰看见楚三郞时,喜出望外的道:「楚三爷,见到你眞是太好了,这两个月来在下可找得你辛苦哩!」
楚三郞听了,登时为之一呆,只因他虽曾替龙英杰缉捕不少凶徒归案,但龙英杰从来都不曾主动找他,难道有甚么重大事情发生了?
「龙捕头,你找楚某,可有甚么特别事情吗?」
「事实上并不是在下找三爷,而是京里的纳兰大人。」龙英杰道。
「那一个纳兰大人?」楚三郞眉头为之一皱。当朝中,姓纳兰的都是高官,找他这江湖人干甚么?
「三爷,是纳兰海亮大人。」
「纳兰海亮!便是那侍卫副统领?」
「对了,便是他。」龙英杰点头道。
「他找楚某干甚么?」
「听说是为了不久之前三爷杀死史向荣之事,详情在下则不知道了。」
「他找楚某是为了这事?莫非他要缉捕楚某归案?但是,这史向荣只是个武林中人,并非旗人,也不是甚么朝廷大官,怎会扯到纳兰海亮的侍卫营头上来了?」楚三郞大讶道。
「三爷,武林中人之仇杀,只要不牵涉朝廷中人及无辜平民,我们这些混口饭吃的通常都是只眼开,只眼闭,不会理会,何况神剑堡所发生之事,根本便没有人报官,所以在官府眼中,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纳兰海亮应该不是找三爷麻烦的,这个你可以放心,而且当日他的语气也很和善,只命在下于最短时间内把三爷找着,找到时便立即通知他,并没提及任何缉拿、拘捕之字眼。」
「他现在那里?」楚三郞道。
「神剑堡之事发生后数天,纳兰海亮便来了太原,逗留了十天,因找不着三爷,便已回京。现在应在京师等候着消息。」
「当时他可带有人手?」
「只有两个随从。三爷,这趟务请你帮在下一个忙,在太原逗留数天,让在下……」
「不用这般麻烦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躱不过,既然他亲自跑来太原,事情定非同小可,楚某始终也要和他见上一面的。楚某这便上京找他。」
「三爷,你眞的亲自上京找纳兰大人?」
「放心罢,龙捕头,楚某不会让你为难的,要知道楚某日后还要吃饭的啊,若和你们当官的扯破了脸,楚某今后之生活费往那里找?」楚三郞说毕,便向龙英杰吿辞,回到客栈。
翠红听见朝廷方面为了神剑堡之事找楚三郞,登时为之忧心忡忡:「三爷,这如何是好?若这纳兰海亮眞的是找你麻烦,我们该怎办?」
楚三郞叹了一口气道:「我能有选择吗?当然是逃跑了!当了这么多年捕手,也该尝一尝身为猎物,亡命天涯之味道。当日我答应白玉莲替她杀史向荣的时候,早已预算到有不少麻烦随之而来的了,谁敎我欠她一命之恩呢?」
翠红接着问道:「三爷,请恕小婢多问,若你再遇上那白姑娘时会怎样做?」
「她救我一命,我替她铲除神剑堡,杀死史向荣,勉强可算报了恩。即使再相见,也是毫无关系的了。」
「三爷,小婢指的是你和她的一段情啊!」翠红道。
「翠红,不要再提这事了。收拾东西,早些起程吧!」楚三郞每当想起这事便觉得心烦意乱。他实在弄不淸楚美艳动人的白玉莲为何答应下嫁傅铁心之同时,把淸白身躯奉献给自己;更弄不淸楚白玉莲为何又要诬说他以暴力夺取她的贞操!
虽然白玉莲之动机很明显地是要他和傅铁心火拼一场,但为何她要这样做呢?莫非他和傅铁心任何一人死去会对她有好处?难道她一点也不念在藏剑谷中那俨如夫妻般的情爱?难道她后悔献身给他?
无数没有答案的问题困扰着楚三郞,而最令他烦恼的是他根本没勇气去寻求答案,他实在不愿意亲手把白玉莲留给他的美好形象破坏无遗,所以他不敢前往藏剑谷问个淸楚。
翠红看见楚三郞脸上沉重之神色,那敢多言,忙默默收拾行装,准备上路。
* * *
纳兰海亮虽说是侍卫副统领,实际上却是侍卫营里掌握实权的最高头领,因裕贝子只是名义上当上统领职位,对侍卫营的大小事项却是甚少过问。
楚三郞打量着眼前这位有满卅第一高手之称的纳兰海亮,只见他约三十多的年纪,浓眉大眼,虎背熊腰,双目炯炯有神,一看便知是个精明能干之士。
这时的纳兰海亮,眼中却流露着一种不敢置信的神态。他实在想不到闻名天下的第一捕手猎鹰楚三竟然会如此年轻,只是个廿七、八岁的靑年。
侍卫营表面上是负责京畿一带的治安,实则却是大内密探,无所不管。身为副统领的纳兰海亮当然对猎鹰楚三的名字不会感到陌生,只是多年来,他对楚三郞并芜多大印象,只视之为一个身手比较高明的捕手,而种种有关猎鹰楚三之传奇只不过是江湖过份喧染。
一个眞正武林高手又怎会当上依靠悬红为生的捕手?
直至数个月前,楚三郞凭着一口刀把多名以武当玉虚道人为首的各大门派高手击毙,把身负重伤的傅铁心救走;其后更与傅铁心联手,把领袖武林的神剑堡闹个天翻地覆,并杀死武林盟主史向荣。这时,纳兰海亮才知道猎鹰楚三这人的确不简单。
「楚大侠,请坐!」大内侍卫身份特殊,见官高一级,因此做成大部份侍卫老爷骄蹇气盛,不可一世;想不到身为副统领的纳兰海亮却是毫无架子。
楚三郞也不客气,略一拱手谢过便在一旁坐下,道:「太原府龙捕头传话,大人有事找楚某,故来京参见大人,未知有何指敎?」
「楚大侠,我找你之主要原因是为了不久之前史向荣被杀之事。」
「大人要把楚某缉捕归案?」
「此非我职责范围,楚大侠大可放心!我只是找楚大侠帮我一个忙,而事实上,这也可说是楚大侠帮自己的忙。」纳兰海亮笑道。
「楚某不明大人之意思,大人可否明吿?」楚三郞道。
「楚大侠,你可知道史向荣一死,引出了不少后遗症?」
「后遗症?大人是指……」
「楚大侠,你为何要对付神剑堡及杀死史向荣?」
「请大人原谅,楚某不便奉吿!」
「你既然不愿意说出来,我也不便勉强,事实上我早已猜出数分。楚大侠,让我替你说出来吧!多年来,你只是追捕官府悬红通缉的江湖大盗,为此我先代表官府向你致谢!因为你从来不涉及江湖恩怨,所以你和神剑堡或史向荣之间,不会存有任何仇怨,我说得对吗?」
「可以这样说。」楚三郞点点头。
「因此,你和各大门派之间亦没有甚么瓜葛。数月前,你与武当派玉虚及其他门派高手冲突,主要是因为傅铁心的关系,对吗?」
「也可以这么说。」
「楚大侠,事实上这事情我比任何人都来得淸楚。不久之前,你曾被多名铁剑门之杀手围攻,于危急时幸获傅铁心相助脱险,所以你投桃报李,从各大门派手中救出傅铁心!因此,你和傅铁心联手对付史向荣之动机实不难猜出来。」
楚三郞眉头一皱,不予作答。而事实上,他对付史向荣之原因与此风马牛不相及,怎能从此推测出来?
「理由很简单,因为你们查出史向荣便是铁剑门这杀手组织的首脑,对吗?」
纳兰海亮这句话使楚三郞为之一愕,因为他根本便不知道史向荣便是铁剑门主,但他却不动声色的聆听,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纳兰海亮续道:「铁剑门不知受了谁人所托要杀你,所以你要对付铁剑门。至于傅铁心,他身为独行职业杀手,与铁剑门早存有利益冲突,所以乐于助你一臂之力。」
楚三郞听了,只有耸耸肩。
「楚大侠,你是否从黑风寨主李达口中获悉史向荣便是铁剑门主?」
「大人,请原谅,楚某实在有不便说出来之苦衷。」这也的确是,楚三郞实在不便说出直至今天,他才从纳兰海亮口中获悉史向荣便是铁剑门主。
「楚大侠,你不说也没有多大关系。黑风寨势力日益强大,早在两年之前我便有铲除它之打算,可是在派人进寨卧底后,竟意外发觉寨主李达原来便是铁剑门的第三号人物铁三,所以便暂时放下铲除黑风寨之念头,希望能借此线索追查多一点有关铁剑门之秘密。」
「大人因此便查知铁剑门首脑便是史向荣?」
「经过多月之监视,我查出李达经常与史向荣秘密接触。武林白道盟主与绿林黑道寨主暗中来往,这不令人怀疑吗?除了史向荣与铁剑门有关外,还能有甚么合理解释?因此我推断史向荣便是铁剑门这杀手组织的首脑。」
「既然大人有此发现,为何不对神剑堡或黑风寨采取任何行动?」楚三郞道。
「第一,我没有足够証据能証明史向荣便是铁剑门主;第二,铁剑门第二号人物之眞正身份仍未查出;再其次,神剑堡于武林有均衡作用,让它继续存在于朝廷有利。」
「大人,楚某不明白你最后那句话之眞正意思。」
「很简单,武林盟主对武林中人来说,不多不少也有点影响力,有史向荣这表面上大仁大义,暗中却干见不得人之勾当的人担任盟主,我可以大为放心,不必担忧他挑拨江湖人作乱,而神剑堡在过去数年来,在鎮压宵小方面,也曾出过不少力,所以江湖在这数年间,可说平静得很,这便是我迟迟不对神剑堡采取行动之主要原因。」
「原来如此。」楚三郞不禁大为佩服纳兰海亮之老谋深算。
「至于黑风寨,既然李达是听命于史向荣,我又何须这么麻烦劳师动众的对付他?若他们所作所为太过份的话,我只消向史向荣稍作暗示,或略加压力,自有史向荣令黑风寨收敛的了!」
「大人,如此说来,岂不是楚某把你的如意算盘捣乱?」
「是的,可惜我当日以为你们要对付的只是黑风寨,不知道你们还暗中跑到太原进攻神剑堡,否则我定会出面制止。」
「坦白说吧,大人,楚某作风,一旦决定做某事后,甚少受他人影响而改变主意。」
「现在事情已过去,再谈论这一点也没多大意思。今次我找你来,主要是希望你能够收拾残局。」
「由楚某来收拾残局?」
「是的,祸乃是你闯出来的,由你来善后是理所当然之事。不过你可以放心,朝廷不差饿兵,你将会获得一笔可观之酬劳的!」
「大人,你要楚某干些甚么?」
「铁剑门虽死了一个史向荣及一个李达,但仍有一个第二把交椅的人在,所以短期内定会死灰复燃,再度活跃。你的第一项任务便是把这第二号——现在来说应是首脑了——找出来,并把铁剑门连根拔起,因为它已再没有存在之价値。」
楚三郞略为考虑后,点头应允:「这个楚某可以效劳。」
「还有,昔日有神剑堡在,不少心怀异轨的人都不敢轻擧妄动。现在神剑堡已倒下,这些不轨份子定会蠢蠢欲动,掀起风浪,你的第二项任务便是把这类不良份子消灭。」
「大人,史向荣虽死,白道中人定会推选继任盟主,何须楚某来鎮压这些人?」
「是的,少林寺已出面主持大局,但这些和尙之作风与神剑堡大不相同,他们只懂苦口婆心的劝人向善,缺乏实际行动;而他们亦因环境所限,难以多派人手行走江湖,所以即使他们有心管事也作用不大。」
「既然白道中人,甚至少林寺也无能为力,楚某又何能……」
「楚大侠,不用客套了,你能对付神剑堡,又怎会对其他宵小有所顾忌呢?」纳兰海亮抢着道。
「话虽如此,但大人这任务之范围太大了,楚某实无所适从,不知要对付之对喙是谁。」楚三郞道。
「这还不简单,只要是在江湖中兴波作浪的组织,都是你要对付的对象。据我所知,这其中便有一个名叫日月教的不轨组合,意图作乱。」
「日月敎?难道他们和前朝遗民有关?」以日月为名,不多不少都令人敏感。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他们都是作乱份子!」纳兰海亮正色道。
「纳兰大人,你看错人了,楚某并非那种出卖……」
「楚大侠,我没有甚么特别高明之本领,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得很,绝对不会看错人。你是一个聪明人,而一个聪明人应该懂得看形势。如今大淸国运正隆,民心归附,这一点只须从皇上数度南巡时,百姓夹道欢呼,争相一睹龙颜之事实便可见一斑。一小撮捣乱份子绝对难成甚么气候,你同意我的说法吗?」
楚三郞默默无言,只因纳兰海亮所说的,每句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纳兰海亮见楚三郞默不作答,续道:「但若然这些捣乱份子胡来的话,将有不少人受害,而这受害的,不消说都是普通百姓。皇上爱民若子,绝对不希望看见有如斯情形发生,他宁可别人认为他对前朝遗民残酷,也不愿意普罗百姓受到伤害。所以,在这小撮捣乱份子制造出任何祸害之前,必须加以连根拔掉。」
楚三郞道:「大人,楚某有一点不甚明白,这些所谓捣乱份子为何要在神剑堡倒下后才活动,难道神剑堡和朝廷有甚么关系,对他们有所拍制?」
纳兰海亮摇头道:「不,朝廷和史向荣没有任何关系,噢,应该是说朝廷不敢和他这种人打关系。他身为武林盟主,当然不会公然对这些反淸组织有不利行动,以免招惹武林人仕之反感,但是他也丝毫不给予他们半点支持。因此,这些组织只得减少活动,而其中最为偏激的日月敎,竟然十多年来不见踪影,但最近却有活动之迹象。因此,我推测日月敎之蛰伏,乃是与史向荣有关。」
楚三郞沉思良久,方道:「纳兰大人,若这些组织的确随便兴波作浪,为害天下的话,楚某答应你绝不坐视。但是,大人必须弄淸楚一点,便是楚某并非听命于朝廷或是任何人;换言之,若楚某认为他们之所作所为并无任何不妥的时候,楚某有权不采取任何行动。」
纳兰海亮道:「好,我答应你这条件。不过,楚大侠,你可曾考虑过正式为朝廷效力?以你之条件,我保証你能够获得一份高职。」
楚三郞摇首道:「大人好意,楚某心领了。若大人没有其它吩咐,楚某吿辞了。」
纳兰海亮道:「除此两宗事外,便没有其它了。不过,你还是好好考虑我之建议吧,朝廷的确需要如你这样的人才。」
楚三郞也不作答,站起来向纳兰海亮拱手一礼后,便离开侍卫营的官衙。
衙门外的一个角落里,两名中年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楚三郞之背影在街头尽处消失。
其中一人恨声道:「妈的,楚三这小子竟如此明目张胆,毫无忌惮地公然在朝廷密探大本营出入,难道没有神剑堡,我们便不能对付你吗?」
「师兄,现时已有楚三之行踪,而他的身份亦已証实,我们下一步该如何?」
「那还用说,当然是召集本门人手,给他一个迎头痛击了,难得他身侧只有那丫头,实在是我们的大好机会。」
「师兄,我们不通知其它门派吗?这楚三难缠得很,我们只有十人,能应付得来吗?」
「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吧,没有了傅铁心,凭他楚三与一名丫头,怎与我们十人对抗?」
「但是师兄,这里是京师啊,到处都是鹰犬,一旦动起手来,定会惹来大内侍卫,那时我们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废话,我们当然不是在城内动手。楚三刚才定是接受新任务,因此我推测他很快便会离开北京,我们在途中等他!」
「师兄,离京的路有那么多条,我们怎知他选那一条?」
「蠢材,你难道不懂得用眼看,用脑想的吗?我们只要在他的客栈门口监视,看他往那个方向走,然后赶在他的前头便成,快点准备人手吧!」
* * *
楚三郞刚踏足客栈大门,已有店小二迎上前,哈腰道:「客官,有一位老人家找你。」
楚三郞一怔,谁会来这里找他?他的眼随即已瞧见一个糟老头向他走过来。
竟然是曾经提供给他不少消息的史老头。
「史老头,怎么会是你?你怎知我来了京师的?」楚三郞道。
「楚三爷,老儿是干甚么的啊?若然连一向不避行踪的楚三郞之下落也找不着,岂不是等于创子手不懂用刀!怎能混饭吃?」
「找我有事?」
史老头点点头。
「来吧,进我房间慢慢说。」
史老头见了翠红,赞不绝口道:「好标致的妞儿!是你的浑家吗?三爷?」
「史老头,你连她是我的谁人也不知道,怎能吃这一口饭?」
「楚三爷,想不到数月不见,你变得风趣得多了。难怪人说,有了女人,性格多多少少也会有所改变。」
「史老头,别说那么多废话了,你找我究竟是为了甚么?」
「楚三爷,老儿找你除了奉吿重要消息外,还有甚么事啊?」
「有重要消息?是免费奉送还是要花钱的?」
「楚三爷,天下间,不用花钱得来的东西,有那一样是矜贵的?」
「史老头,是甚么消息那么重要,値得你专诚找我来推销?」
「三爷,这消息是与你有关的。」
「史老头,不用卖关子了,快点说出来吧,我会按消息的价値付钱的了。从来我都没有亏待过你啊,是吗?」
「三爷,一个月前,各大门派掌门人齐集嵩山,一致通过追杀三爷和傅铁心,更不惜任何代价及牺牲,也要达到目的。」
楚三郞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杀了史向荣?」
「是的,这是主要之原因。」
「早在我把刀劈向史向荣那一刻,已经预算到有这后果。兵来将挡,除此之外,还有甚么办法?史老头,这是你的报酬,拿去吧。」楚三郞在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史老头。
史老头接过银票一看,大愕道:「三爷,何需这么多?」
「史老头,这包括另外两个消息的代价。」楚三郞道。
「三爷,你要知道些甚么?」
「铁剑门,我要知道有关铁剑门的一切资料!它的第二号人物——如今的首脑是谁?」
史老头苦笑道:「三爷,你知道为何老儿的外号叫作百事通而不是千事通,甚至万事通吗?」
楚三郞摇摇头。
「原因很简单,因为老儿并不是甚么也知道。例如铁剑门这一事,老儿所知道的只是一片空白。」
「那么日月敎呢?看情形你也是一无所知的了?」
「三爷,你也知道有日月敎这组织?」
「我也是今天才听来的。」
「说起日月敎,三爷倒是没问错人。天下间听过这名字的人实在不多,更遑论知道它的底蕴了。知道它存在的人,大多认为它是个反淸复明的组织,事实上却是大错特错。」史老头得意洋洋的道。
「史老头,这话怎讲?」
「很多人以为日月敎是近十数年才有的组织,宗旨在赶走鞑子,光复大明河山,实际上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事实上日月敎便是大光明敎的化身!」
楚三郞大为诧异:「西方魔敎!」
史老头颔首道:「是的,因为大光明敎源自西方,且敎中高层人物如敎主,护法等均懂得读心术、摄魂大法等邪术,故有西方魔敎之称。明太祖朱元璋登基后,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他曾是魔敎一份子,所以以种种借口把曾与他并肩作战,协助他登位的敎友杀掉,更千方百计的把大光明敎赶离中原,因此大光明敎渐渐湮没,再也不复昔日之光境。」
「那么,它是何时重张旗鼓,并易名日月敎的?」
「其后,大明国势日渐衰落,民不聊生,崇祯年间,更是流寇四起,百姓怨声载道,蛰伏已久的魔敎余孽见机不可失,便召集散布各处的敎徒,重建魔敎,并易名日月敎。从它的新名字便知道他们意欲破明另立,并非打算拯救大明江山。只可惜他们之力量还不曾树立,淸兵已破关南下,席卷中原,当时的日月敎主知道凭借敎中一羣乌合之众,难以有甚么作为,于是转为暗中活动,并打出反淸复明旗号,以冀吸收更多人手,这便是日月敎之由来。」
「史老头,为何这十多年来,日月敎好像销声匿迹似的?」
「老实说,大光明敎也好,日月敎也好,他们都不是纯武林组织,而是吸收那些两餐不继,对朝政不满的普罗百姓为基本敎徒,煽动他们作乱,从而混水摸鱼,以遂个人目的。三爷,你是明眼人,应知这十多年来百姓的生活是如何的了,日月敎能有多大作为?不过,他们销声匿迹的原因是否在此便不得而知了,也许和楚爷所杀的史向荣有点关系也说不定。」
楚三郞为之一呆,道:「又怎会扯到史向荣头上来了?」史老头的见解竟然与纳兰海亮不谋而合,认为日月敎之蚩伏是与神剑堡有关,实在令楚三郞奇怪不已。
谁知道史老头跟着说的更为惊人:「因为史向荣曾经是日月敎的护法……」
蓦地,楚三郞大喝一声:「谁?」身形跟着穿窗而出。
楚三郞跃出房外时,已瞧见一条纤小白影掠向屋顶,快若流星,登时猛吸一口眞气,追了上去。
两人于光天化日之下在屋顶上追逐着,却也不曾惊动着甚么人,只因两人之身法实在太快了,纵使有路人刚巧抬头瞧着,也只会怀疑是自己眼花,因为一眨眼间已看不见甚么。
楚三郞不禁暗暗吃惊,这纤小人影究竟是谁,以他的轻功,竟不能缩短两人间之距离,这人之身手实在高明之极,除了傅铁心外,楚三郞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有此造诣。
但是这人却是个女的!
