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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陈中平《金剑飞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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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16: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陈中平《金剑飞龙》(托名金庸)

  第一章 不世之仇
  寒风凛冽,细雨蒙蒙,五岳之泰山,矗立在风雨之中。泰山周围,山岭起伏,重峰连绵,参天古木,巨大松林,无涯无际。
  傲天峰,耸立在群峰之中,气势雄伟,高接连天。峰上,狂风怒吼,大雨纷飞,风声雨声,带起尖锐刺耳的历啸。
  傲天峰西侧的半山腰中,大片巨大苍劲松林中,露出一座倚山建筑的庄院,四面岗陵起伏,峻岭环抱。
  庄院一丈多高的院墙,高大的门楼,朱漆的大门,门上挂着一双黄铜门环,在强烈的雷鸣电闪的一瞬间,可以看见门楼上,挂着一方横刻着“落霞堡”三个苍劲有力的隶体大字。在这外庄院的深处,到处一片漆黑,只有庄院的正房中,有几点灯光闪烁。除了雷声、风声、雨声、庄院中一片死寂,悄无声息,静得有些怕人。
  怪,今晚在这里可能要发生惊人意外的事情。
  在这秋未冬初,风雨交加的寒夜,在这从山峻岭之中,会发生什么惊人意外的事情呢?
  谁想得到,在这雷鸣电闪,风雨交加的深夜,就在这庄院外的一片松林中,岩石后已潜伏着一批黑布蒙面,疾装劲服的武林人物,高高矮矮,胖瘦不一,鬼影幢幢,他们饿狼似的在潜伏,窥伺等待……。
  一切都像死水那么静,令人窒息,可怕。疾风冷雨迎面扑来,显得格外阴气森森。
  在那庄院的深处,一道长廊直达内院的后厅,数点半明半暗的灯光,从紧闭的大厅门缝中射出,厅中高高漆椅,亮可鉴人,布置得清遮,脱俗,厅中高椅上,坐着一位中年美妇,一身兰缎劲装,肩背长剑。中年美妇的背后站着一位面容端庄,也是一身劲装的中年妇人,从那娇健的身手看来,也是一个三拳两腿的练家手,大厅的二侧有十来个身穿各种颜色装劲的大汉,一个个佩剑带力,身躯雄伟,两眼有神,看样都是武林高手。
  身穿华服的中年美妇,愁眉紧锁,满脸愁容的拿着一张柬帖双手微微发抖,低声说道:“从傍晚得到这张柬帖看来,堡主己是身遭不测,凶多吉少,暴徒旦夕即至,各位立即准备一下,待风雨稍停,要迅速分头离开,我和楚妈从此也要离此浪迹天涯遁迹他乡,如天可怜见,能与堡主重逢,定当重建“落霞堡”到那时再与各位团聚,定当铭感各位令同誓同生死之情”。
  一位身穿灰色劲装,黄面膛,双目炯炯有神,腰围一条乌黑发亮的十三节软鞭的大汉,对中年美妇抱拳躬身,朗声说道:“启禀主母,我们几位认为,即从我们到落霞堡后,几年来多蒙堡主夫妇,视如兄弟,轻夕切差武艺,在这危险之时,我们决心与来犯之凶徒,一较短长,即使血洒三尺,也要与落霞堡共存亡,一待堡主有朝一日,逢凶化吉,脱险归来……
  中年美妇长叹一声说道:“黄兄弟,你们一片热诚,我铭感于怀,如今武林之中,弱闪食强,正又伺存,从柬帖看来,即将来堡启衅生事之凶徒,都是些黑道巨孽,和多年不出世之魔头今晚如果不是风雨交助恐怕现在我们已是尸横当地,血流三尺了。现在已是火烧眉毛,我现在要和楚妈去打点一下,你们也要立即动手,不则一旦有变悔之晚矣。”一边说,一边站起和楚妈急匆匆向后院内室走去。
  此时,夜风呼啸,大雨纷飞,雷鸣电闪。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阴森恐怖,令人毛发皆竖的冷笑。三条黑影,星飞电闪,破空飞来,笑声一停,三条黑影飞落庄前。当中一个身躯高大黑巾蒙面,显得威猛惊人的大汉,骤然发出一声长啸,啸声震撼群峰,盖过风声,雨声,充满了冷傲、恐怖、残酷、似狼嚎,似鬼啸。
  啸声响澈四野,划破长空,群山回响,历久不绝,更显得阴森怕人。啸声一停,从树林中,岩石后面,射出几十条人影,星飞丸泻,快如闪电,向堡中扑去,一个个身手不凡轻功绝高。
  堡中几点灯光骤灭:一片漆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大厅中,围墙下,腾飞起几条黑影,向扑来的黑影迎迎上落去。
  在门西厢的平房中,花丛中,破空射出一阵弩箭,飞镖铁莲子,向扑来的黑影射去。
  掌风强劲,飞沙走石,刀光闪闪,声势骇人,惨叫连声更令人感到可怖。
  中年美妇在黑暗中,急速低语对楚妈说道:“这些魔头在这风雨交加深夜前来,今交凶多吉少,你火速带龙儿,从后山小道走出,从此遁踪深山,带着龙儿,课文务农,老此一生,如能为堡主保存一点血脉,我夫妻在九泉之下,也感恩不尽。
  中年妇人惨然道:“主母,你我一起带着龙儿从后山密道出去,但愿吉人天佑,小主人逃得此难,求得明师,他日也好为堡主报此血海深仇……。”
  华装妇人修笑道:“报仇!……就算让龙儿苦练一生,也绝非强仇之敌……芸娘,务必记牢我今日之言,但求龙儿平安无恙,得续柳氏后代香烟,干愿已足!”
  中年仆妇含泪点首道:“主母放心,但那纸条……”
  华装妇人略一犹豫,道:“也好,但不到他成年之后,万勿将我夫妇惨死之事告诉于他!”
  说着将揣入怀中的纸条掏了出来。
  喊杀之声愈来愈烈,阵阵惨嚎入耳惊心……
  忽然,闪电光辉中,只见数条黑影疾掠而至,一串桀桀大笑之声随之而起!
  华装妇人沉声疾呼道:“芸娘,快走……”
  中年仆妇含泪咬牙,身形疾转,向内室扑去。
  华装妇人则抱起地上的女婴,探手拨出肩头长剑,向厅门之外扑到的数条黑影迎了上去!
  风吼雨啸,电掣雷轰,与厮杀惨嚎,喝叱怒骂之声混成了一片!
  但那声音并未持续多久,随着风雨的转弱而渐趋息止,终于一切寂然!
  山林间恢从了宁静,东方透出了曙光。
  祟楼峻阁,巨厦高墙的落霞古堡寂静得没有点滴声息,但见尸体纵横,血迹斑斑,阵阵血腥随风飘荡。
  春去、夏来、秋残、冬至。
  物换星移,时序流转……
  幌眼间过去了十五年!

  第二章 含恨入江
  冰封雪冻的长白山下。
  夕阳斜晖中,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迈着轻快的脚步,踏着遍山积雪,向隐在一片密林中的数间茅屋走去。
  只见他剑眉星目,潇洒脱俗,唇角间挂着一抹得意的微笑,双手捧着一束墨卷,不待走近柴扉之前,兴奋的高声叫道:“娘……娘……”
  茅舍中静得出奇,无人应声。
  那少年怔了一怔,推开柴扉,急向屋内飞奔,一面继续叫道:“娘!我中了,我中了,当定睛视之,似被惊呆了一般手中墨卷散了一地,一时犹如凉水灌顶,顿觉神志恍忽,若在幻梦之中,几乎倒地,随悲惨大叫道:“娘!是什么人行刺于你,把你刺成重伤。”
  那受重伤的妇人,扭过脸来勉强的挣扎了一下,张口欲言。
  但她并没说出话来,却顺口喷出一口血箭,两眼一闭,撒手西归。
  那少年此时反而不哭了,揩揩泪渍,目中闪动着悲怒仇恨的火焰,一字一顿的咬牙道:“娘!孩儿如不找出杀人凶手,碎尸万段,今生誓不为人!”
  忽然,他看到死者身边一个血迹模糊的布卷,不觉伸手检了起来。
  展目看时,原来竟是一幅血书,显然是她在受伤之后所写,上面的字迹凌乱模糊,细细辨认,方才勉强看出是:“小龙,我并不是你生身之母,当你尚在襁褓之时,你父母约已遇难,我后悔听了你母亲不让你学武之言,以致你字迹到此中断,似是因伤势过重,无法支持着再写下去但后面尚有另外一些歪歪斜斜,几乎无法连接起来的字句:“不必管我……快走……报仇……”
  那少年面部表情一连数变,悲、怒、惊、疑兼而有之。这实在是难以想像与无法相信之事!
  但这却又是铁一般的事实。
  与自已相依为命,含辛茹苦抚养自已十数年的母亲竟在遗言中否定了此一事实!
  那么她与自已是什么关系?又是被何人所杀?
  自已的父母是谁?当年为何人所害?
  单凭那几句未完的遗言,使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想出所以然来,自已的身世、恩仇,一切都成了难解之谜!
  忽然,他发觉那血书的反面,尚裱糊着一张破旧模糊的字条,仔细看去,勉强可以辨认得出是:“西行翠微鬼见愁,三侠五老与侯双,金剑沉埋飞龙隐碎玉焚书天涯游。”
  下面则画着一只振翅昂首的大雁。
  那纸条虽然保存得十分仔细,但一看就知是十余年前之物,他不禁心头大震,难道这诗词与自已的身世有关!
  他略一迟疑,终于颤抖着十指将血书摺好,揣入怀中,然后到柴房去寻找挖土的锄头!
  费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光景,他已在正厅中筑起了一座坟头!
  他双目赤红,钢牙紧咬,跪伏在坟前,喃喃祝祷道:“义母,虽然你不是我的生身之母,但十余年含辛茹苦抚养之恩,也使孩儿粉身碎骨难以为报……现在孩子要离开你了,孩儿要寻找生身之谜,为我死去的父母报仇,也为您老人家报仇!……”
  他缓缓站起身来,怀着沉痛的心情,大步向外走去!他要查明自已的身世,但却无从查起。
  他要报仇,但却不知仇人是谁?
  何况,他仅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世道险恶,人心不古的江湖之中,只怕连立足之能俱皆没有,又焉能谈到其他……
  “站住!”
  一声沉雷般的暴喝,忽然起自丈余之外。
  他愕然一怔,只好收步站了下来。
  此刻已然入夜,但在遍山积雪映照之下,并无丝毫黑暗之感,只见茅舍之外,密林之前,并排立了四名黑衣大汉,个个佩刀挂剑,气势凶凶。
  “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以仇恨怨毒的目光扫了四人一眼,寒声道:“柳小龙!那留着五绺长髯的汉子被他那仇恨怨毒的目光所慑,不由自主的周身起了一阵寒栗,振作了一下,始才桀桀笑道:“柳小龙,大爷正愁抓不到你,无法向上官堂主交待呢!”
  “挥手一掌,劈了出去!
  另外三名大汉则疾制兵刃,如临大敌,闪电般分由三面围了上去!
  柳小龙本是一名文弱书生,何曾经过这等阵仗,但听篷的一声,已被那长髯汉子的一掌震得倒摔出两丈余远,皮破血流。
  四名大汉同时怔了下来,愕然出神。
  幸而那汉子出手一掌,本是试探性质,未用全力,柳小龙虽被摔得头破血流,但内腑并未受伤,挣扎了一下,又倔强的站了起来,仍然以冷峻的目光恨恨的盯视着四人。
  他心中有数,这四名穷凶恶极的大汉,可能就时杀死义母的凶手,他恨不得立刻将他们碎尸万段,但他很明白,那不过有如螳臂挡车,立招奇祸。
  他暗暗安慰自已,小不忍则乱大谋,忍耐,忍耐……是以一言不发,冷然而立。
  那长髯汉子奇道:“柳小龙是不会武功的么?”
  另一名大汉接道:“如果不会武功,教主也不会撒下天罗地网,到处捉拿他了,这小子神经兮兮,一定是冒充的!”
  长海汉子略一忖思,有些丧气的道:“这话不错,这小子决然不是柳小龙,不过,他既来挖穴筑坟,埋葬柳小之之母,至少也是他要好的朋友,只要慢慢拷问,不愁他说不出柳小龙的下落来。”
  另一名汉子大笑道:“那就先让他尝尝分筋锁骨的味道吧!”
  身形一晃,五指如钩,向柳小龙右肩抓到。
  “住手……”
  半空中传来一串银玲般的娇叱,三条人影自林梢飘然而坠。
  柳小龙不由为之吃了一惊,那三人来得无声无息,简直与幽灵鬼魅无殊,如非亲眼所见,简直难以相信这是事实。
  更令他惊骇的是,那三人竟然全是女的。
  当先一人,红衣红裙蜂腰肥臀,生得眉目如画,但却满脸妖娆之气,看年龄最多十七八岁。
  后面跟着两名十四五岁的黄衣少女,俱是侍女打粉。
  那四名大汉,虽是气势凶儿,但此刻却像耗子见了猫一般,个个俯首贴耳,施礼不迭。
  那长髯大汉趋前一步,恭谨的道:“禀堂主,这小子自称是柳小龙,但却……”
  柳小龙又是一惊,料不到这少女会是那些大汉的顶头上司,红衣少女素手微摆,冷峻的叱道:“知道了,你们退下去吧!”
  四名大汉轰雷般齐应一声,转身而退,霎时间没有踪影。
  红衣少女眼光滴溜一转,把柳小龙上下仔细看了一遍,顿时眉开眼笑,姗姗摇摆了几步,道:“你说的一定不是实话吧!”
  不待走到面前,一阵浓郁的脂粉香气已经冲入柳小龙鼻中。
  若对一般人而论,单凭红衣少女的容貌身段与那裟人的脂粉香气,处处都足以锁魂蚀肾,情难自已。
  但对柳小龙来说,却是无比的厌恶,与说不出的呕心,他负手而立,昂首向天,对她连看都没看一眼。
  红衣少女蛾眉微蹙,又道:“只要你说出柳小龙的下落,不论你与他是什么关系,本座保证不会难为了你……”
  柳小龙冷哼一声,仍是不理不睬。
  红衣少女眸光一转,杀机骤现,但当她接触到柳小龙那冷傲不屈的神色表情,却又颓然一叹,继之以黯然一笑道:“这也难怪你生气,回头本座一定重重的处罚他们……”
  说话之间拉下胸前罗巾,就去揩柳小龙面颊上的血渍。柳小龙愕然后退一步,怒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最好尊重一些!”
  红衣少女怔了一怔,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别这么酸溜溜的,我叫上官玲,现居天地教外五堂飞云堂堂主,你可直接叫我的名字……”
  “无耻!”
  “什么?无耻?……格格格,江湖中另有一个名词,叫做豪放,那才是英雄本色,这只怪你诗云子曰念多了……”
  娇躯一扭,向柳小龙身上贴去,同时占臂一搭,去扳他的肩头。
  上官玲式奇势急,诡谲无伦,柳小龙是从未习武之人,如何能够躲闪得开,但觉软玉温香,立刻抱个满怀。
  柳小龙既羞且怒,一时不知那里来的气力,挥手一掌,向她脸上打去!
  上官玲虽是武功高强,但一来神思迷惘,如痴如醉,二来不虑有此,竟无所备,竟被一掌拍实。
  虽然那一掌毫无力道可言,但也发出一声脆响,在她脸上留下了五条指痕。
  上官玲何曾受过这等侮辱,立刻勃然变色,悯羞脸成怒,五指连拂,数缕香风过处,已将柳小龙四肢穴道尽皆闭了起来。
  柳小龙顿觉四肢酸麻,咕冬一声,趺倒于地。
  耳际间只闻上官玲气呼呼的喝道:“拾回行馆,待本座慢慢收拾于他!”
  说毕霍然转身,当先走去。
  随在身后的两名小婢不由分说,立刻捉头牵足,将柳小龙抬了起来,穿林渡岭,步履如飞而去。
  柳小龙知觉未失,能听能看,但却四肢僵直,只好任由两名小婢拖拖拉拉,听天由命。
  灵出大约十里左右,眼前豁然开朗,一所高楼巨厦的宅篇呈现眼前。
  柳小龙一径被带到最后一进院落,安置在一间华丽的卧房之中。
  上官玲双目怒中含春,睨注着横躺于地的柳小龙,冷峻的笑道:“你究竟愿意吃敬酒还是吃罚酒?”
  柳小龙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上官玲粉脸微变,蓦然由墙壁之上拉下了一条皮鞭,翻腕一抖,狠狠的抽了一下去!
  柳小龙被抽得身子震了一震,咬牙大骂道:“贱婢,你记住……”
  上官玲忽然变得容光焕发,似是这样鞭鞑别人,带给她了无限的乐趣,皮鞭一扬,又欲抽下!
  忽然——
  就当她二度扬鞭,欲抽未抽之际,只听门棂之上有人轻轻叩了三下。
  上官玲收住皮鞭,皱眉喝道:“谁?”
  “属下有机密大事启禀堂主!”
  “进来!”
  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儿推门而入,在上官玲面前恭施一礼,然后俯在她耳边轻轻数语。
  柳小龙虽未听到那老儿说些什么,但却见上官玲面色骤变,向两名侍婢匆匆吩咐一声,立刻随那老儿急步而去。
  两名侍婢掩好房门,双双坐于一张绣榻之上,监视着柳小龙,寸步不离。
  忽然,窗门格的一声,打了开来,一阵冷风随之而入,吹得灯烛摇摇欲熄。
  两名小婢之一伸个懒腰,淡淡的道:“起风了,秋菊,你去把窗子关牢一点……”
  另一名侍婢懒懒的站了起来,姗姗的向窗前走去。
  但她甫行走到窗口,又是一阵冷风扑人,同时只觉“巨阙”“中极”二穴一麻,立刻变成了一尊泥塑木雕的菩萨。
  显然,她已被隐在窗外的高手点了穴道。
  但她被点的姿势却十分自然,宛如一手扶着窗扇在眺望窗外的雪景一般。
  另一名侍婢等得不耐,起身走了过去,骂道:“死丫头,你又在吊谁的膀子了,想讨打么……”
  “么”字出口,却嘎然而止,也像那名叫秋菊的侍婢一样,变成了泥塑木雕的菩萨。
  柳小龙看得愕然不已,方自困惑之际,只见一团黄影透窗而入,像一团棉絮般落于自已身前。
  及至那团黄影落实,方才看出那是个陌生人,只见他发髻高卷,黄衣飘飘,竟是一名老道。
  其实认真说来,尽管装束象个老道,尘垢满面,肮肮脏脏,但仍掩不住那稚气的脸庞,乌溜溜的大眼,和隐隐约约的白晰肌肤,不论从那一方面看来,他也不会比自己年龄大上多少。
  更扎眼的是他那一袭道袍,那道袍过于肥大,一眼就可看出非他所有,勉强穿在身上,看起来实蹩扭。
  柳小龙又惊又喜,他虽不知这道童的来历如何,但想必是一位武林高手,也是自已获救的惟一希望。
  当下连忙叫道:“道长……”
  这话是他捏着鼻子叫的,因为在下意识中,他觉得这不伦不类的道童实在当不起道长二字。
  那道童双手连摇,示意他不要大声叫嚷,却单掌一打稽首,老气横秋的悄声道:“无量佛,贫道来迟一步,柳施主受惊了!
  虽是处身险地,又在悲伤尤布之中,但柳小龙仍然几乎要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那道童的做作之态,实在使人忍悛不住。
  那道童并不在意柳小龙对他如何看法,虽然他穿着一身蹩蹩扭扭的道袍,但身手却敏捷得不可思议,五指微拂,已将柳小龙被闭的穴道解了开来。
  同时,不容柳小玄再度开口,已将他半挟半抱,穿窗而出,扑高纵低,向巨它之外驰去!
  柳小龙但觉眼花缭儿,耳际间风声呼呼啸响,有如腾云驾雾一般,顷刻之间,己经驰出巨宅,到了一片丛林之中。
  那道童将他轻轻放下地来,微微一笑道:“好了,总算逃出来了!”
  柳小龙恍惚如梦,对那道童大生敬佩之心,料不到他年纪轻轻,能有这等骇人听闻的身手,设若自已也有这样一付本领……
  心念之间,连忙深施一礼,道:“多谢道长相救之恩,不知道长上下怎样称呼?这一次他倒是由衷而发,心中已没有欲笑之意。
  那道童齿如编贝,噗哧一笑道:“好说,好说…我名叫晓鸿,不过……道长二字,最好兔掉!”
  他那老气横秋的做作之态己经尽失,代之的则是一付娇憨之态。
  柳小龙为难的忖思了一下,道:“那……应该如何称呼?……”
  那道童也皱眉道:“我俗家姓吴,干脆你呼名唤姓,就叫我吴晓鸿好了。”
  柳小龙双手连摇道:“这……有失尊敬,万万使不得!”
  那道童忍不住格格大笑道:“好酸呀……要不这样吗,反正我这道士也是临时的,早晚有一天我要把这身道袍脱掉,索性咱得兄弟相称如何?”
  柳小龙大喜道:“在下高攀了,不知兄台贵庚?”
  “今年十五,属兔的!”
  “在下痴长一岁,属虎!”
  “龙哥!”
  “鸿弟!”
  三言两语,两人结成了生死之交。
  吴晓鸿眸光一转,道:“龙哥,今后你打算怎样?”
  一句话问得柳小龙悲从中来,自已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坎坷的江湖之中,又能打算怎样?
  呐呐良久,方道:“鸿弟这一身艺业是由何处学来的?”
  吴晓鸿眼珠一转,道:“自然是跟我师傅学的!”
  柳小龙面红耳赤的道:“鸿弟看小兄是否练武的材料,能否引介……”
  吴晓鸿摇手道:“你也想跟我师傅学艺?……”
  目光四外一掠,悄声道:“那老牛鼻子脾气古怪惩很,绝不会收你为徒……凭良心说,我认他这个师傅心里也后悔得很!”
  柳小龙奇道:“为什么? 鸿弟年岁轻轻,能有这等高深成就,岂非皆是令师……”
  吴晓鸿接道:“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不瞒你说,这次凑巧救了你,也是我偷跑出来的……那老鼻子常说,离合聚散皆有定数,任何事都是勉强不来的,我就是对这话不服……”
  柳小龙叹道:“令师之言,不无道理……”
  吴晓鸿望望天色,忽然急匆匆的站起来道:“不行,我得走了……”
  柳小龙黯然道:“小兄还想动问一事,方才那巨宅之中是什么所在?”
  “天地教长白分舵!”
  “天地教势力很大么?”
  “眼下武林之中,可以说都是他们的天下!”
  “一般名门正派的武林侠义之士难道就都袖手不问么”
  “如果各派联手,也许足以除去,但……咳,这等事不说也吧,龙哥,我不愿与你分手,但我却非走不可了。”
  “鸿弟住那处道观,小兄日后如何与你相见?”
  吴晓鸿摇头一叹道:“那老牛鼻子也是个野道士,为了躲避仇人追踪,天天东逃西躲,日后何时能够再见,那可就难说了!”
  柳小龙大惊道:“令师也有仇人?”
  在他认为吴晓鸿之师,必然已是武林中再无敌手的一流人物,料不到竟要躲避仇人追踪,这实在是使他难以想像之事!
  吴晓鸿颔首道:“他的仇人之一就是天地教教主!”
  “啊……”
  “龙哥保重,小……弟非走不可了!”
  不待柳小龙答覆,弹身而起,有如一缕黄烟,倏然而逝。
  柳小龙感慨万端,怔立半响,茫然向前行丢。
  他要探究身世,他要报雪亲仇,但他却无法支配自已的命运!
  如今,他更进一步的瞭解到江湖武林之中,是如何的荆棘遍布,陷阱重重,也更瞭解到武学的浩瀚如海,看来自已的一切希望,只怕要悉成泡影了!
  忽然——
  他吃了一惊,不由遍身寒毛森竖,几至惊呼出声。
  原来面前雪地上有一滩刺目的鲜血,不远处则平躺着一具尸体。
  那尸体此牙裂嘴,死状怖人,可见他死时定然十分痛苦,一柄断剑犹自牢牢握在手中。
  但他立刻就又定下了心来,因为他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自然不会再惧怕其他的一切!
  於是,他视若无睹的继续向前走去。
  面前的尸体络绎不绝,有男有女,多半皆是五旬以上之人,个个死状狰狞可饰,显然此地会发生过一场大战,而死者皆是武林中颇有名头之人。
  柳小龙昂头挺胸正行之间,忽见左侧不远处有一座年久失修的破庙,心头一动,大步走了进去!

  第三章 古庙获奇遇
  那破庙的山门横匾上,还看得出“天齐庙”三个金漆剥蚀的大字,但山门半掩,断壁残垣,至少也断绝了香火十年之上。
  大殿早已没了房顶,殿中院内,一样的堆满了积雪。
  柳小龙不遑多所选择,就在廊檐之下,检了一处比较干净之地,坐了下来。
  他被长髯大汉一掌击得摔出两丈多远,全身骨节仍在隐隐作痛,加上悲伤,愤怒,激动过后所来的疲倦之感,使他已无力支持着再走下去,他必须休息一会,同时,他也要静静的想上一想,为自己今后打算打算。
  大殿门边也斜躺着一具尸体,唇角间凝结着紫色的血块,脸上白得与积雪颜色相差无几,加上他那枯瘦的四肢,看去像是一个死了甚久之人。
  引起柳小龙特别注意的则是他那身打扮,只见他方巾儒服,约有五旬左右年纪,倒像是一个落魄不第的读书之人。
  他心头不禁又滋生出一阵寒意,江湖之上处处杀机弥漫,这些死去之人也许仅是为了一句话的意气之争,也许为了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不惜兵戎相见,大事杀戮!
  忽而——
  他觉得自已的衣襟被人拉了一下。
  他怔了一怔,不自觉的向大殿门边的那具尸体看去。
  那尸体与自己相距至少一丈开外,此外则—无所有。
  他禁不住有些发毛,此刻约当四鼓左右,虽在积雪映照之下,但破庙中仍然十分黑暗阴森,加上庙里庙外那么多惨死的尸体,任凭如何胆大之人,也不能不心生寒意。
  于是,他紧盯着那具尸体,目不稍瞬。
  终于,他看到那尸体垂在右侧的一只枯瘦的手掌,五指似乎颤抖着伸展了开来,然后又缓缓盍拢了回去。
  就在那手掌一伸一盍之际,只觉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把自己的身子拉得向前倾了一倾。
  一时之间,柳小龙顿觉全身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鬼……”
  他的第一个印象是遇到鬼了,再不就是僵尸复活!
  他想走,但身子已不能移动,手足发软,掌心中也渗出了冷汗,同时,那手掌不停的屈伸,竟将自己拉得步步前进,到了那僵尸身边。
  他不禁黯然心想:那种死法不好,为何要死在一个僵尸手中了。
  但既是注定了如此死法,也是没有办法之事,于是索性向那僵尸仔细看去。
  一看之下,又不自禁心底冒出一股澈骨的寒意,原来那僵尸的两眼已经睁开,两道目光正冷电一般的扫在自己脸上。
  “娃儿……”
  那僵尸竟说话了,柳小龙心中却定了一些,大着胆子问道,“你……没死么?”
  那僵尸般的怪人从牙缝中迸出一丝苦笑,阴寒如冰的道:“没死……但也差不多了!”
  柳小龙也有同感,即使他还没死,伤得这等重法,也绝无法再活多久了!
  他想安慰他几句,但苦于我找不出适当的措词,同时,想到自己悲惨的身世,不幸遭遇,与目前的处境,对这个垂死的怪人反而不自觉的生出了一份亲切之感。
  忖念之间,试探着道:“老前辈,我……能帮你什么忙么?”
  那怪人喘吁了一阵,道:“能……在我衣襟之内有一颗紫色的药丸,帮我拿了……出来!”
  柳小龙依言上前,果见他衣襟夹缝之中有一个油布小包,打开看时,一颗指尖大小的紫色药丸立刻滚入掌中。
  那怪人一付迫不及待的神态,挣扎着把药丸服了下去。只见他闭目养息了一会,两眼大睁,嘻嘻一笑道:“最后一颗了,老夫最多还能活上一个时辰了……”
  他精神显然因为药力之助而恢复了不少,目光一转,忽然出手如电,鸡爪般的五指搭上了柳小龙的腕脉。
  柳小龙顿觉手腕之上有如套上了一道铁箍一般,半身疼痛酸麻,冷汗直冒,忍不住出声大叫道:“老前辈,您……”
  那怪人桀桀大笑道:“黑心书生手下,岂容有逃生之人,你还想活么?”“您叫……黑心书生?……”
  那怪人怔了一怔,手中一松,道:“难道你连老夫的名字都不知道?”
  柳小龙摇摇头道:“从未听过……”
  他说的是实话,江湖武林中不论多么出名的人物,他也一概不知。
  黑心书生冷哼一声,道:“那你更该死了!……”
  “在下与您无怨无仇,为何……”
  “难道你不是他们一伙?”
  柳小龙怔怔的道:“谁?”
  黑心书生也怔怔的道:“人可多了!什么追魂暴客、地狱仙姬、枯木和尚、天残道人、七指神叟、天山三雄、陆步双枭,……甚至名门正派与天地教中之人,也有不少前来!”
  柳小龙讶然道:“他们舍生忘死,目的何在?”
  黑心书生目光利箭般的盯在柳小龙脸上,奇道,“小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伪装?”
  柳小龙正色道:“前辈可要我对天发誓?”
  黑心书生双手连摇道:“不必了,老夫信得过你,……他们不惜冒九死一生之险,无非觊觎老夫怀中的一部‘五行宝录’。”
  “那一定是部武林中价值连城的奇书了!”
  黑心书生傲然道:“可以这样说法,他们为谋夺老夫这部奇书,已被老夫杀死了二十余人,但老夫却也被七指神叟的铁砧指伤及要害,以及采薇子的断肠散灌入内腑,如非靠了老夫自制的续命灵丹,只怕早已死去多时了!……”
  柳小龙叹息道:“为了一部书,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不值!”
  黑心书生两眼一翻,大叫道:“怎么不值,老夫即使粉身碎骨,也不能使这部书流落于他们手中!”
  “但前辈已失去保存此书的能力!……”
  黑心书生废然一叹,道:“不错,老夫原打算在垂死之前把这书毁去,但现在却改了主意……”
  柳小龙怦然心动,不声不响。
  只听黑心书生继续说道:“老夫要把这书赠送与你!”
  “这……晚辈如何能平白接受这等厚赐?”
  “老夫并非白送与你!”
  柳小龙心中忐忑不己,由如此众多的武林豪雄舍命争夺,以及黑心书生不惜一切的拚死保护看来,这部书必然大有来头,也许能根据书中所载,练成一付绝世身手,甚至比吴晓鸿还要高强一些。
  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在江湖之上毫无立足之能,这部书对自己来说,自是十分需要的。
  但他不是贪得之人,一时不由大感为难。
  忖思之间,只见黑心书生已由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羊皮簿子,慎重的递了过来。
  柳小龙愕然道:“这就是那么多人为之丧生的‘五行宝录’?”
  “不错!”
  “晚辈不能接曼!”
  黑心书生大奇道:“那么多人不惜牺牲性命抢夺,而你却弃如草芥,这……”
  柳小龙摇头道:“晚辈不是见利忘义之人,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老夫并不是白送给你!”
  “前辈先说出条件,再……”
  “你先拿去再说!”
  “前辈不怕晚辈……”
  黑心书生大笑道:“老夫百分之百的相信你!”
  柳小龙迟疑着接了过去,道:“但晚辈不学无术,虽蒙前辈慨赠此书,只怕也无力保存!”
  “老夫自有安排……”
  目光向庙门外一掠,接道:“一时之间,大约不会有人敢冲入庙中,老夫限你以半个时辰的时间,把这书中所载之学全部背诵下来,你可能做到?”
  柳小龙把那羊皮簿子打开看时,见只有簿簿几页,他原有过目不忘的神童之誉,当下点点头道:“晚辈自忖尚能做到。”
  “记熟之后,将宝录毁去,岂不就可保存住了!”
  柳小龙深以为然,不假思忖,立刻展开读了起来。
  宝录上多是艰涩难解的字句,虽然他己身入赏门,但大部分仍然参不透,但其中共分金木水火土五大部门,每一部门之中均吐纳运息之术,与几招拳剑掌指之学,为了争取时光,柳小龙只好囫囵吞枣,一概印入脑海,刻入心田。
  半个时辰不到,他己经一字不遗的完全以熟,又将宝录递了去。
  黑心书生开心的一笑,突然仅手一合,将那羊皮簿子在掌心中一阵揉搓,顿时一股浓烟过处,那‘五行宝录’己化做了片片飞灰,随风四散。只听黑心书生傲然道:“总算老夫传托得人,只要假以时日,悉心苦练,不难纵横江湖,脾院武林,成为数一数二的绝世高手!”
  柳小龙料不到自已在悲愁绝望的境遇之中,能够有此奇遢,一时说不出究竟是悲是喜?
  回思书中所载之学,似懂非懂,似可用而不可用,不禁对黑心书生之言颇存疑念,茫然问道:“前辈有何条件,现在可以提出来了!”
  黑心书生愤愤的喘了一口大气道:“老夫第一件要你去办之事,是杀死七指神叟与采薇子两人,替老夫报仇!”
  “晚辈一定做到!”
  “第二件是要你去爱一个女人……”
  柳小龙愕然道:“这算什么条件,前辈开玩笑了……”
  黑心书生一本正经,顾自接下去道:“此女姓尤名兰香,江湖人称索魂妖姬……”
  柳小龙不齿的道:“听名子就知道不是好人!”
  黑心书生道:“一些不错,此女心肠毒如蛇竭,老夫必欲得之而甘心”柳小龙奇道:“如此说来,她该是的仇人,晚辈日后替您杀了她才对,为何前辈却要晚辈去爱她?……”
  黑心书生狂笑道:“杀了她太便宜了她,故而要你爱她!”
  柳小龙皱眉摇头的道:“晚辈不懂!”
  黑心书生颔首道:“你年纪轻轻自然不懂,须知世上最残酷的刑罚,就是一个爱子,老夫并非要你真爱于她,而是要你逗引得她爱上了你之后,再把她抛开,利用种种手段折磨她,使她慢慢憔悴至死为止!
  “这……”
  “你不答应?”
  “不……只是这手段未免太罗嗦一些,何况,前辈怎知她一定会爱得上我?……”
  黑心书生扫了他一眼,含蓄的道:“老夫对此也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晚辈记下了!……但她在于何处,约有多大年纪?”
  “她就是鼎鼎大名的震天侠尤伯扬的独生女儿,只要你常在江湖行走,不难遇得上她,至于年岁,大约与你相彷。”
  柳小龙皱眉道:“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怎样得罪了您的?”
  黑心书生恨恨的道:“得罪老夫的是她母亲!”
  “那……前辈就该向她的母亲寻仇,何必要加在她的后辈身上……”
  “可惜她母亲已死……”
  “人死一了百了,前辈……”
  黑心书生勃然怒道:“老夫只要你答应此事,并没要你追根问底!”
  柳小龙震了一震,道“晚辈记下了,此外…….”
  “没有了……孩子,转过身去!
  声调之中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也有一种不忍抗拒的亲切之感,柳小龙立刻缓缓转过身去。
  只听黑心书生道:“宝录之中所记载的吐纳之术,你可懂得一些?”
  “晚辈一知半解,多少……”
  “好,提起一口气来。”
  柳小龙只好困惑的依言照办。
  只听黑心书生又道:“老夫不但要助你冲开任督二脉,打通生死玄关,而且要将平生真元内劲移注给你,使你顿时可成武林名手……”
  柳小龙虽然似懂非懂,但也知道事非寻常,不由大叫道“不!前辈,不能这样……”
  黑心书生却不理不睬,运气导引,外转九天,内升市腑……
  呼喝之间,枯瘦的手掌已搭在他的气海穴上,一股灼人的暧流随之攻了过去!
  柳小龙被那股暧流冲击得震了一震,忍不住大叫道:“前辈……慢点……”
  一面不敢怠慢,只好照着宝录上所学到的半生不熟的吐纳之法接引着攻来的暧流缓缓运转。
  一时之间,彷佛人于忘我之境,只有忙于导引那绵绵不断,滚滚不绝的暧流真元。
  霎时之惊,那愈来愈加汹涌的暧流热浪,已经遍行三十六周天,而后分为两股激流一股上冲生死玄关,一股下闯任督二脉。
  柳小龙顿觉热如火炙,头痛欲裂,再也抵抗压抑不了那攻来的热浪暧流,不觉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吵嚷之声惊得醒了过来。
  只见银河耿耿,天色欲曙,约莫已到了五更左右,庙门外似乎聚集了不少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但却无人进来。
  他无暇去注意那些,连忙先行查看授笈输功的黑心书生。
  不幸的是黑心书生早已四肢冰冷,死去多时了,在他身边尚歪歪斜斜的写着几个大字:“完成老夫的二大心愿……遗体火葬……”
  写到此处,笔迹中断。
  柳小龙心如刀戮,默‘祝祷道:“前辈,你放心安息吧!只要晚辈不死,一定会完成您交托的两桩心愿!”
  他把黑心书生抱到大殿之中,拣了一处没雪的平坦之地,立刻点火烧了起来。
  不一时,黑心书生的遗体已变成了一滩骨灰。
  他慎重的把骨灰收了起来,盛入了一个绢包之中,就在殿中挖下一个土坑,埋了进去。
  同时心中默念道:眼下只能委屈您在此地权埋一时,待晚辈另外寻到山明水秀之处,再为您迁葬!
  待至一切料理完毕,早已天色大亮。
  正当他欲行觅路出庙之际,忽听庙外宜哗之声越来越大,有人直着嗓子高叫道:“时间过了整整一夜,凭老朽的‘断肠散’之毒,那怪汤早就该魂归极乐,翘了辫子了!”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怯怯的道:“由方才那火光看来,足证黑心书生没死,不如再等上一时!”
  又有人接道:“天色已经大亮,还要等到什么时侯?”
  “如果你怕,最好就此退出!”
  “是呵!若等天地教中也来了人,还有咱们的份儿么?……”
  在争执喧哗声中,只见一群人相继大步走了进来。
  柳小龙心中一惊,连忙向一侧隐去!
  “什么人,还不给我站住!”
  他动作晚了一步,已被庙外走来之人发现。
  柳小龙又惊又怒,只好收步停了下来。
  只见当先而来的是一个形状古朴,白髯如雪的老者,后面则拥来十几个俗道尼俗皆有,服饰年龄各不相同之人。
  所有来人俱皆是一付困惑不解之色,盯注着柳小龙出神不已!
  终于,还是当先的白髯老儿喝道:“娃儿,你……是何时进入庙中来的?”
  柳小龙冷凛若冰的道:“你管不着!”
  白髯老儿怔了一怔,道:“你的胆子不小,……黑心书生与你是什么关系?”
  “你问不着!”
  “问不着?……”
  白髯老儿气得垂胸长髯根根直竖了起来,大喝道:“你活得不耐烦了!”
  右臂一振,挥掌欲劈!
  “旦慢……”
  柳小龙剑眉森竖,目光利箭般逼视着那白髯老儿道:“你们是想群殴,还是要单打独斗?”
  那白髯老儿气得鼻子都歪了,声如狮吼般的叱道:“无你算什么东西,也用得着群殴!”
  柳小龙面色冷凛,毫无怒意的道:“通上名来!小爷奉陪就是!”
  那白髯老儿气得语不成句的道:“老夫采薇子,如容你在手下走满三招,老夫从此退出江湖!”
  柳小龙心头一震,采薇子正是黑心书生要他诛杀的两名仇人之一,当下剑眉森竖,厉喝道:“很好,小爷初次与人过招,就拿你试上一试?”
  采薇子实在气炸了,并不客套,一招“五雷开山”,向柳小龙当顶而击,狠狠的砸了下去!
  柳小龙虽已把‘五行宝录’尽皆读熟,但却不曾习练,如今匆促拿来应敌,自然不会得心应手!
  故而出招格拒之间,自不免十分笨拙。
  但他已承受了黑心书生的全部内力真元,黑心书生原是黑道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那威势自也不比寻常。
  当下柳小龙见采薇子一掌击下,不敢怠慢,一招“推窗送月”,运聚全付功力迎了上去!
  两力相触,只听一声轰雷似的暴响,在尘沙弥漫之中,一条人影像断线的风筝一般倒摔了出去!

  第四章 神技震群豪
  在场之人无不深为讶然,几至惊呼出声。
  那摔出之人,并非意料中的柳小龙,而是老奸巨猾,武以精湛的采薇子,只是他落地之后略一挣扎,立刻气绝而死!
  原来柳小龙一击之中,不但把黑心书生移注给他的全付内力尽皆劈了出去,而且那一招“推窗送月”在不知不觉中使出了五行宝录中的“离火掌”法,一击之下,势如五岳齐崩!
  采薇子万料不到柳小龙会有这等神技大力,一掌劈出,最多用上了五成力道,及至发觉不对时,已然应变无及,方才落得惨死掌下!
  不但在场之人个个目瞪口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柳小龙更是如醉如痴,仿佛被人点了穴道一般的愕然呆立。
  他绝没料到自已两三个时辰之间,会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一跃而为技震群雄的武林高手!
  更料不到会在第一次与人交手的第一招中就击死了一个成名武林多年的高手,这实在是使他难以想像之事,而且这人又是杀死黑心书生的仇人之一。
  但这却是一成不变的事实!
  良久,群雄之中方才有人冷笑道:“整日打雁,今天倒被雁啄了眼!尊驾身负绝学,不亚令师……”
  柳小龙冷叱道:“闭口!你说什么?”
  “难道你不是黑心书生的弟子,凭你这付打扮,老夫早该想到才对!”
  原来柳小龙本是及第的秀才,白然也是方巾儒服,一付书生文士打扮。
  “在下虽与黑心书生有些关系,却不是他的传人弟子”“那么黑心书生现在何处?”
  “死了!”
  “死了?……”
  群雄不由齐呼道:“尸体呢?”
  柳小龙冷冷的道:“业已依照他的遗言焚化了!”
  群雄大惊道:“焚化?……那‘五行宝录’……”
  “已然同化劫灰!”
  “啊!……”
  群雄怔立移时,又复七嘴八舌嚷了起来:“欺人之谈……”
  “五行宝录一定是落入了他的手中……”
  “迫他交出五行宝录……”
  尽管群雄不停叫嚷,但鉴于采薇子的惨死,却没有一人敢于冒然出手,一时形成胶着之势!
  柳小龙卓然而立,冷冷喝道:“要想使柳某说出五行宝录下落,除非你们找出一人!柳某只愿与他一人讲话!”
  “谁?”
  “七指神叟!”
  但听一串微笑起自群雄之中,一个峨冠博带每手生有七指的老者大步而出,笑吟吟的走向柳小龙倚老卖老的道:“小哥尊姓大名,是令尊与老夫有旧么?”
  原来七指神叟交游极广,误认为柳小龙是一片善意。
  柳小龙冷冷的道:“在下姓柳名小龙,一来久仰尊驾大名,二来想请教一件未明之事!”
  七指神叟眉宇微锁道:“柳小侠士有话尽管明说!”
  “黑心书生可是死于采薇子的断肠散与尊驾的铁砧指之下?”
  七指神叟神色微变,道:“可以如此说法!”
  “采薇子已死,现在轮到你了!”
  七指神叟又惊又怒,大喝道:“诸位休顾什么江湖道义,且与老朽合力将这娃儿除去再说!”
  双掌同出,数缕呼啸刺耳的指风当先点到!
  柳小龙更不答话,猝出全力,单掌格去!
  七指神叟虽招呼群雄同上,但群雄俱有一个如意的想法,恨不得柳小龙与七指神叟两败俱伤,以便他们从中取利。
  故而不但无人出手,反而俱皆同时向两侧闪了开去!
  但听一声蓬然大震,七指神叟跄然后退,柳小龙也双肩连摇,退后一步,但他钢牙紧咬,不待七指神叟二度出招,已然呼呼两掌,又篷然推了出去!
  这一次七指神叟再也承受不住,立刻推金山倒玉柱般的摔了下去,脑浆迸裂,血花四溅,一命呜呼。
  举手投足之间,健已连毙两名高手,也替黑心书生报了杀身之仇,了了一桩心愿。
  群雄个个心凛神惊,惊惧不已,但为了‘五行宝录’的诱惑,却并无一人退去。
  柳小龙面如淡金,体躯摇颤,额际句也滚下了颗颗豆大的汗珠。
  原来他虽已将七指神叟杀死,也被对方点中了一记铁砧指,但他强自忍耐,尽量不使群雄看得出来。
  但群雄俱!老奸巨猾之辈,焉有看不出来之理,一时分由四方缓缓而上,将柳小龙困在了垓心之中。
  柳小龙凛然大喝道:“你们想要怎样?”
  群雄无人应声,个个蓄气聚力,图占先着。
  形势渐趋紧张,群雄已入一丈之内,俱皆骈指扬掌,跃跃欲试。
  柳小龙暗运功力,只觉伤势在于左肋之上,已有三处穴道因而封闭,稍一运气,即感痛疼难支,显然已经失去了抗拒之能。
  一时心头不由浮起一阵绝望之感。
  忽然——
  就在此千钩一发之际,只听一声娇叱由破落的殿顶之上传了过来:“住手!”
  声如银玲,但却另有一番慑人威势!
  声落人到,一条红影有如落叶一般由殿顶之上飘了下来身手玄妙诡谲,使在场之人俱皆为之一怔,不自觉的退了开去。
  柳小龙循声看去,心头益发为之一沉,索性瞑目不语。
  飘下来的是一名红衣少女,但她甫一落地,立刻一阵飕飕之声大起,二十余名青衣人分由四面八方跃入了破庙之中。
  那红衣少女从从容容四顾一周,娇美的一笑道:“诸位要找的是黑心书生,要得的是五行宝录,天地教要找的是这少年书生,与诸位大约没有什么冲克吧……”
  纤手微拂,喝道:“还不把柳相公扶了下去!”
  所有跟来的青衣大汉轰雷也似的暴喏一声,立刻就要趋前动手!
  “且慢!”
  两名留着山羊胡子的瘦小老儿同时拦在了柳小龙的面前。
  红衣少女面色一沉道:“两位尊姓大名?”
  “陇西陆家堡!”
  “原来是陆氏双枭,甘凉道上的一方霸王,失敬了……但两位拦住本座属下,又是何意?”
  陆氏双枭同声桀桀一笑道:“我等不辞千山万水,为了一部五行宝录,追踪黑心书生!……”
  “他姓柳名小龙,两位……”
  “但五行宝录就在他的身上”!
  “就算在他身上又当怎样?”
  “留下宝录,任凭你把人带走!”
  红衣少女勃然作色,柳眉一竖,道:“如此说来,贤昆仲是居心要与天地教为敌了!”
  陆氏双枭微微一震,但旋即冷笑道:“天地教势力虽大但老夫等还不致怕了你这黄然丫头!”
  “很好!……本座正要拿你两人做榜样!”
  不待话落,扬手一指点了出去!
  陆氏双枭的老大司徒威微微一怔,双掌并出,一圈一扫迎了上来!
  天地教威名虽大,但与武林各派间尚未起过任何冲突’故而一般人对天地教的势力仍然不甚了了。
  司得威本是久经大敌,成名多年的高手,并不如何看重那一记指法,满以为两掌交击之下,纵使不能挫败对方,也足以自保。
  殊料事实却大出他意料之外,那一指竟似无坚不摧,直透掌风而过,点中了胸前的“将台”大穴!
  但听卜的一声,指风有如利刃,硬将瘦小干枯的司徒威,戳了一个透明的窟窿,一时鲜血四溅,萎顿倒地。
  同时,那红衣少女对司徒威托到的掌风却连睬也未睬,说也奇怪,那看来呼啸凌厉的掌力一经近身,却变得毫无威力了,仅只吹得她衣袂飘拂,使她更增加了几分美艳姿容!
  陆氏双枭的老二司徒杰,又惊又怒,大喝一声,奋不顾身的一拳捣了出来,势疾力猛,有意在一击之下立分生死!
  殊料他动作虽快,那红衣少女的动作更快,就在司徒杰拳劲尚未捣出之际,长长的水袖己然拂至胸前。
  司徒杰但觉前胸一麻,立刻变成了庙中的判官,扬拳作势,却连动也无法再动一下了!
  红衣少女格格一笑道:“贤昆仲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黄泉路上也结伴同去吧!”
  顺手一掌拍了下去!
  又是蓬的一声,司徒杰一颗头颅立刻变成了模糊不清的肉饼。
  出招之毒,下手之狠,使在场之人无不看得寒毛森竖!咋舌难下!
  红衣少女环目四顾一周,道:“还有那一位豪杰下场指教?’
  群雄噤若寒蝉,无人应声。
  红衣少女一笑道:“既然无人继续指教,请恕本座失陪了!……还不把柳相公扶下去么?”
  两名大汉应声上前,一左一右挟起柳小龙就走。
  柳小龙被七指神叟的铁砧指点伤了三处大穴,伤势一经发作,逐渐半身瘫软,虽然他一身奇功,但此刻却连挣扎之力也己没有,当下只好任由两名大汉挟扶左右向庙外行去!
  群雄木立当场,久久无人移动。
  柳小龙被扶出天齐庙,只见庙外早己停了一辆马车与二十余骑健马,两名大汉不由分说,将柳小龙往车辕上一掷,在二十余名青衣大汉簇拥下,车声鳞磷,马声的答,辗着满山积雪,一路向山下行去。
  柳小龙蜷缩在车篷之内,心头五味翻腾,眼下惟一可行之策,是自杀一死,以免受到这妖女的凌辱。
  但他立刻就发觉到连这也是不可能之事,只觉香风拂体,红衣红裙的上官玲己经钻入了车帘之内。
  只听她在耳边格格娇笑道:“柳相公,你装得倒满像啊?连本座也差点给朦混过去……”
  柳小龙瞑目不理,一言不发。
  上官玲嘻嘻一笑,又道:“你可知道教主为什么要撒下天罗地网,到处抓你么?”
  柳小龙怔了一怔,仍然不曾开口,但心中却忐忑不己,事情很明显,杀死义母,搜捕的,自己均是天地教所为,但,为了什么?
  他想到怀中义母未完的血书,与那四句含义不清的诗句,难道自己的身世遭遇中,有与天地教有关之处!
  上官玲似乎也并无意耍他答覆,顾自嘻嘻一笑,道:“如把你送往教主之处,纵然你有八条命,也是必死无疑!……”
  她把声音放得低了一些,痴痴迷迷的又道:“你知道么眼下能救你的人,只有我……”
  但她话未说完,却两眼大睁,柳眉倒竖,一声厉叱道”“什么人?……”
  原来她话未说完却有一缕柔细的声音传入耳鼓道:“至少还有我可以救他!”
  发话之人用的是传音入密,无法查那人的方向距离与匿身何处?
  柳小龙自是不曾听到传音入密之言,但却被上官玲的一声大喝,弄得有些莫明所以。
  但除了车声鳞膦之外,却没有点滴应声。
  上官玲并不出外查看,守定车中的柳小龙,沉声喝道:“快走!”
  随护在车外的二十余名大汉,各催坐骑,风驰电制一般向前滚滚奔去!
  柳小龙浮起的一点希望又告消失,上官玲则掀起了一丝冷峻的微笑。
  忽然---
  上官玲又是微微一怔,柳眉倒竖,倾耳谛听。
  这次连柳小龙也听到了,似是有一缕微弱难辨的箫声,杂在车马杂沓声中,阵阵传入耳鼓。
  这的确不是一件寻常之事,如是路边有人吹箫,则马车奔行绝速,绝不会听来连绵不断。
  而且车马隆然若雷,根本不会听得到箫笛之声。
  上官玲神色凝重,衣袂鼓涨,虽未离开车厢,却己运功待敌!
  那若断若续的箫声,有如行云流水,不但并未中断,反正更加清晰了起来,最后竟渐转渐高,隐隐传出一片杀伐之声,将轰隆如雷的车马之声俱皆掩盖了下去!
  上官玲再也不能坐视不理,娇躯微扭,飘出车外!
  数十匹健马同时一下子停了下来,上官玲急急喝道:”“布阵!护车!”
  二十余名青衣大汉并不下马,却团团一阵疾转,迅快的布起一座马阵,将柳小龙所坐的马围在了垓心之中。
  怪的是车马既停,箫声立丘。
  上官玲凤目带煞,飘身跃登车篷顶部纵目四眺,视力所及,但见积雪茫茫,一望无涯,至少数里方圆之内不见入踪。
  任凭她是如何经验丰富,武功高强之人,也不能不惶然失措,毛骨悚然!
  她伫立移时,沉声冷喝道:“是何方高人戏弄本座?”
  话声一落,只听一缕清脆的声调传入耳鼓道:“凭你算什么东西,本座本座,不害臊么?”
  那声音仍是传音入密。
  上官玲恨得牙根发痒,怒叱道:“既是不把本座放在眼中,为何不敢现身相见?”
  “不敢?……凭你也值得怕么?姑娘倒想先问问你解不解音律?”
  原来那人也是女的。
  上官玲怔了一怔,道:“本座虽然欠学,却也不见得有何难解?”
  “那么方才我所奏何田?”
  “最多不是飞沙场征战,横戈跃马等杀伐之曲而己/”“杀伐之曲如若加上死亡之音,不知会有何种结果?上官玲悚然一惊,一时呐呐无言,说不出话来!
  只听那传音入密的声音格格笑道:“这都怪我师父心肠太软,不准我滥杀,要不然只怕你们早己横尸遍地了!”
  上官玲花容失色,但她眼珠一转,却忽然月阴一笑道“贱婢,音功伤人,本座深信其事,但你不敢加上死亡之音的原因,却不见得是你师父不准滥杀!”
  那声音也怔了一怔道:“那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他,柳小龙!大概你是爱上他了吧!”
  “妖女,胡说!……”
  上官玲格格一笑,纵身重复飘入车帘之内,大叫道:你不必张狂,只要你敢再吹一声,我立刻就要把他杀死,咱们谁也别想沾上一点便宜!”
  那声音冷冷的道:“妖女,你想到那去了……”
  微微一顿,又道:“就算你想的正确,你也杀不了他”上官玲大怒道:“为什么?”
  那声音笑道:“因为在你下得了手的时候,你舍不得,当你舍得了的时候,你就没有下手的能力了!”
  “我倒不信!”
  “虽然我不便吹奏死亡之曲,但却不妨来上一段黄梁引……”
  话音一落,一缕箫音立刻冲天而起。

  第五章 长白双候
  那缕箫声与方才横戈跃马般的杀伐之声大为不同,有如一声尖锐单调的哨音,使人寒毛森竖,心头发紧。
  上官玲大惊失色,因为那箫声就起自身侧丈余之内,至少是在二十余名青衣大汉的阵式包围之中。
  但她毕竟不失为老练沉稳之人,五指罩定柳小龙的前胸数处死穴,向车外扬声厉叱道:“快停……”
  箫声戛然而止,一个无限娇媚的声音接道:“如你决心杀他,现在正是时候,再迟可就来不及了。”
  上官玲冷哼了一声,叱道:“贱婢,你这样有把握……”
  说话之间,却蓦然以玄妙快速的动作,左臂一挟柳小龙,像一缕青烟般飘出车外,反手一指,向车下点去!
  但听一声轻笑,一条翠绿人影以更为诡谲快健的动作由车下飘到了车蓬之上,手持玉箫,嗫口又吹。
  只见她最多十五六岁,一身翠绿长裙,杏眼桃腮,明眸皓齿,箫声又复一变,吹出了一片低沉鸣咽之声。
  她说得一点不错,纵然上官玲此刻欲杀柳小龙;也已经没了机会,因为那鸣咽的箫声一起,立刻有如一片无形的大网牢牢罩了下来,使人四肢发软,昏昏思睡,功力再也提聚不起。
  但听一片叮冬卜通之声四起,二十余名青衣大汉手中兵刃纷纷坠地,而后连人带马一齐倒了下去,横欹竖卧躺了一地。
  上官玲挟着柳小龙的左臂不自觉的松了开来,两人双双倒了下去。
  那绿衣少女收住箫声,飘身而下,嘻嘻一笑道:“这不过是一阙黄梁引,顶多使你们睡上几个时辰,如果加上一支索魂曲,就会使你们长眠不醒了……”
  上官玲毕竟功力较深,挣扎了一下,嘶声叫道:“索魂曲,难道你是索魂妖姬……”
  那绿衣少女格格大笑道:“总算你聪明,能猜得出我是谁来。”
  上官玲并未再言,实则她—句话未曾说完,就已倒地沉沉睡去。
  柳小龙对一切经过清清楚楚,及至听得索魂妖姬四字,心头猛然一震,也昏了过去!
  绿衣少女缓缓收起玉箫,志得意满的扫了遍地的人群一眼,探臂抱起昏迷中的柳小龙,如飞而去。
  在长白山下的一处山洞之前。
  洞口生起了一堆野火,火上吊烤着两只山雉,雉肉半熟散着一阵阵诱人的肉香。
  一个翠衣绿裙的少女守在火边,柳眉微锁,无意识的拨弄着熊熊碳火,一付百无聊赖之态。
  忽然——-
  洞中传出了一声重浊的叹息。
  那绿衣少女像已期待了甚久,立刻眉开眼笑的叫道:“嗨,你醒了么?”
  洞中无人应声,却俯身走出了一个剑眉星目的青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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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自己与他之间却幽灵一般多出了一个身着黄衣的妖娆女郎,柳腰肥臀,正自抿嘴吃吃而笑。
  显然是在千钧一发之际,那女郎出手救下了自己.
  定神看去,那女郎既非尤兰香,也不是天地教的飞云堂堂主上官玲,却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女。
  柳小龙大感奇异,不知这黄衣少女自何而来,因何要救自己,更惊讶的则是这黄衣少女的功力,不但比自已目前高出甚多,比铁腕追魂候振声似是也高明不少。
  更惊骇的却是铁腕追魂以及他的一干随从之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没有一个人看到这少女是由何而来!
  铁腕追魂镇定了一下心神,铁青着面孔吼道:“丫头,是你出手拦住老夫的么?”
  黄衣少女眸光妖媚的睨注着柳小龙,娇躯扭了两扭,道:“自然是我了,除了我还有谁呢?”
  那两道充满春情荡意的眸光看得柳小龙心头大感不安,不觉把头转了开去。
  铁腕追魂虽被莫名其妙的拦了回去,但暗运功力,业无受伤之象,当下一撅山羊胡子,喝道:“报上名来!”
  黄衣少女又把腰肢扭了两扭,道:“俞青筠,听说过么?”
  铁腕追魂面部浮起一层惊疑之色,喃哺的道:“俞……·青……筠……”
  虽然这名子对他似熟稔又似陌生,一味搜索枯肠,苦思不巳。
  俞青筠勾魂摄魄般的眼珠连转九转,噗味一笑道?
  “姑娘自小从师习艺,目前辞师未久,也许你一时想不起来,但提起我爹爹……”
  铁腕追魂迫不及待的道:“是谁”
  俞青筠声调—沉,道:“撼天侠俞思古!”
  铁腕追魂面色倏变,啊了一声道:
  老夫与令尊昔年曾是莫逆之交!”
  俞青筠寒声道:“但你们的情份早完了,我用不着再尊你你什么叔叔伯伯!”
  铁腕追魂老脸一红,道:“想必你已习成绝世神技,是有意来与老夫为难的了”俞青筠倏然道:“随你怎样说吧!反正我不会向你道歉陪礼!”
  铁腕追魂怒极反笑,声如枭啼的道:“丫头,你学得了什么稀世之技!”
  俞青筠得意的道:“蚀骨神功!”
  铁腕追魂胡子—撇,有些鄙夷的道:“单凭这不雅的名称,倒有些像下五门的玩艺!”
  俞青筠柳眉倒竖,道:“蚀骨神功因人而施,像对付你这等老朽无用之人,不知不觉中就可使你重伤毙命!”
  铁腕追魂气得胡子都歪了,咬牙怒喝道:“丫头,老夫倒要领教领教,动手吧!”
  愈青筠扭腰摆臀的笑道:“我已经动过手了!”
  钬腕追魂初时一怔,但旋即杰乐大笑道:“丫头,在老夫面前何必故弄玄虚,危言悚听!”
  俞青筠一本正经的道:“如你运息一下,也许会觉得“三焦”之处有些异样!
  铁腕追魂半信半疑,表面上装作得若无其事,暗中却连忙提气运您!
  讵料中气甫动柳立觉“三焦”之处缘被针刺了一下,全身一震,提聚起来的功力因之散了开去!
  铁腕追魂面如土色,十指颤抖,汗如雨下!
  俞青筠睨注着他笑道:“看样子你是觉出有些不对来了……这不过是为蚀骨神功所伤后的初期症状,而后你会变得四肢瘫软全身骨骼化为脓水,受尽痛苦而死!”
  铁腕道魂面色一连数变,最后呐呐的道:“难道没有解救之法?”
  俞青筠格格大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是个贪生怕死之人,舍不得这条老命……”
  眸光得意的一转,道:“现在记牢,如想治好‘蚀骨神功’之伤,第一,必须日食蚯蚓百条,以童便一壶为引,连续服用百日……”
  铁腕追魂大惊道:“什么蚯蚓百条,童便一壶……”
  俞青筠淡淡的道:“如果你觉得口味不佳,大可不吃!不过,最多你只能再活一月,而且是在极端的痛苦中苛延残喘,等待死亡!”
  铁腕追魂近乎哀求的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么?”
  俞青筠斩钉截铁的道:“没有!”
  铁腕追魂略—迟疑,叹道:“说下去,还要怎样?”
  俞青筠冷冷一笑道:“终生不近女色!”
  铁腕追魂又是大吃一惊道:“终生?……”
  俞青筠点头道:“我己经说得够清楚了,什么时候你活得不耐烦了,不妨试试看!”
  铁腕追魂嗒然若丧,瞑目无语。
  俞青筠笑向柳小龙道:“现在,你们的仗也没法打了,走吧!”
  柳小龙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又逃过了一次死亡大劫,但也又是被一个女孩子所救,他欠的恩情实在太多了!
  俞青筠看起来并不是个好女孩,妖妖娆娆,烟视媚行,但她是自已的救命恩人,否则自已早就死在侯振声的掌下了。
  俞青筠说完之后,姗姗走了过来,伸手就去拉他的臂膀柳小龙吃了一惊,连忙身形一闪,自动的向前走去。
  铁腕追魂候振声仍然瞑目立在原处,对两人要走之事理也不理,仿佛心中正在盘算着究竟要不要每天喝上一壶童便吃上一百条蚯蚓。
  在他身后虽然并立着数十名气势汹汹的从人,但却一个个的变成了木雕石塑,连眼皮也没眨上一眨。
  柳小龙虽然双臂疼痛,但无大伤,健步当先,向前走去。
  俞青筠如影随形,宛如—双侠侣,势若飘风,一口气奔出了六七里路。
  俞青筠已经走得不耐,纵身拦在柳小龙之前,道:“你究竟要走到那里去嘛:”
  柳小龙收住脚步,面色一红道:“在下还没拜谢姑娘的救命大恩呢?”
  说着深深作了一揖。
  俞青筠撇嘴笑道:“你要怎样谢我呢,就是这样作个揖么?”
  柳小龙怔了一怔,道:“大恩不敢言报,但异日只要姑娘有用到在下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俞青筠眉开眼笑的道:“你愿为我赴汤蹈火,是真的么?”
  柳小龙忽然觉得她的问话十分奇怪,只好皱着眉头道:“自然是真的!”
  俞青筠娇躯向他身边靠了一靠,甜甜的道:“我不要你赴汤蹈火,只要你答应一件小事。”
  柳小龙道:“姑娘尽管盼咐!”
  俞青筠忽然变得有些羞赧起来,摆弄着襟前衣带,低低道:“娶我为妻!”
  柳小龙如触蛇竭,啊了一声道:“什么?!……娶你为妻?”
  俞青筠杏眼一翻,道:“怎么,我配不过你么?”
  “柳小龙做梦也未料到,俞青筠以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初次与人见面就会自动的提出这种事来,呐呐良久,方道:“你我都太年青,现在谈这问题,实在嫌太早了一些!
  俞青筠笑道:“我并没要你现在就娶我,只是要你先答应下来!”

  第七章 江畔惨剧
  柳小龙摇头道:“婚姻大事须凭父母之命,媒约之言……”
  不待他说完,俞青筠扁嘴笑道:“你的父母呢?”
  柳小龙呆了一呆,道:“俞姑娘,你知道我……”
  “不瞒你说,我是听了我义姊尤兰香之言,才找你来的!”
  “尤兰香……”
  “我奇怪这世上会有使她那样动心的男孩子,最初是为了好奇,想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幽幽的叹了一口长气,道:“谁知我一见你,也觉得非要……嫁你不可!”
  蓦然之间,柳小龙思如涛涌,像疯狂了一般的大叫道:“我不能娶你们,我谁也不娶!”
  身形一跃,有如猛虎出押,向前跑去!
  俞青筠纵身欲迫,但身形甫动,又停了下来,扬手欲击但手臂未及抬起一半,又无力的松垂了下来。
  望着柳小龙远去的背影,她最初恨得咬牙,最后却幽幽的哭了起来。柳小龙大步飞奔,一口气奔出二十余里,方才慢慢停了下来。他像大病初愈一般颓然坐在,一处山岩之上喘吁不至。
  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缸,酸甜苦辣,说不出究是什么滋味。天齐庙得遇黑心书生,得他移注了书生的真元内力,传授了‘五行宝录’,自谓已可在江湖中崭露头角,不料与铁腕追魂的一场搏战,却是那样的不堪一击,使他憬悟到武学的漫无止境,与世上的能人之多。
  他是恩怨分明之人,尤兰香,俞青筠、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们偏偏对自已都有了爱意,更是使人头痛辣手之事尤兰香又是黑心书生交诧自已复仇的对象,使这事更增加了难以处理的困扰!
  其次,他想到义母留给自已的那张纸条,“三侠五老与双候”,尤兰香是震天侠尤伯扬之女,俞青筠是撼天侠俞思古之女,天地教主则是齐天侠公孙愚,双候是玉面神判候振远,铁腕追魂候振声。
  除开五老之外,三侠双候都已有了下落,如果这些人是自已生身父母被害的仇人,那……”
  他越想越觉得心思沉重,五内如焚。
  他有满怀的心事无从倾诉,他自幼与义母相依为命,义母被害惨死之后,他就成了孤伶伶的一人。
  忽然,他想到了吴晓鸿,那个结义订盟的义弟,这世上也许只有他是自已唯一的亲人了。
  但是他在那里,也许尚有重逢之日,也许永无再见之期茫茫人海,他究竟流落到了何方?
  人生真是太悲惨了!
  终于,他有了决定,他必须先探明自已的身世,首先,他要去川中九顶山丐帮总舵拜访丐帮帮主,也许能解自已的身世之迷。
  于是,他不再沉思,悲凄,纵步飞身,觅路而行,在荒山积雪之中,踏上了漫漫长途,长白山虽然冰封雪冻,但扬子江,却正是柳绿花红的仲春季节。
  那天,黄陵庙附近江面上驶来了一艘快船。
  船头上坐着一个黄衫儒服的少年,眉宇深锁,面含重忧望着浩澎的烟水,似有说不出的郁闷,感慨。
  那船是一艘双桅快船,虽是逆流而上,但因帆满风急,仍然快如箭射,驶行极速。
  操舟的是一位老年舟子,双手紧扳着船舵,有些忧愁的道:“相公,再下去就是三峡,风急江险难保不出舛错,依我说还是泊岸停靠一夜,明早……”
  不待他说完,那儒服少年立即不耐的摇手道:“不行,我们讲定的日夜不停,三天赶到云阳,我才出你双倍的船钱,你怎能自毁诺言!”
  老年舟子不再言语了,看在钱的份上,仍然操舵顺风而行。
  夜色渐浓,江上起了一层薄雾,眼前的视界更加模糊了。
  那少年正是柳小龙,心急如箭,要赶到九顶山去寻访丐帮帮主,探询自已谜一般的身世。
  他离开长白山己经半月,夕风宿露,日夜赞行,只要穿过三峡,就进入了川中的地面。
  一路之上,他毫无耽搁,不曾再遇到一丝麻烦。
  但是,在他背后或明或暗的却跟踪下来了无数的江湖中人。
  二更左右,江面愈来愈窄,水流愈来愈急,遥望岸上巫山,但见峰峦相连,黑黝怖人,少人不自禁的心生寒意。
  忽然一一
  一声凄厉的猿啼之声,由岸上传了过来。
  扬子江两岸多猿,猿啼本是极为平常之事,但那啼声却特别显得凄厉刺耳,有些不同寻常。
  啼声未落,又是一阵猿啼传来。
  于是此起彼落,乱成一片,彷佛发生了极大的事故一般。
  柳小龙毫不为动,端坐船头,充耳不闻。
  那老年舟子却有些沉不住气了,悄声叫道:“相公,有些不对了!”
  柳小龙双眉微蹙道:“有什么不对!“
  “这猿声……”
  一言未毕,忽觉船身一震,像触到了暗礁之上一般,那船打了一个旋转,反向下游飘去。
  柳小龙自幼在长白山下长大,不谙水性,见状亦不免微微有些心慌。
  那老年舟子早己瘫在船上,两张三角帆也自动的掉了下来,于是小船愈来愈快,颠簸不停。
  柳小龙心中大急,略一顾视,见距右岸不过三丈左右,当下双足加劲,拧身一纵向岸上飘去。
  那一跃他己运足全力,竟出去了五丈余远,安然落于岸上。
  但他立刻大吃一惊,只见凌乱的巨石之后,草丛矮树之间,纷纷站起了无数人影,至少也有数十之多。
  他脑海上迅快的浮起了一个意念,此非善地,走为上策。
  但他甫行举步,涌起的无数黑影却快捷无比的围了上来将他困在了核心之中。
  柳小龙昂然怒喝道:“诸位这是何意,在下与你们有什过节?”
  围在四周之人并不理会柳小龙之言,只见三个白髯及胸并排而立的灰衣老儿,捋髯呵呵一笑,居中之人朗声说道:“本教与天下各派群雄一向和睦相处,不想因这姓柳的娃儿之事弄得彼此失和,故而……”
  一名身形高大,白眉入耳的僧人高宣一声佛号,道:“三位名列天地教内三堂堂主,不但在贵教之内,既是在武林之中,也是备受同道敬仰之人,但不知公孙教主因何……
  方才发话的三名老者之一笑接道:“敞教主只有一个要求,杀死这名为柳小龙的娃儿,至于他身边不论有何贵重之物,敞教分毫子取!”
  另一个看来慈眉善目,道行高深的老尼姑,双掌合什,沉声道:“这样说来,问题就容易解决得多了,我等与贵教的目的怡好相反,只要其物,不要其人………”
  另外四名道髻高卷,羽衣纶巾的道人,则同声叫道:“无量佛,咱们先来搜出‘五行宝录’,再把人交与天地教三位堂主带走……”
  四面之人同声朗应,纷纷围拥而上,就要动手!另一名跛脚持杖的中年道人突然大叫道:“且慢!咱们人数众多,但‘五行宝录’只有一份,搜出之后,究竟应该属谁所有?”
  这倒是一个难题,谁都想据为己有,但是谁也想不出合理的解决之法,于是四周是一片默然。
  最后,还是那四名高髻道人同声道:“且先搜出宝录,将人交与天地教三位堂主,咱们不妨设台摆擂,做公平竟争!”
  那老尼姑大叫道:“这话有理,不要与他拖延时间,咱们搜!”
  柳小龙心中默忖:今日之局绝难善了,故而一示默运功力,伺机行事,及见四周之人扑了上来,索性当先发难,闪电般打出三掌,点出五指!
  他蓄势而发,势如雷电突起,加上他功力日有精进,较之半月以前,又高明了不少,招式一出,立刻惹起一场大乱。
  只听惨呼闷哼之声四起,数条人影随之倒了下去!
  天地教的内三堂堂主一直袖手旁观,及见群雄大乱,对柳小龙竟然不易降伏时,不由白眉深锁,同声大喝道:“诸位退下!”
  一干群雄也未料到柳小龙居然有如此神威,闻得喝声,果然纷纷后退。
  柳小龙不敢恋战,趁群雄一退之际,拧身而起,平地拔起三丈余高,就欲从群雄头上越过而逃。
  耳际间只听一声沉喝道:“那里走!”
  眼前但见灰影一闪,一股无形的大力起处,有如一道大网,当头罩了下来,硬将他拉回地面以上。
  柳小龙大惊失色,方欲挣扎而起,蓦觉胸前一凉,一缕指风已然点中了“巨阙”“建里”“中极”之处大穴{这样一来,他就变成了一段僵直的木头,心头一惨,瞑目无言。
  天地教的三位堂主傲然一站,笑道:“诸位快些搜出欲得之物,本座等就要取他的性命了!”
  群雄如蝇逐臭,嗡的一声,又复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在柳小龙身上东掏西摸。
  但一盏茶的时光过去了,两盏茶的时光也过去了……
  掏摸的群雄却一个个露着失望的神色直起腰来,面面相觑,发怔不己,原来除了那幅血书纸而外,柳小龙身上一无所有。
  忽然,那老年尼姑叱道:“小娃儿,那‘五行宝录’呢?”
  柳小龙虽被点了穴道,但却能听能言,然而他心头恨怒交迸,索性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那老尼姑见他一言不发,怒道:“你聋了还是哑了?”柳小龙仍是不声不响。
  那老尼姑勃然大怒,顺手一掌拍了下去!
  但听一声大震,柳小龙身子被震得离地一尺多高,口角之间溢出了缕缕鲜血。
  群雄立刻七嘴八舌,大叫道:“快说出‘五行宝录’的下落……”
  “你把它藏到了什么地方?”
  如在不说,立刻要你惨死当场……"
  喝叱声中,拳足交施,柳小龙的身子立刻像滚球一般被场来踢去,不久,己是遍身血污,重伤欲死!
  忽然——
  一声怒叫传了过来!
  “住手!”
  但群雄失望愤怒之余,却无一人理睬。
  只见一条黄影飘闪而至,立即去抢柳小龙重伤的身体。
  来者是一名发髻高卷的道童,正是柳小龙结义的拜弟吴晓鸿。
  饱动作虽快,但在群雄拥塞之中,却掣肘不便,伸手一抓,并未瓠到柳小龙的身子,悲怒之下,双掌连挥,又是一片惨嚎之声飘然四起,举手投足间,立刻有四人被毙于掌指之下!
  柳小龙昏沉之中似乎看到了吴晓鸿的影子,但一声鸿弟尚未贼出,身子又被一名高大的僧人一脚踢得凌空飞了起来。
  吴晓鸿怒叱一声,纵身而起,二度扑了过去。
  但他身形甫起,却听沉雷般的一声大喝,道:“薛畜,你胆子不小!”
  飞起的身子被一股强巨无伦的掌力一击,不由自主的倒飞而出,摔到了两丈之外!
  原来那出掌截击的正是天地教的三位堂主之一。
  柳小龙的遭遇更惨,全身己变成了一个血人,此刻身子被踢到了天地教三位堂主面前。
  巍立在正中之人沉声一喝道:“早些结果了他吧!挥手一掌,拍了下去!
  但听篷的一声,柳小龙的身子又被震起了七八余高,另一名灰衣老者则就着他被震起之势,蓦然拍出了一掌!
  这一掌也许力气用得过于大了一些,柳小龙的身子竟被震得像断线风筝般飞出五丈左右,及至身形下落,却殒石-般的落入了江水之中。
  但见浪花一卷,立刻踪迹全消。
  吴晓鸿虽然受伤,但知觉未失,这一切仍然看得清清楚楚,及见柳小龙被击落长江之中,啊的一声尖叫,昏了过去。
  场中顿时清静了下来。
  天地教的三位堂主,彼此互视一眼,居中之人淡淡一笑道:“便宣了他,如依教主之意,应该取回他的首级!”
  右侧之人接道:“反正柳小龙己死,咱们可回去交差了!”
  “走!”
  走字声音甫落,三条灰影已然冲天而起,有如巨鸟投林一幌无踪。
  群雄中己有十余人惨死当场,其余之人面面相觑,一片落寞之情,他们费尽了心机,不惜冒生命之险千里追踪,但却一无所获。
  现在,他们已经死了夺取“五行宝录”之心,一个个垂头丧气,相率四散,不一时也没了踪影。

  第八章 江上老人
  五更将尽,天色欲曙。
  杨子江绿杨垂柳,芽草如茵,在方才一片血腥的战场之上,遥遥看去,仍是一片宁静,柔和。
  吴晓鸿死而复苏,抹抹口唇上的血迹,一阵悲惨,不由失声痛哭了起来。
  哭声呜咽,凄凉,令人闻之酸鼻。
  忽然——
  一黄一绿两条人影闪电般纵落当场。
  来的竟是尤兰香与俞青筠。
  吴晓鸿淡漠的望了二女一眼,仍然哭泣不止。
  尤兰香眸光四掠,望着地上的十余具尸体,又惊又疑的道:“糟了,咱们来晚了?”
  俞青筠同样的大惊失色,顿足道:“都是你路上耽搁,要不然也不会……”
  一言未毕,顿足哭了起来。
  尤兰香樱唇紧抿,姗姗向吴晓鸿走了过去,道:“你哭什么?方才可有一个名叫柳小龙之人在此遭人暗算……”
  吴晓鸿仍是一身道装,闻言益发哭道:“他死了……”
  尤兰香并无意外之感,银牙紧咬,颤声道:“尸首呢?
  吴晓鸿哽咽咽的道:“被他们打入江心去了!”
  尤兰香吐出一口长气,恨恨的道:“好狠毒的心肠……”
  她银牙紧咬,忽然有些怀疑的道:“你是男是女,与柳小龙有何关系?他死了要你这样伤心!”
  吴晓鸿一手拉开道髻,扯去道袍,叫道:“我是他的未婚妻子!”
  “只见他秀发纷披,在袍之内的却是一套紫色衣裙,原来他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少女。
  尤兰香怔了一怔道:“你们订过婚了?”
  吴晓鸿也怔了一怔道:“虽未订婚,但我们早己心许……”
  一言未毕,只见俞青筠收住哭声,奔了过来,叫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你也配爱他……”
  尤兰香连忙双手一拦道:“人都死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
  眸光一转,又道:“现在你们打算怎样?”
  吴晓鸿黯然一叹,道:“他死了,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这滚滚江水就是我了却生命的好地方!”
  尤兰香凄然一笑,转向俞青筠:“你呢?”
  俞青筠含泪道:“我也不想活了……不遇到他也倒罢了,既遇到他,就使我没法再忘了他……”
  尤兰香皱眉长叹道:“我也一样,不过,咱们却不能死!
  俞青筠、吴晓鸿同声道:“为什么?”
  尤兰香沉声道:“报仇!”
  俞青筠、吴晓鸿如梦初醒,同声道:“不错,咱们要先替他报仇……”
  尤兰香皱眉良久,忽道:“我倒有一个提议,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二女忙道:“姐姐有话尽管明讲!”
  尤兰香徐徐说道:“咱们既决心替他报仇,第一,咱们必须团结起来,结为生死姊妹!“
  二女大喜道:“这是自然!”
  尤兰香又说下去道:‘第二,喷们必须抛开家室之累,减去后顾之尤!”
  俞青筠道:“这好办,我爹娘和我自小无缘,好像我不是他们亲生的,我从小是跟师父长大的,今后我不回家就是了!”
  吴晓鸿道:“我更好办,我根本没有父母,只有一个老道师父,我也不去找他,他也没有办法。”
  于是三人同叙年庾,撮土为香,给成了金兰之好。
  尤兰香与俞青筠本是结义姊妹,尤兰香老大,俞青筠老二,吴晓鸿最小,排行老三。
  尤兰香忖思了一下,道:“三妹,那些仇人的姓名,你都还记得么?”
  吴晓鸿忙道:“记得,天地教的内三堂堂主、武当派的四大护法真人、峨冒派的龙虎二尊者,青城派的圣手追云伍冀石,武夷派掌门人慧心师太,此外尚有追魂暴客、地狱仙姬、枯木和尚,天残道人,天山三雄……”
  尤兰香伸手在底裙上址下了一隔白绫,咬破中指,就用流下的鲜血,一个个己下了吴晓鸿所念的每一个名字。
  俞青筠恨恨的道:“大姐,这些人我都要一个个的把他们千刀万剐!”
  尤兰香领首道:“不用你说,我一个也不能放过……现在咱们该先找一处偏静之地,慢慢研究一下复仇之法,把他们一网打尽!”
  三人同时立起身来,并肩携手,相偕走去。
  天色己经大亮,一轮红日冉冉而出,照着三女姗姗的背影,也照着滚滚江水,使激撞的浪花中涌起一片片的耀眼彩虹。

  如今且说被打入江中的柳小龙!
  虽然他不谙水性,又被伤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但他却并没真的死去。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他又醒了过来。
  良久良久,他弄不清自己置身何处,睁眼看去,自己正睡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之上,房中虽不甚大,但却精致雅洁,很像一间书房。
  此刻正是清影时光,一缕阳光由窗缝中射了进来,房门紧闭,静悄无人,隐隐嗅得到阵阵花香,显然这是一处幽雅的住居之所。
  他挣扎了一下,想要走下床来。
  但觉四技酸钦,头痛欲裂,长叹一声,又躺了下去。
  他尽量慢慢思索,在黄陵庙附近江边所发生的惨剧斩斩想了起来,他清楚的记起自己被击成重伤,坠入江中。
  是谁救了自己?
  他又记起当自己重伤之时曾模模糊糊的见到吴晓鸿飞驰敷援,不知他怎么样了,如果他不幸也遭了那些人的毒手,自己怎么能对得起他!
  正当茫然忖思之际,忽听房门呀的一声推了开来。
  柳小龙连忙转头看去,看到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女孩,轻手轻的走了进来,手中捧了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个盖碗,悄悄放在了奥案之上。
  只见她最多十岁出头,一身红衣裤,衬托着颇果般的小脸,与两条墨黑的长长小辫,明艳照人,甜美可爱。
  只见她放好托盘,方才转阿身来,仍然踮手踮脚的向床前走来,及至发觉到柳小龙己然睁开了眼来,先是吃惊的啊了一声,继之高兴的拍手笑道:“醒了!醒了……”
  柳小龙挣扎了一下,道:“是姑娘救了我么?”
  那小女孩大眼一眨,笑道:“我?……我可没这么大的本领!”
  柳小龙历次被尤兰香、俞青筠等所救,一时误认为这小女孩又是一位武功出类拔萃之人,及至闻得此言,倒不由脸上一红,讪讪的道:“那么是……”
  “我爷爷!”
  “令祖父是……”
  那小女孩抿嘴一笑道:“我爷爷没有姓名!”
  “没有姓名?!”
  “以前也许有,但现在他却不顾再提了,他告诉我,我们姓江,不过我知道那是假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们靠江而住。他就说我们姓江,他叫“江上老人”,我叫江秋萍,……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柳小龙!”
  江秋萍念了一遍笑道:“原来你是一条小龙,这样吧,以后我动叫你大哥,好不好?”
  柳小龙骤然感到了无限亲切之感,假如自己当真有这样一个妹妹,倒夫尝不是人生之幸!
  忖思之间,忙道:“萍妹,除了令祖父之外,还有……”
  江秋萍忽然面露悲凄之色,叫道:“没有了,就是我跟爷爷两人!”
  柳小龙不敢再追问下去了,他知道这小女孩定然也有一个悲惨的身世,自己的问话触痛了她心灵上的创伤。
  江秋萍双眼中己经滚出了豆大的两颗泪珠,但她乖巧的偷偷揩掉,身形一转、强笑道:“只顾了跟你说话,莱都快凉了!”
  说罢捧起桌上的盖腕递了过去,道:“今天你可以自己吃莱,不用我喂你了!”
  柳小龙连忙双手接过,但却有些困惑的道:“今天?……难道我来了不止一天么?”
  江秋萍拍手笑道:“到今天整整两个月了,两个月来你一直连眼都没睁上一睁,一直昏昏沉睡,若不是爷爷的医道高明,只怕你早就……”
  她原想说只怕你早就死了,但话未出口,忽然想起这话很不中听,故而又硬行咽了下去。
  柳小龙听得讶然不己,两个多月,自己竟然没有一点知觉,若非江上老人祖孙救护调冶,当真是早死定了!
  忖念之间,问道:“萍妹,令祖父呢?”
  江秋萍鼻头一皱,道:“打渔去了……他老人家不到晌午不会回来。”
  柳小龙细细猜想,这江上老人隐姓埋名,寄迹渔樵,自己自然也有一份难言之隐,也许他曾是一位武林中出过大名之人。
  汇和萍一时之问又变得高兴得很,似是因柳小龙的醒来而大为兴旧,指手划脚,谈说不休。但对她的身世家事却绝口不提。
  将近中午之时,她方才收任话锋,天真的一笑道:“大哥,你躺着吧,我该煮饭去了,要不,等爷爷回来,又要骂我偷懒了!”
  柳小龙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去之后,又复陷入了沉思之中。
  忽然一一
  只听一阵急剧的敲门声传了过来,同时有人粗声大气的叫道:“江小妹,江小妹!”
  只听江秋萍有些不耐的叱道:“小黑子,你又冒冒失失的乱嚷什么?我大哥醒了,小心吵了他!”
  门外的声音立刻沉静了下来,但却粗着嗓子低声道:“你爷爷叫我给你送个信来,他中午不回家吃饭了!”
  江秋萍似是立刻紧张了起来,急急的问道:“为什么?我爷爷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
  随之是急剧的脚步声与开门声,显然是江秋萍把门打了开来!
  只听那小黑子的声音嗫嚅了半天,呐呐的道:“你爷爷叫我告诉你他去王家集喝酒,但是……但是……”
  江秋萍大急道:“小黑子,如果你敢不说实话,以后我就永远不理你了!”
  小黑子忙道:“我说我说,你爷爷不是去喝酒,是到后山去了!”
  江秋萍啊了一声,跺脚道:“后山……又是那老鬼……”
  话锋一转,急道:“小黑子,记住,今天在我家帮忙照料我大哥,我要去追我爷爷!”
  而后是小黑子着急的呐呐声,与细碎急促的脚步声,江秋萍像—阵风似的不顾一切追了出去!
  柳小龙虽被弄得满头玄雾,但却意料到这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他自醒来之后,不停运功调息,已经好了甚多,当下不顾一切,一跃下床,相继追了出去!

  第九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
  柳小龙一跃下床,踉跄出屋。
  至少是一个精致的小院,竹影婆娑,百花盛开,一个年约十二三岁,布衣赤足的小童,转动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有些吃惊的望着他出神。
  柳小龙微微感一阵眩晕,赶忙调匀心头真气,和颜悦色的道:“你叫……小黑子?……”
  那小童畏畏惧惧的点头道:“江妹妹叫我照料你,你还是躺着吧,我会替江妹妹给你煮饭……”
  柳小龙摆手道:“不用了,快告诉我后山在那个方向?
  原来那小院三面环山,一面靠水,无法分得清那是前山,那是后山。
  那小童急道:“不行,我不能告诉你,江妹妹知道了会不理我的”
  柳小龙沉声道:“要是你真和你江妹妹好,还是快告诉我,她和她爷爷也许都有危险了:”
  小黑子示眉瞪眼,嘴巴张得大大的,喘了一口粗气,道:“对了,江妹妹是拿着剑走的……我带你去!”
  身子一转,像头小豹子似的当先向大门外冲去!
  柳小龙随后紧跟,只见大门外数十丈处就是浩荡奔流的扬子江,沿岸有几处疏疏落落的竹篱茅舌,想是靠江为生的贫苦渔民。
  此外,则全被峰恋起伏的乱山遮挡了视线。
  柳小龙被打落江心,幸为江上老人所敷,昏睡了两个月,根本不知此刻置身何地,但依照山推断。当是在巫山诸峰之内。
  小黑子在山里跑惯了,道路熟,加上关心他的江妹妹,泼风似的在前直跑,柳小龙虽然经黑心书生移注了毕生力功但此刻身子虚弱并未复原,两人一前一后,配合得倒是相差无几。
  出间都是崎岖坎坷的羊肠小路,有时尚须攀藤附葛而行柳小龙极目张望,一直未曾看到江秋萍的踪影。
  大约费了半个时辰的光景,小黑子已经气喘如牛,脚步慢了下来。
  相反的,柳小龙却越来越精神健旺,体力充沛,原来他内伤已愈,经过一番奔波,把淤滞的气血都自动的调匀了开来,已经逐渐复原。
  又走出里许左右,小黑子收住脚步,喘吁着伸手遥遥一指道:“那座山叫神女峰,我们都管峰后叫后山,那里……我上不去……”
  言下一付难过与自惭之状。
  柳小龙轻轻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不要紧,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你江妹妹找回来!”
  不待话落,已向迎面的一座高峰攀去。
  那“神女峰”在群峰之中,巍峨挺拔,有如鹤立鸡群,陡峭难行,柳小龙虽然体力大致已经恢复,攀登起来,也是十分吃力。
  至少顿饭之久,方才攀登到峰顶之上。
  峰顶上密树如织,乱石如林,虫鸣鸟叫,阵阵猿啼,柳小龙步步为营,向峰后走去。
  忽然,树丛中闪出一条娇小人影,啊了一声,惊叫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原来那正是江秋萍,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忧愁中带着说不出的惊喜,打量了柳小龙一阵,又道:“你完全好了?你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来的……”
  不待柳小龙回答,又咬牙跺脚的道:“一定是小黑子多嘴,我发誓再也不理他了!”
  柳小龙摇头道:“这些事先不去管它,你爷爷呢?”
  江秋萍小脸上顿时笼罩起一片愁云,暗然道:“我来晚了一步,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柳小龙急道:“在那里?我们快去助他—臂之力!”
  江秋萍慢吞吞的摇头道:“没有用,我们谁也帮不了他!”
  说着拨枝分叶,向前走去。
  两丈之外就是一道壁立如削的悬崖,高约四五十丈,下面则是一片方方正正的深坳,约有百丈见方,由四面山势看来,是一处罕绝人迹之地。
  但极目望去,却见下面正跌坐着两个老人。
  其中一个白发白髯,戴笠披蓑,一付渔人打扮,一望而知必是江秋萍的爷爷江上老人。
  另一人则赤发浓髯,巨目高鼻,身着一袭黄袍,像貌十分威武,看去也不似邪恶之辈。
  柳小龙十分困惑不解,只见两人各自跌坐一方巨石之上,相距约有两丈,神定气闲,双目微瞑,周身俱皆蕴聚着一层淡淡的薄雾,腾腾胧胧,十分骇人。
  柳小龙悄声道:“看样子他们还没打,咱们快些下去……”
  略一审度地势,就欲由悬崖上攀援而下。
  江秋萍赶忙一把拉住他道:
  他们正以一无极真气”相搏,你下去也是白白送死!
  柳小龙吃了一惊,定神看时,果见两人手掌各自缓缓而动,蕴聚在周身的薄雾,也在滚卷盘旋,显然两人并非瞑目枯坐。
  他无法看出这种相搏的威势何在,但江秋萍凝重的神色,尤虑的表情,却使他觉得事非寻常,不觉凝神静观。
  但见两位老人动作极慢,双掌在胸前膝上微微而动,这实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的搏斗之法。
  忽然,一件使他吃惊的事发生了,只见那赤发浓髯之人身侧数大以外,一方丈余高的巨石突然无缘无故的倒了下房去,像化做了一滩纷屑一般。
  耳际间只听江秋萍悄声道:“那是‘无极真气’的余波,他们两人的功力,都已到了溶金化铁的境界,一打起来,不到分出胜败,绝不罢手!”
  柳小龙皱着眉头道:那人是谁?你爷爷和他有什么仇恨?”
  江秋萍忖思着摇头道:“什么仇恨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是死对头,三年前他们打过一架,我爷爷受了重伤,回家养了半年,那人伤得更重,是爬着走的……”
  柳小龙满头玄雾,困惑不已,两个身负绝世奇技的一流高手,且当垂暮之年,若无深仇大恨,为何要如此拚死相搏?
  两人仍是一付神定气闲之态,但缓缓移动的手掌却发出了隐隐的雷呜之声。
  柳小龙大为吃惊,只听江秋萍徐徐又道:“我虽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仇,倒听说他们是同门师兄弟……”
  “同门师兄弟?……”
  “不但是同门师兄弟,而且还是儿女亲家呢……”
  “啊……”
  柳小龙更迷惘了,但他意识到这两个以绝技互搏的老人背后必定隐藏着一段难以述说的秘辛。
  时间在焦灼紧迫中慢慢逝去。
  一个时辰过去了。
  二个时辰也过去了!
  两位老人仍然没分出胜负,但两人的面色却没有先前的从容镇定,汗珠从两人额头上滚了下来。
  掌势移动得更加缓慢,但隐隐的雷呜之声却愈来愈响,两人周身丈余之内的无数巨石俱皆无声无息的散了开来,化做了一滩滩的粉屑。
  江秋萍一瞬不瞬的盯注着崖下,又急又忧的道:“他们快要分出胜负来了,我爷爷……”
  一言未毕,只听篷然一声大响,震得沙飞石走,烟尘迷漫。
  江秋萍大叫道:“爷爷……!”
  不顾一切的纵身一跃,向悬崖之下飘去。
  柳小龙一把没有拉住,不由大吃一惊,四五十丈的峭壁一跃而下,如是轻功平常之人,势非摔个骨断筋折不可!
  定神看时,江秋萍衣袂飘飘,有如一片落叶一般,已经落至崖底,向江上老人扑了过去。
  柳小龙不便显出怯懦无能,观准下面一处细沙叶草较为平坦之地,也从身向下跃去。
  待至身形落地,只感内腑微微震荡了一下,幸无大碍,暗道一声惭愧,连忙也向江上老人身旁赶去。
  江秋萍已伏在江上老人胸前大哭大叫,只见江上老人面如白纸,身子斜斜欹在地上,唇角间渗出了缕缕鲜血。
  对面那赤发浓髯之人则趺坐如前,瞑目不动。
  柳小龙暗暗心惊,看来江上老人已败在那人之手,虽然他自忖功力相差太远,但仍然凝神聚力,准备应变。
  江秋萍哭喊了一阵,江上老人依然毫无动静,状如死去。
  她慢慢收住哭声,银牙紧咬,忽然探手拨出束在背后的的一柄短剑,纵身向趺坐的赤发老人扑了过去,一面大叫道:“老鬼,还我爷爷的命来!”
  剑锋平出,向那老人前胸疾刺致到!
  那赤发浓髯的老人动也未动,但江秋萍剑锋剌到他面前尺许之内,却觉得像是刺到了一道气墙之上,一股难以言宜的反弹之力,将她弹得踉踉跄跄,退后了丈余远近,连手中的短剑都几乎脱手而飞。
  柳小龙连忙纵身赶了上去,伸手扶住江秋萍,一面蓄势而待。
  那赤发老人双目微睁,道:“丫头,你爷爷死了么?
  江秋萍喘了一口大气,手中短剑一挺,怒叫道:“是你杀了我爷爷,迟早有一天我要杀了你给我爷爷报仇!”
  那赤发老人发出一丝苦笑道:“他不过伤了五经七脉,老夫却九经八脉俱已重伤……”
  双目暴张,突然射出两股精芒,雷鸣般的沉声怒道:“这也是我惧他的地方,一面装死诈人,一面暗调真力,欲图二度猝旅杀手,它死老夫!……”
  一语未完,忽的张口喷出一股血箭,证实了他所言不虚。
  柳小龙大感意外,江秋萍则任性的怒叱道:“你胡说,我爷爷不是那种人……”
  赤发老人喘了一口粗气,冷笑道:“他也许比我说的还要坏些,连你也受了他的瞒骗,他根本不是你的爷爷……”
  江秋萍气得跺脚道:“你胡说!你胡说……”
  赤发老人喘吁着道:“你何不自己去问他,看他怎样回答你?……”
  话声未落,只听一个重浊苍凉的声音接道:“他说的不错,你并不是爷爷的孙女,爷爷只有一个女儿,已经……”
  慨然一叹,住口不语。
  江秋萍大叫道:“不!不!爷爷,这不是真的!”
  原来江上老人果然并未死去,已经自动的坐了起来,神情肃穆双目微瞑。
  江秋萍怔怔的凝注了他半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柳小龙被这连串的意外弄得迷离恍惚,一时不知应该如何是好,也只有呆呆发证的份儿。
  赤发老人目光一转,苦笑道:“我已无接战之能,最后的胜利属於你了!下手吧!”
  说罢双目紧闭,一付从容就死之态。
  江上老人默然片刻,忽然凄凉的一叹道:数十年阋墙之争,还不能就此为止么?”
  赤发老人双目大睁,奇道:“这是你等待了数十年的时机,难道你愿轻轻放过?”
  江上老人老泪滚滚,叹道:“不错,数十年来,你我彼此仇视,恨不得你死我活,可是当机会到来之时,我却无法对你下得了手!”
  赤发老人冷冷哼道:假慈悲,是怕这两个后辈传扬武林江湖之中,毁了你的浮名虚誉么? 依你的心肠来说,杀人灭口的事,也不会做不出来!”
  话虽说得气愤,但神色之间,却也有一种落寞苍凉之态。
  江上老人转动目光缓缓扫了柳小龙与江秋萍一眼,摇摇头道:“老二,你对我的成见太深了!……”
  言下一付伤心欲绝之色。
  赤发老人双目神光湛然,证视良久,忽然颤声叫道:“大哥!……”
  低沉如雷的声调,此刻已经变得像破锣一般。
  江上老人也嘶哑着喉咙叫道:“二弟!……”
  赤发老人突然身形一长,踉踉跄跄向江上老人扑去,江上老人也赶忙长身而起,迎了上去,於是,两人紧紧的拥在了一起,俱皆失声而泣。
  这是一场奇妙的转变,两人由舍死相拚,而至抱头痛哭,这事发生在两个武林高手的老人身上,就愈显得奇异非凡了,柳小龙虽弄不清两人到底怎么个缘放,但那嘶亚的哭声却使他有些鼻酸,几乎也忍不住陪着流下泪来。
  江秋萍也收泪怔了起来,大眼睛瞪得圆圆的,望着两人出神不已。
  良久。
  赤发老人首先收泪道:“大哥,我们做了一件又错又傻之事,想不到一错就是几十年!”
  江上老人揩揩泪渍,改容笑道:“但我们毕竟醒悟了,老二……”
  于是,两个老人又嘶哑着喉咙笑了起来。
  赤发老人笑够多时,嘶声叫道:“大哥,事到如今,咱们还老互争金剑,逐鹿江湖么?”
  江上老人摇头道:“小兄早已息了名利之心……如果二弟也已了无牵挂,你我觅地双隐,共享余年,岂不甚好!”
  赤发老人忙道:“那正是小弟心中所想之事,但金剑传人……?”
  江上老人微微一笑道:“看到那孩子么?骨格清奇,是万难拣一的可造之材……”
  赤发老人向柳小龙扫了一眼,踌躇着道:“但不知他的心地人品如何?……”
  江上老人笑道:“你忘记小兄粗通‘麻衣神相’了么?
  赤发老人恍然一笑,又盯注了柳小龙一会,道:“孩子过来!”
  柳小龙连忙走了过去,深施一礼,道;“见过老前辈……”
  接着返身向江上老人跪了下去,道:“晚辈多蒙相救恩同再造……”
  不待说完,江上老人五指微拂,柳小龙顿觉一股无形的柔韧之力应而生,把他的身子硬行拉了起来。
  赤发老人呵呵大笑道:“孩子,我们老哥儿俩要说个故事给你听了……”
  柳小龙大感困惑,不知此时此地,这两位老人怎的有兴致说起故事来了,只听赤发老人清了一下喉咙,道:“大哥,你说吧!”
  江上老人面色顿时凝重了起来,惋叹一声,徐徐说道:“话要从头说起,若干年前,武林中有一个少为人知的神秘门派,名为金剑门,十代以前,皆属一脉单传,但第十代的掌门人却一反往例,收了三名弟子,於是,事非也就跟着而来……”
  江上老人话锋微顿,投注了赤发老人一眼,又接下去道“三名弟子是两男一女,晨夕与共,掌指相亲,共磋师门绝学,但十年之后掌门恩师丹成飞升,并未留下由谁继承掌门之遗命,大弟、林无畏自忖继承掌门该是顺理成章之事,但二弟子柳飞龙不服,於是继立掌门就成了悬而难决之事,三弟子沈倩眉身为女流,见同门师兄阅墙而争,痛心之余,削发出家,易名弃尘,远去蓬莱……”
  赤发老人忽然拦住他的话锋,道:“且慢,既然要说,不妨就说得清楚一些,关於倩眉之事………”
  柳小龙早已大为惊动,他记起义母那血书背面的纸条上曾有“金剑沉埋飞龙隐”之句,这句话是什么含义,难道……忖念之间,只听江上老人慨叹一声,道:“也好,沈倩眉之所以愤而出家,除了痛心同门师兄阅墙相残之外,主要的还是因了一个情字!……”
  柳小龙忍不住接道:“他们相处十载,自是难免互生爱,这也是人情之常,但如三人……”
  江上老人叹道:“坏就坏在三人同处,林无畏、柳飞龙俱都久上了沈倩眉,沈倩眉对两位师兄也是难分轩轻,双雄难於并立,一女难嫁两男,最后只有走上分手一途……”
  赤发老人嗄声接道:“这已是将近五十年前之事,以后他们虽然俱都另立家室,但却毕生为情所苦。”
  江上老人闭目喘吁了一会,又道:“不错,他们虽各成家立室,但婚姻并不美满,林无畏娶妻杨氏,生下一女,不久即告比离,柳飞龙娶妻于氏,生下一子,夫妻时生口角,其妻忍无可忍,终于弃家远行,不知所终……”
  赤发老人目光一转,似欲有言,但最后却黯然一叹,道“再说下去吧!”
  江上老人干咳了一声,又道:“林无畏与柳飞龙争夺金剑门掌之事悬而未决,两人称怨成仇,互不相让。最后两人同意以武功高低取决掌门谁属,但两人造诣相若,数场比斗俱都不分胜负!……”
  赤发老人岔道:“其实柳飞龙并不恋栈於金剑门掌门之位,若不是为了沈倩眉之事怨怒难平,早就把掌门之位让与林无畏了!”
  江上老人苦笑一声,再接下去道:“更不幸的事接踵而来,在一个偶然的机缘中,林无畏之女林玉波结识了柳飞龙之子柳承龙,这两个冤家竟而一见锺情,男贪女爱起来。
  林无畏、柳飞龙自然不会答应这椿婚事,但……这种事是阻止不了的,两个冤家竟然相僭私奔,结成了夫妇,定居于泰山落霞古堡。
  但不及数年,听说这对冤家因锋芒太露,处处树敌结怨结果为仇家所杀,相继惨死!……”
  赤发老人狂笑道:“这也是林无畏与柳飞龙的报应,该当绝后!一个死了儿子,一个死了女儿,连个后代根芽也没留下!”
  江上老人则叹道:“这些事都是前生注定了的,后悔也没用处……
  话锋突然一转,注定柳小龙道:“孩子,金剑门十一代掌门虚悬迄今,这位子今天让与你了!”
  赤发老人嘶声叫道:”现在你知道我们是谁了吧?老夫就是柳飞龙,他就是林无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柳小龙激动的道:“晚辈姓柳名小龙!”
  柳飞龙须发皆张,大叫道:“柳小龙?为什么你叫这么个名字?……”
  柳小龙连忙双膝一跪,道:“晚辈虽然身世如谜,但如猜想不错,我该是您的孙儿!
  柳飞龙惊疑的道:“我的孙儿?这话是从何说起?”
  柳小龙探手掏出那幅血书,双手递了过去,道:“孙儿自幻是由义母抚养长大,她老人家也是为仇人惨杀,孙儿所知道的只有这点线索!”
  柳飞龙抖索着双手接了过去,展开细看,及至两面俱皆看过,不由老泪滚滚,狂乱与奋的叫道:“大哥,总算皇天有眼,咱们没有绝后!他……果然是我的孙儿!
  林无畏亦自激动的叫道:“他……他真是我的外孙?是我女儿玉波所生的么?”
  柳飞龙高叫道:“绝错不了,你看吧!西行翠微鬼见愁,鬼见愁是翠微峰中的一道深涧,谅来就是我儿子遇难之处,三侠五老与双候,这些就是杀害我儿子的凶手……”
  瞑目忖思了一下,又道:“承龙离泰山西行,看来他必是早已知道了有强敌寻仇,想来深访你我出山相助,不料就在西行途中遇难而死……金剑沉埋飞龙隐,是说到你我下落不明,碎玉焚书天涯游,是要你女儿将他们夫妇的两件重要之物毁去,远遁天涯,以避凶峰,后面画着一只鸿雁,这传警之人定是独孤鸿那小牛鼻子了!”
  林无畏暗然接道:“看来我女儿躲避不及,相继遭害,要不然柳小龙也不会落到他这位义母之手了!……”
  柳飞龙长吁一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现在……”
  林无畏颔首道:“现在咱们可以将金剑交出,了此一件大事了!”忽然一一正当两人谈话之间,江秋萍却两腿一屈,向林无畏跪了下去!
  林无畏怔了一怔,伸手把她拉了起来,笑道:“孩子,你虽然不是爷爷的亲孙女,但爷爷却把你当亲孙女一样的痛爱,你不用难过。”
  江秋萍流着泪道:“我知道,我永远忘不了爷爷对我的好处,可是,我想知道我的身世,我的爹娘是谁?……”
  林无畏怔了一下道:“你的爹娘是谁,连爷爷也不知道……”
  有些为难的迟疑了一下,又道:“你原是十年之前,弃尘师太托人送来的一个孤儿,那时你尚在襁褓之中……”
  柳飞龙双目大睁道:“原来倩眉跟你还有信息相通?……”
  林无畏摇头叹道:“也谈不上信息相通,那时她仅仅附了一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纸条,上面写着:“孤儿一名,不便寄养尼庵,若念同门之谊,祈抚养之。”不过如此而已,所以……”
  目光转向江秋萍道:“要想明白你的身世,还须去找弃尘师太!”
  江秋萍揩着眼泪道:“她老人家是在蓬莱么?”
  林无畏皱眉道:“难道你真想去找她?”
  江秋萍忽然恭恭敬敬的连磕了四个响头,立起身来,一本正经的道:“请恕孙女不孝之罪,但我必须先弄明白我自已的身世,只好向您老人家告别了!”
  林无畏皱眉道:“傻孩子,你知道蓬莱有多远?”
  江秋萍坚决的道:“不管多远,我也要去!而且……小黑子可以陪我!爷爷,大哥,再见了,只要我把身世弄清,立刻就会回来待候您老人家!”
  柳小龙闻言大急,张口欲言,但却被林无畏用手式压制了下去。
  江秋萍并不迟疑,说过之后,即刻就走,娇小的身影闪处,已像—缕轻烟般向崖壁之上攀去。
  柳飞龙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轻声一叹道:“大哥,你这样放心让她去么?”
  林无畏却答非所问的道:“二弟,你伤势比我要重,还能否勉强上路!”
  柳飞龙奇道:“大哥为何要这样问?”
  林无畏慢吞吞的道:“咱们也去一趟篷菜!”
  柳飞龙几乎要跳了起来,讶然道:“去见倩眉?”
  “难道你不想见她?……至少该把咱们和好之事让她知道!”
  “对!对!咱们该去!”
  林无畏缓缓立起身来,兴奋之中透着几分落寞,沉声道:“现在咱们该先办正事了!”
  说话之间,当先向一旁崖下走去。
  原来崖下有一个封闭了的石洞,打开洞门,则是一连串弯弯曲曲的地下甬路。
  林无畏呵呵一笑,向紧随在身后的柳小龙道:“此处名为九曲迷魂洞,原来盘踞着一个江湖恶人,已被外公与你爷爷除去,做为置放金剑秘笈之所,若非持有洞中详图,任何人也无法入而复出。”
  柳小龙见那洞中地道,类多出于天然,果是曲折迷离,岔路极多,大约走出半里左右,方才到达了一间宽大的石室。
  石室中陈设简单,一张石床上摆了一双铁箱,此外则只有一几一凳。
  林无畏、柳飞龙两人都变得十分凝重起来。
  林无畏缓缓走至铁箱之前,沉声道:“金剑门自首代祖师开宗以来,一向睥睨江湖,所向披靡,不曾受过任何门派的折辱,但本门不设坛舵,不收门人徒众,故而历代以来,甚少涉足武林纠纷,虽称掌门,实则不过金剑传人而已!”
  话落仲手扳开铁箱,只见箱中放了一柄镶嵌精工,长不满尺,形同匕首的短剑。
  林无双手捧了出来,凝重的道:“授剑大典,本应在无量山灵泉洞历代祖师灵骨之前举行,但此刻只好从权了……
  不待话落,呛郎一声,将那短剑拨出鞘来!
  柳小龙对那匕首般的短剑原本不甚重视,但此刻脚不禁为之吃了一惊,只见一片黄光闪处,剑气弥漫,整座洞室中都有一股凛人寒意。
  林无畏缓缓收剑入鞘,道:“此剑虽小,但却是一件千古神兵,也是本门存在的象徵,如今,我们老哥儿俩把它慎重的交与你手,自今日起,你就是金剑门第十一代的传人了。
  柳小龙连忙双膝跪地,道:“孩儿不敢有负外公、祖父期望,有生之年,誓必兢兢业业,发扬金剑门的雄风大业。
  林无畏微笑颔首道:“箱中放有一份此洞地图,与一本金剑谱,及一本无极功诀,此处经年人迹罕到,洞中尤为隐秘,即可安心在此习练,一俟功成之后,再行离此,至於为你父母报仇之事,可以不必心急,徐徐图之。”
  柳小龙喏喏应命。
  他心中感慨颇多,一时竟说不出是悲是喜。
  两位老人并无留恋之意,把柳小龙安置妥当,立刻联袂而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十章 三女共创嫠妇门
  柳小龙心无旁鹜,从此专心在九曲迷魂洞的石室中潜研武事。
  洞中存粮颇丰,足敷数年之需。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溜走。
  一个月过去了。
  两个月过去了。
  一年也过去了!
  柳小龙整日埋首在浩瀚无涯的武学领域之中,并不觉得日子快速,他不但研练金剑与无机功诀,也在研练得自黑心书生之手的五行宝录之学。
  这是他的秘密,林无畏柳飞龙并不会详查他的过去,自然也不知道他与黑心书生的遇合。
  两年过去了,柳小龙方始惊觉到时间的飞逝,他在九曲迷魂洞中耽得已经太久了!
  虽然无极功诀,金剑谱,以及五行宝簏上面的武学他尚未能修习到神化纯熟之境,但也已略得神髓,登堂入室。
  于是,他无法再耽下去,拚当一切,离开了九曲迷魂洞。
  他武功大进,较前判若两人,那数十丈的悬崖,不过眨眼之间,就已攀援而上。
  他也曾去过外公林无畏所住的茅舍,经过了两年的时间,早已面目全非,院中荒草及膝,房门深锁,自然也不再见江秋萍和小黑子。
  柳小龙并末多所留恋,怀着满腹的感概,戚然而去。
  于是,他又投入了江湖之中。
  在九曲迷魂洞之时,他曾发现了一包面具与易容的药物想是外公口中以前盘踞在洞中的那名恶人所留。
  自已既要投身江湖,这些东西正好派上用场,于是他把自已化装成了一个赤发白髯的老者,数衣芒鞋,飘然而行。
  如今,自己的身世,已经大致瞭解,当年杀害父母的仇人,就是三侠五老与双侯,三侠双侯,都已得悉一落,只有五老是谁,寄身何处,仍然一无所知。
  身世既明,他已没有再去川中九顶山寻访丐帮掌门的必要,他要开始报仇,将三侠五老与双侯一一诛于剑下。
  目前,是报仇的先后次序,他应该先向谁下手?
  他孤身独行,晓行夜宿,在茶楼酒馆之中也听到了几件传诵江湖的大事:
  首先听到的是天地教声势日大,各地分舵林立,已有并吞江湖,独武林之志,天下各大门派俱皆退步袖手,只求自保。
  另外一件大事则是江湖之中新近崛起了一个门派,名为“嫠妇门”,门中只有三位白衣素裙的女子,个个年青貌美但却白纱掩面,无人知道她们的出身来历,以及为何开宗立派,称为“嫠妇门”?
  但三女武功独特,而且手段凶狠,所向披靡,也有雄下武林,席卷江湖之势,使武林之中形成了惶惶不安之局。
  柳小龙对此并未多大注意,但由于“婆妇门“名字取得怪,三个年青女子为何自称嫠妇?
  但他该想该做的事极多极多,这件事也就一笑置之,不去理会、他曾多方探询他唯一的知交,拜弟吴晓鸿,他记得扬子江畔被群雄围攻遇难之夜,吴晓鸿曾赶到弛救,但自已随即被打成重伤,丢入江心,而后自然一直不曾得到过他的消息?
  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但任凭他如何探询,打听,也得不到一点端倪,下落。
  最后,他决定先去天地教总坛,因为天地教主就是三侠之一的齐天侠公孙愚,谅来该是三侠五老双侯之中最强的一个,此獠一除,其他的仇家当可一一除去,不费吹灰之力了!
  主意既定,于是改途朝云中山天地教总坛行去。
  一路之上,他陆续听到了关于“嫠妇门”的许多传闻,由于这件事的离奇特出,连天地教欲图并吞江湖的大事也给掩盖了下去。
  据说:约当一年半之前,偏处南疆的武夷派苦竹庵前,突然来了三个白衣白裙,白纱掩面的少女,求见武夷掌门慧心师太。
  尽等三女来意不明,但料来不是朝山进香的妇女,就是要求剃渡出家的伤心之人,故而慧心师太立传渝廷入禅堂。
  慧心师太亲自接见了这三位少女。
  三女并不就坐,其中一人苦笑道:“佛门最重因果,不知老师太参悟的程度如何?”
  慧心师太料不到三女有此一问,怔了一怔,答道:“善因必得善果,恶因自有恶报,三位……”
  不待她说完,三女中的另一人打断她的话锋,道:“这回答已经够了,老师太,我们有一支歌儿,想唱给老师太听听,不知老师太怕不怕污了双耳?”
  慧心师太困惑的一笑道:“施主说那里话来,贫尼以慈悲渡人为旨,三位施主既然有此雅兴,贫尼洗耳恭听!”
  三女中的一人冷冷一笑,探手袖中取两一柄晶莹光洁的玉箫,嗫口而吹,一缕低咽的箫声随之而起。
  箫声如泣如诉,宛如阳关三叠,令人心碎。
  那少女吹奏移时,收住箫声,道:“老师太认为这箫声如何?”
  慧心师太白眉深锁,凄然叹道:“施主精于音律,虽是宋玉萧史复生,亦必无以过之!”
  吹箫的白衣少女声调一沉道:“我并不要你赞美,只问你感觉如何?”
  慧心师太揩揩湿润的眼角,道:“汤气回肠,令人泪下!”
  那白衣少女咬牙道:“这就是我们姊妹的心曲!”
  慧心师太黯然良久,叹道:“贫尼昔年也是人间最不幸的伤心之人,但自皈依佛门,已经解脱了人间的烦恼,三位慧根深厚,何不……”
  那少女淡然一笑道:“老师太是要我们出家?”
  慧心师太宣声佛号道:“只有这样才能解脱痛苦,免於轮回!”
  那少女仍然笑道:“老师太说得不错,我们姊妹迟早要身入空门,皈依我佛,但却不是今日,而且,也不敢烦劳老师太引渡!”
  慧心师太困惑的道:“那么三位施主的来意,是……”
  那少女收笑道:“且请老师太听了我们的歌儿再谈不迟……”
  玉箫缓缓凑近唇边,道:“二妹,三妹,你们唱吧!”於是,一缕低沉呜咽的箫声与清脆悲凉的歌声同起。
  只听那歌词唱的是:
  “五月榴花红似火
  扬子江畔暮春时
  龙虎际会风雷动
  断梗飘蓬一天愁

  伊人长逝随流水
  逞凶动蛮数十人
  野地荒烟深山里
  义结金兰三钗裙

  誓将丹心洗血恨
  同心共创嫠妇门
  一俟共诞凶顽后
  青灯黄卷了此身”
  歌声悠长凄惋,久久始毕。
  慧心师太沉浸于歌声音韵之中,老泪纵横,不克自制,迨至歌声停歇,方始蓦然惊觉到自已的失态。
  当下老脸微红,揩揩泪责道:“太悲凉了,三位还是早证佛果,少受沉沦之苦吧!”
  吹萧的少女突然音调一寒,道:“可惜老师太已没有引渡我们姊妹的时间了!”
  慧心师太惊道:“施主这话……尼不懂!”
  另一名白月少女叫道:“大姐,还和她罗嗦什么,早些超渡了她吧!”
  第三名少女也叫道:“是啊,咱们要辨的事还多着呢!”
  慧心师太大惊失色,道:“三位施主这何意!……”
  但她身为武夷一派掌门,武功自有精深造诣,既发觉三女来意不善,立刻蓄势戒备,准备应变。
  依她忖度,这三名年纪轻轻的少女,还不放在自已眼下。
  那第一名白衣少女不待慧心师太话落,立刻接道:“没有什么,只不过想请老师太再听一阙断肠曲!”
  玉箫一顺,一缕箫声复起,呜咽之中傅出了一阵隐隐的死亡之声。
  慧心师太愕然变色,双手掩耳,就地而倒。
  第二名白衣少女寒声一笑,道:“只凭断肠一曲,未免让她死得太便宜了,再加给她一记蚀骨神掌吧!”
  纤手轻挥,一记掌风扫了出去!
  那掌力表面看来,并无任何威势,亦未发出任何暴响,但慧心师太却如遭雷击,滚动的身子立刻静止了下来。
  禅堂中复归静寂,慧心师太毫无抵抗的已然气绝身死!三女相继而出,飘然引去,虽然苦竹庵是武夷一派的总舵所在,但一直等到三女去得没了踪影,武夷门人方才发觉掌门惨死!
  这件事立刻轰传武林,嫠妇门之名因而大噪。
  而后,那“五月榴花红似火……”的歌声又响起在青城山上”青城派当代名家圣手追云伍冀时在听了这歌声之后,也遇害惨死!
  像在武夷一样,三位白衣少女只取了伍冀时一人的性命对其他之人,碰也未曾碰上一下!
  同样的消息不断传来!
  五月榴花红似火的歌唱遍了大江南北,唱到了漠北塞外将近两年以来,死於嫠妇门三女之手的人计有:
  武当派的四位护法真人。
  峨眉派的龙虎二尊者。
  枯木和尚。
  天残道人。
  追魂暴客。
  地狱仙姬。
  天山三雄。
  于是,武林震动,人心惶惶!
  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三女的来历,以及她们为何有此怪诞的行动,但以三女的神奇武功,却使人人自危,个个悚惧。
  谁也难于逆料,三女会不会找到自己头上。
  某日黄昏,云中山的落雁峡前来了一位赤发白髯老者,青衣芒履,风尘仆仆,但那奕奕的眼神,与稳重的步履,却处处显示出他是一个内功精湛的方家名手。
  落雁峡是天地教总舵所在,不要说峡谷之中巨厦连云,楼阁栉比,就是峡谷之外,也同样的修筑起了华屋高墙。
  这里已形同武林中的圣地!
  不少门派的掌门,曾经厚备彩礼,奴颜婢膝的晋见天地教主,以图稳固自己门派的基业。
  不少江湖中的巨恶大憨,跳梁小丑,相率络绎而来,投身天地教中,甘为爪牙,以供驱使。
  总之,天地教在武林中已经札稳了基础,教主震天侠公孙愚的六名,在江湖人的心目中已经成了万人崇拜的偶像。
  峡谷之前,有一座金碧辉煌的门楼,左右各有一付口气托大,今人读来皮肤起栗的楹联,写的是:“天下虽大,唯我独尊。
  地方十里,威加武林。”
  门旁各有一排青衣剑士,精神饱满,昂头挺胸,有如庙中石像一般巍然而立,益发显出了天地教的气象威严。
  在门楼一侧竖立着一座丈余见方的木牌,上面朱漆大字写着:“招贤榜”。
  榜中详列着招贤的规定,其中重要的几条是:
  “一、凡能将门前石轮三举过顶者,用为青衣武士。
  二、能胜得青衣武士者,用为绿衣武士。
  三,能胜得绿衣武士者,用为红衣武士。”
  那赤发白髯老者在榜前看了半响,慢慢向门前踱去。
  一个守门的青衣剑士,像是两列青衣剑士之首,对他早巴看得有些不耐,见状大步赶了过来,喝道:“站住!”
  白髯老者微微一笑,露出了两排整洁的牙齿,道:“老夫想打听一事!”
  那青衣剑土傲气凌人的扫了他一眼,简简单单的道:“说!”
  白髯老者从从容客的道:“贵教招贤榜上写得有欠完整,如果胜得了红衣剑士,不知该穿那一种颜色的衣服?”
  那青衣剑士怒道:“老鬼,难道你疯了,外五堂堂主才有资格穿着红衣,想胜得红衣武士,谈何容易!……”
  白髯老者笑道:“随便问问,又有何妨?”
  那青衣剑士鄙夷的一笑道:“如你胜得了红衣武士,只好请你穿灰衣了,但那是内三堂堂主与总护法的服饰,你还是别做那个梦吧!”
  白髯老者漠然的道:“如相胜得了灰衣武士呢?”
  那青衣剑士怒喝道:“疯子,胜得了灰衣武士,就穿蓝衣,但只有教主一人才配穿那种衣裳!……咳!你找死么,闯什么?……”
  白髯老者收住脚步,道:“贵教主出榜招贤,老夫是应招而来,不到贵教之内,又到那里?”
  那青衣剑士气得直眉瞪眼,但仍按住性子,伸手一指丈余之外一个重约五六百斤的石轮,道:“看见了么,如不能三举过顶,你就没资格进本教大门!”
  白髯老者淡然一笑道:“这好办……”
  右掌平出,轻轻一托。
  就这一托之间,怪事忽生,只见相隔丈余外的右轮,突然轻似落十一般的升起了丈余多高。
  白髯老者右掌一收,那石输立刻蓬然坠地,震得那青衣鸟士立足之处的地面也为之一阵颤动,白老者右掌一连托了三下,那百渝也随之升落了三次!
  两排青衣剑士俱皆呆住了,那发话之人双目瞪得滚圆,呐呐的道:“莫非您……您会魔法?”
  白髯老者朗笑道:“不论这是否魔法,可有资格进得了这座大门?”
  那青衣剑士屁滚尿流的道:“进得进得,小的为您带路了!"
  白髯老者双目中射出两道寒芒,昂头挺胸,阔步而入。

  第十一章 扑朔迷离一老翁
  顷刻之后,他己被带至一处地面光滑如镜,方圆约有百丈的广场之中。
  广场正面是一座高台,垂挂着竹帘绣幕,此处则是数排兵器架子,与无数盏高挂的气死风灯!
  想是那背衣剑士己把白髯老者隔空擎石的惊人消息传了进去、但听整个峡中都起了一阵骚动,处处角栗之声大起。
  不久,一队人缓缓向广场中走了进来。
  最初进来的是数十名青衣剑士,步履沉缓,整齐的步代中,显出训练有索的威仪,绕场一周,分别环立四面。
  其次是十二名绿衣武士,走至高台之前,倏然分了开来每队六名,分列高台两侧。
  再其次则是五名红衣武士,最后一名是个窄腰肥臀,妖妖娆烧的女性,正是外五党中的飞云堂堂主上官玲。
  最后进来的是四名灰衣老人,与五名红衣武士,分别坐于高台之前。
  白髯老者心头微动,四名灰衣老人中有三名他是认得的,正是天地教内三堂的堂主。
  另外一人虽未晤面,但可推断得出,那该是天地教总护法无疑了!
  场中到的人数虽多,但却静肃无哗,落针可闻。
  良久,方才听到又是一阵角栗之声大起。
  只见坐在台前的总护法以及内三堂外五堂的堂主俱皆问时肃然而起,俯首而立,直趋高台之上。
  一个模模糊糊的蓝影在高台的竹帘后坐了下来。
  白髯老者心情不禁一阵激动,想来那端坐于高台竹帘之后的自然就是天地教教主公孙愚了!
  四名灰衣老人中的总护法待那帘后的蓝衣人影坐定,立刻俯首转向高台,似在向天地教主细语磋商,又似在聆听训示。
  但这次未待多久,只见他徐徐转回身来,向白髯老者遥遥一揖道:“高贤枉顾,敝上已亲临监场,特派本坐主持尊驾入教大典,……先请问尊驾高姓大名!”
  白髯老者略一迟疑,道:“老朽姓龙名火木!”
  “龙……火……木……”
  天地教总护法困惑的喃喃了一声,笑道:“听说尊驾隔空举石,谅来不是青绿辈中人物,但本教定有成规,乃请尊驾先自行选择青衣武士一人,比斗三招!”
  龙火木淡然一笑,道:“老朽送命……就清左侧第一位赐教三招如何!”一名青衣剑士应声而出。
  他似乎早己知道这自称龙火木的白髯老者不是易与之辈,当下既不答话,也不谦让,长剑斜出,撒起一片寒芒,蓦然一剑当胸刺去!
  龙火木脚下不丁不八,既无闪避之心,也无格拒之意,任由那威势凌厉的一剑当胸剌到!
  说也奇怪,那一剑虽然眼看着已刺中龙火木前胸,但倏忽之间,却听啊的一声,那青衣剑士身形凌空而起,倒摔于两丈之外,挣扎不起。
  龙火木依然从从容容的立于原处,拈须而笑。
  天地教总护法面色微动,强笑道:“尊驾一搏而胜,可喜可贺,请再选……"”
  不待话落,龙火木己然伸手一指,道:“这次仍然讨教台左的第一名吧!”
  一名绿衣武士应声而至。
  鉴于那名青衣武士的搏战经过,这名绿衣武士己然深具戒心,如临大敌,当下在龙火木面前七尺处站稳身形,抱拳道:“请赐招!”
  口中虽在客套,暗中却早己调匀真气,就在两拳一拱之时,蓦然双臂齐伸,一股排山倒海的劲力捣了出去!
  龙火木微微一笑,沂声道:“你心地阴狠,该受重罚!”挥手一掌,迎了出去!
  但听蓬的一声,那名绿衣武士同样的倒摔了出去,哀号一声,挣扎不动,原来在龙火木挥掌一击之下,己将他双臂震折!
  天地教总护法双眉微锁,朗声道:“尊驾既胜得绿衣武士,敝教主将依例用为红衣武士!”
  龙火木摇手一笑道:“且慢,老夫偌大一把年纪,再穿红挂绿,实在不甚雅观……”
  天地教总护法面色微变,道:“难道尊驾还想问鼎灰衣之位?”
  龙火木嘻嘻一笑道:“老夫倒想试上一试!”
  天地教总护法略一沉忖,终於朗声道:“尊驾既有此野心,可向红衣武土挑战!”
  龙火木双目神光激射,道:“老夫想挑战飞云堂堂主上官玲!”
  此言一出,所有在场是天地教中之人,不由俱皆为之一怔!
  一来是这突如其来的龙火木,竟能叫得出飞云堂主上官玲之名,二来则是他在五位外堂堂主之中,为何单选一名女的!
  上宫玲并不迟疑,娇躯一闪,纵落龙火木面前。
  她扭腰摆臀的一笑道:“龙老英雄,你怎么叫得出我的名字?”
  龙火木冷然道:“两年前你我就己相识,上官堂主怎么忘了!”
  上官玲皱眉蹙额的想了一会,迷惑的笑道:“我的记性越来越坏,真的想不起您老人家来了……如果您有兴趣,回头咱们再慢慢细谈,现在,您划出道儿来吧!”
  龙火木冷笑道:“道儿由你来划,拳剑掌指任凭施为…”
  目光如利箭殷盯在她的脸上,沉声又道“不过,我要先和你讲明,今天我并不要你的性命,只想羞辱你一场,揍你一顿!”
  上官玲困惑的道:“我得罪过你么?为什么我老是想不起来,你……”
  龙火木冷哼道:“我不能再详细说下去了,进招吧!”
  上官玲薄蕴怒意,纤掌平伸,五指如钩,向龙火木右腕扣去!
  这一招似慢实快,而且五指一递之际,中途己然连起了三次变化,指锋划起一片尖锐的啸风之声,电掣而到!
  龙火木冷笑不己,待至上官玲五指将到,方才肘腕一翻反切过去!
  上官玲愕然变色,只觉龙火木那反腕一切不但快速绝伦而且诡谲难测,似是任何凌厉的招式都无法封挡得住。
  心头一寒,连忙变式撤招!
  但她仍然晚了一步,只觉半身一麻,右腕脉穴像套上了一道钢箍,牢牢的被捏在龙火木的五指之下。
  上官玲大惊失色,惶乱之中,狂叫道:“老鬼放手!”龙火木呵呵一笑,手是放了,但却顺手捆了出去。
  不容上官玲躲闪,但听乒的一声脆响,那一掌实实的捆在了上官玲娇嫩白皙的左颊之上。
  这是大出意外之事,全场都爆出一声惊呼!
  天地教总护法老脸变色,但却不声不响,仍然袖手而观。
  全场在一场惊呼之后,立刻又恢复了一片静寂。
  那一掌龙火木用力不轻,上官玲左颊不但印上了五条红痕,整个左脸都高高的肿了起来”
  龙火木目光凝注着她笑道:“上官玲,我把你的脸打歪了,索性右面再补一掌如何?”
  上官玲歪着脸颊,气得眼中冒火,大叫道:“老鬼,这次不会容你放肆了!”
  右臂一振,一缕指风点了出去!
  这一招不但是官玲赖以纵横江湖的绝学,也是天地教中的独门绝技,正上她两前在长白山下天齐庙中杀死陇西陆氏双枭,威慑群雄所用的穿云指,但听指风尖啸,罩定龙火木前胸点至!
  殊料龙火木毫不为备,似是并不知晓穿云指的厉害,上官玲暗感得计,点出的指风又暗暗加了两成力道。
  只见龙火木身形微动,周身顿时涌起一阵氤氲薄雾,那凌厉无匹的穿云指力竟在与那护身的薄雾一触之时,完全化解消逝。
  上官玲怦然心动,几乎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龙火木并不客气,而且说到做到,但听乒的一声,又是掌捆在了上官玲的右颊之上。
  上官玲被打歪的脸颊又被拉正了,不同的是比被打前胖了许多,而且双颊红得像猪肝一般,娇美之态荡然无存。
  龙火木放声大笑,笑声之中大喝道:“第三招请恕老夫要先动手了!”
  右腿一震,一脚踢了出去!
  那一脚正好踢在了上官玲的臀部之上,但听嘤咛一声,上官玲娇躯倒飞而起,也按照前例,摔出了两丈之外,挣扎不起。
  全场的天地教徒并无一人出声,都被这不可思议的事故惊得怔住了!
  天地教总护法老脸己呈铁青之色,陡然沉声叱道:“龙火木,你是诚意加入本教,还是故意挑衅而来!”
  龙火木傲然一笑道:“老夫依照贵教规定比试选拔,而皿下手留情,并未杀伤人命,不知有什么错处?
  天地教总护法为之语塞,冷哼一声,道:“尊驾如愿到此为止,敝教主可以立时用为本教最高级的灰衣武士,否则,……尊驾仍可向灰衣武士挑战!”
  龙火木平平静静的道:“老夫打得兴趣来了,就再向灰衣武士讨教一番也好”天地教总护法寒声叱道:“就请自选对象!”
  龙火木傲然踱了几步,道:“老夫这次想一破往例,同时领教内三堂堂主几招!”天地教总护法愕然一震,但眼珠一转,阴阴笑道:“既是尊驾有此自信,本座倒不便不允!……”
  内三堂堂主同时起身,离座而起。
  忽然---
  就当三名灰衣老儿应声出战之际,只听一声娇喝:“且慢!”
  内三堂堂主肃然止步,面向台上俯首躬身。
  只见台上转出一名红衣侍婢,声如黄莺出谷般的传出教主令谕道:“本教向无此例,所请不准!只能在灰衣武士中任选一人,互搏三招!”
  天地教总护法连声恭喏,面色变得极是难看。
  龙火木极目向帘后窥视,但由于竹帘极密,看不出天地教主究竟是个何等样的人物,闻言略感失望的道:“既然格于贵教规定,老夫就向总护法讨教吧!”
  此言一出,全场的天地教徒俱各大震,一个个直眉瞪眼,盯注着这来历不明,武功奇高的龙火木出神。
  天地教总护法并无意外之感,应声飞身而出,立于龙火木之前。
  龙火木仍是一付从从容容之态,淡然说道:“喧实不厩主,请总护永赐教!”
  天地教总护注有如岳峙渊停,沉声道:“本座在敝教之中,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对一位投效之人率先出手,实在无颜以对敝教教主,故而仍请尊驾出招!”
  龙火木朝寒声一笑,心知这老儿心存奸诈,要在自已招数中先行窥出路数门道,以便相机应付,当下松松握拳,捣了出去!
  十二金剑一出天下惊
  天地教总护法目光如电,观凖来势,也是一拳迎了出夫!
  龙火木击出的拳势忽而中途一变,五指骈列,变成一记掌风,向天地教总护法当胸拍至!
  天地教总护法见状不慌不忙,放声呵吧一笑道:“龙老儿本座早己料到你有此一变!”
  五指一松,也在闪电之间化拳出掌,迎击而到!
  但听篷然一声大震,两人俱皆退出三步。
  龙火木不禁吃了一惊!
  但觉天地教总护法迎击而来的一掌,竟与自己在伯仲之间,一阵心血疾涌,眼前冒起一片金星。
  但他毕竟己是功力深厚的绝世高手,略一调息,功力己复。
  回看天地教总护法时,只见他双目微瞑,面如淡金,罡然内腑亦受了震动,正在瞑目调息。
  龙火木调匀真气,傲笑道“总护法可还愿继续相搏?”
  天地教总护法双目大睁,眼神中掠过一片杀机,乐叫道“既定三招,本座焉敢少陪!……第二招上,请恕本座要用兵刃了!”
  说着就袖中一抖,一支银芒闪闪的软鞭己自握在手中!
  龙火木微微一怔,但脚不稍迟疑,也就腰中一摸,掣出一把匕首般的短剑。
  但听锵然一声,短剑出鞘,顿见黄光暴闪,冷芒袭人,使全场之人无不发出一声不克自制的惊呼!
  天地教总护法愕然变色,退后一步,叫道:“此剑……何名?”
  显然他己从短剑出鞘的威势中看出了此剑非同凡响!
  龙火木微笑道:“无名之剑,何劳过问!……”
  剑锋微振,一片黄光封住门户,喝道:“进招!”
  天地教总护法这次并未谦让,软鞭一抖,毕直的点了过来,但当鞭梢将到时,却蓦然又是拆腕一抖,软鞭招式一变,向龙火木短剑之上缠来!
  龙火木不稍怠慢,短剑挥处,但见黄芒闪动,剑锋暴涨,鞭剑相击,发出一片铿锵大响!
  就在一招之中,两人的兵刃己将互相磕碰了七八次之多!
  龙火木初试金剑,料定天地教总护法手中软鞭,必会被斩断无疑,殊料这一着倒是颇出他意料之外。
  天地教总护法的软鞭显然也是一件上古神兵,磕碰七次,竟而完然无损,一招既过,双方仍是相平之局!
  龙火木心头甚感沉重,他要杀之人主要的是天地教的教主,没料到一个教中的总护法就与自己打成了平手。
  心头方在忖念之间,天地教总护法又是一声大喝,抖手一鞭,搂头盖顶砸了下来龙火木蓦然心头一动,不但把足以蚀钢练铁的无极真气护住了全身,也贯注到了剑锋之上。
  当下冒险欺近,并不理会天地教总护法砸来的一鞭,却金剑斜挥,连肩带背的劈了下去!
  这是一着两败俱伤的扛法,设若龙火木护身的无极真气难以封得住天地教总护法的软鞭,则立成两败俱伤之局。
  天地教总护法万料不到龙火木竟敢仅凭真气护身而不封格自己的招数,欲待回招自救己是无及。
  两人招数快逾闪电,日不暇接,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已然存亡立分。
  只听一声惨嚎划空而起,一条人影倒摔了出去!
  由於两人招式快捷,及至人影落地才看出是天地教的总护法,已经被斜肩带背斩为二段,惨死当场!
  全场又是一串惊呼,坐在台前的内三堂堂主,与外五堂堂主俱皆同时站了起来,扇面一般逼了过来,有同时出手,以多胜少之意。
  龙火木手持金剑,傲笑不己。
  忽然——
  一名侍婢传出教主之命,喝退了意欲出手群殴的内三堂外五堂堂主,向龙火木冷声喝问道:“教主问你意欲何为?”
  龙火木一面默默运气调息方才因与天地教总护法相搏而激动的气血,一面冷声答道:“既然胜得了贵教的灰衣武士,自然要向蓝衣武士挑战!”
  那红衣侍婢不待向教主回禀,立即怒叱道:“胡说了,只有教主才御蓝衣,难道你要向教主挑战?”
  龙火木朗然道:“贵教教主亦犹人耳,老夫既己击败灰衣武士,再次向他挑战,又有什么不可?……”
  内三堂外五堂堂主又同时站了起来,朝台上深施一礼,同时道:“此人分明是挑衅而来,焉有属下向教主挑战之理,即请教主傅谕,属下等联手格杀此獠,以替被杀的总护法复仇!”
  但见高台竹帘一动,一个身着蓝衣的妙龄少女闪身走了出来,沉声道:“尔等退下,本座要一破往例,接受他的挑战!”
  龙火木觉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几乎不相信眼前见的竟是导实,这蓝衣少女会是天地教教主!
  场中鸦鹊无声,不论地位尊卑,俱各低眉俯首,不敢仰视。
  此刻己经入夜,无数盏气死风灯发出明亮的光辉,照耀得纤毕现,依然与白尽无殊。
  蓝衣少女面色冷凉,唇角间有一抹倔强的笑意,身形一闪之间,己经落于龙火木面前数尺之处,道:“本座虽不知你来意如可,但脚极愿顺从你的请求,接受挑战!”
  龙火木颓然问道:“姑娘就是天地教教主?
  蓝衣小女微笑道:“难道我不像么?”
  龙火木怔了一怔,道:“但江湖传闻,天地教教主该是齐天侠公孙愚,姑娘……”
  蓝衣少女扁嘴一笑道:“本座公孙凤,齐天侠乃是家父认真说来,我只能算代理教主!”
  龙火木失望的摇摇头道:“令尊去了何处,何日可以返回?”
  “出巡各地分舵,归期未定!”
  “那是老夫来的不巧,请恕我要告辞了!”
  “想走?……”
  “老夫要找的乃是令尊,与姑娘无涉!”
  蓝衣少女格格一笑道:“天地教岂是容得你要来便来,要走便走的地方,……如果你是来向家父寻仇,本座还能替他接下!”
  龙火木依然摇头道:“不行,老夫己失去了动手的兴趣!”
  “想走也行,但要把你项上人头留下!”
  “姑娘自忖有此能耐?-”
  “何妨试试!”
  龙火木双目祁光电转,冷冷的道:“即是姑娘执意如此老夫奉陪就是了!”
  公孙凤冷哼一声道:“不知你愿如何比斗?”
  龙火木奇道:“己有前例,相三招,姑娘即为代理教主,怎么反而问起老夫来了?”
  “与教主相搏,可以不受此限!”
  “那么……”
  “生死之搏!”
  龙火木被激起了胸头怒火,愤然接遒:“不分胜负生死绝不中途休止!”
  公孙凤冷声一笑道:“很好……看剑伺候!”
  一名红衣侍婢立刻送上了一柄金镶玉镂的小巧宝剑。
  公孙凤接剑在手,方欲拔剑出鞘,绿衣武士突然闯入了比武场中,直趁公孙凤之前,单膝点地,肃声禀道:“属下有事启禀教主!”
  公孙凤柳眉森竖,喝道:“说!”
  那绿衣武士呐呐的道:“嫠妇门三女持帖拜侯教主!

  第十三章 智克人中龙
  嫠妇门突然而到的消息,像一声沉雷,把在场的所有天地教教徒都震得差点昏了过去!
  一个龙火木已把总舵内弄得腥凤血雨,披靡无敌,迫使代教主公孙凤亲自下场,如今嫠妇门不速而至,使眼前的难题更加严重复杂了!
  这不但是天地教实力强弱的一大考验,也是天地教存亡盛衰的转摈点,如能逐退嫠妇门,力挫龙火木,则天地教之坐霸武林,已属当然之事,否则,将使天地教在武林中的声威大减,也许会因之一蹶不振!
  教主齐天侠公孙愚山巡未归,这担子很自然的落在了公孙凤的头上。
  但是,这担子太沉重了,她能担得起。
  公孙凤柳眉微蹙,有片刻的俯首沉思。
  这片刻的时间是漫长的,所有在场的天地教徒,都感到心头沉重,窒闷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终于,公孙凤抬起头来,道:“请!”
  这是无可奈何的决定,也是唯一的决定。
  那名绿衣武士恭喏一声,转身疾步而去。
  龙火木目光有一种难以述说的奇异表情,轻咳一声,笑道:“贵教既有嘉宝,老夫……还是暂时告辞的好!”
  身形一转,就欲离去。
  公孙凤冷峻的一笑道:“不必,本座既已接受挑战,就不能改期廷时!”
  “但……”
  “本座自有安排,绝不会使你失望……”
  龙火木心头不禁为之一震,知道眼前面对的不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子,她的胆识气度,以及无畏无惧的神态表情,无一不使他由衷折服。
  难怪齐天侠公孙愚会放心把教主的重任交到她手上。
  不久,一阵角栗之声过后,十六名绿衣武士分为两排缓缓进入地中,三位白衣白裙,面蒙白纱的女子莲步姗姗跟了进来。
  这就是近两年来,横扫武林的嫠妇门三女!
  三女除了各戴面纱,看不出真实面目之外,一切都与常人无异,并没长着三头六臂。
  公孙凤迎上前去,从从容容的微一敛衽,道:“不知三位芳驾光临,小姝未曾远接,失礼了!”
  此刻所有天地教中在场之人俱皆按地位尊卑排班而站,立於公孙凤之后,个个衣履鲜洁,佩刀挂剑,气派十足。
  只有龙火木孤身立於一侧,走也不是,留也不好,倒有
  些手足无措,带着几名尴尬之态。
  走在前面的第一名白衣少女,隔着覆面的白纱,环扫了全场一眼,冷冷一笑,收住脚步道:“芳驾是天地教中的什么人?”
  公孙凤含笑道:“小姝公孙凤,代理本教教主。”
  第一名白衣少女微感意外的道:“代理?………公孙愚死了么?”
  这句话说得太蛮横了,在场的天地教徒个个勃然变色,目光齐齐的注定在公孙凤身上,有候命一之意。
  公孙凤眸光转了一转,并无愠意,依然含笑道:
  ‘家父出巡未归,三位如有指教,吩咐小妹也是一样。
  相对之下,这话太谦和了,嫠妇门三女纵然有十丈怒火,也不能不平息下来。
  果然,第一名白衣少女声调和缓了一些,道:吩咐二字,倒不敢当,愚姊妹趋访贵教,只不过想一晤贵教内三堂的三位堂主!”
  一旁的龙火木闻言震了一震,缓缓把头转了开去。
  公孙凤爽朗的笑道:“这点小事,只要三位传上一张谕帖,小姝会立刻派他们去亲聆教训,又同劳三位亲自跋涉……”
  眸光转了一转,又道:“三位今天来得实在太巧了,小姝也有一事相求……”第一名白衣少女心头暗忖:这倒是个不好对付的棘手人物,当下淡淡一笑,道
  “芳驾调讲!”
  公孙凤伸手一指缩肩拱背,老态龙钟的龙火木道:“本教今天遭到了高手挑战,不但连败青、绿、红三级武士,而且剑劈总护法,进而向小妹挑战,要将本教一手摧毁……”
  嫠妇门三女深感兴趣的望了龙火木一眼,第一名白衣少女故作不在意的淡然一笑,有些幸灾乐祸的道:“这倒是奇闻了,孤身独闯天地教,打上一个落花流水,使贵教面监盛衰存亡的威胁,传扬开去,该是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这位老侠土想必是一位江湖中久享大名的人物了?”
  龙火木一言不发,反而把身子也传了开去,背对嫠妇门三女。
  公孙凤从容笑道:“此位老英雄姓龙名火木,三位见闻广博,想必知道龙老英雄的来历!”
  第一名白衣少女似是怔了一怔,喃喃的道:“龙……火……木……”
  话锋突然一转,沉声道;
  “芳驾用意何在,快请直说!”
  公孙凤面容一敛,道:“小妹正要与这位龙老英雄一决胜负,嫠妇门名重当世,就烦三位做个主持公道之人!而后小妹与本教内三堂堂主同听驱遣!”
  这话使嫠妇门三女没有推拒的余地,同时这事也引起了三女的兴趣,公孙凤不待答复,已然示意手下人搬来了三张花梨木座椅,肃客入座。
  第一名白衣少女略一迟疑,坐了下去,第二第三两名相互轻声交谈了一句,也坐了下去。
  公孙凤轻轻透出一口长气,转向龙火木道:“你我之搏,现在可以开始了!”
  龙火木显然有些慌乱不安,初来时那种从容豪爽的气度已经荡然无存。
  他虽战志全消,急欲脱身而走,但骑虎之势已成,公孙风用话把他封得死死的,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
  当下只好转过身来道:“姑娘进招!”
  匕首般的短剑轻轻一振,护住前胸。
  公孙凤缓缓撤出宝剑,笑道:“这一仗非同寻常不能如此说打就打!”
  龙火木不耐的道:“依你说又要怎样?”
  公孙凤不慌不忙的道:“天地教已跻身武林中强大门派之林,举足轻重,如本座败如你手,将因之使家父惨澹经营的基业尽付东流,所以相搏之前,不能不先谈好条件!”
  龙火木怔了一怔,道:“条件?……任凭姑娘提出来好了!”
  公孙凤笑道:“本教之所以备受武林同道推重爱护,薄已厚人不能不说是成功的要素之一,倘若本座败于尊驾之手,不但天地教之存废任凭尊驾处置,连本座及本教数千名门人弟子的生死也任凭尊驾发放!”
  这条件说得大严重了,不但在场的天地教徒错愕失色,连嫠妇门三女也不禁为之动容。
  龙火木又怔了一怔,道:“姑娘能做的了主?”
  公孙凤豪放的一笑道:“家父既将教主大位托我,我自然就有处断之权,在座的嫠妇门三位女侠可以做证!……"说着向嫠妇门三女举剑一礼。
  第一名白衣少女敛衽还了一礼,但却未说什么。
  公孙凤慢悠悠的转向龙火木道:“倘若败的是尊驾呢?”
  龙火木踌躇着道:“这……也由姑娘提出来好了!”
  公孙凤笑道:“也好,倘若尊驾不幸而败,依照本教招贤规定,将被任用为灰衣武士,尊驾可肯俯就?”
  这条件比公孙凤自已的条件优厚得多了。龙火木没有理由不答应下来,他暗暗打定主意,相搏之下,使她受点小挫自已急流涌退,抽身一走,等公孙愚返回天地教后,自已二度再来!
  当下颔首道:“老夫若遭败绩,一惟姑娘之命!”
  公孙凤紧盯着道:“这话是尊驾亲口说的,休要反悔!”
  龙火木被激得豪情大发,昂然道:“大丈夫一言九鼎,老夫岂是出尔反尔之人!”
  公孙凤满意的微微一笑,掌中宝剑“笑指天南”,划起一道斜弧,但见剑锋上撒起一片红蒙蒙的豪光,耀眼生花。
  在场的天地教徒个个神态凝重,连呼吸几乎都停止了!俱都把目光凝注在公孙凤的宝剑之上。
  公孙凤宝剑斜举,胸前空门大开,这是上乘剑术中的起于式,龙火木眉头微微一皱,金剑平胸,沉声喝道:“姑娘请!”
  公孙凤并不谦让,从容笑道:“有僧了!”
  宝剑红芒掣动,斜劈而下!
  龙火木挥剑急迎;但见寒芒暴涨,黄光耀眼!
  “哪!……”
  一声锵然大响,双方互接一招!
  龙火木心头微凛,只觉公孙凤剑锋上传出的力道强猛惊人,竟而震得右臂微微一麻!
  公孙凤劈出的招式未收,反腕一撩,又是一招攻到!
  这一招快捷诡异,令人目不暇接,龙火木讶然一惊,金剑急掣,堪堪格开公孙凤迎面撩来的一剑!
  尚未来得及反转过念头,公孙凤第三剑又如灵蛇出洞,拦腰缠来!
  三招难分先后的快攻,已使她稳稳抢制了先机。
  在剑锋交击的铿锵声中,但见一红一黄,有如两条矫龙盘旋飞舞,凛人的森森剑气直达两丈之外。
  公孙凤所用的全是刚猛的快攻,剑锋划起一片厉啸,狂风密雨一般向龙火木匝地急卷。
  四外的人看得眼都直了,连嫠妇门三女也同样的摒息凝神,静静的注视着这场罕见的拼搏。
  可以看得出的是天地教徒个个脸上都挂着充满希望的光彩,因为公孙凤正在节节进逼,迫得龙火木不停后退。
  两人仍是快攻快打,已难分辨出身形招数,只见红、黄两团光芒不停缠绕,滚卷,夹杂着当当的金刃交击之声。
  十招过去了!二十招过去了!
  一百招!
  两百招!
  公孙凤越打越快,越战越勇!
  龙火木不禁暗暗心惊,但他已把“金剑谱”上的高深剑术施展了开来,利用以静制动之法,稳住了危急的形势。
  三百多招过去了!
  天地教徒脸上充满希望的光彩已经失去,代之的则是焦灼、惊惧,与惶乱不安,因为公孙凤已经很显然的处於劣势。
  双方的招数慢了下来,公孙凤先机尽失。
  龙火木手中的金剑虽短,但每一掣动,剑芒幻起三尺左右的一道黄光,在内力催逼之下,较之一般长剑更具威势。
  公孙凤愈来愈现不支之状,脚下步伐已乱,手中剑招也没了章法,一付眼看就要失败的惨状。
  在场的天地教徒有的转开了头去,有的闭起了双目,因为他们看得出来,代教主公孙凤绝难再支持上五十招了!
  龙火木心头松下了一口气来,眼下的形势,他已控制了全局,获胜已是无可置疑之事!
  於是,他把提聚的真力松去了五成左右。
  公孙凤更加困顿不支,不但被龙火木震得步步后退,而且身子踉跄欲倒,宾松散乱,香汗淫淫,已可听得到她重浊的喘息之声。
  龙火木原无伤她性命之意,眼下只要将她手中宝剑震飞,自己就是小胜之局,而后扬长一走,先离此处再说。
  但公孙凤虽露败象,要想把她手中宝剑震飞,却也仍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龙火木大感不耐,金剑一紧,一连十余招快攻逼了过去公孙风强自招架,身形前后摇摆不定,虽然勉强将这十余招快攻挡了回去,但最后双腿一软,跌於就地。
  龙火木胜券在握,大喝一声,金剑扫出一道毫芒,向她宝剑之上挑去。
  由於公孙凤已经跌於地下,龙火木挥剑出手,身子势须稍稍前倾,就当他这向前一倾之际,倒地的公孙凤却忽然!快得不能再快的动作,旋身而起,宝剑撒出满天红芒,同样的于余招快攻卷了过去!
  四周立刻爆出一片隆然震耳的彩声。
  龙火木做萝也未料到公孙凤有此一着,只觉那十余招攻比起手时还要快捷凌厉!
  他已卸去了五成功力,又当毫无所备之时,聚遭如此快攻,立刻手足无措,惶遽失色。
  公孙凤于余招攻完,一声娇叱道:“住手!”
  不待龙火木反应如何,娇躯轻俏一转,飘出两丈之外,面不红,此不喘,宝剑随手一掷,一名红衣小婢,立刻接了过去!
  龙火木愕然呆立,半响说不出话来;原来他颏下的一部白髯已被削去了半截,胸前衣襟上也有一条被剑锋划破的裂口。
  公孙凤自自然然的一笑,道:“你服输么?”
  龙火木怒道:“狡计!……”
  公孙凤傲然一笑:“本座只问你服输不服?”
  龙火木盆发怒道:“若凭真才实学,老夫自无话说,以这等鬼蜮技两,还腆颜问人能输不服,也真丐娘姑出得了口!”
  公孙凤冷冷一笑,忽然转向嫠妇门三女敛衽一礼,道:“请三位女侠主持公道。”
  这是义不容辞之事,第一名白衣少女盈盈而起,笑道:“用剑如用兵,致胜之道端在虚实莫测,自然是芳驾胜了……”
  龙火木呐呐无言,虽然他仍不心服,但他却不愿与嫠妇门的三女争辩,在她们面前,他彷佛有些抬不起头来。
  那白衣少女又向龙火木面前逼进了两步,道:“老侠士武功高强,可惜未看出她原是佯做不支以致方有此失,这也是没有辩法之事,依我看,你也只好认了!”
  龙火木更无话说了,一时之间,心头思绪翻腾,酸甜苦辣,五味俱全!
  他原是誓杀天地教主公孙凤而来,没料到却折到他的女儿之手!
  他的雄心、壮志,复仇雪恨的愿望,转瞬间,一切尽成泡影!
  眼前,除了屈身天地教内,做他仇人的一名属下之外,他也还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一死了之!
  自然,他死得心有不甘!
  万思千虑,化做了一个恨字,他恨自已;恨自已的疏忽大意,恨自已的见识浅薄,经验不足。
  另一件使他椎心泣血的事,是眼前的嫠妇门三女!
  虽然三女看不出他的真实身份,视同路人,但他是认得她们的,从三女一入场,他就看出了她们是谁。
  那第一名白衣少女就是尤兰香,第二名就是俞青筠,至於第三名,这倒是使他颇出意外的,竟是吴晓鸿,那个道童打扮曾于他结义的拜弟吴晓鸿,原来也是个女孩子!
  也许这才是使他败於公孙风手下的重要原因,他的心被她们弄乱了!
  她们为何组织楼妇门,她们为何自称嫠妇,三个年记青青的女孩子,连婚都没结过,怎会变成的嫠妇?
  他想到了江湖中听来的有关嫠妇门的杀人记录,那些被杀之人多半是两年前在黄陵庙附近的扬子江畔围攻自已之人。
  如今,嫠妇门又来找天地教的内三堂堂主,那正是两年前围攻自已的主凶!
  从这些迹象看来,她们立嫠妇门莫非是为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情不由己的出了一身寒粟,他想不出办法来解决这件棘手的问题,事实上这也足根本无法解决的!
  当然,龙火木就是改装过的柳小龙。
  忽然——
  正当他茫然忖思,愁困无计之际,只听一声娇叱传了过来,道:“龙火木,还不快些过来么?”
  龙火木恍如梦醒,只见不知何时公孙凤已差人抬来了一一张桌案,案头上摆了香烛纸码,在场的天地教徒,分班侍立两侧,倒是称得上气象庄严。
  公孙凤在四名小婢环侍下,腰挂宝剑,外披蓝缎大氅,卓然立於香案之前,仪态庄严的又道:“本座代表本教教主授你为总护法之职!”
  龙火木初时一怔,但蓦然之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立即毫不踌躇的大步走了过去。

  第十四章 计败人中凤
  龙火木的毫不迟疑与干干脆脆,使公孙凤不禁有些意外之感,但她不动声色,依据天地教的授职规定,宣布了龙火木总护法。
  仪式简单而降重,历时约盏茶左右,龙火木毫不犹豫的按照公孙凤的指示一一行了入教之礼。
  他心中已有了新的决定,加入天地教与他复仇除奸的理想并不相悖,而且更增加了便利与帮助!
  何况,加入天地教的是莫须有的龙火木,并无害於柳小龙的声名,将来,他仍可用与龙火木毫无关系的柳小凡的身份出现。
  虽然这不算是光明磊落之举,但一来是事情迫到这一步,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二来,他自我宽解的想:这也算是以狡计对狡计吧!
  於是,他换着灰衣,成了天地教的总护法,也成了除开教主公孙愚与代教主公孙凤外地位最高的人物。
  嫠妇门三女闲坐一侧,静静的看完了这一切经过,第一名白衣少女尤兰香缓缓立起身来,笑道:“今天愚姊妹躬逢贵教盛事,大开眼界,现在……”公孙凤连忙接道:“三位吩咐之事,小姝何敢忽视,就烦移驾“贵宝厅”,容小妹带他们三人前来谒见!”
  於是,嫠妇门三女被引入一座幽深的大院,进入了一间豪华的客厅。
  公孙凤依言带来了内三堂堂主,但也带来了新任总护法龙火木。
  龙火木如坐针毡,踌躇不安,但公孙凤此刻是以代教主身份命令他而来,此时此地,使他没有推拒的理由。
  公孙凤依然保持着她那惯有的从容神态,轻轻含笑道:“三位年侠究竟有何指教,现在可以吩咐了』”
  尤兰香淡淡一笑道:“愚姊妹仍有一个不情之请,请芳驾与这位龙老侠士暂回声一下,让愚姊妹单独一唔这三位堂主!”
  公孙凤突然变得有些强硬了起来,道:“这……请恕小妹不能遵命!!”
  嫠妇门三女同时怒道:“不行?!……”
  公孙凤从从容容的道:“小妹与龙总护法乃本教首脑人物,对本教的属下之人自有监督之责,三位还该明白一个事实!………“”
  尤兰香寒声道:“什么事实?”
  公孙凤冷笑道:“此处是天地教总舵之内!”
  话说得愈加强硬了起来。
  嫠妇门三女同时格格笑了起来,老二俞青筠向龙兰香道“大姐,这倒挺有意思,咱们毕竟遇上扎手的人了!能找个棋逢对手的人千上一架,倒也不错!”
  言下颇有不惜一战之意。
  老三吴晓鸿接着道:“反正这是咱们最后一次的事了,就慢慢的斗斗她们吧!”
  公孙风面含微笑,一付漠不在意之态。
  尤兰香哼了一声,道:“她不但难斗,而且狡猾,公孙风,原来你的卑躬屈节,无非是拖延时刻,以便於你从容收伏龙火木…….
  公孙凤笑道:“可以这样说法,最初本座担心的是怕你们原是一夥,及后发觉你们并不相识,本座就已经放下了心来!收伏龙火木本是意料中事……”
  一旁的龙火木不由一阵脸红,幸而他戴着人皮面具,不致被人看得出他的尴尬不安。
  尤兰香声调一沉,道:“公孙凤,嫠妇门创立将近两年,一向不杀无辜之人,我之所以要你们回避,原是一番好意!”
  公孙凤微笑道:“本座虽然孤陋寡闻,但对三位横行武林,屠戮无辜之事,也还知道一些梗概,今天如让三位从容得手,天地教也就从此完了!……本座受家父重托,不能不以破釜沉舟之心,斗斗横行武林的嫠妇门!”
  俞青筠、吴晓鸿同时霍然站了起来,就欲动手。
  尤兰香却玉手轻摆,依然笑道:“任她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你们不必妄动。”
  说着探手袖中,制出了一柄晶莹光洁的玉箫。
  公孙凤毫不在意的笑道:“芳驾想是要仿效江湖卖艺之人,吹吹唱唱了?
  尤兰香不以为忤的道:“不错,歌以言志,声以索魂,既然你愿陪他们同死,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公孙凤大笑道:“当真有这般厉害么?”
  尤兰香玉箫轻摇道:“那你不妨试试再说了!”
  公孙凤微笑道:“本座倒要一饱耳福,恭聆雅奏了!”
  尤兰香薄蕴怒意,玉箫一顺,嗫口而吹!
  一串争琮呜咽之声随之而起。
  箫声凄切惨淡,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令人情不自禁的心生悲意。
  良久,箫声奏毕。
  公孙凤半闭的双目一睁,笑问道:“此曲何名?”
  尤兰香沉声道:“断肠之曲!”
  公孙凤大笑道:“不但本座肠未曾断,即是他们几人也毫无反应,是否芳驾弄错曲谱了!”
  尤兰香徐徐的道:“断肠声中并未加上死亡之音,此曲无非先使尔等悲观丧志,抗拒之能……"公孙凤笑问道:“下一阕不知芳驾要奏何曲?”
  尤兰香道:“招魂引,九幽劫,索魂夺魄,一曲强似一曲!”
  公孙凤颔首道:“本座静听雅奏就是了!不过,属下之人功力浅薄,也许禁不住芳驾的招魂之引,倒须先服用上一点药物……"话锋一转,喝道:“张口!”
  内三堂堂主肃然并立一侧,闻声同时把口一张。
  只见公孙凤抖手一扬,一点红光已然打入了三人口中。
  龙火木迟疑不决,不知公孙凤用意何在,那药又有什么效用,他一口吞了下去!
  只觉那药丸入腹清凉,倒有一种舒畅之感!
  嫠妇门三女俱皆怔了一怔,尤兰香冷哼一声,道:“公孙凤,你在弄什么鬼?”
  公孙凤自自然然的道:“本座身为本教代教主,对属下生命不能不关顾一下,那药丸可使人变为聋哑,听不到芳驾的索魂箫声,自然也就不惧感染了!”
  龙火木闻言不禁大吃一惊,深悔不该吃下那颗药丸,偶若真的因为变成了聋哑之人,倒不如死了干脆!
  尤兰香微微怔了一怔,但旋即噗哧一笑道:“公孙凤,你果然狡滑得可以,那何曾是什么使人变为聋哑的药丸,分明是一种解毒之药!”
  公孙凤笑道:“解毒?他们中毒了么?
  尤兰香从容笑道:“贵宾厅分明就是—间毒室,一门一窗,一器一血上你都涂抹了烈性剧毒,无非因事前仓促无备,来不及先行服下解药,如今因停留的时间过长,才不得不取药服用!”
  公孙凤镇静的一笑道:“芳驾果是冰雪聪明之人,这些毒药品类复什,只要略一沾碰,就有生命之危,三位可也愿服用上一颗?”
  说着抖手一扬,三颗红色药丸丢了过去。
  尤兰香伸手接过,略—顾视,冷笑道:“这三颗药丸比你涂抹在器皿窗门之上的剧毒,大概有过之而无不及,芳驾的手段未免太狠毒了一些……”
  公孙凤面色微变,道:“芳驾倒是识货之人,其实仅凭那些也就够了!”
  尤兰香格格大笑道:“江湖上品流繁杂,人心险诈,嫠妇门近两年来,横扫武林,席卷江湖所遇的强敌高手,以及奸险小人,难以数计如果连这点鬼蜮技俩也防备不到,这两年的江湖也就白跑了!”
  公孙凤微露讶色道:“莫非你料到此厅有毒?”
  尤兰香仍然大笑道:“何必料到,凡事都应把不可能当做可能,才能万全无虑!”
  公孙凤柳眉微蹙道:“如此说来,你们是预服了解毒之药了?”
  尤兰香忽而探手怀中掏出一隻通体雪白玉蟾来,手在掌心中扬了一扬,道:“仕无河种穿肠毒药,凭这只天山玉蟾,不知能否解得”说罢,重复将那玉蟾装了起来。
  公孙风冷冷一笑,道:
  嫠妇门名不虚传,本座自愧不如,不过……”眸光一转,得意的道:“还有一件也许是你不曾料到之事!”
  尤兰香亻手向厅外一指,道:“你可是说之大厅四外的布置么?”
  公孙只笑道:“不错,这贵宾厅是来得去不得的地方,虽然你知道这所外厅布置,但却不见得能知道是布置了些什么?”
  尤兰香冷哼一声道:“大不了是埋在地下的几干斤火药,想在你失手时同归於尽!”
  公孙口霍然由坐椅上站了起来,叫道:“芳驾胆大心细,果然是本座惟一强敌,果尔本座无法在此解决了你们,也只有用这最后一种伏棋,拼着与你们同归於尽……”
  微微一顿,呐呐自语般的道:“天地教的残局自有家父收拾,仍然将是威慑武林,气吞山河的强大门派,本座绝不使天地教的盛誉受损!”
  尤兰香淡然一笑道:“我早已说过,任你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二妹,三妹,咱们可以开始进行了!”
  说罢,玉箫再度扬起一串鸣咽之声。
  俞青筠,吴晓鸿哽声急喝道:
  五月梅花红似火
  扬子江畔暮春时
  龙虎际会风雷动
  断梗飘萍一天愁
  伊人长逝随流水
  逞凶动蛮数十人
  野地荒烟深山里
  义结金兰三钗裙
  誓将丹心洗血恨
  同心共创嫠妇门
  一俟共诛凶顽后
  青灯黄卷了此身