忽然间,数点寒星由下袭至,楚三郞连忙身形一挫,挥袖把袭来之暗器震飞。
只是略一阻延,白衣人已是芳踪杳杳。
楚三郞为之顿足不已,连忙从屋顶跃下,找那施放暗器之人。
街上数十双眼睛却在注视着他这不速而客,他能找着施放暗器之人才怪。
无可奈何之下,楚三郞只得返回客栈。
那掌柜看见楚三郞从外而回,只投过诧异一眼后,便干他自己的事。事实上,京师藏龙伏虎,神秘失踪,神秘出现的人多的是,那掌柜早已见怪不怪了。
回到自己房间时,楚三郞却是眉头一皱,因为房里空无一人,史老头以及翠红都不见踪影。
楚三郞不禁大为担心,虽说翠红之武功已非吴下阿蒙,但若碰上他刚才所追赶那人,也只能束手就擒。
幸好片刻后,翠红便跑了回来,手上持着削铁如泥的流星宝刀。
「翠红,史老头呢?」
「不知道啊,他不是和你一起的吗?小婢看见他跟随着你穿窗而出后,便往拿刀。谁知道已不见你们之踪影,只好在附近找寻,甚么都没有发现后便回来了。」
「既然如此,我们便等他一天,明早才起程吧!」
「三爷,我们明早起程去那里?」
「藏剑谷!」
「藏剑谷?三爷要找白姑娘?早些时,三爷不是说过不想再见那白姑娘的吗?」翠红大为诧异的道。
楚三郞看见翠红脸上神情甚是古怪,便道:「怎么了,翠红,吃醋了吗?」
翠红脸上一红,道:「三爷,小婢怎会吃醋啊,小婢巴不得三爷早日找几房妻妾哩。只是不知怎的,小婢总觉得这白姑娘有点儿不妥吧了。」
楚三郞轻叹一声道:「老实说,我也有这种感觉。只是,为了追查多一点有关史向荣的生前事蹟,不得不跑一趟藏剑谷。」
「三爷,史向荣已死,为何还要追查下去?是不是和那甚么日月敎有关?」
「是的……」楚三郞随即把纳兰海亮所交付的事吿诉翠红。

 楼主| 发表于 2025-8-12 21:59: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皓月剑谱 引蛇出洞



楚三郞与翠红等候了一整天,也不见史老头回转,遂于翌日离京,直奔藏剑谷。
两人还没走上廿里路,便已遇敌。
来人一共十个,淸一色手持长剑,分成两排拦在栈道中央。
其中一名蓄着―一缙长须中年人,正是日前在北京侍卫营衙前被称为师兄那人踏步向前,扬声道:「在下靑城丘如机,敢问阁下是否猎鹰楚三?」
「不错,在下姓楚,排行第三。」
「那好极了,丘某今天特率领本门弟子,向阁下索取一个公道。」
「丘大侠,似乎楚某并不曾欠贵派甚么啊!丘大侠何出此言?」
「姓楚的,数月前,敝派宋靑师弟应上任武林盟主之邀,协助武当玉虚道长擒拿职业杀手傅铁心,被你所杀,难道你不敢承认?」丘如机怒道。
「原来当日有贵派弟子参予。楚某既然有胆量杀人,怎会不敢承认?是的,一点儿也没有错,数个月前,楚某曾因为看不过眼,杀死了数个以众凌寡,不打招呼便施放淬毒暗器,却又自命是名门侠义的卑鄙宵小,倒不知道贵派弟子也在其中。」
丘如机的老脸登时不知该如何放才是,老羞成怒道:「哼!姓楚的,江湖规矩只是为了那些奉公守法的武林人仕而设的,对付你们这些免崽子,何须顾忌那么多!」
楚三郞道:「楚某一向都以为只有官字才有两个口,却疏忽了白道的白字也有两个口,而且横得多呢。丘大侠,不用说那么多废话了,尽管划下道来吧,楚某奉陪到底。不过楚某得奉劝你一句话,若你们仍是一贯作风,希望以多取胜的话,楚某刀下便绝不留情!」说毕便飘身下马。
楚三郞身后的翠红见状,连忙也从马背跃下,拔出流星宝刀严加戒备。
适才楚三郞之最后一句话,使丘如机为之一窒,但是势成骑虎,已没有任何选择。若是遵照江湖规矩,还不是肉饱子打狗,有去没回头?倒不如蜂涌而上,搏它一搏,也许还有点机会。
「没有三分三,那敢上梁山?我们既然来了,便没有预算你刀下留情!
姓楚的,拔刀吧,为了死去的宋师弟,为了天下武林,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丘如机嗜的一声掣出长剑。
楚三郞知道除了拔刀一途,别无其它解决办法,当下也不多言,低声对身侧之翠红道:「翠红,小心一点!」便拔刀出鞘。
丘如机这人,论身份,乃靑城派当今掌门司徒焖之二师弟;但若论武学上之修为,却是靑城中首屈一指的人物,比诸司徒焖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声龙吟之下,丘如机手中长剑已舞出靑城派鎮山「苍松剑法」之起手式「苍松迎客」,攻向楚三郞面门。
余下之靑城弟子见丘如机既已出手,也纷纷出剑配合。
靑城派之剑法,与武当、华山鼎足而立,并称武林三大剑派,剑上之造诣自然有一定之成就,何况这十人均是靑城派中的精锐份子!
只见剑芒连闪,寒星点点不停地向楚三郞及翠红两人身上要穴招呼着。虽然千剑齐施,却不曾有混乱之情况出现,足証他们平日训练有素。
楚三郞一看如斯情况,便知对方已用上甚么剑阵,那敢怠慢,连忙低喝:「翠红,这是剑阵,不可轻进。」边说边挥动钢刀,沈着应战。
自从不久之前与傅铁心一战后,楚三郞已悟出无招胜有招之要旨,再加上日来之静心推索,他的刀法已进入一个簇新之境界,再也不受招式之束缚。
这时的楚三郞,随手挥来,均是精妙绝伦之刀法,每一刀均是那么简朴,自然,如羚羊挂角,没迹可寻,令人难以捉摸来势。
要不是翠红的身手和楚三郞相差太远,难以配合,丘如机等人不消十招之内,便已倒下。饶是如此,靑城派十人剑阵也遭逢了出道以来最大之挫折,不但不能占着半点便宜,还处处受制于人。
剧斗数十个照面之后,楚三郞对靑城派之剑阵变化已摸得一淸二楚,但他却不急于破阵取胜,因为他希望
翠红能吸收多点实际经验,尤其是在对付剑阵这方面之经验。
在场的十名靑城派高手,可说愈战愈心惊,尤其是为首的丘如机,他实在想不到楚三郞的武功,比传说高出那么多。
他不是不知道上任武林盟主史向荣是死在楚三郞刀下,他只是给误导了,因为他听说史向荣是与傅铁心搏斗近千招后,内力不继才被楚三郞检了便宜。
二来,丘如机对他本门的「十面埋伏」剑阵太有信心了,认为纵使史向荣再生,也难以在这剑阵之下逃脱。
现在,他开始后悔,后悔不该轻擧妄动,把自己及九名门下陷于万劫不复之境。
不过,震惊的并不单是靑城派中人。
远处一株大树上,另一个人心里的震惊实在不逊于丘如机。
这个人竟然是傅铁心!
他躱在树上干甚么?他不是答应过白玉莲暂时与楚三郞联手,对付各大门派吗?为何看见楚三郞与翠红被十名靑城派的高手围攻也不出手帮忙?
傅铁心当然有他的理由。
现时,他正震惊着只一个多月不见,楚三郞的刀法又已更进一步。
他怀疑自己究竟在这洒脱、无暇之刀法下,可以支持多久。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楚三郞所劈出的每一刀,希望能从中了解它的变化,以及路数,从而找出一个破解的方法。
可是他失望了,因为他发觉到楚三郞之刀法简直简单得无可再简单,直接得无可再直接,随手挥来,一气呵成。
明明这一刀是「力劈华山」,但是起点和落点又不大相似,那一刀「童子拜观音」又怎可能在如此角度劈出来?
适当的时间,配合着适当的角度,使一招每个练武之人都懂得的平凡刀法变成威力无比,无懈可击的刀法!
「我一定要想出一个办法来!」傅铁心心里大嚷着。
场中已起了变化,因为翠红经过百多个回合后,逐渐领悟到对付剑阵之要诀,那便是攻位不攻人,频频逼使对手窒步。
剑阵之所以被称为剑阵,是因为它蕴藏着一定之变化,而这些变化通常都是有迹可寻。
万变不离其宗,剑阵之要点在于互相照应,你攻我守,一环紧接一环。若其中一环遇袭,受攻那人绝不会恋战,只随阵势移动,而另外的环节则迅速补上攻敌,川流不息,使敌人接应不暇。
楚三郞看见翠红已领略到破阵要诀后,向她略一颔首,跟着连劈数刀,每刀均攻向对方移动轨迹之上。
靑城派诸人登时为之一窒,急忙把阵势稍顿,以免自动送到楚三郞刀锋之上,谁知道翠红这女煞星已配合着楚三郞刀势,挥刀而至。
其中一名靑城门下登时首当其冲,进退两难,若顺阵势移动,定挨上楚三郞一刀,若反阵势而行,则牵一发动全身,使剑阵大乱。
情急之下,该靑城门下只得挥剑硬挡,以冀逼退翠红。
可是,他忘记了翠红手上的流星宝刀乃是无坚不摧的神兵!
「呛」的一声,接着便是一片血雨及惨叫,一条手臂已齐肩掉在地上,尤握着半截断剑。
十环去其一,整个剑阵顿即毫无威力可言,露出处处缺口,只眨眼间,便被楚三郞劈翻数人。
十个靑城高手,倒下了五个。楚三郞不为已甚,抽身后退,喝道:「停手!」
丘如机看见如斯情况,也知己方毫无机会,只得停下来。望着倒在地上之同门发怔。
「楚某与贵派本无仇怨,故不想大做杀戮,若贵派定要与楚某为敌的话,楚某也没办法。只是,楚某得先此声明,下次交手,定不会如今天般点到即止。」说毕便招呼翠红上马而去。
可是,楚三郞料想不到丘如机等人并没有机会把他的话带返靑城。
丘如机呆呆的目送楚三郞及翠红两骑消失,喃喃道:「这人眞是可怕,若继续与他为敌,本门难逃一劫。」
一条人影电射而至。
丘如机吓了一跳,喝道:「是谁?」
来人不曾回答,只向他展露一个微笑以及一式快如闪电的剑法……
* * *
「怎么会如此的,难道是傅公子一怒之下所为?」翠红的声音充满着诧异。
呈现在楚三郞及翠红眼前的,是一片焦土,幽雅淸静之藏剑山庄竟然片瓦不存!
「傅铁心竟然烧掉藏剑山庄!唉,我当日应该阻止他来找白玉莲算账的!」楚三郞轻叹一声道。
「楚公子,眞的是你回来了。」远处传来一个少女的欢呼声。
楚三郞连忙循声一望,只见一个俏丫环从林中奔着过来,正是白玉莲的贴身丫环小诗。
「小诗,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妳家小姐呢?」楚三郞忙道。
「唉,楚公子,你为甚么现在才回来啊?要是你早数个月回来,又怎会弄到如斯田地!」小诗埋怨着。
「是傅铁心干的吗?」
「除了他这忘恩负义的狗贼,还有谁!数个月前,他拿着那册毒经,跑来威胁小姐,强逼小姐下嫁给他,小姐当然不肯就范。谁知他竟强来,幸好小姐武功并不太差,缠着他相斗了数十招,并命我们护着老爷逃走,后来小姐虽然侥幸逃脱,但也负伤不轻。那姓傅的狗贼心愿难偿,竟迁怒藏剑山庄,把它烧为灰烬。」小诗恨声道。
「妳家小姐呢?」
「庄里的人都躱往附近的村落了,小姐因为要等候公子回来,所以在附近盖了一所茅屋暂住。」
「快点带我去见妳家小姐!」
小诗连忙带领楚三郞与翠红穿过树林,来到一简陋小茅屋。
「小姐,楚公子回来了。」
茅屋里,扑出脸容憔悴的白玉莲,她看见果然是楚三郞后,也不顾忌还有小诗及翠红在场,扑进楚三郞怀里呜咽起来。
「玉莲,究竟是甚么一回事?」楚三郞轻拍着白玉莲后腰道。
「三郞,说起来这是差不多五个月前的事了……」白玉莲所说的与小诗适才所说大同小异,所差的只是她曾向傅铁心表示此身已属楚三郞,不能下嫁于他。
楚三郞暗暗一算时间,该是神剑堡被除掉后十多天之事,如此说来,岂不是傅铁心说谎骗他!
在白玉莲与傅铁心两人当中,楚三郞当然是相信白玉莲,毕竟白玉莲曾把处子之身奉献给他,而且傅铁心所说的压根儿便有点不合常理,若白玉莲眞的答允许婚,又怎会献身给楚三郞,更其后诬吿楚三郞强奸她。
白玉莲所说的合理得多了,傅铁心逼婚不遂,迁怒楚三郞,编了一番谎话来找他决斗以掩饰他要杀楚三郞之眞正目的。
若他当日说出是为了争夺白玉莲而向楚三郞拔剑,楚三郞会刀下留情才怪!
「傅铁心这禽兽不如的家伙,我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白玉莲连忙道:「三郞,不要!」
楚三郞茫然不解道:「为甚么?这家伙如此对待妳,妳还要阻止我杀他?」
白玉莲伏在他怀里低声道:「三郞,这数个月来,贱妾听闻武林各大门派为了神剑堡之事,要把你追杀。现在你的仇敌已是遍布天下,若再为了贱妾招惹傅铁心这强敌,敎贱妾如何能够心安呢?」
楚三郞道:「玉莲,妳大可放心。傅铁心虽然剑法盖世,但却不是我的敌手。看我把他的六阳魁首割下来,替妳出这一口气。」
「三郞,你眞的有把握杀死傅铁心?」白玉莲仰起头,一双仍带着泪的美目注视在楚三郞脸上道。
白玉莲分明已知道傅铁心曾败在楚三郞刀下,这时却扮作不知,实令人佩服她的演技出色。
「玉莲,除非他短期内有所突破,否则难以在我刀下活命。妳应该对我有信心啊!」
「三郞,贱妾整个人都是你的,又怎会对你没有信心啊?不过虽然如此,贱妾认为相公目前仍不宜杀掉傅铁心。」
「为甚么目前不宜杀他?难道要等待他在武功上有所突破,足有能力与我一战才找他?」楚三郞大惑道。
「贱妾并不是这个意思。坦白说,武功到了某一阶段,便会停留不前,要寻求突破,谈何容易?贱妾只是觉得留下傅铁心,对相公有益无害吧了!」
「玉莲,我不明白妳的意思,为甚么留下他对我有益无害呢?纵使我不找他,他也会千方百计的来杀死我,为甚么不先下手啊?」
一旁的小诗插口道:「小姐,这里风大,不如进屋才慢慢详谈吧。」
白玉莲这才省起还有小诗及一个不认识的少女在旁,登时脸上一红,离开楚三郞怀抱道:「三郞,这位姑娘是……」
「姑娘,小婢翠红,是服侍三爷的!」翠红连忙自我介绍。
「噢,原来是翠红姑娘,眞多亏妳了,有妳来服侍三郞,贱妾也可放心了,日后还须多多劳烦妳呢!哟,快点进屋才详谈吧,只是,屋里甚么也没有,倒敎你们见笑了。」白玉莲边说边跑到翠红身前,拖着她的手进屋。
楚三郞也跟了上去,茅屋里果如白玉莲所说,简陋不堪,除了两张竹床外,便只有一张竹椅和小几。
「三郞,大家都是自己人,也不用避嫌了,到贱妾床上来坐吧。」白玉莲道。
楚三郞走到床沿,在白玉莲身侧坐下,道:「玉莲,妳还不曾说为何不要杀傅铁心啊。」
「三郞,目前整个武林白道都在找你和傅铁心算账,若你把傅铁心杀死,白道中人的目标便会集中在你身上,届时你的处境便恶劣万分了,既然傅铁心不足威胁你之安全,为何不留下他来牵制各大门派呢?」
「玉莲,妳的意思是要我联同傅铁心对付各大门派?这可能吗?」
「不,你不必刻意与傅铁心联手,只消留下他性命,各大门派便要分出一半力量来对付他,你便轻松得多了。」白玉莲道。
「但傅铁心肯罢休吗?为了争取妳,他定会杀我而后快,我岂不是要处处提防他?」楚三郞道。
「三郞,傅铁心并不是蠢人,若他知道并非你的对手,绝对不会冒险与你作对的,何况他亦需要你来牵制各大门派啊!当然,你若逼他向你下手的话,那是例外。因此,当你日后有机会见着傅铁心时,必须假装不曾见过贱妾,对他曾做过的事扮作不知情。这样傅铁心便不会被逼向你下手的了。」
楚三郞略为思量后点头道:「好吧,我听妳的,暂时把他的狗命留下来。只是,那册毒经仍在他手里,妳爹的病……」
「三郞,不用担心这问题,当日你离去后,贱妾已找到解毒方法,只是尙欠一种主要药引,未能彻底淸除毒素,但已能控制,不致毒发。」
「欠的是那药?」
「欠缺的是一种名叫乌鸡草的稀有草药,因要等候相公回来,所以贱妾不曾外出寻找。现已见着相公,贱妾明天也该离开此间,到处找药的了。」
「玉莲,妳何必留在这里等我呢?」楚三郞脸有愧色道。
「三郞,你是贱妾的唯一男人,贱妾若不等你回来吿诉你一切,那能安心呢?小诗,快去准备酒菜,我们来欢聚一番。」
「小诗姐,让小婢来帮妳忙吧。」翠红忙道,与小诗双双溜掉。
白玉莲随即把整个身躯倚在楚三郞怀里,幽幽地道:「三郞,当日傅铁心单独回来时,可把贱妾吓得一跳,担心你不知出了甚么意外。相公,究竟甚么事把你拖着了?」
「玉莲,一切都是我不好,若我早日回来,便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楚三郞随即把一切经过以及他和翠红之关系和盘说出。
「三郞,贱妾因要找药替家父疗毒,暂时不能在你身侧侍奉你,本来贱妾打算要小诗来服侍你的,现在有翠红代劳,那贱妾便放心了。」
「玉莲,妳不怪我……」
「三郞,这是很正常的事啊,贱妾怎会怪你呢?你以为贱妾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吗?坦白吿诉你吧,贱妾早已和小诗说过的了,她亦已当作自己是你的人,所以,你可以随时命她侍候你。」
「玉莲,这怎么可以?」
「为甚么不可以?贱妾的一切都是你的,何况区区一个侍婢?不要说小诗,就是藏剑山庄里任何一个人,只要你喜欢,贱妾都可以替你找来。」
「不,我只要妳,有了妳我便心足了。」楚三郞连忙道。
「三郞,谢谢你这般爱惜贱妾。」白玉莲一双粉臂已紧紧的搂着楚三郞颈后,炽热的躯体不停地在他怀里蠕动。
「玉莲,小诗她们……」
「她们都是你的人,有甚么关系啊?亲亲我……」白玉莲呓声道。
楚三郞乃血肉之躯,那堪如此挑逗,登时血脉贲张,搂着白玉莲狂吻。
* * *
嵩山少林寺里,少林住持方丈悟性大师正在会客室中与一个年约五旬,脸色沉重之中年人密谈,陪伴着悟性大师的尙有少林寺达摩院住持悟觉大师。
「司徒掌门,贵派这趟遭逢严重损失,老衲深感遗憾。只是司徒掌门可肯定令师弟等人是被楚三郞所杀?」
脸色凝重之中年人原来便是靑城派现任掌门司徒焖。
「大师,丘师弟等十人不久之前奉命前往京师,查証楚三及傅铁心是否朝廷鹰犬,日前飞鸽传书报吿,目睹楚三进侍卫营衙门后匆匆与离京西行,似是负有任务在身,并说楚三离京前曾与江湖线人史老头接触,于客栈密谈。丘师弟更表示正在追踪楚三及其女伴,见机行事,有进一步消息再报吿。谁知道不久便传来他们遇害之消息,因此在下推断乃是楚三所为。」司徒径道。
「司徒掌门,令师弟可曾提及傅铁心?」
「不曾,他只提及楚三和他的女伴。」
「他的女伴是谁?」悟性大师问道。
「楚三的女伴名叫翠红,乃是他的侍婢,身手普通。」司徒焖道。
「如此说来,下毒手的只有楚三郞一人了!」悟性大师道。
「应是如此了。」
悟性大师叹了一口气,道:「楚三郞武功高明,出手狠辣,武林中能制服他的人实屈指可数。唯今之计,只有实行当日掌门大会所议定之办法了。悟觉,可曾接获其它门派转来有关傅铁心之行踪消息吗?」
悟觉大师道:「回禀掌门师兄,仍未能找着傅铁心之下落。」
悟性大师道:「那么我们先对付楚三郞吧。悟觉,立即通知各派掌门,开始捕鹰行动第一步骤。」
* * *
「三爷,难怪你和傅铁心甘心冒生命之险和神剑堡作对了。白姑娘原来眞的是那般美艳,可说我见犹怜哩!」翠红打趣着楚三郞道。
「胡说,妳以为我是贪图玉莲之美色才跑去杀死史向荣吗!」楚三郞微嗔道。
「三爷,小婢只是说笑吧了!不过,傅铁心可能眞的是为了白姑娘才会如此做的,否则他怎会在获悉白姑娘已献身给你后,一怒把藏剑山庄烧掉,再找你决斗。」
「冲冠一怒为红颜,自古以来为了美女而做傻事的例子实在多不胜数,昔年若无陈圆圆,吴三桂又怎会引淸兵入关?」楚三郞满怀感触的道。
「三爷,请恕小婢大胆问一句,若你和傅铁心之处调换,你会怎样做?」
「翠红,说出来妳可能会觉得失望,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则,绝对不会受一个女人影响,更不会做违背本身原则之事去争取一个女人,或讨她的欢心,无论这个女人是如何的美。」楚三郎正色道。
「三爷,你这样才是眞正的大英雄,毕竟小婢没有看错人。」翠红眼中充满着敬佩之神采。
「不,妳错了,我并不是个英雄。这么多年来,我所做过的事与英雄扯不上半点关系。事实上,我只希望自己能够做到问心无愧——无愧于己,无愧于人便心愿已足。」
「三爷,你如今已和白姑娘重修旧好,会否在办妥纳兰海亮所交付之任务后,退出江湖,与白姑娘归隐泉林?」
「翠红,坦白说,在我心目中,妳比玉莲还来得重要,我不曾为了妳退出江湖,又怎会因为白玉莲如此做?」
翠红连忙勒住马头,道:「三爷,是眞的吗?你没有骗小婢?」
「翠红,妳的人,妳的心,妳的一切早已属于我,我还骗妳些甚么?」
翠红听了,立即从她的马背上飞扑到楚三郞怀抱,紧紧的搂着他,激动得连泪水也掉下来:「三爷,小婢实在太高兴了。三爷,小婢昨晚简直不能入睡,整晚都担心着三爷你不再要小婢。」
「傻丫头,妳怎会这样想的?」
「三爷,小婢只是蒲柳之姿,不要说白姑娘了,便是小诗也比小婢美上不知多少倍,小婢怎能不担心啊?」
「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似是以貌取人那种人吗?快点回妳的马处吧,这个样子,若给别人看见了,可难为情得很哩!」
「怕甚么啊,你不是说过只要问心无愧,何须理会别人如何吗?」翠红赖在楚三郞怀里撤娇道。
「哼,好一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不远处传来一陌生人声音。
楚三郞心中一凛,连忙循声瞧了过去,只见路旁树下,站着一年约廿一、二岁的俊俏文士,也不知何时来到。
翠红登时满脸通红,急忙跃回自己坐骑上,道:「我们又不是干些甚么见不得人之事,你这穷酸之口舌为何如此恶毒?」
俊俏文士冷哼一声道:「本公子喜欢怎么说便怎么说!何况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搂搂抱抱的成何礼统?」
楚三郞冷冷地道:「这位兄台,在下等虽略有失礼之处,却也非甚么见不得人之无耻行为。阁下口舌刻薄,不觉得太过份吗?」
俊俏文士道:「本公子认为是无耻便是无耻,从来不知道甚么是过份!」
楚三郞道:「想不到世间上还有你这类自以为是,狂妄不堪的读书人,难怪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翠红,我们走吧,见到这些只懂口舌招尤,舞文弄墨的迂腐之辈,心里便有气。」
俊俏文士脸色一变,怒道:「甚么,你竟敢骂本公子!下马,待本公子敎训敎训你。」呛的一声便拔出佩在腰间的长剑。也不知是否盛怒的关系,他的声音竟变得尖锐刺耳。
楚三郞实在料不到眼前这弱质文士竟动了眞火,要和他决斗。这个年代,读书人佩剑的可说不少,但大多都是拿来装饰炫耀之用,表示自己文武双全,而事实上却是对剑术一窍不通。
难道这文士乃武林中人?这也不足为怪,不少名门弟子都喜欢以书生打扮行走江湖,但这文士之眼神,以及平坦的太阳穴都不像是个曾练习武功之人啊。
当下楚三郞便飘身下马,道:「我适才说漏了,你不但口舌招尤,更是惹是生非,也不知你的师傅是如何敎你的。要若是我,定命你每天把『修身篇』抄上数百遍。」
「废话少说,拔出你的刀来!」
「对付你,何须用刀?」楚三郞冷笑道。
「狗贼,你竟小觑本公子!」俊俏文士尖叫着。
「我不是小觑你,而是卑视你。因为我的刀一旦出鞘,定要见血才罢休,我实在害怕你的血弄汚了我的刀。」
「你这是找死!」俊俏文士盛怒之下,迎头便一剑刺向楚三郞。
楚三郞一瞧来势,顿即吓了一跳,只因俊俏文士这一剑,不但来势汹涌,快若奔雷,且把他身前各大要穴笼罩着。
楚三郞并不是首次遇上如斯凌厉的剑招,不久之前傅铁心所施展的剑法便与他这时所见的不相伯仲,各有千秋。
但是当时楚三郞乃是有刀在手,如今却是寸铁全无!