  歌声唱毕,又是一串哽咽急据的箫声。
  俞青筠像随声起舞一般,忽然绕室盘旋一匝。
  公孙凤抱元守一,凝神戒备,连龙火木以及内三堂堂主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但俞青筠盘旋一匝,毫无举动,又复归位坐了下来。
  尤兰香箫声戛然而止,盈盈一笑道:“各位觉得如何?”
  公孙凤眉开眼笑道:“怡心悦耳,借用两句前人名句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如果芳驾存兴,不妨再赐教一曲!
  内三堂堂主方自微微一笑,表示他们的丝毫未为曲声所动。
  只有龙火木闷然无言,像石像—般立于一则。
  尤兰香缓缓而起,道:“芳驾等内功精湛,已达不为音波所动之境,是小妹等献丑!”
  公孙凤傲然一笑道:“三位过于谦虚了,如蒙三位垂爱,不妨尽叶前嫌,在此盘桓几日,小妹当薄尽地主之谊……”
  尤兰香一笑起身道:“不必了,如果芳驾不凖备引燃火药,小妹等想要告辞了!”
  嫠妇门如此一走,无异於在天地教中栽了一个跟头,公孙凤立刻眉开眼笑的立起身来,笑道:“小妹岂是那等心地狭窄之人,既然三位不愿久留,小妹当率众欢送三位离山……"於是,紧跟着是一个十分盛大的场面,整个落雁峡天地教的总舵之中角粟大起,约有数百之众的天地教各级武士,衣履鲜染,佩刀挂剑,雁翅般分列於总舵大门之外,缓缓走了出来。
  表面看来,双方客客气气,彷佛已经握手言和。
  实则各人心中俱皆有数,这盛大的送行场面,无异是对嫠妇门的一大凌辱,也是天地教向武林示威的一次壮举。
  从此,天地教将雄霸武林,再没一个门派敢於寻衅挑战!
  从此,公孙凤的大名将传遍武林江湖,也许比天地教教主公孙愚的大名还要响亮一些!
  嫠妇们三女各戴面纱,看不出神态表情,但想像之中应该是垂头丧气,府首无语才对!
  因为她们虽然横扫武林,所向披靡,但最后却还是一个跟头栽倒了天地教之内,在阵容强大的天地教徒协迫上,离开落雁峡。
  从此,他们将声眷扫去,过去所创出来的威名尽付东流。
  实则,却也有些不大对劲之处!
  只见三人步履从容,隔着覆面白纱,东眺西望,似是对此处的地势风光甚为欣赏,尤其是老二俞青筠,扭腰摆臀,昂头挺胸,一付志得满意,嘻笑从容之态。
  同时,只听她旁若无人的道:“可惜天地教主公孙愚不在,否则也让他见识见识!……”
  这话说得十分奇突,一个杀羽而退之人,怎会还有这份傲气。公孙凤自是听得清清楚楚,不禁为之怔了一怔,但她旋即又恢复了行所无事之态,脚步一收道:“三位慢行,请恕小妹不再远送了!”
  原来此刻已将走到列队武士的尽头,远离了天地教大门将近一里左右。
  龙火木双目微瞑,俯首而行,他原是走在公孙凤身侧,公孙凤停下身来,他也茫然跟着停了下来,但却把头俯得更低了,内三堂堂主则神彩焕发。走在龙火木之后,个个昂首挺胸,胡子撅得老高,双目精芒如电,扫视着嫠妇门三女,狂傲无比。
  尤兰香收步转身,道:“辱承远送,足感盛情,尚有一桩芳驾未知之事,不妨坦承相告,以为相送盛情之报!”
  公孙凤神态微变,道:“芳驾有话尽请明讲!”
  尤兰香不慌不忙的道:“愚姊妹之所以同创嫠妇门,大屠武林知名之士,无非是为了要替某一惨死之人复仇!”
  公孙凤笑接道:“顾名思义,那惨死之人该是三位以身相许的终身夫婿,三位的遭遇实在令人同情!”
  尤兰香凝重的道:“芳驾说得不错,世间男子虽多,但却再没有能使愚姊妹动情之人,故而矢志为伊人复仇,然后共叁佛门,以了余生!……”
  木立在公孙凤身后的龙火木只觉每一字每—句都像一柄柄的利刃,直剌心胸,使他欲哭无泪,欲嚎无声。
  同时,在此情此景之下,他也不能有所表示,只好强压着心头的激动,俯首呆立,不声不响。
  耳际间只听尤兰香继续说道:“嫠妇门近两年以来,已将所有当日行凶之人悉数屠戮只剩了贵教的内三堂三位堂主,也是当日惨案的主凶,此事一了,愚姊妹就要削发入山,终生与青灯黄卷结伴去了!”
  公孙凤微笑道:“但他们三人是家父手下得力之人,何况,已蒙三位高抬高手,放过了他们,小妹只有为三位感到遗憾了!”
  话虽说得委惋,实则句句之中皆有芒刺!
  尤兰香忽而格格大笑道:“凭姊妹并没有放过他们!”
  公孙风面色一变道:“莫非三位心有不甘,仍欲一战!”
  尤兰香摇头一笑道:“刀剑拳脚,不过是武林中下等较量之法,杀人於无形之中,方是上等之学,愚姊妹虽然不才,尚不愿以下等之法逞强斗恨!”
  公孙凤脸上表情数变,眼珠一转,笑道:“但芳驾的音波无功,又怎能……”
  尤兰香笑接道:“致胜之道,端在虚实莫测,念在相送之情,小妹方才,他们三位各备一具棺木!”
  内三堂堂主面露骇然之色,但却仍然卓立当场,毫无异样。
  公孙凤瞥了三人一眼,强笑道:“芳驾何必大言欺人!……”
  尤兰香顾自笑道:“小妹所用的乃是声东击西之法,断肠索魂之曲实则不过普通的曲谱,但却将各位心志移开,全付功力用在了祗抗音波侵袭之上,而后……我这位二妹却暗地施展了“蚀骨神功”!”
  忽然,只见内三堂堂主面色惨变,摇摇欲倒,原来三人闻言大惊,连忙运气调息,谁知不调息还好,一经调息,但觉全身骶骼俱皆痛疼如折,而后却由痛疼变为麻木,最后则渐渐失去了知觉。
  尤兰香继续说道:“由於他们三人是当年惨案主凶,二妹的“蚀骨神功”也是全力而发,眼下他们三位的全身骨骼想必已逐渐开始蚀化,就要惨死当场了!……”
  一言未毕,只见三人已经颓然倒地,面孔扭曲得完全变了形状,七窃之中血水汨汩而出。
  於是,天地教中的三位一流高手,就这样毫无声息的惨然而死,死得简简单单,容易之至。
  这变化太惊人了,这事态也太突然,太严重了,不但所有的天地教徒愕然变色,失声惊呼,连公孙凤,龙火木也骇异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良久,公孙凤方才惨然一笑道:“三位可以走了,这笔帐小妹自会牢记心头,半年之内定向三位讨个公道回来!”
  尤兰香淡然一笑道:“不忙,芳驾最好也运息一下!……”
  公孙凤面容惨变,豪迈从容之色尽失,但却毫无声息,一试之下,不禁银牙紧咬,瞑目无语。
  尤兰香凝注着她道:“芳驾可是三焦之处感到有些不痛快之事。”
  公孙凤惨笑道:“人言螫妇门三女毒如蛇蝎,此话果然不错,但我公孙凤死也要再向你们较量一下!”
  尤兰香笑着—摆手道:“事情并不如此严重,因为你并无大恶,我二妹并未痛下煞手!……”
  微微一顿,又道:““蚀骨神功”非同一般毒功,虽有解治之法,但却十分麻烦,不知芳驾可原活了下去?”
  公孙凤双目微瞑,一言不发。
  尤兰香淡然一笑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二妹,把那解治之法告诉她吧!”
  俞青筠格格一笑,走前一步道:“日食蚯蚓百条,以童便为引,连续服用百日,这些药物并不名贵,想来芳驾一定可以做到,但有一件事只怕你没有办法!”
  公孙凤面如淡金,一言不发。
  俞青筠继续笑道:“那就是你必须一生不接近男人,否则,一发生了那件事儿全身骨骼俱皆会立刻化为粉屑,仍然脱不了一死!……”
  说着向龙火木走近了一步道:“你倒不必担心,因为你还算个正派之人,我姊妹并未伤你!”
  尤兰香大声道:“话已说尽,事已办完,请恕愚姊妹就此告别了!”身形一转,当先驰去!
  俞青筠,吴晓鸿急步相随,相与俱去。
  於是,夜色中但见白影飘闪,转瞬无踪。

  第十五章 求医蓬莱岛
  尤兰香、俞青筠、吴晓鸿三女兔起鹘落,有如划空流星,直驰出十里之内,方才相继收住脚步。
  三人一言不发,立刻跌坐调息。
  大约盏茶过后,尤兰香首先长吁一声,悄声道:“二妹,三妹……”
  俞青筠,吴晓鸿同时抬起头来,凄然应道:“大姐……”尤兰香苦笑道:“你们觉得怎样?”
  俞青筠皱眉道:“大部毒素已迫於胸膈之下,但肺腑之中也浸入不少,如果不能寻到解毒之药,我只怕也不过还能活上三天了!”
  吴晓鸿接道:“我比二姐还糟,恐怕连两天也活不成了!……”
  话锋一转,又道:“大姐,你呢?”
  尤兰香苦笑道:“我比你们也强不了多少,咱们……得快想办法!”俞青筠唉叹了一声道:“公孙凤那贱婢说得不错,毒素甚为繁杂,若非那假天山玉蟾骗过了她,也许咱们当真毁到了天地教中了!……真后悔没把她一起杀掉!”
  尤兰香苦笑道:“以你的功力,连杀了天地教内三堂堂主之后,还有余力能把内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境的公孙凤一齐杀掉么?”
  俞青筠跺脚道:“这些事别再提了,咱们究竟怎样才能治得了毒伤?”吴晓鸿慢悠悠的道:“大姐二姐,我倒有一个好主意?”
  尤兰香、俞青筠同声急道:“说说看,你有什么主意?”
  吴晓鸿叹道:“咱们誓言在复仇雪恨之后,皈依佛门,如今虽不幸身中奇毒,但差幸大仇已报,当日形凶之人,俱皆个个伏蛛!……》俞青筠跺脚道:“现在是怎样治疗毒伤的问题,这些废话还要说它干什么?”
  吴晓鸿皱眉道:“人世间咱们已经一无留恋,何不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挖上一座大坟,咱们三人共葬一处……”
  俞青筠气道:“傻瓜,你简直疯了,就知道混说,任谁也没有自已挖下坟墓,钻进去等死的道理!”
  吴晓鸿不言语了,尤兰香忖思了一下,道:“好死不如恶活,不管怎样,咱们该尽人事以听天命,设若天命该绝,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俞青筠尤愁的说:“大姐你经验多,见闻广,倒是快些想想办法呀!”尤兰香微吁一声道:“世间的名手良医虽多,但不是相距太远,就是行踪不明,一时之间要到那里去找?……”
  默然良久,又道:“据我所知,倒是有一位奇人能治得了咱们之毒!”俞青筠忙道:“是什么人?”
  尤兰香道:“此人居住蓬莱仙岛,法号叶廑,是位尼姑!”
  俞青筠大喜道:“那更巧了,请她替咱们治好毒伤,咱们就在她那里出家为尼,岂不方便!”
  吴晓鸿插口接道:“蓬莱仙岛距此迢迢数干里,咱们能支持到那里么!”俞青筠又愁了起来,不住顿足叹气。
  尤兰香忽的由袖中掏出一个碧玉小瓶,倒出三颗药丸,道:“这是家师炼制的百草丹,可解百毒,但对咱们身中的奇毒却不见得会有多大功效,但至少总可有些遏制的功用,咱们尽人事以听天命吧!”
  说罢,口服了一颗下去,俞青筠、吴晓鸿也分别服下一颗,三人略一调息,又复相继起身,踏上征途,径奔迢迢数千里外的蓬莱仙岛而去。
  云中山落雁峡的天地教总舵之中。
  大门前的招贤榜已经移去,那写着:“天下虽大,惟我独尊。地方十里,威加武林”的大门也已拆去。
  那是代理教主公孙凤的命令。
  她自认败在了嫠妇门三女之手,使天地教遭到了空前的挫辱。
  她发誓要消恨雪耻,迟早她要争回这口气来,但在此耻未雪之前,她下令关闭天地教总舵。
  这并不是说天地教已经退出了武林纷争,而是韬光养晦徐图大举。
  她一面以飞羽傅书之法,通报她出巡未归的爹爹,一面飞檄各地分舵,同样的暂时关闭。
  在遭逢大变之后,她能这样处理得井井有条,仍可看得出她的心机超人一等。
  在武林江湖之中,天地教的此一大变,不是一件小事,於是,傅说粉纭,莫衷一是。
  但,江湖中出现了短暂的平静局面。
  嫠妇门突然销声匿迹,没了消息、彷佛骤然从江湖中消失了一般,再没听到过三女的下落。
  天地教的总舵分舵俱皆封闭,江湖中再也见不到天地教徒的行踪,彷佛他们真的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了一般。
  自然,这都是短暂的。
  两个月后。
  时值深夜,天地教总舵中一片黑沉,暗无灯火。
  这也是公孙凤的规定,不待报仇雪耻之后,夜不燃灯,尽不矗旗。
  在总舵后进的一座精巧小院之中,幌入了一条黑影,只见她身著着蓝衣,外披蓝缎大氅,正是代教主公孙凤、她并未带从人,有如幽灵一般,飘到了那小院的正房之前。
  她轻轻拉动门环,推门入屋。
  房中设备精致,一张沉香木床上斜欹着一个赤发白髯,身着灰衣的老人,正是新任总护法龙火木。
  龙火木并未入睡,见状不由吃了一惊!
  公孙风面带笑容,玉手摆了一摆道:“不必起动,你尽管躺着吧!”
  龙火木颇为尴尬的转侧了一下,道:“有劳代教主深夜探望,下座……”
  公孙凤甜甜的笑道:“你的病可好些了?”
  龙火木微吁一声道:“下座年来染患风疾,每况愈下……”
  公孙凤笑道:“本座因处理教务,不克分身,以致迟到如今,才来誉你,否则,你这风疾早就该痊愈了!”
  眸光森然一转,又道:“本座粗通医理,据我看来,你这病并非一般风疾,倒有些像犯了心病的征象!……”
  龙火木吃了一惊,连忙岔开话题道:
  代教主玉体可大安了?那些药物……”公孙凤面色微红,道:
  那不过是那三个寡妇的虚声恫吓之言,本座并未受到什么伤害,纵使真的受伤,本座也不能去吃那什么蚯蚓童便……”
  眸光盯注在龙火木脸上,紧迫着问道:“方才本座曾经说过你是心病,不知你有什么辩解之词!”
  这句话问得单刀直入,使龙火木没有躲避的余地,呐呐的道:“下座不知代教主此言之意!”
  公孙凤唇角噙笑,忽然一歪身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龙火木急道:“使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这……”
  公孙凤笑道:“目前你已是本教总护法,本座倒还忘记了问问你的年岁?”
  龙火木惶乱的道:“老夫……不,下座今年……七十有九!……”公孙凤笑道:“七十九!……这年龄做我的祖父却嫌太老了,还谈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也未免太道学气了!”色龙火木无话可说,只好把身体尽力向里转侧了一下。
  公孙凤面色突然一沉,道:“龙火木,你还敢在本座面前装痴卖傻么?”
  龙火木强压住心头的惊骇,苦笑道:“代教主究竟想到那里去了?”
  口中在说,却暗暗提聚功力,准备应变。
  公孙凤哞光一转,笑道:“用不着如此紧张,你已在本教中行过入教之礼,果尔此刻动手谋杀代教主,也算得是大逆不道之举!”
  龙火木被公孙凤看出了破绽,不由一阵脸热耳烫,提聚的功力只好卸了开去,瞑目无言。
  公孙凤冷然一笑,忽而探手向他面部撩去!
  龙火木万料不到有此一着,公孙凤出手即奇且快,虽欲柴闪,亦已不及,但听嘶的一声,赤髯白髯的人皮面具已经被撕了下来。
  龙火木大惊失色,霍然而起,手握金剑,厉叱道:“即然被你拆穿了真象,就是二度相搏,一决生死之时!”
  公孙凤毫不在意的依然坐於床头之上,冷叱道:“以下犯上,该是五马分尸之罪!”
  龙火木冷笑道:“充任天地教总护法的是龙火木,这付面具既被你拆下龙火木就算已从世上消失,在下可以毫无顾忌的与你再度一搏!”
  公孙凤冷笑道:“强词夺理,怪不得举行授职典礼时你会那么乾乾脆脆……我早就该想到这一点!”
  龙火木冷哼道:“现在想到已经晚了!”
  公孙凤轻咬下唇,凝注着龙火木的真实面目,道:“那么说出你的真名实姓来!”
  龙火木怔了一怔,道:“龙火木!”
  他原认为公孙凤知道了他的真实来历,但看来却又完全不知,一时倒不由忖思着出起神来。
  显然,两年前柳小龙之“死”,已在武林人心中成了铁一般的事实,公孙凤虽然聪明,也万万想不到这一点。
  公孙凤摇头一笑道:
  好吧,你即不愿说,那也无关紧要,随他龙火木也好‘本座要毫不知道的是你的目的究竟何在?”
  龙火木跨躇的道:“杀死你爹爹公孙愚!”
  “我爹爹与你有仇?”
  “不共戴天!其次,也为武林除去此一祸害!”
  公孙凤甜甜一笑,突然举步向他欺了过去!

  第十六章 延客云梦山
  龙火木心头一惊,横剑当胸,喝道:“休在我面前卖弄诡计,再进一步,在下就要出手了。”
  公孙凤从容笑道:“如果本座果有害你之心,办法多的是,两个月的时间内,航你有八条命,也早完了!”
  龙火木默然了,公孙凤说的倒是实情,以她的诡谋狡计,如要谋害自已,应该早已得了手去,绝不会等到现在了。
  只见公孙凤忽又压低了声音,道:“这样说来,咱们倒要好好谈谈条件!”
  龙火木困急的道:“你的意思是……”
  公孙凤笑道:“咱们合作!”
  “合作?!……合作什么?”
  公孙凤眸光四转,笑道:“你看我在天地教中的地位如何?”
  龙火木皱眉道:“以姑娘之能,倒不失为领袖之才,就算当了教主,也是十分应该之事,……令尊回来了么?”
  公孙凤摇头道:“没有,不过,也就快了!
  眸光一转,道:“不瞒你说,我爹爹一旦回来,我就要退处深闺,交出一切权柄,而且,听说我爹爹对於他原任的总护法及三位堂主之死,大为不满,怪罪我处事无能,回来之后要重重的办我呢!”
  龙火木仍然有些迷惑的道:“以姑娘心性能耐,这倒是一件不平之事!”
  公孙凤颔首道:“如今我要说到正题了,你我合作把我爹爹杀死,你既报了你的仇恨,我也成了名正言顺的教主,各得所需,有何不可?”
  “你要杀父?!”
  公孙凤从从容容的道:“除此而外,还有两点原因,第一,我不是他亲生的女儿,只不过是他的义女,第二,听说他另外收养了一位义子,天地教主的宝座,永远轮不到我的头上了!”
  龙火木定定的凝注了她一会,道:“姑娘这话倒有几分可信,等他回来之后,咱们合力将他杀掉就是了!”
  分孙凤强笑道:“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
  龙火木怔了一怔,道:“为什么?”
  公孙凤眸光一转,道:“你我相较,高下若何?”
  龙火木面色微微一红,道:“若凭真才实学,在下自觉有把握胜得了你,但如加上诡谋狡计,在下也许要逊你一筹!”
  公孙凤含笑道:“这是实情,但我爹爹的武学造诣,至少胜我十倍以上在他手中,我连三招也走不过去,至於心智计谋,当世之中恐怕尚无人能出其名!”
  龙火木呀然心惊,系如此,自己报仇之事,岂不前途暗淡,求远都没有成功的希望了么?
  忖思之间,茫然问道:“姑娘有何妙策?”
  公孙凤正色道:“若欲成功,除非请出两个人来!”
  “谁?”
  “当年与我爹爹齐名的三侠之二,震天侠尤伯扬,撼天侠俞思古!”
  龙火木心中一动。这些都是与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当下连忙问道:“说出这两人来的目的何在?”
  “我爹爹生平嗜酒,但不遇知心酒友,却是滴酒不入,这两人是他昔年最为相得的酒友,若把他们两人请到,至少会痛饮三日,大醉如泥,那时你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完成了各人的意愿!”
  这一着搔到了龙火木的庸处,当下忙道:“这办法好极了,不知要以什么方法去请?”
  公孙凤笑道:“这些事我早已计划好了,目前接到我爹爹飞羽传书,大约一月之后,必会回来,眼下只要假传我爹爹之意,就说他已厌卷江中争逐,择期封剑归隐,特约昔年老友一聚,他们必来!”
  龙火木皱眉道:“如此姑娘快些修书派人去请就是了!何必……”
  公孙凤摇头道:“不然,这两人俱是极有身份地位之人,派一个普通之人去请,他们不但不肯前来也许还要弄巧成拙!”
  “那么?”
  “撼天侠俞思古隐居九宫山,震天侠尤伯扬隐居云梦山眼下必须你我分途前往,才能请到!”
  “他们两人较之令尊的武功造诣如何?”
  公孙凤笑道:“他们两人虽与我爹爹齐名,实则在武功方面却差了甚多,比之你我也是不如……”
  眸光一转,道:“所以,万一请他不来,必须以武功力肋之!
  龙火木心中大喜,忙道:“既然如此,任凭姑娘分配,在下立刻就可出发!”
  公孙凤忖思了一下,道:“这样吧,你去云梦,我去九宫,以一月为期,最好能同时回返天地教,那时我爹爹也就差不多到了!”
  龙火木连声应喏,忙道:“在下这就去凖备一切,天明登程!”
  公孙凤顺手一掷,将那假发面具等掷了过去,道:“现在,先恢复你天地教总护法的身份!”
  龙火木面色微红,连忙接了过去,重行戴好,离开他疗伤的小院,准备口粮马匹去了!
  公孙凤目注着龙火木的背影远去,眉宇间掠过一股杀气唇角间也绽开了一丝冷酷的笑意。
  忽然——
  一阵凉风过处,房中多了条一庞大的黑影。公孙凤毫无意外之感,却亲切的叫道:“爹爹!……”
  那黑影微微叹吁一声,道:“孩子,这是一着险棋!”
  公孙凤充满自信的道:“一些不险,孩儿有把握把这件心愿完成!”微微一顿,咬牙切齿的道:“我曾发誓要把嫠妇门那三个贱婢慢慢折磨至死,否则,永远消不了心头之恨,而且,天地教从孩儿手上垮下去,也要从孩儿手上拉起来,大门前那‘天下虽大,唯我独尊,地方十里,威加武林’的楹联,也要当着天下武林群雄之面,再把他矗立起来!”
  那黑影喟然一叹,道:“孩子,爹爹已经老了,这些事就任凭你去办吧!”
  公孙凤忽然纵身投入那黑影的怀抱之中,道:“爹爹!……”
  那黑影满意的笑道:“孩子,还有什么?”
  公孙凤双颊泛红,呐呐的道:“那孩子,究竟跟您有什么仇恨?”
  那黑影摇摇头道:“爹爹纵横江湖四十多年,所结的仇人无数,一时之间,那里会想的起来!”
  “您不认得他么?”
  那黑影笑道:“他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的年纪,爹爹怎么认得他!”
  声调一沉,道:“孩子,为什么你要问这些?难道……”
  公孙凤声调放得低低的道:“孩儿只不过觉得他武功奇高,如能化解了他与您的仇怨,善加利用,倒是一个有力的帮手,杀了他实在有些可惜……”
  那黑影忽而爆出一串大笑道:“孩子,别是你爱上他了吧!”
  公孙凤不依的道:“爹爹,怎么您也开起女儿的玩笑来了!”
  那黑影收住笑声,道:“孩子,爹爹已经说过,爹爹老了,你是有心计,有智谋的人,随你怎么安排去吧,杀他也好,爱他也好,都随便好了!”
  公孙凤犹豫着道:“但他与您的仇恨?……”
  那黑影呵呵大笑道:“任凭他武功多高,还没有放在爹爹眼中,不必担心他会真的杀了爹爹,……”
  话锋微顿,又道:“你既要去九宫,也该收拾收拾行装了!”
  不待公孙凤答话,那黑影又复一幌而逝,彷佛一下子遁入了地下一般。

  十天之后。
  云梦山下驰来了一群骏马!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灰衣,赤发白髯的老人,后面则相随着十二名绿衣剑士,个个精神饱满,怒马怒龙。
  一行人马扬起漫天的沙土,直趋翠云堡前。
  翠云堡气魄亦自不小,堡外各有佩刀挂剑的武士守护。那群骏马停了下来。一名绿衣剑士翻鞍下马,当先奔至堡门正中,手持一张大红柬帖,朗声高叫道:“天地教总护法龙火木奉教主之命,专程拜会震天侠尤老侠士!”
  堡中立刻惊动了起来。
  不久,一行人缓缓迎了出来。
  当先而出的是五位苍髯老者,后面跟着一群男女老少,约有数十人之多。
  龙火木滚鞍下马,人却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群人个个披麻带孝,像是新遭大敌,正在办理丧事。
  五位老者齐齐一揖道:“不知龙总护法驾到,多有简慢。”
  龙火木喘出一口粗气,急道:“贵堡是在办何人丧事?”
  五位老者之一连忙应道:“是敝堡主不幸谢世!”
  龙火木眼前顿觉一黑,道:“可是震天侠尤伯扬?”
  这样呼名道姓,在此情此景之下,实在是一件极不礼貌之事,那答话的老者怔了怔,皱眉道:“正是先堡主!
  龙火木暗暗哼了一声,道:“既是尤老堡主不幸谢世,本座自应灵前一祭!”
  说罢不待反应,径自向堡内闯去,十二名绿衣剑士.如狼似虎,在后相随,一阵风般的卷到了堡内大厅的灵堂之内。
  只见素车白马排列陛前,灵堂正中,摆着一具黑漆棺木。
  这事一些不假,震天侠尤伯扬死了?
  龙火木钢牙紧咬,突然探手拨出怀中宝剑,向棺盖之上撩去!
  但听克嚓一阵大响,一具黑漆棺木衫劈成了粉碎。
  但奇事发生了,龙火木这一次更加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那棺材之中,除了装着一方巨石之外并没有尸体!

  第十七章 生死之谜
  龙火木一剑劈开漆棺,发觉除了一以长石之外,竟是一具无所有的空棺,不禁大感意外。
  这变化太过突然,灵堂内外顿时一阵大乱。
  十二名绿衣武士都是天地教中训练有素之人,见状不待吩咐,各自拔出腰间佩剑,一字儿排列开来,蓄势而待。
  披麻戴孝的一群老弱妇孺当龙火木挥剑碎棺之时,已经迅快的分由四面退了下去,只剩了出堡迎迓的五名苍髯老者。
  龙火木冷哼连声,金剑一振,撒起一片冷森逼人的寒芒,大步逼向那五名老者,沉声喝道:“这是什么把戏?尤伯扬呢?”
  五名老者面色平板,先前发话的为首之人微微一笑道:“龙总护法的来意究竟何在?……”
  龙火木不禁为之怔了一怔,尤伯扬是他的仇人,他之所以挥剑碎棺,乃是因为无法手刃亲仇,一时情绪激动所致。
  但他此刻是以天地教总护法的身份来邀尤伯扬云中赴宴,不论尤伯扬真死假死,挥剑碎棺都是过於鲁莽之举。
  但也由于这一鲁莽之举,揭穿了尤伯扬伪死之谜!
  尤伯扬并不知龙火木就是柳小龙,甚至连天地教派人请他去云中赴宴之事,事前也毫无所知,为何他要假装已死?
  这些扑朔迷离的疑问使他百思难解!
  但他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忖思,当下冷声一笑,道:“本座原是奉命来邀请贵堡主云中赴宴,但现在……却要查明他为何伪装死去?……”
  那为首的老者皱眉道:“龙总护法怎知敝堡主是伪装死去而挥剑碎棺?”
  龙火术又怔了一怔道:“练武之人寒暑不侵,事前既未听到贵堡主卧病的消息,那能遽尔凋谢,自然知道这是假的!”
  那老者不以为然的皱眉道:“这只是龙总护法的托词……”
  龙火木突然沉声一哼道:“本座不愿与你多所辩论,既然贵堡主未死,快些请了出来相见!“那老者陪笑道:“敝堡主虽然未死,但却已不在堡内……”
  “他去了何处?”
  “这……”
  那老者目光向气势汹汹,严阵而待的十二名绿衣武士扫了一眼,轻声道:“敝堡主实有不得已的苦衷,龙总护法可否请入客馆待茶,容老朽详告?”
  语气恭谨和缓,似是对天地教甚为敬畏。
  龙火木道:“尊驾在翠云堡中是什么身份?”
  那老者忙道:“老朽慕容文,蒙尤堡主谬爱,忝为本堡总管……”
  返身一指另外四名老者,又道:“他们是襄助老朽处理堡务的四位护堡。”
  龙火木忖思着道:“本座愿意与尊驾单独一谈,有劳带路了!”
  慕容文喏喏连声,当先引路横越“灵堂”而过,向左侧一座垂花横门之中行去。
  那是一座颇为宽广的大院,院中花木扶疏,正面是五间抱厦大厅,布置雅洁,十分轩敞。
  十二名绿衣武土以及翠云堡四位护堡,俱受命不得僭入进入客馆大厅的只有龙火木于慕容文两人。
  一俟在客馆大厅中坐定,慕容文不待催问,立即徐徐说道:“虽然敝堡主一再严嘱不得把此事向外人道及,以免走露消息,但龙总护法是天地教中首屈一指的人物,自是不便相瞒……”
  声调突然转为低沉的道:“尤堡主年逾耳顺,膝前只有一女,自幼被龙首山一位武林异人收为弟子,两年前艺成返家,但未及数日,即与尤堡主口角一场,离家而去,两年多以来,始终未再返家,尤堡主舐犊情深,方才想出了这个办法,希望尤小姐顾念父女之情,返家奔丧,以图父女相晤!”
  龙火木不禁为之一震,尤伯扬之女,正是嫠妇门中的老大尤兰香,难道说尤伯扬当真毫无所知?
  但尤伯扬假装已死,期使讯息传布江湖之后诱引尤兰香返家奔丧,以便父女相晤一节,却是十分合理之事。
  于是,尤伯扬伪死之谜似乎已经揭开,龙火木不原再多所追问,他急需知道尤伯扬目前在于何处?
  慕容文不慌不忙的道:“老朽既已将实情相告,自然不会再加欺瞒,敝堡主近年来除了心念爱女之外,已经看破世途,虽未削发剃度,但却在堡中自辟佛堂,镇日诵经礼佛,纵有贵宾良朋到访,亦嘱老朽等代为挡驾!
  这也是颇合情理之事,一个历尽江湖风险的老人,老妻物故,爱女远离,自是难免壮志成灰,转而向佛前求取宁静。
  龙火木目光一转,道:“佛堂在于何处?
  慕容文有些为难的皱眉道:“敝堡主曾一再严嘱,除非是尤小姐归来,在他诵经礼佛之际,一概不准通报传禀……”
  话未说完,忽听一阵木鱼之声隐隐傅了过来。
  龙火木笑道:“敝教教主与贵堡主交谊非比寻常,本座不远干里专诚前来,自然可以算得例外……”
  说话之间长身而起,向左侧偏厅之中就闯!
  原来那木鱼之声就是由偏厅之中传来。
  慕容文相继而起,道:“龙总护法且慢……”
  但龙火木急于见到震天侠尤伯扬,对慕容文的喊声睬也不睬,一掀门帘,大步闯了进去。
  只见其中比正厅略小,但却并非佛堂,而且厅中悄寂无人。
  木鱼之声停了下来,龙火木怔了一怔,又复大步向通连偏厅的另一间房门闯去!
  根据木鱼声传来的方向,佛堂该是在那内厅室般的房间之内,殊料未及走至房门之前,却感脚下一软,方圆一丈之内的地面同时急遽的陷了下去!
  龙火木经验浅薄,万万没料到会有此一着,尽管他武功高强,但脚下没有藉力之处而且在猝然无备之间,登时随着下陷的地面,落了下去!
  虽然他手足并用,挥舞出了阵阵的狂飙,但在四无攀援的情形下,也是徒劳无功,整个身形依然有郊殒星下泻一般的急剧下降。
  耳际间只听慕容文交出了一串狂傲的桀桀大笑之声,事态十分明显,他中了翠云堡的暗算。
  随着身形下降,地面的洞口轧轧而合,于是,他落入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幽深地牢之中。
  龙火木内功精湛,早已有暗中视物之能,尽管地牢中黑暗得伸手辨五指,但他却依然能看得纤毫毕现。
  只见地牢高可十五六丈,不论上下左右,均是用厚厚的巨石修筑而成,前前后后则有两条曲曲折折的地道。
  龙火木铜牙紧咬,探手拔出金剑,步步为营,向前面的地道试探着走去。
  向前走出丈许左右,面前忽然现出了一道道的十字路口,纵横交错,有如非字形一般,彷佛整个的翠云堡下都是一片庞大的地下建筑!
  忽然,他发现左侧岔路的石壁上有一道薄薄的木门。
  那木门在厚厚的石壁衬托之下,显得极不调合,只需轻轻一推,那木门必然就可应手而开。
  龙火木此刻急需的是设法觅脱困,但那薄薄的木门却引起了他的好奇之心,当下一面凝神戒备,一面轻轻踱了过去伸手就要向门上按去忽然——
  一声呼喝传了过来:“不要碰它!”
  龙火木吃了一惊,连忙缩手退步,后立数尺。
  循声看时,只见不远处又是一道薄薄的木门,那喝声就出自是那座木门之内。
  龙火木金剑护身,喝道:“什么人?”
  只听那声音道:“这话正该老夫问你!”
  龙火木怔了一怔,道:“老夫龙火木!”
  那声音又道:“身份来历?”
  龙火木犹豫了一下,道:“天地教总护法!”
  那声音呵呵大笑道:“难怪,难怪……”
  龙火木逼向门前,大喝道:“你究竟是谁?是这地牢中的守护之人,还是被囚之人?”
  那声音又是一阵呵呵大笑道:“这地牢坚逾金钢,纵是一个虫蚁,也难以逃得出去,又何需派人守护?
  那声音虽是纵声大笑,但从那愤怒嘶哑的话声之中,却听得出他心头的郁悲怒与烦燥不安。
  龙火木把声音放低了一些,道:“那么你是被囚之人了?”
  “不错.黄泉路上,你我可以结伴同行了!”
  “尊驾六名可否见示?”
  那声音恻叹了一下,道:“老夫尤伯扬!”
  “尤伯扬!……·
  龙火木勃然变色,沉声曷道:“你再说一遍!”
  那声音奇怪的笑道:“老夫尤伯扬,原是武林三侠之一,翠云堡的堡主,说得够清楚了么?”
  龙火木钢牙紧咬,抖手一挥,但见全光耀眼,剑芒暴涨唏哩哔啦声中,那薄薄的木门早已变为粉碎。
  在木屑尘土弥漫之中,龙火木幌身一闪,闯了进去。
  只见那是一间约有两丈见方的石室,室中并无陈设,在石壁上悬着一条鹅卵粗细的铁练,一端则锁在一个白发老人的足踝之上。
  那白发老人衣履整洁,面色红润,看得出被囚未久。
  龙火木手仗金剑,怒声叫道:“老匹夫,你当真就是震天侠尤伯扬?”
  言来怒气勃发,大有一剑劈下之意。
  那白发老人有些困惑的道:“难道老夫是假冒的么?……为何你要对老夫如此仇视?”
  龙火木心头一动,收起金剑,答非所问的道:“本座只是觉得奇怪,既然你是此地主人,为何反被锁在地牢之中?”
  震天侠尤伯扬狂笑一声道:“说来话长,且说你是如何碎门而入的?”
  龙火木奇道:“本座是如何进来的,你已看得清清楚楚,就算不曾看见,凭这一道薄薄的木门,又能拦得住那个?”
  尤伯扬摇头道:“你休要小看了这一道木门,木门中暗穿了一百根百练钢丝,休说一般兵刃利器无法斩断,就是上古神兵,也难一击之下将百根钢丝同时斩断,只要有一根未断立刻会牵动了石壁中的机关!使你登时死无葬身之地!”
  龙火木心头暗吃一惊,凝神看去,采见石壁中犹自镶嵌着不少斩断的闪亮钢丝丝头。
  却不动声色的淡淡一笑道:“本座掌中宝剑无坚不摧,休说百根钢丝,就算千根万根,又何难一击而断!”
  尤伯扬凝注着他手中的金剑道:“尊驾此剑何名?”
  龙火木震了一震道:“无名之剑……”
  尤伯扬皱眉道:“倒有些像传说中的金剑!只是……”
  “你认得?”
  “金剑已百余年未现於世,老夫只是根据传闻推断!”
  龙火木不原再多谈此事,拦住他的话锋道:“尊驾身为一堡之主,却反而被手下之人所囚,这是……”
  尤伯扬狂笑反问道:“尊驾是被什么人诱落地牢来的?”
  龙火木怔了一怔,道:“就是贵堡总管慕容文与四位护堡!”
  尤伯扬益发放声狂笑道:“慕容文……慕容文就在对面囚室之内,四位护堡亦均被囚,怎会将你诱入地牢?……”
  龙火木讶然一怔,旋即也放声大笑道:“如此说来,你这翠云堡已经全军尽没,悉入他人掌握了!”
  尤伯杨老验上掠过一片黯然之色,收笑一叹道:“事实确然如此!”
  龙火木紧盯着问道:“那自称慕容文的人是谁?”
  尤伯扬哼了一声道:“他一定是海内五老之一的长孙凌,称为四位护堡的则是其他四老欧阳霞,上官寒,单于邪、公冶光!……”
  龙火木双目大睁,恨声道:“海内五老!……”
  他正愁着五老没有下落,料不到相逢不相识,不但当面错过,而且竟又为其所害!一时不由恨得牙根发痒!
  龙伯扬慨叹一声,顾自慢悠悠的说下去道:“神州三侠,海内五老,以及长白双候,当年都是相交莫逆的至友,料不到却视若仇敌……"
  微微一顿,又道:“这地下建筑是老夫鸠工千人,费了十年时光所建筑成……今天,却用到了老已的头上……”
  龙火木冷笑道:“想是尊驾好事做得太多了,该当有此报应!”
  尤伯扬面色一惨,变转话锋道:“此地变故发生于三日之前,天地教的消息不致如此快法,还没请教尊驾此来是……?”
  龙火木苦笑道:“本座原是奉命来请你云中赴宴,与敝教主畅饮三日!
  尤伯扬无限响往的道:“与公孙老儿饮酒话旧,确然是一大乐事,只可惜今生己经没有希望了……”
  龙火木道:“难道你不想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这是谈何容易之事!此地是老夫一手所建出口俱是丈余厚薄的巨石,机关枢钮皆在外面,而且……
  目光忿忿一转,懊丧的道:“就算能攻穿石壁,逃得出去,但老夫脚上的铁练,是地极钢母所制,你那无名之剑虽然厉害,只怕也……”
  龙火木沉思着道:“本座可以试上一试,但是……你我先要谈好条件!”
  尤伯扬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希望之色,道:“不知尊驾有何条件?”
  龙火木慢悠悠的道:“第一,出得地牢之后,你要助本座将海内五老除去一一割下他们的六阳魁首,丢入污池粪坑之内……”
  尤伯扬拊掌大叫道:“这是自然!其次呢?”
  龙火木道:“其次,同本座共赴云中,应敝教主邀宴!”
  尤伯扬大笑道:“这些都是老夫要做之事,那能够算得条件……”
  龙火木金剑平伸,倏然翻腕一撩!
  但听当的一声大响,黄光暴涨,火星四射,回音荡漾,久久不绝!
  龙火木微微讫了一惊,只觉震得右腕酸麻,定神看时,那铁练不但未被斫断,而且连一点印痕俱都没有。
  尤伯扬废然一叹,瞑目无语,原本升起的一丝希望已然完全消失。
  龙火木正了一会,苦笑道:“本座确然无法将这铁炼斩断,不过却另外还有一个办法!”
  尤伯扬双目微睁道:“还有什么办法?”
  龙火木道:“将铁练嵌入石壁中的一头用剑砍出,委屈你拖着铁走了上去!”
  尤伯扬苦笑道:“老夫当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故而在修建此牢之时,把铁练深嵌入石壁五尺馀深,而且填上了足够将这石室炸毁的火药,只要砍到铁练尽头,你我两人立刻就会被炸个粉身碎骨!”
  龙火木气得顿足道:“你想得果然周到,为什么当初你不想到会有今天!……”
  他真恨不得一剑将他杀死,但想到留他尚有更大的用处时,只好又把一口气强捺了下去!
  尤伯扬狂笑道:“骂得对!老夫是应该想到会有今天,应该给自己留个退步……老夫当初设想得太绝了!……”
  龙火术默然片刻,忽然若有所悟的一笑道:“尤老儿,事情还未绝望,且再试上一剑!”
  金剑斜挥,又复狠狠劈了下去!

  第十八章 困厄重重
  原来龙火木忽然独到了那可以蚀石成粉的无极真气!
  在巫山九曲迷魂洞中两年苦炼,虽然尚未达到青化之境但也薄有所成:足以拿来应用。
  是故那一剑中,他已把本身所凝炼的无极真气,经由剑锋之上传了出去!
  只见一股白中透红的薄雾氲氤而出,长达尺余,一时红白黄三色相映,满室之中俱是一片闪亮。
  在就耀眼的闪亮之中,那铁炼又复发出一声当的大响!
  这次的结果与上次却大不相同,金剑斫处,已经齐齐的断了下来!
  尤伯扬惊愕得兑不出话来,两眼瞪得滚圆凝注着龙灭木呐呐的道:“尊驾这……是何种武功?”
  龙火木却睬也不睬,又复挥剑将他脚踝之上的铁环斫断冷冷的道:“想想看,由那里比较容易出去?”
  尤伯扬呵呵一笑道:“有尊驾如此锋利的宝剑与这等高强的武功,闯出此处已非难事!……”
  按着深深一揖,又道:“老夫从未服人,就连公孙老儿也未真正放在眼内,但对尊驾,老朽却是由哀的钦服!”
  龙火木心头暗忖:可惜你不知道我是柳小龙,更不知道我也要把你那颗发鬓萧萧的六阳魁首丢入厕坑之中!
  当下意态冷凛,微带不耐的道:“本座并不原在此久留,尊驾还是快些觅路要紧!”
  尤伯扬喏喏连声,身形一转,走出石室。
  龙火木并来放松戒备,一面将无极气功进足十成,一面手握金剑,随时准备应变,尤伯扬对地牢之内熟悉无比,一阵七弯八拐,已经走出十佘丈远,到了一条地道的尽头!
  那地道尽头有一道石门,看去像是一间庞巨的石室。
  尤伯扬嘻嘻一笑,回顾龙火木道:“此处是地牢最为薄弱之处,石壁约厚八尺,而且两壁中并无埋伏布设!”
  龙火木齐道:“此地不是一间石室么?”
  尤伯扬道:“看来尊驾对土木建筑之学定然一巧不通,此地名为‘阴巽门’,原是一道疑门!”
  龙火木冷哼一声,一剑砍去!
  但听一阵暴响,石屑四飞,已经斫入了半尺余深。
  龙火木一声不响,金剑连挥,又是几剑斫去!
  尤伯扬袖手旁观,面部流露着一付惊骇钦服之色,龙火木剑锋上又挥出了阵阵的无机气功,对那八尺厚的石壁,形同摧枯拉行,不过盏茶左右,已经砍开了一道五尺见方的圆洞,直达地牢之外。
  耳际间只听水声澎湃,原来那石壁打通之后,出口却在一口深并之中。
  尤伯扬面含得色道:“由此而上,不过十丈距离,井口在本堡后进的废园之内,海内五老绝雄想到你我还有这一记绝着!”
  说着跃出石洞,施展开壁虎游墙的身法攀援而上,龙火木不稍怠慢,身形一长,相皆攀了上去!
  忽然——
  就当两人攀援了两丈左右时,只听一串桀桀大笑由井口之上传了下来!
  尤伯扬惊叫道:“不好,有埋伏……”
  一言未毕,只见一团黄色尘雾兜头罩了下来。
  但此刻两人已是有进无退之势,即使井口上撒下的是万把钢刀,也只有冒险向上冲去!-
  尤伯扬对龙火木此刻似是甚为关切,见状又复大叫道:“小心!那是毒……”
  一言未毕,那蓬雾已到了头顶之上,像一蓬浓雾密雨般洒了下来,在这深井之内两人实在躲无可躲。
  龙火木并不迟疑,运出无极真气护身,加速上升之势,径由那蓬毒雾中穿了上去,反而后发先至,赶到了尤伯扬之前。
  他有恃无恐,攀上井口之后,金剑挥洒出万缕耀眼寒芒,使井口三尺之外俱入自己攻袭之内。
  同时,左掌疾伸,向井内凌空一抓,
  尤伯扬被那当头砸下的毒雾所惊,提聚的真气不禁为之一卸,一时四肢酸软,壁虎游墙功几乎无法施展,龙火木向井内的凌虚一抓,却是一股庞巨的回旋掌力,尤伯扬藉力疾上,也相继到了井口之外。
  此刻正当深夜,龙火木金剑一连挥出三招,威势笼罩一丈方圆,金光耀眼,寒芒漫天,但却丝毫未遇反击,显然先前围於井口的发笑撤毒之人已经退了开去!
  龙火木剑招甫收,只听四面又是一串大笑之声传了过来,声如春雷迸发,在这深夜之中,倒也十分凛人。
  定神看时,只见四面五六丈外,就地趺坐着五人,各自保持着数丈距离,形成一个大圈,己将两人困在垓心之内。
  龙火木看得清楚,那五人正是海内五老。
  他恨得牙根都要咬碎了,手仗金剑,就欲向那冒充翠云堡总管,将自己诱入地牢的长孙凌攻去!
  尤伯扬略一喘吁,沉声低叫道:“不可!鲁莽不得!”
  龙火木怔了一怔,收步道:“尊驾是想与你这几位老友叙叙旧交么?”
  尤伯扬摇头一叹道:“龙老侠士想来不会是初走江湖,难道没助说过海内五老的“五行大阵”?”
  五名苍髯老者同声桀桀大笑道:“到地还是你比较内行……”
  五老之首的长孙凌又道:“五行大阵既经布成,没人能生出阵外,眼下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使你们苟延残喘,不致就死!”
  龙火木暗运神功,瞑目不语。
  尤伯扬却神色黯淡的道:“老夫自付对你们贤昆仲没有如此深仇大恨,为何要对老夫如此苦苦相逼?”
  长孙凌嘿嘿冷笑道:“这话果然不错,尤堡主与愚兄弟不但并无深仇大恨,而且当年合作无门,在江湖道上已曾图谋过不少大事,近年以来,虽稍为疏远了一些,但彼此情谊仍在,不妨叙叙旧交!
  尤伯扬怒声叫道:“既然如此,为何贤昆仲要偷袭翠云堡,诛杀本堡高手将老夫锁入地牢之内?……”
  长孙凌泰然长笑道:“这叫做为目的不择手段……”
  目光棱然一转,接下去道:“当年翠微峰鬼见愁之事,公孙愚声言一无所获,结果却利盆独沾:将“昊天秘录”攫去,神功独参,其后开宗立派,创设天地教,鲸吞武林,而你与俞思古却因同列神州三侠而装聋做哑,不闻不问……”
  尤伯扬黯然摇首道:“非是老夫不问不闻,实则公孙老儿气候已成,纵然再兴问罪之师,不过徒自取辱,倒不如永隐林泉,与世无争!
  长孙凌冷笑道:“可惜你这如意算盘打得不够精明,愚兄弟并非甘於屈居人下之人既然决心与公孙愚一争长短,自然也不会将你放过……其实就算愚兄弟放得过你,他日公孙愚席卷武林之时,也不会对你置之不问!”
  尤伯扬苦笑道:“贤昆仲目的究竟何在?”
  长孙凌面色一沉道:“你花了十年时光,修筑这些地下布设、除了愚兄弟外武林中甚少人知,正好加以利用,眼下已将你的死讯讣告江湖,不论与你有恩有仇之人,皆将陛续来此致奠一番,只要是武功造诣可列入一流高手者,都会被诱入地牢,加以收用,一俟羽翼养成,再行大张挞伐,诛除公孙愚,毁灭天地教、进而席卷江湖,称霸武林,以完成愚兄弟昔年壮志……
  尤伯扬忽然放声狂笑道:“你这计谋虽好,只怕行不通了!”
  长孙凌面色一寒道:“为什么?”
  尤伯扬目光一掠龙火木,徐徐笑道:“此人就是天地教总护法,奉了公孙老儿之命来请老夫去云中作连夜之饮,一俟知道了此处变故,必会立即赶来,贤昆仲的‘五行大阵’虽然厉害,但对付公孙老儿,只怕还差些成色!”
  长孙凌狂笑道:“尤伯扬,你休要心存妄想了……老夫除了散布的死讯之外,对此地的一切变故,俱都严守秘密,不怕会泄露出去,即使退一步想:当此位天地教总护法一被愚兄弟诱入地牢,消息即已传出云中山,大约需费多久时光、才能传到公孙老儿的耳中?”
  尤伯扬略一忖思道:“大约十天足矣!”
  长孙凌得意的笑道:“一往一来,至少要二十天时光,二十天愚兄弟已可完成许多大事,又何惧于天地教与师而来,何况,如果公孙老儿亲自前来,那更是再妙也没有之事一鼓成擒可以免去你名手脚!"
  尤伯扬皱眉道:“公孙老儿虽然可系,但还没像贤昆仲这等飞扬跋扈,不要说老夫,就是此位龙总护法,只怕也不会甘心为尔等所用。”
  长孙凌傲然道:“那倒是由不得你们之事……”
  突然沉声一喝道:“李九明……”
  龙火木由深井中跃出之时,因被一蓬毒雾迎头罩下,虽然他已运出无极真气护身,但或多或少,仍有不少沾及毛发皮肉,深恐那些毒素由毛孔之中传入内游,故而索性藉尤伯扬与海内五老交谈之际,运功迫毒。
  但此刻闻得长孙凌呼喝之声,却不免为之吃了一惊,立刻讶然睁开眼来,原来李九明正是他带来的十二名绿衣武士之一。
  只见长孙凌喝声未落,立刻有一个声音朗应道:“奴才在!”
  “过来!”
  只见十丈外的树丛花木之中立刻应声跑来一人,绿衣佩剑,仍是天地教中的绿衣武士打扮!
  龙火木看得悚然一惊,天地教律下极严,李九明纵然贪生降敌,也不可如此畏怯恭顺!
  忖思之间只见李九明巴跑至长孙凌面前收住脚步,单膝一屈,肃声道:“主人有何吩咐!”
  龙火木就在数丈之外,李九明不会看不清楚,但他却是连眼皮也没向龙火木翻上一下!
  长孙凌傲然环扫了尤伯扬及龙火木一眼,又转向李九明喝道:“老夫是怎样吩咐过你们的?”
  李九明忙道:“对主人之命,不得违抗!”
  长孙凌笑道:“你可心悦诚服?”
  “奴才心悦诚服!”
  “老夫不论要你去做什么,你都遵命去做么?”
  “是!”
  “就算要你去死,你也不会抗命么?”
  “是!”
  长孙凌呵呵一笑道:“你就死了吧!”
  李九明毫无畏死之情,却呐呐的道:“不知主人要奴才怎样死法?”
  长孙凌笑道:“你身上带有佩剑,就把你的六阳魁首砍了下来吧!”
  李九明又应了一声是!毫不迟疑的拔出佩剑,寒光一闪,就向自己颈项之下削去!
  但听哧的一声,红光迸现,李九明却吭也未吭一声,一颗头颅己经与身子分家,登时死於非命!
  不但龙火木看得骇然失色,尤伯扬更是直眉瞪眼,咋舌难下,惊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长孙凌哈哈大笑道:“两位认为如何?……”
  不待答复,顾自说了下去道:“十余年来,公孙老儿创立了天地教,习成丁吴天神功,你则修筑了一座地牢,愚兄弟却苦研冉方,广搜灵药,制成了一种‘移神丹’,不论任何武林高手,服用之后,神志尽为愚兄弟控制,一切惟愚兄弟之命是从,方才的李九明就是最好的说明!”
  尤伯扬冷笑道:“纵然你这药厉害,老夫不服,你又能奈何?”
  长孙凌冷笑道:“世人莫不畏死,你们两位除非甘愿就死,只好将老夫练制的‘移神丹’服了下去!”
  尤伯扬冷哼道:“就仗恃着你这五行大阵么?”
  长孙凌道:“五行大阵只不过在于防节外侵入施援,你们两位如不迅速服用此丹,只怕己活不上三个时辰了!"尤伯扬怒道:“老夫不原受人威肋,偏不服月此丹,看看又将如何?”
  长孙凌桀桀笑道:“不要仗恃你背年曾服灵芝一叶,就可不惧毒侵,须知老夫方才所施用的乃是蝮虺夺命散,只要有一点一滴沾及皮肉,也会使你在五个时辰化为一滩脓血!”
  尤伯扬面色惨变,目注龙火木,一言不发。
  龙火木经过一番运息,似乎试出毒素虽然有不少沾及皮肉,但却并无大碍,蓦然身形一动,大喝一声。向长孙凌了过去!
  尤伯扬大吃一惊,暴喊道:“小心他们的‘五雷合击’!”
  他喊声毕竟晚了一些,龙火木一纵之间,快逾电击,已然追到长孙凌面前大许左右,金剑疾挥,扫出了一道剑芒!
  但长孙凌端坐如前,动也未动,却双掌轻轻一翻,拍出两掌!
  坐在另外四个方向的欧阳霸、上官寒、单于邪、公冶光则同时振臂出掌,向龙火木左右前后击到!
  龙火木因见海内五老分坐五方,与长孙凌坐得最近的也有五丈距离,坐得最远的则在十丈开外,自己暴出施裟,极有把握一招致胜!
  不料金剑劈出,却骤感左右四方忽然各各傅来一般快捷无声的气流,匝地疾涌而至。
  同时,长孙凌双掌一翻,也有一道柔刃庞巨的暗力硬将自己的身子撞得幌了一幌。无法再攻得过去!
  原来一跃之间将近四丈,金剑剑芒暴涨数尺,但距长孙凌趺坐之处仍有数尺距离。
  耳际间只听尤伯扬大叫道:“快退!”
  龙火木也己觉出不对,但此际言退,却己为时太晚,但听轰的一声巨响,五老掌力己在他面前撞击到了一处!
  这原是“五行大阵”中颇具威势的一招“五雷合击”,龙火木只感眼前像有一个巨大的火球一下子爆炸了开来!
  那灼骨炙肤的热力,简直有溶金化铁之威!
  龙火木幸而与无极真气护身,却也被炙得皮肤如裂,痛疼澈骨!四肢痉孪,几乎一下子跌了下去!
  尤伯扬自是看得清清楚楚,微吁一声,瞑目无语。
  长孙凌放声呵呵一笑,大叫道:“老匹夫,可还能再接一招“五雷合击”?”
  龙火木被那一记“五雷合击”连震带炙,己把提聚的内力几乎全部打散,此刻他方才瞭解到五行大阵的威势,心知自己实在难以再接得下一击!
  但急迫之中,他却忽然想到了得自黑心书生的五行宝录,此阵既名为五行大阵,自己所得自五行宝录上的绝学,不知是否可拿来一用?
  当下不假思忖功运双臂,收剑出掌,一连五招闪电一般的劈了出去,分取海内五老。
  这五掌一气呵成,分金、木、水、火、土五行而发!
  但听一阵劈啪之声大作,五道色彩不一的光华,分奔五老击去。
  海内五老方欲二度再发一记“五雷合击”,但被龙火木奇招突出的神威硬行挡了回去!
  同时,只听坐在正南方位的公冶光发出一声闷哼,身子一震,倒摔出了五步馀远,倒了下去,似是己受重伤!
  长孙凌大是惊骇,怒叫道:“老匹夫,你是由何处学来的五行神掌?”
  龙火木并不答言,及见一招得手,又复功运双臂,振腕而击,欲图连续出手,以克强敌!
  但他手臂尚未举起,却骤感眼前一花,只觉心膈之处,气血一阵倒涌,登时昏了过去!

  第十九章 红衣少女
  场中情势顿时为之一变!
  龙火木在中毒之后,仍能奋勇出招,接下海内五老一记“五雷合击”,已是大出长孙凌意外之事!
  及至龙火木突然以五行神掌出招,不但击退了五老二度出手的“五雷合击”,而且将公冶光击成重伤,更使长孙凌震骇莫名。
  但龙火木毕竟不是金刚不坏之体,而那蝮虺夺命散又是世间绝毒之物,龙火木虽然所中无多,但既未能彻底运功排毒,又复强运功力力拒强敌,使所中的毒素发作得更快,终於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长孙凌吁出一口长气,慨然叹道:“单是天地教中的一名总护法,就有这等高深的武功,要想剿除天地教,杀死公孙老儿,只怕要大大费上一番手脚了!”
  说话之间长身而起,向龙火木走了过去!
  受伤的公冶光已被单于邪、上官寒挽扶了起来,原来他所接下龙火木的一掌,正是无行神掌中威力最强的离火掌,而公冶光又是海内五老中功力较弱的一人,故而一击之下立成重伤。
  幸而海内五老在医道上颇负盛名,各种丹丸随身带得极多,上官突连忙寻出两顺疗伤圣药给他服了下去。
  长孙凌顾自走到龙火木身边,略一审视,呵呵长笑道:“老匹夫,我还认为你是金刚转世呢?……
  飞起一脚,将他踢得一路翻滚,向尤伯扬身边滚去。
  长孙凌傲然大笑中,又复逼向尤伯扬道:“尤老儿,你怎么样了?”
  尤伯扬毒素也己发作,己经支持不住坐了下去,闻言翻了一眼,道:“长孙凌,老夫今天认栽了!”
  长孙凌笑道:“老夫调制的‘移神丹’,现在你可愿自动的服下去了?”
  尤伯扬育气无力的咬牙道:“老夫宁肯一死,也不会服用你的丹药?”
  长孙凌大笑道:“只怕这由不得你吧!”
  说着保手怀中,掏出一个碧绿的小瓶,缓缓打开瓶盖,由瓶中出了一颗赤红如火的丹丸。
  尤伯扬面色惨变,突然奋竭全力,挥掌向天灵盖上拍去!
  但他已中毒伤,力不从心,出手之间自是迟缓了不少,此时除开受伤的公冶光在一旁调息外,欧阳霸、上官寒、单于邪等已经相继围拢了过来。
  上官寒见状冷哼一声,振腕一指,一缕指风起处,已将尤伯扬胸前的“玄机”穴闭了起来。
  长孙凌已经取出了两颗丹丸,目注躺在地上的龙火木,尤泊扬两人,畴潜满志的笑道:“今天能将这两名老儿收伏足胜十万甲兵,争霸武林之战,咱们已经打胜了第一仗!”单于邪笑接道:“天色将曙,快将移神丹先给他们服用下去,也许不久又有吊各上门,咱们还要重新布置一番呢”说着申指一点尤伯扬的结喉穴,使他嘴巴大大的张了开。
  长孙凌面凝笑意,拂指一弹,一颗丹丸射入了尤伯扬的咽喉之中。
  单于邪满意的一笑,又在尤伯扬结喉穴上点了一下,使他嘴巴闭拢,一挺身倒了下去!
  那药丸最多有如绿豆大小,但显然药力极强,尤伯扬甫一服下,立即汗流如雨,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龙火木本在昏迷之中,对此一无所知,一旁的欧阳霸身形一俯把他头部托了起来。
  长孙凌又已捏出一颗药丸,拂手欲弹。
  但正当欧阳霸欲行点开龙火木的结喉穴之际,却听一声娇喝突然传了过来,那声音来得太过突然,以致长孙凌、欧阳霸等俱皆为之一怔,不自觉的停下手来,转头向后望去。
  只见一条娇小的红影一闪,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己经掩至面前。
  海内五老不是眼瞎之人,看得出这个突如其来的小姑娘是一个身手不凡的武林高人,一时俱皆瞠目结舌,愕然发怔。
  那红衣少女皱着眉头环扫了场中一眼,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呀?”
  长孙凌暗示欧阳霸等全力凝神戒备,一面平和的一笑道:“有一帮江湖恶人闯了进来,把我们堡中的人打伤了,老夫正在设法救治他们……”
  那红衣少女并不多所迫问,却凝注着长孙凌手中的药丸笑道:“这药是治伤的么?”
  长孙凌忙道:“不论内伤外伤,气血不调,惊盗汗等症,无不一丸立愈!”
  红衣少女流露出一丝惊异之色,道:“你这药原有来这样多的用处!”
  长孙凌心头一动,机警的微微一笑,又道:“这药不但能够治病,而且还有旁的用处。”
  红衣少女急急追问道:“还有什么用处,快说给我听听嘛!”
  长孙凌尽量一本正经的微笑道:“此药乃采百花之精,及百草之宝所制,故而调气宁神,练武之人服用,可使内功激进,武技日进千里,若是……”
  目注红衣少女谄媚的笑道:“若是小姐妇人服之,则可使容颜长驻,青春不老,而且是貌陋之人变为美艳,使美艳之人变得越发秀美绝伦!”
  红衣少女跳起来道:“这样说来,你这药丸子简真像仙丹一样了?”
  长孙凌傲然道:“虽然不能说是仙丹,但把制药所需的百花之精于百草之宝采集齐全,必须走遍天下名山大川,历尽重重凶险,至少也要二十年的时间,至于开炉炼丹,也需十年才能炼成,而且每次不过只能炼成十颗,故而这药至少需三十年时光,所以也是万金难买,不易到手之药!”
  红衣少女甜甜一笑:面部却明显的流露出一丝贪色,试探着道:“老公公,你能不能送给我一颗?”
  长孙凌强压着内心的喜悦,却故作不舍的道:“以姑娘这等美貌,若再服用一颗,怕不要貌比天人了,但这药实在得来非易,姑娘……”
  红衣少女登时面现失望之色。
  一旁的单于邪早知长孙凌之意,连忙含笑上前道:“这位小姑娘深夜到此,总算有缘。
  长孙凌无可奈何的道:“既是四弟如此说法,老夫只好忍耐了
  说着把捏在手中的药丸慎重的递了过去。
  红衣少女眉开眼笑的道:“老公公,谢谢您啦!”
  连忙双手接过,一张口吞了下去!
  长孙凌目注她把药丸吞了下去,忍不住放声发出一串呵呵长笑。
  殊多那小姑娘两眼一翻,道:“老公公,你笑什么?是笑我贪吃吗?”
  长孙凌笑声戛然而止,像绷紧的琴玄突然断了一样,讶然注视着她,喃喃自语般的道:“奇怪呀,这药怎会没效了呢?”
  欧阳霸等同样的愕然失色,瞠目无语。
  原来那药的药性十分强烈,一经服下,立时就会感到骨碎肠裂般的痛苦,必会痛得昏迷过去。
  但红衣少女服下之后,竟然毫无影响,岂非药力己然失效?
  红衣少女皱眉道:“你怎么知道这药有效没效呢?”
  长孙凌尬尴的一笑道:“这药服下之后,按说必会神清气爽,精神百倍,但姑娘服下之后却不见丝毫异样,岂非是药力失效了!……”
  红衣少女点头道:“不错,吃下之后,我也是觉不出有什么两样!……”
  眉头一皱又道:“老公公,想必您这药放的时间太久,或是瓶盖没有盖紧,走了气了!我看这样吧,您再给我吃上一颗试试!”
  长孙凌忙道:“不错,你再吃一颗试试!”
  说着又取出一颗递了过去!
  红衣少女不假思忖,小手一抓,咕嘟一声又吞了下去。长孙凌等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静静凝注着她的反应。
  红衣少女双目微瞑,但停了一会,拾头一笑道:“这一颗也是没用!”
  长孙凌大是骇异,双手微抖,把一瓶药丸都倒了出来。
  只见那一瓶药丸共有三十佘颗,托在掌心之中细细审视但那些药丸毫无异状,根本看不出为何失效来。
  红衣少女姗姗的靠了过去道:“老公公,您不是说费了三十年的时光只炼了十颗么,怎么会有这么多呀?……反正这药也没效了,就都给我吃了吧!”
  说着不等长孙凌同意与否,伸手向他掌心中就抓。
  长孙凌如醉如痴,显然因为这些药丸的没有效验而骇异万分,竟然任由那红衣少女全部抓了过去。
  然后只见她把口一张,咕咕嘟嘟,竟然全部吞了下去!
  长孙凌目瞪口呆的凝注着她,只见她行所无事的嘻嘻一笑道:“没用,这些药都是骗人的,一点用处没有!……”
  眸光俏皮的一转,又道:“我要走了,再见啦!……”
  说着姗姗转身,就要走去。
  长孙凌忽然恍如萝醒的大喝一声道:“老夫走遍了五湖四海,今天倒在阴沟里翻了船了!要走容易,且把老夫的丹药留下再走!”
  红衣少女大眼一瞪道:“那药都吃下去了,怎么还给你?”
  长孙凌大怒道:“休要在老夫面前再弄诡计,快些把老夫的灵丹还了出来,否则休怪老夫心狠手辣!……”
  右腕一振,就向红衣少女劈胸抓来。
  红衣少女身子娇俏无比的滴溜一转,大叫道:“怎么,你要打人?”
  长孙凌握拳瞪眼的道:“老夫岂止要打你,还要把你剁成肉泥,掺上牛肉喂狗!”
  红衣少女做做惊惶的道:“原来你们是一夥强盗,拿假药骗人,还要杀我!”——
  长孙凌气得咬牙切齿,身形一幌,又是一把抓去!
  欧阳霸等三人亦自分由左右齐上,同时向红衣少女扑去。
  但那红衣少女身形娇小,像穿花蝴蝶一般在四人之中穿来扑去,虽然有几次看来就要被长孙凌等一把抓住了,但她却在险之又险的情形下一幌脱身,仍然从从容容的躲了开去。
  长孙凌等身为海内五老,是在江湖武林中数十年来盛名不衰之人,如今不但被这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将三四十颗“移神丹“尽皆骗去,而且又被戏弄了个够,不禁怒火如炽,杀机大起。
  长孙凌大喝一声,吼道:“丫头,老夫今天不将你斩为肉浆,今生誓不为人!”只见他双臂一振,全身骨骼顿时响起一串格硼之声。
  欧阳霸、上官寒、单于邪,三人也停止了扑抓,俱各默运神功,准备以杀手出掌,将红衣少女毙于掌下,红衣少女有些困惑的望着长孙凌道:“怎么啦,你这是什么病呀?”
  长孙凌双目棱光四射,怒吼道:“丫头,快些闭目等死吧!”
  只见他双掌高举,掌心之中已是一片酡红。
  欧阳霸等亦皆双掌举了起来,掌心中或黄或白,声势惊人!
  红衣少女眸光一转,忽然失声惊叫道:“不好了,师父,快来救救我吧!”
  长孙凌闻声一怔,扬起的双掌势子一缓,喝道:“丫头,你师父是谁?”
  红衣少女两眼一瞪道:“说出来会把你们吓死!我师父是西荒魔母巴拉唏斯!……
  长孙凌与欧阳霸等,闻言果然面色大变,呐呐的道:“什么?你师父……”
  一言未毕,只听二十佘丈之外的树丛中,忽然响起一串剌耳的怪叫,声如夜鸱高鸣,入耳惊心!
  而后是一阵尖厉的喝叫道:“徒儿休慌,为师来也!……”
  声调凄厉高吭,简直不像出于人的口中,令人不由寒毛森竖!
  长孙凌大惊失色,沉声急道:“快走,若等那老魔来到,咱们谁也别想逃命了!”不待话落,身形一幌,当先向外驰去!
  欧阳霸等更不怠慢,连忙扛起身受重伤的公冶光,有如一群丧家之犬,再也顾不得其他之事,立刻匆匆逃去!
  霎时之间,五人已远离翠云堡,没了踪影。

  第二十章 波谲云诡
  红衣少女望着五人远去的背影,几乎忍不住失声而笑。
  怪的是那阵尖锐的叫声之后,却一直再未听到声息,也未见二十佘丈外的树丛中有人驰来。
  红衣少女默立移时,忽然悄声叫道:“小黑子,快些出来吧!”
  此时方见那树丛之中露出了一条人影,幌身急驰,五六个起落之间,跃到了红衣少女面前。
  只见他面如铁祸、浓眉大眼,一脸憨直之色,身材十分结实,是个十五六岁的朴实少年。
  原来他正是陪江秋萍由巫山远去蓬莱的小黑子。
  红衣少女自然就是江秋萍。
  小黑子直眉瞪眼的望了江秋萍一眼,忽然嗫口叫道:“徒儿,那几个畜生呢?”
  声调尖锐,正是方才惊走长孙凌等的怪声。
  江秋萍白了他一眼,气得跺脚道:“傻瓜,他们早就跑远了,你还装什么鬼?”
  小黑子摇摇头皮,忽然由口中抽出一根姆指大小的竹哨赧然一笑,装入了衣袋之中,呐呐的道:“江妹妹,他们为什么那样怕那个西荒魔母巴拉唏斯,世上当真有这个人么?难道比咱们师父的本令还大?”
  江秋萍冷冷的翻了他一眼,道:“少问这些,不用你管!”
  小黑子碰了一个钉子,面色不由有些紧涨,但他却并未发作,讪讪的踱了一步,把头转了开去。
  但他却立刻又慌慌张张的转过头来,急叫道:“江妹妹,方才好像看你吃了他们很多药丸子,师父常说江湖人心险恶,不要上了他们的大当!”
  江秋萍忽笑得前仰后合的道:“上当的不是咱们,是他们这几个自认为江湖经验丰富的老贼,这一着算把他们整惨了!”
  说着由衣袖中取出一个胶袋,幌了一幌,道:“这其中是三十佘颗‘移神丹’,他们十多年的心血,这一下子算是完全白费了……”
  原来她预先把那薄薄的胶袋藏入舌下,药丸看来虽似吞入了咽喉之中,实则却俱都被她巧妙的装入了胶袋之内。
  三十几颗绿豆大小的丹丸装入了胶袋之内,并不如何庞大,故而她仍能谈吐从容,不致被看出破绽。
  小黑子不解的道:“那些药丸子你即然留了起来,想必都是很不错的药了!”
  江秋萍得意的笑道:“这些药万金难买,自然不错了!……你可愿意吃上一颗?”
  小黑子摸摸头皮道:“我又没病,吃它干什么?”
  江秋萍笑道:“这种药并不是有病才吃!只要你吃上一颗,就会一辈子听我的话!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但她这话说出之后,方才发觉有了语病,不禁面红耳赤,把头转了开去。
  小黑子面孔也紫涨得像茄子一般,呐呐的道:“就算不吃那药,我也会一辈子听你的话,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江秋萍突然柳眉倒竖,怒道:“你再敢胡说,我就当真永远不理你了!”
  小黑子吓了一跳,呐呐的道:“我……说错什么了?……”
  江秋萍哼了一声,道:“不用多问,快些到堡外去等我!”
  小黑子面有难色的道:“我就在这里等你,万一你用着我时,叫起来也方便!”江秋萍变色道:“不用你的好心,……你到底听话不听,是真叫我不理你么?”
  小黑子忙道:“我听我听……我还是到堡外后门边的石狮子后边等你!……”
  江秋萍哼了一声,理也不理。
  小黑子不敢再吭声了,轻手轻脚的走出十佘步远,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方才展开提纵身法,有如一缕轻烟般的向堡外飘去!
  原来两年的时光中,他也学到了一身惊人的艺业。
  江秋萍得意的偷偷一笑,立刻趋至龙火木身边,皱眉瞪眼的看了一会,伸手抓抓他的胡须,戳戳他的耳后,不一时,竟把一付人皮面具掀了起来。
  她不禁失声而笑,一面喃喃自语道:“大哥,我早就知道是你!……”
  只见她定定的凝注了他约有盏茶之久,呐呐的又道:“两年多不见,为什么你瘐了这么多?”
  但她终于又把人皮面具替他戴好,迅快的摸出一颗白色药丸,轻轻撬开牙关,塞入了他的咽喉之中。
  然后,她带着满脸的依依不舍之情,姗姗走去。
  但走出没有多远,忽又收步停了下来。
  迟疑良久,像下了决心一般,迅快的摘下戴在耳上的一只耳坠,重新走回龙火木身边,丢了下去。
  只见她面色微红,眉宇间有一片神秘的朦胧之色,终于身形一闪,飘然而起,向堡外驰去。
  时光慢慢逝去,大约过了一个时辰。
  此刻已经夜尽天明,朝阳射起万道霞光,把大地完全照亮了。
  整个翠云堡中寂无人声,彷佛已是一座废置已久的古堡,只有虫声唧唧与群鸟噪呜。
  那片废园之内,龙火木与尤伯扬仍然昏睡在古井不远之处,另外有一名身首异处的绿衣武士,此外则一无所有。
  阳光射到了龙火木脸上,强烈的光线剌痛了他的双目,只见他两眼眨动了一下,终于翻身醒了过来。
  他茫然看看四周,摸摸仍然藏在腰中的金剑,一时大为困惑,百思不得其解,顾自怔怔出神。
  海内五老已然得手,为何当自己昏迷之后,又无缘无故相率退去,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忽然一一
  他看到地面上有一件闪光耀眼的东西,检起看时,竟是一只女人所戴的金镶玉缕的耳坠。
  他更加困惑了!
  这耳坠是谁的?
  为何会丢在此处:
  难道是有人救了自己,而这耳坠是那相救之人不慎失落的?
  但这相救自己之人是谁?
  自己此刻是天地教的总护法龙火木,谁会来救自己?
  无数的疑问,使他困扰不安!
  他收起耳坠,忽然记起自己原是因中毒而昏迷的,当下连忙跌坐起来,试着运功调息。
  一试之下,只觉五腑凋和,气血畅顺,所中的毒素早已完全化解。
  于是,他更确定是有人救下自己,赶跑了海内五老。
  忽然——
  一旁僵卧如死的尤伯扬挣扎了一下,也一挺站了起来。龙火木恨恨的投注了他一眼呵叱道:“尤老儿,你的命倒也挺长!”
  尤伯扬目光呆滞,定定的看了龙火木一下,忽然扑地跪了下去,恭谦万分的颤声叫道:“主人!……”
  龙火木愕然一怔,奇道:“你说什么?”
  尤伯扬诚惶诚恐的道:“主人,奴才随时听您吟咐!”
  原来那移神丹服下之后,清醒过来时,第一个他所见到之人,就认做是他终生服徒的主人!
  龙火木渐渐悟到了这一点,不由冷冷一笑道:“你当真把老夫当做终生的主人了么?”
  尤伯扬叩首道:“是!”
  “不论叫你去做什么,你都肯做么?”
  “是!”
  “如果老夫叫你去死呢?”
  “奴才不敢拒绝!”
  龙火木沉着脸道:“那么你就死了吧!”
  尤伯扬本然道:“不知主人要奴才怎样死法?”
  那情形与被长孙凌喝令自杀的绿衣武士亳无二致。
  龙火木一时之间说不出是惊是喜,但却毫不迟疑的摆手一笑道:“现在还不到叫你去死的时候,我还有更大的事情要你去做!”
  “是!”
  龙火木眸光一转,大笑道:“老夫现在带你去云中赴宴,要你好好喝上一杯!”
  尤伯扬老脸上掠上一丝困惑之色,对过去之事多少有些迷茫,但闻言却毫不迟疑的又道:“是!”
  龙火木冷哼一声,叱道:“既然应是,还不快些走么?”
  尤伯扬仍然跪在地下,闻言呐呐的道:“主人未走,奴才不敢有僭!”
  龙火木哂然一笑,当先一跃而起,向堡外驰去!
  尤伯扬果然并不稍停,立即急起直追,也不再管翠云堡中之事,顾自跟随龙火木向堡外飞驰而去!

  又是十日过后。
  龙火木风尘仆仆,带领着尤伯扬赶回了云中山落雁峡的天地教总坛。
  公孙凤亲自接到总坛大门之外,殷殷垂问,备致慰劳。
  原来公孙凤己经先一日返回,并已请来了撼天侠俞思古。
  大门前的楹联并未矗起,显天地教仍在关闭之中。
  教中门人仍如以往一祥,保持着严肃平板的面孔,见到总护法回坛,除了恭谨的施礼而外,并不多言。
  龙火木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因为他去时曾带去了十二名绿衣武士,但归来时却一人未见。
  惟一值得略感安慰的是他带来了尤伯扬,不论尤伯扬目前变成了什么样子,但他毕竟是神州三侠之一的尤伯扬。
  龙火木匆匆进入内院,回到了他私人所住的院落之中,尤伯扬则在公孙凤的安排下,延入了客馆。
  他之所以重回天地教,一来是为了与公孙凤有固歼教主公孙凤之约,二来则是可以藉此一举歼除神州三侠。
  虽然公孙凤是仇人之女,但他却不愿因此对她失信,而且三侠一除,则仇人中最强的敌人即己除去!
  当日晚间,公孙凤独自一人进入了龙火木的卧室之中。
  公孙凤虽然并不知龙火木就是柳小龙,但却知道他是一个年青伪装之人,但在天地教中,公孙凤是惟一知道此一秘密之人,而且也是与他图谋剌杀教主公孙愚的合谋之人。
  是以龙火木从容起身,欲把在云梦山的一切经过陈述一番。
  但公孙凤却笑嘻嘻的摆手道:“不必再说了,在你未回来之前,本座就己完全听说了!”
  龙火木怔了一怔,道:“你听说了?”
  公孙凤笑道:“至少会比你说的要详细一些!”
  龙火木愕然怔了一会,竟无法知道她是怎样知道的? 而且公孙凤神秘的笑容,显然有些事瞒住了他!
  龙火木顿时有一种受了欺骗的感觉,冷声喝问道:“令尊回来了没有?”
  公孙凤笑嘻嘻的道:“还没有,但也差不多了,至多十日功夫就可回来!……”
  龙火木沉着脸道:“姑娘当日所说的话可是衷心之言?”
  公孙风从从容容的道:“凭你堂堂七尺之躯,怎的做事反而有些妇人女子之态,这等多疑,如何能成就大事!”
  龙火木不禁一阵脸热耳烫,强笑道:“处身虎穴之内,不能不慎加范,而且,姑娘谈吐之间……似乎有着太多的神秘气息……”
  公孙凤忽然噗哧一笑道:“傻瓜,尽在胡思乱想什么?……”
  眸光悄然一转,甜甜的道:“只要等我爹爹回来,把他们灌得烂醉如泥,咱们就可下手杀死他们,在我,可以顺理成章的白上教主大位,在你则可轻而易举的报了血海深仇!……”
  龙火木喟然一叹,道:“但原一切顺利,莫生枝节!……”
  公孙凤甜甜一笑,道:“你尽管放心好了!本座……”
  不待她说完,龙火木脑际间灵光一闪,忽然发觉了一件大是可疑之事,不由勃然变色,右腕一振,五指如钩,向公孙凤腕脉间扣去。

  第二十一章 道是有情却无情
  龙火木手法奇快,五指如电,去扣公孙凤腕脉,去在必得,“哎呀,你怎么啦!”
  公孙凤身形一闪,竟轻易地躲开龙火木掌握,但她并不躲闪,腰身一扭,竟将整个身躯躺入龙火木怀中。
  龙火木想不到公孙凤身法奇快,又出他意料之外。
  他怀抱着一个软绵绵的娇躯,一丝如兰似麝的幽香,钻入了他的鼻孔,心中一动,几乎为之一醉。
  他似抱着一团炭火似地,双手一松,当下推开公孙凤的娇躯,后退一步,运出年轻的真气,力贯双臂,蓄武待发,沉着脸。道:“姑娘,今晚来此何为?”
  公孙凤眉目含情,娇脸如花,答:“木座念你远道归来可是你对本座却为何为此,这不是以下犯上么?”
  龙火木板着脸道:“姑娘,你去云梦,我去九宫你看需要多长时间为期!”
  “当初我按路途计算了一下,以一个月为期。”
  “我去九宫之后,姑娘,可时去云梦?”
  “在你动身后,我安排了一下,教务第二天动身。”“去云梦须若干时日?”
  “最快也得近一个月!”
  九宫较云梦为远,何以你来去得如此快捷……”
  公孙风扁嘴一笑道:“就是为了这事么?”
  龙火木沉声道:“可疑之处甚多,在下怀疑你合作的诚意!”
  公孙风娇媚的一笑道:“按说,我的确该比你回来得晚些才对,但事有凑巧,本座在半途中遇到了撼天侠俞思古……”
  遇到的?!……”
  他带领十馀从人,正要来晋见我爹爹,于是一同回辔驰来,自然比你快了许多……俞思古从人亦在客馆之中,如你不信,尽管以本教总护法的身份前去查问,不难立判真伪!”
  这倒是极有可能之事,龙火木沉呤了一下,道:“就算此事属实,为何你要派人暗中跟踪,将我在云梦翠云堡中的一切经过窥查得如此清楚了。”
  公孙风摇头微吁道:“这也使你怀疑么?……须知你武功虽强,经验不足,就算派人注意着你的行踪动静,以备遇有万一时驰援淹救,也是一番好意……”
  眸光幽幽的盯注到他的脸上,又道:“何况,天地教处处分舵林立,江湖武林中的任何风吹草动,日日都有飞羽传书报来总坛,自然我会知道得清清楚楚。”
  龙火木被她说得半信半疑,默然片刻又道:“那么令尊何日回坛?”
  “最多不会超过十日。”
  “目前在于何处?”
  “太行东麓!
  龙火木拂袖而起,依然冷冷的道:“果尔你说的都是实活,大约不会拆穿了在下的真实面目吧?”
  公孙风踏一笑道:“这念头太幼稚了,你恕我会么”
  论火木不禁验热耳烫,默忖:这担心确是有些多馀,公孙风纵然居心对他不利,也不会拆穿了他的身份,问况她也不过知道自已是个年青人而已,任凭她如何聪明,也不会知道自已是两年多以前,已“死”于扬子江中的柳小龙,于是,他安心的一笑道:“在下自明日起,仍将暂时恢复天地教总护法的身份,处理教中事务!”
  公孙凤忽而幽幽的道:“以后呢?”
  “以后?……”
  龙火木怔了一怔,道:“你我合作之事一经实现,你就是顺理成章的成为天地教主,而我……·龙火木的身份也将消失,那时你倒要另外物色一个才艺出众的总护法了!”
  公孙凤忽然目射奇光,盯注着龙火木道:“虽然我阅人不多,但在茫茫人海之中,想找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才,实在不是一件易事,所以……”
  龙火木双手连摇道:“惭愧得很,在下不敢领受如此过誉……”
  公孙凤顾自说下去道:“你我合作之事实现以后,本座所要用的总护法仍然非你莫属!”
  龙火木呵呵而笑道:“总沪法龙火木不过是这一付人皮面具,在下随时随地可以还我本来面目,丢下这一付人皮面具而去!”
  公孙凤神秘的一笑道:“你可敢打一赌赛?”
  龙火木怔了一怔道:“睹赛?……赌什么?”
  公孙凤含笑
  “只要我不放手,你永远都会是我手下的奴隶!”
  龙火木勃然道:“痴人说梦!”
  公孙凤从容道:“你敢赌!”
  龙火木气得鼻子都歪了;鄙爽的道:“是仗恃着你的美貌么?须知在下并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如花红颜又何异於九幽罗刹……
  公孙凤也怒道:“以色赢人,不过是下乘之技,我恃仗的是我的脑子!”
  龙火木冷声大笑道:“在下接受这一赌赛!”
  公孙凤格格大笑道:“好!你我一言为定,咱们不妨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内如若我收伏不了你,届时我在你面前自碎天灵……如果你三年之内摆不开我的控制呢?”
  “在下也在你面前自碎天灵!”
  公孙凤笑道:”那样我岂不心血白费!”
  “依你说该当怎样?”
  “要你发誓永远不背叛我!”
  “随便你怎佯说法,在下一律接受!”
  公孙凤充满自信的笑道:“你不后悔!”
  龙火木哼道:“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只要你能做得到,在下绝不后悔!”
  公孙风一笑道:“旅途劳顿,你可以休息了!”
  天地教总坛之中,自从公孙凤下令封坛以来,入夜灯火不举,此刻己是深夜,处处寂无人声,一片漆黑。
  公孙凤说过之后,即刻起身离去。
  龙火木果然倦意己浓,送走公孙凤,掩门就寝。
  不久——
  两条黑影重复来至龙火木卧室之外。
  一个是去而复返的公孙凤,另一个则是身形高大,早己回返总坛,但却扬言仍旧滞留在外的天地教主公孙愚。
  两人有如两缕青烟,悄无声息的掩至窗下。
  窗内有沉重的鼻息之声,听得出那是龙火木运功调息,所发出的呼吸之声,显然他对自己的安全甚为放心。
  公孙凤面色沉凝、拼立无语。
  公孙愚则探手袖中摸出了一颗黑色药丸,纳入了口唇之中。
  只见他口唇蠕动了一下,张口向窗上喷去。
  怪的是那一颗药丸竟而化做了一股黑烟,向窗上扑去,更怪的是那设黑烟循缝钻隙,一丝不遗的进入了窗户之中。
  大概半盏热茶之后,公孙愚脚步轻移道:“孩子,进去吧!”
  公孙凤柳冒微皱道:“爹爹,那不是致命的毒药吧?”公孙愚摇头微笑道:“孩子,你太信不过爹爹了!”
  缓缓走向门边,轻轻一推,当先走了进去。
  公孙凤相继而入,只见龙火木跌坐床上,身子歪歪的欹了下去,她微露惊色,连汇赶了过七,探探脉息,把他扶得平躺下去。
  公孙愚一付老迈式钟之态,轻轻坐於床沿之上,把龙火木的面具拉下,仔细审视了半晌把头轻吁道:“为父一生杀人无数,实在看不出他是谁的孩子!”
  公孙凤闭目凝思片刻:“爹爹,你答应的事情究竟怎样?”
  公孙愚一本正经的道:“爹爹几时对你说过谎话?不过……”
  忖思着徐徐说道:“爹爹总觉得这是一着险棋,这孩子年纪青青,能有这样成就,不是容易收伏之人,日后……”
  公孙凤打断他的话锋,撒娇的道:“爹爹,又忘出您的诺言了!”
  公孙愚爽然一笑道:“爹爹只是关心你,恐怕你应付不了这样多的繁巨之事,其实爹爹早想急流涌退,把一生创下的基业交给你了……”
  公孙凤傲然一笑道:“爹爹这样信不过我么?”
  公孙愚目光缓缓转了一转,笑道:“不错,我应该信得过你,不论聪明才智你都比爹爹强得多……今后你将是天地教名正言顺的教主了!但是……”
  双眉深锁,沉吟不语。
  公孙凤眉梢一挑道:“爹爹对他仍是放不下心来,是么?”
  公孙愚皱眉头道:“不错,这孩子实在出现得太诡秘了,至少,你该把他的身世来历查个清楚……”
  公孙凤含笑点头道:“不劳爹爹费心,我早就派人多方去查了!”
  公孙愚身子微微震了一震,似是吃了一惊,略一停顿,道:“其实不查也没要紧,只要你有把握控制得住他也就行了!”
  公孙凤泰然道:“女儿若无这点本领,也就不敢接替爹爹大权,掌理天地教了!”
  公孙凤似是十分欣慰的一笑道:“爹爹老了,这些事就全由你去做罢!……”
  接着缓缓起身,目注着平躺在床上的龙火木,又道:“闭神散火约在一个月内有效,把握住这段时间……”
  公孙凤凑上前去,倚在他的肩头之下,娇笑道:“爹爹放心吧,随时随地我会把一切情形告诉给您!”
  公孙总慈祥的拍拍她满头秀发,面部堆上了一团欣慰的笑容,一言不发的走了!
  他走得十分缓慢,但甫一走出秀门,却脚不屈膝,脚不点地的腾身一跃,像一缕青烟一般飘然而去。
  不久——
  在他消逝的方向却有另两条人影飘然而来,身形快捷得有如鬼魅,但却毫无衣袂啸风之声,以轻功身法而论,比天地教主并逊色不了多少。
  两人穿的是蓝色缎袍,与教主的地位相等,这在天地教中不是一件寻常之事,除开教主公孙愚与代教主公孙凤两人是穿着蓝衣外,从没人有资格穿着蓝衣。
  不要说所有天地教徒不曾见过,就是公孙凤也不曾知道尚有另外穿着蓝衣,与教主相若之人。
  那两人形踪飘忽得若有若无,两人相顾一眼,立刻分奔龙火木卧室的前后窗下,凝神谛听。
  以公孙风的武功造诣而论,在这等深夜之时,十文方圆之内可辨落叶坠地之声,但对前后窗的两名蓝衣人,却是懵然无觉。
  龙火木昏昏沉睡,公孙凤并未多做停留,在床前盘桓移时,立刻出屋而去。
  第二天。
  龙火木一觉醒来,忽然发觉有些头重脚轻。
  他微微吃了一惊,连忙趺坐运息。
  一轻运息之下,只觉五购调和,百脉畅顺,并无任何不适之象,心头一松,折衣下床。
  但脚步甫行落地,又是一阵头昏袭来,便他连忙以手支床,方才免於跌下地去,吃惊之余,连忙再度运功调息。
  只觉丹田之中热流滚滚,循经走脉布远四肢,既无中毒之症,又无受创之象,这究竟……
  他又惊又疑,困惑不己。
  一个玄关己通,内功造诣深厚之人,按说寒署不侵,不致再病魔缠身才对,但自己此刻却确严有了病症,无论他如何运息,总难去除得了那阵阵的头昏目眩之象而且四肢酸软,一行一动都有力不从心之感。
  终于,他秃然倒于床上,心想:病了。
  于是,总护法旅途劳顿,感染了风寒之疾的消息迅快的传遍了天地教中,龙火木只能卧床静养,最多支持着在卧室附近徐徐散步一会。
  病势逐渐有了起色,但却仍然感到虚弱,体内磅礴深厚的内力虽然绵绵不绝,畅行无胆,却无法运聚得出,彷佛他己经成了武功尽废之人。
  公孙凤每日必来,而且一来就是半天,她陪他谈古论今谈的都是无关紧要的问题,有时她也会流露出一丝缠绵之意。
  这一段日子过得倒是十分恬静。
  但龙火木的头是沉重的,第一是他的奇怪的“病”,这病究竟为何而得,他不知道,究竟可时会好,他不敢讲。
  第二是杀死神州三使报仇之事,依他原来的计划,与公孙凤合作杀死齐天侠公孙愚后,再凭自己之能杀死震天、撼天二侠,然后换上一付面目再去寻找海内五老以及长白双侯。
  但齐天侠公孙愚迟迟未归,加上他的怪病,不禁疑虑重重。
  公孙愚是否如此易于受骗之人,他会不会滋生疑念,使自己与公孙凤的计谋变作泡影!
  其次,公孙凤是否真有合作的诚意,还是她另有图谋,使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落入她的圈套之内!
  即使一切顺利,皆符理想,以自己的抱病之身,又能否诛杀得了撼天侠愈思古?
  另外,他又想到神志迷失的震天侠尤伯扬,自己抱病己经十天,尤伯扬一入天地教就被招待到了客馆之内,现在不知他怎么样了!
  他所想的极多极多,但却没有一件事是使他觉得没有挂虑而认为满意的。
  于是,他困惑不宁,不知道自己的此一抉择是对是错。
  但,不管他如何想法,眼前他却只有日处斗室之内,静候消息,等待着事态的演变。
  嫠妇门挫败天地教,以至天地教宜布封坛闭舵,与嫠妇门三女突然销匿之事,在江湖武林之中是一件空前的大事,众口腾传,喧嚷一时。
  但三个多月之后,这消息终于渐渐消沉了下去,代之而起的却是另外的两件震动江湖之事。
  据说,名震武林的神州三侠之一的震天侠尤伯扬突然暴疾而卒,但随后不久,又传出他被天地教掳去的消息。
  这消息矛盾而又奇突,纷纷嚷嚷,莫衷一是。
  但愈传愈广的却是尤们扬被四天地教似乎己是事实,封闭了三个多月的天地教各地分舵,竟有人出面承认这是事实。
  与这消息相伴而来的是照天侠俞思古也入了天地教的网罗之中。
  尤伯扬、俞思古天地教主公孙愚并称神州三侠,虽然近年中其少交往、互有不满,但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裂痕,天地教封竑闭舵之际,为伍要对这两人下手,实在是匪爽所思之事。
  没多久,这消息迅快的传遍了江湖武林。

  日月如梭。
  自龙火木回返天地教,染患怪病以来,己经是半个多月了。
  那天,天地教中忽然传出了一件消息,教主回坛了!龙火木虽是教中总护法,实防上对一切他都限膜得很,尤其此刻是在疗“病”之中。
  教主回坛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在此时此地,却也有些不同寻常。
  因第一是天地教受挫封坛,第二则是撼天,震天二侠远途做客,己经等了半月有余。
  教中的门人弟子,表面上虽然不做理会,但暗中却议论不休,猜测纷纭。
  龙火木更加烦燥不安了起来
  他仇人中最强有力的一人,己经近在眼前,他以抱病之身,能否报得了仇恨,顺利的实现原定的计划。
  他不停的运功调息,一遍两遍……。
  但结果却仍是感觉到力不从心,虽然半个月的休养,已经不再那祥头昏目眩,但却四肢酸软,彷佛滚滚的内力是属於别人所有,自己并不能拿来应用。
  公孙凤竟日不曾前来,想是因为交代天地教中之事,无暇抽身。
  龙火木除了思虑重重之外,更有一份难以解说的然若失之感,此刻他方才发觉自己在无形中与公孙风已有了一份情疽,虽然他不肯承认,但坦白讲来,这是无可奄命的,因而也使饱悚动不安。
  半个多月来的耳鬓瞬密,使两人在不炸不觉中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一日未见,他觉得出自己是在想念她。
  他开始有些神经兮兮,一听到门外有脚步声,立划就会紧张起来,期盼着那熟悉的身影出现。
  但他每一次都失望了
  他想出去查看,甚至於去见见天地教主,但他毕竟压制下了这份冲动,他这总护法地位虽高,但却是公孙风所任用的,此时此地冒然去见齐天侠与公孙愚,并不是一件聪明之事。
  这一天几乎有一年那样长,但时间毕竟还是慢慢的过去了!
  深夜,龙火木正在趺坐运息之示,但斤房门呀的一声,一条蓝色娇悄人影闪了进来。
  自然,那正是他等了一天的公孙风。
  她仍是那等从从容容,一付娴静之态,嫣然一笑,在龙火木讨面的一张方凳上坐了下来。
  龙火木不禁一阵脸热耳汤,虽然他光后遇到了不少女孩子,像尤兰香、俞青筠……个个美艳绝伦,但却没有一个具有公孙凤这等落落大方而娇艳迷人的风度,不论一颦一笑都使人动心。
  但他立刻把这份使他自己都觉得厌恶的思绪压制了下去故示平静的淡然一笑,沉声问道:“令尊既己归来,那计划实行了吧!”
  公孙凤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但……这事说来容易,实行起来,也有不少的困难与危险,稍一不慎……”
  龙火木怔了一怔哼一声道:“姑娘莫非要改变主意了么?”
  公孙凤忽然立起身来,有些激动的靠近龙火木身边,甜甜一笑道:“你想我会么?”
  娇躯一靠,己经斜倚在他的肩上。
  一股处女的幽香,使龙火木几乎为之沉醉。
  但他毕竟己是定力深厚之人,连忙躲了一下,道:“姑娘最好放尊重一些,若以这等手段企图赢得相约以三年为期的赌赛,就未免太令人不齿了!”
  这句话说得很重,是他纯以理智而不加丝毫感情说的,公孙风的脸色登时红了起来,冷声一笑道:“我爹爹并不怀疑我的一切安排,但他这两位酒友却有些不妥!”
  龙火木几乎要跳起来,道:“这不都是你的主意么?”
  公孙凤从容的道:“不错,但撼天侠俞思古到此呆了半个多月,心中大是不满,在我爹爹面前间话颇多,那老鬼诡计多端,如若问出一丝不妥,也许因而会触动了我爹参的疑念,其次,……”
  眸光幽幽一转,又道:“震天侠尤伯扬则已心神失常,讲话颠颠倒倒……”
  龙火木心头瞭然,但谅来公孙凤也是明知故问,因为在云萝翠云堡发生之事,她己尽知,当下淡然一笑道:“这也有不妥么?”
  公孙风沉声道:“纵无不妥,但却会因而减低了他们饮酒的兴趣,也许他们不待酒醉终席,那么,你我的计谋也就要因之落空了!”
  龙火木心头一闪,道:“那么,只要他们略沾醉意,你我就猝下杀手……”
  公孙风摇头笑道:“你目前自忖还有这份能耐么?”说话之间,线掌一扬推了过来。
  龙火木微吃一惊,欲待躲闪已是不及,竟被她挥出的柔勒掌力硬行推撞了一卞,只觉身形不稳,几乎摔于地下。
  公孙风笑容一收,凝重的道:“你病体未愈,照目前情形而论,只怕连一名本教的缘衣武士都博斗不过,又如何能向教主下手!”
  龙火木心头像被刀戮了一下,默然无言。

  第二十二章 白来误人是杜康
  公孙风忽然又温柔的一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成败虽不可期:们却不能废而不举!”
  龙火木颓然一叹道:“在下功力大减,只怕……”
  公孙凤宽慰的道:“武林中上乘名手,斗智而不斗力,也许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顺利的完成了咱们的心愿……”
  眸光神秘的一较,道:“夜静天凉,外面走走可好?”
  龙火木无可无不可的微微领首,与公孙凤相偕走了出来。
  转出他所住的小院,就是一条长长的路,可以直达后园,两人不约而同,径向后园走去。
  后园估地数十亩,亭台楼阁,树木葱笼,是天地教中宴客之所,因园中景色宜人,在龙火木养“病”之中,公孙凤曾不止一次陪也前来,尽管他心情不佳,但花前月下,也曾留下了不少足迹。
  是以两人出屋之后,即刻又朝这条路上走来。
  然而今天的情形,与往日却序些不同之处。
  原来一路上都有不少绿衣武士暗中设桩布卡,严密戒备。
  这在天地教中,并不是一件平凡之事,原来天地数防守照密,但都是外桩外卡,而且布桩设卡,也都是一般青衣武士之责。
  如今不但在教中设了明桩暗卡,而且竟用上了绿衣武上,这情形就显然的有些不同寻常了!
  那些音中所没的椿卡,见到龙火木公孙凤相偕而来,俱各遥遥施礼,严肃恭谨的各守本位。
  龙火木心头一动,试探着问道:“令尊既已回坛,姑娘的权责谅必已交卸了吧?”
  公孙凤傲然一笑道:“虽然我受挫于嫠妇门,但我爹爹并没有责备于我,反而奖励我处事果断,仍将教主之位交我代理!……”
  伸手四外一指,接下去道:“这些椿卡就是我特别派来,以保护爹爹的“安全”!”
  龙火木心头大震,呐呐的道:“令尊对你这般好法,将来教主之位,想来非你莫属,姑娘何必又急于冒此大险,谋杀你这位好爹爹!”
  公孙凤抿嘴笑道:“我早已说过,我爹爹已另收养子,眼下听说因事羁留途中,大约三数日就可抵达,也许我爹爹要我把教主大位直接让于他的儿子!”
  龙火木疑念略释,皱眉强笑道:“人言天下最毒妇人心,这话实在不错!”
  公孙凤柳眉一挑道:“无毒不丈夫,大概你的心肠也未必好到哪里!”
  两人闲话之中,己经走完甬路,进入园中。
  更破例的事又发生了,只见园中一坐被名为“听雨轩”的大厅中灯火明亮,一阵嘻笑之声也隐隐传了过来。
  公孙凤收步一笑道:“计划的第一步己经实现了,不论他们兴趣高低,这一次豪饮,定会使他们大醉如泥!”
  龙火木道:“他们当真会连饮三天么?”
  公孙凤颔首道:“以往历次都是如此,这次谅必也不会例外!”
  龙火木略一忖思,忽道:“待他们略有酒意之时,酒中下上一些迷药,岂不来得干脆?”
  公孙凤怔了一怔,笑道:“他们三人俱是当世知名高手,尤其我爹爹,功力已达人间巅峰,酒中掺毒,难保不被他发觉,那样反为二美……”
  龙火木无话可说了,不论大事小事,他都无法驳得过她,其实,时间等了已经那么久,也不会再差上三天。
  公孙凤似乎知道龙火木在想些什么,甜甜一笑,忽然伸手一拉他的左臂,一艇大力起处,将他拉得向数丈外的一株巨树顶巅扑去!
  那株巨树正好遥对花厅,把厅中一切尽收眼底。
  只见厅中一席三人,正在开怀惕饮。
  正中高踞上首而坐的,是一个白发白髯,身形巨高,形貌狞恶的老者,双目顾盼之间,光四射,虽是在开怀饮宴之际,左右太阳穴亦是高高突起,一看就知是一位功力已达收发随心之境的绝顶高手。
  耳际间只听公孙凤悄语道:“那就是我爹爹公孙愚,看清楚了么?”
  论火木但觉心血沸腾,恨不得立刻飞身而入,挥剑一搏,砍杀这三名与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但他知道鲁莽不得,微吁一声,颔首不语。
  在右首相陪的同样是一个白髯胜雪的老儿,生得十分瘦削,目光骨碌四转,虽没有公孙愚那等慑人的威势,但也看得出是内家名手。
  耳际间又听公孙凤道:“此人就是撼天侠俞思古!”
  其实不用她说,龙火木也已一目瞭然,因为震天侠尤伯扎心左首相陪,论气势亚不比俞思古差了多少,但却猥猥琐琐,一付坐立不安之状。
  酒席似是开始未久,四名小婢侍立左右,添酒布菜,殷勤侍侯。
  龙火木目不稍瞬,静静向厅中注视。
  只见天地教主公孙愚目光突然一转,慨然一双,沉声慢吟道:“一番相见一番老,能得几时为弟兄!……”
  端起面前酒杯,又道:“上次九宫一会,匆匆十有余年矣!……老朽先敬两位一杯……”
  一仰头,一杯酒点滴不遗的灌了下去!
  俞思古相继干了一杯,笑道:“好酒!……”
  但他与公孙愚却同时怔住了,目光一齐扫在尤伯扬面前,同声讶到:“尤兄为何不饮?”
  尤伯扬呐呐的道:“敞主人未曾授命,老朽……实不敢饮!”
  公孙愚大奇道:“尤兄位列三侠之一,云梦翠云堡也是震动江湖之处,尤兄又何来的主人,这话……”
  俞思古困惑的沉吟了一下,道:“尤兄所说的主人高姓大名?”
  尤伯扬呐呐了一阵,道:“这个……不要说老朽尚不知道敝主人的名讳,纵然知道,也不敢说了出来!……”
  谈话之间,目光呆滞,一付痴呆之状。
  龙火木匿身树巅,不由暗暗着急。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们三人既是缺一不饮,纵饮亦不能醉,尤伯扬这等失常之态,岂不要扫了公孙愚和俞思古的兴头。
  设若因此扰散了这场饮宴,岂非一切皆化泡影。
  只见俞思古摇头一叹,目注公孙愚道:“看来尤兄是中了邪了!”
  公孙愚沉吟道:“这事应该怎办?”
  俞思古皱眉道:“速行延医调治,咱们的连夜饮宴,只好改期举行!”
  龙火木的心头像被人泼下了一盆凉水,转头看公孙凤时,只见她也是眉宇紧蹙,一付愁眉苦脸。
  但他的心情又慢慢松弛了下来。
  只见公孙愚沉思了一下,道:“本教之内,并无国手名医,更没有能治中邪之人,不过……”
  呵呵一笑道:“老朽倒有一味治疗中邪的圣药!”
  俞思古忙道:“不知此药何名?”
  公孙愚大笑道:“酒!……”
  俞思古皱眉道:“酒!?……洒能治中邪!”
  公孙愚豪状的道:“邪由心生,酒能宽心,岂非对症良药!”
  尤伯扬双手连摇,变色道:“不行,虽然你我是多年知交,但此事万万不能从命!”
  俞思古目注公孙愚道:“尤兄固执不饮,又当如何?”
  公孙愚大笑道:“十佘年来,你我未曾开怀畅饮,眼下岂可因尤兄的扫兴而罢饮宴,其实只要三杯下肚,就可不劝自饮了!”
  侍立的小婢早把杯中注满,公孙愚又把酒杯端了起来。
  俞思古也含笑举杯,但却不知公孙愚如何劝尤伯扬饮酒。
  尤伯扬面色大变,忽然拂袖而起,大叫道:“强人所难,这算何意?”
  公孙愚并无怒意,却淡然一笑道:“尤兄纵然坚决不饮,又何妨坐下细谈!”
  说话之间,左手微微一摆!
  尤伯扬身形一颤,依言坐了下来。
  俞思古面色一变,强笑道:“十余年不见,公孙兄功力竟而己至出神入化之境,可喜可贺,老朽倒要先敬一杯!”
  端起面前洒杯,又复一仰而尽。
  尤伯扬被公孙愚以一股无声无息的暗劲,拉得强坐下去,面色也是一连数变,但目光却依然是一付痴呆之色,定定的凝注着公孙愚出神。
  公孙愚面色一沉,道:“尤兄当真不饮么?”
  龙伯扬凛然无惧的道:“未受主人之命,老朽断然不敢!”
  公孙愚大笑不己,笑声之中突然拂手弹出一指!
  尤伯扬虽已发觉公孙愚出招袭来,但却躲无可躲,登时变成了一具泥塑的菩萨,端坐不动。
  公孙愚转向俞思古道:“俞兄先敬尤兄一杯吧!”
  俞思古怔了一怔,强笑道:“自然,老朽该为尤兄执壶!”
  接着也出指一弹,一股指风点中了尤伯扬的结喉穴,使他的嘴巴大大张了开来。
  只见他从容一笑,忽然催动真气,向面前的洒杯中吹去酒杯丝毫未动,但杯中的美酒在内力催逼之下却化做了一股酒箭,向尤伯扬大张的口中射去!
  这一着端的神妙震人,如非有几十年的内功修为,万万不以做到。
  但他并没得意多久,立刻又面色大变,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射向尤伯扬口中的酒箭,并未当真落入他的口中,却在即将接触到他的口唇之时,纷纷落了下来。
  那酒箭不偏不倚,完全落入了尤伯扬面前的酒杯之中。
  尤伯扬未曾饮过一点一滴,酒杯本来是泼的,那股酒箭高高的涨了起来,却无一滴流出。
  细看时,俞思古更是张口结舌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当那股酒箭流入酒杯之后,立刻凝结成冰,连杯中原有之酒俱皆冻成了一块冰块。
  公孙愚呵呵大笑道:“尤兄神技非凡,固执拒饮,意而呵气成冰,老朽不揣冒昧,倒想继俞兄之后也敬一杯试试!”
  俞思古心中有数,尤伯扬穴道被闭,连动转挣扎都不能够,又那能呵气成冰,这分明是公孙愚暗中捣鬼施展了一手绝技。
  忖思之间,只见公孙愚轻轻伸手一指,向杯中点去!
  说也奇怪,就在他伸指一点之间,那凝为冰块的两杯美酒,突然发出一阵嘶嘶之声,化做一片蒸腾的酒雾升了起来!
  那酒雾升到尤伯扬头上约有尺许距离时,却突然化为点点酒滴,又复汇为一道酒箭向尤伯扬喉中射去!
  顷刻之间,两杯酒已然尽入尤伯扬咽喉之中。
  这是从无人见的一份武林神功,从容谈笑之间,竟能凝酒成冰,化酒为气,又复气为酒,不但俞思古面色一片惨白,连驾身树巅的龙火木也不禁骇汗如雨,几至惊呼出声。
  公孙愚益发傲然大笑道:“成了,尤兄既已连饮两杯,谅来不需你我厚劝饮了……”
  返身轻轻喝道:“你们还不各劝尤老侠士多饮几杯!”
  四名小婢齐齐敛衽一礼,为首一名小婢立即将手中壶嘴,对准尤伯扬喉中灌了进去。
  尤伯扬穴道被制,口唇大张,但听咕咕连响,一壶酒顿时点滴不遗,全部灌了下去。
  第二名小婢又复执壶而上……
  公孙凤甜甜一笑,轻轻一扯龙火木的衣袖道:“成了,咱们走吧!……”
  在公孙凤内力暗助下,两人又复连袂飞去。

  第二日深夜。
  公孙风与龙火木再度潜至厅外的树巅之上。
  厅仍是一片辉煌,桌上水陆杂陈,小婢侍饮。
  饮宴巴连续了一天一夜,但三人豪兴正浓,频频举杯。
  尤伯扬已不似昨夜那等拘谨固执,自然,他的穴道也已被解开醉眼朦胧,似是一切部已置于度外。
  俞思古的畏惧之意也已尽消,杯到酒干,不停狂饮!XX×第三日深夜。
  公孙凤,龙火木又复驰到了园中厅外的树巅之上。
  这一夜情况更加特殊,抛开三人饮宴的情形不说,天教总坛之中的情形似是更加紧强了起来。
  整个的落雁峡中,处处椿卡林立,几乎三步一卡,五步一哨,而且个个佩刀挂剑,如临大敌。
  在花园四周,更出动了天地教中所有高手。
  那些人中包括五位外五堂的红衣堂主,以及新任内三堂三位灰衣堂主,这些人也全部潜伏在了花园四周。
  龙火木心头微感不释,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容不发,只好勉强提聚功力,以临深履薄的心情,凝注着厅内。
  情形又复非日昨可比。
  经过两天两夜的痛饮,三人已然俱皆不支。
  只见尤伯扬斜斜倚在座椅之上,双目紧闭,手中抓着酒杯,杯中还有半盏残酒,胸前衣襟已然尽为酒渍浸湿。
  俞思古同样的困顿不支,口中衔着一块鸡骨,手中抓着一只空杯,已经沉沉进入了睡乡。
  令人意外的是公孙愚比两人似乎还要差劲一些,只见他俯在桌案上,把头埋在右肘之中,双手俱皆菜汤淋漓。
  四名执壶侍婢,仍然侍立一侧,不敢少离!
  公孙凤悄然一拉龙火木道:“时机已至,咱们该动手了!”
  龙火木心血沸腾,激动不已,暗暗将金剑握于手中,蓄势而待,其实依他目前的功力而论,连天地教中的绿衣武士只怕也搏斗不过,但他却昂然不顾己身安危,一心要亲手诛杀神州三侠。
  公孙凤睨注了他一眼,忽的右腕一振,点出了几缕指风。
  那巨树距花厅约有十丈距离,公孙凤遥遥一点,却见厅内的四名侍婢立刻同时萎萎顿顿的倒了下去。
  原来这一着正是天地教中震慑武林的一记绝学一一穿云指,虽在二十丈外,亦可取人性命。
  四名小婢应声倒地,气也未吭,沉醉中的公孙愚等三人,自是毫无知觉,没有点滴反应。
  公孙凤单臂一抓老火木衣襟,悄声道:“事不宜迟,快……”
  于是,两人双双而起、向厅中飞去!

  第二十三章 江湖复现三嫠妇
  龙火木虽然身患奇病,功力运用不灵,但在公孙凤扶持下,却仍然迅捷无比,两人并肩携手,一跃入厅。
  只见三人仍如前状,沉醉不醒!
  龙火木一时之间,连呼吸几乎都凝住了,今天,是他对三侠五老双候报仇的一个开始。
  他首先要杀死实力最强,武功最高的天地教主公孙愚,现在,这机会已经稳稳的来了。
  他不再迟疑,钢牙紧咬,金剑紧握,狠狠一剑剌了下去!
  公孙愚实在太醉了,那一剑由背心穿入,由前胸透出,登时鲜血喷洒,溅得满厅都是,但他却吭也未吭一声,立刻倒了下去。
  龙火木正欲二度再刺,公孙凤却以快速得令人目不暇接的手法,压下一掌,拍中了公孙愚的头部。
  但听一串骨碎肉裂之声,公孙愚的一颗头颅已经被压为粉碎,变成了一滩血肉模糊的肉饼。
  龙火木不禁了一怔,这样残酷的手段使他为之心生寒意。不论三样公孙愚却是她的爹爹,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了争夺权位,杀死自己的爹爹已经是大逆不道之举,再以这等残酷的手段毁坏遗尸,那就更是大为不该之事了,为何她竟……但他此刻却无暇多想这些,只见公孙凤势如闪电,举手之问,将沉睡中的尤伯扬,俞思古俱皆点闭了穴道,熄去了所有灯烛。
  然后,她又掌风连挥,将一些桌椅杯盘,扛得落花流水狼藉满地,发出一串乒乓大响。
  响声震动了花园内外埋伏的高手,风驰电掣,一大群人窜入了花厅之中,持刀仗剑,赶来应援。
  但花厅中的“战局”已息,尤伯扬、俞思古被制倒地,出手擒凶的是代教主公孙凤与总护法龙火木。
  自然,公孙愚遭害而死,是尤伯扬、俞思古两人藉同饮之便,灌醉了公孙愚,暗下毒手。
  公孙愚死状至惨,脑浆四飞,整个的头部已被重手法击成了一个肉饼。
  厅中巨烛复燃,灯火齐明。
  包括内三堂堂主,俱皆挤入了花厅之中,望着公孙愚血肉模糊的尸身,个个膛目结舌,呆呆发怔。
  这原是公孙凤与龙火木计议好的步骤,杀死公孙愚后,诬为尤伯扬、俞思古所杀,公孙凤将以替天地教教主复仇的堂皇名义,将震天、撼天二侠当众由总护法龙火木枭首处死,使他顺利的手刃三人。
  这计划看来是十分顺利的,最辣手的人物公孙愚已死,尤伯扬、俞思古在大醉之余又被点闭了穴道,没有丝毫声辩之能,除了任凭发落之外,也只有糊里糊涂的瞑目等死。
  一时之间,花厅中沉静得出奇。
  忽然——
  一声凄厉嚎哭,打破了厅中的沉寂!
  原来是代教主公孙凤扑地爬伏在公孙愚身上,哀哀欲绝的哭了起来。
  她哭得十分伤心,珠泪滚滚,把公孙愚身上的鲜血也沾染得满手满脸,像是一发而不可收拾,一付沉痛欲绝之状。
  良久。
  在龙火木以及内三堂堂主劝慰之下,方才勉强收住哭声,揩泪而起。
  於是,她又恢复了惯有的从容与尊严,沉声吩咐了三件事。
  第一,将总坛聚义厅改为灵堂,置备上好棺廓,聘请高僧高道,超度故教主公孙愚亡灵。
  第二,讣告天下武林。
  第三,将震天侠尤伯扬,撼天侠俞思古囚於水牢,待至灵堂布设完竣,立刻灵前枭首致祭。
  她吩咐得有条有理,所有天地教中的高手俱皆喏喏应命。
  一代枭雄的天地教主公孙愚就这样死了!死的是如此干净利落,连龙火木也不由有些意外!

  就当天地教主公孙愚殒命的一天中,南北官道上驰来了三名尼姑,风尘仆仆,间道而行。
  不,说她们是尼姑倒未免过份了一些,因为她们虽是尼姑的装束打扮,但是却未曾落发。
  原来,她们正是嫠姆门三女,尤兰香、俞青筠、吴晓鸿。
  天地教诛除了内三堂堂主之后,她们为柳小龙复仇之事,已经告一段落,当时三女因被公孙凤暗中布毒所伤,远去蓬莱求医,幸而她们平安抵达蓬莱,弃尘师太本是一位慈航普渡的方外长者,不但医好了她们的毒伤,而且也收容她们在她庵中小住。
  三女曾求落发、但为弃尘师太所拒,故而三女一直带发修行。
  而后不久,她们听到江湖中傅闻的那些变故。
  三女曾苦思研判许久,最后仍是间关飞驰,赶来施救。
  那天,她们已赶到太行山东,距云中山落雁峡的天地教总坛相距己不足五百里左右。在一处小镇甸的洒楼,这三位带发修行的女尼停了下来休息打尖。那镇甸虽小,但却是南北路必经之地,客商络绎于途,消息十分灵通。
  不少惯走江湖,注意武林动静的客商,都在不停的谈说着这件轰动的大事,而且大都谈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津津有味。
  尤兰香心急如火,不停催促登程。
  吴晓红因为已经脚不停步的奔波了三天,疲累己极,忍不住试探的道:“现在时光已晚,咱们在这里住上一宿,明天再走不好么?”
  尤兰香沉吟未语,俞青筠却冷笑道“自然你不会急,因为被天地教那公孙贱婢诱去的并没有你的爹爹……其实我早和你说过,不要你来……”
  吴晓红受了委屈,转向尤兰香苦着脸道:“大姐……你给我作主……”
  尤兰香双眉微锁,向俞青筠呵责道:“二妹,不许这样说法……
  俞青筠眸光一转,笑道:“算我说错了,三妹,我给你陪个礼…..力半真半假的接下去道:“其实,我爹爹倒不使我怎样关心,认真说起来,他并对不起自己的子女,所以两年多以来,我就从没想到过要回家,这次若非他们被天地教那公孙贱婢捉去,我方不管这么多事呢?……”
  不等她说完,忽听砰的一声,尤兰香重重的擂了一下桌子。
  俞青筠微微吃了一惊,赶忙收住话锋,道:“大姐,你……生气了么?”
  尤兰香摇摇头道:“没有,只是你的话深得我心,若非为了我爹爹是被天地教那公孙贱婢抓去,我也狠一狠心,不管他了!”
  俞青筠怔了一怔,道:“那么,现在……”
  尤兰香苦笑道:“现在只好依预定计划,赶去云中山,救出他们两位老人家,但今天……就依三妹之见,在这里住上一宿吧!”
  俞青筠哦了一声向是晓鸿道:“三妹,你胜利了……”
  吴晓鸿面,转首不语。
  俞青筠淡一笑,又道:“反正不管你说的对是不对,大姐都向着,就只我不讨人喜欢!”
  吴晓鸿涨得面色通红的道:“二姐,我并没有得罪你呀,为什么你总爱拿我出气!”
  俞青筠哼道:“谁说你得罪我了,反正你也没怎么把我这二姐放在眼里……力
  话尚未说完,却忽然面色数变,抖手一扬,一支鸡骨头飞了出去!
  原来邻座之中,正有一个奇装异服,形貌可憎的粗鲁汉何竹局
  子,在向三女不停打量,眉眼之中充满了轻佻的荡意。
  俞青筠手中正好拿着一块吃剩的鸡骨,立就当暗器顺手打了出去。
  虽是一块鸡骨,但她己把蚀骨神功运聚而出,若被打中,势非洞穿头颅当场殒命不可鸡骨径奔那汉子的面门打到,手法又快又狠!
  尤兰香微微一惊道:“二妹怎的这等鲁莽……”
  但她欲待出手抢救已然无及,只好默忖处理善后之策!
  这些意念不过仅在闪电之间,还没等她来得及转过念头,眼前奇事发生了,任凭尤兰香等如何经多见广,也不能不为之讶然失色。
  原来那鸡骨不偏不倚,正好敲在了那人的眉心之中。
  那人既未躲闪,也未格拒,任由鸡骨一击而中。
  但他不但未被击穿头骨,而且蓬的一声竟把那块鸡骨弹了回来,再变落於俞青筠面前。
  这一着十分滑稽突梯,酒楼上的酒客几乎都为之笑了起来,因为就从表面上看起来,一般不解武功之人根本看不出两人已经各露了一手惊人的神功。
  俞青筠大感惊骇,这确是不可思义之事她向尤兰香投注了一眼,尤兰香也是一付困惑不解之色。
  但事态非常明显的是:她们遇上了强敌高手。
  然而怪事陆继发生,那奇装异服的汉子摸摸被鸡骨击中之处-两眼直直的出神不已,竟是一付痴呆之状。
  尤兰香大感错愕,眸光一转,沉声低语道:“咱们走!”俞青筠、吴晓鸿并不怠慢,相偕下楼·急步而行。
  酒楼上顿时传来了一片哄堂笑声。
  那汉子并未相偕追下楼来,任由三女从容而去。
  那小镇并不甚大,三女脚下又快,眨眼之间,己经远离小镇,到了一片旷野疏林之前。
  尤兰香收住脚步,道:“就是这里吧!”
  俞青筠皱眉道:“那小子一定会来么?。
  尤兰香凝重的道:“大姐不会看错了人,这人武功通玄,实在怪异得很,咱们倒要小心应付,稍一不慎,也许会栽上一个跟头!”
  说话之间,已将玉箫取出,牢握手中。
  忽然——
  一阵脚步之声,由远而近。
  此刻已是初更天气,疏林旷野,那脚步声听得极为清楚。
  吴晓鸿沉声叫道:“大姐说得不错,那小子果然来了”
  尤兰香急声吩咐道:“注意我的意思行事,千万不可擅做主张!”
  话声一落,双眉却又随之紧紧皱了起来。
  原来那脚步声沉重得很,落地蹬蹬有声,绝不似具有那等绝功绝学之人所走路发出来的声息。
  但三女虽是猜疑不定·一条人影却终於到了面前丈余之处,一丝不错,正是酒楼上被俞青筠用鸡骨敲了一记之人。
  只见他番服打扮不似中原人士,约有三十余岁,仍是直直的瞪着两眼,目光中露出一付贪婪迷恋之色。
  乍然看去,分明是一个没见过漂亮女孩子的憨傻之人。
  俞青筠双眉一皱道:“大姐,番人之中,也有这等武功高强的人么?”
  尤兰香悄声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知道武林之中隐有多少奇人异士,只是……这人究竟什么来路,世令人难以想像得出I”
  那番服汉仔怔怔的站了一会,忽然喉间发出一阵咯咯之声,双肩一动,大踏走步了过来。

  第二十四章 强中更有强中手
  俞青筠勃然大怒,尖声厉叱道:“站住!”
  尤兰香手凝玉箫,作势欲吹!
  那汉子经俞青筠尖声一喝,果然畏畏缩缩的站了下来,这一着大出三女意料之外。
  俞青筠眸光一转,噗嗤笑道:“大姐别理他了,这人原来是个白痴!”
  尤兰香微微一笑·声调和缓的道:“尊驾贵姓大名,为何要跟踪我们姊妹?”
  那番服汉子面色红了一红,道:“我叫花福子,因为……因为你们长得好看,才跟来看看……”
  尤兰香怔了一怔,喃喃的道:“花福子……”
  这实在是个怪名,单凭花福子三字与他一身番服打扮,仍然使她难以揣测出一点头绪!
  尤兰香沉忖了一阵,忽然沉声道:“三妹的话不错,这人虽然身负绝世神功,但却是一个痴傻之人,咱们别理他了快些走吧!”
  俞青筠、吴晓鸿同声应喏,立即转身而行。
  三女同时展开了绝顶的轻功提纵身法,疾如流星,幌眼之间已经出去了十五六里左右。
  但当三女脚步略停,那沉重的步履声又传了过来,而且就发自三数大外,显然那傻里傻气的花福子又随后迫了上来使三女奇怪的是以她们一阵奔驰的速度,按说早该把他丢得老远才对,出乎意料的却是他竟然能够紧随身后,不离三丈左右。
  尤兰香吁出一口长气,返身喝道:“你这样苦苦追逼,想要怎样?
  花福子收住脚步,红着脸一本正经的道:“我喜欢你们。”
  俞青筠怒接道:“喜欢也不能跟着我们撒赖呀!”
  吴晓鸿也怒道:‘你怎不撤泡尿照照你那付尊容,看看是个什么样子?”
  原来花福子面貌又黑又丑,看来令人不禁有些呕心。
  但花福却不以为意的嘻嘻一笑道:“我舍不得离开你们,你们就嫁给我吧!”
  俞青筠啊了声,叫道:“什么?嫁给你?我的天呀……你昏了头了!”
  吴晓鸿也格格笑道:“二姐,这家伙太欺人了,你那本事呢,为什么不教训教训他!”
  俞青筠恍然道:“对!这家伙是该很狠的收抬他一顿!
  花福子似解非解的道:“只要你们肯嫁给我,随便怎样收抬我都行。”
  尤兰香默立一侧,嘿然无语。
  俞青筠娇媚的一笑,忽道:“凭我们这种蒲柳之姿,只怕配不过你吧!”
  花福子双目神采飞扬,高兴的叫道:“配得过,配得过……”
  俞青筠身形慢慢挨近,笑问道:“你是当真喜欢我们么?”
  花福子忙道:“当真,一点都不会假!”
  俞青筠媚眼滴溜一转,道:“那么,我先舞上一出给你看看可好?”
  花福子受宠若惊的叫道:“好极了!好极了……”
  说着席地坐了下来,一付心神专注之态。
  俞青筠嘻嘻一笑,水袖一甩,两股沁人幽香扑入花福子的鼻孔之中。
  花福子如醉如痴,舐嘴砸舌,丑态毕露。
  三女不禁又微微一震。
  原来俞青水袖所甩的幽香,本是一股迷人的妙药,即使是功力己有相当造诣之人吸入了鼻孔之中,也会为之晕迷不醒,花福子为色所迷,那药粉大部份俱皆吸入了鼻孔之中。但他却一无所觉,这份神功,委实己到了骇人的地步。
  俞青筠略一呆怔,笑道:“三妹,麻烦你唱一段吧!”
  吴晓鸿自是也知道这如痴如傻的花福子,实在是个不易对付的人物,故而俞青筠方才要自已相助。
  当下连忙应道:“二姐要我唱那一段呢?”
  俞青筠略一忖思道:“别的大约对不了他的冑,先来一曲“江城子”吧!”
  吴晓鸿颔首欲唱,却听尤兰香道:“别忙,我也来何侯他一段……
  说着氅起玉箫,啜口而吹。
  一缕箫声随之而起,吴鸿立刻应声唱道
  “初夜含娇入洞房
  理残脏
  柳眉长
  翡翠屏中……
  亲艺玉炉香
  整顿金钿呼小玉
  排红烛
  待潘郎
  ……”
  箫声清脆,歌声悦耳,已足使人沉醉。
  更引人入胜的是俞青筠的热舞,只见她腰肢款摆,玉臀急摇,明眸皓齿,扭怩做态,而且阵阵沁人的幽香散发不巳。
  花福子眼神激射,不禁也随之手舞足蹈,满脸贪色。
  大约盏茶左右,却听得噗通一声,仰面摔了下去,挺卧不动。
  俞青筠收住舞姿,重重的吁了一口气道:“这家伙直够厉害,一场天魔舞,全力而发的蚀骨神功,还要加上大姐的索魂一曲,才算勉强降伏了他……”
  尤兰香收箫入袖,微吁一声道:“任凭他内功多高,也是死定了,咱们走吧!”
  俞青筠扫了僵卧在地的花福子一眼,笑道:“这是他自作自受,也怪不得咱们!”
  正当三人举步欲行之际,忽见一条黑影横空而至,疾如流星坠地,但却不带半点声音。
  三女同时大吃一惊,又把脚步收了下来。
  只见来个是一个白发萧萧的老太婆,番服打扮,双目如电,迅速的一掠全场,喉间发出一串咯咯吼声,立即探身将花福子抱了起来,上上下下不停的一阵敲打。
  说也奇怪,倒地昏厥的花福子经过一阵不停的敲打,竟然死而复生,一睁眼醒了过来。
  那番服老妪振臂一送,花福子立刻挺身立于地上,眼珠转了一阵,叫道:“娘,我怎么睡着了!”
  尤兰香等不由大惊失色。
  花福子已被索魂曲、蚀骨神功、以及天魔舞等亘古绝学弄成了致命重伤,就算这老太婆有着绝世医道,能治得好他的伤势,至少也得费上几个月的时间,那能仅凭一阵敲打,就能将人治好。但事实摆面前,却又不容她们不信。
  “这是多么可惊的事,是以三人不约而同,望着那番服老妪与花福子出神不己,呆呆怔了起来。
  只见番服老妪幸幸的哼了一声道:“睡着了!……设若为娘晚来一步,你这条小命就要断送到这三个丫头的手里了……”
  身形一转,大喝道:“你们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害我儿子?
  尤兰香从容一笑道:“无缘无故?……你怎不先问问你的宝贝儿子?”
  番服老妪怔了一怔,转向花福子道:“不错,你说说看她们为什么要谋害你?”
  花福子两眼瞪得圆圆的道:“没有呀!她们何曾谋害我了?……”
  忖思着想了一下,又道:“她们好心好意的唱歌跳舞给我看给我听,是我自已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娘,你不能怪她们!……”
  番服老妪冷声一笑道:“好啊,唱歌跳舞……老身倒也想一享视听之娱,你们怎不也唱给我老婆子听听,跳给我老婆子看看!
  俞青筠柳眉一竖道:“既然你想听想看,那也不难……尤兰香赶忙横身一拦,道:“且慢……”
  番服老妪面罩寒霜的道:“怎么,难道你另有高着么?尤兰香含笑道:“彼此无怨无仇,何必定要干戈相见?幸好令郎无恙:愚姊妹亦是身有要事,就此别过,各奔前程不好么?”
  番服老妪剑也并非不通情理之,闻言略一思忖,道:“老身也知道,我这宝贝儿子每每惹是生非,都是咎由自取即然你们如此说法,老身就放过此事不再迫究了……”
  目光凌厉的一转,喝道:“痴儿,还不饮随为娘的走么?
  尤兰香赶忙轻轻沉声叫道:“决,咱们走!”
  俞青筠、吴晓鸿低应一声,拔步欲行。
  殊料花福子发疯股的大叫一声道:“不行,娘!不要给她们起了!”
  番服老妪怔了一怔道:“为什么?”
  “我喜欢她们,要讨她们做老婆!”
  “胡说!”
  “娘不答应,我也不要活了!”
  花福子倒不是故做姿态,话声甫落,反手就向天灵上拍去!
  番服老妪出手如电,拉住花福子扬起的手掌,轻吁一声道:“好吧,娘答应你!”
  接着身形鹘起,疾如流星赶月,一跃之间已拦在三女之前,沉声喝道:“你们慢走,老身又改了主意了!”

  第二十五章 痴儿憨毒
  番服老妪身形快捷得简真不可思议,一跃之间,己经拦在三女面前,阴沉沉的喝道:“你们慢走,老身又改了主意了!”
  嫠妇门三女愕然一惊,同时收住了脚步,尤兰香笑道:“前辈为何出尔反尔:”
  番服老妪微吁一声道:“老身也有不得己的苦哀,我这儿子虽然有些疯疯傻傻但武功却是第一流的,足以继承老身衣钵……”
  俞青筠冷冷一笑,戳断他的话道:“你这样絮絮叨叨的夸奖你那儿子,与我们叉有什么关系?……”
  番服老妪面色一沉道:“关系可大了,因为我儿子喜欢上了你们,要在你们三人之中挑选一个做老婆!……”
  一言未毕,只听花福子吼了一声,赶过来道:“娘,不是一个……”
  番服老妪怔了一怔道:“怎么不是一个?”
  花福子怪叫道:“她们三个我都要!”
  番服老妪哼了一声,皱眉道:“胡说了,为娘虽然宠爱你,却不惟你任性胡闹!”
  花福子傻傻的呆了一呆,竟然跳起来哭道:“我非要三个不可!”
  已是三旬之人,却像个五六岁的小孩,顿足大哭,看起来不但蹩扭,而且有些恶心!
  番服老妪不禁怔了起来,一时有些拿捏不定,似是即不便答应儿子的无理要求,又无法使儿子听话,双眉紧锁,说不出话来。
  婺妇门三女见状忍不住同声笑了起来。
  花福子乾嚎了一阵,自动的收住哭声,目光定定的盯注着三女,也痴痴的笑了起来。
  番服老妪有些脑羞成怒,面色一变,道:“你们笑什么?瞧不起老身么?”
  尤兰香收笑道:“你们母子的心思都用偏了,如果你他在中原道上多赴几天,就会听得到嫠妇门之事……”
  番服老妪呐呐的道:“嫠妇门?……”
  俞青筠笑接道:“我们姊妹都是寡妇,不但是寡妇,而且已经身入佛门就快要落发为尼了!……
  番服老妪双目大睁,讶然道:“你们年纪青青,守什么寡,就算死了汉子,还可以再嫁的呀!”
  尤兰香寒着脸笑道:“可惜我们立过誓言,背誓再嫁,必遭天谴,所以再嫁之事今生是永远谈不到了!”
  番服老妪似乎对她们立过誓言一节极表重视,一时默然无言,俞青筠腰肢一扭,姗姗的走了几步,故意在花福子面前鄄了一幌,格格的笑道:“令郎英俊潇洒,人才出众,何愁没有如花美眷,愚姊要不是立有誓言在先,倒是……”
  两道勾魂摄魄的眸光在花福子脸上扫了一眼,话锋一转叹道:“可惜咱们缘浅,今生没有份儿了!”
  番服老妪仍是默然而立,一付苦思默索之态。
  花福子被俞青萍逗得热血沸腾,激动的叫道:”你们要做尼姑,我就得去做和尚,咱们住到一个庙里,一块念经,一块吃饭,也是一样!”
  俞青筠笑得腰肢乱颤,前仰后合的道:“你听说过和尚尼姑有同庙的么?”
  花福子固执的道:“咱们自己盖一座庙住,谁也管不着!”
  番服老妪仍是不声不响,双目微闭,彷佛在思索一个重大的问题,一时难以得到结论。
  尤兰香庄严的一笑,朝向番服老妪道:“令郎如此冥顽不灵,老前辈该是一施家教的时候了!”
  番服老妪忽然变得极是哀弱,睁眼一叹道:“老身只此一子,从小娇纵惯了,所以……”
  吴晓鸿冷冷哼了一声,不齿的接道:“腻受不明!”
  俞青筠大笑道:“这种儿子有不若无,不要也罢!”
  番服老妪面色连变数变,最后声调一沉,道:“老身倒有一个办法,只要回返西域,找到天竺法师,持诵上三天,就可解去你们的誓言!”
  尤兰香仍是壮严的笑道:“可惜我们并不想解去誓言!”
  番服老妪闻言一震,突然目露凶光,大喝道:“只怕由不得你们了!”
  尤兰香眸光微微一转,投注了俞青筠、吴晓鸿一眼,从容笑道:“我只道前辈懂事明理,不似令郎的疯痴愚昧,谁知也是一丘之貉,真是有其子必有其母……”
  这几句话的份量很重,番服老妪验色又是一连数变,但最后却收出了一片阴鸷之色,沉声喝道:“随你们选择吧!今天你们只有两条路可起……”
  俞青筠有如穿花蝴蝶,不停扭来扭去,一付轻俏之态,闻言俏皮的一笑,接口问道:“是那两条路呀?”
  番服老妪哼道:“一条是生,你们三人随老身转回西域,由老身请来天竺法师,持诵三日,给你们解去誓言,嫁给我的儿子!……”
  目光凌厉的转了一转,接下去道:“另一条是死,在老身的炎昊神功之下,你们谁也别想活命!”
  尤兰香冷峻的一笑道:“现在我毕竟想出你是谁了,大概你是西域夜叉花丽婆吧!”
  番服老妪拊掌笑道:“你们认得老身那更好了,凭老身的名望,你们大约不会拒绝这门亲事了吧!……”
  尤兰香从容笑道:“正好相反,愚姊妹很想选择死路!”
  花丽婆哦了一声道:“你们想死?……”
  俞青筠仍然轻挑的道:“我们都活腻了,你就成全了我们吧!”
  花丽婆气得面色青白不定,喉间咯咯了一阵,大叫道:“孩子,封住她们的退路,杀了她们,妈再给你另找好的!”
  花福子身形一斜,果然横封住三女的退路,与花丽婆前后呼应,但口中却放声大叫道:“娘,不能杀她们,要捉活的!”
  花丽婆并不回答,蓦的右腕一振,推出一股掌风!那一掌轻松平淡,直奔尤兰香拍去!
  尤兰香料不到她说打就打,同样的肘腕一振,迎了上去!
  两力相接,并未发出任何惊人威势,但两人身形俱皆退了一步,表面看来,是功力相埒,各不相下之势。
  但花丽婆却嘻嘻一笑道:“能接得了老身以三成功力所发的一掌,也就很不错了。”
  尤兰香面色疑重得有如一尊石像,她试得出对方所用的功劲最多不过三成,但她自己却是全力而发。
  情势非常明显,以功力而论,尤兰香不过只及得她的三成,再加上比她逊色不了多少的花福子,动起手来,将是一场惨烈之搏!
  俞青筠、吴晓鸿两人早已把功力运足,静待出手,准备一分强弱生死!
  花丽婆目光凌历的扫了三女一眼,道:“现在你们不妨细细商议一下,究竟是原随老身远去西域,还是宁肯死在老身的焰昊神功之下?”
  说毕于花福子各占相对方位,双臂微曲,运功而待,随时准备出手!
  尤兰香面色沉重,凝思不语。
  俞青筠、吴晓筠悄声急道:“大姐,咱门究竟该怎么办呀”
  尤兰香目光一转,以傅音入密道:“她们母子不可理喻,难以智取,焰昊神功为西域独门绝学,难以力敌,睬下只有一个办法……”
  俞青筠也赶忙以傅音入密问道:“什么办法?…….
  尤兰香一字一顿的道:“杀了他们!”
  吴晓鸿插口道:“大姐是说……?
  尤兰香面罩寒霜的道:“你们该想得到了,我的‘阳春白雪’之曲,二妹的‘蚀骨热舞’,再加上三妹的‘颤喉曼唱’,谅来不难将他们致于死命!”
  俞青筠面色也落了下来,皱眉道:“虽可杀了他们,但未免……太划算不来了……”
  吴晓鸿也呐呐的道:“是呵,那样岂不耽了两位姐姐的大事了么?”
  原来“阳春白雪”之曲,加上“浊骨热舞”以及“颤喉曼唱”,是三女各擅的精绝之学,合力并发,威势无伦,可是方圆五里之内虫蚁俱毙,但却是最耗精力之学,至少须觅地静养半年,才能复原。
  是以俞青筠、吴晓鸿俱都有些踌躇难决。
  良久,俞青筠眉梢一掀道:“大姐的意思是咱们不再去天地教了?”
  尤兰香坚决的道:“自然是要去!”
  俞青筠苦笑道:“那岂不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了么?”
  尤兰香凝重的道:“对付公孙凤一类的强敌高手,斗智胜于斗力,纵使咱们武功尽失,愚妹也有把握获胜而归!……”
  微微一顿,又道:“不过,这事还要你们自己决定,虽说咱们共组婺妇门但,……”
  俞青筠,吴晓鸿同声急道:“大姐,你不要说下去了,我们听你的就是了!”
  尤兰香庄严的一笑道:“也好,只要你们信得过我就行!”
  三女的一番淡话,俱是用传音入密交谈,花丽婆母子虽见三女口齿启动,但却不闻丝毫声息,听不到所谈内容。
  及见三女似是议论已毕,花丽婆目光一转道:“你们商议好了么?”
  尤兰香点头道:“商议好了i”
  花福子急不及待的插口问道:“你们答应嫁给我啦?”
  尤兰香扳着脸笑道:“那就要看我们姊妹的福份了……
  话译一转,朝向花丽婆道:“愚姊妹有一个不情之请,在随你转回西域之前,想先唱上一段歌儿,歌儿唱完立刻就走!”
  花福子双手连摇道:“不要唱了,那歌儿一听就想睡觉!”
  花丽婆则面色一变,冷笑道:“也好,歌儿唱完,想必你们就没话说了吧!”
  尤兰香认真的道:“婺妇们也是轰动武林的强大门派,愚姊妹还不致对你母子谎言诈语!只要你们能够听完!”
  花丽婆桀桀一笑道:“老身不耐罗嗓,即然要唱,就快些唱吧……”
  不见她退却移动,身形却然转到了花福子身后,单掌抵在他的后心,十分慈爱的道:“孩子,运功吐纳,莫生邪念,听完她们的歌儿,这三个丫头就都是你的老婆了……”显然她也知道注一曲歌儿不是容易听得完的。
  尤兰香冷声一笑,突然玉箫一顺,嗫口而吹,一缕幽怨箫声,有如鹤唳长空,冲天而起!
  三女联袂而坐,神色静穆得有如三尊菩萨。
  尤兰香冲天的箫声一落跌坐的俞青筠突然双袖一振,平飞而起,娇躯有如灵蛇扭动,一轮热舞。
  尤兰香箫声骤变,由鹤唳长空的平直之声一变而为波涛起伏的澎湃之音,顿时使人有置身狂风暴雨之中,身不由己之感。
  吴晓鸿徐徐起身,像在风雨吹袭,猛兽追噬之下的一个身孤女孩,身形踉踉跄跄,曼启樱唇颤声喝道:
  “孝女归途满目秋
  数载飘零古道头
  残山腠水斜阳里
  惟见血泪相和流”
  花福子在花丽婆内力呵护之下,瞑目俯首,状若入定,但花丽婆却双臂颤动,突然大叫一声,道:“住口!老身听不下去了!”
  箫声、歌声,以及俞青筠的狂扭急舞,像一团混杂、旋转,纠结在一起的乱麻,将花丽婆母子紧紧缠绕了起来,一时那里收束得下。
  但随着花丽婆的吼叫之声少却传来了另一声清脆的叫声道:“三位姐姐就饶了这位老婆婆吧!”
  这声音来得大为突然,且在三女神功施展之际,更是咄咄怪事。
  尤兰香箫声一收,俞青筠、吴晓鸿的歌舞随之而止。
  只见在花丽婆母子面前,此刻忽然站立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红衣少女,唇角噙笑,满面天真的向尤兰香呶了一呶。
  三女俱皆为之一怔,尤兰香睁光一转,喝道:“丫头,你是何人门下,敢来管我姊妹的闲事!”
  红衣少女鼻头一皱,道:“提起我师父的名子,只怕你们就站不住了!”
  尤兰香笑问道:“为什么?”
  红衣少女一本正经的道:“她老人家的名头太大了,说出来定会把你们吓得昏了过去!”
  说着却横扫了花丽婆母子一眼。
  花丽婆惊魂略定,松去按在花福子背后的手掌,插口道:“小姑娘,令师到底是谁,为何……”
  红衣少女立刻接道:“西荒魔母巴拉唏斯……”
  花丽婆大惊道:“是她老人家?……”
  红衣少女眼珠骨碌一转,笑道:“她老人家也来了……”
  花丽婆益发大惊道:“她老人家现在何处,老身要前去拜见……”
  一语未毕,只听一串凄厉尖锐的笑声,起自一侧疏林之内,笑声一发即止,却不见有人出来。
  红衣少女盈盈笑道:“方才的歌舞之中,你们母子已中了她们三人的谋算,我师父念在同是西域中人,特地命我送来两颗解药,不知你们可愿服下?”
  花丽婆闻言忙道:“既足令师关怀老身,我母子感激不尽!”
  红衣少女嘻嘻一笑,从怀中掏出备就的两绿豆大小的丸药,小手一伸,递了出去!
  花丽婆不稍迟疑,连忙伸手接过,看也不看拿起一颗递向花福子唇边,欣慰的说道:“这是魔母赏赐的灵丹,快些服了下去,就不再怕那歌舞之声,这三个丫头也就没有什么本领施展了!”
  花福子傻傻的盯注了红衣少女一眼,一张口吞了下去。花丽婆同样的大嘴一张,投入了喉咙之中。
  讵料一经服下,变故立生,先是花福子像中邪一般,一下子跳起老高,咯咯吼了两声,蓬然倒地,昏了过去。
  花丽婆大惊失色,急叫道:“孩子,你是怎……”
  一声未曾喊完,也学着花福子的样儿一蹦蹦地老高,咯咯吼了两声,一下子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再闯虎穴
  红衣少女望望躺卧在地的花丽婆母子,摇头一笑,喃喃自语道:“这两个收伏得倒挺容易!”
  嫠妇门三女一直默立一旁,负手静观,彷佛此事已与她们无关。
  尤兰香见红衣少女嘻笑自若,旁若无人,忍不住轻哼一声道:“江妹妹,很久不见了。”
  原来郊红衣少女正是江秋萍。闻得尤兰香之言,方才转头一笑道:“三位姐姐好!”
  尤兰香面孔一沉道:“这倒不错,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刚要使她就范,想不到你突如其来,坐享其成!”
  江秋萍鼻头一皱笑道:“姐姐何必说得如此严重,这两人与三位无怨无仇,杀了她们未免过份一些,何况,三位姐姐功力大损,至少半年才能恢复,想一斗天地教的公孙凤,只怕不是一件易事呢!”
  尤兰香怔了一怔,哼道:“小鬼头,看不出你还真不简单呢!”
  江秋萍抿嘴一笑道:“多承三位姐姐让我,……小黑子,还不出来么?”
  只贝林中应声飘出一条黑影,浓眉大眼,一团憨气,虽然身材已很魁伟,但在江秋萍面前却畏畏怯怯,手足无措的立在一侧。
  江秋萍皱眉叱道:“瞧见你这付猥猥琐琐的傻相。我从心里就有气,……还不快见过三位姐姐…………”
  尤兰香哼了一声笑道:“这大概就是刚才冒充那什么西荒魔母的吧……”
  眸光转向江秋萍道:“在蓬莱岛时,记得你已被弃尘师太收列门墙,怎么一入江湖,你师父就变了人呢?”
  江秋萍面色一红道:“西荒麾母是邪道之王,一般江湖强梁都怕她怕得要死,提提她的名字,无非少费点手脚,……三位姐姐日后见到我师父时,可千万口上积德,别提起今天的这桩事来……”
  尤兰香笑道:“倒底你也有把柄抓到我手上了,只要你不得罪我,永远不说,要不然,那可就不一定了!”
  江秋萍喏喏连声的道:“尤姐姐,我一准听话,有什么事您吩咐吧!”
  尤兰香噗哧一笑道:“现在你们两人要去那里?”
  江秋萍怔了一怔道:“奉我师父之命,到江湖上来闯荡三年,长点经验阅历,现在才不过三五个月的光景,也并没有一准的去处!”
  尤兰香眸光一转道:“既是这样,就陪我们去趟天地教怎样?”
  江秋萍拍掌一笑道:“好啊,三位姐姐带我们练达练达吧!”
  尤兰香道:“去虽同去,但你们须在暗处,不到必要之时,不用你们出头!
  江秋萍小嘴—厥道:“现在大概非听你的不可了……分
  尤兰香道:“你斟酌着办吧,我们可得走了!”
  微微一笑,当先转身走去,俞青筠、吴晓鸿同样的晒笑出声,相率连袂而去,眨眼之间,踪影尽失。

  天地教总坛之中,经过两天的连夜布置,已经搭起了一座座的素白牌楼,各级武士虽仍穿红挂绿,但都在腰间缠上了一付白绫。
  由聚义厅改成的灵堂,庄严肃穆,一班班的僧道逡巡往来,梵呗高唱,铙钹齐鸣,谱成了一幅悲壮的画图。
  天地教主的死讯,已经迅快的发出了讣文,各地分舵,同样的布设灵堂,接受祭奠。
  那是开吊的第二天夜晚。
  灵堂前忽然传出了一串震天的钟鼓之声!
  那声音来得特别剌耳,与僧道念佛的钟鼓之声完全不同,强猛的音波,几乎使整个落雁峡都轻轻震动起来。
  紧接着又是一阵角粟之声大起。
  整个天地教总坛为之鼎沸了起来。
  不久——-
  灵堂之前挤满了总坛中的各级教徒,一个个按地位次序而立,面目呆板,一片肃穆。
  灵堂左侧,设了一方座椅,新任教主公孙凤巍然高坐,四名小婢侍立两剣,总护法龙火木,以及内三堂堂主,外五堂堂主,雁翅般分立两侧,以下则是青绿两级武士,黑压压站了一片。
  钟鼓之声一停,公孙凤立刻由椅上站了起来,眸光缓缓扫了全场一周,摺摺眼角,开声说道:“先父竭毕生心血,惨淡经营,方使本教跻身於江湖强大门派之林,不料垂暮之年,却毁於昔年的两名好友之手!……”
  四面立刻响起一片高呼:“替教主报仇!……”
  声如春雷大起,久久不绝。
  公孙凤双手微摆,制止下教中门人总呼叫,道:“差幸凶徒已经捕狱,为先父报仇之事,即刻就可进行!……”
  接着振声喝道:“带凶徙!……”
  内三堂堂主轻喏一声,率领十二名绿衣武士大步而去。由内三堂堂主亲自出动一事,可以知道这事郑重的程度。
  不久,内三堂堂主率众而回,在公孙凤面前肃声禀道:“凶徒带到!”
  只见十二名绿衣武士簇拥着两个衣衫破碎,双臂反缚的老儿一路走来,缚于早经钉就的两条木桩之上。
  两人正是震天侠尤伯扬、与撼天侠俞思古。
  那两根木桩正与灵堂相对,有如两条待宰的畜牲缚于灵前一般。
  尤伯扬、俞思古双目紧闭,一声不响,任由着十二名绿衣武士的摆弄,毫无挣扎之意。
  虽然两人已被闭了全身穴道,不能转动。
  公孙凤离座而起,逡巡了两步,忽然反身扑跪灵前,放声大哭道:“爹爹!你死得好苦!……”
  这一哭直哭得天昏地黑,哀哀欲绝。
  所有在场的天地教徒个个低眉俯首,似是深为公孙凤的哀泣所打动,同样的泫然欲涕。
  良久良久,公孙凤方始收住哭声,在四名小婢挽扶下,重新归座。
  总护法龙火木喑暗皱眉,心头暗忖:这丫头当真厉害得可以,以假做真,竟尔如此逼真!为着贪恋权位,不惜做出这等逆论之事。
  他自己的心情更是沉重,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什么模样,但眼前这两个被缚待戮的老儿却是杀害父母的仇人!
  他已杀了齐天侠公孙愚,再杀了尤伯扬、俞思古,就除去了神州三侠,然后再及於五老双侯,将仇人一一诛绝。
  全场一片沉肃,锺鼓俱止,梵呗齐停,除了巨大的烛蕊发山阵阵轻爆之外,再也听不到一丝其他声息。
  龙火木心情激动,热血沸髯,蓦然走前一步,高叫道:“凶徒待戮多时,教主何不下令!”
  在场的大地教健俱皆投来了一双双讶异的目光,蝉米龙火木声调高吭,既不施礼,亦无以下对上的口气竟而气势凌人,大违天地教的礼数。
  以总护法的身份地位,在各级教徒众目睽睽之下,竟而率先如此粗犷失礼,实在是不可思议之事。
  公孙凤柳眉微锁道:“依总护法的意思,应该……”
  龙火木霍然拔出金剑,应声接道:“剖腹摘心,砍下六阳魁首,丢入粪池之中。”
  众教徒又复愕然失色,几乎有人出声惊呼。
  因为龙火木的气势太凌人了,同时那声调语气无异于是在替教主下令,在如此严肃的场合之中,不能不使人为之震动。
  内三堂堂主首先按捺不住,三人同时霍然起身,先向教主公孙凤施了一礼,同方喝道:“教主尸骨未寒,总护法怎的如此跋扈了起来!……”
  原来三人是由公孙凤提拔起来,畀以内三堂堂主重任,此举虽是激于义愤,但也等于是向教主讨好。
  龙火木闻声一笑,轻摇着手中金剑,淡然喝道:“你们三位有些不服么?”
  内三堂堂主气得混身抖索,齐齐向公孙凤一礼道:“求教主示下,下座等……”
  公孙凤不在意的微微摆手道:“你们的事慢慢再说,……”
  眸光一转,悄悄以传音入窑向龙火木道:“你病体未愈,功力尚未全复,认真与他们三人翻脸动手,只怕还难讨公道”
  龙火木闻言不由一怔,公孙凤说的倒是实情,自已虽已日渐康复,但功力至少还要打一个对折,是以一时不由踌无语。
  公孙凤忽然声调一变,喝道:“龙总护法!”
  龙火木呆了一呆,无可奈何的勉强应道:“下座在!”公孙凤面无表情的道:“收起短剑,将尤伯扬!俞思古两名凶徒用掌震死,尸体弃於峡外,任由虫鸟啄食!”
  龙火木默然暗忖,自己功力虽未全复,但以掌力震死两个毫无抵亢能力之人,大概还不是一件难事,但口中却呐呐的道:“这……”
  公孙凤应声厉叱道:“在天地教中,木座令出如山,没有讨价还价馀地!”
  龙火木讨了一个没趣,心中十分蹩扭,但此时此地,报仇第一,不论剑剌掌劈,反正都是一样。
  当下不再迟疑,金剑一收,冷然道:“下座遵命!”
  他钢牙紧咬,功运右臂,猛然一掌,向俞思古当先劈了过去!
  忽然——-
  就当他掌力甫行击出之际,只听一声娇呼:“住手!……”
  只见人影飘飘,三个身着黄衣的少女突然凌空而降,同时数道掌风官:龙火木击出的掌劲拦了上来。
  但听一声太震,双方掌力悉被化解,龙火木并未击死俞思古,但也未被猝袭的掌力所伤。
  三女同时飘身落地,霍然正是嫠妇门三女。
  三女来得无声无息,深入天地教总坛,越过重重桩卡,竟而未被发觉,不能不说是骇人之事。
  天地教徒俱皆为之愕然失色,数月前之事,他们记得清清楚楚,嫠妇门三女大闹总坛,使得公孙凤下令封坛闭舵,此刻忽而再度光临,意识着又是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一时个个抽刀拔剑,蓄势而待,但一来因没有教主令谕,二来因这三个女孩子不是易与之辈,故而谁也不敢贸然动手。
  三女此次未戴面纱,其真面目呈露无遗,三人六双目光,利箭般扫视着龙火木以及公孙凤等人,冷笑不已。
  龙火木为三女目光所震,虽然他戴着人皮面具,但却清楚的看到了尤兰香、俞青筠,以及吴晓鸿的面容。
  不管怎祥? 三女对他都有过救命之恩,而且三女共组嫠妇门,血屠武林,为的就是给他报仇!
  这一份深情厚意,较之救命之恩,更加不易图报。
  更加不易解决的是震天侠尤伯扬、撼天侠俞思古,就是尤兰香、俞青筠的父亲,尽管他有深仇大恨,但他能当着她们面前,杀他们的父亲么?
  他心理矛盾而又痛苦,几乎忍不住要仰天长呼,叹上天为什么侦他的命运如此的不幸。
  一时之间,他全身微震,木立无语。
  公孙凤倒是从容得多,仿佛此事早在她意料之中,淡然一笑道:“三位久违了!……”
  尤兰香哼了一声,并不理睬。
  公孙凤徐徐笑道:“三位上次是不速而至,这次则是偷偷而来,……莫非三位一向都是如此的么?……”
  尤伯扬、俞思古被捆缚在木注之上,浑然无知,尤兰香等三女已抢在两根木班左右,怪的是三女并不去解救两人,却目光四转,打量不已。
  尤兰香哼道:“对付正人君子,自是应该正大光明,对付奸滑小人,就不能不用这种手段了!……”
  公孙凤面色一沉道:“数月前本座承认跟头栽到了你们手里,但今天……”
  尤兰香笑接道:“今天我们跟头要栽到你手里了?你安排得这等周密,我们之来,不正是你期望的么?”
  公孙凤柳媚一挑道:“明明是你们恃强凌人,欲趁本座父丧之际,二度大闹本教,争夺武林霸权,还要血口喷人!”
  尤兰香大笑道:“可要我原原本本说出来么?……”
  眸光一掠全场接道:“你雄心勃勃,早欲染指教主之位,邀来震天,撼天二侠,使他们喝得大醉,而后你暗下毒手,不惜逆论弑父,却把罪名挨到了家父与俞老侠士头上,在江湖中广布流言,暗设埋伏,以期把我姊妹引来,以报数月前之仇,这正是你的一石二鸟之计!……”
  公孙凤心头暗吃一惊,眸光不觉盯注到尤兰香脸上,默然暗忖:这丫头倒是我有生以来遇上的弟一个劲敌!
  但她也有一份欣喜之情,心想:虽然你仗恃着头脑聪明,但毕竟还有许多你不知之事!
  尤兰香见自已说中了公孙凤的心病,但她却毫不在意,而且唇角间竟浮起一抹得意之色,不觉心头一震,暗想: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俞青筠冷声一笑,大声道:“贱婢,但凡是个明理知耻之人,做出了这种事来,也该在你爹爹灵前自杀谢罪了!
  公孙凤沉声叱道:“这不过是你们造谣中伤,故意诋毁之言,实在不值一驳……”
  眸光向所有在场的天地教徒扫了一眼,道:“你们相信这些话么?”
  所有教徒俱皆奋臂呼道:“属下不信!”
  公孙凤得意的道:“丫头!在本教之中这些话你们不说也罢!……想来三位来意,定是要援救震天、撼天二侠了?”
  尤兰香淡然一笑道:“一些不错,今日之局,只要你立刻放下他们两位老人家,愚姊妹即刻就走,否则,……”
  公孙凤大喝道:“否则怎样?”
  尤兰香从从容容的道:“否则三个多月之前的变故又将重演!“
  公孙凤扳着脸道:“他们两人就在你们身旁,何不动手去救?”
  尤兰香冷笑道:“嫠妇门不来便罢,既已前来,不达目的绝不中途而退!”
  公孙凤咄咄逼人的道:“只怕你们想退也退不成了!”
  尤兰香鄙夷的哼了一声,突然抖手一扬,五点寒星疾如星火向公孙凤身后的一名小婢射去!
  她出手既奇且快,不但那小婢意想不到,连公孙风也未防到有此一着,但听嘤咛一声,那小婢仰面而倒,五枚追风弩俱皆钉入了前胸要穴之中。
  随着尤兰香出手之后,俞青筠、吴晓鸿同样以快得三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各自打出一把暗器!
  怪的是暗器并不射人,却打向那受伤倒地的小婢右足之下。
  但见一阵红光闪处,地上忽然现出一个盆大的土坑,其中有一柄铁把掣扭,掣扭下连着一条拇指粗细的丝绳,已被数枚暗器同时击中,断为两截!
  俞青筠、吴晓鸿同时纵身而起,就欲向被缚的尤伯杨、俞思古扑去,以图将两人解救下来。
  但听尤兰香急声大叫道:“且慢!”
  俞青筠、吴晓鸿闻声一震,同时收步停了下来,道:“此刻若不动手,还要等待何时?”
  尤兰香默然不语,眸光却订注在公孙凤脸上出神。
  原来那小婢虽死,但所有在场的天地教徙漠不为动,公孙风更是从从容容,并无惺急之状。
  尤兰香本是聪明绝顶之人,看得出其中有诈,故而急声大叫,及时制止了俞青筠、吴晓鸿出手。
  公孙凤大笑道:“丫头,你果然不失为聪明之人,本座预布的掣扭共有五个之多,有远有近,破坏上一个两个,毫无作用,只要本座一声令下,震天、撼天两位大侠,立刻就会皮毛无存,粉身碎骨。”
  尤兰香恨恨的扫了公孙凤一眼,道:“我也承认你是我唯一的对手,你的诡谋狡计果然不少!……”
  晔光向俞青筠、吴晓鸿一转,道:“咱们上了她的大当!……”
  俞青筠惊问道:“怎么,难道……”
  尤兰香冷哼一声,忽然纤掌一挥,向绑在柱上的尤伯扬拍去!

  第二十七章 尔虞我诈
  俞青筠大惊道:“大姐,你疯了!”
  但尤兰香出手迅若闪电,一掌至少运出了八成力道,俞青筠虽想拦阻,业已无及,但听蓬然一掌,已然拍个正着!
  绑在柱上的尤伯扬应声而碎,头颅四肢,纷纷落了一地。
  俞青筠、吴晓鸿不由俱皆啊的惊呼了起来,原来尤伯扬不过是一具腊人,只不过敬得维妙维肖,不易看出而已。
  被这意外更为震动的是龙火木,只听他厉吼一声,向公孙凤扑了过去,探手拔出怀中金剑,咬牙道:“你做得好事!……”
  不但所有天地教徒愕然变色,连嫠妇门三女也为之呆了起来,龙火木虽非甘愿投效天地教,但为何因了尤伯扬、俞思古之事要与公孙凤翻脸动手?
  骚动的场面反而因之静了下来,一双双婉讶的口光俱皆盯注到公孙风与龙火木两人身上出神。
  公孙凤漠不为动,却突然改以传音入密道:“别忘了你现在仍是天地教总护法的身份!敢向本座出手,就是逆伦犯上,天地不容之罪!而且,以你目前的功力,对本座出手,无异自趋死路!”
  龙火木怔不一怔,也改以传音入密道:“别忘了天地教总护法,只不过是我脸上蒙的这一张人皮,一经扯下,我就是另一个身份!”
  说着伸手就欲去扯!
  公孙凤格格笑道:“要扯请快!不过,此时此地恐怕你还不敢!”
  龙火木闻言六震,心头暗忖:难道她已看穿了自已的真实身份以及与嫠归门三女的关系了不成!
  忖思之间,伸出的右手又徐缓无力的落了下来。
  公孙凤突然又换了一付温柔之色,深情款款的睨注了他一眼,慢悠悠的道:“这事虽使你意外,但却是万不得已之事,因恐事机泄露,事先不便向你言明,……”
  龙火木冷哼道:“尽管你善於卖弄聪明,但这事却是铁一般的事实,任你如何辩解,在下也不会再上你的大当!”
  公孙凤双目一挑,微怒道:“你怎不学着用用脑子?……”
  叹吁一声,接下去道:“嫠妇门三女两年多来把武林中搅得一片腥风血雨,但却没有一人知道她们的姓名身份,以武林之大,能人之多,竟被她们瞒得铁桶一般,可见她们果有不凡之处,非一般常人之所能及,但是……她们却瞒不了本座,更瞒不了天地教遍布天下的耳目……本座早已探知了其中两人是尤伯扬与俞思古之女!……”
  龙火木怒接道:“那么,你之所以广布流言,目的是真的要引嫠妇门了!”
  公孙凤一笑道:“那是当然,三个多月前赣妇门使本座栽了一个不轻不重的跟头,本座自然要藉此报复一下!”
  龙火木沉声道:“纵然如此,事前你也不该把我朦在鼓里!”
  公孙凤笑道:“我己说过这是没有办法之事,倘若走漏了消息,今天的局势将又是另一番面目了!”
  龙火木嗤道:“今天你也不见得稳操胜算!”
  公孙凤傲然自得的道:“一切均在本座意料之中,可说顺利极了!”
  龙火木手中徐徐去握金剑剑柄,冷哼道:“在下目前只有一句话问你,尤伯扬与俞思古现在究在何处?”
  公孙凤微笑道:“当你卧病之后,本座曾陪你到过后园的一处假山之下谈心解闷,你可还能记得!”
  龙火木耳根微微感到一阵热意,呐呐的道:“记……得!”
  公孙凤凝重的道:“假山下是一座山涧,洞中有一条地下通路,三丈之内建有一间石室,他们两人就囚在那里……
  眸光一转,笑笑道:“他两人周身穴道被闭,以你目前之能,杀死他们两人尚不算什么难事,既然与他们有仇,就快些报仇去吧!”
  龙火木恨恨的哼道:“这次你不骗我?”
  公孙凤凝重的道:“若是谎言骗你,叫我立时就死於刀剑之下!”
  龙火木精神一振,突然身形一转,头也不回的疾奔而去。
  原来他虽被公孙愚以门神丸所化的黑气袭入了四肢百脉使他形同卧病,功力不能提聚,但闭神丸并非含有毒素的药物,过上二三十日的时光,效力自会慢慢消失,随之康复如初。
  龙火木内劲深厚,异於常人,故而虽是才过了半个多月但已恢复了五六成的功力。
  他纵身一走,全场登时又是一片大乱。
  这是任何人料不到的演变,天地教徒个个目瞪口呆,不知教主公孙凤、会知此优容总护法!
  嫠妇门三女则更是愕然变色。
  尤兰香已不顾得再去理会公孙风,突然身形一跃,向龙火木奔去的方向就追,同时向俞青筠吴晓鸿招呼道:“别放他走了!”
  俞青筠、吴晓鸿两人虽是莫名其妙,但对尤兰香却是信服得五体投地,当下一声不响,紧随尤兰香之后追了下去。
  公孙凤振声大喝道:“丫头!站住!……”
  口中在贼,人却未动一动。
  所有天地教徒,因无教主令谕,并无一人轻动,公孙凤望着嫠妇门三女远去的背影,傲然一笑,喃喃自语道:“今天………咱们倒要分个胜负了!……”
  面色凛然一转,喝道:“按照本座预先吩咐,各归本位!”
  所有在场的天地教徒,包括地位最高的内三堂堂主在内俱皆恭喏一声,井然有序的向灵堂之中退去!
  那灵堂并不怎样宽大,但致少百佘名教徒退了进去,却还无拥挤之感,视力所及,依然空空荡荡。
  最后,只剩下了公孙凤与三名小婢。
  其中一名小婢眸光向四外转了一转,悄然笑道:“教主可容我问一句话么?”
  公孙凤面含微笑道:“你可是怀疑本既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为何却特制蜡人,又在此地大费手脚,是么?”
  那名小婢连连点头道:“是呵,教主已有获胜把握,何必又要多此一举?”
  公孙凤笑道:“这是本座的声东击西之法,任凭尤兰香如何聪明,也会以为本座是想在此处取胜,至少对其他之处就会疏忽一些……”
  那名小婢笑接道:“教主真是冰雪聪明之人,怪不得……”
  公孙凤傲然一笑,挥手打断她的话道:“不许多说下去了,还不快随本座进去……”
  不待话落,娇妪一转,当先向灵堂内闪了进去!
  灵堂内外已是一片清寂,受伤的一名小婢早已抬走,天地教徒并没有一个留在场中,诵经的僧道也已走得不见了去向。
  时光到了二更左右,夜风飒飒,一派凄其。
  龙火木在天地教中充任了三个多月的总护法,,虽然未曾担当过教中多少实际事务,但总坛名处则已十分熟稔。
  后园之中除了与公孙凤同去过之外,在他养病期中,因贪恋园中景色,也曾去过多次。
  当下一路疾驰,眨眼之间,已到了后园的假山之下。
  就当他方欲闪身向假山下的山洞钻入之际,却听身后衣袂之声大起,随即眼而黄影一闪,尤兰香已经拦到了他的面前。
  龙火木愕然一惊,收步呐呐的道:“三位为何追赶在下!”
  尤兰香奇怪的盯注了他一眼,忽然淡淡一笑道:“救你!”
  龙火木后退了一步,奇道:“姑娘这话,使……本座不懂!”
  尤兰香冷笑道:“你当然不懂,不过……”
  眸光四外一转,笑道:“我可以慢慢告诉你,三个多月以前,愚姊妹第一次来天地教时,正赶上你来寻仇大闹,剑劈总护法,挑战公孙凤……
  龙火木心中甚是着急,他担心的事终于来了,他不惜屈身忍辱,所等的就是这个极会,料不到却是如此的波折重重。
  尤兰香之言,使他益发心头大震,不由接道:“老夫当时不过是兴之所至,一闯天地教,试试这个威镇武林的门派究有多大实力,不料……”
  尤兰香大笑道:“你不必多加掩饰,第一,龙火木三字在江湖道上并无藉藉之名,想来这并不是你的真名实姓,第二,你表情呆滞外貌老迈,但却声嫩气刚,显然你戴着人皮面具,这并不是你本来面目………试想一个人掩去本来面目,隐藏真实姓名,却以破釜沉舟之心独闯天地教、除了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而外,怎会对你有这么大的力量……”
  龙火木惶悚无地,凡乎以为尤兰香已经认出他的本来面目了,不由连连后退,心头在跳不止。
  尤兰香逼进一步,笑道:“还有一点更能证实我的推断,虽然你戴着人皮面具,但你目光中却闪动着仇恨的火焰,那是你无法隐藏,也遮掩不了的……”
  龙火木心头倒为之松弛了下来,尤兰香并没认出他的真实面目,柳小龙已经死了,任凭尤兰香如何聪明,也绝不会想到死人还有复活之理。
  后园中范围十分宽大,花木扶疏,静寂无人。
  龙火木心中十分奇怪,不住转头四顾,
  尤兰香笑道:“你放心吧,不会有人追来!”
  龙火木奇道:“你怎会如此有把握?”
  尤兰香冷哼道:“公孙凤那贱婢原是要我们姊妹跟你来自投罗网,自然不会追来,设若要追,也早该到了,那能容我们在这里细细交谈!”
  龙火木皱眉道:“这些事实在把我弄糊涂了,你们……”
  尤兰香眸光扫了他一眼道:“公孙凤志在谋夺教主大位,与报我姊妹三月前挫辱之仇,故而不惜逆偷弑父,而后以震天撼天二侠相肋,诱来我们姊妹,试想她曾受挫于我姊妹之手,此次为焉能没有一番她以为极有把握的安排……”
  微微一顿,又道:“虽然你与她的传音人密之言,我无法听到,但谅来必是告诉你震天、撼天二侠的所在吧!”
  龙火木呐呐的道:“这……”
  尤兰香冷笑道:“你不必答覆,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事了,公孙凤事前既不告诉你,怎会在与我姊妹对垒之时告诉与你,你的脑筋未免也太简单了!”
  龙火木钢牙紧咬,默然无言。
  俞青筠扭动了一下,插口接道:“龙老侠士,你与震天、撼天二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龙火来讶然一惊,呐呐的道:“没……有呀!老夫只不过执行天地教总护法的权责而已!”
  俞青筠笑得前仰后合的道:“在我姊妹面前,最好还是说实话,想瞒也瞒不过大姐!”
  尤兰香哼了一声,道:“神州三侠昔年同行江湖,想必是共同结下的仇怨,这由你意欲掌劈蜡人,以及与公孙凤的疾言厉色之上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眸光紧盯到他的脸上又道:“公孙凤故意以传言入密启动我姊妹的疑念,自然,她会清楚的知道我姊妹能断出你是来找寻震天、撼天二侠,而将我姊妹诱来……这明明是她的声东击西之计,只可怜你做了我们斗智的牺性品……”
  龙火木心情十分激动,细细忖来,果然也有几分道理,一时勃然大怒,将公孙凤又复恨入骨髓,咬牙道:“如此说来,这山洞之中定必是一处机关重重的埋伏之地了!”
  尤兰香道:“也许你认为干了三个多月的总护法,对天地教已经清楚无比,实则以志在霸服武林的天地教总坛之中,岂能没有一番布直,而你虽然位居总护法,其实不过仅是公孙凤手下的一件工具,那能把教中秘密之事全部让你知道!”
  俞青筠忽然从旁接道:“龙老侠士受过伤么?”
  龙火木一惊,道:“没……有!”
  俞青筠柳眉一扬道:“这就怪了,三个多月前阁下独闯天地教力败若干高手剑劈总护法,公孙凤若非仗着卖弄狡计,也堪堪要败到你手那时你是何等神气,威风,但今天,看来你好像武功倒退了不少……难道三个多月就老了不少么?”
  龙火木心头又是一惊。
  他想到现在还没好的怪病……
  尤兰香噗哧一笑,道:“我早看出来了,那是你暗中被人下手用上了某种药物使你浑然若病,功力大减……好在那贱婢并没存心要学的命,不过……”眸光淡然一转,道:“那是因为你还有一点利用价值,今天,大概也许就是公孙凤那贱婢给你安排的末日!”
  龙火木目光中又闪出了一片仇恨的火焰!
  他愤怒,怒於受了公孙凤的愚弄利用!
  他悲哀,悲哀於自己的低能,坠入了别人的圈套之中而不自知。
  他无可奈何,在婺妇门三女之前,他无法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即使找到尤伯扬与俞青筠,也无法当着三女的面前报仇!
  忖思之间,只听尤兰香笑问道:“我说的这些可对么?”
  龙火木怔怔的道:“三位即然知道得如此清楚,不知将要做何打算?”
  尤兰香从容道:“眼下咱们都还在天地教的重重围困之下,只好随机应变,看看公孙凤那贱婢到底有多大道业了!”
  说话之间忽听一阵衣袂之声大起,数条人影疾扑而到!