不过楚三郞也非省油灯,只见他猛吸一口眞气,身形向左急挪三尺,避开来势。
刚闪开第一剑,对方第二剑已然袭到。
俊俏文士这二剑,比刚才那招还来得凶猛,但见长虹一闪,便幻出千点寒星,分点楚三郞上身要害,也看不淸楚那一颗星是眞,那一颗是幻。
可是,楚三郞脸上却闪过一丝喜悦神色。
莫非在短短一刹那之间,楚三郞便能找到这高明剑法之弱点所在?
楚三郞的确已知道对方这一招之虚实所在,但却不是这一刹那间看出来的。
事实上,俊俏文士这一招剑式,楚三郞可说是知之甚详。
事实上,楚三郞已找了十多年,找寻懂得这剑招之人。
他脸上喜悦之色,并不是因为知道如何破解这剑法,而是因为终于给他找着使用这剑法的人。
但是使用这剑法的却是这样的一个人,楚三郞实在有点儿失望,不,不可说失望,因为他根本便不曾对这人有过甚么期望,他只是对此不値,一套旷世绝学竟落在一个狂妄之徒身上。
星月争辉,凤舞龙腾。
这八个字代表着四套旷代剑法。
五十年前,出现了两对江湖侠侣,四个人分别拥有一套博大精深的绝代剑法,那便是繁星、皓月、凤舞以及龙腾。
繁星和皓月是一对,凤舞与龙腾则是另外一对。
繁星是个美女,皓月对之百般迁就,可惜繁星不但性情高傲,且好胜心极强。
某日,繁星说星月之间,要分出一个高下来。
皓月不愿意,但他没有选择余地。
论剑法,星与月不相伯仲。
论内功,皓月胜上一筹。
皓月当然不敢胜,只得处处相让。
繁星不是蠢人,怎会看不出来?她一怒之下,扔掉长剑,从此不知所踪。
皓月发誓,在没有找到繁星之前,不再用剑。他把皓月剑法修改,变成一套刀法。
剑法变成刀法,当然威力大减,但是这套刀法已足以横扫江湖,因为不但繁星剑法不再重现,龙腾与凤舞也不知为了甚么原因,失去踪影。
皓月失去繁星忧郁一生,直至他死的一天,他再也没用过剑,因为他始终都未能找着繁星。
他把找寻繁星的任务交付给他的徒儿——楚三郞,也把誓言留下,着他在找着繁星之前,不得用剑。
前车可鉴,楚三郞不愿重蹈亡师覆辙,立下主意不受女人之影响。
直至目前,楚三郞仍能办到这一点。这是因为他意志坚定,还是因为他仍不曾遇上一个足以影响他的一生?暂时来说,没有人知道答案。
「繁星剑法!你的师父在那里?」楚三郞在重重剑影中左闪右挪,边嚷着。
他知道眼前这俊俏文士年纪这样轻,绝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唯一可能是她的徒儿或后人。
可惜他之答复却是连绵不绝的攻势。
俊俏文士银牙紧咬,一剑紧接一剑的向楚三郞身上要害招呼。事实上,他心中却是震惊万分,因为他的师傅曾说过,天下间只有三套剑法足以与他的繁星剑法匹敌。但是此刻不但甫交手便被对方认出剑法路数,且在对方手无寸铁之下仍不能占着便宜,怎使他不暗暗吃惊,怀疑乃师所说是否实情。
他却不知道楚三郞对他的繁星剑法印象深刻,了如指掌,否则楚三郞能否支持三十招不败尙是疑问。
楚三郞虽对繁星剑法之虚实知之甚详,但在对手凌厉攻势之下,也只能勉强自保。这已是难能可贵的了,天下间有谁能在这号称四大绝技之一的繁星剑法下取得均势,尤其是空手对敌。
百招过后,俊俏文士开始烦燥起来,剑法渐渐变得凌乱,已没有那种满天星光,一泻千里之气势。
对敌之道,在于争取先机,只守不攻,胜算甚微,除非对手活活累死。
楚三郞对敌经验丰富,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不敢与对方抢攻,皆因对方气势正盛,而自己又吃亏在没有兵器,只得沉着应战,步步为营。
如今对手气势转弱,正是扭转局面之大好时机,当下楚三郞立即以臂代刀,频频反击,这时的他,随意刀已是使来得心应手,若有刀在手的话,保証不出三刀便能把俊俏文士劈于刀下。
蓦地,楚三郞心中一动,左手五指配合右臂,弹出缕缕指风,竟是剑法的路线!
这是变相的刀剑合一,他的刀法,虽说是招从意出,但却是脱胎自皓月剑法变化出来的刀招,他的指剑,当然是源自皓月剑法本式。
五十年前的历史登时重演,繁星皓月拼过你死我活,不同之处只是皓月用的是无形之剑,再加上无形之刀,而且毫无相让之意。
论内功修为、火候、对敌经验,楚三郞自然比年轻文士优胜得多,因此这役战果如何,实不难推算出来。
只十多招过后,楚三郞已一掌劈在对方右腕上,把俊俏文士之长剑震飞,随即见楚三郞欺身上前,食指迅速点在文士右胸膻中穴上。
可是甫接触对方身体,楚三郞便心头一震,迅速收回眞力,抽身而退。
原来,他感觉到触手之处,乃是一片柔软,与男子应有的结实胸膛大不相同。
俊俏文士是个易钗而弁的女子!适才楚三郞所触着的乃是女子之禁地——酥胸。楚三郞并非轻薄之徒,当然一触即退。
俊俏文士满脸通红,怒道:「无耻之徒,本公子技不如人,没话可说。有种的便留下姓名,本公子若不报此耻,誓不为人。」
「妳的师傅是否便是庄婷?她现在那里?」楚三郞道。
「你找我师父干甚么?」
「我当然找她有事,快点说出来,否则我对妳不客气。」楚三郞对她毫无好感,所以语气显得冷峻非常。
「哼,客气!你何曾对本公子客气过了?本公子天不怕,地不怕,即使你把本公子杀掉,本公子也不会皱眉。若你希望从本公子口中问出甚么来,那是梦想。」
「妳眞的不说?」
「不,有种的便把我杀死吧!」
「我何须把妳杀死?妳既然认为我是无耻之徒,我便干些无耻之事给妳看,看妳还口硬不!」说毕便走向俊俏文士。
「你要干甚么?」
「我要把妳的衣服脱光,然后……嘿……嘿……妳应该知道我要干些甚么。」楚三郞这一着当然是恐吓,他并非好色之徒,怎会干这些神人共愤之事。
「哼,本公子说过甚么也不怕,你尽管来吧,只是我死后化为厉鬼也要缠着你。」俊俏文士说毕,便闭上双目。
楚三郞想不到她的性情竟刚烈如此,登时毫无办法,呆在当场。
「三爷,让小婢来!」翠红随即便从马背一跃而下,来到文士身前,便要把她的衣襟撕下。
「翠红,住手!解了她的穴道。」
翠红回首一望楚三郞,摇摇头地替俊俏文士解穴,似是怪责楚三郞不够狠心。
俊俏文士睁开眼,毫不感激的嚷:「有种的便留下姓名来!」
「在下楚三!」
「你……你便是猎鹰楚三!」
楚三郞也不答话,与翠红双双离去。
身后,传来俏文士之怒嚷:「楚三,本公子定不会放过你的,你看着吧!有朝一日,本公子定敎你……」
* * *
楚三郞与翠红毫不理会身后咒骂着的俏文士,策骑直奔。
「三爷,小婢刚才还以为你眞的要把那倔强家伙……」翠红笑道。
「我只是吓她的吧了,纵使天下间的女子死光了,我也不会对这些泼辣女人感到兴趣。一个女子,容貌只是次要问题,最重要的还是温柔体贴。像她那种德性,只有蠢材才会招惹。」
「三爷,你认识她的师傅吗?」
「如我推测不错的话,她的师傅应该是我寻找多年的人。」楚三郞随即把他师傅与繁星剑庄婷之一段恨事说出。
「三爷,这怎么办?她对你恨之入骨,定不会把庄婷之下落说出来的。」
「她不说也不要紧,大不了我终身不用剑,事实上,用了这么多年刀,我对刀已产生一种不可磨灭的感情,即使可以用剑我也绝对不会使用。」
「三爷,以小婢看来,她的剑法比起你的刀,尙差一大截呢!」
这只不过是因为我于近日来在刀法上有所突破吧了,若在两个月前,她肯定能胜过我。这实在有赖于和傅铁心那一场苦战。」楚三郞道。
「不过你虽然不用那么着紧找寻庄婷,以解除不准用剑的束缚,但是你师尊的心愿却难以得偿啊!」
「家师尸骨早寒,我纵能把庄婷找着,那又如何?在能力范围之内,我当然要找着庄婷,把先师临终时所付托的话转达,但若要我违背自己做事之原则,以求找到庄婷,我则办不到了,先师若在天有灵,定会谅解我的。」
「三爷,白姑娘那里不曾有甚么线索及资料提供,我们该从何处入手调查有关铁剑门及日月敎之底细?」
「直至目前为止,我们还不曾与任何一个日月敎的人碰头,而事实上日月敎是否如纳兰海亮所说再度出现,尙是个疑问,因此我们暂且放下日月敎,先行对付铁剑门。」
「三爷,你已有找寻铁剑门的线索?」
「没有,但我有办法把他们引出来。我杀了他们的门主及不少杀手,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我,定要杀我而后快。目前,他们迟迟不出现,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把握杀我,只要……」楚三郞随即低声把他的计划说出。
数日后,江湖中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弄到武林各大门派风声鹤唳的猎鹰楚三,原来是数十年前,以皓月剑法震惊武林的上官云之门徒。
上官云因繁星剑的关系而弃剑用刀,并非是个秘密,老一辈的武林人士大多数都听过。因此楚三郞是上官云的徒儿,并非没有可能,而事实上,除了四大高手,还有谁能够调敎出如楚三郞这般身手的徒儿?
繁星、皓月、龙腾、凤舞四大绝顶高手,只有皓月上官云弃剑用刀,除了他还有谁?
消息更说,繁星剑已有后人在江湖出现,楚三郞正在到处找寻繁星剑之下落,因为他负有上官云之遗命,要把皓月剑谱交给繁星剑庄婷,以表示上官云对庄婷之歉意。
这消息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但每个江湖中人都抱着宁可信其眞的心理。
有人说这消息是以少林为首的各大门派传出来的,旨在吸引多些人来对付猎鹰楚三。
少林寺矢口否认,住持方丈悟性大师表示,的确希望武林中人同心合力对付楚三郞这公敌,但却不曾散播任何有关皓月剑谱之消息。
练武之人,对他们有莫大吸引力的东西,不是金银珠宝、稀世奇珍、古玩字画,也不是绝色美人;他们最希望得到的是一套武功绝学。所以,每当有甚么九阳眞经,九阴眞经等练功秘笈面世之消息传出,武林中人都会一窝蜂的露脸,追踪秘笈之下落。
这也难怪,那一个练武之人不希望自己成为武林至尊,艺业盖世?
因此,今次也不例外,甚至可说比过往还要热闹;因为那些甚么九阳、九阴眞经已数百年不曾出现,各人都只在传闻中听过它们之名称,不多不少也会怀疑它们存在之可能性。但是皓月剑谱却是实实在在的,不少老一辈的武林人物曾目睹上官云之风采以及皓月剑法精妙之处。
中原登时热闹起来,每一个人都在找寻猎鹰楚三之下落。
但是人的名,树的影,楚三郞曾单对单击毙前任武林盟主史向荣,谁敢把野火烧到他的头上来?所以,大部份人都抱着一个检便宜的心理,希望别人先动手,自己则当渔人,从中得利。
不过,即使有人逞英雄,愿意当烂头蟀也未能如愿,因为不知怎的,一向甚少隐藏行踪的猎鹰楚三却突然失去了踪影。
莫非他知道自己目标太大,躱了起来以避风头?
于是,大羣武林人物在河南一带搜索着,因为猎鹰楚三最后曾在开封府出现。找寻楚三下落的人,除了目的在那册皓月剑谱的贪婪之辈,当然还有必要置楚三于死地的各大门派高手,除此之外,尙有一个人,也要找楚三一问究竟。
这个人,便是不久之前败在楚三郞手下的俊俏文士。
当日楚三郞指尖所触着的一片柔软,说明了她是个女子,而事实上她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子,而且是个美女。
她的名字却与她倔强狂妄的性格绝不相衬,她叫温柔柔。
她要找楚三郞之目的,并不是要报当日一败之耻,因为她知道目前仍不是适当时机,动手只会招来另一次耻辱。
她找楚三郞之目的,乃是问淸楚他找繁星剑庄婷之原因,她要知道江湖中的传言是否属实,楚三郞是否眞的要把皓月剑谱交给庄婷!
楚三郞之推测一点也没有错,温柔柔正是繁星剑庄婷的徒儿,所以她才对这事如此关心。
当日她败在楚三郞手里后,口中虽然说得硬,心里却是万念倶灰,因为庄婷曾吿诉她,武林中除皓月、凤舞及龙腾三种剑法足可与她的繁星剑争一日之短长外,其余之武功皆可不屑一顾。
但是她竟败在一个用刀的人手中,而这个人当时连刀也不曾动用,怎不使她心灰意冷?
如今她获悉楚三郞原来是皓月剑上官云的徒儿,登时心里重现一丝希望。楚三郞能击败她,主要原因是他熟悉繁星剑法之虚实及变化,而她却对楚三郞之武功路数一无所知。
照说庄婷曾与上官云相处了一段不短的时光,上官云既能对繁星剑法了如指掌,庄婷又怎会对皓月剑法不认识?难道昔年上官云藏私?
这当然不是,上官云对庄婷一片情深,千依百顺,便是要他掏出心来,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剖胸,又怎会吝啬区区一套剑法?
个中原因全在庄婷身上,庄婷个性高傲,目无余子,认为天下间除了她自己的繁星剑法外,余皆平凡无奇,甚至与她齐名的皓月、龙腾、凤舞,她也毫不放在眼内,又怎会花时间硏究它们之长短处所在?
因此,当温柔柔听说楚三郞要把皓月剑谱交给师傅,作为上官云对庄婷之歉意时,她心中那份喜悦实可想而知。
她认为只要学会皓月剑法,便会摸透楚三郞之招式路数,届时自己身兼两家之长,再加上本身之聪颖,实不难把楚三郞击败,一雪前耻。
可惜温柔柔对武学一道还是一知半解,也许是因为受了乃师庄婷之影响,不知道高明的剑招并不是无敌的别称,致胜之道,招式虽占一个重要因素,但必须佐以深厚之内力,丰富之经验以及机灵之应变能力。
温柔柔满怀希望,来到河南开封府——楚三郞最后出现之地方。
她很幸运,因为刚抵达开封那一晚便能找着楚三郞,事实上应该说是楚三郞找上她。
三更时分,温柔柔刚要更衣就寝,客栈之天井已响起楚三郞的声音。
「专门惹是生非的姑娘听着,楚某不知妳姓甚名谁,但若然妳眞的是庄婷前辈的后人,那便请出来一晤,以免自误。」
温柔柔连忙持剑从窗口跃出天井。
楚三郞这一番话,不但把温柔柔唤了出来,更吸引了十多名看热闹的人,江湖事,除了江湖人,有谁斗胆跑来看热闹?
「姓楚的,你找家师作甚?」温柔柔正式承认她是庄婷的门徒。
「姑娘,妳姓庄,还是姓上官?」楚三郞负着双手,不答反问。
「胡说,姓楚的,你可不要出言不逊,本姑娘虽然不是你的敌手,但也不容你如斯侮辱!」温柔柔怒道。
「这怎能怪楚某,妳又不曾说出姓甚名谁,楚某只能胡乱猜一猜!」
「本姑娘温柔柔。你找家师做甚么,快点说出来!」
「很抱歉,楚某必须面见令师后才能说出来。」楚三郞摇头道。
「姓楚的,你若不说出来,休想本姑娘说出家师潜修之处。」
「温姑娘,坦白吿诉妳一句罢,楚某并不是一定要找着令师的,只不过先师有命,所以才略为询问,以免先师在阴间责怪楚某不曾听命寻找令师,妳若不说出来,楚某绝不勉强!」楚三郞冷冷道。
「楚三,你是否眞的要把那皓月剑谱交给家师?若是眞的话,那你把它交给本姑娘便行了!」
「眞是笑话,皓月剑谱乃先师留交楚某之物,如此贵重的东西,怎能给妳?」
楚三郞这番话,无疑承认了他是皓月剑上官云之徒,而且的确拥有一册皓月剑谱,登时使在场之十多名武林人物议论纷纷。
「楚三,你若不说出眞正目的,本姑娘断然不会说出来的,怎知你是否对家师存有不利之企图?」
「温姑娘,令师与先师之关系,想妳亦知之甚详,楚某怎会加害于她?何况令师武功盖世,即使楚某有此意,也难以得逞,妳认为对吗?」
以温柔柔之性格,怎会就此说出庄婷之下落?只见她摇摇头道:「不,你若不说出找家师之目的,本姑娘无可奉吿。」
楚三郞耸耸肩,道:「既然如此,楚某也不勉强了。老实说,在楚某心中,巴不得妳不说出来哩,妳以为楚某眞的那么热心找令师吗?后会无期了!」说毕便要离去。
「姓楚的,你站着!」温柔柔嚷道。
楚三郞也不理会,身形一闪,已如一股靑烟般掠走,只传来一阵语声,「怎么了,要动手吗?妳还差得远,回去多练十年八载吧!」
温柔柔差点儿连牙也咬碎,脸上靑筋毕露,气冲冲的跑回房。
* * *
楚三郞把客栈那一幕详细吿诉翠红时,把她笑得连眼泪也差点儿掉下来。
「三爷,你眞是缺德,这么来作弄温柔柔。」翠红大笑道。
「翠红,世间上有一种人,反叛性极强,这种人在被人收服之前,绝不会听别人的话,别人要他向左,他偏要向右,即使他明知右边是岔路。温柔柔便是这种人。」
「你要她说,她偏偏不说。所以你表示不希望她说,这样她便会自动说出庄婷之下落,对吗?」
「对了,理论上应该如此,但能否行得通则要拭目以待了。不过,即使行不通也没有关系,我们之目的根本不在此啊。」
「三爷,第一步计划已顺利办妥,效果也如预期般,但是,这眞的可以把铁剑门引出来吗?」
「当然可以,铁剑门唯利是图,怎会不对皓月剑谱这至宝垂涎?」
「但是三爷,你公然承认身上有皓月剑谱,岂不招来很多不必要之烦恼吗?」
「比诸找我算账的各大门派,这些觊觎皓月剑谱的人又算得上是甚么呢!」
「三爷,据你所推测,铁剑门那第二号人物应亦是知名之仕,若他混集在白道中人里向你下手,岂不是不能把他找出来?」
「不,他绝对不会这样做,我把皓月剑谱拿出来作饵便是防他有此一着。因为若我被各大门派所杀,那册剑谱绝对不会落在他手中。为了剑谱,他定会亲自率领铁剑门中人来找我的,当然我们要给他制造机会,使他觉得有机可乘。」
「三爷,那么我们何时进行下一步计划?」翠红问道。
「我们必须静待机会,绝不可操之过急,以免误事。翠红,妳的表现还不曾令我满意哩!」
「三爷,小婢只不过才练了数遍嘛,你这练功方式又是这么的古怪。」翠红呶呶嘴道。
「一点也不古怪,这是配合实际的需要,不过妳若能练得好的话,他日对敌时会轻松得多。」
「眞的嘛,三爷?小婢还以为这只是对今次之计划有作用哩!」
「稍后妳便会明白的,好了,不要说那么多了,带上妳的刀,我们外出练习吧!」
「三爷,现在练功?」翠红大讶道。
「怎么了,现在练功有甚么不妥吗?这个时间,外间没有人,正是最佳时刻哩。」
「噢,并不是有甚么不妥,小婢只是以为三爷累了,所以早便准备了浴汤,让三爷沐浴后早点上床休息。」
「练功后才回来洗澡吧,我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把妳催谷成材,能够独当一面,不用我来分心照顾。」
「三爷,请恕小婢大胆说一句吧,小婢即使已变成天下第二人,三爷你也不会放心的。这好比一个母亲,在她的眼中,儿女即使已经六十岁,也好像六岁般那么不憧事。
「胡说八道,妳以为现时妳的武功已经炉火纯靑,高明得很吗?」楚三郞瞪了她一眼道。
翠红伸一伸舌头,道:「小婢那有如此说啊,只不过认为已有足够自保能力吧了。」
「还在这里瞎说!若再不去拿刀的话,我不脱下妳的裤子打屁股才怪!」
翠红听了,扮了个鬼脸便匆匆跑去拿刀。
片刻后,两人便离开那偏僻简陋的小客栈,来到荒郊。
他们练功的方式的确如翠红所说般奇怪得很,照说楚三郞既是督促翠红练功,应该在旁指点才对,那知他却是伏在翠红背上,紧紧的从后搂着她的颈项,而翠红则拿着刀,一招一式的演着。
「翠红,左边有敌人。」楚三郞在翠红耳边轻声道。翠红跟着便一刀劈向左边。
「右边,皓月当空。」
翠红跟着便向右劈出一刀「皓月当空」。
足足练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楚三郞才满意,道:「很好,妳今天大有进步,只要再练上数天,便能应付有余的了。妳累了没有?」
获得爱一郞称赞,比甚么奖励还来得有效,翠红连忙摇头,道:「三爷,小婢不累。」
「那么我们现在改练轻功。抱元守一,听我的指示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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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8-12 22:12: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身陷虎穴 黒夜受袭



猎鹰楚三再度在开封府出现,且曾公然承认乃是皓月剑上官云之弟子,身上带有皓月剑谱之消息迅速在江湖中散播。
于是,更多武林人物来到了开封府。
嵩山距离开封不远,少林寺当然亦听见这消息,住持方丈悟性大师立即率领达摩院住持悟觉大师及十八名僧人赶到。
杀手之王笑面铁心傅铁心亦已来了开封,不过他并不是以本来面目出现。
傅铁心与猎鹰楚三作风差不多,甚少掩饰行藏,但是在各大门派都针对他和楚三之环境下,若还招摇过市的话便是傻瓜。
傅铁心不是傻瓜,当然不会这样做,以另一面目出现,坐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
他实在有点纳闷,不明白楚三郞为何在此风声之下,仍到处招摇,更承认身上带有武林重宝皓月剑谱,招惹那么多狂蜂浪蝶。
他非常了解楚三郞之性格,知道他绝非胡来之人,更知道他这样做定有目的。但是,他实在料想不到楚三郞这般用心良苦,只是引铁剑门露脸。
傅铁心虽曾答应过白玉莲,暂时不要对楚三采取甚么行动,且要帮他一臂之力对付各大门派,但他却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他来到开封之后,每晚都不曾闲着。
接二连三地,开封里有不少武林人物神秘被杀,均是身首异处,典型猎鹰楚三之作风。
楚三郞杀人,习惯了把对手脑袋劈掉,因为他要凭脑袋领取悬红,而他最不喜欢的便是杀了对手后才割首级,所以出刀的部位往往都是指向对手颈项间。
数天下来,已有十多人死掉,死的全是身手不弱,略有名气的江湖人物。
这笔账当然算到楚三头上来了,只是除了一个人外,没有人知道这全是傅铁心所干的好事,而知道内情的当然便是傅铁心自己。
杀人后,他不须留字说明是楚三郞杀的,别人自会联想到楚三身上,太明显的嫁祸只会画蛇添足,使人怀疑。
楚三郞一直都留意着开封府各武林人物之动态,当然亦知道十多人被杀之事。
「难道是他来了?」楚三郞喃喃道。
「三爷,他?谁是他?」翠红道。
「除了傅铁心外,还有谁?」
「你怀疑是傅铁心下的毒手?」
「极有可能,死的人虽不隶属各大门派,但也是武林盟的中坚份子。他们来开封,除了基于皓月剑谱外,亦有可能是应少林寺之号召来对付我。近日来各方面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忽略了傅铁心的存在,这笔账自然会算到我头上。」
「三爷,傅铁心为何要这样做?」
「昔日史向荣当武林盟主时,曾策动武林盟高手向他围攻,以他有仇必报之性格,怎会轻易放过武林盟中人?他模仿我的手法杀人,动机实不问而知,我捷足先登,抢走他的心中情人,他当然怀恨在心,但他自知武功不如我,不敢向我拔剑,只好用这一石二鸟之计,令各大门派及其他武林盟中人向我苦苦追缠,然后伺机向我下手。所以,若再见着傅铁心时,不论在任何情况之下,我们都要小心提防着他!」
「眞想不到他是这样的人。」翠红叹息道。
「翠红,有些人为了女人,甚么傻事也会做出来的,何况白玉莲的确是人间绝色,擧手投足之间都能令人神魂顚倒,我眞担心他会坏了我们的计划。」
「那我们该怎办?难道要把计划取消?」
「这么辛苦才部署到如今情况,怎能为了区区一个傅镰心便把全盘计划放弃?趁月色微弱,我们在今天晚上动手吧。」
* * *
死了十多个武林盟好手,接任武林盟主的少林住持方丈悟性自是震怒非常,不但加派人手到处找寻楚三郞之踪影,且亲自率领少林寺的好手在晚间巡锣。
不知道是悟性大师的运气特别好或是力不到不为财这句话有道理,竟然给他发现两条黑影在开封城外,鬼鬼祟祟的似欲偸偸潜离开封府。
悟性大师连忙率领门中高手拦截。
两条黑影果然是楚三郞和他的爱婢翠红。
「阿弥陀佛,施主可是姓楚?」
「不错,楚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正是楚三!」楚三郞傲然回答。
「好极了,老衲少林悟性,承各武林同道抬擧,现为武林盟主。」
「那么恭喜大师了,只是这与楚某有何关系,大师为何率众拦截?」
「楚施主,你涉嫌与多宗武林血案有关,老衲希望施主能合作,放下兵器,随老衲回少林寺,等候发落。」悟性大师道。
「笑话,楚某与那些武林血案有关?」
靑城门下丘如机施主和九名弟子,不久前于北京附近被施主所杀,此乃其一。」悟性大师道。
「大师,楚某虽曾与丘如机等人交手,但不曾杀死一个人,此事与楚某无关。」楚三郞略一皱眉道。
靑城掌门人司徒焖虽曾一口咬定是楚三郞所为,但是苦无目击証人,这时楚三郞矢口不认,悟性大师也是无可奈何。
「如此说来,近日在开封府所发生之命案,想施主定也否认下手杀人的了?」悟性大师道,脸上隐约出现怒容。
「这个当然了,楚某不曾杀这些人,又怎会代人措黑锅?」楚三郞冷冷道。
「那么,你可否认武林盟前任盟主史向荣施主以及神剑堡多名剑士乃你所杀?」悟性大师微怒之下也不称呼楚施主了。
「是楚某做的,楚某为何要否认?不错,史向荣的确是死在楚某刀下。至于神剑堡之剑士,楚某只是击伤,使之丧失攻击力,并不曾下杀手,不过,当时情况混乱,楚某也不敢肯定是否有人因此而亡。」
「既然施主承认杀死史施主,那么并不是诬吿了。请施主放下兵刃,自点穴道吧。」悟性大师道。
「大师,可知你现在正说着废话吗?身为江湖人,谁不是刀口过活?又有谁不曾杀过人?若每个曾经杀死对手的人都要随你回少林寺,少林寺扩建十倍也不能容纳得下。」
「无可否认,江湖上的确是经常有仇杀事件发生,武林盟也实在难以尽管。只是楚施主无故伤人,妄做杀孽,对武林同道来说乃是极大威胁,所以武林盟不得不管。」
「楚某无故伤人,妄造杀孽?悟性大师,你身为一个出家人,怎么会胡言乱语,含血喷人?」
悟性大师忝为少林派掌门,备受武林人士尊崇,那曾被人如此抢白过,登时大怒,道:「楚三,你说老衲胡说八道,含血喷人?老衲问你一句,史堡主与你有何仇怨?」
「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事实上在这之前,楚某与史向荣还是缘悭一面!」楚三郞毫不思索地回答。
「既然无仇亦无怨,你还胆敢否认无故杀人!」
「很简单,因为楚某认为他有该死之处,所以不承认是无故杀人。」
「简直是狡辩,你说把,史堡主有何该死之处?」悟性大师道。
「楚某行事,一向都不喜欢对任何人交代,不过为了让你们知道此事之眞相,便破例说出来。悟性大师,在这事发生之前,楚某一向与你们武林中人素无瓜葛,只是为了生活而追缉一些江洋大盗,杀人凶犯;可是,史向荣却多次派遣杀手向楚某袭击。」楚三郞徐徐道。
悟性大师实在不敢置信,道:「楚施主,话是不能乱说的,史堡主怎会派遣杀手向你袭击?这可能吗?」
「大师,若你知道史向荣便是铁剑门这杀手组织之首脑,便不会如此奇怪的了。」楚三郞道。
「史堡主是铁剑门门主?楚施主,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啊,要知道史堡主乃堂堂武林盟主,怎会是杀手首脑?」
「楚某绝不虚言。」楚三郞知道纳兰海亮不会欺骗他,因为纳兰海亮说出这惊人消息时,史向荣早已被楚三郞所杀,纳兰海亮实在没有欺骗他之必要。
「施主可有任何証据支持这说法?」
「没有,但铁剑门杀手多次袭击楚某之事,傅铁心以及楚某这位同伴均可作証。」
「傅铁心与施主是同路人,当然会站在施主那边,敎老衲如何能相信施主的话?」
楚三郞早已知道悟性大师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而事实上他亦不希望他相信,因为如此一来,他的计划便成泡影。
「大师若不相信,楚某也没办法。不过,若要楚某随你们回少林寺等候发落,那是梦想!」楚三郞道。
「掌门师兄,这厮冥顽不灵,不动武是不行的了!」达摩院住持悟觉大师道。
「楚施主,希望你能考虑考虑,一旦动武,刀剑无眼,难保没有死伤。施主还是放下兵刃吧。」悟性大师仍作最后努力,希望能劝服楚三郞投降。
「不必多说了,要动手便一起上吧,楚某早已习惯了你们这些所谓白道侠义、以众凌寡之作风。」楚三郞不耐烦地道。
悟性大师堂堂少林派掌门兼武林盟现任盟主,被楚三郞说话一套之下,自诩身份,不便下令围攻,遂道:「阿弥陀佛,老衲领敎楚施主高招。」
楚三郞大讶道:「大师,你要和楚某单独决战?楚某不是听错吧?」
悟性合什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出家人本不该动辄便用武力解决问题,可惜施主不予合作,老衲只得出手。施主请拔刀吧。」
楚三郞见悟性身上不像带有任何兵器,便问道:「大师,请问你用的是甚么武器?」
悟性道:「老衲已数十年不曾动用刀枪,便以一双肉掌向施主讨敎。」
楚三郞道:「既然大师不用兵器,楚某又怎能用刀?」把钢刀交给翠红保管后,续道:「大师,请!」
悟性听见楚三郞弃刀用掌,心中不禁暗喜,只因楚三郞令人闻皆胆丧之处乃在于他那套神奇莫测、快若奔雷的刀法以及那威力奇大,令人防不胜防的飞刀绝技,拳脚功夫却不见经传。
论拳脚功夫,绝对没有取巧成份,招式神奇精妙虽占优,但致胜要点却在于内功之深厚、即使招式如何精妙,如内力不足,便难以发挥威力,纵然能击中对手,也不能造成多大伤害,甚至有被对手深厚内力反弹所伤之险。
反之,若内功有一定之成就,便可随时硬接对手来招,不必退缩,逼使对手撤招换式,趁势反击。
悟性自忖数十年童子功修为,且修练的乃是正统心法,对楚三郞又怎会有所忌惮?
可是,他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之处,无可否认,一个人之内功修为通常都与修练时间之长短成正比,但并不等于练功三十年的人肯定比另一个只练习了十年的人来得强。为何会如此?这其中包括了种种不同之因素,例如练功心法之不同,明师之指点,个人之努力,以及天赋、体质……等等。
因此,悟性大师与楚三郞甫交手,便发觉情况并不如自己所想像那般轻松,楚三郞内力之强,实大大超出悟性大师之预算。
楚三郞心中却暗叫侥幸,只因悟性大师实非他出道以来所遇上的最强对手,当日之史向荣,因曾与傅铁心搏斗甚久后,才与楚三郞交手,内力损耗甚多,致被楚三郞一招得手,所以无从比较。
不过,这悟性大师之修为肯定比傅铁心高明,若他不顾身份,一上场便吩咐其余十九名少林僧侣合攻的话,楚三郞之处境便大大不妙。
少林武功,向以沉实稳重见称,悟性大师每一掌,每一拳都不带任何花巧,却挟着呼呼劲风,只消吃上一拳,不死也得重伤。
楚三郞之打法与悟性大师当然有所不同,他采取飘身游斗,避重就轻,往往被对手攻上数招后才反击一掌。
悟性修为之高,实在超出楚三郞预算之外;在他想像中,悟性之功力应稍逊昔日之史向荣,充其量不相伯仲,否则这十多年来,少林寺绝不会眼巴巴的让神剑堡取代它的位置,领袖武林。
交手数招后,楚三郞已发觉自己大错特错,悟性大师之修为实在比史向荣深厚得多。因此,少林寺这十多年来不问江湖事,把盟主之位拱手让与史向荣,原因绝对不是为了武功不如史向荣那般简单。为了甚么原因呢?楚三郞已是无暇细想,因为他还要想个办法来应付目前之问题。
悟性大师修为之高,使楚三郞之原订计划大受影响。他本来打算与悟性大师搏斗一段时间后,佯作不敌,硬吃悟性一掌,然后再由翠红揹着他,冲出重围逃走。
这样一来,武林中人便会对他的眞正武功修为有错误之估计,而各路羣雄亦会趁他身受重伤之际纷纷露脸,混水摸鱼;而铁剑门不消说亦会出现,这便是楚三郞之如意算盘。
连日来,翠红之奇特练功方法便是专为这计划而设。
但是悟性大师之修为是如此高,若硬吃他一掌的话,楚三郞定会弄假成眞,变成重伤,届时铁剑门眞的露脸的话,凭翠红之武功,怎能抗衡?
因此,楚三郞必须改变计划。目前,他一定要先行把悟性大师击倒,摆脱少林高手之纠缠,否则什么好办法也不管用。
可是,他能如愿击倒悟性大师吗?
说实在的,楚三郞一点把握也没有。
转眼间,两人已搏斗了接近百招。表面上看来,是楚三郞居于劣势,一直只有挨打的份儿,间歇才能反攻一招。
楚三郞眞的不如悟性大师吗?
不,他虽然没有十足把握战胜悟性大师,但也不会如此不济,被对手攻得透不过气来,这只不过是他的战略吧了。
直至目前为止,楚三郞只是以臂代刀,施展着他恩师上官云从皓月剑法演变出来的刀招,并不曾显露他新近领悟的随意刀法,更不曾施展他不久之前赤手空拳击败繁星剑后人温柔柔的刀剑合一打法。因此他一直都处于下风。
楚三郞这样做,自然有他的如意算盘。
首先,他要令悟性大师对他产生一种不外如是的感觉,如此一来,悟性大师便会略为松懈,他才会有机可乘。
二来,楚三郞要借此消耗悟性的眞力。通常来说,很多人都会犯上一个错误,那便是贪胜不知输,当知道自己胜券在握,对手并不足虑的时候,出手便往往力道十足,务求一掌把对手击倒。
悟性大师便是犯了这个毛病。在最初数十招里,他还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及其后发觉楚三郞武功虽高,却比他仍有所不如后,便逐渐加重压力,希望能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楚三郞自忖尙能支持,当然不会为了挽回均势而过早把他的看家本领使出来,使对手有所警觉。
在对方还有十多名高手在旁虎视眈眈之下,楚三郞一定要一击而中,以免悟觉等人发觉不妥时,不顾颜面加入战圈。
又是一百招过去了,战况仍是没多大变动,楚三郞依然故我,处于下风,反击之力愈来愈弱。
不过,悟性大师之攻势也有缓慢下来之迹象,这当然是他久攻不下,内力消耗不少之现象。
楚三郞知道时机已差不多,但他仍不肯过早发动反攻,因为他知道一旦反击不中,便会招致严重后果。
机会只有一个,他当然要等待最佳良机,因此,他也相应地露出后力不继之现象。其中有数招,楚三郞应能轻松地闪避开,但他佯作因内力不足而影响灵活,勉强硬接。
数下硬接,楚三郞当然不会运足全力,以免对方发现他在伪装不敌。
果然,悟性大师数度硬生生把楚三郞击至脚步不稳后,心里沾沾自喜,认为已稳操胜券,不惜消耗眞力,频频进逼。
终于,悟性大师一掌把楚三郞击退两步后,趁他还不曾站稳脚步之际,便欺身而上,当胸便是一掌击过去。
在悟性大师心目中,楚三郞势难逃避这一击,只能勉强挥掌硬接,届时他的另一绝技……
楚三郞等待着的也是这一刹那!
当悟性大师发觉楚三郞目中闪过一丝难以理喩之神采时,便醒悟到这其中可能有诈,连忙……可惜这已略嫌太迟。楚三郞左掌五指箕张,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一个不可思议之角度反击而到。
只见人影乍分,搏斗中两人分别掩胸而退。
悟性大师脸色苍白,口角溢出鲜血,连退数步后,再也站不稳身子,跌坐地上。
至于楚三郞,虽然能站稳脚步,但也是口溢着血,受伤不轻。
原来楚三郞使出指剑绝技,五缕指风袭至悟性大师胸前要穴之际,突然想起本身与少林寺并无深仇大恨,且对方遵守武林规矩,单独出战,故把力道减轻,但求把悟性击倒,无再战之能力。
他实在不愿意把悟性大师毙于指下,与少林一派结下莫大仇怨。
楚三郞一念之仁,给他自己带来严重之后果,他实在想不到悟性大师另有绝活蓄势待发,那便是少林寺七十二种绝技之一的「百步神拳」!