  第二十八章 虚实莫测
  尤兰香眸光一掠,漠不为动。
  龙火木倒不禁有些吃惊,只见来者是三名绿衣武士,彷佛是为巡查而来,见到龙火木等人,征了一怔,停下身来。
  俞青筠冷声一笑道:“总护法,喧宾不夺主,这该看你怎样处理了!”
  龙火木心头一震,满腔愤怒一时俱都发到了那三名绿衣武士头上,顺手拔出怀中金剑,沉声喝道:“过来!”
  三名绿衣武士因见龙火木与三女一齐谈谈说说,大感骇异,以致手足无措,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及至听得龙火木的喝声,三人相顾一眼,怯怯的赴了过来,齐施一礼,道,“见过总护法!”
  龙火木哼了一声,喝道:“尔等好大的狗胆,见了本座,不待呼唤竟尔不行礼参见……”
  三名绿衣武士大惊道:“属下该死!”
  说着一齐跪了下去!
  龙火木金剑一挥,喝道:“既知该死,还不动手自栽!”
  三名绿衣武士面色如土,叩首触地道:“总护法饶命,属下因……因……”
  龙火木怒喝道:“本教之中,令出如山,也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么?”
  三名绿衣武士面露绝望之色,呐呐的道:“属下遵命!”
  说着缓缓拔剑。
  龙火木冷叱道:“本座赐尔等一个全尸,掌碎天灵即可,不必拔剑了!”
  三名绿衣武士只好缩回拔剑的右手,反腕扬掌,向天灵之上缓缓推去。
  三人虽是遵命行事,有自碎天灵之状,但动作却十分缓慢,同时目光不停暗暗四转,似是期望着什么救援。
  尤兰香一旁娇笑道:“你们三位最好还是早死了吧,眼下一时之间只怕不会有来救你们之人,拖延时间,只有使你们死得更惨!”
  三名绿衣武士似是深知此言不虚,惨然互望一眼,掌势转疾,齐向自已天灵之上拍了下去!
  但听篷蓬三声,三具尸身倒了下去!
  尤兰香嘻嘻一笑,突然挥手扫出了一股掌风,但见尘土飞扬,砂石滚滚,三具尸体同时滚入了假山之下的洞口之内。
  她轻吁一声,笑道:“那贱婢既是如此沉着,索性咱们先发动吧……”
  眸光一转,道:“二妹,你那‘火离子;打出一颗去吧!”
  俞青筠吃了一惊道:“设若咱们的爹爹真的在此洞中,岂不把他们……”
  尤兰香不在意的道:“这事只有一半的可能,他们纵使真在洞中,必然也在极深之处,你那’火离子‘的威力不致那样大法,其次……”
  她忽幽幽的叹了口气,又道:“认真说来,你我两人的爹爹都对不起咱们!”
  俞青筠柳眉一挑道:“不错,要不咱们也不会远离家乡,流浪在处……”
  尤兰香续道:“我更恨的是我母亲之事,我爹爹以一方霸主之份,竟然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子……”
  俞青筠也恨恨的道:“我母亲那样好的德性,竟被爹爹中道离弃,我更性我爹爹……不过,他毕竟是我爹爹……”
  尤兰香又道:“就说这次事故,也只能怪他们两位老人家糊涂,轻易的坠入了公孙凤的圈套之中,既使他们不幸而死,咱们杀死公孙凤给他报仇,也就算尽了做子女的责任了……”
  吴晓鸿奇怪的接道:“大姐二姐既然心意如此,当初为什么又要急如星火的冒险前来,咱们在蓬菜多读些经卷不是更好么?”
  尤兰香面孔微微一红道:“傻丫头,这不过是一口气的问题,公孙凤囚起他们两位老入家,目的不过是向咱们挑战……”
  吴晓鸿皱眉道:“不理她也就是了,又何必……"”
  尤兰香苫笑道:“公孙凤那贱婢看准了我这一点,为了保持嫠妇门在江湖武林中既往的威名,她算定了我们必来!”
  吴晓鸿仍不解的道:“但江湖中无人知道咱们嫠妇门的真实姓名,又有什么关系?”
  尤兰香皱眉道:“傻妹妹,江湖中虽无人知道,但公孙凤会传杨开去,只要咱们不来,江湖中不出一月,就会轰传起来!”
  吴晓鹑没有话说了,面部不禁掠过一层淡淡失望之色,她曾进一步了解了她这位大姐的心性,出生入死,主要的不过是为了一点往昔的浮名。
  尤兰香投注了尚在发征的俞青筠一眼,哼道:“大姐的话你巴不肯听了么?”
  俞青筠喀喀一笑道:“不!大姐,我最信服的人就是你,怎会不听你的话。”
  说着不再迟疑,探手怀中掏出了一颗拇指大小,赤红如火的弹丸,抖手一杨,丢了出去。
  那弹丸一经发出,曳着一缕闪亮的尖尾,径向涸口中投了进去!
  但听一声暴响,润中火焰激升,一困浓烟迅速的弥漫了开来,同时整个后园都起了一阵颤动。
  地洞之中轰陛之声不绝於耳,彷佛有许多土石一下子坍了下来。
  待那轰隆之声一息,尤兰香伸手一招,当先向地洞之中扑去!
  俞青筠,吴晓鸿并不怠慢,纵身一跃,相继跟了过去。
  龙火木呆呆钓怔了一会,心头颇感奇怪,那山洞既经她们以“火离子”炸了开来,为何反要向内闯去。
  但他一时也有些失了主见,不假思忖,也随后跟了上去。
  洞口的浓烟犹自未熄,尤兰香轻轻嗅吸了一下,闪身当先而入。
  只见其中是一条倾斜万下的地道,约有教尺宽窄,但洞口丈许距离之内已被炸得一塌糊涂,不少巨砂土堆积路中。
  尤兰香试探着走了几步,忽而眉头深蹙,喃啸的道“莫非我估计错了么,洞中为何……”
  俞青筠有些担心的道:“大姐,要不咱们还是退回去吧……”
  尤兰香冷笑道:“任她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凭着楼妇门的威名,岂能被她这点小巧玩艺唬住……”
  眸光微微一转,道:“快吧“火离子”再打一颗!”
  俞青筠怔了一怔,道:“再打那里呀?”
  尤兰香伸手一指,道:“迎面两丈之外,不是有一间石室么?……”
  俞青筠吃惊的道:“那石室之中也许就是囚禁咱们的爹爹之处,倘若……”
  尤兰香厉声道:“二妹,怎么你又不听话了!”
  俞青筠呆了一呆,轻叹一声,立即抖手一扬,又是一颗“火离子”打了出去,径奔石室门上打到!
  龙火木相随在后,不做任何表示,心头暗忖:看此地情形,与公孙风所说的情形并无异样,也许尤伯扬,俞思古果真在石室之内。
  俞青筠“火离子”掷出,将两个老贼炸死,也算是他们的报应,死於自己的女儿之手。
  故而当下并不表示意见,眼看着俞青筠将一颗“火离子掷了去!
  但见火光闪处,随之是一串轰然爆响,一片石壁立刻哗啦哗啦的倒了下来,整条地道摇摇欲倾。
  良久——
  等烟尘止息之后,众人不由为之大吃一惊!
  只见那石室有如一条地道,至少有两丈佘长,但却只有五六尺宽,尽头处是一座特制的囚笼。
  笼中霍然囚着尤伯扬与俞思古两人!
  几乎有半盏热茶之久,尤兰香怔立着呆呆不动,显然这事颇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似实而虚,似虚而实,公孙凤果然不是一个简单之人。
  这两个人并不再是蜡制的假人,嫠妇们三女与龙火木俱皆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因为不但可以看出两人的呼吸嗡动,而且方才石门炸开之后,不少碎石打中了囚笼中的两人,已经遍离流血,昏了过去!
  俞青筠啊了一声,叫道:“爹爹!爹爹……”
  没有应声,显然俞思古已经失了知觉。
  尤兰香恨恨的哼了一声,道:“此非善地,退出去吧!”
  话声甫落,却听一声冷笑道:“晚了!”
  一听就可听出,发话之人正是公孙凤。
  尤兰香收步停了下来,冷笑道:“贱婢,你且慢得意,莫以为我落了你的圈套之内!”
  公孙凤虽已发话,却夫现形,而且那话声是以千里扬声之法而发,根本无法由声音断出她在於何处!
  尤兰香话声一落,只听公孙凤应声笑道:“本座早已为你们特制了一具铁笼,要将你们装入铁笼内,剥得赤身裸体,使天下群雄俱饱饱眼福……”
  尤兰香气得混身发抖,厉叱道:“贱婢,凭着你这句话,婺妇们也要把你生擒活捉好好的折磨一番!”
  公孙凤笑道:“不必大言欺人,咱们比比究竟是谁的神通大吧!”话声甫落,四壁忽然响!了一阵轻轻的轰隆之声。
  俞青筠、吴晓鸿微露惊慌之色,齐齐轻声叫道:“大姐……”
  但她们立刻就被尤兰香镇定的光稳定了下来,原来尤兰香漠不为动,唇角问依然挂了一抹笑意,从容无比。
  龙火木则手握金剑,咬牙不语,但他眼光之中,却看得出有将公孙凤千刀万剐才能消得了心头怒恨之意。
  轰隆之声自动停了下来,但四壁隙缝中溢出了一团剌鼻的烟雾,却听公孙凤又道:“姓尤的丫头,可叹你自负聪明也明知此处是我设下的天罗地纲,为何还要硬闯了进来?”
  尤兰香大笑道:“因为我把这一份设施看得分文不值……”
  “这就是你吃了狂傲自信的亏了,此处是以天地教的独门建筑之学所建,只要我这机关一动,可使你们立刻陷入硝烟腥雾之中,不到盏茶时光,就可使你们昏过去……”
  声调一沉,格格大笑道:“方才就是警告你们,设若我不把机关停下,盏茶之后,你们就要被裸缚于铁笼之内了!”
  尤兰香从容冷笑道:“我并非不相信这机关这祥历害,只是因为你不敢!”
  “为什么?”
  “我又有了一椿新的制胜把握……”
  说话之间,突然以快得不能再快的手法,伸指连拂,一连点闭了龙火木数处大穴,同时右手手掌抵在了他的背心之上,冷冷一笑,又道:“我原认为他不过是你藉以利用的可怜虫,原来他却是你爱上了的男人!”
  龙火木一来出其不意,万万料不到有此一着,二来他功力不过恢复了五六成左右,尤兰香出手如电,再也躲闪不及,立刻变成了一截能看能听,但却难动难言的泥像菩萨!

  第二十九章 奇峰迭起
  尤兰香出手制住龙火木,格格冷笑道:“贱婢,发动机关吧!”
  公孙凤怒叱道:“丫头,休要满口胡说八道,现在,你们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快些自碎天灵一死,还可落个全尸,否则,不但要你们受尽折磨,而且死后也会使你们觉得脸红!
  尤兰香历声道:“有什么历害煞着,快些施展,不过……”
  傲然大笑了一阵,徐徐接道:“弟一个受警惨死的将是你心爱的男人龙火木!”
  公孙凤的声音沉寂了一下,方道。“既然你愿意如此想法,何不快些把他杀掉?”
  话虽然说得强硬,但语气却软弱了许多。
  香眸光四转,有恃无恐的道:“贱婢,现在好像咱们可以谈谈条件了!……”
  贴在龙火木背后的手掌一紧,使他全身起了一阵痉挛,然后徐徐笑道:“也许你要眼看着心上人先尝尝分筋错骨的滋味吧!”
  俞青筠从旁冷笑道:“公孙教主,我们是过来人,受爱情折磨的味道可并不好受,眼看着心上人受罪比自己受罪还要难过!……”
  公孙凤咬牙切齿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你们己是笼中之鸟,釜中之鱼,还要妄逞口舌之利,今天我若不亲手把你们零刀碎制,我这天地教主的宝座从此砸碎不要!”
  俞青筠大笑道:“大姐,看样子咱们的条件谈不成了,就先把这位总护法收拾了吧!”
  尤兰香慢悠悠的道:“休看他嘴强,也许正等我把条件提出来呢!……”
  声调提高了一些,道:“我们的条件并不苛,只要把震天、撼天两位老人家安然送出落雁峡外,愚姊妹即刻就走,保证不会伤了你的心上人一毫一发,否则……”
  她并没说否则怎样,却发出了一串格格的震天笑声。
  公孙凤的声音沉寂了下来,良久良久没有回答。
  地道之中仍有淡淡的烟气迷漫,那是方才俞青筠以火离子炸破石室室门时所留下来的,由於除了洞口之外,别无通风之处,故而仍然蕴聚不散。
  俞青筠悄声道:“大姐,那贱婢不知又在捣什么鬼了!”
  尤兰香冷笑道:“任她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咱们就拿龙火木开刀,叫她后悔上一辈子!”
  俞青筠闻言大笑道:“那时她也许要加入咱们的嫠妇门了,大姐,您收她不收?……”
  两人话虽说得轻松,但神情却严肃无比,尤兰香一直在试行运息,准备着随时出手。
  俞青筠、吴晓鸿也都同时采取戒备,把功力提聚到了十成。
  公孙凤仍然不出声息,沉寂的空气令人感到窒息。
  囚笼中的震天、撼天二侠已经慢慢挣动,眼见就要醒了过来。
  俞可筠见尤兰香沉思不语,悄声又道:“大姐,如果龙火木果是那贱婢心爱的男人,咱们挟持着他去救出两位老人家,然后再迫她送咱们离开天地教,如果不是,僵持下去也是没有用处!……”
  尤兰香摇头道:“大姐的判断不会有错,我要那贱婢亲自把两位老人家送出落雁峡,又何必咱们自已劳动!……”然而可以看得出的是:她也被这沉肃的气氛弄得有些惶然失措,毕竟她的对手太高强了,与她可以说是难分轻轩的人物,胜败之数之过仅在毫厘之间,她不能不小心应付。
  公孙风的沉默使她担尤,她并不太懂机关建筑之学,虽然仗着她的聪月才智,仍能控制着眼前的局势,但变化随时都会发生,谁也难以料到舜刻之后,将会是一付什么样子。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龙火木确然是公孙凤的情人,她是早经参透了其中三昧之人,公孙凤即使真的抛开天地教教主的宝位,也不敢以龙火木的生死做赌。
  其次,则是她所预布下的一着犬棋,从几处暗记上,她己看到了江秋萍小黑子带领花丽婆母子潜入了天地教的记号,也许她们己在这地道之中,也许在地道之下,反正在她们背后正有一批有力的奥援。
  算来算去,她仍有足够的获胜把握,当下扬声大笑道:“公孙凤有沉鱼落雁之姿,闭目羞花之貌,她的这位心上人想必也是一位今世潘安,咱们倒不能不开眼界!……”
  俞青筠笑接道:“大姐,我还有个好办法,如果公孙凤那贱婢还是这样不声不响,咱们就先把他鼻子削平,要她嫁个没鼻子的丈夫!”
  一直不曾开口的吴晓鸿插口道:“我帮忙先扯下他的皮来吧!”
  说话之间伸手就向龙火木脸上扯去。
  龙火木穴道被制,连动也难以动上一劲,但昕嘶的一声一付白发白髯的人皮面具立刻应手而落。
  他的真面目立刻现了出来。
  这变化太出人意料外了,龙火木就是已经死去的柳小龙。
  嫠妇门三女做梦也不会想到,死在杨子江中的柳小龙竟会在于世间,而且竟奥眼前的龙火木。
  吴晓鸿周身发抖,大叫道:“柳小龙,怎么是你?你……”.
  俞青筠呆了一阵,忽的一掌捆去,哭叫道:“柳小龙,你这骗子!”
  柳小龙左颊上挨了狠狠一掌一缕鲜血立刻顺着唇角涔涔而下,同时乒然一声,整个身予也倒了下去。
  原来尤兰香也被这意外的剌激弄得差点昏了过去,一时只觉手脚酸软,眼前发黑,贴在柳小龙背后的手掌早已无力的垂了下去,柳小龙穴道被制,全靠她的手掌支持,故而立刻乒然倒地。
  婺妇门三女完全陷于昏乱之中,她们无法相信这是事实却又不能不信。
  尤兰香反复自问这是真的么?这是真的么?
  任凭她如何聪明,也无法想出这事的所以然来。
  但在地道之中,除开嫠妇门三女之外,还有另外更加吃惊之人,就当三女愕然失色,莫知所措之际,但听石壁轧轧一响,闪出了面色惨白的公孙凤。
  虽是大敌当前,但此时此地却像敌意尽失,双方都是一付颓然之态,公孙凤挣扎着问道:“他真的是柳小龙么?”
  吴晓鸿火声叫道:“就算剥了皮我也认得仙的件头……
  尤兰香镇定了一下心神,摇头哲笑道:“公孙教主,今天咱们都栽到这负心人的手上了!”
  公孙风沉重的点点头道:“不锴,你我斗智斗力,秋色平分,但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大的意外!……”
  尤兰香冷笑道:“咱们的事并设完,今天他仍是你我争取的对象!……”
  说话之间出手如电,一股回旋掌力过处,巳将柳小龙倒地的身子重行拉了起来,控制于指锋之下,然后咬牙切齿的道“我们争取他,是要把他零刀碎割,消消心头的怒意,至于你,大约也无法再嫁他了吧!”
  公孙凤神色大变,像突然想起了一件紧要之事,沉声急道,“带他走,快!……”
  尤兰香怔了一怔,冷笑道:“为什么?”
  公孙凤大急道:“救他!……”
  尤兰香若有所悟,五指一抓柳小龙的衣襟,迈步就走。但她身形甫动,却骤感肩头似被一股柔韧的力道碰撞了一下!
  尤兰香大吃一惊,因为那一碰使她提聚的功力顿失,抓着柳小龙的右手不由自主的立刻松了下来。
  这一着太出她意料之外了,不等她来得及回头去看,一串震天狂笑起自身后,震得耳膜隐隐生痛。
  这些事发生于呼吸之间,尤兰香尚未来得及采取任何措施,只听公孙凤放声大叫道:“爹爹,你不能……”
  此刻尤兰香等方才看到那突如其来恍如幽灵出现的人物——
  这是一个身着蓝袍的巨叠之人,扬起的右掌仍然停在空中,五指罩定柳小龙,一付欲击未击之状。
  嫠妇门三女如坠五里雾中,但顷刻之间她们就明白了一切,尤兰香面色大变,森森冷笑道:“公孙愚,原来你是装死!”
  蓦然间,她又变得软弱了起来,今天的一切都是这样令人难以置信。却又不能不信,一切都出了她的意料之外。
  她的判断完全失去了正确,使她又羞又怒。
  那蓝衣人果然正是伪装已死的天地教主公孙愚,闻言大笑总:“丫头,小小年纪竟想在老夫面前卖乖,那是你们错打主意了……不过,老夫也有意想不到之事,没想到他竟是柳小龙,这倒要谢谢你们三位的指点了,否则,将是老夫一大心腹之患!”
  受刺激最深的还是穴道被闭的柳小龙,他亲手剪除,原认为已死的公孙愚竟然未死!
  他知道,这又是公孙凤的圈套,他落入了这丫头的重重计谋之中。
  刹郡之间,他有着难以言宣的悲哀,他枉自屡获奇遇,枉自身冷金剑门的弟十一代传人,不但未能报得了父母之仇而且今天还要死在仇人手中。
  更文他悲哀与无法忍耐的是他一直在受着别人的摆弄,坠入他人的计谋之中而犹不自知。
  终于,他脑门中轰的一声,昏了过去。
  尤兰香冷声历叱道:“老匹夫,原来这一切是你的安排,计诱震天,撼天二侠,伪装遇害而死,你居心何在?”
  公孙愚示桀桀笑道:“如果你命长,能活到三天之后,你——就会知道老夫为何要如此做法,不过,只怕你们很难办到,因为老夫不打算让你们生离此处!”
  尤兰香眉宇深锁,眸光微转,示意俞青筠、吴晓鸿不要妄动,故示从容的淡然一笑,道:“这么说你是要与嫠妇门拚上一拚了?”
  说话之间,暗中却弹出一点寒星,向洞口射去,她手法轻悄已极,即使俞青筠、吴晓鸿也不曾发觉。
  公孙愚大笑道:“拚字实在谈不到,只能说老夫要处死你们,……丫头,如果你外面尚有帮手,就快些要他们同来送死,倒也干脆!”
  俞青筠足注尤兰香,突然腰肢一扭,向公孙愚欺了过去,无限娇媚的嘻嘻一笑,道:“神州三侠齐名并称,论起来一我还该叫您一声伯伯呢!”
  水袖一甩,腰肢又是一阵扭动。
  尤兰香轻叹一声,道:“二妹,对付这个老匹夫、你那蚀骨热舞只怕没有用处了!……”
  公孙愚有若半截铁塔一般,大笑道:“嫠妇门盛名久传,老夫正要见识一下你们姊妹的能耐,就让她露上一手也好!……”
  目光电炬般一扫三女,又道:“不过,老夫愿意提醒你们一下,音功逞威,必须在空旷的山林原野或是在巨厦大厅之中,似这等地道之内,回音与本音相抵相消,只怕毫无作用,一箫一歌既无伤人之能,仅凭着你一人的扭捏做态,对老夫来说,也就太微不足道了……
  俞青筠愤然而止,怒道:“那么,你敢到外面去和我们较量一下么?”
  公孙愚笑道:“老夫活到偌大年纪,还不会有过不敢做之事,只是老夫不愿与你们如此罗嗦,也只好委屈你们一下了!”
  俞青筠悲怒交迸,大声道:“大姐,咱们和他拚了吧!
  尤兰香已恢复了镇定从容之色,悄以傅音入密道:“此刻放手一搏,无异暴虎凭河,老匹夫说得不错,在这地道之中,我的阳春白雪之曲与三妹的颤喉曼唱俱都不能施展,若以拳掌对搏,只怕……
  俞青筠又急又怒的接道:“难道说咱们就这样束手待毙么?”
  尤兰香仍以传音入密道:“事情还有转机,咱们且等”瞧吧!”
  局势陷於胶着状态,柳小龙入於公孙愚控制之下,嫠妇门三女欲进不得欲退不能。
  公孙风眸光中闪烁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光辉,像石像般立於一侧,望着横躺在地的柳小龙出神。
  公孙愚目光一转,忽然轻声叫道:“孩子!……
  公孙凤震了一震,缓缓抬起头来。
  公孙愚也不禁震了一震,公孙凤眸光冷凛得像两道冰芒其中没有一丝感情的成份,只是漠然的凝视着他。
  公孙愚声调提高了一些,再度叫道:“孩子!……”
  公孙凤眼皮眨动了一下,声调冷硬的道:“爹爹,我想不到您会在一旁监视……”
  公孙愚干咳了一声,方欲开口,公孙凤却连珠炮一般的接下去道:“爹爹,我相信自己的爹爹,我不曾对您起过一丝疑念,您说年事己老,厌卷了江湖纷争,要颐养天年天年,一段安静的日子,我相信您,您说伪装死去,以了结昔年所结的恩怨,我相信您,但是,为什么您要骗我,为什么您要骗自已的女儿,为什么?爹爹,为什么?……”
  她伤心的幽幽的哭了起来,泣不成声。
  公孙愚自光一转,叹道:“这只是爹爹对你的关心,……”
  伸手一指地下的柳小龙道:“爹爹早己看过他的真实面目,却无法想得出他是谁来,故而爹爹不能不看看他倒底是谁,与爹爹到底结的什么仇恨!何况,嫠妇们三女相偕而至爹爹也不能不关心你的安危!……”
  公孙凤寒着脸道:“这只是藉口,并不是理由!”
  公孙愚苦笑道:“要怎样你才能信得过爹爹?”
  公孙凤冷声道:“我无法再相信您了,除非您能解释出这一切经过的真正原因!”
  公孙愚忽然无限沉痛的道:“孩子,说来说去,为父只是为了你关心,如你硬是不信,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公孙凤眉梢一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爹爹虽是智计超人,但方才对嫠妇门三个丫头的谈话中己经泄露了口风!”
  公孙愚皱眉道,“爹爹说错了什么?”
  公孙凤道:“您曾说三天后就会知道您为何如此做法,这事为何您不曾告诉过我?您还有话解释么?”
  公孙愚眉宇深蹙,沉声道:“这样斤斤计较,也未免过份一些了!"言下已有恼羞成怒之意。
  公孙凤面色大变,突然像疯狂了一般的叫道:“爹爹,我没有话说了,既然您己破坏了您自己的假死之约,女儿的教主大位从现在起仍然交回您的手上!……”
  公孙愚双手连摇道:“不!不!爹爹永远不会再去坐教主的位子!……”
  公孙凤并不理睬公孙愚说些什么,却迅快的由怀中掏出一方系着红绒丝穗的翠玉,抖手一扬,掷了过去。
  她的坚决使公孙愚为之失色,无可奈何的伸手接过,叹道:“孩子,你……”
  公孙凤大声道:“从现在起,女儿宣布脱离天地教!”
  公孙愚老脸倏变厉喝道:“什么?脱离……”
  公孙凤面无表情的道:”不错,我不但交出了教主玺印辞去了教主之位,也发誓从今退出天地教!……”
  嫠妇门三女袖手旁观,一声不响。
  尤兰香忽而忍不住笑道:“公孙教主……不,现在该称你公孙姑娘了,想不到你会落入你亲爹爹的圈套之中,传扬出去,倒不失为武林中的一大盛事!”
  公孙凤已在极度的沉痛不安之中,对尤兰香的讽剌之言睬也不睬,公孙愚却应声叱道:“这事永远不会传扬开去,因为今天在场之人的生死俱在老夫控制之下!”
  说话之间,扬掌就向穴道被闭,又复昏迷倒地的柳小龙拍去!
  公孙凤嗔目大叫道:“住手!”
  公孙恳微微一怔,道:“孩子,若是别人,爹爹大可不问,但柳小龙却非除去不可,否则,天地教及你我父女都日在危机四伏之中。”
  公孙凤固执的道:“任何事我都可顺从您,惟独这事不行,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您先把我杀掉!”
  公孙愚怒形于色,大喝道:“孩子,你太过于执拗了,为父顾及大局,也就顾不得……”
  说话之间,一掌劈了下去!
  公孙愚是武林中顶儿尖儿之选,那一掌威势何等凌厉,眼见柳小龙势非立时丧命不可!
  然而,嫠妇门三女以及公孙凤俱都近在咫尺,柳小龙是她们又爱又恨之人,但不管她们对他是爱是恨,却俱都不能眼看着他死于公孙愚之手。
  于是!四人同时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各自掟出一掌向公孙愚的掌力拦了过去!
  公孙愚早就料到了这一反应,左袖一摆,扫出一股长达丈余的气墙,封住四人同时劈去的掌力,右掌仍然直击而下嫠妇门三女尽出全力。聊手一击,按说即皮伤不了公孙愚,也足以使他收招自救,顾不得再向柳小龙下手,谁知事实大出意料,公孙愚仅是拂袖一挥,就如在数尺外布下了一道铜墙铁壁,不但将三女的掌力尽皆挡了回去,也将公孙凤撞击得踉跄后退。靠于石壁之上。
  这几乎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公孙愚的武功竟能高强到这种程度!
  公小风、尤兰香等一招被拒,再欲抢救为时已晚,眼见公孙照的掌力己将拍到柳小龙后背之上。
  蓦然——
  就当这千均一发之际,只听石壁一响,另一个方向忽然打开了一道暗门,又是数记掌力同时涌到!
  由于公孙愚此次是右侧受袭,左袖挥出的暗劲无法同时阻住前后两面的袭击,只好将堪堪就要击到柳小龙背后的右掌猛然一收,出招自救。
  但听蓬然一声大震,石壁摇动有声,尘砂石屑,纷纷四飞。
  嫠妇门三女同时精神一振,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江秋萍与小黑子,同来的则是表情痴呆的西域夜叉花丽婆、花福子母子两人,不知何时竟深入了地道机关之内,及时出手救下了柳小龙。
  显而易见的是花丽婆母子服食了江秋萍的移神丹,己经变成了她手下百依百顺的奴隶。
  但公孙愚的功力实在高得怕人,江秋萍等合四人之力虽然迫得公孙愚中途收招,但却也被扫得同时退了数步。
  江秋萍等正欲二度进招时,公孙愚右袖一振,又是一股暗劲扫了出去,将江秋萍小黑子以及花丽婆母子硬行封挡在外。
  那劲力绵绵不绝,但见他双柚飘飘,环拱左右,在丈余方圆之内堵起了一道无声无息的气墙,使八名绝世高手难越雷池一步。
  但这样一来,他双臂俱皆用来封挡外袭,一时却没有杀害柳小龙的余裕!
  花丽婆母子在江秋萍呵叱催逼下,双掌全力推压,母子两人的“犬昊神功”足有开山碎碑之力,但一任她如何用劲,也无法冲眼公孙愚所圈起的无形气墙。
  另一方的公孙凤与嫠妇门三女,情形亦复相同,四人连试数次,俱都无去攻破那气流的阻挡,已经自动的停下手来公孙愚目光四掠,嚎笑道:“还有曾援而来的高手么?
  江秋萍鼻头一皱,大叫道:“老匹夫,你也只能像判官一样,这样双臂高举,没有什么能耐了等到你气竭力尽之时,我们就可以从从容容的杀你!”
  公孙愚大笑道:“小丫头,你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须知此处是在天地教内老夫只须一声令下,你们既刻就要遭到粉身碎骨之厄,其实,就算老夫吁出一口大气,也可以一个个的将你们吹死!……”
  目光一转,道:“老夫先吹一个给你看看!”
  说罢双唇一最,就欲向柳小龙吹去!
  公孙凤振声大叫道:“且慢!……”
  声如午夜枭啼,凄厉逼人。
  公孙愚收势道:“孩子,爹爹任何事都可由你,惟独这事不行,柳小龙非除去不可!”
  说罢,不再口而吹,却伸出右足,就欲踢去!
  公孙凤摇头叹道:“爹爹,您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爹爹,你既没有为父之情,我也不再有女儿之义!……”
  公孙愚沉声喝道:“胡说,你打算怎样?”
  公孙凤朗声道:“不管他是柳小龙还是柳大龙,也不管他与您究有什么仇恨,我要尽一切力量救他!……”
  公孙愚怒极而笑道:“可惜你还没把为父的武功尽皆学去,没法救得了他!”
  公动凤森然接道:“直到救不了他时,还有另处一个办法!”
  公孙愚沉声道:“什么办法?”
  公孙凤格格狂笑道:“同归于尽!……”
  “同归於尽?你……”
  “这里的三处死掣已不是你一人之秘!……”
  公孙愚老险变色,怒道:“你居然敢探查为父所保留的机密之事!”
  公孙凤柳眉森竖,大声道:“你我父女之情已绝,我已不是你的女儿了!……”
  公孙愚老脸已成猪肝之色,声如霹雳般的喝道:“逆女,背父无异欺天,你的胆量实在不小!今天!……”
  公孙凤冷哼道:“今天大不了你我同死此处!……
  公孙愚沉声道:“只怕未必如你所想!”
  话声甫落,口唇一嘬,一缕真气透齿而出。
  但公孙凤却也以奇快无比的手法,伸指向身后壁间按去!
  随之是一串惊天动地的暴响,彷佛世间末日已到,一切都在那一声暴响中变样、消逝,而后是一片无边的黑暗!

  第三十章 地牢怪人
  公孙风失望绝望之佘,按动了壁间的死掣,在一串震天暴购之中,巨石四飞,整个的假山地道,完全坍了下去!
  隆暴响之中,似乎听到公孙愚发出了一阵桀桀大笑,但与无数巨石崩坍的响声相比,却显得微乎其微,若有若无。
  所有在地道中的人,俱皆随着旋滚四飞的巨石坠入了一个无瓜的深渊。
  不久,响声止息,一切皆趋於静寂,
  天地教后园中的假山整个的陷入了地下,附近的树木房舍东街西三,连十馀文外的围墙也随着倒了下来,仿佛是经过一次大地震后所留下的残迹。
  剧变发生不久,十余丈外的一簇花丛之中忽然冒出了一条巨大的蓝影,闪电般掠至崩坍的假山附近,桀桀一笑,目光利箭设四掠一周,有如巨鸟凌空,平地拔升起三四丈高,一闪而逝。
  那人,正是天地教主齐天侠公孙愚。
  当公孙愚身形消逝之后,那簇他所冒出身形的花丛中,也相继发出一阵大响,又是一片惊天动地的倒塌之声。
  随之,天地教中方才角栗大起,人声鼎沸,内三堂,外三堂,以及无数绿衣、青衣武士相继蜂拥而到,俱皆面现惊愕之色,惶然失措。
  不久,众人陆续散去,园中也恢复了静寂。
  在塌陷的地屋之下,无尽的黑暗之中,还有着另外一个罕为人知的世界。
  原来落雁峡地层之下,不知若干年代之前,早有着一片庞大的建筑,其中地道互连,石室相通,繁复曲折,有如一座地下迷宫。
  但由于年代久远,废置多时,有的已崩陷坍塌,而且建筑不知出於何人之手,精奇、迷离,任凭何等长於土木建筑之人,也无法在短期内窥其堂奥。
  这是武林中的一件秘事,无人知道云中山落雁峡的荒草杂树之下会有这样一处庞大的建筑。
  齐天侠公孙愚在创立天地教之前,就已发现了这一所在,尽管他并未把其中的建筑情形完全摸清,但他立刻决定对此地加以利用,于是督工整修,大约一百名略解土木建筑之人,被他掳来强迫工作。
  整修的经过并不理想,那建筑太奇特了,数十名工人相继在内丧命,公孙愚失望之余,只好停止重建。
  但他却也想出了一个利用之法,原来那一大片地下建筑,只有两条出口,此外,则四无道路。
  于是,公孙愚决定创设天地教时,就将总坛建在了那一片地下建筑之上,其中一条出口就是后园假山的洞口,公孙愚又复在出口处加修了一座普通的机关建筑,暗装了三个死掣,只须拉动其中任何一个,都足以使后加的假山地道坍塌将出口死死的封闭起来。
  另外一处出口则是公孙愚在假山坍塌之后,所逃出来的那一簇花丛之下,那一条出口系出于他自已动手暗暗修建而成,今天倒是派上了用场,使他得以从容的逃出一条老命。
  当他逃出之后,也顺手扳动了其中的死掣,两条出口俱皆相继坍塌,每一出口都压上了数以若干万斤的巨石砂土。
  公孙愚整建未成,而又把天地教总坛设于此处,按说对这一处地下建筑已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但他却有一个如意的想法,准备利用那片地穴,坑杀天下各地的强敌高手。
  要知公孙愚蓄志霸服武林,称尊天下,但天下各派以及无数的名流高手却不能轻易的认败臣服,故而公孙愚预布下这一处地下设备,欲图迟早找一个适当时机,将群雄诱入其中,一举尽皆坑杀,以便毫无阻挡的征服江湖,达成他称霸武林的夙愿。
  那地下建筑俱皆深处地层之下,而地层又纯是巨石嵌成,最薄之处也厚达二十余丈。
  在这等情形之下,只要将两处出口封闭,最多只需顿饭之久,被困其中之人,就会窒息而死,绝无幸免。
  今日之变,一切皆出预料,公孙凤并不知此处尚有另一条出口,在一切绝望之后,扳动死掣,欲图同归于尽,至于柳小龙嫠妇门三女、江秋萍、小黑子、花丽婆,以及囚在铁龙中的震天、撼天二侠俱同时落入了地下的建筑之内。
  看来他们既使不被同时塌陷的石块砂土砸死,也将在不久之后完全窒息至死,绝难有生还之人。
  公孙愚则在剧变发生之时,依仗其绝顶的轻功绝技,穿入了另一条出口,安然脱险。
  虽然这并不是他预期的结果,但这结果也还可差强人意,因为柳小龙、嫠妇门三丈等,都是他急欲剪除之人。
  不久之后,他就可清除塌陷的砂石尘土,那时柳小龙等人都将变成一具具的尸体,地下的建筑仍然可以用来对付天下群雄。
  但是,事情并非全如他的预料。
  因为,在黑暗的地下,又发生了一些另外的事故。
  且说扳动死掣,使假山地道崩坍,志在必死的公孙凤。
  她并没在这一巨变之中死去,不知过了多久,她又慢悠悠的醒了过来。
  她睁开双眼,眼前但见一片漆黑,且有阵阵的腥臭扑鼻孔,此外则是一片死寂。
  她默然忖道:“我死了,现在是在地狱之中!……”霎时之间,她有很多的幻想,瞑目体察死后的滋味,待着什么小鬼判官,来带她去到阎罗殿中。
  时间慢慢逝去,她的等待落空了,除了无尽的黑暗外,只有阵阵的腥臭气息,哪里有什么判官小鬼。
  同时,她感到周身痛疼,使她忍不住颈头冷汗淋漓。
  她有些奇怪起来,咬咬舌尖,觉得出很痛,一个意念掠过脑际,不由全身起了一阵颤栗。
  她没死,她仍然活着。
  剧变发生的前后经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扳动死象,发出一声轰的巨响,随着数以若干万千斤的无数巨石,同时落入地下的陷阱之中,但她居然没死,这实在不能不说是奇迹。
  她一度身为天地教主,对假山石洞中的机关自是知道不少,她之将嫠妇门三女以及龙火木诱入其中,无非想利用“蛛丝迷烟”将三女及龙火木迷倒,或以其他各种变化设施,使三女就范,自然,她并没想到会发生以后那一连串意想不到的剧变。
  地下的那一片建筑本是公孙愚一人之秘,连公孙风也是一无所知,但以她的聪明,却找到了地道中的三处秘密死掣。
  她并未查出那死掣拉动之后会发生何等变化,但她却知道那死掣拉动之后,是一个同归于尽的办法,只要是在地道中的人,谁也别想生存。
  所以,当她死而复苏,悠悠醒来之后,对眼前的环境,也不能不感到惊奇、陌生、与恐惧。
  她觉得自己是落入了一个巨大的坟墓之中,不见阳光,不透空气,她将在此闷死、饿死,留下一具枯骨,永远留在这令人发毛的大坟之中。
  但她毕竟是一代武林奇女子,这些念头不久即告消逝,又把自己拉入了现实的环境之中。
  她伤势不重,只有轻微的擦伤与震伤,以她深厚的内力修为,略经调息,立刻就可复原。
  此刻她方才发现自己是侥幸落在两块巨石的夹缝之中,才未曾受伤,保存了一条性命。
  她轻轻爬出石缝,拍拍身上尘土,开始查看四周环境。
  忽然——
  正当她甫欲迈动脚步之际,遂见一条人影疾掠而至。
  公孙凤大吃一惊,她虽是处于黑暗的地层之下,但她内功精湛,视力特强,四外景物依然清晰入目,只见那人腿不屈膝,足不点地,有若乘风驭气而行,又像传闻中的幽灵鬼魅!
  而且那人来得无声无息,虽是衣袂飘飘,但却绝无音响,
  公孙凤困惑莫名,又惊又疑,她万万想不到总坛地下会有这样庞大的建筑,更想不到下面竟然还会有人!
  她连忙蕴聚功力,蓄势以待。
  及至她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却不禁冷汗直冒,震骇莫名。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真的遇到鬼了!
  因为那人长发披拂,直垂到腰腹以下,面部肌肉已有部份腐烂脱落,鼻子是两个黑洞,两排白森森的牙齿,益发使人汗毛森竖。
  乍然看去,那完全是一具死后尚未腐坏的僵尸!
  任凭公孙凤如何胆大,也还是初次见到这等恐怖景象,不禁啊的惊叫一声,振腕一掌,劈了出去!
  要知公孙凤武功修为已足列於武林间一流的高手,一掌出手,势如滚雷奔电,匝地涌到。
  那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怪物,却睬也不睬,依然疾扑而至!
  说也奇怪,公孙凤那足有碎石断碑之威的一掌一经接近那人身边,却悄无声息的完全化解了开去,彷佛没有一丝力道!
  这一来公孙凤更是惊讶得差点昏了过去,不论是人是鬼她试得出那人是至少比她高强到十倍以上的一位绝顶高手。
  她已不做抗拒的打算,她心头有数,在这样一位高手之前,抗拒也是没有一点用处!
  如果那人心存歹意,则自己是注定要死在他的手中,否则,也许还有一线生存的希望!
  於是,她双目紧闭,静待那人出手一击。
  大约过了半盏热茶之久,依然没有丝毫动静,但却有一股极寒,极凉之气迫近身边,使她忍不住微微发抖。
  她缓缓睁开双眼,偷偷望去。
  只见那怪物正在她面前细细凝视,一对没有了眼皮的怪眼,射出两道惨绿光华,而且他身子冷得像一块冰,数尺之外阴森迫人!
  公孙凤连忙侧头退了一步,心头暗暗怙道: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吸血尸魔,正打量着要从那里向自己下口不成!
  然而她的判断又错了。
  那怪物忽然口吐人言,沙哑着嗓子叫道:“你是什么人?”
  公孙凤又惊又疑,再度后退了一步,呐呐的反问道:“你是人……是鬼……”
  那怪物不耐的喝道“不准打岔,回答我的问话。”
  声调虽然沙哑,但却音波荡漾,震得人耳膜生痛,而且语调之中另有一股慑人的威势。
  公孙凤虽说年事尚轻,但却已是见过大场面的风头人物,然而对这个怪物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畏服之意,当下略一忖思,道:“我原是这上面的主人!但现在……”
  他原认为那怪物不会知道天地教之事,故而只说“这上面”,殊料一言未毕,却见那怪物突然双目怒火激射,吼道:“你说什么?”
  公孙凤怔了一怔,伸手向上一指,道:“我原是这地层之上的主人,但现在不是了!”
  那怪物怪声调的叫道:“地层之上……地层之上不是天地教么?”
  公孙凤奇道:“不错,我就是天地教的教主!”
  那怪物双目又复怒火激射道:“公孙愚难道死了么?”
  公孙凤越发惊讶失色,因为这僵尸般的怪人不但知道天地教,而且还知道公孙愚,这简直是令人难以想像之事。
  霎那之间,她脑海中浮起了无数的疑问?
  这怪人是谁?与天地教有何关系,为何会在这巨坟般的地层之下,还有他为何那样全身冰冷,脸部已经溃烂得变了形状,却仍然能活着不死!
  没有解答,而且无数的疑问,一时也不知从何问起。
  方才忖思之间,只听那怪人又怒叫道:“没听到老身的问话么?”
  由语气之中,可知他是个女的。
  公孙凤暗暗吁出一口长气道:“我和他分手之时,他还活着,但现在可说不定了,大概十有九成已经死了……”
  那怪人紧盯着道:“为什么?”
  公孙凤道:“因为是我发动的机关,欲图与他同归于尽,结果落入了此处,侥幸夹在了石缝之间,大概他不会有这等幸运凑巧之事,一定被坍下的巨石砸死了!”
  那怪人嗬嗬的叫了两声摇摇头道:“没,他根本就没摔下来!”
  公孙凤啊了一声,道:“老前辈,您怎会知道?”
  那怪人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老身己经找遍了,并不见他的踪影……”
  微微一顿,又道:“妞儿,你的话使老身有些不懂,公孙愚既然未死,怎会把教主之位让到你的手上?”
  公孙凤叹吁一声,道:“这原是他的一番计谋,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真正将大位传给我的意思,而且,他竟然……”
  轰之,料不到……”
  再度沉声一叹收住话锋。
  那怪人喃喃的道:“你和他绝了父女之情……他怎会是你的父亲,义父么?”
  公孙凤皱眉道:“不,我是他的亲生女儿!”
  那怪人突然呵呵大笑了起来,良久良久,方才收住笑声,道:“你又受了他的骗了!”
  公孙凤讶然道:“为什么?”
  那怪人道:“为什么?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却知道得清清楚楚,公孙愚幼年之时为练一种邪功,曾经自宫,根本没有生育能力,何况,他终生未娶,哪会来的女儿,你……桀桀桀桀桀……”
  而后又是一串隆然大笑。
  公孙凤听得冷汗淋漓,但同时却也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欣慰之感,她欣幸自已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但这怪人的话可信么?
  她脑海中打了无数的问号,忖思着道:“老前辈贵姓大名,与公孙愚有什么关系,为何……”
  那怪人恍若未闻又细细投注了她一眼,反问道:“且说你叫什么名字,幼年之事还能记得么?”
  公孙凤皱眉道:“晚辈名叫公孙凤,自有记忆以来,就是与我这位爹爹住在一起,据他说我母亲因生我而死,就只我父女相依为命……"
  那怪人似叫似笑,嗬嗬了一阵,道:“胡说八道……”
  接着却似是全身震了一震,喃喃自语般的道:“公孙凤!……凤……凤……”
  公孙凤皱眉道:“老前辈还没回答我的问话呢!您贵姓大名是……”
  那怪人双手连摇道:“别忙,你十几岁了?”
  公孙凤困惑的道:“十八!”
  “十八……”
  那怪人喃喃一阵,激动的叫道:“不错,就是你,除你之外再无别人了……他曾经说过你是万难拣一的可造之材……对了!就是你……”
  公孙凤听得茫然不解,但她毕竟是聪颖异常之人,略一忖思道:“前辈想必也是被公孙愚所害之人,而且,听前辈话中之意一定知道晚辈的真正身世……”
  那怪人忖思了一下,道:“老身要问你一句私话了,在你右胸之上可有一块朱砂痣?”
  公孙凤大吃一惊道:“不错,前辈怎会知道?”
  那怪人又似哭似笑的嗬嗬了一阵,道:“那就不会错了,不会错了……你跟那公孙愚当真绝了父女之情么?”
  公孙凤毫不踌躇的道:“我已誓与他同归于尽,怎会有假……”
  那怪人又复嗬嗬了一阵,忽道:“快,随老身来吧……

  第三十一章 细诉前尘
  怪人说罢之后,即刻转身而行,依然腿不屈膝,足不点地,有如幽灵鬼魅一般向前飘去。
  公孙凤急步相随,方才勉强跟在身后。
  大约二十丈外,是一条曲拆的地道,进入地道不远,就是一间宽大的石室,室中别无长物,只有一堆茅草,似是那怪人坐卧之处,但由于年代久远,早已朽烂,发出一阵阵的霉烂气味。
  那怪人目光一转,道:“你且守在此处,不要妄动。”
  说话之间,振臂扬掌,轻轻一抓。
  但听一阵大响起处,方才进入的石室室门,已经牢牢的关了起来。
  公孙凤虽是心思灵巧,聪明绝顶之人,但此刻也不知道那怪人的用意何在,只有呆呆的朝他打量。
  那怪人嗬嗬一笑,道:“你可曾得传公孙愚的武功?”
  公孙凤怔了一怔道:“他城府深沉,武功究有多高,连我也难知底细,但至少也传了我他的武功三成以上!”
  那怪人笑道:“这道石门即使公孙愚也无力打开,你最好在这里老实一些!”
  公孙凤柳眉一皱道:“老前辈即使要我离开,我也不肯,怎会自找麻烦!”
  那怪人点点头道:“这样最好…….”
  说话之间又复拂指一点。
  只见另一面石璧上立刻开了一道暗门,那怪人立刻闪身而入,暗门轧轧复合,又复没了声息。
  在另一间石室之内,有一个身着灰衣的少年,平躺在空无所有的石地之上,奄奄一息,垂垂待毙。
  原来他正是柳小龙。
  只见他面如白纸,气若游丝,表面上虽然看不出伤痕,但内腑之中却有着即使以仙丹灵芝也难以救治的严重创伤。
  原来他被公孙愚以“闭神散”醺袭之后,武功尚未复原,在假山地道之中,穴道被闭,机关发动之后,夹在无数巨石之中落了下来,虽然未被砸伤外貌,但巨震之下,受了极重的内伤。
  在他心口之上,放了一个鹅卵大小的玉石,白中透绿,随着他心头微微的跳动,一上一下,跳动不停。
  那怪人凝目半晌,长吁一声,突然俯身检起那块白玉,放在鸡爪般的手掌中看了一回,像丢弃一块顽石一般,随手丢到了墙角之中。
  而后,她颤抖着手指,在柳小龙胸前连点数点。
  不久——
  柳小龙挣扎了一下,张开眼来。
  他似乎弄不清眼前的环境、遭遇,两眼只顾望着石室顶部呆呆出神。
  那怪人一瞬不瞬的凝注着他,没有眼皮的眼珠之中忽然滚下了两串泪珠,雨点一般流个不停。
  柳小龙似乎发觉了,缓缓转回眼来,及至接触到怪人的形状,不禁啊的惊叫一声,一下子翻身而起,退出了数尺远近。
  显然他的伤势已好了甚多。
  那怪人眼泪流得更快了,喃喃自语道:“孩子,你是这样怕我么?”
  柳小龙惊慌之中,并没听见她说些什么,定了定心神,大声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那怪人长叹道:“我非人非鬼,该说是介於人鬼之间吧……”
  柳小龙大声道:“我不懂……我怎会来到这里的,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怪人幽幽的道:“这里是天地教的地层之下,孩子,我不能说得更详细,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说……”
  不管柳小龙反应如何,突然伸手向他胸前抓去!
  柳小龙大吃一惊,一缩身又退出了数尺远近。
  那怪人动也不动,手臂距柳小龙少说也还在数尺之外。
  但说也奇怪,只觉一阵寒风袭体,胸前衣襟己经全被撕了开来!
  柳小龙不知那怪人用意何在,连忙运功护体,蓄势应变。
  遑遽之中,他已忘了自己病体未愈,又因连摔带砸,内腑重创未复,一经运息,一阵澈骨疼痛,几乎使他一下子昏了过去。
       那怪人长叹一声道:“孩子,我只要证实一下,看看你右胸上的那颗红痣。”
  柳小龙又惊又疑,呐呐的道:“您……为何知道我有一颗红痣?”
  在他右胸之上果有一颗红痣,鲜艳照目,其实他根本不用去看,因为那是他与生俱来,早就已经知道之事。
  那怪人流泪不语,却蓦的一拉衣襟,露出了自己的胸部。
  只见在她右胸之上,竟然也生着一颗相同的红痣。
  柳小龙如坠五里雾中,心头蹦蹦跳个不住,呐呐的大喊道:“你是谁,这……为什么……”
  那怪人流着泪叹息了一声,道:“孩子,我要告诉你一个故事!”
  柳小龙几乎跳起来叫道:“孩子……你为什么口口声声叫我孩子?”
  那怪人双手紧紧绞扭在一起,道:“你安心听着,立刻就会使你知道原因了……”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徐徐说道:“现在算来,已经快要十八年了……”
  柳小龙心头又是一跳,暗暗忖道:“十八年!这怪人难道……”
  但他并没有再度打岔,收敛了一下心神,静静的听那怪人说下去道,“从前,武林中有一对爱侣,他们早年在一次偶然的机缘中相遇相识,一见倾心,暗暗的相爱了十几年……”
  柳小龙忍不住接道:“既然他们如此相爱,何不早些结为夫妇?”
  那怪人瞪他一眼,叹道:“他们的相爱,是一个不幸的开始,因为,他们虽俩相爱悦,但彼此的父亲却是一对誓不共存的仇人……”
  柳小龙啊了一声,并没接言,但心中却默默忖道:“这的确是一个不幸的安排!”
  那怪人停顿了一下,又道:“但男女相爱,是任何力量阻止不了的,他们终于背弃了家庭自行结为夫妇,俪影双双,行道江湖……”
  柳小龙暗暗忖道:“无可厚非。”
  只听怪人续道:“他们俩人寻幽探胜,遍历天下名山大川,只有一对仆妇相随,过了三五年无忧无虑的悠游岁月!”
  柳小龙插口道:“这样说来,他们虽然背弃了家庭,但却也得到了美满的归宿,有并没什么值得遗憾之处!”
  那怪人惨然一笑道:“不然,另一件不幸又临到了他们头上,……在他们远游南疆之时,无意之中,获得了两件武林至宝,一件是武林中喧腾了数十年‘昊天秘录’,另一件则是价值连城的‘地极玉母’!”
  柳小龙接道:“这是喜事呀,怎么会称为不幸呢?”
  那怪人咳叹了一声,道:“不错,最初他们夫妇也觉得这是喜事,他们两人选在泰山傲天峰下落霞古堡定居下来,欲图安心习练一下那本‘昊天秘录’上的武功!但是……这件他们自认为十分机密之事,还是流传了开去,于是,群雄觊觎,均有夺取之心……”
  柳小龙心中也有无限感慨,江湖武林之中,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那一双夫妇在天下群雄环伺之下,处境也就可想而知了!
  那怪人慢慢显得软弱了起来,喘吁了一阵,徐徐说道:“后来,实力强大的各地群雄云集泰山,那一双夫妇如要维护那两件至宝,必将立即遭遇一场大战,而大战的结果不难想像……夫妇两人经过一番集议,最后研究出了一个办法由做丈夫的携同男仆,西去长江上游……"
  柳小龙听得心悸神动,但却默然不语。
  那怪人继续道:“这样一来,有三点作用,第一,觊觎的群雄一定认为那两件至宝已经由他携走,而随后追踪而去;第二,在长江上游的某一地点,就住着那对夫妇的两位父亲,他俩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必会拔刀相力,解去那一对夫妇的困厄;第三,则是因为那做妻子的与她的女仆两人俱都生下了一个婴儿,以便她们安心定居,免遭危险……。”
  小龙心与所料,目光呆瞪着那肌肉腐烂,五官不全的怪女八,浪中不禁流出了两行热泪,胸头则像塞上了一块巨石,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怪人又喘吁了一阵,道:“但事实并不如理想,群雄中武功高强的人太多了,他们主仆二人甫行走到翠微山,就被群雄追及,双双遇害殒命!
  “那时落霞古堡中尚未得到消息,当时有一位这对夫妇的方外之交,千里传讯,要那做妻子的碎玉焚书,远走天涯。
  “可惜消息到得太晚了,杀害了主仆二人的群雄因未曾搜到那两件至宝,又折回了泰山傲天峰。
  “那是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落霞古堡中虽收用了一批护堡之人,但毕竟都是武功平庸之辈,那结果是不难想见的!”
  柳小龙已经哽咽出声。
  那怪人看了他一眼,顾自说下去道:“如今我倒要再提一下那位做妻子的和她的仆妇,她们名虽主仆,情同姊妹,奇的是那位妻子左胸之上有一颗红痣,那仆妇则在右胸上也有一颗。
  “她们先后各自生下一名婴儿,那位妻子生下的是一名男婴,那仆妇生下的则是女婴,那时两名婴儿生下不过数月,却遭遇了这一惨变……”
  她沙哑着喉咙长叹了一声,又流着泪道:“那仆妇是一位赤胆忠心之人,在生死关头之中,为了保全主人的一点后代命脉,丢下了自己的女儿,带走了主人的儿子,由秘道之中逃出了落霞古堡……”
  柳小龙早已泪下如雨,哽咽不已。
  那怪人同样的痛哭失声,喘吁了一阵,接下去道:“那位妻子在落霞古堡溃败之后,并未以身殉难,在紧要关头,她偷生未死……”
  柳小龙痛哭流涕的道:“不,她不是偷生,她……”
  那怪人哽咽着道:“不论怎样说吧,她死而不能瞑目,只要有活着的机会,她还是活下来了,因为她既想找机会复仇,又想知道她儿子的生死下落……
  “她入了群雄的魔掌之中,但最后,却被实力最强的齐天侠公孙愚巧取豪夺而去……这其中还有另外的一个原因……”
  她急剧的喘吁了一阵,又道:“那位妻子早年曾为公孙愚追恋过一段时期,虽然他是个自宫过的不能人道之人,但他仍然垂涎美色,此次得逐宿愿,有意娶之为妻,至於那名仆妇的女儿,自然也落入了他的手中!
  “她佯做许诺,暗中伺取复仇之机,半月之内,她连续谋杀公孙愚三次,每次皆未成功,但公孙愚却忍无可忍,将她打入了地牢之内,料定她最多在里面活不上十天,但结果,她却在里面活了十八年……”
  柳小龙突然大哭一声,放开喉咙叫道:“娘……”
  一纵身扑入了那怪人怀里。

  第三十二章 患难夫妻
  那怪人把柳小龙紧紧搂入怀中,痛哭失声的道:“不错我就是你的亲生母亲……孩子,今天能见到你一面,这十八年的日子总算没有白活……”
  柳小龙哽咽着道:“娘,您怎会弄到了这付样子!”
  那怪人叹道:“公孙愚料定我不能生存下去,是因为这其中密不通风,时间一久,必会窒息致死,但他却不知这地下机关当年修建之人早安装上通风设备,共有一百余条如小指的铁管秘密安装在四面的石壁之上。
  “所以我并没被窒息致死,但此地深处地下,在腐洿之气长年累月的醺袭之下,任凭功力何等深厚之人,也不能不因之而病致死,故而为娘终于在三年前为洿毒所伤,以致肌腐溃烂,不成人形……”
  微微一顿,又道:“虽然你我已然母子相认,但你大概还不知为娘的姓名吧,为娘姓林名玉波,你爹名为柳承龙!……”
  柳小龙接口道:“娘,总算苍天保佑,一切孩儿都己知道了,但没想到娘仍然活在世上!……”
  林玉波慨叹道:“不错,为娘早该死了,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未听独孤鸿之言,把那‘昊天秘录’烧毁,以致落入了公孙愚手中,但那‘地极玉母’却被我保存了下来,这也是我一十八年未被饿死的原因!”
  柳小龙恍然问道:“对了,十八年来您是以什么为活的?”
  林玉波苦笑道:“所靠的只有在地下的一些菌类,以及壁虎青蛙等,都被为娘当做了充饥之物,这些部是有毒性的东西,但那‘地极玉母’却可解百毒!……”
  柳小龙心头不禁一阵惨然,料不到母亲十八年来过的竟是这等地狱不如的日子,一时之间,胸中有如万刀齐戮!
  林玉波苦笑道:“孩子,你是怎样落到此处来的,难道是鬼神有灵,暗中安排的么?”
  柳小龙揩揩眼泪道:“娘,这话说来可长了!……”
  于是,他把自已在长白山下与义母隐居说起,一直到他在巫山遇到外公林无畏以及自已的爷爷柳飞龙,两人和好并使自已接替了金剑门第十一代传人之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林玉波听得又哭又笑,激动不已。
  柳小龙忖思了一下,道:“十八年来,娘都没想法离开这里么?”
  林玉波苦笑道,“离开这里?!……谈何容易,最薄的石壁也在二十丈左右,谁能有这份开山的功力?……”
  柳小龙嗒然道:“如此说来,孩儿这一生也永无报仇之望,只有老死此处了!”
  林玉波摇头道:“不然,公孙愚对这下面的建筑并不清楚,昨日的那一巨震,已发动了地下四角的机关,各自开了一道二尺方圆的孔道,现在已可说是四通八达了,其实纵使不然,为娘现在的功力也足可击开二十丈的石壁绰有余裕了!”
  柳小龙又惊又喜道:“娘!咱们现在就快些离开此处去找公孙愚等人复仇去吧!”
  林玉波黯然摇摇头道:“不行,第一,你虽被为娘将那‘地极玉母’的精髓完全迫入了你的心膈之内,连起了你已被震断的心脉,但至少须要将息一年!……”
  柳小龙大惊道:“一年,一年之内谁知有什么变化,孩儿怎能等得那么久的时间!……”
  林玉波接道:“不错,即使你能等到一年时间,也是一条死路,因为这里没有充饥之物,纵然你也能像为娘一样以此处的虫豸为食,但那‘地极玉母’已成无用之物,必会毒死,其次,这里的腐洿之气,在一年之内也会使你中毒致死!不过,仍有一个医治之法,可以使你霍然而愈,现在为娘正在为你设法,但是第二,为娘………”
  柳小龙急道:“娘,您想怎么样?”
  林玉波苦笑道:“为娘十八年来练就了一种地极阴功,本想有朝一日等那公孙愚来到地下之时与他一分生死,但他始终不曾来过,练这种阴功之人,一见天光立刻就死,故而为娘……”
  柳小龙大哭道:“难道没有解救之法么?”
  林玉波颔首道:“即使有千年参果,万年灵芝也是毫无用处,何况为娘日受腐洿之气,中毒垂死,算来……只怕活不上多久了!”
  柳小龙心如刀戮痛哭失声。
  林玉波黯然半响,忽的精神一振道:“孩子,现在为娘要和你决定一件大事!你可愿听为娘的决定!”
  柳小龙忙道:“母亲尽管吩咐,孩儿无不听从!”
  林玉波苦笑了一下道:“跟随为娘的仆妇江芸,也就是抚养了你十六的义母,她们母女对我母子恩深如海!……”
  柳小龙忙道:“义母不幸死于天地教人之手,孩儿矢志为她老人家报仇,至于她的女儿,只要日后能够相遇,孩几也一定会报她的大恩大德!……”
  林玉波欣慰的点头道:“为娘已给你们做了一个适当的安排,只有你娶她为妻,日后,你们可以联手报仇,而且也只有她可以使你立刻复原如初。”
  柳小龙惊道:“难道当初公孙愚没有把她杀死么?”
  林玉波凝重的道:“你先不必多问,为此只要你说出愿或不愿?”
  霎时之间,柳小龙心头掠过无数愁思,他在两年多中,先后遇到过不少女孩子,虽然他并没有非非之想,但却惹出了许多情场纠纷,像嫠妇门三女,就是难以解决的糟糕之事!
  忖思之中,不由茫然失神,忘记了回答。
  林玉波咳叹了一声,道:“孩子,难道你不愿意么?”
  柳小龙如梦初醒,忙道:“孩儿不敢,一切惟母亲之命是从!”
  林玉波嗯了一声道:“好,为娘现在就作主成全你们的婚事了!”
  柳小龙吃了一惊道:“娘,您说什么?难道……”
  林玉波沉声道:“楚小凤目前就在为娘身边,为娘要在未死之前,眼见你们成为夫妇!……”
  说话之间,突然伸手一抓,只听石壁发出一串轧轧大响,一道石门打了开来,相连的是另一间石室。
  林玉波沉声叫道:“凤儿,过来吧!
  柳小龙困惑难解,凝目看去,只见一身蓝衣纤影,姗姗的走了过来,乍见之下,柳小龙不由大吃一惊,来者非别人正是公孙凤。
  他不由呐呐的叫道:“怎么?原来是你……”
  公孙凤低眉俯首,姗姗的走至林玉波面前,跪了下去,亲切的叫道:“娘,我亲生的母亲既然已死,现在您就是我的娘了!”
  林玉波老泪滚滚,扶起跪在地下的公孙凤,道:“孩子石室室门虽然紧闭,但地下有无数孔洞,我们方才的谈话,想必你已都听到了!”
  公孙凤点点头道:“听到了,孩儿……任凭您的安排!……”
  柳小龙抓耳挠腮的道:“娘,她是公孙凤,是……”
  林玉波打断他的话道:“她不是公孙凤,她爹爹姓楚,娘亲姓江,她该叫楚小凤,当初还是我给她取的名字……”
  微微一顿,又道:“不瞒你们两人说,当你们一生下地之时,为娘就有使你们结为夫妇之意,故而一名小龙,一名小凤!想不到历经劫变,最后仍能完成此一宿愿!……”
  转向楚小凤道:“孩子,现在你可有要向为娘说的话么?”
  楚小凤摇摇头道:“没有了,如果一定说有,那就是公孙愚那老贼,我把他当了一十八年的亲爹爹,没想到他却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林玉波似哭似笑的嗬嗬了一阵道:“今后,你们要互助互爱,结为武林侠侣,共复血仇!”
  柳小龙也把头俯了下去,默无一言。
  林玉波喘了一口长气道:“现在,你们只需对天一表心迹,就算婚礼完成了!”
  柳小龙略一迟疑,终于跪了下去,朗声道:“皇天神明在上,柳小龙奉母命娶楚小凤为妻,誓愿白首偕老,永生不悔如背誓言,不得好死!”
  楚小凤暗暗抿嘴一笑,也盈盈跪了下去,立了一个重誓,然后徐徐起身,低履俯首立于林玉波身边。
  林玉波又复激动得流出了眼泪,再度细细的看了两人一眼,向楚小凤悄悄耳语道:“小龙心脉已断,虽以‘地极玉母’的精髓连接了起来,但至少须怀养一年之久,才能复原……”
  楚小凤吃了一惊道:“方才听娘说已有了救治的办法,不知……”
  林玉波打断她的话道:“救治的方法虽有,但却要看你肯不肯了!”
  楚小凤怔了一怔,正色道:“孩儿已蒙娘作主与小龙结为夫妇,怎的能不肯救治他的道理,不知要怎样救法,娘只管吩咐吧!”
  林玉波点头道:“孩子,你可听说过‘玄阴九转’之术!
  楚小凤怔了一怔,呐呐的道:“玄阴九转?!……”面色一红,俯首无语。
  林玉波苦笑道:“除此之外,再没有救他之法,你们已是夫妻了,这种事迟早总要发生的,谅必你不会反对吧!”
  楚小凤面红无语,但却轻轻的点了点头。
  林玉波嗬嗬一笑,突然振腕点出一指,直向柳小龙胸前点到!

  第三十三章 玄阴九转
  柳小龙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对他出指突袭,其实纵然他想像得到,也无法躲避得开,一缕无声无息的指风,立刻点中了他的巨阙穴!
  匆遽之中他失声大叫道:“娘,您这是为……”
  但一言未毕,林玉波又复伸指连拂,一连点了他七处大穴。
  於是,他不但变成了一截木头一般,也已知觉全失,双目紧闭,完全陷入了昏迷般的沉睡之中。
  林玉波忽然变得极是伤感,定定的转注了柳小龙一会,转向楚小凤道:“孩子,现在你可以施术了!”
  楚小凤心头忽然感到一阵惨然,“玄阴九转,至少需要两天两夜疗治,要……保重……”
  林玉波苦笑道:“两天两夜,不过仅是二十四个时辰,为娘就在外间石室为你们护法,也许还能忍熬到与你们再见一面……”
  楚小凤含泪道:“娘,您……
  林玉波仰天一叹道:“人心没有厌足之时,其实为娘能有今天,也就该知足了……”
  鸡爪般的手掌一挥,道:“不必惦记为娘,只管一心为他疗伤要紧!”
  不待话落,突然双肩一幌,不见腿脚移动,竟然保持着趺坐的姿式,向外间石室飞了出去。
  随着是一阵轧轧大响,石室室门阁了起来。
  於是石室之中就剩下了昏迷不醒,穴道被闭的柳小龙与楚小凤两人。
  她眸光外一转,只见那石室四壁密合,并无一丝缝隙,而且在这地牢之内,又有一股股森寒冷之气,渗入体肤。
  楚小凤慢慢回过头来,望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柳小龙又是爱又是痛,怎么才能替他疗伤? 林老前辈指点自已要用玄阴九转内功为他疗伤,可是自已是个黄花闺女,要和男人肌肤相亲……
  楚小凤芳心忐忑,俊面通红,手脚无措,但一想柳小龙是自已未婚夫婿,如意郎君,怎能不救,难道还能让其他人……
       楚小凤再也顾不了许多,急迅地把柳小龙的衣服脱光,望着柳小龙那健壮的身躯,那苍白,英俊的面庞,楚小凤浑身一热,急忙褪去自已的衣服,把自已丰满洁白的玉体压在赤裸裸的柳小龙身上,口对口的紧紧吻上,然后运转九转内功……
  ……
  漫长的一日一夜过去了。
  昏迷不醒,全身冰凉的柳小龙,躯体慢慢有了热气,自已感到浑身发热,便把柳小龙搂得加紧运功……
  柳小龙身体由冷变热……
  楚小凤经过紧张运功之后,已是筋疲力尽,昏迷过去……
  拥在一起的两个肉体,终於有了动静,最先醒来的不是楚小凤,却是被闭了穴道的柳小龙。
  楚小凤并没有为他推解穴道,但他被闭的穴道却已解了开来。
  他睁开双眼,只觉神清气爽,五内恬畅。
  但他立刻就发觉了有些事情不对,只觉前面鼻息咻咻,一股脂腻发香立刻冲入鼻孔中。
  同时,他也发觉了自己的赤裸躯体,和拥在自己怀中同样赤裸着的楚小凤。
  他惊叫一声,连忙一推楚小凤,翻身而起找到自己的衣裤,迅迅的穿着了起来,一时只觉脸热耳烫,心跳不止。
  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经验,一时几乎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了下去。
  经他用力一推,楚小凤也醒来了,她也同样的羞耻无地迅速的穿着自己的衣裤,背转身去,不敢看柳小龙之面。
  柳小龙已经穿着整齐,愤愤的叫道:“你不该这祥。”
  楚小凤震了一震道:“为什么?”
  柳小龙怒道:“这简直近乎无耻!”
  楚少凤委屈眼泪都流了出来,恨声喊道:“你别忘记我们已是夫妻了!”
  柳小龙冷笑道:“虽是夫妻也不许在此时此地,就……”
  他并没说出就怎么样,却恨恨的一顿双足,闭目不语。
  楚小凤除了双目交流之外,气得连声冷笑。
  但她毕竟是条理分明之人,勉强压抑下心头的愤怒,委屈,霍然转过身来,望着气鼓鼓的柳小龙道:“我能先问你一件事么?”
  柳小龙没好气的道:“你问吧!”
  楚小凤冷笑道:“当你我婚事完成之后,你的身体如何?”
  柳小龙怔了一怔道:“我内创颇重,据娘说,至少要养一年才能复原。”
  楚小凤双眉一掀,冷笑道:“现在你何不先运息一下试试!”
  柳小龙怀着困惑的心情,果然依言试行运息。
  讵料一试之下,怪事忽生,只觉内力滚滚,循经走脉,布达四肢,哪里还有一点受伤之象。
  一时之间,他不由呆呆的望着楚小凤,呐呐着道:“奇怪呀,我的伤势已经完全复原了!”
  楚小凤冷冷的道:“也许那就是我近乎无耻的结果吧!”
  柳小龙呆怔不已,讶然道:“这……究竟是……”
  楚小凤冷哼道:“我并不是那等下流之人,在此时此地绝不会主动的与你做出这件事来,这只是我奉了娘的命令,以‘玄阴九转’大法,治疗你那严重的内伤!”
  柳小龙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这是我错怪您了,我……”
  楚小凤冷漠的道:“这些不说也罢,咱们快去找娘去吧!”
  一言提醒了柳小龙,伸手抓住楚小凤的素腕,就欲向外间石室闯去。
  但他甫一举步,立刻又停了下来。
  原来石室室门紧闭,无路可通。
  柳小龙投注了身边的楚小凤一眼,道:“凤妹可懂这里的机关布设!是否知道石门开启之法!”
  楚小凤摇摇头道:“当年连公孙愚都丝毫未勘查出头绪,我更是连有这一地下建筑都不知道,哪里懂得开启之法。”
  微微一顿,现一付困惑之色,又道:“外间石室虽说石门阻住,但下面有孔洞相连,说话听得清清楚楚,按娘说早该知道里面情形,应该开门而入才对,为何……”
  柳小龙现出一放谅容,道:“莫非她老人家……
  当下顾不得多说什么,立刻趋至石门之前,轻轻敲着放声喊道:“娘!娘!……”
  没有应声。
  他再把声音放大了一些,叫道:“娘!孩儿已经完全好了,娘,您听见孩儿的声音了么?……”
  外面仍是一片沉寂,既不见石至开启,也听不到林玉波的应声。
  柳小龙又惊又忧,奋臂扬掌,就欲向石门之上劈去。
  楚小凤见状大惊,急忙喊道:“且慢……”
  柳小龙收住掌势道:“小兄伤势已愈,这道石室谅来还不致阻得住你我。”
  楚小凤皱眉道,“单是这道石门,的确无法将你我阻住。须知此处是一座神秘莫测的地下建筑,倘若你一击之下,引发了其他机关变化,那后果就十分难料了!”
  柳小龙愕然住手,道:“这话果然不错,但,咱们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也不管娘的死活了么?”
  楚小凤在石门前徘徊了一下,道:“你可记得娘在开门叫我进来时,是如何打开的石门么?”
  柳小龙恍然道:“娘根本未去用手推门,只不过向左上角虚空一抓,室门就打开了!”
  楚小凤啊了一声,立刻向左上角细细打量。
  只见在左角上端,似乎有一块微微凸出的石块,呈现铁青之色,与其他镶嵌上的石块略有不同。
  楚小凤面现喜色,忖思着道:“有了,且待我试上一试!”
  说话之间,也照样伸手一抓,打出一记回旋掌力!
  她深恐错了部位,那一抓不过只运出了四成力道,但见那石壁剧烈的摇动了一阵,发出了一串轧轧之声。
  但石壁摇动了一阵之后,却慢慢的停了下来。
  柳小龙担心的问道:“怎祥?”
  楚小凤眉梢一挑道:“行了……”
  接着又是伸手一抓!
  这一抓她已运出了十成功力,但听轧轧连响,一道厚约三尺的巨大石门立刻应手打了开来。
  一付惨象立刻呈现眼前。
  两人大吃一惊,同声高喊道:“娘……”
  纵身齐起,奔了出去。
  只见林玉波横躺於地,周身肌肉尽腐,已经化为了一滩黑水,只剩了一付白森森的骨架。
  在她身旁的石地之上有用金刚指法刻下的一片字迹,显然是在她垂死之时所写,留与两人看的。
  只见那片字迹写的是:“小龙吾儿,小凤吾媳!为娘失去了‘地极玉母’,自知已不能支持多久,但却没想到死得如此之快,竟无法再见你们一面!
  “但为娘并不难过,说真的,为娘是含着笑死的,因为我苦忍了十八年,最大的希望只是想知道你们一点生死下落,没想到居然见到你们,而且亲手撮合了你们的婚事,上天待我不薄,我该满足了!
  “你们都已是武功造诣极深,而且也是十八岁以上的人了,当能知道照顾自己,小凤为人机智聪敏,使为娘更放心了!
  “地下建筑的四角都震出了一个足可容人出入的孔洞,可以安全走出地牢之外,你们去吧!
  “仇人是三侠五老双侯,这些你们早已知道了,别忘了报仇,为娘……”
       字迹到此中断,显然她无法支持着再写下去,而不得不瞑目等死,了结了她悲惨的一生。
  柳小龙失声大哭道:“娘,是我害死您了,如果那‘地极玉母’不是给我……”
  下面的话他再也说不出来,一府身扑到了林玉波的骨架之上,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楚小凤也自痛哭失声,哽咽不已。
  良久良久。
  还是楚小凤首先收住哭声,揩揩泪渍道:“龙哥,别哭了,娘虽然死了,但她老人家已可算含笑九泉,没有什么遗憾?……”
  柳小龙收泪咬牙道:”小兄当着娘的灵前立誓,如不尽诛仇人,今生誓不为人!”
  楚小凤含泪道:“咱们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容仇人逍遥世上!”
  柳小龙四顾一眼,皱眉道:“娘的灵骨呢,咱们该怎祥处理!”
  楚小凤皱眉忖思半晌,道:“如依我的愚见,咱们最好等大仇得报之后,将娘的遗骨运回泰山落霞古堡,然后把长白山下我母亲的灵骨也掘出运回,再去翠微峰寻回你我爹爹的灵骨,把他们四位老人家葬在一起,才是正理!”
  柳小龙颌首道:“凤妹之言果是正理,不过,正处……”
  楚小凤含泪笑道:“此处无异於一座大坟,就由娘的骨在此暂厝一时,又有什么关系!”
  柳小龙同意无语。
  於是两人又在林玉波遗体之前拜了四拜,默默祝祷了一番,然后恋恋不舍的向外走去。
  外间的石门早经打了开来,石室之外不远就是那一片广场般的大院,地下处处均是一片漆黑,根本分不清此刻究是白昼抑是黑夜。
  柳小龙、楚小凤两人并肩携手,步步为营,向西北角上走去,大约三十丈外,方才碰到了一堵石壁。
  两人在石壁前停立了一会,只见石壁光滑平整,设有-丝裂痕,彷佛经过一番人工打磨一般。
  楚小凤微微皱眉道:“娘整说每角之上都有一个可供人出入的孔洞,但此处似乎己到了犄角之上,为何还看不出在哪里?”
  柳小凤也是双眉深蹙,但却情不自禁的伸手轻轻一推。
  他这一推原是一记毫无意识的动作,殊料一推之下,怪事忽生,那堵石壁竟缓缓的向一侧移了开去。
  两人大吃一惊,原认为不慎之中触动了什么机关,连忙双双跳开数步,默运功力,蓄势待变。
  但那石壁轻轻移开之后,却没再发生别的变化,只觉一股凉风,扑到了两人脚面之上。
  同时一丝光亮也隐隐传了过来。
  两人俱皆大为惊喜,因为在那墙移开的光滑石壁之后,果有一个三尺方圆左右的石孔,通到了地下建筑之外。
  两人并不迟疑,一前一后,向外爬了出去。
  落雁峡前沉寂了三天后,又热闹了起来。
  天地教主公孙愚之死,旱己传遍江湖武林,而后嫠妇门三女二度进入天地教,与公孙凤一场苦战,俱皆同归於尽的消息,又复传了出来。
  这一来,在传言之中使江湖人心大为震奋的共是两件大事。
  第一、是天地教教主与公孙愚父女相继殒命,是则天地教已可算名存实亡,短时之内,在武林中不会再有什么作用了!
  第二、则是嫠妇门三女与公孙凤的同归於尽,以一个神秘莫测的恐怖门派,一旦毁灭净尽,使江湖上除去了这一大成胁,自然也是一桩值得庆幸之事。
  按说,江湖武林之中应该因而平静下来,过上一段安稳日子才对,实则却又大谬不然。
  就当天地教主公孙愚死亡的消息传出之后,各地群雄都已纷纷向云中山而来,他们目的不同,行动互异,有的联手齐至,有的零星而来。
  他们并不怕天地教会采取什么行动,因为一来公孙愚丧事未毕天地教无暇及此,二来,他们有一个很好的藉口,来吊天地教主之丧。
  於是,云中山落雁峡前前后后,一批批的武林人物络绎而来,可谓群贤毕至,少长成集。
  及至嫠妇门三女与公孙凤同归於尽的消息传了出来,所有赶到的各门各派,各帮各教,以及四路豪雄,无不拍手称快,几乎要欢呼起来。
  天地教无主,嫠妇门已除,剩下来的只是天地教的一个残局,所有到来的群雄就是要出手收抬这个残局。
  那天,黄昏时光,落雁峡前群雄愈来愈多,其中僧道尼俗,老幼妇孺皆有,有的来自山南,有的来自海北,包罗了四方豪俊,各色人物,应有尽有。
  他们已等了三天。
  但三天来天地教中静谧如恒,看不出任何变化,於是,群雄再也忍耐不住,开始在天地教大门前骚动了起来。
  峡口的天地教大门,早已撤去了守卫之人,口气托大的楹联,以及木牌朱书的招贤榜早已除去,除了几根石椿仍然竖在峡口之外,几乎看不出此地就是威慑武林,喧赫一时的天地教大门!在峡口之内二远,两根新竖的石椿之上,却横挂着一幅长长的白绫,仅仅表示出此处正在办理丧事。
  群雄在峡口鼓动了已经甚久,依然不见天地教中有人出来,不免更加哗声四起,俱都有些不耐起来。
  拥聚在峡口的群雄,少说也已有两百多人,但越是人多意见也越不一致,一时无法决定究应怎祥解决。
  但众人心意却是一样,迫使天地教解散,并从中得点好处,最好能把公孙愚赖以你霸武林的“昊天秘录”夺到手中。
  忽然——
  扰攘的群雄之中,走出了一位古稀老僧,生得白眉入鬓像貌古朴,长宣一声佛号,朗声道:“老衲方外之人本无争强取胜之心,但今日之局,看来难以找出合理解决之法,老衲不得不妄言数语……”
  群雄中半数以上之人都认得这位老僧是少林护法长老弘广大师,是当代少林掌门弘果大师的师弟,不但在少林中是一流之选,在武林之中也是地位极其祟高的人物,可是群雄中立刻爆出一片呼喝之声。
  有人大声道:“少林派本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今日之局该由少林领袖群伦……”
  又有人大声道:”老法师德高望重,就请老法师指点迷津。”
  但也有人大声道:“大和尚既知自已是方外之人,又何必多管江湖之事……”
  一时七嘴八舌,争执不已。
  弘广大师并不理会众人的吵嚷,顾自提高喉咙,大声接下去道:“天地教创立之初,敝派就已认为其用意不正,迟早必将兴风作浪,茶毒江湖,早已有号召天下群雄,同声诛讨之心,但因其并无大恶,隐忍至令,目前天地教教主公孙愚既已物故,正可藉此将此一教派解散,以免为邪恶之徒乘虚而入,利用为茶毒江湖武林的助力……”
  话虽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心中却有一阵难以掩饰的惭愧之感,因为他自已肚里有数,若非公孙愚父女相继殒命,即使天地教真的发动了争霸江湖武林之战,他也不敢站在落雁峡前说出这番话来。
  话声微顿,立刻有人大声道:“老法师之意是要怎祥,打了进去么……”
  弘广大师双掌合十,又诵了一声佛号道:“依老衲看来根本谈不到打字,天地教已成无首之龙,即使仍拥有下少高手,也无法与在场诸君相较,只须我等连袂同入,天地教中的残余之徒大约只好俱皆俯首而降,听候吩咐!”
  群雄中仍有人七嘴八舌,吵攘不休,但已听不出是说些什么?
  弘广大师白眉微锁,突的双臂一振,凌空拔起五六丈之高,飘身落于挂着白绫的两根石桩之前,反手一招道:“同意老衲之言者,请随老衲入峡,直闯天地教!”
  群雄又复嗡的一声,齐向峡中闯去!
  不论同意弘广大师之言与否,所有之人俱皆跟了进去,因为,他们个个都不愿放弃了此一机会。
  谁也不知道天地教中究竟有些什么使人垂涎,甚至不惜生命,值得冒死去夺取的东西。