在楚三郞五指击中悟性大师胸前之际,悟性大师之后着「百步神拳」中的一式「隔山打牛」亦已同时击出。
楚三郞对敌,甚少留手,因为他淸楚地了解到击中敌人的那一刻,也便是本身防卫力最弱的一刹那。
人总不免犯错,往往明知不该犯的错也会在不知不觉中犯上。楚三郞也是人,当然也会有这毛病,只不过他出错的次数比别人少,所以他能活得这么久。
楚三郞的运气也不太坏,因为悟性大师那一拳,因本身先被击中关系,劲力大大削弱,否则楚三郞能否仍然屹立场中,也是个疑问。
不过,这也不全是运气的问题,因为楚三郞若不是先行击中对手的话,他极有可能避开那一拳的。
在这片刻间,楚三郞吸取了宝贵的敎训,他想到的并不是今后绝不留手,而是联想到另一个可性……
一旁之悟觉大师看见战况急转直下,掌门师兄在利那间反胜为败,被楚三郞击倒地上,不知死活;大吃一惊之下,喝道:「速布罗汉阵,把姓楚的擒下。」边说边抱起身受重伤的悟性大师后退。
在旁观战之翠红,看见如斯情况,急忙拔出流星宝刀,跃到楚三郞身旁。
「翠红,小心一点,这是有名的罗汉阵,威力极大,不可离开我的身侧。」楚三郞接过翠红交还他的刀,低声道。
「小婢知道了。」
少林寺的罗汉阵,天下闻名,分大小两种,大者一百零八人,数百年来,曾闯出此大罗汉之人可说屈指可数,更遑论破阵的人了。
小罗汉阵只有十八人,论人数,当然远远不及大罗汉阵,但因为布阵的门下,均是少林寺百中选一的好手,故威力比诸大罗汉阵并不逊色很多。
十八名少林高手所组成的罗汉阵迅即发动,楚三郞不敢怠慢,猛吸数口眞气,把体内翻腾着的血气压下,便拔出钢刀,与翠红沉着应战。
少林一派,数百年来领袖武林,除了因为它的七十二种绝技外,这罗汉阵也占了极大的功劳。楚三郞即使不曾被悟性大师所伤,也不能轻易破阵脱困,何况他这时受伤非轻?
幸好翠红经他多月来悉心敎导,武功大有进展,更加上一口削铁如泥之神兵「流星刀」,两人才能勉强支撑。
剧斗了数十个照面后,楚三郞发觉体力渐渐不支,若再如此下去,后果实不堪设想。当下立即掏出一颗药丸吞下,压抑伤势,更暗中把数柄飞刀扣在手中,伺机施放。
对方既然以众凌寡,虽美其名甚么阵式,始终都是以十八对二,楚三郞当然不必顾忌任何武林规矩,可以随意发射暗器。
罗汉阵虽比其他门派之阵式威力强大,但原理却大同小异,讲求整体合作;换言之,只要当中一环受阻,整个阵势便大受影响。
不久之前,楚三郞与翠红曾有过联手破掉靑城派十面埋伏剑阵之经验,两人之间的默契已不成问题,问题只在于楚三郞目前之情况,难以逼使普遍修为比靑城诸人高出不少的少林僧人露出缺口。
情况危急之下,楚三郞想出一个釜底抽薪之办法,那便是用上苦肉计。
十八名少林僧侣中,有用刀的,也有用襌杖的,楚三郞迅速选了一名修为略逊,使用襌杖的僧人作为对象。
十八名对手之中,并不是这僧人之功力最弱,只不过其他的均是用戒刀。实施苦肉计挨上一刀,一个弄得不巧,很可能招致残废,实在不化算,楚三郞如此冒险,是因他估计过,凭自己现时之功力,尙能勉强挨上一杖,所以才铤而走险。
当那僧人揄杖攻向楚三郞时,楚三郞竟然视若无睹,左手急扬,五柄飞刀同时袭向其余僧人。
他的五柄飞刀,如预期般不能击中任何对手,只把阵势略一拖慢,但是他本身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杖。
「翠红,下手!」楚三郞大喝。
当击中对手时,本身防御力也是最弱的一刻,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翠红事实上不待楚三郞吩咐,早已挥刀掩主,拦腰把那僧人劈为两截。她轻易得手,当然因为那僧人之襌杖正击在楚三郞身上,来不及抽身后退,更因为接应那僧人之其他对手被楚三郞五柄飞刀所窒,来不及掩护。
说时迟,那时快,当其他僧人再度掩至时,楚三郞已忍着痛楚,连续劈出三刀掩护着翠红。
罗汉阵已崩了一个缺口,威力自然大大减弱,翠红得势不饶人,藉着楚三郞之掩护,再把另外一人劈翻刀下。
阵外,正在替悟性大师治疗伤势的悟觉见状,登时大吃一惊,连忙放下悟性大师,加入战圈。
楚三郞知道若悟觉加进,己方定难逃一劫,连忙运起残余眞力,右刀左指,把两名少林僧人击倒,喝道:「翠红,快逃!」
这个逃字,本来是他和翠红之间所约定的暗号,不过,他这时已把原订之计划忘记,一心只要翠红趁机逃走。
他喝出快逃两字后,已然不支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倒,幸好翠红及时赶到,依照日前练习般把他揹在身后,挥舞手中流星宝刀,往外便冲。
在翠红心目中,实在不知道爱郞伤势是如此严重,还道是依计行事,所以毫不慌乱,因为她知道必要时爱郞会出手助她一臂之力。
她更不知道楚三郞适才那句话是眞的要她逃跑,不必理会他的安危。
不过,纵使她知道,她也绝对不会抛下楚三郞,独自逃跑,因为她的一切都已属楚三郞,而楚三郞便是她的一切;没有了楚三郞,她也会觉得活着没意义。
悟觉大师放下掌门师兄,冲进阵中时,翠红已凭着她那口无坚不摧的宝刀,以及楚三郞所传授的刀法,冲破一个缺口,落荒而逃。这时,经过近半个时辰之厮杀,场中早已吸引了不少武林人物,见状纷纷拦截,可是翠红那口刀是那般的神勇,他们又怎能如愿?只眨眼间,已被她劈翻数人,窜入不远处之树林里。
少林寺达摩院住持悟觉不禁大为顿足不已,他知道若给楚三郞逃脱,日后擒获他的机会便大大降低。可是,逢林莫入,尤其是在晚间,他怎能置伤重的掌门人不理而涉身冒险?
无可奈何之下,悟觉只能下令门下措起悟性及其他受伤弟子回去治理伤势。
* * *
翠红揹着楚三郞冲进林中,也不辨方向,一口气跑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方始停下来,把楚三郞放下。
当她察觉楚三郞竟是软软的倒在地上时,方始知道事情有点不妥,急道:「三爷,你怎么了?」
「翠红,我的伤很重,快点扶我起来坐着。」楚三郞的声音是那般的虚弱,登时把翠红吓了一跳。
「三爷,你眞的受了重伤了,小婢刚才还以为你是扮出来的,心里还说你扮得这么神似哩!那我们该怎办?」翠红边说边把楚三郞扶起,盘膝坐着。
「我们还能干甚么,一切计划都要取消了。目前最重要的便是找一个僻静地方,把伤势治好。」楚三郞说毕,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倒出数颗药丸一口气吞下。
他吃了少林掌门悟性大师一拳后,伤势本已非轻,来不及调息便再度与罗汉阵十八名高手力拼,更硬生生挨了一襌杖,其后为了方便翠红冲出重围,更不惜损耗残余眞力伤敌,这时他的情况,实可想像。
「三爷,整个武林的人都差不多涌来了开封,附近那能找到僻静之处?若回客栈的话,恐怕走不到两三里便已碰上敌人。」翠红道。
「这的确是个问题,唯今只好冒一次险了。翠红,妳替我护法,我要在这里运功疗伤,希望在敌人找到这里来之前恢复部份体力。」说毕便缓缓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这时的翠红,虽然担忧万分,但她心底里,却有一分喜悦之感觉。楚三郞受了重伤,她还高兴,没有弄错吧?
一点也没有错,翠红的确是非常高兴。因为她发觉自己开始有点重要性,能眞眞正正对爱郞有所贡献。
她觉得自己再也不是一个只懂得照顾楚三郞起居飮食,侍浴侍寝,可有可无的附属品,再也不是楚三郞的负累。
这感受对于翠红来说,实在比任何物质的酬劳还来得有意义,比任何甜言蜜语,甚至肉体享受更令她满足。
如今,她更要负起替楚三郞护法之重大责任,怎不令她惊喜参半,战战兢兢的提着刀,在楚三郞身旁严加戒备。
幸好,不曾有任何敌人出现。楚三郞足足调息了一个时辰,方缓缓睁开眼睛。
「翠红,难为妳了。」他的气息已大为转强,不再是那么令人担忧。
「三爷,这是小婢应该的嘛!你的伤势如何了?」翠红关切地道。
「暂时来说没有甚么大碍,但还得休息数天才能复原。翠红,来吧,我们找一棵大树,躱在树上休息一刻,待天亮才离开这里。」楚三郞向泽红招手道。
翠红连忙上前搀扶,找着一棵枝叶茂盛,能够藏下两人而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大树,揹着楚三郞一跃而上。两人紧紧相拥着,渡过一宵。
照说,在这环境之下,是极难入睡的,但是翠红实在太疲乏了,听闻爱郞伤势并无大碍,登时放下心头大石,片刻后便在楚三郞怀中沉沉入睡。
楚三郞轻吻她一下额角,也闭目养神,运功调息。目前来说,他必须把握每一刻,以冀恢复多一分功力。
天刚微亮,翠红便已醒过来,看见爱郞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登时脸上一红,埋首在楚三郞怀里,道:「三爷,你为甚么不多睡片刻?」
「天色已亮,敌人很快便会来到,我们得赶路了!」
「三爷,请伏在小婢背上,让小婢揹着你走吧!」翠红说毕便转过身子。
「不用了,经过一宵之调息,我之伤势已大为好转,可以自己走路了。只不过仍不宜与敌人碰头吧了!」牵着翠红的手,便从树上跃下。
「不,三爷,你还是让小婢指着你吧,你这时实不宜消耗体力。」
「不宜消耗体力的是妳,而不是我。目前我还不能动手御敌,若妳揹着我走,定会大量消耗体力,若遇上敌人,谁来保护我?」楚三郞半开玩笑的道。
「噢,小婢倒忘记了,但你可以走动吗?」翠红道。
「我何止能够走动,要不是恐怕有敌人找到来,我还可以和妳在这里亲热亲热哩!」
翠红登时红透耳根,瞪了他一眼道:「三爷,你身上内伤未愈,尙想着那玩意,可是不要命了?」
「不好,有人来了!」楚三郞虽然负伤不轻,但耳目仍是灵敏得很,已听见远处传来一个人之脚步声,连忙低嚷。
「三爷,快点逃吧!」翠红拔出流星刀,一把拉着楚三郞的手便要跑。
「不用,来者只有一人,我们且看是谁,若来者武功不强,便把他拉倒,若不足应付,便给他来个空城计。」楚三郞当机立断地低声在翠红耳边道。
楚三郞这决定的确是个明智之擧,目前来说,他仍不适宜与敌硬拼,只能依靠翠红一口刀来保护,若只听见风吹草动便逃之夭夭,等于吿诉追杀他的人他的伤势极重,如此一来定会招引更多敌人加入追杀他的行列。
若他毫不慌张地面对部份实力较弱的敌人,众人慑于他的名头,以及他那骇人刀法,定然不敢轻擧妄动。
虽说他昨晚受伤不轻,但经过一晚的治疗,谁敢担保他仍没作战能力,何况他受伤轻重之程度,大部份人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即使目睹的情况也不能尽信,何况听来的?
不过来人的身份却大出楚三郞意料之外!
「三爷,你在那里?我是老头儿啊!」竟然是与楚三郞过往甚密的史老头,那以出卖消息为活,不久前在北京城楚三郞所居住的客栈中神秘失踪的糟老头。
「竟然是他,他跑来这里干甚么?」楚三郞不禁大为诧异,遂扬声道:「老头儿,楚某在这里。」
不久,史老头便已出现。
「三爷,你果然在这里,可把老儿找得苦了!」史老头面露喜色。
「史老头,你不是在这个时候找楚某出卖消息吧?」楚三郞眉头一皱道。
「当然不是了,老儿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吧了,昨晚听说你受了重伤,所以才匆匆跑来找寻你。」史老头忙道。
「你也会担心楚某之安危?楚某还以为你眼中只能瞧见白花花的银两呢!」
「三爷,你眞懂得说笑,我们毕竟是一场朋友啊。何况若三爷不幸被杀,老儿从此便少了一个主顾,现今,如三爷这般的主顾实在难找得很哩!」史老头道。
「史老儿,你毕竟说出心中话了!」
「三爷,你的伤……」史老头问道。
「楚某的伤?噢,已康复得七七八八了。史老头,你不是有甚么仙丹灵药向我兜售吧?很抱歉,害你白走一趟,楚某刚打算出林找那些秃驴算账哩!」楚三郞并不是对史老头起了怀疑之心,而是他习惯了逢人只说三分话。老实说,干他这一行的,也不容许对别人过份信任。
史老头向楚三郞展露出一个神秘笑容,道:「老儿又不是甚么道士、郞中,怎会有仙丹灵药出售!三爷,请恕老儿多口说一句,纵使你伤势已全部康复,也不适宜在这个时间露脸。」
「为甚么?你认为我不能对付那些秃驴吗?老实说,昨晚要非楚某一时不忍心,悟性那秃驴早已跑到西天当如来了。想不到那秃驴竟能在重伤之下仍能出手,把楚某打得血气翻腾,否则定敎他们二十人躺着回去。」
「三爷,老儿并不是说你不敌少林寺,只不过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怕人多,现时差不多整个武林精英都在附近,你能杀多少人?还是听老儿说,找个地方暂避风头吧,留得靑山在,那怕没柴烧?」
「老儿,话倒说得容易,附近都是各门派的人,那里有地方暂避?你要我像丧家之犬般被逼远离洛阳吧?不要说楚某在这里还有要事待办,即使没事,楚某也不会离开的,大不了把他们通通杀掉!」楚三郞冷哼了一声道。
翠红多月来与楚三郞朝夕相对,关系密切,怎会不明白楚三郞之心意,连忙配合着道:「三爷,可否让小婢说一句?」
「翠红,有甚么话可随便说。」
「三爷虽然神勇,不把那些人放在眼内,但史老爹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何必为了一时之气而和这么多人硬拼啊?倒不如听史老爹的话,找个地方暂时一避,休息三数天,待伤势十足痊愈才慢慢找那些人算账吧。」
「这岂不是便宜了他们?」楚三郞略为沉吟后道,语气已不甚执着。
史老爹连忙打蛇随棍上,道:「三爷,若你眞的有意找个地方暂避风头的话,老儿倒可以提供一个理想之处。」
「是甚么地方?」楚三郞不禁心中一动,问道。
「那地方距离这里并不太远,不但僻静,而且安全,乃是老儿之私有产业。」
「史老头,想不到你竟如此富有,在这里也有产业。」在楚三郞记忆中,史老头的家应在金陵近郊。
史老头赧然道:「三爷,老儿虽然老迈,但对那调调儿还是乐此不疲,可惜家有恶妇,只得向外发展。实不相瞒,老儿在京师也有一所外寓哩。」
楚三郞打趣着道:「史老头,人说人老风流是寿征,你找上那么多外寓,难道眞的想活上百多岁?」
史老头忙道:「三爷,别说笑了。快点起程吧,那些人很快便会到这里来的了。」
楚三郞道:「那有甚么关系?楚某倒希望他们现在送上门来哩,省得日后找他们那么麻烦。是了,史老头,你是无条件招呼我们到你家暂住,还是……」
史老头苦笑道:「三爷,老儿怎么敢和你谈条件啊?只是,老儿家中人口众多,开支庞大,倒希望三爷体谅,津贴多少膳食费用。」
「说出来吧,多少钱?」
「三爷是老主顾,那便算五百两银子吧!」史老头道。
「甚么?五百两膳食费?三数天的膳食费用竟要五百两?你给我们吃的是甚么?汉满全席?还是御宴?你分明便是敲诈!」
「三爷,这怎算是敲诈啊,老儿收你这五百两,不但供膳宿,且有下人服待,更不限日子,若三爷喜欢,可住上一年半载,分摊来算,也只不过是一二两银一天吧了,还说不便宜。」史老头看准楚三郞不会长住,所以胆敢这么说。
「史老头,二两银一天,论日子计算。」楚三郞之出手事实上也不算低的了,事缘当时乃康熙时代,物价稳定,二银已足够一户普通人家整个月之生活费。
「三爷,那岂不是要老儿赔老本,要知道老儿今次这样做,若给别人知道了,老儿日后可麻烦得很哩!」
「那么便五两银一天吧,若仍不满意的话,那便拉倒。坦白说,这个价钱在城里,不但食住一流,还可以找个标致小妞儿来暖暖脚哩!」楚三郞道。
「三爷,便依你的吧。只是,最低限度要以十天计算,不足十天也要五十两。」史老头苦着脸道。
「那么,我们走吧,否则若有人看见你和我们一起,你便麻烦多多了。」楚三郞道。
史老头那片产业,果然如他所说,并不太远。
楚三郞并不曾到过史老头位于金陵近郊的老家,但从这里的外寓看来,史老头可混得不错。
屋子虽然不很大,却是装修得美轮美奂,陈设豪华。
楚三郞一瞧大厅里的古玩、字画,笑道:「史老头,想不到你倒风雅得很哩。」
「那里,那里,我们这些江湖人,在外整天都见着刀刀剑剑,难道家里还放着那些劳什子吗?有这些字画、古玩点缀一下,人也没有那么戾气「这些东西都价値不菲,史老头,你的生意可赚钱得很哩!」
「托福,托福,还不是依靠三爷,赏老儿一口饭。三爷,请先到客房休息,稍后午饭准备妥当时,老儿自会差人通知三爷。请三爷放心休息,如无召唤,下人们绝对不会骚扰你们的。」说毕便向楚三郞诡异地笑着,那笑容端的是充满了暧昧,跟着他便领着两人到客房。
「史老爹,请问可有洁净的衣服?如有的话,劳烦你差人找一套来给三爷更换吧,三爷的行囊都遗留在客栈了。」翠红道。
「当然有,老儿这便差人去拿,还有甚么需要吗?」
「还有,劳烦你命贵[?]送一盆浴汤到房里,可以吗?」翠红道。
「当然可以了,马上便送到。三爷,老儿眞羡慕你,有翠红姑娘如此能干体贴的侍婢在身侧。老儿那些侍婢,除了懂得撒娇外,甚么也不懂得做。」
「史老头,你还要求甚么啊?有美婢向你撒娇,这是求之不得的乐趣呢!」楚三郞道。
「老儿也不打扰你们了,如有甚么需要的话,可随便吩咐下人便成,老儿吿退了。」史老头说毕便离去。
「三爷,想不到一个靠卖消息的,也能有如此财富。」翠红道。
「翠红,可不要小觑这老家伙,他的武功虽然不大高明,但消息却灵通得很,而且人缘也不错,顾客多着哩!」
片刻后,浴汤和衣服便送到,翠红随即便服侍楚三沐浴更衣。
* * *
在楚三爷享受着翠红为他擦背之同时,却有两个人在一小室里密谈着。
「没有机会下手吗,门主?」其中一人问道。
「我不敢冒险,这厮似是伤势不重。」竟然是史老头的声音。他是门主?甚么门之主?
「怎么会啊?小弟昨晚见他伤势很重啊,根本不能走动,还要那丫头措着逃走。」另外那人原来昨晚也在现场观看!如此看来定是武林盟或各大门派中的一份子。
「连二弟,楚三这厮绝对不能以常理来忖测的。据我们知,他目前之对象乃是本门以及日月敎,所以,他来开封之目的很可能便是为了我们。」史老头道。
另外那人原来是姓连的,武林中姓连的人并不多,难道便是楚三爷首趟和白道中人冲突时那名漏网之鱼,曾以淬毒飞镖击伤傅铁心的铁剑金镖客连鎮英?