  第三十四章 莫测高深
  一轮红日刚刚落下,但在群山环拱的落雁峡中,己经十分黝暗。
  少林弘广大师举步当先,与所有在场群雄峡径向峡中闯去。个个争先,人人恐后,一窝蜂般拥了进去。
  忽然——
  仍是以弘广大师为首,相继收住脚步。
  那情形像是一群奔马突然落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一般,由极动归於极静,先后显得极不调和。
  在静寂的气氛之中,隐隐传来了一阵急弦繁管之声,同时,一排索白灯笼由峡中缓缓移了出来。
  弘广白眉微锁,沉声道:“峡中既有人来,咱们不妨先行退出再说。”
  於是一行气势汹汹而入之人,又复一窝蜂般拥了出来。
  天地教中在办丧事,那一串急管繁弦,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可疑之处,故而群雄虽然有些惊愕,但却并无畏惧不安之状。
  倒是那一排缓缓移动的灯笼,令人有些莫明所以。
  群雄在峡口扰攘骚动,峡中没有不知之理,但那排灯笼来得缓慢从容,似是根本没有这回事儿一般。
  不久。
  只见那一排灯笼己经逐渐来到峡口,也逐渐的看清了来人的打扮模样。
  陆续后退,己退至峡口十丈之外。
  因为天地教过去的威名太大了,虽说公孙愚父女相继殒命,但这份沉着从容,依然群雄感到震骇。
  弘广大师更是讶然不已,依他想来,天地教中该是乱得一塌糊涂才对,怎的反而如此镇静。
  难道除了公孙愚父女之外,天地教中还有类似的能人不成,这实在令人难以想像之事。
  急管繁弦之声是传自峡谷之内,当先挑灯而出的是十二名绿衣武士,后而跟定了五名身着红衣之人,其中有一名女的,再后面是四名灰衣人,最后则是三名蓝衣人,居中一身材高大,状如霸王。
  退到十丈之外的群雄俱皆看得清楚,不由个个吃惊不已。
  因为他们俱都知道,红衣装束的是天地教外五堂堂主,灰衣的是内三堂堂主以及总护法。
  蓝衣的则只有教主。
  但出来的蓝衣人共有三名之多,这……
  就算天地教中立刻推选出来了教主,也不该有三人之多,但那三人俱都是群雄不识之人,益发使人迷惑不安。
  那身材高大的居中蓝衣人目光如电,缓缓扫了一周,微微一笑,漫吟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本座不知有这么多佳宾光临,迎接来迟,诸位恕罪了!”
  声音虽低,但却音波荡漾,令人心头发毛。
  由声音中可以听得出他的功力精淇,不输於任何一流高手。
  弘广大师长宣一声佛号,道:“贵教教主选出了么?”
  那身材高大的蓝衣人哼了一声,道:“本座就是!”
  “施主高姓大名?”
  “公私明!”
  “公孙明?!……”
  公孙明大笑道:“本座是故世的教主胞兄,有什么可疑么?”
  弘广大师白眉深锁道:“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忽然一一
  两条人影鸿落在弘广大师之前。
  其中一人大声道:“愚兄弟对公孙愚知之甚稔,他根本就没有兄弟!”
  公孙明大笑道:“原来是长候氏昆仲,久仰大名了!两位是来吊祭故敬主之丧,还是另有所固?”
  那两人正是长白双候的候振远、候振声兄弟。
  候振远哼一声道:“愚兄弟与公孙愚交谊素笃,自然是吊祭而来,但公孙愚死骨末寒尊驾就刑窃大位,实在有些不该!”
  公孙明大笑道:“老夫代弟整顿基业,以免沦入他人之手,又有什么不该?”
  候振声插口接问道:“天地教中,往日只有公孙愚父女两人身着蓝衣,现在,尊驾甫行登上大位,就多了两名蓝衣武士,实在……”
  公孙明朗声道:“他们两位是本座座前双判,地位应在总护法,内三堂堂主之上,故而与本座一样的穿着蓝衣……”微微一顿,历声道:“这是本教内部之事,与尊驾等又又有何干?”
  长白双候被问得一怔,老羞成怒的道:“愚兄弟既与公孙愚相厚,对他的突然之死就不能不加关切,此来正是要详查他所以致死之因…
  公孙明大笑道:“够义气,不知两位要怎样查法?”
  “这个……”
  长白双双俱皆怔了一怔,候振声怒喝道:“至少要开棺验尸!”
  公孙明振声厉叱道:“只怕你们不敢!”
  侯振声不过是信口而出之言,公孙愚之死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他怎会要开棺验尸,为自已惹上麻烦。
  使长白双侯真正关切的是这公孙明究竟是谁?那另两名蓝衣人又是谁,从这人的气度上看,并不弱於公孙愚,看来今日之局并不乐观。
  长白双侯气势软了下来,冷声一笑,含含糊糊的道:“天下群雄业已联袂而至,今日已不容你们张狂了!”
  公孙明振声长笑道:“本座倒要动问枉顾的群雄一句,设若是为祭奠之事而来,就请进入敝教零堂行礼,否则,亦请把来意说明。”
  群雄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这与他们初来时的判断完全不同,在他们认为天地教已然无主,必是一片混乱,没想到不但新教主又已产生,而且气势严整,令人莫测高深。
  弘广大师又复趋前一步道:“敝派索与江湖甚少争端,本不愿过问贵教之事,但……”
  公孙明截断他的话锋,长笑道:“少林向有领袖天下武林之誉,难道是因天地教的即将取而代之,而心有不满么?”
  弘广大师怔了一怔,道:“敝派已有千馀年历史,公孙施主如熟悉过去武林沿革,当知我少林一脉,虽备受江湖武林推崇,却绝无领袖武林的野心,不似贵教开宗未逾十载,就有霸服江湖之意!……”
  公孙明大笑道:“那只怪少林无能!”
  他一直出言蛮横,完全未把到场群雄放在心上。
  弘广大师高宣一声佛号,道:“公孙施主如此跋扈嚣张,老衲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不待话落,退了回去。
  一时群雄俱皆噤若寒蝉,无人再度出声。
  公孙明目光四转,阿呵大笑道:“本座再说一遍,诣位若是吊祭亡弟而来,就请入内一祭,否则,均可将来意说明,当场解决!”
  弘广大师长宣一声佛号,折声道,“老衲原是有意规劝天地教中掌权之人,少造杀孽,保持平和,但看公孙施主之意,老衲这话不说也罢……”
  微微一顿,道:“老衲就此告辞了!”
  说罢转身而去。
  弘广大师一走,立刻又有数十名四路豪雄皆萌退意,相继转身走去,场中惟有公孙明的震天长笑之声。
  但弘广大师等人并未走出多远,却又相偕停了下来,原来在前面数十丈外忽然现出了十数盏灯笼。
  此刻已将至定更时分,那十数盏灯笼在暮蕴朦胧中闪闪烁烁,益发显得有些神秘恐怖。
  弘广大师微微吃了一惊!
  他心中有数,今日到场群雄,俱皆落入了一个预布的圈套之中,忖思之间,又复自身走了回来,与群雄聚於一起。
  那十几盏闪闪烁烁的灯笼出现得大是特异,群雄也都看到了,一个个转首四顾,面部俱皆浮现一片困惑之色。
  忽然——
  有人出声惊呼了起来。
  原来前后左右俱皆同时出现了无数盏灯笼,至少也有数百盏之多,但却在数十丈外的树丛之中,形成一个广大的圆圈。
  看不清那些灯笼是持在人的手中,抑或是挂在树枝之上但却更增加了一种莫测高深之感!
  长白双候突然双双吃叫一声,大喝道:“公孙明,你究竟在捣什么鬼?”
  公孙明大笑道:“这是由本座座前双判所布出一座‘十里丧门大阵’,诸位之中可有见试过此阵之人?”
  侯振还厉喝道:“原来这是你的预谋!大约神州三侠都是死於你的圈套之内了!”
  一时在场之人心中俱皆有数,不谕公孙明是谁?看来不会比公孙愚逊色,也许武林中当真要遭到一场血劫了!
  公孙明长笑道:“随你们如何说吧,这‘十里丧门大阵’是本座为追荐亡弟所布,要在阵中大祭亡灵!”
  弘广大师扬声道:“老礼再奉劝施主一句,少造杀孽,善体天心……”
  公孙明大笑道:“超荐亡魂,本是善举,老禅师何必多言词费……”
  按着沉声喝道:“数月前代教主公孙凤曾受挫嫠妇门三女,下令闭坛,本座今日已一扫往昔之耽,自今日起,宣布开坛!”
  在他两侧的若干灰红绿武士立即暴声应喏,五名外五常红衣堂上同声向内高声大呼道:“开坛!”
  五名红衣堂主在武林中来说,但是以列入一流高子之林,齐声暴喝,响遏行云。声势凛人已极。
  群雄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不久。
  只见峡口前两付巨大的楹联缓缓矗立了起来。
  楹联上写的正是:“天下虽大,惟我独尊。
  地方十里,威加武林。”
  公孙明横掠了群雄一眼,然道:“本座宣布自今日起天地教为武林中惟一领油门派,本座即为武林共主,举凡江湖武林之中的任何大小事故,匀须禀明本座!”
  长白双侯愤然道:“老匹天,毕竟露出你的本来面目来了,只可惜你恐怕难以如愿,须知以天下之大……”
  公孙明厉此道:“住口!……”
  弘广大师接声道:“武林共主必须是德高望重之人,受天下群雄爱戴,公推为群伦之言,并不是自封自夸即能登上共主之位!”
  公孙明大笑道:“老禅师比议也有几分道理,但天下武林共主即可以德取之,亦能以威夺之,本座还有一个信条是顺我者生,逆我者死,生死之问,任君自择!”
  弘广大师长叹道:“施主加此执迷不悟,只怕距身败名裂之时已经不远了!”
  公孙明傲气凌人的道:“本座一向是为目的不择手段,诸位将是本座欲为武林共主的人质,倘若天下各派有人不服本座就将所扣留的各派之人诛戮!……”
  目光缓缓四掠一周,又道:“举凡天下各派各帮,各教各堡,大约都有高手在内了吧……本座是说的摆明身份之人,其次,在暗功匿藏之人正复不知尚有多少。”
  群雄闻言俱皆下由自主的四外顾视,流露出一付困惑之色。
  公孙明继续大笑道:“反正都已在本座的十里丧门大阵之内,谁也别存侥幸之想了!”
  声调一沉又道:“左右双判!”
  在他身左身右的两名蓝衣人同时应道:“属下在!”
  公孙明微微一笑道:“十里丧门阵乃是由你们两位主持,现在可以去调调动阵势了!”
  两名蓝衣人同声应道:“属下遵命”
  身形一转,就欲离去。
  公孙明又复沉声道:“且慢!”
  两名蓝衣人收步转身道:“教主还有什么盼咐?”
  公孙明豪笑道:“阵中之人最好生擒,非属必要,不要伤害他们的性命!”
  两名蓝衣人又复同声一诺道:“教主放心,座下保证个个无恙,个个生擒。”
  公孙明含笑挥手道:“天下武林底定之日,你们两人当居首功!”
  两名蓝衣人微施一礼,同时纵身而起,冲天而去,在场群雄之中,又有人发出一片惊呼。

  第三十五章 丧门大阵
  只见两名蓝衣人一跃之间,平地竟然拔升了十丈左右,有如两只冲天巨鸟,在空中一个转折,分向东西两方扑了。
       单是这一份高明的轻功身法,就足以将群雄震慑住了,在场之人,能有这种轻功身法的实在还难找得出来。
  一时之间,群雄俱皆由心底中泛起了一丝凉意。
  忽然——
  四面的数百个灯笼缓缓移动了起来。
  由缓而疾,由疾而缓,而且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变化多端,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弘广大师突然沉声一叹道:“这阵式分明是一种邪魔外道之技,诸位同道小心了!”
       说罢之后,双目微瞑,默运佛门神功,护住了心头灵光。
  其他群雄也已看出事非寻常,一个个暗运真力,蓄势待变。
  不久。
  一阵微风由四面缓缓涌了过来,但眨眼之间,就渐渐大了起来,而且风中夹着阵阵袭人的热浪,有如团团热雾迎面扑来。
  公孙明在天地教一般高手簇拥下,又复振声长笑道:“本座不愿太为已甚,只要诸位肯於诚心归服,本座仍愿以礼待之!”
  群雄中无人应声,形成相持不决之势。
  忽然,一声大响传了过来。
  不独群雄愕然一惊,连公孙明等人也是大出意外,只那竖起的两付楹联竟然无故的倒了下去。
  两付楹联均是刻在两根巨大的石柱之上,每根石柱至少重逾千斤,已经深深的埋入地下,怎么忽然倒了下去。
  场中虽然起了微风,但风势太轻微了,根本不可能把两根石柱吹倒,公孙明虽然镇定如常,却也不由心头暗凛。
  一时场中肃然,除了那微微旋滚的热风之外,不闻点滴声息。
  良久,公孙明放声一笑道:“本座早已说过,落雁峡十里方圆之内,龙蛇群聚,高手四伏,但却都已在十里丧门大阵之内,任凭弄什么鬼怪神通,也休想逃出去!”
  话声一落,只听一声娇叱传了过来,道:“吹牛!”
       群雄面面相觑,不由大愕。
  公孙明也是讶然一怔,大喝道:“什么人敢在本座面前如此放肆!”
  但那声娇叱是以“震气传声”之法而发,根本听不出方向距离,不知那人究竟匿藏何处!
  并未沉寂多久,只听那声音又传了过来道:“公孙愚,你只会大言欺人么?”
  群雄益发吃惊不已。
  那声音喊的是公孙愚,但公孙愚已经死了,现在的教主自称公孙明,为何这人会如此喊法!难道公孙愚未死!但这是不可能的,公孙愚是在武林中出过大大的风头之人,大多数武林人士都会一见就认得出来。公孙明于公孙愚相同之处只有那巨像的躯体,除此而外,几乎没有一点相同之处。
  除非他是戴上了一付人皮面具,这倒是难以看得出的,因为相距即远,又是在暗夜之中,实在难以分辨。
  公孙明惊愕的程度更甚於群雄,因为第一,那声音是年青的女孩子声音,第二,那声音喊他公孙愚而不喊公孙明。
  他震骇得几乎冒出了一身冷汗,一时不免有些惶然失措。
  正当形势紧张,气势沉闷之际,忽见三条人影由二十余丈外冒了出来,就在那一付楹联附近。
  那三条人影疾如电掣,一掠而至。
  在场群雄再也忍不住喊出了声来,因为他们大多认得,那三条人影正是传说中与公孙凤同归於尽了的嫠妇门三女。
  公孙明惊骇的程度更是无以复加,不由自主的走前两步大叫道:“你们居然没死?……”
  尤兰香从从容容的笑道:“奇怪么?”
  公孙明突然扬手一掌,大喝道:“虽然你们没死,但也逃不过本座掌下!”
  掌力如山而到,猝然一击而下。
  但嫠妇门三女身轻如燕,平地拔升起数丈之高,退出了十丈之外。
  公孙明震骇之佘,忘记了顾及身份,猝然一掌,击得石屑纷飞飞,尘土弥漫,但却未碰到三女一丝半缕。
  他似乎看出三女武功不是泛泛可比,交搏之下,不是三两招之内可以分出胜负的,同时为顾及到自已的身份,又复收式退了回去。
  尤兰香立定身形笑道:“记得在假山地道中时,曾听你说过,如我们长能活过三天,就可以知道你的阴谋何在,现我们侥幸未死,毕竟看出你的阴谋何在了!”
  公孙明怒吼般的冷笑道:“丫头,本座只问你们是如何能够不死的?”
  尤兰香眉梢一挑道:“只要你命长,今天不死在此处,回去查看一下那座地下建筑,就可以明白了!……”
  公孙明暴跳如雷,恨得牙根发痒。
  只听尤兰香继续说道:“你的阴谋己经十分明显,你明知天地教在武林群雄眼中无异眼中钉,肉中刺,故而伪称已死,使天下群雄欲乘丧乱之际,来把这一支眼中钉除掉,而你却悄悄布下十里丧门大阵,以图兵不血刃,困住天下群雄达到霸服江湖,称尊武林的目的,不过……”
  眸光一转,冷笑道:“只可惜你算盘打得虽精,却无法实现得了!”
  公孙明恼羞成怒的道:“丫头,在十里丧门大阵之内,不会有逃出之人,如若惹得本座性起,下令变为死阵,则今天在场之人,将在瞬间之后尽成枯骨!”
  尤兰香大笑道:“你尽管下令吧——”
  语调之中隐含讽刺之意。
  公孙明怒不可遏,突然探手抓出一枚闪光的铁珠,就欲抖手打出,似乎那是一枚下令的闪光弹丸。
  尤兰香从容笑道:“老匹夫,你的斤头栽到家了,依我说乾脆自碎天灵,真的死了吧!”
  公孙明冷哼一声,就欲打出弹丸,下令以死阵血屠群雄。
  忽然一一
  又是一声娇叱传了过来
  “且慢……”
  一条兰衣人影迅若闪电由另一方掠了过来。
  群雄如入梦境,几乎不相信自已的眼睛,因为那人竟是公孙凤。
  公孙明的震骇程度更超主群雄之上,大叫道:“你也没死?”
  公孙凤沉声道:“你的把戏都已经拆穿了,还不露出你的本面目来!”
  原来公孙明正是公孙愚。
  只见他隐鸷的一笑,突然扯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他的本来身份。
  群雄并未发出惊呼之声,都是一个个的怔住了,个个张口结舌,再也无法说得出话来。
  一个已死之人怎会复活。
  这玩笑实在开得太大了,但群雄人才济济,事前竟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到公孙愚之死是假,悉数被他玩弄於掌股之上,不能说不是一件武林奇闻,如非公孙凤以及嫠妇门三女当众拆穿,众人必然仍被蒙在鼓中。
  公孙愚扯去面具,忽然沉声叹道:“孩子,你我毕竟是父女,过去之事……”
  公孙凤厉声大喝道:“谁是你的孩子,想不到我竟被你愚弄了十几年!”
  公孙愚震了一震,喝道:“胡说……”
  公孙凤恨声长笑道:“老匹夫,我姓楚,名叫楚小凤,我的父母已经死在你手,今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替父报仇!”
  公孙愚讶然急吁道:“你是听了谁的造谣中伤之言……”
  楚小凤寒声喝道:“事实俱在,不容狡辩,今天你再也休想施展狡计了!”
  公孙愚怒极而笑,声如雷呜般的喝道:“也好,丫头,咱们怎样解决吧?”
  楚小凤哼了一声道:“只有一个办法,你快些自绝,一死尚可保个全尸,否则难说了!”
  公孙愚咬牙道:“只怕你们没有这大能耐,休说威吓老夫,连十里丧门大阵只怕也无法逃得出去了!”
  楚小凤冷笑道:“在武功上也许我还抵不过你,但今日之局并非你我两人之搏,任你如何勇猛,也终将在正义之下低头服输!”
  公孙愚大笑道:“武林中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奢谈正义,岂不太罗嗦了一些?”
  楚小凤冷笑道:“那你更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公孙愚面色十分难看,微微呆顿了一下,道:“不管怎祥,老夫尚顾念十佘年父女之清,设若柳小龙也幸而未死,不妨拉他来做个帮手,老夫愿意与你们公平相搏!”
  这些事太出意外了,公孙愚公孙凤俱都是传出死讯之人,如今却又一个个的活了过来。
  更意外的是公孙凤本是公孙愚的独生爱女,而且又曾是天地教的代教主,如今却又变成了楚小凤,而且又成了公孙愚的死敌。
  自公孙愚以下所有的天地教徙也都一个个怔了起来,望着曾是他们的代教主的楚小凤出神不已。
  一时情势紧张到了极点。
  谁也不知道还要有什么事故发生,因为这些事都是令人无法想到的,但是却一一的发生了。
  楚小凤眸光流转,一时也陷於沉默之中,似是正在筹思破敌之计,一干群雄则仍是围立一角,静观变化。
       公孙愚忽而桀桀一笑,大喝道:“丫头,听到我的话了么?”
  楚小凤有些茫然的道:“老贼,你说什么?”
  显然她陷於沉思之中,一时竟未听清她说些什么?
  公孙愚冷笑道:“老夫仍然顾及十几年父女之情,愿与你公平相搏,随你去找什么帮手,本座一概接着,譬如说柳小龙……”
  楚小凤大叫道:“他已经死了!”
  一声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他真的死了?你见到的么?”
  声调忧急,十分关切。
  原来是嫠妇门三女已经纵身赶了过来?出口喝问之人正是尤兰香。
  楚小凤含泪点点头道:“自然是亲眼看见的,难道我还会咒他死么?”
  嫠妇门三女同是滚下了泪来。
  虽然在假山地道中时,揭穿了柳小龙的真面自后,她们曾恨他恨得要死,但听得他的死讯,却又禁不住难过了起来。
  吴晓鸿痴痴的问道:“他是怎么会死的?”
  楚小凤皱眉道:“他穴道被闭,动转不灵,夹在乱石之中摔了下去,怎能留得活命……”
  微微一顿,又道:“他死得好惨,几乎摔成了一滩肉酱……”
  说着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俞青筠嚎哭了一声,叫道:“都是你害的他,我先与你拚了!”
  说话之间,一掌推了出去!
  楚小凤冷笑一声,纵闪过一边,叫道:“你疯了么……”
  俞青筠依然怒叫道:“我只要你替他偿命,怎么疯了?”
  楚小凤冷笑道:“点了他穴道的是你大姐尤兰香,认真说起来,你大姐才是真正害死他的人,像你我等人,同样的掉了下去,为什么没有摔死砸死?……”
  俞青筠揩揩泪渍道:“不是你拉动死掣,他怎会掉了下去!”
  楚小凤长叹道:“当时的情势,你也应该最瞭解,公孙愚能放得过柳小龙和我们么,若不是我拉动死掣,只怕我们也陪他一块死在地道中了!……”
  眸光微微一转,悄声道:“何况,此时此地,你我正应联手对付强敌,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公孙愚一人,等把他铲除之后,咱们的账再慢慢去算也还不迟!”
  俞青筠依然眼含怒意,咬牙切齿。
  尤兰香则微微颔首道:“是恩是怨,是真是假,且慢慢再说,眼下倒是先对付强敌要紧。”
  眸光向楚小凤一转道:“你去向他挑战吧,嫠妇门誓做你的后盾,最低限度,在破除十里丧门大阵诛杀公孙愚之前,我们是你的朋友!”
  楚小凤含泪一笑道:“多谢你们三位了,不过……还有你们三位的那几个朋友,最好也等他们一块来了之后……”
  吴晓鸿插口按道:“你是说江狄萍与小黑子……”
  俞青筠哼了一声道:“你真不知足,我们已经帮你了,还要再拉扯别人……”
  楚小凤皱眉道:“你是不知道公孙愚那老匹夫以及天地教的实力,只凭咱们四人,不一定就能必操胜算!”
  尤兰香摇头微吁道:“眼下连他们生死也还不知,何况在大敌当前之时,又到那里去找?”
  楚小凤眸光一转,道:“记得在假山地道之中,你们好像发过什么暗号,方才把那小丫头等人引去,此刻何妨再试上一试!”
  尤兰香皱眉道:“那老匹夫能容咱们如此从容么?”
  楚小凤故意扬声道:“公孙愚即是有霸服武林之心,说了话当然不会不算,何况当着天下群雄之面,又是在他的十里丧门大阵之内,他即答应了咱们先行寻找帮手,咱们就慢慢寻找,还怕他不肯等么?”
  公孙愚大笑道:“丫头,休要拿大话堵我,须知本座是顾念十佘年父女之情才答应你的,……如今本座以半个时辰为限,任凭你们能邀到多少高手,尽算设法邀约,但半个时辰之后,本座就要主动的出手了!”
  楚小凤寒声道:“不需半个时辰,只要盏茶左右也就够了!”
  尤兰香不待楚小凤再度开口,四顾一周,突然抖手一扬,一点寒星射入天空之中。
  此刻四周数十丈外的灯笼仍在闪烁不己,风势却趋於微弱,似乎发动的阵式又停止了下来。
  弘广大师等一干群雄,原认为公孙愚、公孙凤以及嫠妇门三女俱己死去,才放心大胆的来收拾天地教的残局。
  没料到这些人不但未死,而且即将演出一场生死之搏,一时俱如泥塑木雕的神像一般,只有呆呆看着发怔的份儿。
  尤兰香的弹丸打出之后,场中又沉寂了下来。
  楚小凤以及嫠妇门三女俱有忧愁焦灼之色,她们虽己打出了呼唤江秋萍的信号,但谁知她目前在於何处!
  也许她与小黑子等人都己死於地牢之内。
  也许她们受了重伤,正在挣扎休养。
  也许她们己经离开了此处。
  ……
  可能的事情很多,一时实在拿捏不准究会怎祥?
  时光过得很慢,又似乎很快,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四外仍是没有一点声息,只见遥遥的灯光闪烁。
  楚小凤柳眉蹙得更紧了。
  尤兰香也是一脸焦灼之色,心想:大概江秋萍如不是死于地牢之中,也必然己经远离此地,被阻于丧门大阵之外了。
  正当四人无限焦灼之际,忽听一声怪叫起处,一条人影有如巨鸟堕地一般,飘然落了下来。

  第三十六章 火神魔君
  那人来得甚是怪异,彷佛由群雄中一跃而出,又彷佛一侧林中飘了过来一般,由于来得太快了,谁也没看清他究是怎样来的。
  只见那人赤发巨目,满脸俱是长约二寸的红色浓须,虽然长得十分魁梧,但却凶恶无比,令人望之生畏!
  那人落下之处,正在群雄之侧。
  由于他现身的身法怪异,轻功高超,立刻引得许多人刮目相看,一时目光俱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连公孙愚等人也一齐转望了过去。
  群雄面面相觑,对这发如其来的怪人似曾相识,但却又叫不出名字。
  那人目光利箭般四外一转,出声豪笑道:“齐某隐居不过十载,诸位同道就不认得在下了么?”
  声如狼嗥虎吼,听来十分剌耳。
  长白双候见多识广,见状大步趋前,笑道:“尊驾可是名震南疆的火神魔君齐星龙齐大侠么?”
  那人呵呵一笑道:“难得两位还认得在下,……两位想必是长白双候的候氏昆仲了!”
  候振远得意的一笑道:“正是愚兄弟!”
  齐星龙大笑声中,突然伸手去拍侯振远的肩头。
  表面看来,这本是一记亲热熟稔的表示,候振远并未在意,加上齐星龙出手又奇又快,就算他想躲也不能够。
  殊料齐星龙的手掌一与候振远肩头相接,却见候振远浑身一震,冒起一股青烟,脸上肌肉立刻变得鸟黑,身子一歪已经倒了下去。
  像是受了雷击一般,已经气绝身死。
  候振声大吃一惊,历声大喝道:“狂徒,你竟敢伤我胞兄……”
  齐星侯微带歉意的一笑道:“你这位哥哥是纸糊的么?
  声调仍是有如狼嗥虎吼,刺耳惊心。
  群雄无不大惊失色,火神魔君齐星龙是一位传说中武林怪人,极少有人见到他的真实面目,此刻乍见之下,一出手就将名震东北的长白双侯中的老大制於死地,的确是不同凡响之事。
  一般群雄无不暗暗担心,他既向群雄中人下手,看来也许与公孙愚有些渊源,那么今日之局更加凶多吉少了!
  侯振声虽是心痛胞兄之死,但惧於齐星龙的神威,却畏畏缩缩,不敢遽尔出手,只顾气呼呼的道:“休要恃技欺人,有本事何不去与公孙愚较量较量!”
  齐星龙仍是微微笑道:“尊驾休要如此,在下确是无意伤及令兄,这不过只是一件意外,在下并未用上多少力道。”
  侯振声咬牙道:“这笔债侯某记在账上,但等此地事了之后,侯某再与你清算!”
  所有在场之人俱都听得清楚,侯振声分明己经有了惧意,此语无非为掩饰遮丑而己!
  但齐星龙并不就此罢手,微微一笑道:“在下确然不是有意的,真的没用力道,尊驾如果不信,何妨试上一试!”
  说话之问,伸手又向侯振声肩头探去。
  侯振声大吃一惊,连忙缩身暴退。
  齐星龙这一次出手并不算快,侯振声满以为己经躲了开去,殊料齐星龙突然去势加快,疾拍而到!
  又是轻轻一声,侯振声像侯振远一样未吭出一声,身上立刻量出一股青烟,相继惨然而死,与侯振远做伴去了。
  一出手立毙两位成名高手,传扬出去,将是武林中一件大事,群雄不知这位齐星龙用意何在,谁也不愿惹火上身,一时俱皆缄默无言。
  齐星龙甩甩衣袖,凝注了地下的两具尸体一眼,大刺刺的向楚小凤走了过去。
  嫠妇门三女见状一惊,同时运功戒备。
  齐星龙在楚小凤面前收住脚步,笑门道:“小姑娘,贵姓呀?”
  楚小凤没好气的道:“楚小凤!”
  齐星龙啧啧赞道:“好名子!……"”
  目光向嫠妇门三女转了一转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是要打架么?”
  俞青筠怒叱道:“你管不着!”
  齐星龙并无怒意,又把目光转到楚小凤身上道:“你呢?”
  楚小凤眸光一转,道:“你问这些干嘛?”
  齐星龙嘻嘻一笑道:“随便问问而已,何必定要……”
  楚小凤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分明你是被公孙愚那老匹夫邀来助拳之人,还要装腔做势?”
  齐星龙大笑道:“在下是武林中最孤独的人,平生没有一个朋友,隐居十年,更是连一个相识之人都没有了!”
  楚小凤笑道:“那么你来帮我们可好?”
  齐星龙喀嘻一笑道;“好是好,但我有条件!”
  楚小凤道:“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齐星龙道:“要你嫁给我!”
  楚小凤怔了一怔道:“嫁给你?”
  齐星龙笑道:“不错,终生做我的妻子!”
  这是一件值得大为考虑之事,嫠妇门三女眸光俱皆定定的投注在楚小凤脸上,看她究属怎祥应付此事。
  殊料这事的结果也是出人意外的。
  只听楚小凤毫不考虑的应道:“好吧,我答应你!”
  齐星龙追问道:“婚姻非同儿戏,你不后悔?”
  楚小凤甜甜的一笑道:“我若后悔就不会嫁给你了!”
  群雄个个看得直眉瞪眼,公孙愚等人亦各咋舌难下。
  这确是不可思义之事,按说像楚小凤这等美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这等凶神恶煞一般的齐星龙。
  但她却毫不迟疑的答应了下来,这是多么不可思义之事。
  齐星龙满意的一笑道:“现在,你可以去谈谈怎么打法了!”
  楚小凤盈盈一笑,扬声叫道:“老匹夫,我们己经找到了帮手,现在可以动手了。”
  公孙愚呵呵一笑道:“单凭这祥一个人,实在放不到本座眼中,最好你再去找上两个!”
  楚小凤怒叱道:“够了,即使不敌,有死而已,你划出道儿来吧!”
  公孙愚缓缓踱了几步,笑道:“不知你们是愿单打还是群斗?”
  楚小凤冷笑道:“这又有什么分别?”
  公孙愚笑道:“如是单打,本座愿以百招为限,任由你们轮流出手!”
  楚小凤睁光一转道:“若是群殴呢?”
  公孙愚长笑道:“若是群殴,则以十招为度!”
  楚小凤转向尤兰香道:“这是咱们大家之事,小妹不敢专,还是……”
  尤兰香笑道:“何不问问你的那位未婚夫婿?”
  言中依然隐含嘲笑意味。
  齐星龙闻言不以为忤的一笑道:“在下并无主见,任凭你们决定就是!”
  楚小凤略一沉吟朝公孙愚道:“这可是你自已夸下的海口!由你一人接我们十招!”
  公孙愚笑道:“那是自然,本座属下虽多,但我绝不准任何一人相助!”
  楚小凤哼了一声道:”十招比斗结果,倘若败的一方是你该当如何?”
  公孙愚依然笑道:“如果老夫败於尔等之手,不独本座一人的性命生死,就连整个天地教的存亡,也任由你们作主!”
  楚小凤扬声道:“当着天下群雄之面,这话你先记个清楚!”
  公孙愚狂笑道:“倘若败的是你们呢?”
  楚小凤冷笑道:“像你一样,我们的性命生死全都交到你的手上就是了!”
  公孙愚满意的点点头道:“你们可以准备出手了!”
  身形一幌,飘上前来,岳峙渊停一般,立于楚小凤等人之前。

  第三十七章 生死之搏
  公孙愚幌身而出,岳峙渊停般在楚小凤面前一站,喝道:“现在你们可以准备出手了!”
  场中形势顿时为之紧张了起来。
  一干群雄虽然也算得是天下各方精英,但在这几位稀世高手之前,却有些显得微不足道,只有遥遥旁观。
  同时,这也正是他们趁心如愿之事,最好能来个两败得伤,不论天地教,嫠妇门,以至楚小凤,齐星龙,对江湖武林来说,都是极大的威肋。
  四周数十丈外的数百盏灯龙俱皆停止了卷动,渐大的暧风继续转弱,最后终于完全息止。
  但十里丧门大阵并没撤去,眼下无非是暂时的静止,只要公孙愚一声令下随时仍可再度发动。
  楚小凤纵目四眺了一阵,笑向尤兰香道:“搏斗之事,由我和我丈夫对付,你们三位就吹唱一番助助兴吧!”
  尤兰香奇怪的盯注了齐星龙与楚小凤一眼,一时不由疑念大生。
  在假山地道之内,楚小凤为了维护柳小龙,不惜扳动死掣,要与公孙愚同归于尽,可见她对柳小龙爱到了什么程度。
  以这样深沉的爱心,怎会如此善变,仅凭三言两语,就答应嫁给这凶神恶煞的齐星龙。
  她再向齐星龙仔细盯注了一眼,满面的短髭,狼嗥般的声音,以及那粗野的动作,无论从那一方面看去,绝不可能再是第二个龙火木。
  这……?
  忖思之间,不由呆呆的怔了起来。
  楚小凤是何等聪明之人,凄迷的一笑道:“尤姑娘,别人或许不瞭解我的用心,但你总该明白?”
  尤兰香也凄迷的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楚小凤有一对会说话的眼靖,加上她的笑容,表情,已经很清楚的告诉了尤兰香,但也必须像尤兰香这等聪明之人才能领会得出。
  楚小凤曾向公孙愚宣称柳小龙已在地下建筑之内惨死,他致死之由虽是楚小凤扳动死掣,但间接的却是死于公孙愚之手。
  她要给柳小龙报仇必会杀死公孙愚。
  其次,她不知从何处获悉了自己的身世,公孙愚不但不是她的生父,而且是她不共戴天,杀父戮母的仇人。
  她要给父母报仇,也会杀死公孙愚。
  但她与公孙愚相处十几年,对公孙愚自然也瞭解得最清楚,他武功己有超凡入圣之能,不是如此容易被杀之人。
  楚小凤原是聪明颖悟工于心计之人,齐星龙一举搏杀长白双侯所炫露的神功,使她认清了这是一个有力的帮手,才会答应嫁他。
  自然,她一定不会诚意嫁给齐星龙,那不仅是因为齐星龙像貌狞恶丑陋,而是她一定不会忘情于柳小龙。
  尤兰香是深解其中三昧之人,她知俞青筠,吴晓鸿与柳小龙都不过一面之缘,但由于一见钟情,矢志非他不嫁,及至闻得柳小龙的死讯,共创嫠妇门,立誓于替他复仇之后遁入空门,削发为尼。这并不是一时的冲动,她们己经认真的做了。这是一份无可奈何的爱!
  柳小龙充当天地教总护法共有三四个月的时间,楚小凤与他的关系比嫠妇门三女自是又深了许多。
  那么,楚小凤的用意己经十分明显,答应嫁给齐星龙,无非是一种利用他的手段而已。
  果尔能在齐星龙相助之下杀死公孙愚,报了深仇大恨,她必然会为柳小龙殉情一死,绝不会真的嫁给齐星龙。
  倘若败于公孙愚之手,定然性命难保,也就更不会嫁给齐星龙了。
  这些思维看来虽然繁复,但却不过有如闪电般在尤兰香脑海中一掠而过,于是,她缓缓的抽出了那支使武林震慑的玉箫。
  公孙愚漠不为意,冷笑不绝。
  尤兰香持箫在手,眸光微微一转,道:“嫠妇门虽然在江湖中一度大兴杀孽,但却从未及于无辜之人,今天我们要对付的是公孙愚与天地教,与各派群雄俱无干连……”
  群雄中的少林弘广大师,始终站在群雄之前,闻言宣了一声佛号,道:“久闻女施主音功通玄,此言莫非是示意我等退开一些么?”
  尤兰香冷冷的道:“我已说过不愿及于无辜,大师以及诸位群雄都是明白人,想来不需要我再说得更详细了!”
  弘广大师白眉微锁,道:“但数十丈外即是十里丧门大阵,如若闯阵而出.,必会同时牵出一场大战,岂不使局面更加复杂,何况,老衲等原是关心武林安危而来,岂可遇难而退,置身事外……”
  尤兰香道:“如此说来,大师是不怕死的了?”
  弘广大师道:“老衲仅一己之见,并不能代表在场群雄!”
  楚小凤接口冷笑道:“人言少林持正不阿,但以大师的言行观之,却未免江湖之气太重了一些……”
  眸光向尤兰香一转,道:“不用管他,咱们动手吧!”
  但群雄之中却发出了一阵骚动,有人自动的向后退去,顷刻之间,群雄皆动,退到了十几丈外。
  尤兰香噗哧一笑,振声道:“欲保无事,至少须远离三十丈外!”
  群雄闻言又是一阵喧哗,陆续向后退去,果然退到了三十丈外。
  说也奇怪,远处包围的闪灯灯火初看时最多相隔不过五十余丈,但群雄退出了三十余丈之后,看去仍似在五六十丈距离,群雄心头断定,又退出十余丈远,方才相继收住身形,仍然有如一群蚂蚁般挤于一齐。少林弘广大师并未留在原处,也随着后退的群雄退了下去,但却仍然挤在群雄之前。
  公孙愚立于楚小凤等人之前,等待已久,见状微微一笑道:“休小看了这些武林人物,其中也许隐有比你我等人还上高强的人物,退避三舍,只为了待机而动!……“”
  楚小凤双眉一扬,嘲笑道:“老匹夫,你这话是何意?”
  公孙愚大笑道:“没有什么,只不过提醒你们一句,须知他们对你们同样的不含好意,并不会因为你们对付本座而另眼相看!”
  言下之意,是说明明眼下之局无异鹬蚌相争,数约两百之众的群雄则是坐而待利的渔人。
  楚小凤不屑的哼了一声道:“莫非你后悔了么?”
  公孙愚大声冷笑道:“本座所做的惟一后悔之事,是不该抚养了你一十八年!……”
  声调更提高了一些,道:“本座只想要到场之人明白一点,在十里丧门大阵之内,除非本座下令,绝不可能有生离之人!”
  楚小凤冷笑道:“任凭你用何等威迫利诱之法,也不会有人再为虎作伥!”
  公孙愚桀桀大笑一阵,突然转身喝道:“尔等退下!”
  身后立刻响起一片暴喏,所有天地教徒,井然有序的向峡谷之内退去。
  新任总护法率领内三堂外五堂八位堂主在二十丈外收住身形,一般绿衣武士则继续向峡谷之中退去,经过一个转弯,已经不见踪影。
  于是场中只剩下公孙愚一人。
  尤兰香手擎玉箫,嗫口而吹,一缕横戈跃马的铿锵之声立刻冲天而起!
  俞青筠、吴晓鸿俱无动作。
  箫声并未持续多久,起伏三匝,戛然而止。
  公孙愚髯笑道;“美妙!悦耳……怎么停下来了!”
  尤兰香唇角一撇道:“这无非是一段小引,先试试你适合听什么曲子?”
  公孙愚颇感兴趣的道:“试出来了么?”
  尤兰香笑道:“一般粗浅之音,怎能入高明之耳,势非‘阳春白雪’之曲不可!”
  公孙愚微微变色道:“看来你们是不惜孤注一掷了!”
  尤兰香目注俞青筠吴晓鸿道:“二妹三妹有意见么?”
  俞青筠满面凝重之色,突以传音入密道:“大姐是要以我们的看家本领和他对搏么?”
  尤兰香也以传音入密道:“除此之外,对他只怕不起作用。”
  尤兰香的传音入秘是对俞青筠,吴晓鸿二人所发,故而两人都听清楚了,吴晓鸿皱起眉头,也以传音入密道:“大姐,这……太危险了!”
  尤兰香淡然一笑道:“危险什么?”
  俞青筠抢着接道:“就算能胜得了公孙愚,咱们势必也弄个筋疲力尽,天地教中还有着无效高手,和布下的丧门大阵,能放得过咱们么? 就说一干群雄,对嫠归门也是没有好感,设若对们乘危出手……”
  吴晓鸿接口道:“楚小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犯不着为她卖命!”
  尤兰香噗哧一笑道:“你们说得不错,大姐也不是那样又傻又笨的人,须知楚小凤与齐星龙将联手和他互搏十招,十招之搏不过眨眼即过,你我的看家本领施展不到一半,他们就已分出胜负,咱们的实力大约不会消耗到没有再战之能吧!”
  俞青筠噗哧一笑道:“大姐之言有理,倒是我们糊涂了。”
  公孙愚傲然挺立,笑道:“倒底你们是女孩儿家,做事情也是罗罗嗦嗦,本座静待等一聆雅乐,不知要到何时才能一饱耳福?”
  尤兰香手摇玉箫哼道:“只要你命长,总能听到……”
  眸光问楚小凤、齐星龙瞄了一眼,道:“取胜之道,端在配合密切,贤伉俪也该准备出手了!
  她故而把贤伉俪三字说得重而且长,显然言中隐有讽讥之意,表面看来,她们此时此地虽与楚小凤联手对付公孙愚,但骨子里双方仍然水火不能相容。
  楚小凤却甜甜一笑,道:“三位尽管放心,愚夫妇一定尽力而为……”
  她把愚夫妇三字说得也是重而且长,一付悠然自得之态!
  齐星龙虽然凶神恶煞一般,一现身即以粗犷残暴的手法力毙长白双侯,其后却一直默默无言,反而有些手足无措。
  此刻似是再也按捺不住,狼嗥般的吼了一声,蓦然一掌推了出去!
  但见他掌心中激射出一股红濛濛的气流,势若惊涛拍岸,疾卷而至,径奔公孙愚右胁打到。
  这一着势猛力强,划起一片轰然巨啸,刺耳惊心,而且掌力赤热灸人,十余丈外亦感灼热难耐。
  楚小凤见齐星龙已经出手,探手拔出肩头长剑,一招游鱼出水,迅若电闪股向左侧剌去,与齐星龙一先一后,形成合攻之势!
  公孙愚仰天一笑,右臂反腕一拂,迎向齐星龙劈到的掌力,左掌则以曲以伸,有如抚琴拨弦一般,向楚小凤剌到的剑锋之上弹去。
  两记反格均属险招,但公孙愚功力绝技均有出人想像的造诣,只听嘶的一声怪啸,拂出的掌力与齐星龙的掌力迎个正着,眼前升起一片蒸腾的烟云,热力全消,掌劲也随之悉数化解了开去。
  紧跟着又是一串龙吟般的锵然的响声,拨出的左掌五指,也不偏不倚的弹到了楚小凤的剑锋之上。
  楚小凤微退半步,方才收势站稳!
  公孙愚傲然扫了两人一眼道:“一招已过!”
  楚小凤冷哼一声,暗中向齐星龙一递眼色,两人又复一掌一剑,同时疾如星火的二度攻了过去。
  就当两人二度进招之际,一缕长箭划空般的箫声突然冲天而起。
  那箫声与先前大不相同,公孙愚心头一震,提聚的功力登时松去了一成左右,大惊之余,急忙抱元守一,摒除杂念,又复双臂一振,封了出去!
  尤兰香箫声急奏,响遏行云。
  俞青筠突的摇头一甩,满头长发俱皆披散了下来,登时幻化起十数个魔影,在公孙愚面前十丈外摇摇摆摆的舞了起来。
  吴晓鸿则临风而立,声如黄莺出谷般的高唱了起来。
  只听她唱的是:
  “西天红日大如轮
  潺潺流水绕孤坟
  墓上枯骨座上客
  曾是武林一奇人
  秋风秋雨夜已深
  江湖魔君姓公孙
  今日命断黄泉下
  明朝已属万劫身
  ……”
  嫠妇门三女今日可说是弟一次澈底发挥了全付的威力,尤兰香的箫,俞青筠的舞,吴晓鸿的歌,无一不震魂摄魄,令人心弦收紧,气血逆流。
  楚小凤、齐星龙与公孙愚的十招对搏,似是受了嫠妇门三女的绝大影响,箫声一起即刻为之缓了下来。
  缓慢的程度,似乎已到了双方俱无力道,又似乎力道过于强猛,但因势均力敌之故,每一招推压出手,都一寸一寸的推进,又复一寸一寸的收回,单从表面上已无法看出孰强孰弱。
  楚小凤虽然一连两剑无功,但仍然以剑出手,剑式看来平庸无奇,实则诡谲玄奥,变化万端。但因她的对手公孙愚太强了,使她无法施展剑招中的精奥变化,每一招都是平平而出,又复平平而回。
  齐星龙配合着楚小凤的攻势,先是推出两掌,其后则点出一指打出一拳,又复踢出一脚。
  一连五招都是他平生所学的精绝之招,但像楚小凤一样都被公孙愚悉格拒了开来。
  时光消逝了半盏热茶之久,双方才互搏了五招。
  嫠妇门三女的音舞之技,系专对公孙愚而发,齐星龙楚小凤虽然亦不能丝毫不受感染,但所受到的压力,最多不过只及于公孙愚的十分之一。
  公孙愚虽然一连格开了两人合政的五招,但得看出他也并不轻松,除了额际间汗珠滚滚而外四肢也有些微微震颤。
  齐星龙见五招已过,公孙愚仍无败象,显然心中发急,一探手向怀中掏去,似乎要掏取什么兵刃暗器之类。
  但不待他掏了出来,楚小凤却一声念叫道:“用剑么?”抖手一甩,就把自已手中的长剑向齐星龙甩了过去。
  齐星龙恍如梦醒般的伸手接过,震腕点出三朵剑花,双掌同握剑柄,一招“一苇渡江”,迎胸刺去!
  楚小凤将手中长剑掷向了齐星龙,自已则身形一欺,双掌十指骈列,灵蛇出洞一般,一上一下,分攻公孙愚十处大穴!
  招式虽有变化,但双方的胶着形势并未解开,仿佛对方面前俱皆隔了一堵强劲无形的气墙,用尽力量,也只能一点一滴的推进。
  第六招显然又是徒劳无功之举,照这样情形看来,纵然十招相搏下来,也不见得能分得出强弱胜负。
  尤兰香口不停吹,但却眉头深蹩,心头黯然。
  不只是楚小凤刻意如此,还是形势使然,十招相搏与尤兰香的“阳春白雪’之曲配合得倒是相差无几。
  这样下来,等到他们十招打完,“阳春白雪”之曲也到了尾声,那时不论公孙愚是否会受到伤害,但自己与俞青筠吴晓鸿三人势必因气力告竭而失去抗拒搏斗之能,这是一着死棋!
  一念及此,尤兰香顿时心如刀戮,暗恨自己的粗心疏忽,她必远在这危机意重之中,为嫠妇门开出一条生路,不能使嫠妇门三女当真毁在此处。
  然而,她不能在楚小凤等十招未完之前停手,惟一的一个办法,只有中途变调,煞住“阳春白雪”之曲,换奏其他曲调。但这件一来,却有一个极大的危机。
  楚小凤、齐星龙虽说够得上是一流一的绝世高手,但比起公孙愚来,不必讳言,仍然差着甚多。
  两人之所以能与公孙愚战个平手,无非仗着嫠妇门三女的音舞绝技,硬将他的功力压制下了至少五成以上,倘若三女突然换调变舞,则楚小凤、齐星龙立时即将陷于危境,也许十招未完,两人就要命断当场。
  尽管嫠妇门三女对楚小凤视同仇雠,但此时此地,却是唇齿之依,楚小凤、齐星龙若不幸而死,则公孙愚也绝不会放过嫠妇门。
  她一面忖思,一面继续吹奏,匆促之间,竟想不出一点办法。
  楚小凤、齐星龙与公孙愚的相搏,弟六招仍是秋色平分,不分高下之局。
  俞青筠的天魔舞,己进入了高潮,但见人影飘忽,仿佛一重重的魔影紧扼住了人的咽喉。
  吴晓鸿的歌声则愈来愈是凄厉刺耳,震人心弦,配合着尤兰香的箫声,像一柄柄的利刃不停的剌戮着人心!
  只听那颤抖的歌声继续唱道:
  “莫向黄昏哭鬼火
  须从白日傲精魂
  伸自神而屈自鬼
  尽是英雄侠义人
  为救苍生离水火
  甘愿薄命葬烟尘
  残香剩粉人三个
  野地荒烟雁几群
  沙场到处有白骨
  天涯何处无英魂
  ……”
  声调太凄厉了!也太沉痛了!使人情不自禁的万念俱灰,心弦收紧,全身血液都要为之静止停息。
  公孙愚双目瞪得滚圆,目光却呆直的瞪视着远方,看得出他也已经快要承受不住这份压力了。
  然而他双手并未停止推动,仍然与齐星龙、楚小凤交手互搏,但三人的招式却越来越慢,慢得几乎要到了停止的模样。
  但三人都是正在忘死相搏,由颤抖的四肢,滚滚的汗珠,可以看得出三人并没有保留实力。
  尤兰香箫声突然一变,由高吭震耳的铿锵之声,突然变为沉闷窒息之音,这并不是她换了曲调,而正是“阳春白雪”最后一折的“死声”!
  公孙愚等三人已进入了第九招相搏,眼前再过一招,双方己可定出胜负,分出生死!
  俞青筠的舞,吴晓鸿的歌,也都到了最后,也是最有力的阶段,全盘的胜负都到了最后的决定时刻。
  明眼人可以看得清楚,这将是两败俱伤之局,但从另一面说来,公孙愚仍然掌握着优势,因为天地教实力未伤,更可恃的则是十里丧门大阵。

  第三十八章 虽胜亦负
  十招相博,己剩下最后一招了!
  公孙愚,齐星龙,楚小凤俱都喘吁,颤抖,嫠归门三女则鬓发散乱,面如淡金,正各自默运全付功力做最后一搏,要九招以前,几人消托的力大约均在五左古,最后一招相搏,势将拚尽余力,故面,将是惊天动地的一搏!
  忽然一一
  就当千钧一发之际,传来一申清脆的叫声:“三位姐姐,请恕我们来晚了一步!……”
  这声音来得大是奇特,仿佛突然由地下冒了出来,就发自十余丈外的一处草丛灌木之中。
  声音甫落,五条人影己经疾逾箭射,分中四个不同的角度攻袭而上,来者正是江秋萍,小黑子以及花丽婆母子。
  齐星世,楚小凤见状更不敢怠慢,两人一掌一剑同时出手!
  这变化太突然了,突然的连老奸巨滑的公孙愚也根本不曾想到,匆遽中只有全力疾迎,分拒四周同时攻到的六名高手!
  但听蓬然一声,有如若干火药突然爆炸了一般,一团烟雾冲天而起,一时景物全失。
  天地教的高手虽多,但却被嫠归门的音波封当在外,虽然眼见江秋萍猝出施击,但也只有遥遥观望,无力出手相助。
  一干群雄虽己退至数十丈外,但对场中情形仍然看得非常清楚,有不少功力稍逊之人受了嫠妇门三女音舞神功的影响,己经有数十人支持不住,至少有十余人乒然摔了下去。
  尤兰香本己下定决心拚至最后,与公孙愚一分生死,但江秋萍等人的突然出现,却把这一形势改变了过来。
  尤兰香箫声急收,悬崖勒马,戛然而止。
  俞青筠的舞,吴晓鸿的歌本是受着箫声操纵,箫声一停也相继随着歌停舞止,三女因之得以在最后关头保存了五成真力。
  所有之人俱皆关切着公孙愚等相搏的情形,待至尘砂烟雾渐消,方才看清了那山沉海阔的最后一搏的结果。
  只见齐星龙,楚小凤,江秋萍,小黑子,以及花丽婆母子,在合力向公孙愚一击之下,竟而全被震得退出三四步远,各自调息因震荡而激升的气血。
  由于公孙愚是四面受敌,高大的身躯依然巍立原处,似是不曾移动过一分一毫,但由他微闭的双目,沉肃的神情上看来,显然也不会多么轻松。
  果然一一
  只见他全身一颤,忽的张口喷出一股血箭,但他毕竟是功力己入化境之人,身形依然巍立原处,但双目却紧紧闭了起来。
  显然他己无暇多顾,开始就地调息疗伤。
  齐星龙,楚小凤两人两眼瞪得滚圆,目光中俱皆泛起一片杀机,同时拔步向公孙愚逼去。
  但两人身子微抖,两臂松垂,方才迈动了一步,就又无可奈何的停了下来,也把两眼闭了起来。
  看得出两人也己内腑受震,一时之间,己没有再度搏战之能。
  江秋萍等不过出手一招,虽然这一招是一记惊天动地的全力之搏,但毕竟受震轻微,略一调息,立即复原。
  只见她眸光滴溜一转,娇躯飘闪,向嫠妇门三女跃了过来。
  小黑子如影随形,亦步亦趋的跟踪而到,他原是扬子江畔的贫苦渔童,丝毫不解武功,但相伴江秋萍远去蓬莱,得见弃尘师太,弃尘师太喜欢他的憨直浑厚,同时收之为徙,两年多以来,也己练成了一身惊人的艺业。
  花丽婆母子,误服了江秋萍所得自长孙凌之手的移神丹本性尽失,心目中只把江秋萍认做主人,见江秋萍跃了过去,自是也相继而到,恭恭谨谨的立于江秋萍身后,肃立不动。
  天地教中退下的高手,以新任总护法为首,带领内三堂外五堂堂主,扇面一般扑了过来,遥遥立于公孙愚之后,但因一来没有公孙愚之命,二来由于江秋萍等人实力未伤,不敢冒然出手,只有在一旁蓄势戒备。
  嫠妇门三女得以保存了五成真力,并无大碍,见江秋萍飘身而至,俞青筠沉声一喝,道:“小鬼头,你倒满机伶啊,等见到弃尘师太时,看我不告你一状!……”
  江秋萍小手一摆,道:“俞姐姐,您真怪上我了么?”
  俞青筠寒着脸道:“大约你们早就藏在那里了吧,为什么你不早些出来?”
  江秋萍鼻头一皱道:“这……尤姐姐,您说吧!”
  尤兰香微微一笑道:“小小年纪你就这祥工于心计,将来只怕我们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眸光一转,笑向俞青筠道:“这是一记高着,也真亏她能想得出来,最后关头中奇兵突出,全力一击,对公孙愚来说,这份量是很够重的!如果不是小妮子自已想出了这一着高棋,目前的局面,只怕不会是这个祥子,……”
  江秋萍眼珠转了几转,道:“尤姐姐,您不骂我就够了,我可当不起您的恭维!”
  尤兰香哼了一声道:“谁恭维你了……”
  伸手向她背后的花丽婆母子指了一指,道:“她门与尔无仇无恨,把她们弄成这付祥子,也未免过份了一些吧!”
  江秋萍抿嘴一笑道:“尤姐姐,话再说回来,方才最后一击,若不是靠了她们母子的灸昊神功,大概公孙愚下不会受了内伤呢!”
  尤兰香面色转趋凝重,急急沉声道:“眼下局面仍然是危机四伏,且……”
  她的话不曾说完,却被一串格格的笑声压了下去!
  原来楚小凤经过一番调息,已经恢复了不少,格格的笑声一落,沉声叱道:“老匹夫,十招己过,现在你服输了么?”
  这一局公孙愚内腑受创吐血,虽经调息,并未复元,楚小凤等胜是胜了,但却也胜得很惨。
  如非江秋萍在紧要关头中奇兵突出,最多是两败俱伤之局,但结果,在十里丧门大阵及天地教高手围困攻袭之下,仍是不堪设想。
  其次,以齐星龙,楚小凤,嫠妇门三女,再上江秋萍,小黑子与花丽婆母子九人之众,方皆使公孙愚受到挫败,这种胜法,并不多么值得夸耀,一旦传扬起来,反而更会助长了公孙愚的声威。
  但以眼下之局来说,这条件是公孙愚自己堤出来的,自然是他败了,依照相搏之前的约定,天地教以及公孙愚的存亡生死,都将归楚小凤,齐星龙以及嫠妇门三女的任意处置自然,这是行不通的。
  相搏之前,公孙愚早己打好了主意,他有十成获胜的把握,即使万一不胜,尚有十里丧门大阵与实力丝毫无损的教中高手为后盾,全局仍在他丰毕控制之中,只要是进入阵中之人无异于是进入罗网之内。
  但情势的发展,多少有些出了他的意外。
  他并未把楚小凤,嫠妇门三女以及齐星龙等如何放在心上,他想不到自已会被对方击伤,而且竟伤得不轻。
  相反的,楚小凤等人除了真力略耗,内腑微微受震而外并没人受到多重的创伤,这更是使他难以忍受的。
  一时之间,他竟然变得十分颓废,伤心,久久无语。
  楚小凤冷哼一声,道:“老匹夫,你耳朵聋了么?”
  公孙愚光如梦醒,如笑如叫的桀桀了一声道:“诡谋狡计,本座……”
  但一语未完,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齐星龙也己调息完毕,狼嗥般的叫道:“如你不服,不妨再来十招……”
  但楚小凤眸光一转,向他狠狠的瞪了一眼,竟把他压制了下去。
  公孙愚缓缓睁开眼来,颓然叫道:“不必再斗,本座认栽了就是!”
  “认栽!……”
  楚小凤不禁喃喃了一声,这的确是她难以想到之事,也是难以相信之事,公孙愚竟肯认栽!
  齐星龙也不禁为之怔了一下。
  只听公孙愚继续遒:“诸位既己战胜,意欲如何处置?
  齐星龙狼嗥般的道:“很简单,你自裁一死,可保全尸,天地教徒可以免究,但天地教不容存在,把他们解散就行了!……”
  他把话兹意说得十分粗犷,但楚小凤却近乎焦灼的又瞪了他一眼,使他再度把话锋缩了回去。
  公孙愚黯然点点头道:“本座接受,不过……”
  话音高了一些,接下去道:“天地教系本座手创,业己十载于兹,诸位可容我回至教内亲自处断几椿大事?……”
  楚小凤应声叱道:“狡滑!……”
  但这是十分近于人情的要求,一个叱咤风云的,暄赫一时的一教之主,在人栽服输,受命自裁之前,自是有许多该要处理之事!
  尽管楚小凤等明白他绝无好意,但也无话可以拒绝,自然也没有理由能够驳得倒他!
  公孙愚故露惨然之色,轻轻叹道:“想不到老夫一生要强,结果却落得如此下场,更料不到老夫毕生以计谋赢人,结果却毁在别人计谋之手。”
  齐星龙又忍不住大叫道:“报应!……干脆你就在这里死了吧!”
  公孙愚苦笑道:“莫非你不允老夫回到教中一行么?”
  齐星龙怔了一证,道:“要你回到教中,无异是纵虎归山!”
  公孙愚微笑道:“老夫自己认败服输已经够了……”
  伸手缓缓向四外一指道:“仅凭这十里丧门大阵,与老夫的本教高手,老夫在此地难道还称不起虎么?……”
  楚小凤连忙纵身拦在齐星龙之前,冷笑道:“不要你回去大约也是不行,你请便吧!”
  公孙愚目光利箭般一转道:“你们几位可以随老夫同去,待老夫交代几桩大事,本教的一切以及老夫的性命完全交给诸位处理!”
  齐星龙哼了一声,转沟楚小凤投去一眼,目光中有一份焦灼愤怒之意,似是迫切的等楚小凤表示意见。
  楚小凤平静的一笑,遥向嫠妇门三女道:“今日之局,是咱们大家之事,小妹不敢擅专,还请三位姐姐斟酌……”
  尤兰香目光一转,笑道:“楚姑娘自幼认贼做父,而且一度曾是天地教的代教主,能否跟也同去,想必知道得清清楚楚,怎么反而问起愚姊妹来了!……”
  眸光向公孙愚投注了一眼,又慢悠悠的接下去道:“不过,根据假山地道中的情形看来,最好还是莫入虎口!”
  楚小凤抿嘴一笑道:“但此地并不在虎口之外,十里丧门大阵己把咱们吞入肚中了!”
  尤兰香双眉一挑,有些不解的道:“莫非你愿同去,当真相信他的鬼话?”
  楚小凤格格大笑道:“那是姐姐不瞭解我了………”
  凌厉的向公孙愚瞪了一眼道:“老匹夫,你可以走了!”
  公孙愚放声一笑道:“如此说来,你们是要在此坐等了……”
  楚小凤道:“不错,等你再继续施展诡计,木过,别忘了历次的教训,只怕你越弄越糟,早晚要走上一条死路!”
  公孙愚并不讳言的道:“那咱们只有各凭神通了!”
  说话之间,伸手向后轻轻一招!
  天地教中的一流高手,以新任总护法为首立刻扇面般朝前一拥,护卫住了教主公孙愚!
  个个太阳穴高凸,衣袂澎涨如鼓,都已把本身功力运足,准备随时随地出手应变,对付楚小凤等的再施突袭。
  公孙愚显然伤势并未复原,甫一迈步,身形立刻一阵踉跄。
  外五堂中的飞云堂堂主上官玲腰肢一扭,当先靠至公孙愚身边,伸手扶住他的腋下,轻轻叫道:“教主,您……”
  媚态百出,令人恶心。
  公孙愚微微一笑道:“胜负之事,在所难免,……有道是猛虎难抵群羊……”
  而后是一阵桀桀大笑,身子一歪,整个的靠在了上官玲身上,一步一步在天地教高手簇拥下向落雁峡中而去。
  楚小凤面色凝重,一声不响,怔望着公孙愚等一行人缓缓而去,转入峡口,消逝不见。
  矗起的两付楹联,己被嫠妇门三女打倒,峡中棋挂的一付白绫,也已被天地教徒取下。
  表面看去,天地教己呈没落之象,残破,衰颓!然而众人心中有数,这残破的峡口之内,却更加神秘更加恐怖了。
  围绕在峡谷四外的隐隐灯火,仍在闪闪发光,但却停滞不动,在沉沉的暗夜之中,像极了一片片的鬼火。
  一干群维仍然瑟缩在数十丈外,像是一幢幢的鬼影,他们对天地教以及楚小凤嫠归门等双方俱无好感,自然对任何一方也不愿伸手相助。
  何况,他们本是认为公孙愚父女,以及嫠妇门三女均己死去,才出头收拾残局而来。
  既然发现了情况不对,一连串的意外使他们惊呆了,也就更加没有人强行出头了!
  也许其中隐有稀世的高手在内,但此时此地也无人会轻露锋芒,一个个心意相通,一动不如一静,且乐得袖手旁观。
  夜色约当二更,西风飒飒,夜景凄凉。
  除开江秋萍等人而外,楚小凤,齐星龙以及嫠妇门三女俱都未曾复原,正好趁这一段沉默的时间运息养神。
  于是,现场中沉静得出奇,像是一群游山迷途之人,在山间露宿一般,一个个就地趺坐,一声不吭。
  大约过了半盏热茶左右,江秋萍实在忍耐不住,轻轻踱到楚小凤面前,蹲下身子笑道:“楚姐姐,真想不到你身世如此悲凉,竟被那老贼愚弄了十几年!”
  楚小凤喟然一叫道:“这是命……”
  江秋萍鼻头一皱,瞄了像火神爷一般凶兮兮的齐星龙一眼,悄声道:“楚姐姐,你当真要嫁给那个丑家伙么?”
  楚小凤怔了一怔,却甜甜一笑道:“这是命……”
  江秋萍算头又皱了一下,细细瞧了齐星龙一会,道:“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了!”
  楚小凤笑道:“美妻常伴拙夫眠,这种事儿多得很,用不着你来操心!”
  江秋萍舌头一伸,道:“楚姐姐倒是乐天知命的人!……”
  眸光向齐星龙一瞄道:“齐大侠,恭喜您了!”
  齐垦龙颇有些手足无措之态,一直转头望着别处,及至闻得江秋萍之言,才似笑似叫的嗬嗬了两声含含糊糊的应付了过去。
  但他有意无意的转头一瞥之间,目光却似被什么吸引住了,定定的凝注了江秋萍一眼,呐呐的道:“小姑娘,你的耳坠丢掉一个了!”
  原来江秋萍左耳上空空荡荡,右耳上却戴了一只耳坠,每一转头之间,摇摇戈戈的摆个不停。
  这本是一个小事,在此时此地之中,谁也不会注意这些,像齐垦龙这等粗枝大叶之人,更是不该注意到这些小节才对。
  但仙却豫极感兴趣一般,而且目光中流露着一股惊讶之色,定定的凝注着那一只耳坠,看个不停。
  江秋萍淡漠的一笑道:“掉了!”
  齐星龙微微一震,道:“你可记得是丢在那里了?”
  江秋萍眸光利箭般在他脸上一掠,笑道:“眼下该注意的事太多了,为什么你对我的耳坠这样关心,是想为我配上一只么?……”
  嘻嘻笑着,略一忖思道:“好像是丢到云梦山翠云堡!”
  齐星龙似是微微皱了级眉头,不再言语了,但却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心中似有无限感慨。

  第三十九章 明争暗斗
  距公孙愚等退去己过了顿饭之久,四外仍是静得出奇,峡谷中既没有动静,十里丧门大阵也没有一丝变化。
  诸人经过一番调息,大致都己复原。
  楚小凤当先起身,凑向嫠妇门三女道:“三位姐姐怎么样了?”
  尤兰香一跃而起,笑道:“我们命都够长,没死到你那义父手上,现在倒要听听你的了!……”
  回首瞥了俞青筠,吴晓鸿一眼,又道:“在此时此地,愚姊妹有如釜中之鱼,笼中之鸟,除了直捣峡谷,或是冲出丧门大阵,来一场殊死之斗,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楚小凤涵养功夫不错,面不改色的笑道:“尤姐姐是生我的气么?
  尤兰香双眉一挑道:“岂敢!……楚姑娘曾为天地教教主,此时此地,总该知道如何办法!”
  说话之间,忽见四外遥遥灯火起了一阵闪动。
  楚小凤柳眉深锁,道:“我虽十几年来一直与公孙愚相处一起,但他太狡猾了,到今天我才明白,天地教中竟有许多隐秘之事是我所不知道的……”
  尤兰香冷冷一笑道:“那倒不是你才智不及公孙愚,只是你太信任他了,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爹爹,当然……”
  微微一哂,住口不语。
  楚小凤不在意的忖思着说下去道:“譬如说这十里丧门大阵,我就从来不曾听说过,那两位蓝衣级的座前双判,更是见都没有见过。……”
  尤兰香大笑道:“聪明反被聪明误!……”
  楚小凤收敛了一下面容,正色道:“公孙愚虽己负伤,但天地教实力不可忽视,加上十里丧门大阵,咱们仍在惊涛骇浪的重重危机之中!……”
  尤兰香打断她的话锋道:“眼下咱们先确定一事,究竟是破阵逃走,还是再与公孙愚决以生死存亡?……”
  楚小凤未及答言,齐星龙却大声怪叫道:“自然是与公孙愚一决生死!……”
  尤兰香奇道:“你与公孙愚也有仇恨么?”
  齐星龙怔了一怔,桀桀怪叫道:“我虽与他无仇,但他是我妻子的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就要将他杀掉,才算尽了责任!……”
  尤兰香奇怪的盯注了他一眼道:“苗蛮之人,倒不乏耿直仗义之举,失敬了!……”
  眸光一转,道:“但愚姊妹与公孙愚谈不上不共戴天,请恕我们就此告别了!”
  楚小凤微微一呆道:“你们要走?”
  尤兰香道:“我们此来的目的是要援救震天,撼天二侠,他们两位老人家生死未明,我们自然还要去找上一找,另外……”
  迟疑了一下,方道:“顺便也看一看柳小龙的尸身!”
  楚小凤皱眉道:“你们想重入地牢!”
  尤兰香冷冷的道:“不错!……”
  俞青筠,吴晓鸿满面严肃,并不表示一丝意见,似是她们完全以尤兰香的意见为准。
  江秋萍喀嘻一笑道:“尤姐姐,我陪您去!”
  楚小凤皱眉道:“你们也走要?”
  江秋萍点点头道:“我们原是跟着尤姐姐来的,自然也要跟着她走!”
  尤兰香不待话落,人己迈步向前行去,俞青筠,吴晓鸿以及江秋萍等人跟随在后,一路向峡谷左侧走去。
  齐星龙似喜似忧,凝立不语。
  楚小凤忽然冷峻的一笑道:“几位慢走!……”
  尤兰香脚步一收,道:“为什么?”
  楚小凤笑道:“公孙愚一直相信那地下建筑是一座密不通风,足以使人窒息致死的所在,但你我等人大多都已逃了出来,否定了他所认为万无一失之事,他回去之后,笫一件要办之事就是去勘查地牢,加上几个历害布设,你们二度前去,岂非等于自投罗网?……”
  尤兰香回首一笑道:“楚姑娘,谢谢你对我们的关心了但危险与否,是我们的事那怕是一座火坑,我们甘愿去跳!”
  转身迈步,向前走去。
  她话锋语意之中,总带着甚多的讥刺。
  楚小凤苦笑无语,看来她是让着她,也就没有生气,嘴角间抹着一付笑意,有一种傲然自得之状。
  忽然一一
  场中起了一阵微风!
  齐星龙啊了一声,连忙转首看去,只见四外的闪烁灯火又复上下左右滚动旋转了起来!
  显然十组丧门大阵又已发动。
  楚小凤黯然道:“嫠妇门恃技轻进,必有不测之变,你我形单势孤,也恐难逃公道,今日之局,只怕咱们要含恨而终了!”
  齐星龙双眉紧锁,忽的沉声急道:“那么与她们同去!”身形一幌,就朝尤兰香等追去!
  楚小凤讶然一惊,一纵身拦了上去,道:“去不得,那是一条死路!”
  齐星龙收步苦笑道:“在这里就有活路么?”
  楚小凤皱眉道:“随机应变,合你我两人之力,也许能化险为夷,……”
  齐星龙摇摇头道:“我有我不得已的苦哀!……”
  楚小凤沉下脸来道:“莫非你不能忘情于嫠妇门三女?”
  齐星龙摇头苦笑道:“凤妹,你不该这样说法,我不是滥于用情之人,但不论如何,我不该这祥对待她们,何况……”
  楚小凤柳眉森竖,道:“何况怎样?”
  齐星龙道:“抛开尤兰香等人不谈,江秋萍是对我有大恩大德之人,我不能任由她去冒险,而袖手不顾!”
  楚小凤凄然一笑道:“这祥说你是非去不可了!”
  齐星龙忽而十分温柔的道:“凤妹,原谅我!”
  原先的那种狼嗥般的声音一扫而空,有如金玉掷地,铿锵悦耳。
  说话之间,就欲纵身向前行去。
  楚小凤忽的咳叹一声道:“龙哥!……我陪你!”
  齐星龙微微怔了一下,并未多言,伸手拉起楚小凤的纤场玉掌,相偕向尤兰香等人奔去的方向就追。
  尤兰香等是向峡口一侧奔去,转过峡口不远,就是一道悬崖,悬崖对面不远就是愈舞愈急的丧门大阵的无数盏灯火。
  想是尤兰香等由地牢中出来之路就在那悬崖中间,只见她们在悬崖上略一伫立,就欲向悬崖下扑去!
  忽然一一
  齐星龙、楚小凤放声大叫道:“小心!”
  两人同时抖手虚空一抓,两股回旋掌力抓了出去!
  当先欲行攀下悬崖的是俞青筠、吴晓鸿,两人听得齐星龙楚小凤的放声大叫,心头一震,收起下落之势,一翻身攀了回来!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唿哨掠地而到,一股狂猛的暖流挟着摧山填海之臧,由悬崖下卷了上来,正扫在俞青筠、吴晓鸿意欲攀援纵身而下的悬崖边沿。
  但听一阵克克大响,在唿哨的风声狂啸之中悬崖边沿有四五尺宽的一片岩石已经崩塌了下去。
  俞青筠、吴晓鸿身子虽翻了上来,但立足未稳,脚下的岩石一塌,又在劲力绝强的狂飙横扫之中,顿时险象环生。
  幸而齐龙星与楚小凤及时抓出的回旋掌力,助了两人一臂之力,使两人下落的式子为之一稳。
  立身较在内面的尤兰香以及江秋萍等人也在狂飙将要卷到之际发觉不对,同时挥出一片掌力,像织成的一面大网,硬将两人拉过了两丈余远,未致随着滚滚的岩石落入悬崖之下!
  尤兰香回首一笑道?“多谢了!……”
  身形一转,沿着悬崖之内向前跃出了三丈余远,避开了那处坍塌了的险地,江秋萍等人随之幌身赶了过去。
  楚小凤柳眉深感,大叫道:“丧门大阵已经发动,你们要去何处?”
  一拉齐星龙,双双赶了过去。
  尤兰香并未继续前进,已在一处较为平坦之地停了下来。
  此时风声盈耳,滚滚热流灼肤炙骨,加上漫天飞舞的砂尘石块,一时有如天崩地陷,未日将临。
  尤兰香不失从容镇定之态,淡漠的扫了楚小凤,齐星龙一眼,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楚小凤柳眉一挑道:“这倒不是我的意思!你去问我夫君吧!”
  尤兰香嘻嘻一笑道:“夫君,哈哈哈哈!……”
  转头向齐星龙扫了一眼,嘴唇一扁,道:“看来我把你估计错了!”
  楚小凤巍然俏立于狂飙之中,依然嘻嘻笑道:“错了什么?”
  尤兰香哼道:“我原认为你是利用那家伙的助力,诛除公孙愚以报血海之仇,然后殉情一死,为武林中留个美名,如今看来,却全然不是那会事,大概你是认真的要嫁给他了!……”
  微微一顿,又道:”幸亏柳小龙不曾真的爱上你,否则,那可太不值得了!”
  楚小凤微微变色,似欲发作,但最后还是平静了下来,望着齐星龙满意的一笑,不再开口。
  尤兰香震了一震,眸光利箭般射到齐星龙脸上,叱道:“你耳聋么?”
  齐星龙心头大震,茫然应道:“不聋不聋!……”
  说过之后,方才发觉这话是多么滑稽可笑,一时转头无语。
  尤兰香不放松的紧盯着道:“既然不聋,可听到我的话了!”
  齐星龙似叫似笑的嗬嗬了一阵,并不答理,欲图含含糊糊的应付过去。
  尤兰香忽而厉声道:“姓齐的,我究竟应该怎祥才能把你激怒?”
  齐星龙不理不采,转首无语。
  尤兰香冷声一笑,忽而探臂就欲抓去!
  俞青筠,吴晓鸣两人虽然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因尤兰香采取行动,当下也不怠慢,立刻运功而起,也欲相继出手。
  楚小凤樱唇一扁,故作不解。
  但当尤兰香五指甫行递出,又是一阵更大的狂飙而至。
  同时,滚卷的热流灼骨灸肤,如处碳火之侧,众人立时汗流夹背,忍耐不住喘吁出声。
  尤兰香颓然住手,运功站牢,双掌反击出数块被狂飙吹到的巨石。
  这阵卷到的狂飙较上次将悬崖边沿吹坍的狂飙更加强猛,只吹得天昏地暗,三尺之内难辨人形。
  同时,旋滚的巨石,几乎将众人活活埋了起来。
  齐星龙大叫道:“快离开此处!”
  众人此时都已没有了争执的余地,一行人双手相连,由齐星龙在前引路,艰困的向峡口的平坦之处走去。
  这一段二十余丈的道路,众人淞走了半盏热茶左右,才走到方才与公孙愚相搏不远之处。
  此刻形势已完全改观。
  尘士迷漫,砂石连天,任凭众人视力如何敏锐,也再无法看清眼前景物,只有摸索前进。
  楚小凤沉声叫道:“丧门大阵既然发动,我们应该早打主意,是闯阵而出,还是……”
  尤兰香大声接道:“问你呀!……”
  声调之中仍是一付敌意。
  但在不分东西南北的情况之下,在狂风怒吼,巨石纷飞之中,要想闯阵而出,也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忽然一一
  又是一阵狂飙急卷,蒸腾的热雾已到了令人可能忍耐之境。
  同时劲风如刀,将众人的衣袂已吹得缺襟短袖,一片凌乱。
  俞青筠不然喘吁着叫道:“大姐,咱们还是去找公孙愚那老匹头投了命吧!……这样下去,最多支持上一个时辰,我就先不行了!”
  其实,这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再支持上一个时辰,只怕众人都要变成一堆熟肉了!
  齐星龙虎吼一声,大叫道:“这话有理,咱们直闯落雁峡!”
  众人俱无话说,因为尚有另外一点使众人渴望的原因,至少落雁峡内不会有这等狂飙热浪。
  与公孙愚及天地教的高手相搏,胜负尚未尚料,但在丧门大阵之中,却是死路一条!
  仍然是以齐星龙为首,众人一路摸索而行。
  但在天昏地暗,方向难辨之际,一时却弄不清峡口在于何处!
  忽然——
  一阵狂飙过处,一排耀目的灯光迎面疾撞而至!