「门主,这不可能吧,自从史大哥被楚三郞这厮所杀,黑风寨亦毁于一旦后,本门便暂停了一切活动,他怎能查出我们是在这里?」
「他当然不知道本门在这里有分舵,我只是怀疑他来开封之目的是布下陷阱让我们踩,假装重伤诱使我们露脸。」
「门主有何根据?」
「连二弟,你想一想吧,近来之事实在有很多破绽,楚三郞这厮出道差不多十年了,有谁知道他是皓月剑上官云之弟子?便是繁星剑庄婷的后人温柔柔也不知道啊。因此,我断定那段有关皓月剑谱之消息乃是他自己所传出来,用来吸引我们到洛阳的。」
「门主,那么说来,皓月剑谱乃是骗人的了?」
「不,应该是眞的,当晚在客栈时,温柔柔不是曾表示过曾败在他手下吗?除了皓月剑法,有那种武功能击败繁星剑法?因此,楚三这厮极有可能眞的是上官云之弟子,所使的便是从皓月剑法蜕变出来的刀招。而他所说有关交还剑谱之事亦有可能是眞的。」
「除此之外,门主还看出甚么破绽?」
「第二个破绽便出自昨晚了,以楚三之身手,若要避开少林寺那秃驴,乃轻而易擧之事,怎会被少林寺的人发现?」
「小弟明白了,是他故意让少林派发现他的行踪!」
「对了,在我说出第三个破绽之前,先问你一句,你可曾见过楚三这厮手下留情?」
「没有,据小弟所知,他出刀从不留活口,定是一刀把对方脑袋劈掉。」
「这便是了,在昨晚之环境下,谁会这么蠢弃刀用掌?谁会这么蠢手下留情,让对方有机会反击?楚三处事谨愼,绝不会这样做。因此,他定有目的,而目的便是让悟性击他一拳,悟性被他击中后,所发出那一拳又有多大劲力,怎能令他重伤?所以楚三昨晚之伤,是他自己刻意招来的,而且非常轻。」
「而他的最终目的便是要令我们误以为他伤重难支,只有一个丫头在旁保护,从而引诱我们露脸。门主,这厮可算用心良苦了。门主今早可曾一试他之武功虚实?」
「不曾,我在江湖上是出了名武功稀松平凡的,能试出甚么来?一个弄得不巧,反露出马脚。不过,我今早找到他的时候,依稀听见楚三这厮说了一句话。」
「是甚么话?」
「他竟要和那丫头野战,就地乐上一乐!」史老头大笑。
「门主,这有甚么稀奇啊?楚三和那丫头之关系,江湖中谁不知道,在郊野里情不自禁,干上一番实在是平常之事啊!」
「连老二,我不是说这个问题,试想想,你若是内伤沉重,还敢来这一回事吗?」史老头道。
「受了内伤,女色乃大忌,除非不要命!」连老二道。
「连老二,照目前情况,硬来是不行的了,我们进行第二个办法吧。」史老头道。
「门主,请恕小弟多口,楚三这家伙如此难缠,我们为何要对付他啊,何不避他一避呢?难道你眞的要为史老大报仇?」
「史向荣这家伙,一向对我们不大信任,机密事件都交托他堡里总管,如今他死了,我才不这么蠢浪费人力物力替他报仇。我要对付楚三之主要原因乃是为了那册皓月剑谱。」
「那剑谱眞的是如此重要?」
「是的,神剑堡与黑风寨倒下,本门之实力大受打击,最烦恼的是其中有部份身手不错,且分布于各大门派中的好手不再听命于我们,所以我不得不暂停一切活动,拒接生意。若我们能得到这剑谱的话,形势便大大不同。届时本门可采取精兵攻策,把一些忠心门下训练成为精锐杀手——如傅铁心这一级的杀手。人数不必太多,只消十余人便足够了,那时铁剑门定能声威大振。」
* * *
午饭时,史老头并不在,想必是外出打听消息去了,楚三郞便吩咐宅里下人把酒菜送到房间里。
「三爷,你的伤这般重,还要喝酒?」翠红道。
「轻声一点,提防隔墙有耳!这酒是拿来看的,并不是我要喝。」
「拿来看?酒有甚么好看?」翠红仍是不明白。
「翠红,史老头知道我的习惯,每顿饭都喝上一两壶酒,若我不要他们送酒来的话,定会引起史老头之怀疑。」
「噢,原来如此。不过,史老头既然是三爷之朋友,即使被他知道眞相也没有多大问题啊!」
「翠红,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史老头亦有可疑之处。我们绝对不能露出马脚,否则今趟便变成送羊入虎口。」
「史老头有可疑之处?」
「是的,我正在怀疑他帮助我之动机。」楚三郞点头道。
「三爷,你和史老头不是老朋友吗?」
「这要看老朋友这三个字之定义如何了。不错,我们认识了很多年,但碰头的次数并不很多,每次都是买卖性质,我要消息,他要钱。如是妳,妳会为这种只在生意上有来往的朋友冒这么大的险吗?要知道若然给追寻我的人发觉了,今后他不但不能在江湖混,甚至会被牵涉,成为江湖中人追杀之对象,把他看成我的同党。」
「三爷,也许正如他所说般,不想失去你这好顾客呢?」
「翠红,这种鬼话只有妳才会相信。这么多年来,我都是依靠官府的花红为活,而官府的花红只不过是二三百两白银,我能负担多少购买消息?我这种顾客在他眼中,简有不値一哂!妳看看吧,这屋子里的字画、古玩,随便拿一件来都可以抵得上出卖十个消息给我的酬劳。」楚三郞道。
翠红想了想,也觉得楚三郞所说极为有理,道:「三爷,眞亏你如此细心。」
「今早,他实在不该狮子大开口,向我索取伍佰两银的,否则我不会起疑。」
「小婢倒不明白了,他既然是唯利是图的人,敲诈你伍佰两银是很合理的啊。」
「这当然合理,若他坚持一定要伍佰两,不肯减到五两一天的话,当他提出有一片私产可以给我暂避的时候,我便觉得奇怪,因为我和他的交情实不足令他如此冒险,但那时我并不曾起疑心,毕竟有些人平日结交时只是淡如水,却能于危难时舍命相助,我实在不敢排除史老头是这种人之可能性。」
「可是史老头却提出五百两银的酬劳,眞正存心帮助你,便不会如此做。对吗,三爷?」翠红道。
「对了,但若他坚持要敲诈我五百两的话,我也不会对他怀疑,因为他帮助我是为了钱,一笔可说不小数目的钱。只是他看见我并不着急,还价五两一天时,便急不及待地答应,这可令我生疑了!因为如此一来,他帮助我之目的究竟是为了甚么?为了五十两而冒这么大的险,傻瓜才会这样,做。」
「不是为了朋友间之义气,也不是为了白花花的银两,难道是为了皓月剑谱?」
「对了,这是唯一之可能性。」
「三爷,史老头年纪已这么大,练习剑法会不会迟一点啊?」
「六七十岁才来练习皓月剑法,当然是太迟了。但是,他极有可能不是留为己用的!以我的推测,他定是拿来出售。」
「奇货可居,价高者得?」
「对了,皓月剑法乃当今武林中四大绝顶剑法之一,且有击败繁星剑法之纪录,卖个三五万两银,实不足为奇!」
「这么昂贵?有谁会买啊?」
「万金易得,瑰宝难求。在武林人眼中,三数万两银只是一个小数目,若能练成皓月剑法,便有机会成为顶尖高手,届时何愁没有名利?」
「名利这东西,可眞遗害不浅,若世间上没有人这么热衷于争名夺利,便不会有那么多纠纷。」翠红感触万分的道。
「翠红,也不能这么说的,若每个人都安于现状,世间便不会有进步,我们都会停留于千百年前,茹毛飮血,居于山洞,那有今天之生活享受?」
「虽然如此,也不该为了自己之欲而不择手段啊!」
「翠红,我们还是不要再讨论这点了,再不吃午饭的话,酒菜便凉了,拿妳的银簪来试一试菜肴有没有下毒吧。」
「不会吧,三爷。史老头竟会在酒菜中下毒?难道他不怕你发觉?」
「凡事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这老家伙现时不在家,即使我们发觉酒菜有毒,他也可推说毫不知情,把罪名推在下人身上。
翠红连忙从发髻上拿出银簪,把菜肴逐一检查,发觉并无异处后,两人才进食。
* * *
史老头很晚才回来,带回一个消息。
少林掌门伤势极重,暂由赶到的武当掌门人淸虚道长率领各路羣雄,现仍在开封一带继续搜索楚三郞之下落。
数日来,每晚均有武林人物遇害,但昨晚除了少林派与楚三郞那一场大战外,其余的地方都很平静,因此武当掌门淸虚道长推断,多天来被杀的武林人物都是楚三郞下的毒手。
少林掌门受伤之消息传回不远之嵩山后,整个少林寺上下都为之震惊不已,闭关多年的长老,亦即是悟性大师的师叔——宏法大师,竟然破例出关,正在来开封途中,目的不消说,便是一会这击败少林寺威信象征——掌门人的楚三郞。
楚三郞听了,为之眉头一皱,只因在他出道之前,早已听闻少林寺的两名耆老,上任掌门宏光大师以及上任藏经阁主持宏法大师武功极高,只不过不知为了甚么原因,于十多年前宣布闭关,把职务传给弟子。
如今宏法大师复出,目的自然是对付楚三郞,悟性大师已是那么难缠,楚三郞能战胜他,只是在战略上运用得宜,并不是在修为上远胜对手,对付这少林寺上一辈的高手,楚三郞对此并不乐观。
不过,就算没有把握,他能退缩吗?
楚三郞听罢史老头所说,便匆匆回房休息,是不是宏法的对手乃另一回事,目前首要之急便是把伤势养好,否则甚么也不用说。
经过一整天的调息,楚三郞已是大为好转,只消再过两三天工夫,他便会全部康复,届时再想个办法来应付目前形势。
楚三郞回房后,史老头也匆匆跑到密室。他的心中沾沾暗喜,因为他发觉一件令他高兴万分之事实,脑海里立即想到一个一石二鸟的计谋。
「门主,你要的药粉已配好了,这东西放在浴汤里,无色无味,毒素从皮肤上慢慢渗透体里,只是功效慢了一点,必须用上三次才能奏效。」密室中的连老二连忙把一个小瓶交给史老头。
史老头接过后,道:「连老二,计划略有更改。」
连老二大讶,道:「门主另有良策?」
史老头道:「是的,楚三这斯很可能身上有伤,而且不轻。」
「门主何以有此一说?你今早不是说过他……」
「那可能是他故布疑阵,摆出空城计。午饭和晚饭时,我都曾命下人送上美酒,数壶美酒喝得涓滴全无,但都是到了那妞儿腹中,楚三这厮一滴也不曾喝。」
「门主何以得知,难道你派了人暗中偸窥,抑是在酒中下了手脚?」
「楚三精灵得很,怎能如此做,这只会打草惊蛇。酒不但不曾没有下毒,而且是我精心酿制,对身体大有补益,不过喝下肚后,脸上便会好像涂上胭脂般,透出粉红之色。」
「楚三郞没有如此现象?」
「对了,那妞儿却是红透耳根。这証明了楚三郞不曾喝过那酒,这家伙每餐无酒不欢,不敢喝的原因,不消说便是他有着不轻之内伤!」
「门主,也许他内功精纯,把酒精化掉呢?」
「蠢材,区区一两壶酒,那能醉倒他?他何须这般做?又没有人和他斗酒量,他何必这般麻烦,喝进肚里又运功把酒化掉?」
「那么他眞的有伤了?」
「目前我还不能肯定,所以要你来试一试他!」史老头道。
「要小弟来试?如何试?」
「你立即召集人手,今晚偸袭。人手不必太多,十来个便已足够,若楚三眞的身受重伤,不堪一击,那当然最好。即使他在故弄玄虚,扮作受伤,我们之损失也不很大,届时我会帮助你们脱身的了。」
「门主,你不是和我们一起行动吗?」
「当然不是了,这岂不是变相泄露身份,日后便困难重重。记着一点,稍后你必须以门主的身份露脸,这样他便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来。」
连老二只得唯唯应诺,悄悄离开史家,前往召集人手。
史老头脸上露出得意之笑容,对于铁剑门,他有自己的一套。杀手组合,不同普通江湖门派,人多并不是好现像,只会使开支庞大。史向荣领导铁剑门时,另有打算,所以才把铁剑门弄至人手众多,势力浩大。
现时他接手管理,目标只是为钱,何须那么多人手?毕竟杀人之生意并非那么多啊!若然每个杀手都是精锐的话,十余人已是足够,这样不但可以减轻开支,且易于管理。
多出来的人手该如何处置?还有甚么办法比驱使他们送死来得干净俐落?不但省回一笔遣散费,且不愁他们日后口疏!
目前,铁剑门只余下三十多名杀手,为了对付楚三郞,早已悉数调到开封,分散各处候命。
若把三十多人一起召来动手,成功之机会当然比十多人强上一倍,但这是否等于一定成功呢?
若楚三郞伤重,不能动手的话,连老二所率领的十多人,应亦有机会一击而中。
翠红这丫头的一口刀,虽然不容忽视,但她要照顾楚三郞,难以有甚么作为,只要不和她硬拼,频频在外围以暗靑子向他俩招呼,便大有机会。连老二在这方面之经验非常老到,定会懂得这一着。
不过,若然楚三郞只是轻伤,并无大碍,甚至一点伤也没有的话,即使动用三十多名杀手,也未能担保可以致胜。
昨晚,少林派出动了二十名高手,还不是被他从容逃脱?当时还有不少其它门派好手协助拦截哩!凭铁剑门中三十多名身手比少林僧侣差上一截的杀手,又怎能如愿以偿?
因此,史老头不敢冒险,何况他还不曾到达必须孤注一掷之地步。留得靑山在,那怕没柴烧?只要楚三郞不知晓他的眞正身份,日后对付他的机会多着哩,何必急于一时?
所以,史老头用上这一石二鸟之计,若成功把楚三郞除掉,夺得皓月剑谱,那当然是求之不得。即使失手,也可借此除掉连老二以及部份冗员,何乐而不为。
连老二是史向荣昔日亲信,且为人阴险奸狡,有他在,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个极大威胁,正好趁此机会除掉。
萧规曹随,只是一些没有眞实本领的人之作风。接手一个摊子,必须:变亦变之,不变亦变之;变之,权操诸己,不变,权操诸人。
应改的地方,当然要改,不该变的地方,亦要变。这样,自己才能眞正控制这摊子。而那些自命两朝元老的人,除非是自己的亲信,否则一定要除掉,才能顺利改革。
史老头把连老二适才交给他那瓶药粉小心地放在怀里,也忽忽离开密室。
他必须进行一些部署,准备连老二一旦失手时,他的计划不受影响!
* * *
深夜时分,十多名黑衣幪面人掩至史家。这十多人当然便是连老二所率领的铁剑门杀手,来此对楚三郞不利。
楚三郞已恢复部份功力,以他灵敏的耳朵,当然能察觉有敌入侵。
他不动声色的与翠红躱起身形,手里扣着数柄柳叶飞刀,静静地等待着。
窗轻轻地被拉开,一条黑影悄然跃进,翠红也不客气,便一刀挥出。
可怜那人根本便不知发生了甚么事,还不曾着地便已身首异处,连呼叫声也没有。
其余的嚎面人见状,那敢造次?其中一人低喝道:「用暗靑子招呼!」
各式各样的暗器,登时从窗口射进。只是,各人均是盲目发射,而楚三郞与翠红两人则躱在墙后,那会被暗器所伤着?
一阵暗器过后,楚三郞低喝一声:「冲出去!」便挥舞着钢刀护着身前,穿窗而出。
翠红知道爱郞伤势并未康复,当然紧紧追随,严加保护。
天井里,站着十多名淸一色黑衣幪面人,楚三郞不用细看已知是铁剑门的杀手。
「你们终于出现了!」他冷冷道。
「姓楚的,你嫌迟吗?不用心急,本座稍后定会送你上路,替咱们老大、老三及众多弟兄报仇!」正是连老二的声音。
「凭你和这十多个见不得人之脓包?可不要引楚某发笑了!」从对方之脚步轻重以及呼吸,楚三郞知道除连老二外,其余的人身手只是普通,不难应付。经过昨晚一战,楚三郞对翠红之身手已有着无比之信心,所以才这般轻松。
另外一名黑衣人对连老二道:「二当家……不,门主,这姓楚的似乎不像有伤在身啊!」
经过一整天的调息,楚三郞之伤势已差不多好了一半,当然不能从行动及声音里看出有甚么异状。
「废话,你以为本座是瞎的吗?何须你来多言!」连老二叱道。
楚三郞不禁大为高兴,原来眼前这人竟便是铁剑门昔日之第二号人物,今天的门主。
刚才那黑衣人说溜了嘴,称呼连老二为二当家,谁知却错有错着。楚三郞怎知他只是现在的二当家,还道是他接任门主不久,手下一时间未能习惯新称呼,仍叫他作二当家哩。
楚三郞道:「翠红,有信心吗?」
翠红娇笑道:「三爷,你放心吧,更厉害的脚色小婢也毫不怯场,又怎会把这些不入流的小贼放在眼内。」
楚三郞道:「既然妳有如此信心,我们便并肩儿上吧!一个也不要放走。」随即抽刀出鞘,飘身而上。
连老二登时进退维谷,也不知是战还是逃才是。看样子,楚三郞不像受了重伤,他的神勇,连老二早已领敎多次,知道若和他硬拼,只是以卵击石,毫无机会。
但是他能够不战而逃吗?史老头这时定在一旁偸窥着,若他不战而逃,怎向史老头交差?临阵退缩,乃兵家大忌,铁剑门门规,比诸军法还严厉得多,在没有试探着楚三郞虚实之前,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连老二只得硬着头皮,拔剑迎上。
当他看见楚三郞之来势并不如前数趟所见那般凌厉时,心里顿即稍安,忖道:「难道这斯只是虚张声势?否则,他这一刀为何劲度如此差?」心中一动,左手随即一扬,打出三枚金镖,品字形袭向楚三郞胸前。
区区三枚金镖,怎能奈何身手高绝的楚三郞,虽然他这时之功力不足一半,却也能轻松地把袭来暗器磕飞。
连老二自然不对所打出的三枚金镖存多大希望,他之目的只不过是希望把对手来势拖慢,如今见目的已达,当下便不再怠慢,人随剑上,一式「后羿射日」直取楚三郞咽喉。
「三爷,让小婢来收拾这厮!」说时迟,那些快,翠红的流星宝刀已从旁掩至,直向连老二剑身上硬砸。
连老二早已见识过翠红手中宝刀厉害之处,那敢与之硬碰,急忙抽剑变招。翠红得势不饶人,立即施展楚三郞所授之刀法,把连老二笼罩在刀影之中。
这时,楚三郞亦已趁势向横移挪数步,挥刀攻向余下黑衣人。他的伤势虽不曾十足康复,但对付这些身手只是普通的杀手,却是绰绰有余。
在他那快如闪电,神鬼莫测的神奇刀法掩护之下,他左手所施放的飞刀,可说使人防不胜防,发挥了浩大之威力。
铁剑门的黑衣杀手,顾得了楚三郞手中钢刀,便顾不得飞刀,闪避了飞刀,那要命的钢刀便已临身。那种狼狈情形,实不难想像出来。
十多个照面后,黑衣杀手已倒下了四个。
蓦然之间,院里之假山后闪出多名史家下人,手里持着一支古怪喷筒,正对准在场搏斗诸人。
楚三郞江湖阅历丰富,一眼便看出那喷筒是极为霸道之武器,暗叫一声不好,喝道:「翠红,快退!」抽身便往后急退。
翠红一向都是对楚三郞的话唯命是从,从不思考是甚么原因,闻言急忙也撇下对手连老二,向后飞跃。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带着无比腥臭味道的液体已从史家下人们的喷筒射出,射向场中各人。
幸好楚三郞当时面向假山,及时发觉,与翠红双双跃后,避过一役。
但铁剑门诸人,因背向史家的人,不知情况,二来距离太近,当发觉不妥时已是太迟,登时被那些从喷筒射出的腥臭液体溅得遍身皆是,痛楚难堪,倒地翻滚。
史老头从一暗处跑了出来,手持长剑,不由分说地便向在地上滚动的铁剑门杀手砍杀,只片刻间便把十多人杀光。
楚三郞不禁大为惊愕,这液体究竟是甚么东西,如此霸道?溅到身上,不但使人痛楚翻滚,且毫无反抗能力,任从宰杀!
「史老头,你这是甚么意思?」他不悦地质问着。
「三爷,老儿只不过是略尽棉力罢了。你们在寒舍作客,老儿怎能让这些宵小打扰贵宾?只是寒舍的人武功低微,不得不用这些旁门左道之技俩。」
「我是说,你有这些准备,为何不及早通知我,适才要不是楚某侥幸,岂不也着了道儿?」楚三郞的脸色极为难看。
「三爷说笑了,三爷和姑娘身手不凡,怎会被这区区小技所伤着,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何况即使误伤了两位,老儿也有解药啊。」史老头嬉皮笑脸的道。
史老头既然如此解释,楚三郞还能把他怎么样,当下冷哼了一声,便跑去揭开那「铁剑门门主」的面罩。
「竟会是他!难怪他当日这么卑鄙,不扬声招呼使以淬毒暗器偸袭,打伤了傅铁心。」他一看之下,喃喃道。
「三爷,他是谁?」翠红虽也曾见过连老二,但却不认识他的眞正身份,便问道。
「哼,他便是鼎鼎有名之大侠,亦是卑鄙之极之小人,贪生怕死之徒,铁剑金镖客连鎮英!我早该从他的名号联想到他与铁剑门有关的了!」
但他又怎知道连鎮英在铁剑门中本是地位不高,只占第四把交椅的人物,在门主及三当家被杀后才补上二当家之位,而他的名号与铁剑门雷同,只是一个巧合!
「三爷,善后工夫由老儿处理便成了,两位还是回房休息吧!」史老头道。
楚三郞丢掉手中面罩,收刀入鞘,与翠红回房。
楚三郞与翠红离去后,史老头便把其中一名手持喷筒的家人召到密室。
刚掩上门,他便破口大骂:「你们为甚么这么早便现身?楚三郞两人只要再移近一丈,便插翼也难飞的了!现在却功亏一篑。」
那人委曲的辩道:「老爷,那些杀手们节节后退,只要再后退数步,便会发现我们藏身之处,所以只好现身发射毒汁。」
「混账,即使被他们发现又何妨,他们只会认为你们是接应的,怎会张声?」
「老爷,小的怎知道啊?老爷又不曾于事前交代!」
史老头为之顿足不已,一时疏忽,忘记了交代这小事,竟把大好计划弄糟了!事实上那人当眞是因为恐怕被铁剑门中人发现而提早现身吗?当然不是,因为这人便是昔日江东三虎的老三,遁地虎张永。亦即是翠红父亲金大为的拜把弟兄。
他提早现身,当然是为了侄女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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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8-12 22:16: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眞相大白 芳踪杳然



楚三郞的房间里,翠红低声把遇见三叔的事吿诉了他。
「翠红,刚才他不曾和妳相认,定有深意,幸好碰上他,否则不堪设想。」
「为甚么,三爷?」
「因为若他刚才迟一些才出现,我们能否在毒液之下逃脱,尙是疑问。若我们被那歹毒汁液溅上身的话,史老头这狡猾狐狸会给我们解药才怪。」
「三爷,我们不如静悄悄的找三叔,问一问他史老头有甚么阴谋?」
「万万不可,若妳三叔是有心人,自会与我们联络的了。贸贸然找他,给别人发觉了,会替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三爷说的对,我们还是静心等待张三叔作主动和我们联络。三爷,你刚才经过一番剧战,定是很累的了,早点休息吧。」翠红体贴地道。
楚三郞点点头,回到床上闭目调息;适才那番搏斗,虽然为时短暂,但他有伤在身,体力消耗后难以迅速补充,的确需要好好调息一番。
功行三周后,楚三郞才缓缓睁开双目,却适时察觉窗外有人潜近,连忙向为他护法的翠红打了个眼色。
翠红会意,悄悄拔出流星宝刀,躱在窗侧,只消来人推窗而进,便给他一刀。
来人却不是偸偸潜进,而是在窗外低嚷道:「翠红,我是张三叔啊,你们睡着了吗?可否让我进来?」
楚三郞连忙向翠红点头示意。
翠红收刀入鞘,轻轻打开窗,悄声道:「张三叔,快进来吧!」
张永闪身而进,向楚三郞拱手道:「三爷,请恕张永打扰淸修。」楚三郞连忙回礼。
翠红道:「张三叔,你不是早已洗手了吗?为何会跑到这里来?」
张永叹了一口气道:「这事说来话长,愚叔实在惭愧得很。当日我们兄弟拆伙后,愚叔因为难以戒掉那赌瘾,不久便把财富全散光。几经辛苦,才找着你爹和二哥,谁知道他们都当了和尙,刚巧遇上一名旧日友好,凭借他的关系,在此当上一名总管。」
翠红道:「三叔,这么辛苦才脱离那大染缸,何苦再度沦落呢?」
张永道:「当时我也不知道史老头是这样的人,进来后便难脱身了。三爷,史老头对你有所不利哩,你们还是及早离开这里吧!」
楚三郞道:「开封附近有不少人马正在找寻着我的下落,这时离开也不大妥,倒不如留在这里,待伤势全部康复才作打算。只要小心防范,史老头难有甚么作为的。张兄,你可知老狐狸有甚么阴谋吗?」
张永摇首道:「老狐狸为人阴沉,对我们毫不信任。我当了数个月总管,对他的事还是一无所知,更不要说知悉他的阴谋了。不过,晚上那些铁剑门杀手,却是老狐狸暗中召来的,他更命我们躱在暗处,伺机把你俩及那些杀手们一网打尽。」
楚三郞道:「张兄,你可知老狐狸和铁剑门有甚么关系吗?」
张永道:「这个我可不知道了,直至他把任务交代之时,我都不知道他和铁剑门有联络。当时因不能脱身,故未能及时通知三爷,只得提早发动,希望三爷能闪过毒液之攻击。」
楚三郞道:「张兄如此帮忙,楚某感激不尽。是了,那毒液是甚么名堂,竟如此霸道?」
张永道:「老狐狸称之为神仙倒,只消沾上少许,便痛楚难挡,全身乏力,连说话也不能,端的是歹毒万分,至于用甚么来配制,我便不知晓了。我这里有一瓶解药,特拿来给三爷防身。」
楚三郞也不客气,道谢后接过,交给翠红妥为收藏。
张永续道:「三爷,我也该回去了。若给别人发觉我偸偸跑来这里,那便麻烦多多。三爷,请你小心点,这老狐狸诡计多端,令人防不胜防。我若听着甚么的话,再和三爷联络。不过三爷若有要事找我,可如此这般……」
楚三郞道:「张兄,你也得小心一点,非必要时,也不用和我们联络,我们自会防着的了。」
张永向二人略一拱手,探头出窗外视察一番后,悄然离去。
「三爷,这史老头竟如此卑鄙,召来铁剑门对付我们,不如跑过去把他一刀杀掉。」翠红道。
「万万不可,老狐狸老谋深算,既敢如此做,定有其它布置,我这时伤势还没复原,实在不宜与他反脸,打草惊蛇。」
「三爷,你认为史老头与铁剑门有否关系?会否也是铁剑门一份子?」
「这可能性不大,若他是铁剑门中人,又怎会对连鎮英等人下毒手?」
「也许他们是为了争权而内哄呢?」
「铁剑门经过多次战役,损失了不少人手,如我推测不错的话,他们应所余无几,史老头若是为了争权,怎会这么愚蠢把剩余不多的人手进一步杀害,当其无兵司令?而且,史老头,身手平庸,当一个杀手也没资格,何能服众?」一向精明的楚三郞这次却大错特错了,史老头这老狐狸,处事诡异,怎能以常理来测度?而他的武功修为又岂是楚三郞心目中所认为那般平庸!
* * *
接着的两天平静得很,没有各门派的人找上门来,史老头也没有异动,使楚三郞能安心养伤。
但是,很奇怪地,楚三郞觉得自己康复的速度缓慢非常,可说滞留不前。
这晚,他大为纳罕地把这奇怪现象吿诉了翠红。翠红也道:「三爷,不知怎的,小婢这两天来也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人总是懒洋洋的,心里烦闷得很。」
「妳也有这感觉?」
「是的,难道三爷也……」
「不好,我们定是着了老狐狸之道儿!」楚三郞边说边盘膝坐在床上,细心运功检查一遍各大小经脉。
良久,他才睁开双目,「果然是着了老狐狸之道儿!毒素虽不强,但已散播到身体各处,若毒性再加强的话,便不堪设想了!」
「三爷,这是甚么毒?我们已是谨愼万分的啊,不但吃的、喝的都检查过,连灯油也不曾疏忽,为何仍会中毒?」
「这点我也不明白,看情形这毒乃是逐少进入我们体内,待到达某种程 度之时便会发作,最可恨的是根本不知毒源,不能防范!」
「三爷,那我们该怎办?」
「唯今之计,只有离开这里。若再停留多一天的话,难保毒性加深。翠红,用紧急方法通知妳三叔,请他到来一叙。」
翠红连忙跑到房外,依照日前张永所说在天井上留下紧急联络记号后,匆匆回房。
夜阑人静时,张永才悄悄来到,问道:「三爷,有重要事吗?」
「是的,张兄,我们两人均中了毒。」楚三郞点头道。
张永吓了一跳,急道:「是甚么毒?严重吗?」
「是种潜伏性极强的毒,若非我懂得搜毒心法,还不能察觉,只是如何中毒,以及是甚么毒,则不得而知了。」
「那么三爷打算怎办?」
「我们要静悄悄离开这里,张兄可有办法吗?」
「三爷,你伤势还不曾复原,现又中了毒,这时离开,若碰上敌人时便不妙!三爷何不先设法解毒呢?」
「张兄,我们根本不知道老狐狸是如何下毒,无从防范,若多留一天,便会中更多的毒,所以必须在体内毒性不曾发作之前离开此间,先避免毒性加深,再想办法解毒。」
「既然如此,你们便随我来吧。」
张永是史家总管,虽不知史老头之秘密,但对宅里暗桩之位置却是了如指掌,片刻后,已带着楚三郞与翠红走到屋外。
「张兄,请回吧,我们懂得怎样走的了。」楚三郞道。
「三爷,史老头这家伙心怀不轨,我也不打算回去了,让我送两位一程吧。」
「张兄,你若在这时离开史家,老狐狸定会联想到是你把我俩放走的,怎会放过你?而我日前因环境关系,亦没有办法把老狐狸铲掉,张兄不如暂留此间,待我日后回来对付老狐狸时作个内应吧。」
张永想了想,觉得楚三郞所言颇为有理,他实无可能像侄女翠红般追随楚三郞,若落单的话,定难从老狐狸手下逃脱,与其终日逃命,倒不如暂时留在史家,说不定日后眞的对楚三郞有所帮助。
当下张永便点头道:「三爷说得对,我这便回去,尽量查探老狐狸之秘密,希望日后对三爷有所帮助。」
「张兄,必须小心,老狐狸既然斗胆布局陷害铁剑门,他的背景绝不简单,你不可操之过急,免露出马脚,那时便不妙。」
「三爷,我懂得的了,两位保重了。」张永向两人拱手一礼后,便循原路回去。
「三爷,我们现在去那里?」翠红道。
「我们先回客栈,隔了三日,搜索我们行踪的人应已松懈不少,我们不难避开他们。」楚三郞道。
两人回到开封府时,天色已是微亮。
两人所居住的小客栈,位置僻、设备差,光顾的都是一些为求节省旅费的跑单帮水客;楚三郞当日选中这小客栈,当然不是为了节省几文钱,主要的原因是在这里不愁遇上武林中人。
那些武林豪客,腰间里有的是银两,绝对不会跑到这片小店来住。
可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偏偏发生了!一个对起居飮食一向讲究得很的人居然会跑到这片小客栈来!
甫进客栈,楚三郞便看见他坐在饭厅中,吃着他从来看不上眼的豆浆、油条。
「楚兄,你终于回来了?小弟在这里已足足等了你两日,若你再不回来的话,可把小弟闷也闷死了!」衣冠楚楚的傅铁心,实在与这里的环境绝不相衬。
「傅兄,找楚某有事吗?」楚三郞一怔,表面上若无其事的道。
翠红已下意识地把玉手按在流星刀柄上。
傅铁心目光锐利,翠红之擧动那能逃过他的眼睛?
「翠红姑娘,妳不必如此敌视傅某,傅某今次是善意的。」傅铁心微笑道。
「傅铁心,你最好能把来意说淸楚!」翠红对傅铁心的印象实在坏得很。
「翠红,怎可对傅兄如此?傅兄,翠红近日疲乏过度,致脾气稍差,请不要见怪。傅兄找楚某究竟是为了……」楚三郞道。
「楚兄,傅某听说你与悟性秃驴拼至两败倶伤,故赶来相助。」
楚三郞听了,为之一愕,傅铁心来帮助他,这可能吗?为了白玉莲,他巴不得自己早些死掉,又怎会……
傅铁心已接下去道:「楚兄,你可能不会相信。是的,为了种种原因,你我之间,终有一天会再度刀剑相对,但肯定不是现在。原因很简单,因为傅某虽然笑里藏刀,但却不是忘恩负义,乘人之危之徒。当日你曾饶过傅某一次不死,傅某亦要帮你渡过一次难关,这样,我俩才各不相欠,日后即使动手,傅某也会心安理得。」
楚三郞道:「傅兄之好意,楚某心领了。目前虽然环境恶劣,羣敌环伺,但楚某足以应付,毋须傅兄费神。」
傅铁心笑道:「楚兄,不用强撑了,你以为傅某看不出来吗?楚兄不但伤势不曾复原,且身罹奇毒,时刻有发作之可能,楚兄,傅某不曾说错吧。」
傅铁心当日在神剑堡搜得毒经,拿往藏剑谷交给白玉莲之前,曾把毒经由头至尾阅遍,他这人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对各种下毒之方法,中毒后之征象,及解毒方法可说知之甚详,故从楚三郞之脸色已看出他中了毒。
「你看出楚某中了毒?」
「不但楚兄中了毒,翠红姑娘也是!如傅某没看错的话,两位所中的是种慢性毒药,名叫香妃粉。中了香妃粉毒的人,整个人都会懒洋洋,对甚么都提不起劲,皮肤呈现一种浅粉红色。这香妃粉厉害之处,便是任何内功高深之仕,也难以察觉自己中了毒,还道是感染了风寒,一旦毒性加深,皮肤开始出现斑点时,毒已入血,甚难救治。」
「傅兄可知道这毒是如何施放,如何解救?」楚三郞道。
「下毒方法只有一种,便是把药粉混进水中,从皮肤渗进体里。至于解毒方法嘛,那也简单得很,只要把身体浸在白醋里,浸上半个时辰,体内毒素便会被醋吸出。」傅铁心毫不藏私地把解毒方法说了出来。
翠红那曾听过如此奇怪而简单的解毒方法,不禁半信半疑,道:「你不是欺骗我们吧?」
「翠红姑娘,傅某何须欺骗两位呢?若傅某眞有加害两位之心,干脆拔剑便成了。以两位目前之情况,怎是傅某之敌?」傅铁心微笑道。
「哼,他这样客气,不愿意拔剑,本姑娘却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你呢!姓楚的,出来受死吧。」客栈门外,出现了脸如寒霜的繁星剑后人温柔柔。
楚三郞看见这狂妄倔强的温柔柔,心里不禁暗暗叫苦,以自己现时的状况,那里是她的敌手?翠红虽曾学会皓月刀法,但毕竟时日尙短,且身中奇毒,功力大打折扣,和她动手也是白白送死。
难道他能不顾声名,与翠红联手合战一个出道不久的少女?
「温姑娘,妳倒选着一个适当的时候来向楚某挑战了!」楚三郞苦笑道。
「怎么了,你自认不敌了吗?本姑娘也不一定勉强你出战的,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本姑娘之问题便成。」温柔柔冷笑道。
「对不起,楚某不习惯在此环境下答复任何问题,若姑娘定要一战,楚某便舍命奉陪。」楚三郞说毕,便要步出客栈。
傅铁心朗声大笑,飘身拦阻着楚三郞,道:「楚兄,何必大动肝火,这等无知丫头,何须你亲自动手,且让予傅某吧,傅某早想见识见识繁星剑法到底有何精要之处,能与皓月、龙腾、凤舞并称四大剑法!」
「傅兄,这……」楚三郞道。
「楚兄,不用这个、那个了,你的皓月刀法已有过战胜繁星剑的经历,也该让傅某一展身手了吧!」
温柔柔想不到傅铁心竟会插手,不禁柳眉倒竖,娇喝道:「姓傅的,别人会害怕你这杀手,但在本姑娘眼中,你只是个跳梁小丑,干脆便三人齐上吧,看本姑娘会否皱眉!」她若知道傅铁心亦憧得四大剑法中的龙腾剑法,便不会如此大言不惭。
「小姑娘,妳眞的不知天高地厚。我们三人中,任何一个都足以令妳吃不了兜着走,妳有甚么本领,敢向我们挑战?」
一句不知天高地厚把温柔柔骂得杏眼圆睁,也不理会身在客栈,拔剑便刺向傅铁心。
傅铁心的修为,在不曾修习龙腾剑法之前,也只是比楚三郞稍逊,学会龙腾剑法后,楚三郞也差点儿败在他剑下,又怎会把初出道的温柔柔这黄毛丫头放在眼内?
只见他随手拔剑一挥,便把温柔柔之来势化解,两人随即在狭窄的客栈饭堂里剑来剑往,斗得不亦乐乎。
论剑招,繁星、龙腾各有精妙之处,可说难分轩軽。但是在对敌经验以及内功修为方面,温柔柔比诸傅铁心,可便差了一大截,因而甫交手不久,便被傅铁心逼得手忙脚乱,只有招架的份儿。
楚三郞见状,忙道:「傅兄,算了吧,何必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呢!」他实在不想傅铁心把温柔柔伤着。温柔柔虽然狂妄,毕竟也是他先师上官云昔日爱侣之徒啊!
「放心吧!楚兄,傅某从来不杀女流之辈,只不过一挫这丫头之傲气吧了!」傅镰心说毕,手中剑徒增压力,把温柔柔逼往一隅。
温柔柔做梦也想不到傅铁心比楚三郞还难于应付,知道难逃一败,干脆便扔下剑,道:「哼,本姑娘技不如你,没话可说,你杀了我吧!」她当然是听了傅铁心所说才会这样。
她这一招,若拿来对付楚三郞,很可能有点功效,但傅鐡心又怎会被她难倒?
「小丫头,我何必杀妳?反正傅某身边少了一个听候差遣的侍婢,正好拿妳来充当。只是妳这般冥顽不灵,必须先废掉武功才行!」傅铁心笑道。
温柔柔大吃一惊,骂道:「你……你敢?」
傅铁心收剑入鞘,道:「妳若再留在这里的话,傅某便让妳知道有甚么是傅某不敢做的!」
温柔柔连忙拾起长剑,溜得无影无踪。
楚三郞连忙向傅铁心拱手道谢:「傅兄解围之恩,楚某在此谢过了。」
「小事一宗,何足挂齿?楚兄还是吩咐店家找来白醋,先把体内毒素淸除吧,经这丫头一闹,可能很快便有敌人找到这里来。」
楚三郞连忙掏出一锭足有十两重的纹银,交给店家,着他张罗白醋。
十两纹银,足够一家人半年生活费有余,那店家接过银子,欢天喜地的赶忙照办,片刻后已找来十多坛白醋,分别倒进两个木桶里,搬进楚三郞房中。
「楚兄,放心驱毒吧!有傅某在,绝不会让那些宵小们骚扰着两位的!」
在这情形之下,楚三郞除了信任傅铁心外,别无他法。于是关上房门,与翠红脱去衣服,浸在白醋中。
「三爷,这样看来,傅铁心并不太坏啊,怎会干出那意图强奸白姑娘及放火烧毁藏剑山庄之恶事?
「翠红,我也被弄得胡涂了,这当中可能有蹊跷,我定要查个淸楚。」
傅铁心若眞的曾强奸白玉莲,他心中便没有恩义这一回事,又怎会因为楚三郞曾饶他一次不死,而要帮楚三郞一次忙,务求两不相欠?他应该知道放过今天,他日后能杀死楚三郞的机会实在不太大的啊!
究竟傅铁心心中又有甚么打算呢?
白玉莲对傅铁心之性格,可说是知之甚详,他的确喜欢追求一些不曾到手的东西,得手后便弃之若屐,所以白玉莲不让他得偿心愿。
但白玉莲疏忽了一点,那便是傅铁心要求很高,他追求的都是一等一的。
白玉莲不错是人间绝色,但她忘记了自己失身于楚三郞,因此,在傅铁心心目中,她已是有了瑕疵。当初,傅鐡心不顾一切找楚三郞拔剑,及其后回藏剑谷找白玉莲算账,都只是基于一时冲动,气愤难平。
傅铁心离开白玉莲不久,对她的热情已逐渐冷却,觉得为一个破甑鞠 躬尽粹有点儿不値,因此他另有一番打算,不曾与楚三郞携手对付各大门派,与白玉莲当日叮嘱大有出入。
傅铁心一向眼高于顶,对各大门派高手根本便从不放在眼内,在他心目中,只有一个对手,那便是楚三郞,这曾经击败他一次的人。
傅铁心决定要把楚三郞击倒,他要击倒楚三郞已不是为了要争夺白玉莲,若是为了白玉莲,他会毫不考虑趁楚三郞有伤在身的大好时机向他拔剑,轻易把他杀掉,夺得美人归。
现时的傅铁心,只有一个心愿,那便是能够眞正胜过楚三郞,这样,他傅铁心才能成为眞正第一高手。
在傅铁心心目中,他与楚三郞只是相差一线,当日他不是曾占尽优势吗?后来只不过被楚三郞看通他的剑法路数才落败吧了。
因此,他才千方百计的杀死各派高手,使各大门派误认是楚三郞所为,从而追杀楚三郞。傅铁心之目的并不是希望各大门派把楚三郞杀死,事实上,若楚三郞身陷困境的话,他也不会坐视,他怎会让别人夺走他一雪前耻之机会?
那么傅铁心这般用心良苦,目的若然不是借刀杀人,又是为了甚么?
他的目的很简单,只不过借此机会逼使楚三郞在受压力之下,使出看家本领,这样,傅铁心便能从旁一睹楚三郞刀法之路数,从而找到破解楚三郞那无懈可击的刀法。
经过数次观摩后,傅铁心虽未能眞正找出破解楚三郞刀法之秘诀,但对楚三郞之出刀,已有了相当之认识,这对于他来说,可算是一个重大的突破,因为他已开始领略到「顺其自然」之要旨。
他对自己蛮有信心,知道自己开始踏足一个新的境界,若再与楚三郞决战的话,纵不能战胜,也不会如上次般败得那么惨。
他极有信心,击败楚三郞只是时日的问题,而且这日子不会太久。
因此,傅铁心毫不考虑地对楚三郞施以援手,老实说,以他的性格,若眞的认为永无机会胜过楚三郞,会否如此做,实属疑问。
楚三郞与翠红在白醋中浸了足足半个时辰后,果然觉得舒畅得多,再也没有那种烦闷及懒洋洋之感觉,知道体内毒素已淸,便双双从桶中跃出。
翠红一向都体贴入微,也不顾得自己仍是赤条条,只顾着替楚三郞抹干身体及服侍他穿衣。
「翠红,让我自己来好了,妳还是快点穿回衣服吧!这样很容易着凉的。」事实上,楚三郞除了关心翠红外,也有点儿恐怕自己受不住翠红那成熟的胴体之诱惑,毕竟他已禁欲多天!