  第四十章 阵中春秋
  那排灯笼在狂飙疾卷之中,并无熄之灭意,光焰呈青绿之色,在尘砂漫天之中,益发显得神秘恐怖。
  齐星龙大喝一声,一掌劈了出去!
  但听蓬的一声,两盏灯笼尽被击碎,但却变成两团光焰,向齐星龙搂头盖顶罩了下来。
  同时一股炙人的热浪立刻使众人衣袂发出一阵焦臭,撕破的裂口之处却起了一股浓烟。
  齐星龙惊怒之余,双掌交挥,发出两股凛人的濛濛白露,带着一团奇寒之气横挡了过去。
  但那热力太强了,齐星龙挥出的寒凛掌力一经与那炙热的火团相接,顿时发出一阵咝咝剌耳之声,化做了一片烟云。
  而且齐星龙的满面浓髭以及满头红发乜被烧得一阵焦臭,弄得狼狈不堪。
  楚小凤惊叫一声,赶过去叫道:“龙哥,你……”
  齐星龙喘吁了一下,道:“我没事……凤妹可能判断峡口的方向?”
  楚小凤摇头一叹道:“丧门阵本身就是一座迷雾大阵,上那里再去找峡谷人口!”
  尤兰香挥泪如雨的叫道:“这样说咱们只有束手待毙了!”
  楚小凤略一忖思,道;“眼下惟一的办法,只有笔直向前,也许……”
  后面的话声被呼啸掠地而过的狂飙掩盖了下去,谁也木曾听听得清楚。
  齐星龙无暇多言,当先大步又走。
  忽然一一
  面前又是灯笼飞舞,在黑雾旋滚,砂石飞扬中,齐压而至。
  齐星龙吃过一次大亏,不待灯笼飞近,双掌齐出,碰了过去。
  说也奇怪,他掌力甫行拍出,十余盏迎面而至的灯笼,却突然分做两排,由两侧滑了过去,齐星龙方欲收回掌力,却听一声大喝:“接掌!”
  齐星龙大吃一惊,抬头看时一条蓝影已然迎面而到。
  匆促中,他原认为是孙公愚已至,扬手一掌二度劈了出去!
  那蓝衣人掌力已到面前,加上齐星龙掌力一收之间,二度劈出的掌力显然弱了不少,形势上已吃了一个暗亏。
  但听蓬然一声大震,齐星龙被震得一连退了三步,同时一阵血浮气涌,几乎一下子昏了过去。
  那蓝衣人桀桀一笑,道:“小辈,雕虫之技也敢在丧门大阵中逞威!”
  齐星龙又悲又怒,大喝一声,再度挥掌劈去。
  同时厉声,大喝道:“老匹夫,纳命来吧!”
  这一次他已运出了十成功力,意在一掌之中,分出生死!
  掌力如山崩海啸般推了出去,但却扑了一个空,面前的蓝衣人踪影俱失,只有一阵狂飙匝地而过。
  楚小凤急声道:“龙哥,你没伤着么?”
  齐是龙摇摇头道:“公孙愚呢?”
  楚少凤道:“那根本不是公孙愚!”
  齐星龙奇道:“方才小兄明明香到是那老匹夫!”
  楚小凤皱眉道:“你忘记他的座前双判了,邢两人正是主持丧门大阵变化之人,功力比之公孙愚似乎逊色不了多少!”
  齐星龙咬牙顿足,不发一语。
  他心头却沉重无比,眼见局势愈加不利,只怕自已等人俱都真的成为公孙愚的釜中之鱼了!
  尤兰香紧随在后,频频催促道:“眼下风势较微,还不快些走么?”
  果然那蓝衣人一过,风势立刻小了不少。
  齐星龙如梦初醒,纵身一跃,笔直的向前射去!
  众人跟踪俱起,幌眼间出去了三十余丈。
  但不过眨眼不间,狂飙热浪又复涌卷而至。
  俞青筠大叫道:“不行了,我受不了啦!”
  齐星龙忽而身形一转,向左飘去。
  原来那狂飙热浪只不过丈佘方圆之内威势强猛,横飘出丈余远近。威势就减弱了许多。
  楚小凤却出声埋怨道:“笔直而行,也许有穿出丧门阵之望,忽左忽右,咱们就只有在阵中等死了!”
  齐星龙却反常的微微一笑道:“那倒道不见得!”
  楚小凤奇道:“怎么不见得,难道你有出阵之法么?”
  齐星龙笑道:“小兄还要与公孙愚一分强弱,眼下并不想出阵,倒是可以先找一处风平浪静之处休歇一会!”
  楚小凤叱道:“痴人说梦话!”
  齐星龙并不笞言,却纵身再度向左飘去。
  奇事发生了,原来在左侧十余丈外竟有一带矮篱。
  旋滚的砂土烟雾中偶而可以看得清楚,当齐星龙为避迎面而到的热浪狂飙之时,无意中发现了这么一处所在。
  他不再迟疑,当先向那带短篱驰了过去。
  那一带矮篱显然也是在丧门大阵之中,虽说狂飙热浪,时强时弱,阵阵旋滚,但一带短篱按说早该被吹飞了才对,然而事实却大相径庭,不但短篱丝毫无恙,连短篱上所攀的一些长滕杂花也丝毫无恙。
  齐星龙当先而到,不问青红皂白,向竹篱内飘了进去。
  楚小凤等人相继而到,齐向短篱内扑了进去。
  只见短篱内杂花盛开,迎面一条小径,浓荫夹道,尽头处则是三楹茅房,清雅宜人。
  乍然看来,简直无异於一处世外桃源,滚卷的狂飙热浪紧贴竹篱而过,但却丝毫不致侵入竹篱之内。
  齐星龙大感奇异。
  落雁峡内内外外,他虽不算太熟,但一草一木,一树一石,他都有些概括的印象,但这一栋竹篱茅舍,却是丛未见过。
  难道这是一处幻境?
  忖思之间,不由转头向楚小凤望去。
  楚小凤也是一付困惑之色,她曾身为天地教代教主,而且自天地教创教以来,她就居於此处,为何从未发觉有这么一处所在?
  只听尤兰香噗哧一笑道:”九宫八卦,奇门五行,布阵的方法多极了,也许这是一座阵式,再不然就是咱们一路疾行,远离了落雁峡,到了另一处所在了!”
  三楹茅舍房门紧闲,但由清幽的环境,整洁的路径看来,显然是有人住居之所,此刻茅舍主人也许正在睡梦之中。
  齐星龙等人谁也没有去惊扰此地主人之意,俱各在竹篱之内就地跌坐了下来,默默调休。
  竹篱小院静得出奇,只有阵阵花香不时飘入鼻息之中。
  大约顿饭左右,诸人俱皆功力恢复,相继挺身站了起来。
  竹篱内外,显然划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是狂飙疾卷,热浪汹勇,砂石廑土,蔽空遮天,一个则是春和景明,鸟语花香。
  这是一桩不可索解的奇事。
  但此刻众人都无心去细想这些,每人都在默默忖思,忖思着如何设法冲出丧门大阵,或是直捣落雁峡。
  尤兰香则另有一桩关心之事,眸光紧紧盯注着齐星龙,却暗以传音入密向楚小凤道:“楚小凤,我姊妹上你的当上的太多了!”
  楚小凤微微一笑,也以传音入密道:“彼此彼此……”
  尤兰香怒道:“你还跟我装糊涂么?”
  楚小凤皱眉道:“小妹最是直爽不过,尤姑娘有话何不明讲?”
  尤兰香恨得牙根发痒,仍以传音入密道:“他是谁?”
  楚小凤笑道:“尤姑娘既然已经知道了,何必还要多问!”
  尤兰香的表情十分复杂,但却悲多於喜,幽幽的道:“他竟然真的没死!”
  楚小凤道:“你这样盼他死么?”
  尤兰香恨声道:“我盼你死!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楚小凤微笑无语。
  尤兰香恨恨的又道:“今天惟一的希望,是咱们谁也别想生离此处,一齐死了倒也乾净!”
  楚小凤笑道:“万一死不了呢?
  尤兰香怒声道:“万一死不了,嫠妇门与你誓不两立,连他也休想再活!”
  楚小凤仍然笑道:“既然你已看穿了其中的秘密,何不当众揭穿开来,也让你那两位妹妹高兴高兴!”
  尤兰香寒着脸道:“此时此地不是时候!……”
  楚小凤接口道:“什么不是时候,那只是你的私心,不愿说破此事,只不过想单独从我手中把他夺了过去,免得你那两位妹妹也和你分一杯羹!……”
  眸光凌厉的一转,道:“告诉你,你永远办不到了,他不但和我有了夫妻之名,而且也有了夫妻之实,这辈子里,你就别想了!”
  尤兰香格格冷笑道:“我到不了手的东西,谁也别想到手,索性咱们大家都落上一场空!”
  楚小凤格格冷笑道:“我才不那么傻呢,已经到了手的东西,谁也别想动抢的念头,……对了,你们的嫠妇门!三字不适用了,应该改个名字了!……”
  尤兰香怒道:“改什么名字?”
  楚小凤从容笑道:“弃妇门!柳小龙既然没死,也不曾娶过你们,这嫠妇二字实在不合身份,改为弃妇,还勉强说得过去。”
  尤兰香勃然大怒,止欲发作,忽听屋门呀的一声开了,一条白影向众人围聚之处电掣而到!

  第四十一章 白髯老叟
  尤兰香与楚小凤言来语去,一番争吵,用的全是传音入密,虽然两人表情不停变化,时笑时怒,口齿启动不停,但局外人却不知两人说些什么?
  后来尤兰香勃然大怒,正欲发作,却听小径尽头的茅屋呀然打了开来,一条白影向众人围聚之处电掣而到。
  那人轻功身法已臻上乘,及至身形落地,方才看出是一名十一二岁的小童。
  众人俱都大为骇异,以他所显露的功力看来,至少该有数十年修为的火候,与他的年龄十分不称。
  那白衣小童稳下身形,朝众人环扫了一眼,冷冷的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闯入此处?”
  众人尚未得及答言,俞青筠抢先叱道:“你说话不能客气一点么?”
  白衣小童哼了一声,道:“深夜入宅,非奸即盗,这已经对你们够客气的了!”
  俞青筠柳眉一挑道:“不客气又待怎祥?”
  白衣小童道:“一顿棍子赶了出去!”
  俞青筠双手叉腰,横眉竖眼的道:“赶吧!”
  暗地默运蚀骨神功,逶穴弹了出去!
  要知俞青筠的蚀骨神功,发时无声无息,无形无质,中人之后,如不运息行功,亦不能觉出受伤与否,本是武林中十分歹毒的一种功力。
  但那白衣小童却全身震了一震,怒哼道:“臭丫头,居然敢暗算小爷!”
  俞青筠不由为之怔了一怔!
  这白衣小童怎会试得出动手暗算的?
  由他身子震了一震的情形看来,可知他早已运功戒备,将俞青筠所发的蚀骨神功完全化解或是封挡了开去。
  但这仍是令人骇异难之事!
  因为一般内家功力都无法挡得了蚀骨神功,而且即使运功护身,也无法阻得了蚀骨功的透穴而入。
  这些意念不过仅在闪电之间,不容俞青筠多想,白衣小童反腕一拂,虚空拍来一掌!
  那一掌看来虚而不实,软弱无力。
  俞青筠未敢轻视,急忙挥掌相迎。
  但白衣小童手法怪异,掌力来得太快了,俞青筠掌力未及挥出一半,一般无声无形的暗劲已劲迎胸撞了上来!
  但听嘤咛一声,俞青筠娇躯连幌,退出了三步,方才拿桩站稳。
  白衣小童哈哈一笑,道:“臭丫头,知道小爷的厉害了么?……”
  眼珠骨碌一转,傲然道:“那个不服,不妨再来试试!”
  俞青筠羞怒交并,身形一稳,立刻二度扬掌欲劈!
  尤兰香沉声喝道:“二妹住手!”
  俞青筠虽在暴怒之中,但听得尤兰香的喝声,仍然挫腕收掌,退了回去。
  那白衣小童态度十分蛮横,转向尤兰香道:“大概是你不服了!
  尤兰香淡淡一笑道:“不错,我是有些不服,不过,我却不愿和你动手!”
  白衣小童大笑道:“既然不服,又不敢和我动手,你这话不是白说了么?”
  尤兰香冷冷的道:“不是不敢,是不屑和你动手!”
  白衣小童怔了一怔怒道:“你不想活了?敢出口侮辱我!
  尤兰香鄙夷的道:“打狗看主人,大概你不过是个僮仆之流吧!如果你那主人懂事明理,等会自然会教训你……”
  白衣小童气嘴唇发抖,一言不发,反腕一拂,又是一掌拍了过来,向尤兰香迎胸打到!
  齐星龙实在看不过去了。不待尤兰香出手,横身一拦,默运无极真气,挺胸接了下来!
  白衣小童虽见齐星龙生像凶恶,但自恃身负奇功,见他挺胸硬拦,暗感得计,拍出的掌力又急忙加了两成!
  说时迟,那时快,白衣小童的掌力以玄奇迅捷见长,早已实实的印到了齐星龙的前胸之上!
  齐星龙尖着嗓子怪声一笑,动也未动一下!
  白衣小童则双臂一震,一连退了三步,显然他的掌力遇到了强狠的反弹之力,一时不由面色大变。
  尤兰香噗哧一笑道:“现在你还凶么?……”
  眸光向齐星龙扫了一眼,冷笑道:“齐大侠武功一日千里,较之数月以前又精进了不少!”
  她话声说得很低,低得除了齐星龙之外,任何人都无法听得清楚。
  齐星龙不由心头大震,尤兰香话声的含义,显然已经窥破了他的真实身份,为何她……
  忖思之间,不知应该怎样应付,只好含含糊糊的应了,装着未曾听清,把头转了开去。
  白衣小童转头四顾一眼,正斟酌着下一步该当怎办,忽听茅屋中传出了一串轻轻的咳声。
  尤兰香冷哼一声,道:“想必你那主人就要来了,我们不原跟你一般见识,还不快些躲开……”
  那小童讨了一番没趣,气得口唇发白,但矛屋中的咳声,使他不敢继续发作下去,冷哼一声,回头奔去。
  矛屋中的咳声虽轻,但却清亮入耳,一听就知必是一位内功高超,修为精湛的武林奇人。
  众人一时俱朝茅屋门口望去。
  但久久不见有人出来,却傅出了一串嘹亮的歌声。
  只听那歌声唱得是: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
  歌声一落,方见一位白髯白发的老叟,手拉一支龙头拐杖,一步一步,慢腾腾的走出来了。
  那白髯老叟红光满面,神采双烁,遥遥投注了众人一眼,毫无惊奇之感,依然不紧不慢的缓步走来。
  众人俱为他的神采吸引住了,尤兰香不自禁的轻声赞道:“这人倒真有些神仙气概!”
  俞青筠因那小童之故,迁怒到了这老叟身上,怒哼哼的大声道:“也许是个妖怪,变化人形,假冒伪善……”
  尤兰香急急瞪她一眼,叱道:“二妹……”
  幸而那白髯老叟恍如未闻,缓步走到众人之前,环拱一揖道:“方才小徙多有开罪,老朽这厢陪礼了!”
  俞青筠仍想发作一下,出出胸中闷气,但与那白髯老曳目光一接,却不由感到一阵震颤,硬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尤兰香淡淡一笑,微微敛衽道:“老前辈说那里话来,是我们过份鲁莽,冒昧打拢,闯入了老前辈的蓬莱仙境……”
  白髯老叟拂髯笑道:“好说,好说……”
  目光细细扫视了众人一眼,又道:“诸位深更半夜,是为了……”
  楚小凤柳眉一挑,道:“老前辈这话问得未免多余,公孙愚布下了十里丧门大阵,要将我们一网打尽,老前辈这里风平浪静,我等自然是暂避风险而来。”
  白髯老叟微微一笑道:“这祥说,你们对他的丧门大阵,也是束手无策了!”
  此刻竹篱外风云正紧,灯光闪烁,此来彼往,阵阵狂飙,呼啸匝地而过,但竹篱内既无点滴风声,也不受丝毫烈浪侵袭。
  尤兰香效眉一扬,接口道:“老前辈道貌岸然,必是一位嫉恶如仇,择善固执的长者,公孙愚发动十里丧门大阵,不独把我们逼得无路可走,而且困住了两百多武林群雄,眼下生死莫卜,老前辈为何却苟安一隅,闭门高卧……”
  俞青筠接口道:“是呵!老前辈如有正义之心,就该助我们把公孙愚翦除,将天地教摧毁,使他们再也不能危害江湖武林!”
  白髯老叟摇头苦笑道:“姑娘错怪老朽了,不瞒诸位说,老朽来意虽然是要将公孙愚翦除,一来为江湖除害,二来也洗一洗老朽的罪孽……”
  众人俱皆听得似解非解,一时俱各无言。
  只有江秋萍有些稚气的问道:“老前辈,您有什么罪呀?”
  白髯老叟收口气道:“因为公孙愚原是老朽的叛逆弟子!”
  这件事太出人意外了,众人俱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齐星龙凶晴一瞪,吼道:“好啊!原来他是你的徒弟,你……”
  白髯老叟无可奈何的一笑,拦住他的话锋道:“是老朽当时一念不忍,才给武林中留下了这一条祸根!……”
  齐星龙原是因白髯老叟是公孙愚之师,不由怒从心起,但看到他的语气神态,一肚子怒火却又平息了下来。
  楚小凤凝重的道:“公孙愚的身世来厉,师承门派,原本就是一个不为人知之秘,您老人家贵姓大名呀……”
  白髯老叟道:“老朽一生隐居野人山中,姓名遗忘已久仅以百冶子自称,你们也叫我百冶子吧!”
  楚小凤皱眉忖思了一下,道:“您老人家的大名,好像陌生的很!”
  百冶子笑道:“老朽从未入过江湖,自然陌生了!”
  楚小凤眸光一转,道:“您老人家能否把话得详细一点了?”
  百冶子颔首道:“自然,话须从头说起……”
  停下来忖思了半晌,彷佛在整理纷乱的思绪,良久之后,方才轻轻咳叹了一声,接下去道:“大约五十多年之前,老朽在野人山蜗居附近闲步之际,发现了一个十二三岁的顽童,倒卧一条溪流之旁,垂垂欲毙……”
  江秋萍两眼瞪得滚圆,忍不住接道;“您说的那顽童大约就是公孙愚了……”
  百冶子投注了她一眼,道:“不错,他就是公孙愚童年之时……”
  江秋萍又抢着问道:“您老人家今年贵庚了呀?”
  百冶子微微皱了皱眉道:“老朽已活了整整两个甲子!”
  江秋萍拍手道:“两个甲子,那是一百二十岁了,您…
  尤兰香轻轻一拉她的衣角,叱道:“江妹妹,你问的话太多了,还是让他老人家说吧!”
  江秋萍大眼睛眨了一眨,不言语了,但却小嘴—嘟,流露出一份任性撒娇,却又不敢发作的神情。
  百冶子苦笑一声,接下去道:“那孩子当时受了重伤,已经昏迷不醒,老夫以悲天悯人之心把他抱回隐居之所,方才发现他是自宫之伤!……”
  江秋萍眼珠一转,道:“什么是自宫呀?”
  尤兰香面色一红,叱道:“傻丫头,你不多嘴不行么?”
  江秋萍怔了一怔,道:“我听不懂嘛!”
  俞青筠气得顿足道:“不懂等会儿再问,说出来会叫你脸红上三天!”
  江秋萍舌头一伸,又不言语了。
  百冶子也不便解释什么淡然一笑,接下去道:“当时老朽竭尽所能替他医好了伤势,留他在居所休养!由他口中,方方知道他是一个很不幸的孤儿……”
  微微一叹,徐徐说道:“据他说他的父母原本都是某一镖局的武师,但在他三四岁时双双遇害身死,既不知为谁所杀,也不知为何被杀,于是,他成了个父母双亡的孤儿。
  好心的邻居收养了他,虽使他未致流落街头,但牧猪、放牛,操作贱役,日子过得很苦,有时还会备受鞭笞,使他在幼年的心灵之中,灌贯上了无数的恨字,他恨杀父戮母之人,恨收养了他而又奴役他鞭打他的邻居,恨耻笑欺负他的一般儿童,总之,他在悲愤痛苦之中,生活了七八年。
  后来,他开始结交朋友。
  自然,他所结交的都是一些江湖败类,地痞,流氓,土能,强盗,学尽了一切下九流的罪恶能耐。
  但他也从他们那里学到了一些花拳绣腿,加上他天生的体格魁语,膂力奇大,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已经可以抵得过一般江湖道上的三四流人物。
  终于有一天,他持刀杀死了收养他的邻居,以及平日作嘲笑他的十余名与他同年的孩子,而后远走高飞与一些结交的败类朋友混到了一齐,专干些打家劫舍,强取豪夺的营生。
  他不是乐于屈居人下之人,在他那些朋友之中,他每每以领袖自居,引起了他们的不满,于是,那些人中有人想出了一个整他的主意。
  他们弄来了一本奇书,自然,那是他们故意捏造出来的,那书上载有一种奇功的修习之法,练成之后,可以驭风凌空,杀人于千里之外!
  他不辨真伪,居然决心要把这种‘神功’练成!
  但那书上却定明练此神功之人,先须自宫,才能习练得成!
  他亳不迟疑,居然真的动手自宫,把自已弄成了一个残废……”
  楚小凤皱眉道:“那老匹夫诡诈多变,狡猾万端,按理不该上这种大当……”
  百冶子笑道:“强中更有强中手,江湖中欺诈之术高明的人太多了,尽管他工于心计,还是难免要上人的大当。
  他自宫之后,伤势极重,但他那般朋友原是要将他置于死地,乘他重伤之后,立刻群起围攻。
  他位着天生膂力过人,虽然只懂几套粗浅的拳脚,但一时尚不致被人斩杀,于是突围而出,狂奔而逃。
  他还有一个常人不及的长处,就是腿脚上的功夫天生有过人之能,虽在自宫之后,依然奔驰如风,把那些追杀他的朋友丢弃在后,逃得一命!
  两日之间,他发疯一般只顾狂跑疾奔,结果跑出两千余里,终于倒卧在老朽发现的地方……”
  楚小凤恨恨的咀咒了一声,道:“为什么那时候他不死?”
  百冶子微吁一声,道:“当时老朽也奇怪他怎会有那样坚强的生命力,他伤处溃烂,脓血淋漓,双腿肿得不像人形,任何人也会早已死了,但他却毕竟活了下来。……”
  他停顿了一下,双目微瞑,又道:“老朽已看出他鹰鼻鹞眼,尖嘴薄腮,不是忠厚之像,当是救他性命已是做错了一步!……”
  江秋萍又接口道:“那时您不管他就好了!”
  百冶子叹道:“老朽一错再错,竟而收他做了弟子!”
  江秋萍嘟着嘴道:“既然您已经看出他不是良善之辈,为什么还要收他为徒?”
  百冶子道:“这就难说了,须知世人虽多,可造之材却不多见,公孙愚人虽心地不佳,但却是练武的上上之材。老朽原认为他的心地之所以阴鸷凶狠,大半是由於他幼年的不幸生话所致,这种心性并非不能感化改变,故而老朽……”
  楚小凤苦笑道:“结果你却为武林中养出了一条毒龙!”
  百冶子叹道:“公孙愚当时表现很好,对老朽训诲言,无不恭谨受教,老朽经过十几年的薰陶,原认为他已改过向善……”
  楚小凤接口道:“那正是他的奸滑之处,我还不是被他玩弄了十几年!”
  百冶子苦笑道:“这样说来,你我倒是命运相连。”
       江秋萍鼻头一皱道:“只怪你一人,你大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百冶子不以为忤的苦笑道:“不错,老朽的确是做了上次的这事,因已身空负稀世神功,对扰攘的江湖武林并无丝毫贡献,故而在这里叫他厉练厉练,二来也为江湖之中做几件有益之事!
  当时老朽尚存有一份私心,本来只教他十之七八,设若发觉他在江湖之中为非作歹时,仍不难将之除去。
  及至他进入江湖之后,笫一步就是捕捉骗他自宫而又追杀他的那些朋友……”
  楚小凤道:“那时您就该把他抓回杀掉!”
  百冶子苦笑道:“报仇雪恨,亦是人情之常,老朽虽对此事不满,念在人材难得,培植不易,存心且看他以后的表现如何,而做定夺……”
  楚小凤哼道:“那您简直是一步错而步步错了!”
  百冶子点头道:“事实确然如此,等到老朽发觉了他的恶行劣迹之后,再欲将他铲除之时,已经无能为力了!”
  江秋萍接口问道:“为什么?”
  百冶子叹道:“其后公孙愚所行所为尚能使人勉强满意,二十余年之后,在江湖上颇负侠名,名列神州三侠之一……”
  楚小凤冷笑道:“那不过是他们自加的封号,其实比土强盗还要坏上一些!”
  百冶子皱眉道:“不错,老朽只不过看到了他明的一面,并未看到他暗的一面,及至他劣迹显露之后,气候已成!……”
  楚小凤咬牙道:“十八年前泰山傲天峰下的落霞古堡发生了一件惨案,公孙愚在那件惨案中获得了一本‘昊天秘录’,十几年中已经修习成功,他的武功己不是单从你那里学去的那些了!”
  白冶子苦笑道:“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不但学成了‘昊天秘录”上的神功。而且他己背师别投,做了别人的弟子!”
  众人闻言不由同时惊啊了一声,这又是一椿大出意外之事!
  楚小凤急不及待的问道:“那人是谁?”
  百冶子叹息良久,方道:“当泰山落霞古堡惨案发生之后半年,老朽方才听到消息,当时老朽大为震怒,决意清理门户,诛此孽徒!
  于是,老朽摒挡下山,欲一破毕生之列,进入中原武林,来寻找公孙愚算账,不料,甫出野人山境,就遇上了一个稀世魔头!那魔头自称是公孙愚之师,一言不合,与老朽打了起来,结果……老朽竟败在他的手中!”

  第四十二章 阵中之阵
  楚小凤讶然问道:“那人是谁?”
  百冶子慢悠悠的道:“西荒魔母巴啦唏斯!”
  “啊!……”
  楚小凤怔怔的啊了一声,道:“是她……为什么我竟一无所知?……”
  尤兰香一笑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如你知道的话,也不会认贼做父,几乎到死还执迷不悟了!”
  楚小凤面色一红,冷哼不语。
  尤兰香转向江秋萍笑道:“记得你好像也有一个叫什么西荒魔母巴啦唏斯的师父,这样说来,公孙愚是你的大师兄了!”
  江秋萍红着脸道:‘我不过偶尔从江湖中听到过邪道中人最怕的就是西荒魔母巴啦唏斯,才故意拿她来吓吓人的,其实,谁认得她呀!”
  百冶子继续接道:“这是一件十分秘密之事,不要说江湖中无人知道,老朽若不是遇上巴啦唏斯,也不会知道。结果那老巫婆阻止老朽去寻找公孙愚,除非老朽先能将她折服,但结果老朽惨败而回……”
  楚小凤冷哼了一声道:“这样说来,您就束手不问,任由公孙愚为非作歹了!”
  百冶子摇头叹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但老朽与巴啦唏斯订有一年之约,设若一年之后能胜得了她,她不但不拦阻老夫去翦除孽促公孙愚,而且她也与老朽携手同去,一齐动手………”
  楚小凤接口道:“第二年您去了没有?”
  百冶子道:“自然去了,但……”
  尤兰香冷笑道:“想必您又惨败了?”
  百冶子黯然道:“巴啦唏斯盛名不虚,武功确然在于老朽之上,十招未曾走满,老朽就又败下阵来!但我们又订了一年之约,老朽回山后再度习练武技,日夕苦学,等待次一年之约,到期之后……”
  楚小凤寒声一笑道:“结果你又铩羽而退?”
  百冶子点点头道:“老朽苦学一年,自谓已有几分获胜的把握,谁知交手之下,仍是照样的败下阵来!而后一连十几年,每年都订约一次,老朽每年照时赴约,但每一年的结果相同,都是老朽惨败,也就一直没有来诛杀孽徒!”
  江秋萍两眼瞪得大大的道:“今年想必是您胜了!”
       百冶子摇摇头道“没有!……”
  尤兰香也接口道:“既然您不曾获胜,怎么会找到此处来了?”
  百冶子苦笑道:“今年约期之前三日,老朽就到达了西荒魔母的居处落魂崖,但一反昔年时的情形,只见门户严局,阗寂无人。
  待至约期既到,西荒魔母仍然不见到来。
  而后老朽一直等侯了整整十天,也依然不曾见到西荒魔母的踪影,既然失约的是她,老朽也就不必再继续苦候,於是径来云中山寻找孽徒公孙愚!……”
  楚小凤皱眉道:“老前辈且慢说下去,那西荒魔母究竟去了那里?”
  百冶子苦笑道:“她那里也没去,是来了这里!”
  江秋萍啊了一声道:“你碰见她了?”
  百冶子摇摇头道:“老朽不必碰到她,这十里丧门大阵不但是她的独门之学,而且如没有她在暗中操纵,也不会布得这祥有声有色!”
  众人俱皆大惊道:“这么兰来,西荒魔母果在此处了?
  百冶子苦笑道:“那是一定的,不过看来不到必要之时,那老巫婆也许不会出面!”
  齐星龙心事重重,一直未曾开口,此刻方才皱皱浓眉道:“前辈既是初来未久,怎的会找到了这么一处幽静的所在,而且在丧门大阵之中不受丝毫影响?”
  百冶子微微一笑,并未答言。
  楚小凤笑接道:“前辈这竹篱茅舍,百花幽径,想来大约是一片幻景吧?”
  齐星龙闻言一愕,伸手就向地上一堆丛草抓去!
  抓是抓到了,但手中却是空的,江秋萍等人也不约而同的去抓弄附近的花草树木,结果与齐星龙一祥,明明看着是抓到了,手中却虚空无物,但凝目看去,一切却又是那样真实。
  一时不由大惑不解,啧啧称奇。
  百冶子微微一笑道:“景由心生,境由意造,这确然是一片幻景,不过,却是按八卦九宫,奇门遁甲所演化出的一种上乘阵法之学!……
  江秋萍喷喷的道:“老前辈,您的本领很大嘛,为什么还不能去找公孙愚那老匹夫?”
  百冶子摇头一叹道:“老朽恨不能即刻将那壁徙诛杀,怎会不去找他,无奈……”
  长叹一声,住口不语。
  楚小凤皱眉道:“莫非你己经碰了钉子了?”
  百冶子苦笑道:“想是那老巫婆知我必会前来,十里丧门大阵竟布上了三重死圈,老朽冲破了一二两圈,却无法冲得进第三圈,故而也只有望阵兴叹,而无可奈何……”
  目光投注到江秋萍脸上,又道:“至於老朽的这点阵式,自保虽有余,克敌却不足……”
  楚小凤皱眉道:“那么老前辈株守在此,是做什么打算呢?”
  百冶子苦笑道:“这……老朽也说不出来,但,虽然强敌势大,老朽也不能来而复退,总要见个真章出来!”
  尤兰香插口道:“老前辈即是精於八卦九宫,奇门遁甲之学,难道就不能破得了这座十里丧门大阵么?”
  “十里丧门大阵虽是按八卦九官奇门遁甲之学变化而来,但却非同老朽的幻景可比,阵大十里方圆,布阵之人多至数百,要想一举攻破,却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尤兰香冷笑道:“依前辈说来,我们如不束手待毙,也只有等公孙愚或是西荒魔母来收拾了……”
  俞青筠接口道:“方才我们也曾与公孙愚那老匹夫大战一场,结果把他打的重伤而退,如果按照事前的赌斗之约,他的生死,以及天地教的存亡都该由我们作主收拾,谁知那老匹夫不守信义,反而发动阵式,把我们几乎弄死……”
  百冶子忖思着道:“眼下之计,只有两个办法:第一,继续株守此处,静待局势变化,或等他丧门大阵一收之际,乘虚而入,也许能一举奏功。第二,先行退出丧门大阵,徐图破阵克敌之法!”
  楚小凤道:“丧门大阵至多可延续多久,老前辈知道么?”
  百冶子道:“据老朽所知,快则十二个时辰,慢则可延续十天,这就要看公孙愚与那老巫婆的意思了!”
  尤兰香苦笑道:“咱们被困阵中之事,他们必然知道得清清楚楚,倘若真的困上十天,单是饿把咱们也饿得差不多了……”
  眸光向楚小凤转了一转,道:“不知楚姑娘以为怎样?”
  楚小凤面无表情的道:“株守之策果然不妙,倒不如先退出丧门大阵,徐图良策!”
  百冶子道:“老朽以‘运阵渡海’之术,可以从容退出阵外,不过,也有一个莫大的危机……”
  楚小凤道:“可是怕在中途受到猝击么?”
  百冶子颔首道:‘不错,移阵之时若遇猝击,必然要弄个手足无楷,也许会整个的栽到他们手中!”
  尤兰香道:“那也比在此束手待毙的好,我主张离开此处!”
  众人俱无话说、显然都同意退出丧门大阵之外!
  百冶子沉忖半晌,点点头道:“也好,由此而西,三里之外就是丧门大阵边沿,老朽即刻移阵而行。”
  说话之间突然伸手一抓!
  在那条小径左侧,插有三根竹枝,百冶子伸手一抓,一股回旋掌力起处,已把中间的一根竹枝虚空抓入手中。
  说也奇怪,只见眼前似是一团光影一幌,小径尽头的三楹茅屋突然消逝不见,却有两名白衣小童由尽头处跑了过来。
  先前那曾经挫败俞青筠而又被齐星龙挫败的小童,躬身一礼道:“师父,要撤阵么?”
  说话之间仍然怒气勃勃的偷瞄了齐星龙等人一眼。
  百冶子沉声吩咐道:“并非撤阵,移阵!……”
  伸手遥遥一指道:“由此向西,直出丧门大阵!”
  两名小童同时恭应一声,百冶子又复伸手虚空遥遥一抓,在小径右侧的一排竹枝中又松抓起一枝。
  这根竹枝一起,四面竹篱尽失,只剩了中间的一条小径。
  百冶子面色凝重的道:“诸位请随老朽之后而行,慎勿踏身阵外。”
  说罢当先向前走去。
  那小径约有三四丈长,看起来绿杨夹道,处于狂飙热浪之中,有如大海里飘摇的一只孤舟。
  百冶子阔步在前,一行人紧随身后,联袂而行。
  两名白衣小童走在最后,两人不停拔取两旁的竹枝,掷向走在最前的百冶子,百冶子则随接随插。
  於是,那条小径就像一隻活动的小船,在黑雾旋滚,灯光闪烁,狂风热浪侵袭之中,向后行去。
  小径两侧为浓密的绿杨幻影所遮,与外面的世界隔绝成两个不同的天地,但小径两端却清晰的可以看到外面砂石旋滚的情形。
  这是一椿很奇妙的经历,众人虽明知这不过是一种幻像阵式,但却不能不佩服百冶子的匠心独运。
  江秋萍两眼骨碌乱转,向前赶上一步,道:“老前辈,我来替您插几枝吧!”
  百冶子打个哈哈道:“小姑娘,如果这祥容易,老朽也不致费上几十年的时光了!”
  江秋萍讶然道:“这个要学几十年么?”
  百冶子不停接取两名白衣小童由后面飞掷而来的竹枝,一面顺手插於两侧,一面微笑道:“这里面奥妙可大了,不但八卦九宫的变化要摸准,而要因时而变,因地而变,因人而变,尚若错上一点,不但得不到阵式的庇护,反而会为阵式所害!”
  江秋萍舌头一伸,又不言语了。
  齐星龙等人虽是随在百冶子身后,但每人神情俱都凝重肃穆,步步为营,一时如临大敌之状。
  时光过了约有顿饭之久,默计路程,也有二里多远,一路畅行无阻,未遇到丝毫不便。
  齐星龙等随着百冶子而行,根本不辨东西南北,更不知竟究还有多远才能走出丧门大阵,但他们对百冶子似乎都有了很深的信心,故而并无一人出口询问,只顾默然相偕而行。
  不久,百冶子收住脚步,喘了一口长气道:“现在己闯出丧门大阵的第一道死圈,最多五十丈外,就完全出阵了!”
  众人因一路畅顺无阻,早已把戒备之心松去了不少,及至闻得百冶子之言,更是把心放了下来。
  百冶子并未停留多久,又复继续向前走去。
  不久,默算距离,该已走了五十丈开外,但阵外依然黑雾如幕,热浪滚滚,毫无走出阵外的模祥。
  百冶子二度收住脚步,定神向前遥望一眼,息语般的啸喃道:“老朽的观察不会有错,最多也不过只有二十丈了……”
  说罢,又向前走去。
  众人一面举步相随,一面迫切的向前张望,但再度走出了五十佘丈,面前却仍是黑雾旋滚的丧门大阵。
  百冶子皱眉哦哦了两声,道:“有些不对了,奇怪呀……”
  江秋萍顺口接道:“老前辈,您一定是认错方向了!”
  百冶子未及答言,却听一阵呵呵大笑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方向一点不错,只是若凭这点小巧之技想家出丧门大阵,可就太不量力了!”
  众人俱都大吃一惊,百冶子沉声喝道:“快变方形铁甲阵!……”
  抓在手中的两支竹竿急忙振腕向后面的白衣小童掷去!

  第四十三章 西荒魔母
  但他毕竟慢了一步,只听一串脆响,两枝竹竿己经碎为漫天粉屑,飞落於丧门大阵之中。
  同时又是一声大喝传了过来,道:“方形铁甲阵己破一角,只能算做豆腐阵了!”
  原来方形铁甲阵长於固如,可拒强敌於阵外,而且变阵简易,百冶子在动手移阵之初,就己预防到了这一着,仓促应变,不能不算快捷,但也仅是布起了三面,两名白衣小童所在的一面,则变成了毫无所有的空门,两名蓝衣人已立於方阵边沿之内!
  两人正是公孙愚的座前双判。
  齐星龙,楚小凤,尤兰香,以及江秋萍等人立即各运神功,就欲出手!
  百冶子则身形似魅,一跃落於众人之前,喊道:“且慢动手!”
  齐星龙等只好招式一收,退于两则。
  楚小凤怒气勃勃的道:“我在天地教中曾经大权在握,一度身为教主,竟不知公孙愚还有你们这么两名爪牙?……”
  座前双判同声冷笑道:“那只怪你笨拙不明……”
  百冶子拦过去道:“老朽怀疑他两并不是公孙愚的爪牙!……”
  座前双判的左判石易木怒喝道:“老匹夫,敢在丧门大阵中布阵逞威,你是死定了!”
  百冶子冷笑道:“老朽从你两击碎老朽布阵竹枝的手法上,看得出你们的武功得之于西荒魔母那老巫婆………”
  右判金换土厉喝道:“老贼,你竟敢辱及家师!”
  尤兰香向江秋萍悄声道:“又是你的两个师兄来了!”
  江秋萍小脸一红,没有言语。
  楚小凤却格格大笑道:“公孙愚那老匹夫枉自费尽心机即使其能夺得天下武林霸权,还不是要落于西荒魔母之手!”
  百冶子接口道:“不错,这老巫婆的用心实在不善!”
  座前双判同声怒喝道:“尔等死到临头,还要逞口舌之利么?”
  百冶子大笑着向齐星龙等人一指道:‘他们几人虽然年轻,但都是武林中一时之选,老朽对丧门阵,多少还能看出一点门道,只怕我们不会这样容易死!……”
  左判石易木桀桀叫道:“既然如此,快些动手一搏!”
       右腕一振,一股掌风推了过来!
  百冶子呵呵大笑,袍袖一扫,轻轻松松的化解开去。
  齐星龙一旁不由暗暗心折,百冶子的神功绝技,确然不同凡响。
  左判石易木啊了一声,叫道:“老贼,再接一招!”
  双掌挥动,一股热浪涌了过来。
  百冶子仍是袍袖一挥,又轻轻松松的化解了开去!
  右判金换土冷哼一声,道:“如能接我俩联手一击,任由你们退出阵外!”
  百冶子哼道:“除非西荒魔母那老巫婆亲自到来,否则你们俩都难讨好!……”
  座前双判大怒道:“老贼口气不小……”
  说话之间,两人果真四掌齐出,当头砸下!
  但听一个枭啼般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道:“老身早巳来了……”
  众人闻声大惊,齐齐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已进入方阵之内,嘻嘻而笑。
  江秋萍眼珠连转,突然扬声问道:“你就是西荒魔母巴啦唏斯?”
  那老太婆吱牙笑道:“大概是吧!……小丫头,你是何人门下?”
  言下颇有欣赏她的娇小天真之意。
  江秋萍睁目厉叱道:“你管不着!”
  双掌一扬,同时打出两道掌风!
  小黑子始终默默无言,但却像跟班一般紧紧随在江秋萍身后,见她出手攻敌,也毫不迟疑的从一旁攻出两掌,击向西荒魔母右胁。
  花丽婆母子听得西荒魔母之名,全身震了一震,目光一直盯在西荒魔母身上,但见江秋萍出手攻了过去,却也毫不犹豫的双双欺身而上,各各攻出一掌!
  顿见掌影翻飞,劲风如涛,匝地攻到!
  西荒魔母漠不为意,阴阴一笑,一挥手从从客容扫出了一股袖风。
  但听一串蓬蓬乱响,四人的掌劲同时被挡了回来,个个双臂下垂,痛疼如折,显然西荒魔母的一扫之中,劲力强过四人甚多。
  江秋萍大骂道:“老乞婆,咱们的帐永远算不完了!”
  西荒魔母不以为忤的桀桀笑道:“这小丫头,老身喜欢你,才未出全力,否则你那小胳膊早该断下来了!……跟老身走吧!……”
  百冶子忽的大叫一声,道:“罢了!罢了!……
  抓起身边的龙头拐杖一阵乱挥,但听乒乓连响,两则的数根竹杆相继碎为段段竹节,方形铁甲阵,整个瓦解了开来。
  原来他方形铁甲阵,在变阵之初,被座前双判冲开了一面,西荒魔母一到,又将对方的一面冲了开来,阵式作用尽失,百冶子气怒之下,索性将整个阵式完全毁掉,弃而不用。
  说也奇怪,方形铁甲阵一解,阵外的黑云狂飘也己随之消逝,显然丧门大阵也己撒了开去。
  只见繁星满天,斜月西沉,四外高峰接天,景物历历在目,原来是在落雁峡右面山的坳之中。
  阵式既除,众人俱为之神清气爽,精神大振。
  此刻己经将到四更,微风阵阵,带着一阵澈骨的晚寒了。
  西荒魔母放声笑道:“老匹夫,娄战娄败之将,今天尚要逞勇么?”
  百冶子道:“是你畏怯而逃,使老朽空等了整整十天,…
  “畏怯而逃?桀桀桀……”
  西荒魔母鬼泣枭啼般的大笑了一阵,方才接下去道:“老身是因为接到了小徒的飞羽传书,急于赶来此处,没有时间等你,其实你来此无异送死,因为老身今天不能再像以往那祥对你客气了……”
  百冶子大怒道:“公孙愚是老朽的叛门之徒,今日老朽要诛此畜牲,以清门户!”
  西荒魔母大笑道:“往年老身对你说过,如想诛杀公孙愚,除非是在武功上折服老身,但今天老身要换一种说法!”
  百冶子冷哼道:“快说!……”
  西荒魔母笑道:“除非你能先从老身手中逃出性命,因为老身今天决心不留你了!”
  百冶子怒极而笑,喝道:“老乞婆,先把公孙愚那叛徒喊来!”
  西荒魔母道:“不必去喊,他们也该来了!……”
  说话之间,果声一阵脚步之声自远而近,不久,一簇人像一阵旋风般由落雁峡的方向卷了过去。
  众人一时俱皆凝目看去,那群人愈来愈近,正是公孙愚以及天地教中的一班一流高手。
  公孙愚仍在上官玲挽扶之下,似是伤势尚未痊愈,只见他向西荒魔母躬身一礼,肃声道:“师父,弟子无能,反而要劳累您老人家!”
  西荒魔母一笑道:“好说好说,你的事情都办完了么?”
  公孙愚道:“都完了,地下建筑的破损之处都己修好,四外均己派人严密防守,两百多武林群雄除去死掉的三十多人之外,都己囚入其中,只等此地的事一解决,弟子就可飞柬天下,定期召开天下武林大会了……”
  西荒魔母微笑道:“办得好,办得好!”
  公孙愚目光连转,扫了众人一眼,然后才落在百冶子脸上,微微一笑,双拳一拱道:“尊驾一向可好!”
  百冶子面色铁青,沉声喝道:“一日为师,终身做父,何况老朽把你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培育了十几年,你这猪狗不如的逆徒!……”
  公孙愚面色微红,勉强一笑道:“在离开野人山之后,我就己对天立誓,永远不返野人山,也永远不再认你为师!”
  百冶子大怒道:“孽畜,难道你不怕雷殛么?”
  龙头拐杖一卷,一股狂飙飞了出去,向公孙愚匝地涌到!
  一旁的西荒魔母却桀桀一笑道:“老匹夫,别忘了老身在此!”
  双袖一扬,一股白濛濛的雾气起处,把百冶子拐杖所出的狂飙俱皆拦了回去,而且威势所及,使得百冶子身形连幌,差点仰面栽了下去!
  不但西荒魔母放声大笑,连公孙愚也是嘻嘻哈哈,一付傲然得意之态!
  百冶子气得周身发抖,放声大喝道:“老巫婆,今天你我是生死之搏!”
  手中拐杖一丢,双掌推了出去!
  西荒魔母大笑道:“这话说对了,老身不能再留你了!”
  肘腕一翻,点出一指!
  众人看得大吃一惊,连齐星龙也不禁为之讶然失色,因为这种不顾命的打法,实在是大违常情之事!
  掌力幅度宽广,即使西荒魔母的指力能穿透对方掌劲,伤得了百冶子,势必也要被他的掌力所伤。
  殊不知这却是一种以攻制攻的上乘打法,虽然这种打法太过冒险,但两人都是一流一的绝世高手,虽在毫发之间,仍可从容的换招变式!
  只见百冶子掌力疾收,凌空平飘起三丈余高,躲开了西荒魔母的一指,笫一招上已被迫处于劣势。
  但他毕竟不是一般武林人物可比,凌空一个倒扑,双掌冒出一片红云,向西荒魔母头上按到!
  这是反守为攻的一手绝招,立刻从劣势中翻了过来,抢得了主动,夺取了出手的先机。
  但听西荒魔母格格一笑,身不移,手不动,双肩之中却冒出一团黑雾,向上迎了过去!
  但听嘶嘶一阵怪响,一红一黑两团光雾相遇,却变成了一团白气,随着拂面的微风飘然四散。
  这又是胜负不分之局!
  西荒魔母大叫道:“老匹夫,一年之中果然你又精进了不少!”
  百冶子狂笑道:“为了取你性命,老朽不惜日夕苦练,自然不会毫无长进!……”
  西荒魔母大叫道:“休要嘴狂,纳命来吧!”
  双臂一振,十指箕张,向百冶子扑了过去。
  百冶子更不怠慢,急忙出掌相迎,两人四掌立刻贴於一齐,变成了各较真气,内力相搏之局!
  齐星龙等个个心情紧张到了极点,因为这不独是两人的生死之搏,也无异於是所有之人的生死之搏。甚至也可以算是整个武林存亡与正邪消长之战。
  公孙愚等则似是极有把握,静立一旁,微笑不语。
  只在两人掌心之中,各自射出一股五彩光华,交缠推压,互不相下。
  一阵阵在风由两人指缝间流泻出来,激荡得劲风四起,砂尘滚卷,两丈之外,犹感劲力如刀!
  不久。
  只见西荒魔母身子微微后斜,似是抵抗不住百冶子的压力己经呈露败象。
  公孙愚等人面色立刻凝重了起来,傲然的笑意一扫而空。
  齐星龙等人则面呈喜色目光紧盯着两人,摒息不语,只有楚小凤,尤兰香两人面无表情,仍是平平板板。
  百冶子的优势并未持续多久,西荒魔母压力大增,又复扳回劣势,身子向前倾了过来!
  众人面色随着两人情势又复一变。
  百冶子突然骨节一阵暴响,大喝一声,身子一扳而回,又将西荒魔母逼得倾斜了下去!
  众人的情绪紧张极了,只觉一颗心提到了喉咙之中,再也落不下去,连呼吸几乎都停止了。
  西荒魔母继续居于劣势,情形越来越糟,身子倾斜得己到了快要站不住的样子,眼见是非丧命在百冶子的手中不可了。
  齐星龙等俱皆喜形于色。
  因为从情势上看来,百冶子占尽优势,已经稳操取胜之机,任凭西荒魔母如何用劲也无法再扳回劣势了。
  只有楚小凤、尤兰香两人面色更加凝重了起来。
  情势仍在相持之中,尤兰香悄以传音入密向楚小凤道:“你以为怎祥?”
  楚小凤也以传音入密道:“并不乐观!西荒魔母故留真力,诱敌轻进,只怕百冶子在最后一击中要栽在她的手上!”
  说话之间,场中情势突起巨变。
  只见狂飙卷处,烟尘蔽空,发出了一声震耳大响。
  在暴响之中,一条人影有如被掷出的一块巨石,摔了出去。
  而后是西荒魔母的一串桀桀怪笑。

  第四十四章 混元毒功
  众人立刻大惊失色!
  那摔出的人影正是百冶子,只见他落地之后,身形犹自挣扎不停。
  两名白衣小童大叫一声,首先赶了过去!
  齐星龙等不顾眼前危极,也立刻一跃而至。
  只见百冶子筋骨皆断,有如一滩肉泥,眼皮略一眨动,喃喃的道:“老巫婆用的是混元毒功!……”
  一语未完,七窃之中俱皆流出一股黑水,立刻惨然而死,显然他不但被西荒魔母内力震断了内腑四肢,也被她的毒功所伤以致惨死当场。
  一代隐侠,只因误收了一名叛逆弟子,枉自活到两个甲子的高龄,却仍然落了这祥一个凄惨的下场。
  两名白衣小童不顾一切,抚尸痛哭了起来。
  烟尘渐落,西荒魔母仍然巍立原处,一动不动。
  但她面如淡金,双目呆直。
  公孙愚急步趋前,轻声叫道:“师父……您……”
  西荒魔母身子颤动了一下,突然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一股血箭!显然她也已身受重伤!
  齐星龙见状向楚小凤投注了一眼,沉声道:“机不可失,快杀了这老巫婆!”
  不待话落,纵身打出一拳!
  那一拳是他由金剑谱中演化而来,由於嫠归门三女在旁,不便取出剑,故而以拳代剑,以十二成的极限当胸打到。
  但座前双判早已奔了过来,双双出掌,同时封了过来,护住了重伤的西荒魔母!
  楚小凤并未应声出招,只因拦阻不及,才由着齐星龙打出一拳。
  只见两力一接,齐星龙身子一震,立刻被逼了回来。
  座前双判并未追击,却退立西荒魔母身侧,牢牢的护卫了起来。
  局势形成了相持之态。
  齐星龙、楚小凤嫠妇门三女以及江秋萍等人,是一般无可比拟的力量,联手之下,威势足抵千军万马!
  但西荒魔母虽已受伤,尚有功力几与公孙愚相埒的座前双判,公孙愚伤虽未愈,却并非全无搏战之能,加上天地教一众高手,仍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力量!
  齐星龙一招被座前双判挡回,不由心头一震,因为他试得出来,以自已的功力与两人相比,仍然差了甚多。
  西荒魔母虽已负伤,但却不要人掺扶,亦不歪身倒地,眸光转动了一下,突然设注到江秋萍身上,喝道:“过来!”
  江秋萍怔了一怔,怒叱道:“老妖婆,你是拟和我大战上三百回合么?”
  西荒魔母哼道:“凭你还没这资格,不过,老身喜欢你,要把你带走!”
  江秋萍怒骂道:“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抖手一扬,数点寒星撤了出去!
  西荒魔母格格一笑,忽的纵身而起,扑了过来。
  众人均料不到她会有此一着,一时众皆手足无措。
  江秋萍惶乱之中,又一把暗器打了出去。
  但听叮叮冬冬一阵乱响,西荒魔母不躲不闪,身子犹如铁打的一般,把两把暗器俱皆碰得飞了出去。
  同时,她的身子一跃数丈,也已落到了江秋萍头上,五指如钓,向她肩头之上抓去!
  齐星龙夺见状大惊,群相出手,攻了过去,拳掌兼施,向凌空而到的西荒魔母打到。
  但座前双判身法更快,两人四掌交挥,一片无声无息的罡力起处,将众人攻势俱皆挡了回去。
  西荒魔母势如电掣,不容江秋萍还手挣扎,已扣住了她的肩井穴,然后双足一点,由众人头上飞了回去。
  小黑子怒吼一声,不顾性命的扑了过去:
  但公孙愚早已拦在半途,双掌扬处,一声暴响,小黑子的身子立刻像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回来。
  西荒魔母格格一笑,枭叫道:“速退!”
  口中又是一股血箭喷了出来。
  座前双判急急伸手挽扶,向落雁峡的方向退去。
  花丽婆母子原是吃了江秋萍的移神丸,变成了她的忠心奴仆,母子两人均曾死力拒敌,无奈对方势大,均未讨了好去。
  及见江秋萍被西荒魔母抓走,两人连声大叫,急步追去。
  公孙愚率领一般天地教高手,在西荒鹰母下令惠退时早已跟踪而起,一路向后退去。
  齐星龙、楚小凤,以及嫠妇门三女亦不怠慢,星飞电掣向西荒魔母及座前双判追了上去。
  要知齐星龙等人俱已是当世武林中一流人物,西荒魔母武功虽高,毕竟己是受伤之人,行动上自不免迟缓了一些。
  两个起落之间,齐星龙已然追到背后,奋起两掌,打了出去。
  他掌力含怒而发,运足了功力的极限。
  座前双判忙於照护抓着江秋萍的西荒魔母,又兼是在后退之时,不及反手格拒,掌力由两人间隙中一冲而过,直击到西荒魔母的后背之上。
  但听哇的一声怪叫,西荒魔母竟被击中一掌,又是一口鲜血狂喷了出来,身子一摇,几乎摔倒!
  座前双判大吃一惊,急欲回身应战,但西荒魔母被激得勃然性起,脚步一收,回身撩出一掌!
  这些事仅发生在一瞬之间,身后的嫠妇门三女迎面而到各自出掌劈击,正好碰上了西荒魔母那一撩之力!
  尤兰香大吃一惊,急叫道:“快些避开!”
  一拉身边的俞青筠,斜退二步。
  原来西荒魔母一撩之中,黑气溟濛,显然含有毒劲!
  俞青筠虽被尤兰香拉得退了开去,但吴晓鸿却见机得晚了一些,双掌正与那股溟蒙黑气迎个正着!
  但听蓬然一声,吴晓鸿身子震了一震,面色顿时大变。
  西荒魔母又复发出一串狂笑,座前双判及公孙愚等一干人环护下,从容退了回去!
  齐星龙奋身二度欲追,但略一犹豫,却又停了下来。
  江秋萍已被她抓走,花丽婆母子则疯狂一般,高叫着:“主人!主人!……”追了上去。
  眨眼间,西荒魔母一干人已经退出了老远。
  尤兰香一声不响,抱起吴晓鸿,向原来的搏战之处走了回去。
  齐星龙心头像插上了一柄利刃,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亦步亦趋,随着尤兰香走去。
  楚小凤则眸光连转,不停的窥视着齐星龙的神情变化,也随着走了回来。
  场中一片凄清。
  两名白衣小童早己收住哭声,把百冶子的尸体包扎了起来,见众人相继退了回来连睬也未睬,两人抬起百冶子的尸身,缓缓走去。
  众人没有一人开口,其实,也没有什么言语可说。
  小黑子此刻也爬了起来,唇角问噙着血迹,怔然扫视了众人一眼,大叫道:“我的江妹妹呢?”
  齐星龙心中一痛,没有开口。
  小黑子顿足大哭道:“我的江妹妹呢?……”
  一时泪如雨下,声似破锣,令人闻之酸鼻!
  楚小凤眉头一皱道:“你哭有什么用,你江妹妹被她们抓走了!”
  小黑子啊啊的怪叫一声,突然拔步就走!
  齐星龙横身一拦,喝道:“你要去那里?”
  小黑子叫道:“我去救江妹妹!”
  齐星龙叹道:“凭你怎能救得了她,何况你已受了伤!等我们慢慢想办法……”
  小黑子顿足道:“我不管,救不了她我也不要活了……”
  双手一推拦在他面前的齐星龙,又要向前走去。
  楚小凤双眉深锁,赶上来道:“你怎的这样笨法,你去除了送死以外,别无好处,眼下倒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得了你的江妹妹!……”
  小黑子迫不及待的道:“什么办法?”
  楚小凤道:“西荒魔母所以把你江妹妹抓走,是因为她喜欢她,既然喜欢她,一时就不会把她杀掉,你大可以放心,只要你赶回蓬菜仙岛,去见到你那师父弃尘师太,她自然就会设法救她!"
  小黑子恍然大悟道:“对了!除了我师父谁也救不了她……
  不待话落,即刻纵身驰去,像一涩黑烟般的没了踪影。场中只剩下了齐星龙,楚小凤以及嫠妇门三女。
  吴晓鸿神情委顿,面如白纸,斜倚在尤兰香怀中喘吁不巳。
  只见她双掌掌心之中,俱皆呈现出一片青黑之色,显然在掌力一触之际,中了毒伤!
  沿着手臂而上直到两肩之下,有数条乌痕向上延展,她的两条衣袖已被尤兰香撕去,肩上有一条红痕。
  原来是尤兰香已以截脉斩穴之法,把她经脉闭住,使毒素不致展到两肩以上。
  齐星龙呆立一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俞青筠顿足叹道:“百冶子临死之前,曾说过那老巫婺是以‘混元毒功’伤了他,他分明是警告咱们不要再去上当!只恨咱们粗心大意……”
  说着不由掩面哭了起来,可以看出她是个情感十分丰富之人。
  尤兰香皱管道:“傻丫头,现在说什么也是多余,只有想法救她!”
  俞青筠哭道:“怎么救呀,大姐,您的百草丹呢?”
  尤兰香摇摇头道:“百草丹对混元毒功一点没有用处,何况三妹的毒伤在於双臂之上,穴道已被我封闭了起来,纵使服下百草丹,药力也无法行得过来!”
  俞青筠大急道:“那究竟怎么办嘛?”
  尤兰香皱眉道:“若要保得三妹的性命,只有一个办法,不过……”
  一时皱眉忖思不语。
  俞青筠催促着道:“什么办法,大姐,你快说嘛!”
  尤兰香叹口气道:“除非把她两条手臂去掉………”
  俞青筠大吃一惊,失声叫道:“这……这……”
  尤兰香凄然道:‘如不这祥,二十四个时辰之后就会双臂溃烂,毒素可以由骨髓之中攻入内腑,纵然再有灵丹妙药,也是没有用处了!”
  俞青筠大哭道:“那祥,三妹岂不成了残废了么?”
  尤兰香苦笑道:“这是没有办法之事,难道你忍心见她溃烂至死么?……”
  吴晓鸿人己在半昏迷中,闻言精神振作了一下,大叫道:“不行,我宁肯死,也不能做个没有手臂的残废人……”
  声调哀凄,齐星龙不由偷偷弹掉了两滴泪珠。
  俞青筠叫道:“大姐,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么?”
  尤兰香道:“除非弄到天山玉蟾,才能治得了混元毒功,此外都没有办法了!”
  这不必细说,天山玉蟾在行踪无定的天山老人之手,能否找到他姑且不论,只说天山路途遥运,至小也非要十天半月才能到达,而且吴晓鸿最多二十四个时辰之后,就会毒发溃烂,又那里等待得了!
  是以众人唏嘘无言。
  一直默然无言的齐星龙却突然放声叫道:“即使救不了她,也该尽人事以听天命,我带她去!”
  身形一欺,闪电般由尤兰香怀中把吴晓鸿抢了这去!转身大步就走。

  第四十五章 万里求医
  齐星龙由尤兰香怀中将吴晓鸿接了过去,转身大步就走。
  他手法奇快,尤兰香猝不及防,一把未曾拦住,被他轻轻接了过去。
  楚小凤立刻面色一变。
  俞青筠则横身一拦,叫道:“你想干什么?”
  齐星龙激动的大声道:“救她,带她去天山寻找天山玉蟾!”
  俞青筠怔了一怔,叫道:“你疯了!………”
  尤兰香眸光连转,一时神情权是复杂,似喜似悲的接口道:“此去天山迢迢万里,就算一到天山就能找到天山玉蟾,也是毫无用处,因为她只能再支持二十四个时辰了!”
  齐星龙大声道:“在下只求心之所安,尽人事而听天命!”
  俞青筠困惑的吼叫道:“你有什么心不安的,她又不是你的妹妹!”
  齐星龙倒不由为之面色一红,幸而的走人皮面具,不会被人发觉他的窘状,但一时仍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了下去。
  由于心情的激动,很自然的说出了他内心要说的话。他也知道这希望微乎其微,但他却只有这样去做,他不能眼看着吴晓鸿这样死去而袖手不问,即使她仍然要死于半途之中,也仍然或多或少的减轻了他一点心灵上沉重的负担。
  当下略一呆怔,并不理会俞青筠吼叫之言,身形一转,由她左侧滑了过去,仍然大步又走!
  俞青筠一拦没有拦住,气得顿足大叫道:“大姐,宰了他吧!这人一定是疯了!”
  尤兰香反而绽出了一丝似悲似喜的笑容,眸光投注到面色青白的楚小凤脸上,慢悠悠的道:“随他去吧,三妹能死在他的怀中,也该值得安慰了……”
  俞青筠跳起来叫道:“大姐,你也疯了!…………”
  但他由于尤兰香的停步不动,虽是又气又急,又悲又愁,却也收步不动,怔望着走去的齐星龙背影。
  楚小凤像被人点闭了穴道一般,眸光呆直,怔立了足有半盏热茶之久,方才冷哼一声,追了上去。
  尤兰香黯然一笑,转向俞青筠道:“二妹,你现在还听我的话?”
  俞青筠媚头一皱道:“大姐,你是怎么了?我几时违背过你的忌思?”
  尤兰香颔首道:“那么咱们分头办事,你即刻赶去蓬菜,把一切说与弃尘师太!……”
  俞下筠眉道:“大姐,你呢?”
  尤三香叹口气道:“我要跟踪楚小凤,同时也还要设法把你我两位爹爹的生死下落探听确实,至於三妹死后,我也要看着把她埋葬……”
  不待她说完,俞青筠己经泪下如雨,哀哀痛哭了起来。
  尤兰香掩面道:“二妹,你哭什么?现在并不是哭的时候!快些分头办事要紧,我得追他们去了!……”
  原来齐星龙、楚小凤己经先后走得快要踪影皆失。
  俞青筠仍是揩眼抹泪混的道:“大姐,咱们姊妹的命好苦啊!……”
  尤兰香皱眉道:“咱们命的本来就是苦的,不过,咱们要和命争,快去吧,路上小心一些,只要回到蓬莱,就……”
  俞青筠为难的道:“去蓬莱那么远,告诉了弃尘师太又有什么用处,也许她不会过问这事,而且,我又到那里再去找你!……”
  尤兰香急的顿足道:“弃尘师太己答应咱们做寄名弟子,她绝不会不加过问,而且她为了江秋萍之事一定会破例出山,你只要随她一齐就行,别的都不用多管,该见面的时候我自会去找你!……”
  俞青筠无可奈何的道:“好吧,大姐,您保重!……”
  说罢头也不回,踉踉跄跄跑了开去。
  尤兰香长叮一声,但却不稍迟疑,娇躯疾纵,有如飞燕穿林,向齐星龙、楚小凤驰去的方向追去!
  大约盏茶片刻,她己驰出了三里开外,到了一片较为平坦的山坡之上,齐星龙、楚小凤的影子己经遥遥在望。
  原来齐星龙虽然内力精湛,武功超群,但怀中抱着身中毒伤的吴晓鸿,深恐在剧烈震荡之下会使她毒伤迅快的发作,故而步履慢了不少。
  尤兰香向左侧一丈开外平行追去,不多时就赶到了齐星龙等人之前,隐於路边一株大树之后。
  只见楚小凤己经拦在齐星龙之前,而齐星龙仍然左闪右躲,意欲夺路而行,楚小凤气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顿脚大叫道:“站住!……你给我站住!”
  齐星龙只好收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风妹,你能同情我么?……”
  他的怪声怪调已经消失。
  楚小凤长叹道:“现在我不能不说包话了,你不能走,更不能抱着她走!”
  声调冰冷,语气坚决。
  齐星龙大声道:“为什么不能?”
  楚小凤寒声道:“男女授受不亲,何况你是有了妻子的人!”
  齐星龙叹道:“凤妹,我己说过这是无可奈何之事,她对我不但有救命深恩,而且……而且……”
  楚小凤冷声接道:“而且什么?而且她对你一往情深是不是?……你该知道她己是必死无救之人,何苦为她坏了白己的名节!”
  齐星龙摇头道:“不,两年多前她救我之后,我曾于她结为异姓手足,那时她是男装,我也曾把她引为自己最亲近的人,今天就算为了这点情谊,我也要尽到我的力量,……凤妹,原谅我吧?”
  说着又欲夺路而去。
  楚小凤柳一眉倒竖,大声道:“好吧,你走,我不拦你!不过你记住!今天你一走,就是你我夫妻断绝关系之时,以后,你也不必找我了!”
  双手掩面,哭了起来。
  任她是如何工於心计,思路敏捷之人,遇到这种固执的丈夫,也是一筹莫展,毫无办法。
  齐星龙叹气道:“凤妹,你为何要这样决绝,你说得不错,她只怕活不久了,难道你不肯让我离开三两天,了清这一段恩怨,你忍心让我做个终生负疚的人么?”
  他己泪下如雨,哽咽着又道:“凤妹,你我是夫妻,一辈子长着呢,让我几天时间报她的恩吧!我……一辈子感激你!……”
  楚小凤激动得理智尽失,疯狂般的大叫道:“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有我就不能有她,有她就不能有我,你酌量着去办吧!”
  齐星龙怔了一会,突然狂笑一声道:“凤妹,我话己经说得够清楚了,原谅不原谅,也就随便你吧!”
  说吧,一旋身向前跃去。
  楚小凤没有继续追去,只顾放声大叫道:“柳小龙,你我的关系今天完了!”
  但齐星龙头也未回,恍如未曾听到一般,顾自向前飞驰,眨眼间己经出去了数十丈远。
  尤兰香匿身暗处,这一切自是看得十分清楚,唇角间不自禁的浮起一个得意的微笑,口中轻声呢喃道:“楚小凤,今天这一回合,你败在我手里了!”
  娇躯疾弹,有如一缕青烟,暗中向齐星龙逝去的方向追去。
  楚小凤哭了甚久,至少过了顿饭时光,方才慢慢收住哭声,抬起头来。
  此刻已是黎明时光,银河耿耿,斜月在天,阵阵晨风,令人微感寒意,景色一派凄清。
  忽然——
  她一跃起身,大叫道:“我错了!……”
  她十指颤抖,紧抓者满头乱发,继续喃喃的道:“己经到了手的东西,为什么我要轻轻丢掉,我太傻了!……”
  于是,她也向齐星龙驰去的方向追去。
  且说齐星龙,怀抱着昏迷的吴晓鸿,放步疾奔,一口气驰出了十馀里远,方才缓缓收住脚步。
  东方朝阳欲升,天光己亮。
  他已离开了云中山区,到了驿路之上。
  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像他这祥一个像貌狞恶,赤髯红发之人,怀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年青少女,实在是非常刺目之事。
  於是,不少惊奇讶异的目光,俱都投注到他的身上。
  齐星龙大感烦燥不安,於是转向一侧山地行去,不多时就又走入了一条崎岖坎坷的山路之上。
  他并不知道此去天山,应由那条路走最近,他只能约摸方向,一路向正西的方向而行。
  他更知道自己绝对无法走到天山,在中途之上,吴晓鸿就会不幸而死,但他却只有这祥不停奔驰,仿佛只要不停的奔驰下去,就能减轻一些心灵上的负担。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也不划到了什么地方,只见山林间桶起了一层薄雾,光线渐渐的暗了下来。
  他讶然收步,方始发觉红日西沉,暮蔼己浓,不知不觉中,他己奔走了一天的时光。
  方向并没并错,他正向日落的方向而行,但乱山环绕,树木如织,己经迷失了路途。
  他颓然停步,方才感到饥渴交加,疲累不堪。
  他只顾了忘命奔驰,竟礁忽了怀中吴晓鸿的情形。
  当下连忙找了一处丛草平坦之地,把她轻轻的放了下来,使她比较舒适的斜倚在一块倾斜的巨石之上。
  只见她双目紧闭,樱唇泛白,依然在昏迷之中。
  齐星龙关心的是她的双掌,急急拉起看时,只见掌心中的青乌印痕己经越发扩大,手腕等处也已浮肿了起来,显然伤势正在逐渐恶化。
  他长吁一声,俯在她的耳边轻声叫道:“鸿妹,鸿l妹!……”
  没有应声,吴晓鸿眼皮也不曾眨动一下,除了呼吸未停之外,简直已与一具尸体无异。
  他揩去两行滚落泪珠,暗暗叹道:“鸿妹,鸿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忽然——
  一阵清风过处,一个黄衣飘飘的老道己经悄无声息的落於齐星龙面前,宣了一声无量寿佛。
  一来那老道来得无声无息,二来齐尾龙正沉浸於悲痛之中,以致那老道来到面前方才矍然惊觉。
  齐尾龙不知老道来意如何,连忙蓄势戒备,提聚功力应变。
  但他立刻就把提聚的功力松了开去,因为那老道并无丝毫恶意,两眼泪珠晶莹,正凝注着吴晓鸿出神。
  齐星龙怔了一会,皱眉道:“道长!……”
  那老道如梦初醒,弹去两滴泪珠,摇摇头道:“她的伤恐怕没有救了!”
  齐星龙讶然道:“道长,您……怎会知道?”
  那老道叹道:“晓鸿是个苦命的孩子,自幼父母双亡,由贫道收为弟子,不料她潜离贫道,牵情惹爱,弄到这种地步!……”
  齐星龙暗然道:“如此说来,道长该是独狐鸿前辈了……”
  那老道点点头道:“不错,贫道正是独狐鸿,与柳承龙伉俪是知已的方外之交,翠微之变,贫道曾赴泰山落霞古堡传警!”
  说着凝注了齐星龙一眼,言下之意,显然也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齐星龙不及细说,急急的道:“道长怎么看出吴姑娘的伤势没有救了?”
  独狐鸿道:“混元毒功虽不能就说是天下第一毒功,但却是最为歹毒的一种,除去天山玉蟾,玉露仙芝等几种神物之外,并无特制的药!……”
  齐星龙不假忖思的道:“既然如此,在下还是直奔天山了!”
  说着就欲去抱扶昏迷中的吴晓鸿。
  独孤鸿沉声道:“且慢!”
  齐星龙道:“道长有什么吩咐?”
  独孤鸿双目湛然的道:“为救她的性命,只能使她落个残废了!”
  说话之间,骈掌如刀,就欲向她肩头切下!
  齐星龙大叫道:“道长,你想怎样?”
  独孤鸿悲声道:“眼下只有以刃风掌法将她双臂切掉,再迟就来不及了!”
  齐星龙大叫道:“不行!……
  独孤鸿收住掌势道:“为什么,难道你原意眼看她这样死么?”
  齐星龙苦笑道:“吴姑娘昏迷之前,曾要求不要废去她的双臂,她宁肯死去,也不愿落个残废,在下必须尊重她的意见!”
  独孤鸿板着脸道:“我是把她从小养大的师父,难道我就不能做主么?”
  掌力一沉,先向吴晓鸿右肩之下切去!
  这一次出掌快捷万分,显然一击之下,势非将吴晓鸿右臂切断不可!
  齐星龙大吃一惊,放声大喊道:“不行,绝对不行!……”
  反腕一掌,推了出去!
  独孤鸿不虞有此一着,但听蓬的一声,顿被击个正着,手掌未及触到吴晓鸿衣襟,已被震出了一丈馀远。
  齐星龙一言不发,探臂抱起吴晓鸿,大步就走。
  独孤鸿老脸微红,霍然站起身来,道:“慢走,贫道还有话说!”
  齐星龙收步道:“若不因吴姑娘是道长从小抚养大的弟子,在下出手也许不会这样轻松了!得罪之处,只好请您多包涵了!”
  独孤鸿摇头道:“既然你执意如此,贫道愿指引你一条明路,她的伤势最多能再支持一天,必会由骨髓中流入内腑,全身溃烂而死,赶到天山去寻找天山玉蟾,根本是渺茫无稽之事!……”
  齐星龙皱眉道:“道长要说的就是这个么?”
  独孤鸿双手连摇道:“不!西北方二十里外的蜈蚣岭有一座积福寺,福中有一位奇僧,自名积福僧,也许对混元毒功的伤势能有解救之法!……”
  齐星龙大喜道:“那么在下立刻去找他!……”
  独孤鸿皱眉道:“他能否治得了混元毒功的伤势尚不一定,但这人性情古怪,十分难求,只怕也没有多大希望。”
  齐星龙欣喜的心情又沉了下去,道:“在下去试试运气就是了!”
  独孤鸿又弹掉两滴泪珠,黯然道:“倘若晓鸿不幸……而死,希望你将之焚化,把她的骨灰送交与我!”
  齐星龙凄然道:“在下……记住了!”
  话落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而去!
  他按照独孤鸿所指示的方向,飞快的朝前奔去,十余里外,就看到了一道秃岭,狭长蜿蜒,果如一条伏在山边的蜈蚣。
  在落日余晖中,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座小庙,孤孤单单的矗立在光秃的岭上,齐星龙毫不迟疑,立刻放步跃去。

  第四十六章 二龙戏珠
  不久。
  他己站在岭上的庙宇之前。
  那座庙实在不能称之为寺院,只有一间大雄宝殿,围了一圈东倒西塌的破墙,看起来寒酸得很。
  而且,那座庙十分明显的是座废寺,只见山门缺了一扇门内门外荒草及膝,蛛网尘封,废置己久。
  山门上悬挂的一幅横额己经垂了下来,但仍模模糊糊的可以看出是积福寺三个大字。
  齐星龙大感失望,不由踌躇不前。
  定神向里看去,一片漆黑,分明是香火久绝的破庙,那里会有主持的僧人,齐星龙困惑的忖思道:“独孤鸿在二十里外与自己相遇,不会没有来过此处,为什么他要欺骗自己?”
  忖思之间,不由转身向岭下走去。
  忽然一一
  就当他甫行举步之际,只听一串嘶哑的吟哦之声由庙里传了出来。
  只听那声音吟的是:
  “朝游百越暮苍梧
  袖里青蛇胆气粗
  三过岳阳人不识
  朗吟飞渡洞庭湖
  呵呵呵呵……”
  而后是一串粗豪的大笑之声。
  齐星龙连忙收步转身,纵身向庙内扑去,待他进入庙内,只见大殿中一点昏黄的灯光己经亮了起来。
  齐星龙放慢脚步,踱至大殿门口,却不由又为之一怔。
  只见殿中一片凌乱,至少也有一年以上没有打扫,神像东倒西歪,供台上积满了灰尘鼠粪。
  在供台之前则铺了一滩乱草,一旁燃起了一盏油灯,一个肮脏不堪的老和尚正横躺在上面。
  他双腿裸露在外,自膝部以下尽皆溃烂,脓血四溢,腥臭逼人,令人忍不住要恶心作呕。
  只见他双目微瞑,似是正在养神,又似已经熟睡。
  齐星龙皱眉暗忖:“这分明是一个贫病交迫,垂垂欲毙的僧丐,怎会有能耐救治得了混元毒功的伤势,看来独孤鸿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
  但方才的吟哦之声萦然在耳,使他又有些拿捏不定,这祥一个既贫且病的老僧,怎会有这等襟怀?
  於是,他轻声叫道:“老前辈!老前辈!……”
  那老僧双眼眨动了一下,哼道:“什么人擅闯禅堂?”
  齐星龙耐着性子道:“前辈可是积福方丈么?”
  那老僧嘶哑着喉咙宣了一声佛号道:“不错,老衲就是积福僧!现在是老衲睡觉的时间,施主若欲上香礼佛,明日午刻之后再来吧!”
  齐星龙望望那些东倒西歪的神像,强笑道:“在下并不是上香礼佛而来!……”
  积福僧双目大睁,闪出两道慑人的眸光,道:“进庙入寺,除了上香礼佛之外,还有什么其他之事?”
  齐星龙忙道:“在下是蒙人指引而来,想请前辈惠施妙手,医治一个身受毒伤的垂危病人,她……”
  积福僧此刻方才看到他怀中的吴晓鸿,立刻大喝道:“施主,你侮及我佛了,在大雄宝殿之中,这祥男女拥抱,成何体统,想参欢喜禅么?”
  齐星龙道:“老前辈,她被混元毒功所伤,人己昏迷了过去,此来正是想求老前辈慈悲为怀,救她一命!”
  积福僧这回算是听清他的话了,忽而放声呵呵一阵笑大道:“找老纳医伤?这倒是怪事了,……”
  抖动了一下他溃烂的双腿,接下去道:“老纳的伤势又该找谁去医?”
  齐星龙半响无言,这的确是一件十分滑稽之事,积福僧本身伤病极重,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那有余力为他人医伤?
  但独狐鸿之言在他心中有着极大的作用,是以仍然耐着性子道:“前辈世外高人,还望……”
  积福僧不耐的道:“老纳被你吵扰得够了,如再不离开此处,休怪老纳要……”
  齐星龙年青气盛,闻言再也按奈不住,当下顶撞道:“要怎祥,把在下赶出去么?”
  原来积福僧一直躺在原处,动也不曾动过,他开口我佛,闭口禅堂,却把大雄宝殿中弄得像狗窝一般,实在没有出家人的风度。
  积福僧闻言大怒,突然抖手一扬,一把灰尘撒了过来。他那种躺卧不动,双腿溃烂的样子,任谁想不到他出手会如此之快,更想不到他手中竟早抓着一把灰尘。
  齐星龙双手平托着吴晓鸿,又兼是在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被当头盖顶的撒了个正着。
  他原认为那不过是一把灰尘,及至后来却发觉不是!耳际间只听积福僧嘶哑着嗓子呵呵大笑。
  齐星龙勃然震怒,恨不得立刻一掌把他打个稀烂?
  但他终于还是忍下来了,一来因为积福僧年迈苍苍,双腿溃烂,一掌把他打死,实在有违人道,二来他此刻实在已没有出掌攻敌的余裕。
  因为积福僧所撒出的那把灰尘般的东西,如粉如雾,尽往口鼻耳目之中钻去,尽管他运功抗拒,闪身而避,但仍然吸入了不少。
  那粉雾般的东西,似是有一股辛辣的气味,刺激得他双目难睁,眼泪直流,肚腹之内热炙如火,烧灼难耐。
  怀中的吴晓鸿似是也被这团粉雾刺激得咳呛起来,不多时,只见她面庞之上赤红如火,鼻息中热气灼人,显然也是被那团粉雾刺激所致。
  齐星龙顾不得其他,俯首轻唤道:“鸿妹,鸿妹……
  吴晓鸿挣扎了一阵,突然低微的喊道:“水!……水!……”
  其实不用她说,齐星龙目前最需要的也是水,他只觉内腑如烧如烤,喉咙中像是要冒出火来,干得嘴唇都要裂开。
  吴晓鸿声音大了一些,继续叫道:“水!……水!……”
  声音凄厉颤抖,但听得出她并未完全清醒。
  齐星龙挣扎了一下,叫道:“依照你这凶僧的行为,本该将你一拳砸死……”
  积福僧大笑道:“该死该死,你动手吧!”
  齐星龙摇摇头道:“念你也是个贫病交迫,垂危将死之人,在下放过你了!”
  积福僧仍然大笑道:“多谢,多谢,你们该走了!”
  齐星龙挣扎着道:“不过,我对你还有一个要求!……
  积福僧道:“快说!老纳被你骚扰得够了!”
  齐星龙喘吁着道:“水!那里有水?”
  积福僧笑道:“原来你们渴了!……水是有,只怕你们喝不得!”
  齐星龙抱起吴晓鸿,喘吁着道:“怎么!……喝不得?在……什么地方?……”
  他忽咙中真的几乎要冒出火来,话也快要说不清楚了,吴晓鸿则樱唇龟裂,仍然模糊不清的嚷着要水。
  原来那大殿中一目瞭然,根本没有存水之处,院中又没有水井,在这么一道秃山之上,又不会有山泉,他此刻热切的感到水的需要,似是一时一刻也无法等待,也没有力量再去远处找水了。
  积福僧大笑道:“庙后有一断碑,断碑之旁的一个崖窟之中,大概还有半泉积水,只是那水有些臭味,也许不对胃口!……”
  齐星龙只觉自己就要渴死,听说有水,那里还顾得臭与不臭,一言不发抱着吴晓鸿就向庙后走去。
  积福僧并没有说谎,庙后靠着一道土崖,一块断碑在土崖之前,似是垫起的一道台阶。
  后面灌木丛生,十分阴湿。
  齐星龙心中大喜,舐舐灼热的口唇,把吴晓鸿轻轻的放到了石碑之上。
  他拨开草丛灌木,果见有一滩积水,在一个尺许见方的崖窟之中。
  积福僧说得虽对,但也有几点不符之处。
  那儿不是一滩臭水,而是清澈见底的活水,虽是土窟,但泉底却积满了沙石,清冽可爱。
  齐星龙如久涸之鱼,恨不得一口把水喝乾,但他更关心着垂垂欲死的吴晓鸿,双手疾伸就欲去捧水与吴晓鸿吸饮。
  但他手未伸出,立刻又缩了回来。
  原来一旁草丛中哧哧两声,忽然箭射一般游来了两条大蛇,昂首吐舌,红睛绿身,杂有五彩斑纹,状至恐怖。
  一时,草丛中又是一阵蠕动,滚出了一只巨大的蜘蛛。
  那蜘蛛通体墨黑,生着一层金色软毛,肚子足有成人拳头大小,如果八只脚伸展开来,至少有蒲扇大小。
  於是,蜘蛛居中,两条花蛇一左一右,守在泉水一边。
  齐星龙本能的五指一骈,就欲劈出,想把那两蛇一蛛先行杀死,再行取水。
  但一个念头掠过脑际,又把手停了下来。
  原来他忽然想到,那蜘蛛毒蛇本来就是在此生长之物,按说这泉水该由它们所有,自己为取饮它们所有的泉水,而把它们杀死,也实在太不应该了!
  同时,他想到积福僧所撒出的粉雾,能有这祥强烈的反应,必然也是一种绝毒之物,自己只怕也是中毒将死的人了。那毒蛇、蜘蛛最多也不过把自己咬上一门,绝对阻止不了自己取水,何必定要害它们的性命!
  一念及此,不再用手捧水,却解下腰间水袋,默运无极真气,向泉水中轻轻的伸了下去!
  说也奇怪,那两条毒蛇虽然看来十分凶恶,不停昂首吐舌,但对齐星龙以水袋汲水之事,却并不过问。
  齐星龙汲了满满一袋,连忙一点一滴,凑向吴晓鸿唇边,轻轻的灌了下去,吴晓鸿贪婪的啜饮,不一时,一袋水整个的吞了下去。
  她似乎喝足了,面部饥肉全部松弛了下来,平躺在断碑之上,鼻吸均匀的沉沉睡了过去。
  齐星龙心头略定,连忙又把水袋伸入泉水之中。
  那两条毒蛇于一只蜘蛛仍然守在泉水对面,但却同祥的并不干预齐星龙以水袋汲取泉水。
  不一时,一袋水又已汲满。
  他不假思索,立刻捧起来咕咕的灌了下去。
  一袋水入肚,只觉恬畅无比,饥渴全消。
  吴晓鸿己然沉沉睡去,一阵疲卷之感袭来,使他忍不住也把双目闭了起来,趺坐在吴晓鸿身边默默养神。
  他慢慢试着运息,只觉五内恬畅,气血周流,四肢百脉也没有什么异样感觉,心头颇感不解,难道积福僧撒出的粉雾之中,并未含有任何毒性么?
  但他实在太疲卷了,调息不久,立刻入於忘我之境。
  时间慢慢逝去。
  己不知过了多久时间,齐星龙迷迷茫茫的醒了过来。
  耳际间只听有人柔声叫道:“嗨,前辈!……前辈!”
  齐星龙睁开眼睛,只见吴晓鸿不知何时己经醒了过来,正睁着一双大眼,望着他出神。
  及至见他醒了过来,惶惑不解的道:“前辈……·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齐星龙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突然三把两把,把满面红髭以及满头赤发和一付人皮面具完全扯了下来。
  在人皮面具掩覆下,正是年轻英俊的柳小龙。
  吴晓鸿啊了一声,失声尖叫道:“你!……你……你是柳……小龙?……”
  柳小龙含泪道:“不错,是我!”
  吴晓鸿掩面叫道:“这不会是真的,我一定是在做梦,……要不就是我己经死去!”
  柳小龙凄然道:“鸿妹,真的是我……”
  他忍不住轻轻去摇她的双肩,柔声道:“我们都没死,我们都还好好的活着,只是……”
  吴晓鸿清醒了过来,痴痴的望着柳小龙道:“只是怎样这简直是一场梦!……”
  柳小龙轻轻拉起她的双手,只见掌心之中的青乌印痕依然如旧,但肿起的双腕却消褪了不少。
  吴晓鸿似是也记起了悲伤的经过,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片悲凄之色,道:“记得大姐曾要斫掉我的双臂,现在……”
  眸光黯然投注在柳小龙脸上,哽咽道:“大约我已经活不多久吧!”
  柳小龙低吁一声,摇首无语。
  吴晓鸿一时也陷于沉默之中。
  良久,柳小龙把自已逃出天地教地下建筑以伪装齐星龙以至抱她来此的一切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但却把与楚小凤结为夫妻之事略过不提。
  吴晓鸿时悲时喜,最后却把娇躯偎在柳小龙肩下,凄迷的道:“你真的要带我去天山么?”
  柳小龙坚决的道:“小兄要尽人事以听天命,自然要带你去天山一行!”
  吴晓鸿苦笑道:“大姐既说过我只能活二十四个时辰,谅来不会有错,现在已差不多过去了十二个时辰,算来只有十二个时辰可活了!……”
  柳小龙黯然叫道:“别说下去了!……”
  吴晓鸿倒反而十分达观的继续说道:“十二个时辰能够赶到天山么?”
  柳小龙皱眉道:“小兄已说过要尽人事而听天命!”
  吴晓鸿似喜亦悲的道:“龙哥,咱们别做傻事,明知是没有可能的事,何必跋涉长途,徒劳无功,一天一夜的时间不长,我要在这最后的一段时光中,要你静静的陪我,让我安安静静的死在你的怀抱之中!……”
  她己泪渍哽哽咽咽的道:“龙哥,你能答应我么?”
  柳小龙眼涩鼻酸,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来。
  远去天山,只不过是他在心情激动之下的盲目冲动,迢迢万里寻药,是何等渺茫之事。
  吴晓鸿的请求使他无法拒绝。
  於是,他轻轻的道:“那么,咱们也该找一个风景优美之处,好好的玩玩!”
  吴晓鸿欣然道:“去那里呢?其实,只要有你的地方,那都是天堂,何不就在这里慢慢消磨?”
  柳小龙一切都顺从着她,两人相偎相依,絮语不休。
  时光约在半夜,万籁俱寂,只有两人的轻轻低语之声。良久,良久。
  吴晓鸿轻轻抚摩着柳小龙的面颊,道:“龙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柳小龙忙道:“你说吧,不论我做得到的还是做不到的,我都会尽力去做!”
  吴晓鸿凄然道:“只要你肯,就会做到,等你……把我的死尸焚化之后,要在上面写上‘柳小龙之妻吴晓鸿’几个字!”
  柳小龙震了一震,岔开道:“鸿妹,不要说这些丧气的话,咱们尽情享乐吧!”
  说着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吴晓鸿却固执的道:“不,这是最要紧的一件事,你先说答不答应?”
  柳小龙不禁大感为难,倘若答应下来,无异是对妻子楚小凤不贞,甚至亡母地下有知,也会对此事不满。
  但是不答应,则对垂死的吴晓鸿来说,则是一件十分残酷之事,是似一时不由踌躇难决。
  吴晓鸿见他皱眉不语,不禁含泪催促道:“看来你是不会答应了!……”
  娇躯颤抖着挪开了一些,道:“这是不能勉强的事,我们不提它了!”
  柳小龙超忙把她搂紧一些,坚决的道:“鸿妹,我答应……在人世间我们无法结合,到阴间之后咱们再做夫妻!”
  吴晓鸿双泪交流,凄然喊道,“龙哥!……”
  把头埋在柳小龙怀中,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们忘记了饥饿,忘记了一切!
  但无情的时光似乎比平常都快一些,天色很快的亮了,他们已经又过去了一夜。
  白天的时光尤其觉得短促,天色渐渐的又黑暗下来。
  吴晓鸿注视着西沉的太阳,不禁心如刀割!
  她知道自己己经逐渐接近死亡,二十四个时辰快要过去了!
  但她也欣幸自己能够死在情人的怀抱之中,於是,她把柳小龙搂得更紧,整个的滚进了他的怀中。
  柳小龙也故意不提起时间,他也知道吴晓鸿快要到了死亡之时,心中同样的像被刀割一般。
  两人紧相拥,一动不动。
  在担虑,痛苦,尤急之中,慢慢过去了不知多久时间。终於,柳小龙啊的一声首先坐了起来。
  吴晓鸿随之而起,叫道:“龙哥,别动……”
  柳小龙摇摇手道:“鸿妹,你觉得怎料?”
  吴晓鸿怔怔的道:“没有怎祥。”
  原来此刻已是夜尽天明,吴晓鸿早该毒伤发作,双臂溃烂,毒素由骨髓进入了内腑才对。
  但她面庞红润,并没有一丝欲死的徵兆。