「三爷,小婢已习惯了,那会这么容易着凉啊?三爷还是到床上调息一刻,看看伤势有没有好转吧!」翠红匆匆替楚三郞穿上衣服,把他拉到床上。
提起了伤势,登时把楚三郞欲火驱散,连忙收起杂念,运功调息。
这两天来,他的伤势事实上已康复了不少,只不过因中毒关系,整个人显得懒洋洋,全身乏力,才觉得伤势没有好转罢了。如今毒素已除,楚三郞登时觉得精神爽利,眞力回复得七七八八。
功行三周天后,楚三郞缓缓睁开双眼,看见翠红关注地凝望着他,便道:「翠红,妳为何不也调养一刻?我来替妳护法吧!」
翠红笑道:「三爷,不用了,小婢现在已觉得身心舒畅,甚么事也没有哩。三爷的伤势如何了?」
「我现在好得多了,即使再碰上悟性这些高手也不怕。只是数天来可辛苦妳了。」楚三郞道。
蓦地,房外传来阵阵叱喝之声。
「不好,傅兄遇上敌人了,我们出去瞧瞧!」楚三郞一听,连忙带着刀与翠红穿窗而出。
天井中,挤满了各式打扮的武林人物,有和尙,也有道士,看样子各大门派的高手都已涌到。
楚三郞看见对方领头者只是个年约六旬的道士,并非老和尙,知道这是武当掌门淸虚道人,而自己略有顾忌的少林元老宏淸大师尙不曾到达,心中略为安定。
「楚兄,怎么样了?没事了吧?」傅铁心看见楚三郞与翠红双双跃出,精神为之一振,扬声道。
「傅兄,有劳关心,楚某已无碍了。」
「既然如此,我们便杀他一个片甲不留,让他们知道厉害,再也不敢像寃魂般,终日缠着我们。」傅铁心朗笑道。
「傅兄,且让楚某与淸虚道长说上数句话!」楚三郞道。
淸虚道长身旁的太虚道长已抢着道:「姓楚的,事到如今,还有甚么可说的?乖乖的束手就擒,说不定还可以保留一个全尸!」
楚三郞道:「太虚,你认为凭着这里数十人便能把我们三人留下吗?你以为楚某是怕了你们吗?楚某只不过不想误会加深罢了。」
武当掌门淸虚道长合什道:「楚檀越,你认为这其中眞有误会?」
「当然,我们对付神剑堡史向荣之个中原因,早已向悟性大师说过,你们应略有所闻,若还不相信的话,楚某无话可说,不过你们若逼我等出手,一切后果须由你们负责。」楚三郞道。
「哼,简直混帐,杀了史盟主,还诬吿他是铁剑门主脑,贫道从没见过你这般卑鄙无耻之徒。」太虚道长大怒。
「楚兄,这些胡涂虫不见棺材不流泪,和他们说这么多干甚么?干脆动手吧,有人听你的话才怪!」傅铁心「呛」的一声拔剑在手。
楚三郞也知道绝难说服对方,只好道:「各位,楚某言尽于此,你们若一意孤行,逼我等出手,一切后果,楚某槪不负责。」
淸虚道长道:「楚檀越,你等妄造杀孽,实武林大患,请恕贫道等得罪了!各位同道,悟性大师曾有令谕,务必把三人擒下,生死不拘,亦不必顾忌任何武林规矩。」
在场羣雄闻言,纷纷揄起兵器,扑向楚三郞、傅铁心及翠红三人。
楚三郞实在不愿多造杀孽,吩咐翠红道:「我们冲出去吧,不要恋战!」
羣雄人数虽多,但眞正高手却是有限得很,强如武当掌门也远非楚三郞之敌,那能拦阻三人?只片刻间,已被三人冲破一个缺口,跑得无影无踪。
三人把武林盟中人摆脱后,停下来略作休息。
「楚兄,对付这些胡涂虫,实在轻松得很啊!我们何须跑呢?干脆把他们杀个淸光,岂不一了百了?」傅铁心道。
「傅兄,杀了这数十人,明天还是会有另数十人,我们能杀多少?多杀一人,我们和各大门派的仇怨便加深一分,这又何必呢?」
「楚兄,即使我们不杀,各大门派都不会放过我们的了,难道你还希望他们会和我们握手言和吗?」
「傅兄,世间上没有绝对这一回事的,他们若能静心细想,便会衡量如此和我们冲突是否値得。不过,我们得给予他们一个冷静下来的机会,若继续杀下去,只会弄致羣情更为汹涌。试想想,即使把他们悉数杀光,我们又有甚么好处?」
一言惊醒梦中人,傅铁心登时呆了一呆,道:「噢,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没酬劳而杀人,岂不是等于赔本生意?」
「我们还是想个办法和他们化解这段仇吧!」
「可以吗?」傅铁心道。
「尽力而为吧,即使不成功,我们也没有损失啊,大不了届时再来杀过!」
* * *
楚三郞等人自小客栈逃脱不久,专诚为了楚三郞出关的少林寺长老宏法大师才与多名寺中高手匆匆赶到开封,自然未能截着楚三郞等人。
宏法大师无可奈何,只得率领寺中好手在开封一带搜索,可是,找寻了数天,仍不能找着半点楚三郞一行人之踪影,只得颓然回寺。
可是,大出宏法大师意料之外,楚三郞等人原来竟在嵩山少林本院中。
少林掌门悟性大师伤势仍未复原,寺中大部份好手已随宏法大师外出追捕楚三郞,山上只余身手普通之二、三代弟子。
悟性大师听见楚三郞登门求见,脸色为之大变,暗忖少林劫数难逃。他早已见识过楚三郞高明的身手以及翠红那一口流星刀厉害之处,光是这对男女煞星便足以使少林疲于应付,何况还有一个身手与楚三郞不相伯仲的傅铁心同行?
悟性大师只好硬着头皮接见三人,看看他们来意为何!
「悟性大师,楚某日前留手不及,致伤了大师,实非常抱歉。」楚三郞道。
「楚施主,比武过招,难免有所伤亡,当日施主并非施展旁门左道,鬼域技俩,又何须为此介怀。敢问三位施主今日过访敝寺,是为寻仇而来还是有其他目的?」
傅铁心朗声笑道:「大师请放心,傅某等并非趁贵寺好手空羣出山,乘虚而入,对贵寺有所行动。虽然此擧足可令贵寺元气大损,伤亡惨重,但我等却不屑为之。只是,若大师无视形势,一意孤行,定要诉诸武力的话,我等也别无他法。」
「阿弥陀佛,那么施主们之来意是……」
「大师,我们是善意而来的,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至于详情,可否容我等内进细谈?」楚三郞道。
悟性大师亦知日前于开封城郊时,楚三郞那一招是手下留情,临时收回不少内劲,否则他那有命在,因此他对楚三郞存着数分好感,对他的话也信上数分。
「阿弥陀佛,贫道待慢了,请内进奉茶。」悟性大师躬身迎客。
三人随着悟性大师来到会客室,分宾主坐下后,楚三郞开门见山的道:「悟性大师,楚某此来,乃是表明我等之心意,希望大师能与各派掌门冷静一点,以免造成更大错误。」
「楚施主,老衲不明白你的意思。」
「首先,我等声明与贵盟中人一向无仇,过往动手皆是为势所逼,因自衞而伤人。」
「楚施主,你这是把责任全推卸在本盟身上?」悟性不悦道。
「大师,楚某现在并不是硏究责任问题,只不过希望说明一点,那就是贵盟若能停止与我等为敌,楚某等将不会对贵盟各门派有不利行动。」
「楚施主,这敎老衲如何能相信呢?昔日神剑堡……」
「大师,楚某早已向你说得很淸楚,史向荣及神剑堡,实则便是铁剑门的化身,不足为例。楚某更可吿诉大师一事,贵盟之铁剑金录连鎮英于日前曾率领十多名铁剑门杀手向在下袭击,如楚某推测不错,连鎮英该是铁剑门继任首脑。」
悟性大师大讶,道:「竟有这么一回事?施主可不要揑造事实。」
「大师,楚某没有欺骗你的必要,说实在的,楚某等若眞有加害贵盟之意,也不会如此多费唇舌,找大师表明立场了。不是说我等自大,楚某三人联手,若不顾一切,向各大门派下手的话,贵盟早有不少门派已被除名。大师可相信楚某此言?」
悟性大师不禁汗流浃背,因为楚三郞所说的乃是铁一般的事实,不说别的,若是楚三郞等人此刻动手,少林寺便会首当其冲,后果堪虞。
「大师,为了一个杀手组织,而造成这么大的祸害,这値得吗?希望大师能为大局着想,不要让这杀戮局面继续下去了,它对贵盟有百害而无一利,当然这对楚某等也没有好处。」
「楚施主,请问这是朝廷的意思吗?」
楚三郞为之一愕,道:「大师,为何你有这一问?这全属楚某等人之意见,与朝廷有何关连?」
「楚施主,你敢否认自己是朝廷鹰犬吗?」悟性大师终于忍不住,道出楚三郞之身份。
「大师,楚某不错曾追捕不少江湖大盗,领取官府悬红,但本身却是如假包换的江湖人,和官府毫无关系。」
「但是,你曾出入京师密探大本营,难道只是为了领取花红?」
「当然不是,纳兰海亮早已查出史向荣乃铁剑门主脑,为了种种原因,不曾对之采取行动,谁知楚某等早他一步出了手,因此找上楚某,希望楚某能替他淸除铁剑门余孽吧了!而楚某与官府的关系,亦仅于此。」
「楚施主,你能否发誓并非朝廷中人,亦不曾接受朝廷任命对付本盟及各大门派?」
「当然可以,根本楚某便不是如大师所说,任何毒誓也没关系。」
「既然如此,老衲暂且相信施主,只是,老衲虽忝为武林盟主,如此大事也不能胡乱作主,必须与各大门派掌门商讨后才能给施主一个答复。」
「没有问题,楚某可给予贵盟一个月时间商讨此事,在这一个月内,楚某等绝不主动找贵盟中人动手。当然,若贵盟找到楚某挑衅,自当例外。一个月后,若贵盟不同意和解或不予答复的话,楚某等为保障本身安全,说不定会先发制人,向各派采取行动。」
「好,老衲定于一个月内给施主一个答复,希望施主遵守诺言,于这个月内不造杀孽。」
「那么,楚某吿辞了!」
楚三郞、傅铁心及翠红三人随即在悟性大师恭送之下,离开嵩山。
「楚兄,你认为老秃驴会同意和解吗?」傅铁心道。
「他实在没有选择之余地,我们三人居无定处,行踪飘忽,他们难以集中力量对付我们。但是,我们却可轻易找上他们任何一派,避重就轻地给予他们沉重打击,老和尙权衡利害之后,定会答应和解。」
「三爷,他们不惜一切地追杀我们,会否是因为误会我们乃朝廷鹰犬?」翠红问道。
「极有可能,他们定是以为我们奉了朝廷密令,对付各大门派,恐慌起来才联手对付我们的,说实在的,有谁这般热心,为了一个神剑堡而冒门派覆亡之险和我们作对?」
* * *
在跟着的一个月里,楚三郞等人为了避免不必要之麻烦,找了一个僻静之处躱了起来。
而在这段时间内,傅铁心日夕沉思,寻求在武学上一个新的突破,他知道若不能有所突破的话,实在难以胜过楚三郞,所以把每一刻光阴都放在钻研武功之上。
反之,楚三郞则大有不同了,他因领悟了自然这境界,再也不用在招式上花费心机,只早晚修练内功一遍便足够,余下的时间便是指导翠红。
一个月后,三人重临嵩山少林寺。
不出三人所料,各大门派的高手都齐集少林,等候着三人。
少林寺里,除了悟性大师及各派掌门之外,还有两位年近古稀的高僧。
「楚施主、傅施主,老衲与各派掌门商讨多日后,一致认为施主所提出之建议乃有诚意之擧,为了避免发生更多流血事件,决定取消向三位追杀之行动,但三位施主必须答应,今后不得向各门派无故挑衅,残杀武林同道。」悟性大师说。
「楚某可以答应大师这一点。」
「傅某也可以答应。」傅铁心道。
悟性大师见翠红默不作声,便道:「那么这位女施主呢?」
翠红忙道:「大师,小婢只是个下人,一切都听从三爷之吩咐,若三爷不和你们为敌,小婢又怎会另作主张?」
「好,现在必须解决一些小问题了,三位施主这数月来曾残杀了不少武林同道,姑勿论在甚么情况之下发生,若就此轻轻抹过,老衲亦难以向各武林同道——尤其是那些门中弟子曾不幸遇害的门派有所交代。」悟性大师道。
楚三郞脸色略变,道:「大师打算如何?请老实说个明白。」
悟性大师道:「楚施主,老衲有一建议,希望施主等能接纳。」
傅铁心不悦地道:「有甚么花样,尽管说出来吧!」
悟性大师道:「这一笔恩怨,老衲建议以武林规矩来解决,三位施主意下如何?」
傅镰心道:「以武林规矩来解决?是否便是以比武来了断?」
悟性大师道:「对了,本盟推选三人,与三位施主来一次比武,以两阵定胜负,若三位施主胜的话,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若我们败了又如何?」傅铁心抢着道。
「若三位施主不幸落败,那便屈驾三位施主于本寺面壁十年,本寺保证以上宾之礼款待!」悟性大师道。
楚三郞听了,向傅铁心道:「傅兄,你认为如何?」
傅鐡心豪气万千的道:「若眞的是一对一,傅某接受挑战。」
楚三郞道:「大师,我们同意你之方法。请你说明比武细则吧!」
傅铁心补充道:「比武方式必须我们能接受才行。」
悟性大师道:「这当然了,老衲定会依武林规则的。本盟上阵的乃是家师、宏法师叔以及武当淸虚道兄,各自使用自己趁手的兵器,比武中不得施放暗器,直至一方不能再战为止。若其中一方自认落败,胜方不得再施毒手,否则当作败论,三位意下如何?」
「这也公道,你们谁先来?」傅铁心抢先出场。
「老衲宏法,领敎傅施主高招。」其中一名古稀老僧从悟性大师身后步出。
「大师,傅某用的是剑,你即使用掌,傅某也不会空手出战的,你可不要说不公平啊。」傅铁心道。
「老衲用的是戒刀。」宏法大师道。
两人随即便动起手来。
宏法大师虽说是少林现任掌门悟性大师之师叔,但因部份少林绝技,必须是掌门人才能修习,故身手并不比悟性大师高明很多。
傅铁心这个月来,潜心研究剑法,给他领悟了不少剑术上的要旨,因此武功猛进,比诸数月前和楚三郞交手时,高明得多,因此和宏法大师动起手来,倒也斗得难分难解。
两人剧斗了接近千招,仍是一个不分胜负的局面。
「三爷,你认为谁可以胜?」翠红问道。
「如无意外,傅兄应可胜出,因为宏法大师年纪老迈,体力难以支持长时间搏斗。」楚三郞分析道。
他的分析一点儿也没错,事实上傅铁心早应取胜,只是他恐怕近日来领悟所得,把龙腾剑法融汇于本身剑法之绝技使出来的话,会被楚三郞看见,故不曾使出来吧了。
终于他窥准一个良机,趁宏法大师后力不继,即使出其中一招最近领悟得来之绝技,逼得宏法大师弃刀后退。
宏法大师身为少林长老,兵器被逼脱手,当然不能厚颜再战,故自认落败。
先胜了一场,楚三郞自是大为安心,道:「翠红,妳来出战吧!记着一点,胜负不是问题,即使败了,还有我。不要强来,更不要铤而走险。」
武林盟方面见楚三郞竟派出武功最弱的翠红出战第二场,均有点讶然。本来打算出场的宏光大师立即退下,让武当淸虚道长出阵。
因为宏光大师修为深厚,比之宏法大师还要高出很多,对付翠红,当然可轻易取胜。但如此一来,第三阵则变成淸虚道长对楚三郞了,淸虚道长比诸少林掌门悟里师还略有不如,怎是楚三郞对手?
武林盟方面当然不会上当,因此推出淸虚道长迎战翠红,打算由淸虚道长胜回一场后,再由宏光大师与楚三郞决一死战。
可是,他们低估了翠红的实力。
经楚三郞数月来的悉心敎导,翠红的身手已足栖身武林顶尖高手的行列,比诸淸虚道长实不遑多让,加上她手上那柄刀,无坚不摧,可说是占尽上风。
淸虚道长因轻敌关系,甫交手便被翠红占去先机。及其后他愈战愈急,要想夺回优势已是力有不逮,欲速则不达,这是至理名言。
翠红的皓月刀法,脱胎于昔日的四大剑法,楚三郞曾凭此纵横江湖十年,自有其凌厉之处,只见她一刀紧接一刀的,把淸虚道长逼得透不过气来,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终于,翠红一招「皓月千里」,把淸虚道长头顶发髻整个削掉,要不是翠红手下留情,把刀势略为抬高数寸,淸虚道长早已不见了半边脑袋。
他长叹一声,弃剑认输。
楚三郞方面连胜两场,第三场当然不用比试。
悟性大师无可奈何,只好道:「楚施主、傅施主,你们既然胜了,那么过往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不过,希望三位能遵守今日之约,今后不得向本盟各派下手。」
楚三郞道:「这个当然,不过,若贵盟违反约定,再度无故向我等攻击的话,楚某定必采取报复行动,届时可不要怪我等不曾先此声明!」
蓦地,一个满身鲜血的中年人在两名少林僧侣搀扶下,走了进来。
楚三郞目光锐利,一眼便看出是栖身开封附近史老头别寓的张永,大吃一惊,道:「张兄,发生了甚么事?」
张永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道:「三爷,史老头才是铁剑门现任门主,连鎮英只是他的手下,这是铁剑门杀手名册,是我在他密室中找到的。」
楚三郞连忙扶他坐下,替他检查伤势,见他伤势虽重,却无生命之虞,才略为放心,接过小册子道:「老狐狸在那里?」
「我也不知道,当日你们逃走后,老狐狸大为光火,派遣了不少人手找寻你们。不久后来了一个美女,自称是甚么日月敎的,逼使老狐狸加盟,老狐狸不从,被那个女子打伤,更强逼他服下一颗药丸,自此老狐狸便不知随着那女的去了那里。我因老狐狸不在,便放心在屋内搜索,看能否找出甚么秘密,谁知竟被我无意中发现一个小密室,内有这小册子,载有全部铁剑门中人的名字。我便拿出小册,到处找你们,及其后知道你于今天来嵩山,便赶来这里,谁知被铁剑门中人追杀,几经辛苦才能到达这里。」
「张兄,可知那女人是谁吗?」
「不认识,只知道她姓白。」张永道。
楚三郞心中一动:「难道是白玉莲?」顺手便翻阅那小册,只见上面记载着铁剑门各杀手之名字,史老头、已死的黑风寨主李达,连鎮英均榜上有名,便把小册交给少林掌门悟性大师。
悟性大师接过一看,发觉不少名门中人也榜上有名,不禁大为叹息:「老衲等错怪你了,可是为甚么不见史向荣的名字在其中的?」
「大师,你可留意到为首的史老头名字上写着铁二吗?这是他们的身份,表示乃二当家,史向荣是门主,何须把自己的名字记上?」
「楚施主,这小册子可否暂时交予老衲,让老衲找出余孽?」
「当然可以。只是楚某也有一个小小要求,希望大师能答允。」
「楚施主请说。」
「楚某必须继续找寻史老头这老狐狸之下落,斩草除根,敝友张兄有伤在身,不便随行,可否请大师代为照顾?」
「这个没问题,不知张施主可否愿意暂留敝寺?」悟性大师道。
张永当然不便反对。
楚三郞随即向悟性大师吿辞,与傅铁心、翠红离开嵩山。
甫离嵩山,楚三郞便正式对傅铁心道:「傅兄,有一件事希望傅兄据实答复楚某。」
「傅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实。」
「傅兄曾否火焚藏剑山庄?」
「藏剑山庄被焚?傅某对此一无所知,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傅兄曾否与白玉莲动手?」
「不曾,傅某一生人之中,只曾与一个女子动过手,那便是温柔柔。」
「傅兄,让楚某说出一些经过,请傅兄看看其中是否有不对之处。」楚三郞随即详细说出不久之前回藏剑谷所见,及白玉莲之一番故事。
傅铁心大怒:「她竟然这么说!楚兄,傅某也有一段故事,请你细听。」当下亦把白玉莲对他所说的一番话说出。
两人所说,当然大有出入。
说谎的是谁,楚三郞、傅铁心,还是白玉莲?
最佳办法是把白玉莲找出来对质。可是人海茫茫,往那里找她?
楚三郞与傅铁心均有一套可与白玉莲联络的办法,但两人都不曾用过。
于是两人便尝试能否与白玉莲联络上,但试了足足一个月,白玉莲仍是全无下落。
三人随即赶到开封史老头的外寓,但该处如所料般,已是人去楼空,连那些价値不菲的字画、古董也一件不留。
白玉莲及史老头以及他们所率领的日月敎、铁剑门是否就此销声匿迹?楚三郞与傅铁心会否刀剑相向?若两人动手的话,战果又如何?请留意猎鹰楚三传奇另一个故事之发展。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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