  第四十七章 枝节横生
  柳小龙不暇多言,连忙把她双手拉了起来,只见掌心的青乌之色虽仍未消,但却未再恶化,而手腕的肿胀却竟然消褪了不少。
  吴晓鸿望望已亮的天光,又惊又喜的道:“我的毒伤怎么还没发作?”
  柳小龙双目湛然,露出了一丝微笑道:“鸿妹,你的伤也许就要好了!”
  “好了?……”
  吴晓鸿两眼睁得大大的道:“这怎么可能呢?混元毒功那能这样容易就好?”
  柳小龙道:“情形十分明显,现在距你应该发作的时间已超过了五六个时辰,你毒伤不但没有恶化之象,而且开始有了起色,不是快要好了么?……”
  吴晓鸿瞑目运息了一会,然后睁眼笑道:“奇怪了!……”
  柳小龙忙道:“奇怪什么?”
  吴晓鸿激动的道:“气血畅顺,百脉无阻,完全跟好人一样!”
  柳小龙忽然若有所悟的道:“对了,一定是他!……
  吴晓鸿困惑的道:“他是谁。是救我的人么?”
  柳小龙道:“一定是那积福僧,他撒出的那一把药粉,必然就是专解混元毒功的灵药,否则鸿妹怎会霍然而愈?”
  臭晓鸿忙道:“那咱们快去谢谢他吧!”
  柳小龙连忙点头应允,与她并肩携手,向庙内走去。殿中仍是那样肮肮脏脏,但积福僧踪影已失。
  只见一侧殿壁上却留下了一片字迹,写的是:
  “老衲亦来医恶疮
  错把他乡当故乡
  千载一泻地脉水
  万年难逢龙戏蛛
  伤愈毒消百病好
  无关和尚手中灰
  积福自叹福泽少
  天涯再寻金乌龟”
  柳小龙举目看完,忙道:“鸿妹,原来医好你毒伤的是二龙戏蛛的地脉之水!”
  吴晓鸿忖思着道:“那积福和尚怎的走了呢?那诗中…
  柳小龙若有所悟的怔了一下,道:“他诗中的积福自叹福泽少,天涯再寻乌龟的语句,分明是不曾喝过那水,又去找别的药治疮去了……”
  吴晓鸿皱眉道:“这就奇怪了,他为什么不去喝呢?……”
  柳小龙忽的身形一转,又向庙后奔了过去。
  吴晓鸿相继而至,只见柳小龙正站在泉旁呆呆发怔。
  原来不但那两条大蛇一只蜘蛛早已踪影不见,泉水也完全乾涸,再不见有一滴泉水。
  吴晓鸿默立移时,忽道:“那水原该是那和尚喝的,是我们……”
  柳小龙安慰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是数!”
  吴晓鸿黯然半响,道:“那么,咱们现在该去那里?”
  柳小龙不禁心头为之一震!
  这句话实在把他问住了,该去那里?至少他该先去寻自已的妻子楚小凤,以免她误会愈来愈深。
  但这话却无法向吴晓鸿说起。
  他必须想法把吴晓鸿摆脱开,他已是有了妻子之人,他不能愈陷愈深,因为无谕如何,今生已是与她无缘了!
  他没有想到吴晓鸿毒伤会好,只不过想在她垂死之前,尽一点自已该尽的责任与义务。
  他虽不愿吴晓鸿死,但吴晓鸿真的不死了,却又带给他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他怎祥才能摆脱得开。
  吴晓鸿见他沉忖无言,皱眉道:“龙哥,你怎么了?”
  柳小龙轻吁一声道:“没有什么,我……我……”
  但他我了半天,却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吴晓鸿双眸中又有泪光闪动,忽然激动的道:“我倒有一个好主意,只是……怕你不会答应!”
  说着双颊一红,把头俯了下去。
  柳小龙心有所料,但却只好说道:“鸿妹尽说无妨,只要是合情合理之事,小兄一定会答应!”
  吴晓鸿貌注了他一眼道:“让我们远走天涯,找个山明永秀的地方,隐居下来,永远不再过问江湖的纠纷,只有你和我……”
  以下的声音低微模糊,连她自已几乎都听不到了。
  柳小龙皱眉道:“鸿妹,我感谢你的好意,但这却是做不到的!……”
  吴晓鸿顿时浮起一层失望之色,道:“为什么?你是……不喜欢我么?”
  柳小龙摇头道:“不!鸿妹不要误会,这其中原因很多,第一,小兄有杀父戮母之仇未报,无数的恩恩怨怨未了。
  “第二,既已成江湖人,就不能不问江湖事,何况小兄忝为金剑门传人,怎可遁世隐居!”
  吴晓鸿垂眉俯首的道:“那么我帮你报仇,然后咱们一齐在江湖中行侠仗义!”
  语调之中,却有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情。原来她想到,倘若自己与柳小龙重入江湖,势必要与尤兰香、俞青筠,以及楚小凤等人相遇,只怕到时柳小龙不能仅属于她了。
  同时,一念及此使她多少也有些愧疚之感,楚小凤自不必提,但尤兰香、俞青筠与她则是甘苦与共,患难同当的异姓姊妹,自己怎能如此无情,独霸柳小龙,而把她们抛开。
  柳小龙忖思移时,忽道:“不论要去那里,眼下也该离开这里了!”
  吴晓鸿忽然变得沉默了起来,一付心事重重之态,闻言不声不响的随在柳小龙身后,绕过积福寺,向岭下走去。
  两人一路默然而行,俱都心事重重,不多开口。
  不久,已走上驿路,到了一座镇甸之中。
  由于那条驿路是东西交通要道,客商云集,镇甸中商肆栉比,茶楼酒肆,不下十余处之多。
  柳小龙乾咳了一声道:“鸿妹饿了么?”
  其实他这话问得未免多余,因为他们两人都已两三天未曾吃饭,不论饿不饿,都该进些饮食了!
  不过,说也奇怪,柳小龙在到达蜈松岑之前,本来十分饥俄,但自从喝了地脉之水以后,却饥饿之意尽失,直到现在仍然并无饿意。
  吴晓鸿颔首无语,于是两人信步走上一座名叫“太白居”的酒楼。
  楼上酒客不多,三三五五临窗而坐。
  柳小龙、吴晓鸿并不饮酒,两人叫来饭菜,立刻匆匆食用!
  忽然一一
  柳小龙遽感一股寒意袭来,桌上刚摆下不久的四碟热菜,同时结成了一碟碟的冰块。
  吴晓鸿大吃一惊,正要转头四顾,却听柳小龙俏悄以传音入密道:“不要理他,随意吃罢!”
  只见柳小龙从从容容的伸箸夹菜,顾自吃喝如常,对那凝菜如冰之事睬也不睬,眼皮也没有眨上一眨。
  说也奇怪,只见他竹箸到处,一碟碟的菜肴冰块尽消,又恢复了热气蒸腾,刚上菜的样子。
  柳小龙虽然不曾抬头去看,但却清楚的知道那暗施手脚的是坐在对面不远的一个五旬年纪的老者。
  那人生得没有什么特异之处,面目平平板板,似曾相识,又似根本不曾见过,一面不停喝酒,一面望着柳小龙、吴晓鸿两人微微而笑。
  柳小龙既不认识那人,不愿多事,匆匆吃毕,就欲与吴晓鸿下楼而去,继续踏上征途。
  忽然一一
  那人微微一笑,起身走了过来。
  柳小龙暗运功力,蓄势而待。
  但那人儒服方巾,似是并无恶意,大袖飘飘的走了过来,双拳微微一拱,笑吟吟的道:“阁下可是贵姓柳?”
  柳小龙怔了一怔,心想:这人怎会知道自己姓柳,除非他是见过自己之人,但那人面貌虽然似曾相识,实则却是根本不曾见过。
  当下稍微迟疑了一下,道:“在下正是姓柳,尊驾……”
  那人淡然一笑道:“柳少侠出道虽晚,但却是目前江湖道上最负盛名的少年奇侠,两度‘死’而复活,更增加了声威,老夫仰慕已久了!”
  柳小龙面色微红,呐呐的道:“尊驾取笑了!……”
  目光一扬,道:“还没请教尊驾贯姓大名,有何指教?”
  那人淡淡笑道:“老夫复姓尉迟,单名一个青字!在江湖中本是无名之辈……不期今日与柳少侠相遇,倒是实在有缘!”
  柳小龙仍是茫然莫名所以,搜尽枯肠,也想不起自已曾认识一个名叫尉迟青的人,一时皱眉不已。
  吴晓鸿一旁见那人生像虽不似奸邪之辈,但却猥猥琐琐,目光不时滴溜乱转,心中十分别扭。
  当下忙以传音入密道:“龙哥,快些走啦!”
  柳小龙对那人亦无好感,当下立起身来,抱拳笑道:“在下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了!”
  那人笑道:“老夫也已吃用完毕,正好同行!”
  不待柳小龙同意与否,竟亦步亦驱,相偕跟下楼来。
  柳小龙付过酒账,转身出店,原来想与那人略一拱手,即刻别过,但那人并无辞去之意,竟一路跟着走向镇外。
  吴晓鸿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道:“你老跟着我们干吗?”
  尉迟青笑笑道:“老夫有一桩事儿,想与柳少侠商议商议!……”
  柳小龙闻言道:“尊驾有事尽管明讲!”
  尉迟青笑道:“海内五老的下落,不知柳少侠是否乐于知道?”
  柳小龙怔了一怔,但却不免又惊又喜,忙道:“尊驾莫非知道他们下落么?”
  慰迟青笑道:“老夫与柳少侠素昧生平,为何要以此相骗?”
  柳小龙忙道:“不知他们在于何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近在眼前?……”
  柳小龙又惊又喜的道:“难道他们就在这镇甸之中么”
  尉迟青微笑道:“如若他们在这镇向之中,只怕早已闻风而遁了!……”
  眸光一转,道:“不瞒柳少侠说,老夫与海内五老昔年曾有一面之缘,日前他们途经此处,被老夫款留下来,以药酒将他们灌醉,点闭了穴道,目前他们都已是我的阶下之囚,柳少侠只要金剑一挥,他们个个就要变成断头将军了!”
  柳小龙剑眉一扬,道:“尊驾盛情可感,但……这祥岂不使尊驾背上出卖朋友的不义之名了么?”
  尉迟青苦笑道:“柳少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夫与海内五老虽是故交,但他们极负五老之名,暗中无恶不作,老夫早有将彼等除去之意……”
  吴晓鸿突然插口道:“他这话完全是一片谎言,龙哥千万不要相信!”
  柳小龙沉吟不语。
  尉迟青大笑道:“吴姑娘太多心了……”
  吴晓鸿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吴?”
  尉迟青大笑道:“嫠妇门三位女侠之事,早已轰动武林,老夫如何不知?……”
  接着以传音入密道:“老夫还有另一件极密之事,要说与吴姑娘知道!”
  吴晓鸿困惑的道:“什么事你说吧!”
  尉迟青仍以传音入密道:“老夫别无所长,但消息尚算灵通,据老夫手下之人报称,在附近有两位姑娘暗中出没,似是追踪姑娘与柳少侠所来之人!”
  吴晓鸿吃了一惊,也以传音入密道:“是真的么?”
  尉迟青淡然道:“相信与否,全在姑娘!”
  话锋一顿,转向了闭目咬牙,凝思不语的柳小龙,似乎因吴晓鸿之言而大感扫兴,意欲避开话头,不谈此事。

  第四十八章 英雄失足
  吴晓鸿心头一动,忙仍以传音入密道:“我并不信,不知尊驾可知她他叫什么名子?”
  尉迟青笑道:“一个是楚小凤,另一个则是尤兰香姑娘!”
  吴晓鸿闻言如遭雷击,脑海中登时感到轰的一声!
  尤兰香虽是她的大姐,但在面对柳小龙之下,却不见得会把情郎让她,自已不论凭什么,也是无法争得过她。
  楚小凤智计武功更比自己高明许多,在这两条母大虫环伺之下,自己与柳小龙,只怕好事多磨,就要有一个悲惨的变故了。
  忖念之间,不由心头一阵惨然,泪眼盈盈的向柳小龙看去。
  柳小龙仍在踌喏未决之中,对尉迟青之言似相信又似不信,一时拿不定注意,说不出应该如何是好?
  尉迟青见两人都在默默出神,微微一笑,又以传音入密向吴晓鸿道:“嫠妇门与柳少侠缠绵悱恻的故事,江湖中早已传……为美谈,但一般说来,最受江湖武林敬慕的还是吴姑娘……”
  藉机扫了吴晓鸿一眼,又徐徐说下去道:“因为吴姑娘心地正直,为人敦厚……”
  吴晓鸿受了恭维,心中虽然高兴,但眼下却不是注意的这些,当下急急的向尉迟青问道:“你为何要说这些?何不快些说出你真正的目的!”
  尉迟青面色一正道:“须知老夫并无任何目的,真正要说目的的话,那是想助姑娘与柳小侠一臂之力!……”
  吴晓鸿不耐的道:“怎样助法?”
  尉迟青笑道:“海内五老己被老夫拿获,囚于舍下,这五人俱是柳少侠的仇人,待柳少侠诛却海内五老,庆功之时,老夫只需三言两语,就能将姑娘与柳少侠的婚事撮合,那时天地长久,真可说是武林中人羡妒的一双侠侣!”
  吴晓鸿面色绯红,忖思着道:“那倒……那倒要尊驾费心了!”
  尉迟青笑道:“这是老夫莫大光荣,姑娘不必过谦!……”
  目光一掠柳小龙,又向吴晓鸿道:“姑娘最好能劝柳少侠早些同去舍下,免得被跟踪的楚尤两位姑娘暗中动了手脚!”
  吴晓鸿立刻紧张了起来,连忙攀住柳小龙一条右臂,轻声叫道:“龙哥……你在想什么?”
  柳小龙皱湄道,“咱们是否该去叨扰这位尉迟侠士?”
  吴晓鸿毫不迟疑的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暗以传音入密道:“只要咱们小心一些,就算他有什么不轨,以你我联手之力,还怕他将咱们留下了不成……”
  柳小龙声道:“鸿妹伤势……”
  吴鸿双掌一伸,道:“你看,早已好了!”
  柳小龙定衫看去,果见她掌心之中青乌之色已经尽消,面庞红润,眸光湛然,看得出毒伤早己痊愈。
  他一颗心颂时放了下来,连忙转向尉迟清道:“在下决意叨扰尊驾,事成之后,定当重谢!”
  尉迟青放声大笑道:“重谢二字如何敢当,……老夫为两位带路了!”
  一言甫毕,当先走去。
  柳小龙、吴晓鸿亦步亦趋,相偕走去。
  距那镇甸大约三里之外,有一座建筑颇为宏伟的村堡,楼阁连云,巨树遮天,气派十分伟大。
  但见童仆应门,侍婢穿棱,类若王侯之家。
  尉迟青肃客入内,连进三道高门,才到达了一座花厅之内。
  花厅中陈设整洁,纤尘不染,四名青衣小婢早已泡好香茗,摆於桌上。
  柳小龙深恐有诈,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暗运无极真气护身,同时不时手握金剑剑柄,准备随时出手,然而看来却是他过於多虑,因为尉迟青从容大方,没有丝毫诡诈之态,大步当先踏上花厅。
  花厅甚为轩敞。四周景物历历可见。
  一名小婢在尉迟青面前敛衽一礼,道:“启禀庄主,酒筵是否……”
  尉迟青摆手道:“且慢,先把常总管请来!”
  那名小婢立刻应命而去。
  不一时,一名青布长衫老者,上唇蓄着两撇八字胡须,轻快的大步走了进来,微微一礼道:“庄主呼唤老奴,有何吩咐!”
  尉迟青吩咐道:“把海内五老提来!”
  常总管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柳小龙坐在花厅之上,情绪激动无比,设若尉迟青之言属实,则自已的血海仇人之中,又要有五人毕命!
  他已杀了长白双侯,如果今天再杀了海内五老,剩下来的就是公孙愚等神州三侠了!
  吴晓鸿亦在做着她的如意梦想,她想着不久之后,就要与柳小龙双宿双飞,变成名符其实的夫妻了。
  忖思之间不由心花怒放,唇角间绽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不久。
  只听铁轮轧轧,一阵唏哩哗啦的大响传了过来。
  柳小龙连忙定神看去。
  只见花厅右侧的甬路上推来了一辆巨大的囚车,那囚车不论车篷车底,以及四个大轮,俱都是钢铁打造,十分牢固。
  走在囚车之前的是两名佩剑带甲的武士,长剑已然出鞘,剑芒闪闪,耀目生辉,十分慑人。
  囚车左、右以及后面同样各有两名剑士,一样的剑锋出鞘,杀气腾腾,威武无比!
  推车的是四名赤膊大汉,四人仅各穿了一条血红耀眼的长裤,腰间佩着没有鞘的钢刀,四人更相同的是貌相凶恶,一脸横肉。
  由那押解护卫的情形看来,想见得到车中所囚的必是十分重要的囚犯,否则也不会这样慎重。
  囚车辗着巨石铺嵌的甬道,发出一串轧轧大响,十分剌耳。
  不多时,囚车缓缓的推到花厅之前,停了下来。
  身着长衫,有如帐房师爷般的常总管,立刻疾步趋前,向尉迟青施了一礼,轻声禀道:“海内五老带到,听候庄主发落。”
  尉迟青微笑摆手,向柳小龙、吴晓鸿一指道:“见过柳少侠与吴姑娘!”
  常总管连忙趋前一步,抱拳道:“见过柳少侠吴女侠!”
  说罢退立一旁,一付恭谨之态。
  柳小龙注意的是车中情形,果见有五名昏然如死之人,斜欹在粗如鹅卵的铁栏之上。
  五人不但被点了穴道,而且以钢丝反缚双手。
  那五人正是海内五老的长孙凌、欧阳霸、上官寒、单于邪,公治光。
  在天地教总坛之中,他曾见过楚小凤命人做的震天、撼天二侠的蜡像,维妙维肖,足可乱真。
  这次他学乖了,转向尉迟青道:“在下可以先看上一看么?”
  尉迟青怔了一怔,旋即呵呵大笑道:“这有何不可,柳少侠尽管看看清楚,可是这五名老贼?”
  柳小龙大步走下石阶,红细看去,果然一丝不错,正是海内五老,他看得出他们俱是被点闭了“巨阙”“灵台”“建里”三处大穴。
  当下点出一缕指风,将五老之首的长孙摇穴道解了开来。
  只见穴道一解,长孙凌立刻一阵蠕动,睁开眼来。
  只见他缓缓醒来,怒叫道:“尉迟青,你这卖友的老狗!……”
  尉迟青大怒道:“住口!”
  长孙凌熙嘿冷笑道:“老夫恨不得食汝的肉,寝汝之皮……”
  尉迟青大笑道:“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长孙凌咬牙道:“即使我死后变为厉鬼也要向你索命……”
  尉迟青向柳小龙道:“这等老奸巨滑之徒,最好将他零刀碎割,凌迟处死!”
  柳小龙颔首道:“即使凌迟处死也不足解吾之恨!”
  长孙凌枭叫般的格格长笑道:“可惜我不会任由你们摆布!……”
  尉迟青大喝道:“你休想施展诡计!……”
  五指连拂,又将他的穴道闭了起来。
  原来长孙凌绝望之余欲图嚼舌毕命,却被尉迟青事前发觉,阻止了下来。于是长孙凌又像方才一样,变成了一段木头。
  尉迟青呵呵大笑声中,与柳小龙重复进入花厅,沉声吩咐道:“摆酒!准备凌迟所用的铁架!”
  厅下又是一声暴喏之声。
  不久。
  十余名青衣小婢穿梭往来,摆下了一桌盛宴。
  十余名赤膊大汉,则抬来一付巨大铁架,摆于花厅之前。
  柳小龙疑念尽消,不再客套,在尉迟青相劝下,豪壮的吃喝了起来。
  厅外铁架已经架好。
  八名持剑武士环护下,海内五老已被吊于铁架之上。
  慰迟青忽的由腰间击出一把匕首,离席而起,步向柳小龙道:“这五名老贼原是柳少侠不共戴天的仇人,就请柳小侠先割第一刀!”
  柳小龙伸手接过,立刻大步向厅外走去!
  但他刚走出厅外,忽觉眼前一黑,咕冬一声跌了下去!

  第四十九章 枭雄胸怀
  柳小龙走出花厅,但感头晕眼花,双腿一软,摔了下去!
  吴晓鸿见状大惊,怒化一声,拍案而起。
  但她娇躯尚未站直,只觉心血倒涌,眼前金星乱冒,也像柳小龙一样,咕冬一声摔倒於地。
  尉迟青放声呵呵大笑,常总管则不待吩咐,迅快的指挥众人把海内五老由铁架上放了下了。
  其实不待众人动手,海内五老早已自动的飘坠而下,原来缚吊五人的铁练俱是打的活结,稍一用力,就会脱开。
  另外两名彪形大汉,则分别扑向柳小龙、吴晓鸿,用粗如拇指的牛皮绳索,将两人四肢反缚,像毛猪一般的捆了起来。
  然后,两人则以更为热练的手法,把他俩掷入了铁笼之内,卡卡连响,铁笼已锁了起来。
  海内五老阔步进入花厅,俱各面呈得色。
  尉迟青抱拳微笑道:“五位兄台多委曲了!”
  五老之首的长孙凌豪笑道:“只要能将柳小龙这后辈除掉,老夫等受上一点委屈,又能算得了什么?……”
  目光阴阴一转,又道:“尉迟青兄果知这小辈就是天地教昔日的总护法龙火木么?”
  尉迟青道:“这是千真万确之事,不但柳小龙是天地教昔日的总护法,公孙愚的女儿公孙凤原来与公孙愚还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呵可一笑又道:“五位快请入座,畅饮几杯!”
  原来上刻酒筵已经全部更换,十佘名小婢穿梭来往,水陆杂陈,斟酒布菜,又复重新摆设了起来,海内五老并不客套,大刺剌的循序入座,在五名小婢殷勤把盏下,豪放的吃喝了起来。
  柳小龙、吴晓鸿锁在铁龙之内,仍然停在花厅阶前,常总管趋前一步,向尉迟青施礼道:“禀庄主,这两人……是否先行押了下去!”
  海内五老中的长孙凌瞪目昂首,大声道:“依老夫之见,莫如即刻解决,否则养虎贻患,反为不美!”
  尉迟青神秘的一笑道:“老夫又那里愿意留下这两个孽蓄,不过,眼下却要以之为饵,再擒下两名劲敌………”声音压低了一些道:“追踪在他们两人之后的一个是嫠妇门中的老大尤兰香,一个就是天地教以前的代教主楚小凤!”
  海内五老同时面色更变,长孙凌阴阴一笑道:“这倒是一件轰动的大事,若能再擒住这两个使武林为之震动的丫头,今后江湖之中,你我的声威也就不亚于公孙愚等人了……”
  目光一转,有些担忧的道:“不过,尉迟兄是否已有万全布署,倘若……”
  尉迟青哈哈一笑道:“长孙兄尽管放心,凭老夫‘铁面诸葛’的称号,相信不致于在他们这些后辈手里裁了跟头!”
  海内五老同时离座而起,相偕举杯道:“尉迟兄算无遗策,愚兄弟借花献佛,敬酒了!”
  尉迟青慨然举杯,一饮而尽。
  阶前的常总管仍在侯命,见尉迟青等只顾饮酒谈笑,默立移时,只好二度开口请命道:“禀庄主,这两人……是否先行押了下去?……”
  尉迟青与长孙凌等己经一连乾了三杯,闻言一笑而起,道:“且慢!”
  缓步出厅,慢慢踱到了铁笼之前。
  持剑护车,以及红裤赤膊的一干武士立刻雁翅般立于两侧,施礼致敬,柳小龙、吴晓鸿四肢被缚,形同两团肉珠,两人俱皆双目紧闭,一付静待诛戮,凛然无惧之态。
  尉迟青阴阴狞笑道:“老夫下在酒中的蒙药名为‘絮头白’,无色无味,能使人气血逆阻,四肢麻痹,但却并无大害,而且不能持久,大约两个时辰之后,你们就可一切复原……”
  柳小龙心头暗喜,那些牛皮绳索虽然牢固,但如自己功力复原之后,运力挣断,当非难事。
  至于那铁笼的栏干,虽有鹅卵粗细,但凭着自己的怀中金剑,也不难碰断几根,破笼而出。
  尉迟青话锋微顿,又道:“你们听到老夫的话了么?”
  原来尉迟青说得一些不错,柳小龙、吴晓鸿虽被下在酒中的蒙药所迷,但除了气血翻腾,四肢麻痹之外,并无其他影响,对摔倒后的一切经过,以及尉迟青之言俱皆清清楚楚。
  柳小龙双目紧闭,默然无言。
  吴晓鸿见柳小龙闭口不语,也紧瞑双目,一声不响。
  尉迟青呵呵笑道:“你们不必得意,老夫凡事谋定而动,论武功也许及不上天地教主公孙愚,论计谋老夫却在他之上,绝不会输在你们手中……”
  说话之间十指连拂,将柳小龙、吴晓鸿两人各点闭了胸前数处大穴!
  柳小龙依然默不作声,心头却仍存有一丝希望,只要蒙药的药力消失,运用真气破穴之术,仍旧不难达到逃出铁笼的计划。
  但他这一希望立刻又成泡影。
  只听尉迟青阴阴的又道:“老夫的点穴手法虽不能说天下独步,但却自成一家,一般真气破穴之术休想施用得上!……”
  柳小龙不由自心底泛起一阵凉气。
  另一件更使他痛心的事又发生了,尉迟青由铁笼栏杆空隙中伸进手去,轻而易举的将他怀中的金剑抽了出来,轻轻一摇,笑道:“这柄剑也是老夫志在必得之物,柳小龙,你就认了命吧!”
  笑声之中,将金剑收入了怀中。
  那柄剑不但是一柄千古神兵,而且是金剑门的掌门信物,当年柳飞龙、林无畏为争此剑,搏斗半生,也未定出胜负,最后两老言和,把掌门金剑传给了柳小龙,也将两老争夺了一生的掌门大位传给了他。
  如今,这柄剑,这柄代表金剑门的金剑,竟这祥轻轻的失去了!
  他内疚,惭愧,他不但对不起自已的祖父柳飞龙,外公林无畏,也对不起他自己,甚至对不起黑心书生,对不起一切帮助过他的人!
  他心头有如刀戮,但却丝毫没有办法,只有瞑目不语,听凭命运的安排。
  尉迟青傲然大笑,笑声中拂袖一挥,淡淡喝道:“押下去吧!”
  四周立刻响起一阵如雷的应声,在铁轮辗地的刺耳大响中,囚笼被簇拥着押了下去!
  尉迟青志得意满的大步进入花厅,微笑抱拳道:“五位兄台尽管开怀畅饮,明朝再行大开庆功之宴,此后在江湖武林之中,你我弟兄将要以新面目出现了!”
  他说得十分亲近,但海内五老却表现得并不热烈,俱是一付冷漠之态。
  原来江湖武林之中最讲声望名位,海内五老不论名望地位,均远在铁面诸葛尉迟青之上,称兄道弟,已使五老不悦……
  尉迟青那付大刺刺的味道,尤其使海内五老有些不能忍受。
  尉迟青功高自居,认为一举擒下柳小龙、吴晓鸿之事,已使他地位跃于五老之上,至少称兄道弟,该是十分应该之事。
  当下见状,不由为之一怔。
  海内五老中的长孙凌,冷峻的一笑,端起面前酒杯道:“尉迟兄武功高强,智计过人,老夫自愧弗如……”
  目光一掠欧阳霸等人,道:“愚兄弟应敬尉迟兄一杯……”
  尉迟青面色微变,强笑道:“兄弟怎敢当五位兄台敬酒?”
  欧阳霸、上官寒、单于邪、公冶光四人已相偕站了起来,同时举杯道:“该敬!该敬!……”
  但一个个面色冷凛,不待尉迟青举杯,顾自先行灌了下去,迸然落座。
  尉迟青面色铁青,淡然一笑,也乾了一杯!
  长孙凌目光利箭般盯注在尉迟青脸上,笑道:“据说柳小龙就是金剑门掌门,方才尉迟兄所取的短剑,想必就是金剑了?”
  尉迟青嗯了一声,道:“一些不错,正是金剑门的掌门金剑!”
  长孙凌含笑道:“听说此剑是一柄上古神兵,尉迟兄可否拿出来让愚兄弟开开眼界?”
  尉迟青冷冷一笑道:“当日在云梦山中,五位与天地教总护法龙火木曾发生过一场搏斗,龙火木即是柳小龙,这柄金剑诸位谅必早见识过了!”
  海内五老俱各面色大变,因为尉迟青不但不拿出金剑,而且提起海内五老最丢脸的这一段事,使五人再也按捺不住。
  长孙凌扳着脸道:“这祥说尉迟兄是不肯把金剑拿出来了!”
  尉迟青同祥的面色更变,道:“兄弟要说句不好听的话了!……”
  长孙凌道:“尉迟兄尽管直说!”
  尉迟青气呼呼的道:“五位是否有夺取金剑之意!”
  长孙凌笑道:“这话说得太严重了,千古名器,拿出来大家欣赏欣赏,以助酒兴,也是甚为平常之事……”
  欧阳霸大声接口道:“尉迟兄这话岂不是把我弟兄看成江湖强盗了么?”
  尉迟青格格冷笑不绝,道:“如若行为正大光明,既使被别人指为强盗,也不过一笑置之,否则……”
  长孙凌道:“那么愚兄弟的行为是像强盗了?”
  尉迟青冷笑道:“智擒柳小龙,为五位除去心腹大患,五位不言一个谢字,反而斤斤计较于一柄金剑,五位自已去想好了!”
  长孙凌大笑道:“这事互有利害,愚兄弟用不着言谢,如若对你无利之事,谅来你也不肯这样做法……”
  目光一转,冷冷接下去道:“擒下柳小龙、吴晓鸿,第一是你想藉此成名,笫二是想得到那柄金剑,若没有愚兄弟为饵,大约柳小龙不是那等易擒之人!”
  尉迟青冷笑道:“五位不要忘记眼下处境!……”
  欧阳霸大声道:“莫非你想威胁我们弟兄么。”
  尉迟青慢悠悠的道:“以老夫这点道行,威胁名重武林的海内五老还有点不自量力,不过,……柳小龙、吴晓鸿尚未诛戮,而且尚有潜伏在外,待机施救的楚小凤,尤兰香,这两个丫头不但武功已参造化,而且智计过人,比老夫有过之而无不及,设若……”
  微微一顿,道:“别忘了五位与柳小龙、楚少凤有不共戴天之仇!”
  长孙凌呵呵大笑道:“这事老夫等根本不会再放在心上!”
  尉迟青略一呆怔道:“五位莫非另有所恃么?”
  长孙凌笑道:“没有,惟一所恃的还是你的妙计高着,因为纵使现在你把柳小龙、吴晓鸿放了出来,磕头道歉,他也不会放得过你!”
  尉迟青寒着脸道:“贤昆仲的用心倒是当得起狠毒二字!”
  长孙凌大笑道:“江湖之中,尔虞我诈,己经视同平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更是十分应该之事!”
  尉迟青目光一转,阴阴笑道:“那么依五位之见该当如何?”
  长孙凌略一忖思,道:“问题十分简单,先把金剑交与老夫,然后依照原定计划,诱捕楚小凤、尤兰香,一并诛戮,……”
  尉迟青点首冷笑道:“再以后呢?”
  长孙凌阴阴的道:“再以后愚兄弟愿与尉迟兄联手共图武林霸业,就算并称海内六老亦无不可,不知尉迟兄是否满意?”
  尉迟青大笑道:“这祥说来,贤昆仲又太瞧得起兄弟了,兄弟实在愧不敢当!……”
  探手入怀,将金剑取了出来,道:“区区一柄金剑,又能算得了什么?兄弟就以之奉赠五位!”
  说罢,大大方方的递了过去,摆于长孙凌面前。
  海内五老一时倒为之怔住了,没想到尉迟青会忽然这样大方慷慨了起来,望着面前的金剑,半晌不知所措。
  尉迟青目光一扫五老,道:“五位兄台莫非疑心金剑是假么?”
  长孙凌双眉微皱,惦起面前长不盈尺的金刚,手按机括,但听卡的一声轻响,眼前黄光耀目,整座花厅之中都弥漫起一阵森森的寒意。
  欧阳霸、上官寒等四人目射异光,定定的凝注在金剑之上,惊喜之中皆有一份贪婪之色。
  长孙凌抚剑一笑道:“千古名器,果非凡品!”
  说话之间,收剑入稍,揣入了自已怀中。
  欧阳霸等面色微微一变,但却没人开口。
  尉迟青目光一掠四人,阴笑不语。
  长孙凌不是糊涂之人,忙以传音入密之术分向欧阳霸等人道:“小兄不是贪心之人,此剑当为我等所共有,眼下不过暂由小兄保管而已……”
  声调一沉,又道:“尉迟青诡计多端,慷慨赠剑,必有阴谋,只怕他另有所恃!……”
  五老中的单于邪也以传音入密接道,“眼下出手擒下尉迟青,不过举手之劳,只要迫他屈服,又有何惧?”
  暗运功力,有即将出手之意。
  长孙凌连忙制止道:“四弟不可轻动!须知尉迟青若断定我等不会留他的性命,也许要做出不测之事,眼下柳小龙、吴晓鸿尚未诛杀,楚小凤、尤兰香尚未就擒,借重他的地方正多,切不可让他感到绝望。”
  单于邪冷冷一笑,不言语了,但却并未因之松去提聚起来的功力,依然保持戒备之势。
  老二欧阳霸,老三上官寒,老五公冶光同祥的蓄势聚力,准备应变。
  尉迟青与五老相对而坐,一切自是看得清楚无比,虽然他听不到他们的传音入密之言,但从面色表情上也能窥破一二,当下故示从容的一笑道:“楚小凤,尤兰香两人想必已潜伏敝庄附近,但一时之间只怕尚不能来!……”
  长孙凌皱眉道:“依你估计,须至什么时候?”
  尉迟青神秘的一笑道:“这两个丫头俱都诡计百出,倒是甚难预料,不过,至少当在入夜之后,绝不会此刻就来……”
  长孙凌笑道:“迟一时早一时都是一样,只要能把这两个丫头擒下,也就行了!”
  尉迟青道:“众位英雄暂时请到客馆稍憩,静待兄弟禀报捷音!”
  众人还没答话,长孙凌已先接道:“尉迟放心,我们等在此处也就是了!”
  一等等了半天……
  “难道真的要让那两个丫头救走柳小龙,吴晓鸿,再来跟你我算账么?”
  长孙凌怔了一怔,道:“尉迟兄此言是何用意?”
  尉迟青阴笑道:“诱捕楚小凤,尤兰香并不是如此容易之事,兄弟己做了第一步的安排,但入夜之前!尚须再做第二步安排……”
  目光傲然一转,又道:“而且,届时尚须兄弟亲自指挥,始能以策万全!”
  这是一件难题,海内五老俱皆怔住了!
  眼下是在尉迟青的白云庄内,论武功尉迟青并不是五老任何一人的敌手,但他手下之人众多,庄内设备周全,加上他的阴谋狡计,实在是一件危险之事。
  是以一时之间,海内五老俱皆沉忖无语。
  良久,长孙凌方才哼了一声,道:“不行,你去不得!”
  尉迟青傲然一笑道:“为什么?”
  长孙凌皱眉道:“明人不需细讲,大约你对愚兄弟己生不满之心,若由你单独行动,愚兄弟岂非落入了虎口之中……”
  尉迟青淡然道:“五位如此不信任兄弟么?”
  长孙凌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老实说,愚兄弟已对你没有信心!”
  尉迟青大笑道:“那只怪五位发难得太早了一些,大敌未除,先起内哄,这事就有些难以解决了!……”
  目光一转,徐徐说道:“兄弟以大局为重,还有一个主意在此,不知五位……”
  长孙凌冷声道:“你且说说看!”
  尉迟青道:“五位陪兄弟一同行动如何?”
  这仍然是一件难题,以尉迟青的诡诈,只要容他各处走动,纵使五人在旁监视,也难以防他不弄手脚。
  长孙凌忖思未语,欧阳霸大声道:“这也一样,不行!”
  尉迟青笑道:“兄弟成败生死己置度外,眼下一切就交与五位处理了!”
  说罢推杯不饮,瞑目枯坐。
  欧阳霸冷哼一声,道:“此刻已将入夜,以你的富于心机,谅必早已有诱捕楚小凤、尤兰香的万全准备,这番话不过是你想摆脱愚兄弟的一条狡计而已!……”
  转向长孙凌笑道:“大哥不必听他的狡滑之言,咱们只须在此守上一夜,必有结果!”
  尉迟青双目一睁,笑道:“听与不听,悉凭尊便!”
  说罢之后,又复双眼一闭,默默调息。
  一时之间,整个花厅之中陷于一片沉默之中。
  十佘名小婢退立一侧,寂立不动,两名佩剑武士,原本守在厅门之前,自尉迟青与五老发生争执之后,亦自萎缩一侧,变成了庙中的泥像。
  时光在沉寂中慢慢逝去。
  花厅中已经一片黑暗,但并未燃起灯烛,桌上酒菜已冷,亦已无人更换,气氛沉寂得令人感到窒息。
  忽然——
  一个小婢移动了一下,轻手轻脚的向门边移去。
  长孙凌沉声一哼,喝道:“那里去?”
  那小婢惊得啊了一声,呐呐的道:“去……传命预备灯烛!……”
  长孙凌怔了一怔,道:“传命?……传何人之命?”
  那小婢犹豫了一下,道:“是……庄主之命!”
  “庄主之命?……”
  长孙凌目光利箭般盯注到尉迟青脸上冷笑道:“你又想暗中施展手脚么?”
  尉迟青瞑目答道:“兄弟以传音入密命这小婢去安排灯烛!无非是怕扰了五位的沉思,难道这也有什么不对么?”
  长孙凌作色道:“没有愚兄弟之命,谁也别想离开花厅一步!”
  尉迟青冷笑道:“且看这小婢究竟是听长孙兄之命,还是听兄弟之命……”
  声调一沉,喝道:“还不快去!”
  那小婢娇躯一抖,忙道:“婢子遵命!”
  弓身一弹,向厅外射去!
  长孙凌勃然大怒,厉喝道:“站住!”
  那名小婢幌如未闻,在厅门内足尖一点地面,又复向厅外射去。
  长孙凌怒喝道:“找死!”
  振腕一指,点了出去!

  第五十章 意外之变
  海内五老的武功,在江湖中本属一流顶尖之选,长孙凌雄冠五者之首,武功更有出神入化的造诣。
  那一指点出的又疾又狠,但听一缕刺耳的尖啸起处,随之是一声闷吭,那小婢已被指力贯穿心胸,倒卧于血泊之中。
  长孙凌冷声一哼道:“这就是一个榜样,还有谁敢不从老夫之命,一律以此婢为例!”
  尉迟青冷笑道:“海内五老名满武林,对一个弱女子下此毒手,不觉得太失了身份么?”
  长孙凌面色微微一红道:“这是没有办法之事,其实这小婢是间接死于尉迟兄之手,此婢死后有知,也不会怪到老夫头上!”
  天色已经漆黑,整座白云庄中都是一片黑沉,亦无人再进入花厅前院,一切都陷于死寂之中。
  海内五老均有焦燥不耐之色,欧阳霸皱眉叫道:“倘若楚小凤、吴晓鸿两个丫头不来,咱们也这祥等上一夜么?”
  长孙凌笑道:“只要尉迟青之言属实,楚小凤、尤兰香果已追踪而至,则绝无不来之理,大约三更之前,必有动静!”
  老三上官寒忽以传音入密悄向长孙凌道:“如若尉迟青所说的尚需再做布置之事亦属实情,则楚小凤、尤兰香果真救出了柳小龙,那问题就更麻烦了!”
  长孙凌也以传音入密道:“眼下也只好听其自然,下这一步险棋!须知任凭尉迟青自由行动,所谓的危险更大!”
  尉迟青仍然目而坐,对着一桌剩酒残肴,在夜色包围之中,气氛显得更加神秘,令人心生怖意。
  又是顿饭之久的时光过去了。
  长孙凌等焦灼无言,只有枯坐以待。
  忽然——
  远处传来一阵更鼓之声!
  那更鼓之声敲得十分特异,此刻至少该已是二更之后,但那更鼓之声报的却是初更!
  尉迟青面色大变,睁目静听。
  但那更鼓声并未持续多久,瞬既消失,亦未发生任何变故。
  长孙凌双眉微皱,朝向尉迟青道:“这是什么名堂?”
  尉迟青凝重的听了一会,道:“这是兄弟规定的报警讯号,本庄之内,已有变故发生了!”
  欧阳霸露出一丝不信的神色,道:“这又是你的故作神秘,想藉此施展狡计!”
  尉迟青沉声一叹道:"罢了!罢了!……也许楚小凤,兰香两个丫头己经进入了本庄之内……老夫死无足惜,只怕你们也逃不过那两个丫头之手!……”
  海内五老虽仍有些不信,却也不免为之紧张了起来。
  然而庄内处处寂静若死,除了阵阵微风发出一片飒飒之声外,连一点脚步之声俱都没有。
  长孙凌皱眉喝道:“尉迟青,你究竟想捣什么鬼?”
  尉迟青忽而放声格格狂笑道:“老夫已到了坐以待毙的份儿,还有什么鬼可捣?”
  长孙凌尤疑不解的道:“眼下未生任何事故,何必故作悚人听阳之言?"
  尉迟青狂笑道:“未生任何事故?!……只怕楚小凤、尤兰香两人早已进入了本庄之内了!……”
  一言甫毕,忽听一声巨响传了过来,震得厅柱摇摇,屋檐有声。
  听得出那是一记威势强大的劈空掌力,所扬空震击发出的暴响之声,海内五老悚然色变,突然而起,蓄势待敌!
  五人并未忘记了铁面诸葛尉迟青,老五公冶光先发制人,以奇快的动作出手扣住了尉迟青的左腕腕脉,沉声喝道:“记住,不论发生任何变故,你都要听命而行,否则,第一个就要你死得尸骨不存!”
  论武功,尉迟青较海内五老相去太远,故而他并不挣扎,任由公冶光扣住腕脉,仅只冷笑不语。
  那声劈空掌力所发出的暴响过后,有一股短时间的沉静海内五老同时涌至厅门,长孙凌眼珠一转,沉声道:“且慢出厅,我等不若以静制动!”
  欧阳霸等亦有同感,俱皆一齐收住脚步,蓄势而待。
  原来那劈空掌力虽是在厅前所发,但却不知发掌之人在于何处,以海内五老的精湛功力,竟未听出来人动静,故而不敢冒然行动。
  但五人心目之中,却判定来人必是楚小凤、尤兰香无疑,沉静的时间并未维持多久,一阵大笑之声又传了过来。
  海内五老与尉迟青俱皆为之面色大变,那笑声使他们太意外了,他们原认为来者不是楚少凤就是尤兰香,然而那笑声苍老宏亮,并非出之女孩子之口,一听就知至少是一位七旬以上的老人所发。
  长孙凌沉声厉喝道:“来者是何方朋友?可知海内五老在此么,”
  这样一报名头,其目的是想使来人有所顾忌,若是相识之人,问题更好解决,否则对名震武林的海内五老也不能不多少卖个面子。
  殊料这话不说还好,说过之后但听一声粗豪的声音喝道:“海内五老算什么东西,也值得在老夫之前夸耀么?”
  声落人到,只见来者身材高大,魁伟巨颀,双目神光炯炯,须下一部红髯,恍如天神下降一般,已至门前丈余之外。
  长孙凌大吃一惊,叫道:“你……是谁?”
  那突如其来的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夫归隐已久,自然你不会认得老夫,不过,你不妨仔细想上一想,老夫可能是谁?”
  话虽说得大刺剌的,但笑容可掬,似乎并无恶意。
  长孙凌不禁又怔住了,这老人来得太过莫名其妙,究竟他是敌是友?来此目的何在?
  更重要的是:这老者是谁?
  忖思之间,不由把目光转到尉迟青脸上,希望能找到答案。
  但尉迟青同样的也是一付困惑之色,显然他也莫名其妙这些念头不过仅在眨眼之间,长孙凌微微一笑道:“在下识见浅薄,交游不广,实在想不起尊驾高姓大名,但以粤驾的神采风度看来,定必是一位大名鼎鼎的武林隐士!”
  那老人呵呵笑道:“尊驾过誉了,小老儿姓柳名飞龙……”
  长孙凌差点要跳了起来,失声大笑道:“柳飞龙……你就是柳飞龙?……"
  柳飞龙笑容一收,道:“难道你看着有些不像么?”
  长孙凌讶然失色,探手怀中,掏出了得自尉迟青手中的金剑,翻腕一扬,撒出一片金芒护身,大喝道:“听说你与林无畏已然两人和好,想必林老儿也已来了吧?”
  只听又是一阵长笑起自花厅一角,另一个苍老的声音沉声道:“你猜得不错,老朽已来多时了!”
  一个渔人装束的老者立刻从花厅暗影中走了出来。
  原来林无畏正是与柳飞龙相偕而来,不知何时先行潜入了花厅之内,竟然未被众人发觉。
  这一来一在厅内,一在厅外,竟而对海内五老及尉迟青等形成了前后夹功之势,而且单是两人现身的神出鬼没,已足以使尉迟青等为之胆战心寒。
  长孙凌镇定了一下心神,喝道:“那么,你们的来意为何?……”
  暗中急以传音入密向欧阳霸等示意,等待适当耐机,迅速布起五行大阵,或以五雷合击的掌力击伤两个!
  然而五老联手,必须在地势空旷之处,才能发挥威力,花厅厅门既被柳飞龙封堵了起来,闯了出去,势必立即就是一场恶门。
  柳飞龙林无畏虽是毕生未入江湖,但两人的名头实在太大了,长孙凌绝不敢如此冒险。
  原来海内五老恃以争胜江湖的就是五行大阵,但五人中若有一人伤亡,五行大阵就没法布得起来,倘若闯门而出,只要东一人伤在柳飞龙之手,则无异于五人同伤,至少将失去以“五行大阵”克敌之能。
  故而长孙凌说话之间,缓缓右移,欲图震碎窗棂,猝然而出,趁柳、林二老无备之间在庭院中布起五行大阵,纵使不能胜券在握,亦可有一半获胜的希望。
  但他的如意算盘并不理想,柳飞龙冷冷一笑道:“老夫的来意共有三点,想必你们多少能猜出一些眉目!”
  长孙凌尴尬的笑道:“在下猜不出来,柳老英雄最好明讲!”
  说话之间,继续向右侧移动,只要再移开三尺,就可挥掌碎窗而出,欧阳霸则向左侧移动,准备与长孙凌采取同一行动,由左侧碎窗而出,上官寒、单于邪,一继欧阳霸之后,一随长孙凌而行。
  公冶光则仍然扣着尉迟青右腕,准备四人行出花厅之后,杀死尉迟青,由厅门而出,配合长孙凌等布阵。
  柳飞龙对长孙凌等的企图虽然看不出来,但对五人缓缓移动的情形却看得十分清楚。当下沉声一笑道:“老夫的笫一点来意是你手中的金剑,金剑门的掌门宝刃,岂能落入匪人之手?……”
  左臂一振,拍出一掌!
  长孙凌没料到柳飞龙会发动得如此之快,金剑一摇,一片寒芒撒了出去,且不迎击柳飞龙的掌力,却向他迎胸刺去。
  这原是一招以攻制攻之法,想迫使柳飞龙收招,但他却没想到柳飞龙的招式太玄奇了,也太快捷了,掌力虽被剑锋迫得收了回去,但右手五指却早己蓄势而待,就在左掌一收之际,递了出去!
  长孙凌并未看清他用的是一手什么招式,只觉眼前一花,右腕一麻,金剑己经到了对方掌中。
  长孙凌羞怒交并,大喝一声,双掌齐施,推了过去!
  柳飞龙呵呵大笑道:“老夫的第二点来意是请你们把老夫的孙儿柳小龙早些放了出来!”
  长孙凌怒喝道:“办不到!”
  推出的掌力又加了两成功劲,一击而下!
  海内五老不由为之倒抽一口凉气,原来那足以碎石裂碑的掌力,对柳飞龙来说,几乎变得一文不值。
  只见他衣袂飘飘,人却动也未动一动。
  柳飞龙朗声又道:“老夫的笫三点来意则是要将你们五人诛除,为我那儿子承龙报仇,并且也等于为江湖武林除去一害!”
  长孙凌桀桀叫道:“只要你有这能耐,老夫等虽死无怨,不过,纵使老夫等武功不敌,注定要死于你手,至少也要拖上两条人命!”
  一直冷眼旁观的林无畏一笑接道:“你说的是柳小龙与吴晓鸿么?”
  长孙凌阴鸷的冷笑道:“一些不错,据说柳小龙是你的外孙,是柳飞龙的亲孙儿,大约你们舍不得让他死吧!”
  “二弟,你可舍得你那宝贝孙儿?”
  柳飞龙也大笑道:“我倒舍得,只怕你那外孙媳妇舍不得!
  林无畏道:“那丫头说的话能作数么?”
  柳飞龙道:“依我看绝无问题,那丫头鬼头鬼脑,一定能够办到!”
  林无畏声调一沉,向长孙凌喝道:“如你们能杀得了柳小龙,尽管杀吧,我们老哥儿俩个己经同意不要他了,随你们施为吧!”
  柳飞龙大叫道:“方才老夫所说的第二点来意,现在可以取消了!……”
  呵呵一笑又道:“如今老夫己只剩了笫三点来意,杀你们五人,为我的儿子承龙报仇!”
  林无畏大声道:“也为我女儿报仇!”
  海内五老面色更变,在这两位武林奇人之前,他们自忖很难讨得了好,何况仅是柳飞龙方才出手夺剑的一记绝招,更是己使五人心胆俱寒。
  惟一的办法,只有再度施展狡计,设法逃走。
  柳飞龙颏下红髯根根森竖,双目炯炯放光,衣袂一点点的向外澎涨,大阳穴也高高的突了起来。
  加上他那巨颀的身躯,看得海内五老个个张口结舌!
  渔人打扮的林无畏,同样的衣袂鼓涨,但面目生得慈善,使人看起来并不似柳飞龙的那般可怕。
  尉迟青仍被扣在公冶光五指之下,见状微吁一声,以传音入密悄向长孙凌道:“五位如想活命,还有一条路可走,否则,兄弟死不足惜,在这两个老儿掌下,只怕贤昆仲一个也逃不出去!”
  长孙凌到此也己束手无策,闻言立即也以传音入密道:“尉迟兄有何高见?”
  尉迟青急道:“兄弟这白云庄中,各处均有埋伏布设,只要五位与兄弟合力夺门而出,越过这座庭院,咱们立刻就如鱼之入水!”
  长孙凌皱眉道:“这花厅之内难直没有布设么?”
  尉迟青叹口气道:“这是兄弟百密一疏,设想错误之处,因这花厅为兄弟平日待容之所,装设埋伏布设,必将为明眼人所窥破,白云庄素以与人无争见称江湖,传扬出去,岂不使江湖中人看破了兄弟的虚伪……”
  长孙凌不暇细忖,形势上也不容他多想,急以傅音入密向公冶光道:“五弟快些把他放开!……”
  接着另以蚁语传声之术,向欧阳霸等人同时示意闯门而出!
  就当五人尚未采取行动之际,柳飞龙蓦的一声大喝道:“看在你们成名不易,老夫可以答应你们死得像个英雄,……你们自裁了吧,既可死于自己手下,又可落个全尸,……”
  转向林无畏叫道:“大哥!这事小弟作主了,您没有意见吧!”
  林无畏大笑道:“既然你己做了主张,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柳飞龙也豪笑道:“你们可听到了,这是老夫为你们设想的最好的死法,如果你们妄图不轨,就不会有这等便宜了!”
  海内五老及尉迟青早己准备成熟,当下并不理会柳飞龙之言,在长孙凌示意下,六人同时挥掌进击,各出全力,向门外的柳飞龙劈去!
  海内五老并非武林中泛泛之辈,联手出击,虽因地势方位的关系,不能施展最具威势的“五雷合击”,但也非比寻常。
  加上尉迟青之助,威势更为凶猛,一股排山到海般的拿力顿时向柳飞龙当胸涌到,但听蓬的一声大震,场中情势为之一变!

  第五十一章 魔母拯凶
  柳飞龙似乎早己料到了有此一着,不慌不忙,单掌一挥迎了出去!
  林无畏虽是在于飞龙对面的花厅之内,见状并不怠慢,右掌突出,凌空一抓!
  海内五老以及尉迟青等六人,原是想在并力一击之下,震开柳飞龙,夺门而出,逃入别院之中。
  但掌力一接,六人却被震得气动血浮,势子因之一缓,同时林无畏所抓出的则是一记回旋掌力,有如在六人身上俱皆拴上了一条绳索,牢牢的吸在原地,一步也未行得出去!
  柳飞龙怒吼一声,震得厅柱摇摇,大喝道:“这是你们自愿惨死,老夫要一开杀戒了!……”
  双掌舞动,挥出一股无形劲气,有如一堵铜墙铁壁般挡在了六人之前,同时振声叫道:“大哥,把他们挤碎了吧!”
  称无畏白眉微锁,道:“也好,老夫的仁慈之心,说不得暂时收一收了!”
  同样的双掌挥动,推出一股气墙!
  海内五老悚然变色,虽想奋力抵拒,无奈柳飞龙,林无畏的武功太高强了,两股劲力织成了一面大网,将六人尽皆收入了网中,休想动得分毫!
  柳飞龙、林无畏的掌力继续推挤,压力逐渐增加,像两堵钢墙铁壁要慢慢碰到一齐一般。
  海内五老只觉两股大力愈来愈强,眼见势非被挤个骨断筋折,变成一块块肉饼,惨死当塌不可!
  忽然一—
  一缕娇甜的声音传了过来:“两位老人家且慢!”
  人随声坠,一条蓝衣娇影,飘然落在柳飞龙之前。
  柳飞龙掌力一收,道:“是你!……你的事情完了么?”
  原来那人正是己与柳小龙结发妻子的楚小凤!
  楚小凤含蓄的道:“可以说完了一半,还有一半……”
  林无畏同祥的也把掌力收了回去,但却五指连拂,将海内五老以及尉迟青尽皆点闭了穴道,插口问道:“什么一半一半?龙儿呢?“  楚小凤面色微微一寒道:“他没死,现在大概己经没事了,不过……”
  话锋一转,道:“外公,咱们能否先解决了这里的事?
  不待林无畏开口,柳飞龙有些焦灼的道:“也好,快些解决这里的问题……孩子,你想怎么解决?”
  楚小凤忽然在柳飞龙面前屈膝一跪,叫道:“爷爷!……”
  柳飞龙双手连摇道:“有话好说?孩子!起来!……起来!”
  楚小凤徐徐站起来道:“我和小龙己奉他先母之命,正式结为夫妇,现在就是您的孙儿媳妇了!”
  柳飞龙大笑:“那是自然!这些话不是你早和爷爷说过了么?”
  楚小凤含泪道:“当年翠微奇祸,泰山惨变,我爹爹也是同祥的死于三侠五老双候之手,所以……”
  林无畏一旁大笑道:“说来说去,你是要手刃亲仇,不愿假手他人!”
  楚小凤点头道:“爷爷,外公,可容我放肆么?”
  柳飞龙似笑似叫的大声道:“自然可以,孩子,动手吧”
  楚小凤银牙紧咬,欺身到五老之前,纤掌一扬,就欲劈下。
  林无畏暗然无语,柳飞龙却大叫道:“且慢!……”
  楚小凤征了一怔道:“爷爷还有什么吩咐么?”
  柳飞龙慨叹一声,道:“没有什么,不过,海内五老死于你手,小龙这孩子也许有抱撼终天之感,觉得没亲手报了他爹娘之仇!……”
  楚小凤双眉微皱道:“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总不能留着这五个老匹夫等他来杀!”
  柳飞龙道:"不错,夜长梦多,留下来也许会生变故,爷爷倒有一个主意在此!……”
  楚小凤忙道:“爷爷有什么主意?”
  柳飞龙忽的将手中金剑掷了过去,道:“小龙己是金剑门第十代传人,此有他为所有,如今你以此剑诛戮仇人,无异于与小仇回时报龙!”
  楚小凤伸手接过金剑,凄然应道:“孙媳遵命!”
  金剑一摇,黄光暴涨,但听哧的一声,公冶光首遭不幸,一颗脑袋已与颈子分家,一股喷泉般的鲜血,洒落到数尺之外。
  楚小凤似悲似喜含泪咬牙,剑锋急掣,又在公冶光肚腹上划开了一条二尺长的裂口,一时心肝五脏俱皆流了出来。
  长孙凌等虽然穴道被闭,不能言动,但却知觉未失,公冶光惨死之事,俱皆看得清清楚楚。
  一时俱皆亡魂大冒,心跳气促,但却只好有如待宰之羊一任诛戮!
  楚小凤一剑诛杀公冶光,并不怠慢,金剑疾挥,但听剑风呼啸,夹杂着一阵颈骨断折,肚破肠流的剌耳之声,一时血流遍地,尸横花厅。
  欧阳霸、上官寒、单于邪,俱皆与公治光遭到了相同的命运,胆破肠流,头颅脱节。
  海内五老只剩了长孙凌一人,以及白云庄庄主尉迟青。楚小凤杀得眼睛都红了,金剑疾挥,又向长孙凌劈去!
  忽然——
  怪事发生了!
  但听一阵桀桀大笑起处,声如猿啼枭叫,就发之于花厅正梁之上。
  那笑声一落叫道:“这一个别杀了,送与老身吧!”
  楚小凤金剑甫欲落下,只觉随着那喝叫之声,一股大力傅了过来,硬将她的身子逼退了三步。
  这又是一件令人大为意外之事,这人来得太怪异了,不知她是何时进入的花厅,躲到了房梁之上?
  而且柳飞龙、林无畏近在咫尺,不待那人发话,竟然未曾查觉,这是多么令人吃惊迟事。
  更使楚小凤吃惊的是,不用那人现身,她就己知道了来人是谁,原来那正是西荒魔母巴啦唏斯。
  长孙凌的身子忽然像生了翅膀,平空一下子飞了起来,落入了房梁上的西荒魔母掌握之中。
  楚小凤金忽一扬,凌空击去,同时放声厉叱道:“老妖婆,放下他来!”
  西荒魔母大笑道:“老身己不愿与你一般见识,这算是很便宣你了!”
  拂袖一挥,一股冷凛的劲力起处,使她金剑所挥出的力道尽皆消失,娇躯一颤,再度退出三步。
  林无畏、柳飞龙几乎同声喝道:“老乞婆,不要命了么?”
  两人同时挥掌欲劈!
  楚小凤急忙大叫道:“爷爷,外公小心,这老乞婆就是西荒魔母!”
  柳飞龙大叫道:“爷爷正要找她较量较量,今天就选在此地吧!……”
  挥出的掌力劲道大增,蓬然劈到!
  西荒魔母克察一笑道:“老身今天不是跟你们打架而来,少陪了!”
  手中虽然抓了一人,但却身轻似燕,有如一片黑云一般由厅门上端一闪而出,飘入了庭院之中。
  但听一阵桀桀大响,柳飞龙、林无畏两人掌力同时击到了梁柱之上,一根合抱粗细的巨梁,登时断了下来。
  柳飞龙暴怒得全部红髯都竖了起来,轰然一拳,向尚未落地的西荒魔母全力捣了过去!
  西荒魔母桀桀一笑,凌空的身形一个转拆,轻轻松松的避了开去,拳力所及,又是嘭的一声大响,半堵围墙迸然倒了下来!
  林无畏此时已经纵身追到,大喝道:“老乞婆,你的胆量不小!……”
  无极真气已经运足,就欲纵后出手!
  西荒魔母身形一收,笑道:“且慢出手!”
  柳飞龙、林无畏简直气炸了,楚小凤也闪身追了过来,金剑一摇,黄芒四射,大叫道:“爷爷,外公,别听她的花言巧语,这老妖婆留她不得!”
  林无畏掌势略收,喝道:“老乞婆有话快说,想这祥跑掉,可容你不得!”
  西荒魔母哼了一声道:“老身还没把你们几人放在眼中,今天无非是老身不愿多事,否则,凭你们两老一小,不见得就能胜得过老身!”
  柳飞龙怒吼道:“何不试试看,老夫就陪你门上三百回合,分个强弱生死!”
  西荒魔母大笑道:“老身看在林老儿份上,放过你了。”
  柳飞龙气得几乎说不话来,林无畏却奇道:“少攀交情,老夫以前根本不认得你!”
  西荒魔母笑道:“不错,以前老身也不认得你,但你却收养了一个孤儿江秋萍,那孩子现在己是老身的弟子,故而老身不能不对你客气一些!”
  林无畏冷笑道:“江秋萍本是老夫师妹弃尘师太的弟子,这笔账自有她找你去算,老夫并不过问!”
  柳飞龙大叫道:“留下长孙老儿,老夫今天也放过你了!”
  西荒魔母摇头道:“不行,老身对他十分需要!”
  柳飞龙双目大睁道:“没想到你人老心不老,对他竟然有这样大的兴趣!”
  西荒魔母老脸一红,怒叱道:“你想到那里去了,老身需要他是因他体质特殊,要用他来练一味药物!”
  柳飞龙奇道:“用人炼药?”
  西荒魔母豪笑道:“一些不错,此药若经炼成,不论任何奇功奇毒,遇到老身手中,也将亳无作用,……”
  柳飞龙大叫道:“如此说来,你这药还是不炼的好!”
  楚小凤也厉叱道:“再不留下人来,莫怪我又要出手了!”
  西荒魔母桀桀一笑,忽的纵身而起,凌空拔起十余丈高在空中一个转折,飞驰而去!

  第五十二章 儿女情长
  西荒魔母的轻功身法,似乎已入炉火纯青之境,手中抓了一个长孙凌,仍然轻如飞燕,势若弹丸,幌身之间,没了踪影。
  柳飞龙、林无畏俱皆同时跃身欲追,但两人相顾一眼,又复同时停了下来。
  楚小凤手握金剑,含泪咬牙道:“迟早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这老乞婆!”
  林无畏唉叹一声,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老乞婆的武功看来不在外公与你爷爷之下,只怕价很难杀得了她呢!”
  楚小凤恨恨的道:“认真说来,这老乞婆也与我的仇人无异,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一天不忘杀她,也许总有如愿的一天!不过……海内五老尚余下一个长孙凌,也是使我难以甘心之事……”
  林无畏笑道:“那老乞婆并非救他,而是要掌他去炼药,其实也等于将他杀了无异!这仇也等于报了!”
  楚小凤皱眉道:“不亲手杀了他,总是一件憾事……
  话锋一转,道:“还有尉迟青那老贼,也是留他不得!”
  不待话落,手摇金剑,又向厅中扑去!
  柳、林二老,相继跟来,厅中却已不见了尉迟青的踪迹!
  四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均在,但寻遍厅中,也已没有了尉迟青的踪影,显然是在追逐西荒度母之时,被萎缩在角落中的侍婢以及门边的两名作剑武士趁机将他救往了别处!
  柳飞龙目光四外一掠道:“这些小事不必再理会它了,如今还是先找龙儿要紧!……”
  目光投注到楚小凤身上,道:“方才你说什么来看着龙儿……”
  楚小凤凄然一笑,道:“我说过他死不了,不过……”
  花容变色,恨恨的道:“他却用情不专,专门拈花惹草!”
  柳飞龙道:“这还了得,爷爷会教训他,给你出气!”
  林无畏淡淡一笑,道:“你说的大约是指吴晓鸿那丫头吧!”
  楚小凤蹙眉道:“感恩图报,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但事情却不该太过份,何况,除了吴晓鸿,另外……”
  柳飞龙怒道:“这孩子是真的这般没出息么?……”
  目光向林无畏一转,道:“金剑门传人要的是豪迈磊落以天下为己任的有志之人,这孩子专门在女孩子群中打转,岂不幸负了你我的一番苦心了么?”
  林无畏则慢悠悠的摇摇头道:“老二,你如今的火气还是这等大法,记不记得咱们毕生为了倩眉之事,使金剑门数十年中陷于无主状态!……”
  柳飞龙老脸一红,道:“不论怎祥,这孩子实在太不争气了!”
  林无畏笑進:“目前急务是先把这孩子找到再说!”
  一言提醒了柳飞龙,两人齐把目光移注到楚小凤脸上,道:“只要把小龙找到,我们老哥儿两做主,使他断尽一切情缘!”
  楚小凤屈膝道:“多谢爷爷外公!”
  柳飞龙探手一把拉了起来,道:“不必多礼,快说那孩子现在那里?”
  楚小凤双眉一挑道,“他早己被救脱险,至于现在那里我也没法说出,不过,我却能立刻设法把他找到!”
  柳飞龙大叫道:“不必废话,快找!”
  楚小凤眸光一转道:“爷爷外公,请随我来!……”
  娇躯一转,向左侧院落弹去!
  柳飞龙、林无畏并不怠慢,双双飘身而起,有如两只巨鸟,紧随楚小凤之后,向左面院中飘去。
  楚小凤轻声低语道:“此处遍地皆有埋伏设备,爷爷外公小心!……”
  说话之间,身形飘闪,又向另一座院落飘了过去。
  柳飞龙大叫道:“爷爷跟你处公虽然不敢跨说功力如何高强,但对这点布设埋伏,却还没看在眼中!”
  回目一扫林无畏,一式潜龙升天,拔起十佘丈高,轻飘飘的扑了过去!
  整座白云庄中没有一丝灯火,不闻人声,不见人踪,彷佛这是一座无人的村堡,一切都沉静得出奇!
  楚小凤在前飘然而行,穿房越脊,一连越过五座院落,到达了一座宽大的偏院之中。
  楚小凤收步转身,悄声道:“这是第一个柳小龙可能在此之处!……”
  柳飞龙沉声吼道:“你去喊他出来,爷爷要好好的教训他一场!”
  楚小凤方欲答言,忽听房中一声娇叱:“什么人?……”
  三点寒星飞射而出,径朝三人打到!
  柳飞龙勃然大怒,拂袖一挥,三点寒星尽不掌中,定睛看时,却是三支发针般的细小暗器,银光闪闪,并非淬毒之物!
  柳飞龙信手掷於地下,转向楚小凤道:“是什么人发射的暗器?”
  楚小凤柳眉一扬道:“爷爷何不自己去看?”
  柳飞龙哼了一声,腿不屈膝,足不点地,双肩微幌之间己经到达了那发出暗器的房门之内。
  房中同祥的未燃灯烛,但柳飞龙功力何等精湛,房中一切都看得瞭如指掌,清清楚楚。
  只见房中类如客厅陈设,但正中却多了一张床榻,床上躺着一人,正是他们急於要找的柳小龙。
  床边各站着一名少女,正是尤兰香、吴晓鸿。
  另外,尚有四名佩剑武士,与那身着长衫,师爷般的常总管,但却俱被点了穴道,一个个都变成了神像木偶。
  那发出暗器的分明正是尤兰香,似乎惊於来人武功之高,正瞠目结舌的望着闯入房中的柳飞龙发怔。
  及见林无畏、楚小凤相继而至,不由花容变色,冷声一笑,转首不语。
  柳飞龙扫了床上的柳小龙一眼,皱眉道:“这孩子怎么了?”
  林无畏则定定的凝注着尤兰香、吴晓鸿,道:“你们两个和小龙是什么关系?”
  尤兰香哞光连转,似乎明白了来人是谁,当下微微一笑过:“我们与柳小龙并无任何关系,如果一定说有,那只是基於江湖道义,救过他几次性命的朋友而己!”
  这话把柳飞龙林无畏俱皆封住了,尤兰香的话说得慷慨大方,不管怎样,他们不能当面呵责救了柳小龙的恩人。
  是以两老一时忖思无语。
  楚小凤则掀眉一笑道:“说的倒很清白,嫠妇门之事,江湖中无人不知,如果与柳小龙仅属道义之交,为什么当柳小龙死讯传出之后,要替他守起寡来?”
  尤兰香冷关道:“如不是当着两位老人家在此,我立刻就该打你几个嘴巴,嫠妇门可曾说过是替柳小龙守寡?”
  楚小凤叱追:“事实胜于雄辩,你能说出是替何人守寡来么?”
  尤兰香未及开口,吴晓鸿却怒叱道,“你管不着!”
  楚小凤慢悠悠的笑道:“我也犯不着去管,你们也不过徒劳无功,沾不到什么好处!”
  尤兰香格格冷笑道:“如你真是他的妻子,就应克守妇道,不该在他困厄之中离他而去,置他的生死于不顾!”
  楚小凤怒道:“你以什么资格教训我?我又怎样有亏妇道?”
  尤兰香冷笑道:“这就是一个事实,柳小龙穴道被制,形同废人,你却弃他而去,若不是我姊妹在此,只怕他早死于白云庄的武士之手了!”
  楚小凤大怒道:“好贱婢,明明是你霸占了我的丈夫,却还强词夺理,拿这些混话搪塞,今天我实在容你们不得了!”
  纤掌扬处,就欲一击而下!
  尤兰香冷笑不语。
  吴晓鸿见尤兰香没有动作,同祥的不理不睬,并不去注意楚小凤的挥掌劈击!
  楚小凤掌势劈出一半,却被柳飞龙、林无畏两位老人从后一把拉住,林无畏淡然一笑道:“不可!……”
  楚小凤掌力未能劈出,反身投向柳飞龙怀中,叫道:“爷爷,您老人家给我作主!”
  柳飞龙无可奈何的呵呵一笑道:“自然!自然!……”
  目光却向林无畏投去,显然他为眼下局面所困扰,要林无畏设法解决!
  林无畏也双眉深锁,但却凝重的摇摇手道:“这事容易解决得很,眼下必须先将柳小龙救醒,听一听他的意见!”
  说话之间,俯身去探查柳小龙的伤势!
  柳小龙昏迷如死,不动不言。
  但他面色红润,气息恬畅,并无丝毫负伤之象,细察全身穴道,亦无被闭之处,一时不由大为诧异。
  柳飞龙也看清了,不由喃啸自语般的道:“奇了,奇了……这孩子莫非中了邪么?”
  林无畏皱眉道:“这分明是一种独特的点穴手法,只是一时之间难以看出解穴之法!……”
  尤兰香苦笑道:“一点不错,他正是被一种独特的点穴手法所制,愚姊妹用尽了种种方法,也无法将他解救过来!”
  柳飞龙、林无畏一时也皱眉蹙额,落入了沉思之中,显然两人对此也有些一筹莫展!
  楚小凤忽的一笑道,“爷爷,小龙的无极真气,至少己练到了五成火候,您知道么?”
  柳飞龙点点头道:“依照时间和他领会的能力算来,该己有这祥进境了!……”
  接着两眼一瞪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楚小凤笑接道:“您老人家经验丰富,该知无极真气是一种上乘气功,练到极致之时,无钢不化,无柔不克,任何点穴手法,也足可运气破穴,是不是?”
  柳飞龙点首豪笑道:“那是自然!可惜小龙只不过四五成火侯,若能练到七八成,就可不惧任何奇特点穴手法了!”
  楚小凤摇头笑道:“小龙的无极真气虽然不过练到了五成左右,但您两位老人家却己有了十成造诣,是么?”
  柳飞龙不自然的笑道:“爷爷穷毕生时光苦练,自然有此成就了!”
  话锋一转,喝道:“孩子,说来说去,难道你想要我老哥儿俩以无极真气帮他破解破穴么?”
  楚小凤凝重的点头道:“一点不错!”
  柳飞龙大叫道:“你疯了!……无极真气是天下笫一气功,夹击之下,不但解不了他的穴道,只怕会将他化为一滩肉泥!”
  楚小凤笑道:“爷爷,您又糊涂了!小龙已有五成火候遇到无极真气袭击,必会本能的运功抗拒,就在一攻一拒之间,无极真气遍透周身脉穴,任何手法闭住的穴道也会解开了!”
  柳飞龙大叫道:“孩子,毕竟是你聪明!……”
  当下毫不迟疑,振腕一扬,一掌拍了下去!

  第五十三章 柔肠红泪
  柳飞龙被楚小凤一言提醒,振腕一掌,拍了下去!
  那一掌拍得虽是十分快捷,但却看来轻飘无力,有如虚张声势,故做姿态的举动一般!
  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那正是一种上乘神功,虽是无声无息,其力却足以克刚化柔,无坚不摧!
  尤兰香,吴晓鸿俱皆面呈讶异吃惊之色,但却既不阻止,也不插言,眸光牢牢盯注柳飞龙的手掌之上。
  林无畏双眉微锁,喃喃的道:“老二,你未免稍过鲁莽了一些!”
  但他却也不迟疑,同样的右掌一挥,从旁推出一掌!
  只有楚小凤表情轻松,微笑不语。
  柳飞龙、林无畏的手掌立未接触到柳小龙的身上,相距着尚有尺许左右,就都相继停了下来。
  但两人掌心之中却俱都冒出一股迷濛薄雾,一红一白,震荡得柳小龙衣袂飘飘,煞是好看。
  柳小龙也已有了动静。
  只见他颤抖了一下,四肢开始抽缩不停!
  林无畏蓦地掌势一收,道:“够了!”
  柳飞龙也一收掌势,道:“我早该想到此法,真的是老糊涂了!”
  原来两人俱都发出了不过五成的无极真气,柳小龙本巳有五成火候,虽在穴道被闭之中,但却有一种本能的抗拒之於是与柳、林之间形成了鼎足而立之势,真气攻拒之下,无孔不入,任凭何种点穴手法,也会解了开来,两老停下手来,目注柳小龙的动静。
  不久。
  柳小龙深深于出了一口长气,但却仍未睁开眼来,显然他己穴道解开,试行运功调息。
  柳飞龙也长吁了一声,摇首无语,心中似有无限感慨。
  柳小龙被那声叹息惊醒了,本能的翻身而起,一跃下来!
  但眼前的景象却使他怔住了,几乎有半盏热茶之久,只顾怔怔发呆,有些茫然失措,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楚小凤朗声叫道:“龙哥,爷爷外公都来了,还不快些拜见么?”
  柳小龙恍如梦醒,连忙向柳飞龙,林无畏跪了下去,叫道:“爷爷,外公……”
  口中在叫,目光却向楚小凤、尤兰香,以及吴晓鸿看去,一时如坠五里雾中,再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柳飞龙似怒还喜的喝道:“小龙,你今天怎么竟弄到这步田地!”
  柳小龙面露愧色,面色红涨,俯首道:“孙儿孩死,实在辜负了爷爷外公的期望!”
  林无畏皱眉道:“起来说话,还不把经过情形祥细说来!”
  柳飞龙也道:“起来吧,只要你说的合理,爷爷也不会怪你!”
  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柳小龙低着头站了起来,但却低眉俯首,呐呐的说不上话来。
  楚小凤噗哧一笑道:“爷爷,还是让我来替他说吧,事实上有些事他根本不知道!”
  柳飞龙、林无畏同时点首道:“也好,快些说吧!”
  楚小凤眸光一转,傲然笑了一笑,徐徐把她所知的一切说了出来。
  原来当柳小龙与吴晓鸿被囚入铁笼,点了穴道,推走之后,楚小凤与尤兰香就己潜进了白云庄中。
  两人均曾发觉到了对方,但谁也未向谁招呼,反而彼此掩藏行踪,暗暗迫踪在那囚车之后。
  两人所要争夺的是柳小龙,正要各展神通,看谁能先把柳小龙救了出来。
  白云庄主尉迟青所说的万全安排,无非是将那囚车推入一座坚固的囚室之中,门窗等处,俱有十分厉害的机关布设,只要有人闯入其内,立刻就会牵动了机关枢纽,被困囚室之中。
  自然,尉迟青所恃的尚不止此。
  原来那囚室中无论墙壁门窗,以及顶底等处,都布上了一层无色无味,但却极为剧烈的迷药。
  只要一经进入其内,即使能破去机关布设,只要稍稍吸入一点,就会即刻晕迷,不省人事。
  这并不是尉迟青独有之秘,楚小凤当代理天地教主之时,在天地教总坛之中,就曾布置过这样一间毒室。
  楚小凤潜在喑处,由推笼入室之人俱在门外先行用一种特制的鼻塞塞住鼻孔的动作中,己经了然於胸。
  潜於另一角落的尤兰香,也把这一切俱都看到了眼里。
  两人虽不相合谋,但此刻却都有一个相同的想法,必须先行去找到那迷药的解药,然后才能拯救柳小龙。
  於是,两人各展神逆在处处埋伏、步步陷阱的白云庄中各处搜索,结果,却被尤兰香占了先着。
  原来她巧遇着了庄中常总管,出手将之制服,威逼之下不但迫他交出了解药,而且也迫他放出了柳小龙、吴晓鸿。
  之后,解去了柳小龙、吴晓鸿所中的迷药,也拍活了他俩人各自被闭的穴道,但使她困惑的事情发生了,吴晓鸿迷药一解,穴道一活,即刻苏醒了过来,但柳小龙却毫无反应,依旧懵然无觉。
  尤兰香再度威迫常总管,但常总管却也无法说出真正的所以然来。
  原来尉迟青所施於柳小龙身上的点穴手法,是“玄天神指”绝技,这种点穴手法是一项独门绝学,非熟谙此种点穴手法之人,无法解得开来。
  但这种点穴手法,是最耗元力之技,若连点三人,则需至少休养三天,方能恢复原有功力。
  尉迟青尚有强敌需要应付,不敢过耗真力,加上他料定吴晓鸿不会那样雄缠,仅以普通点穴手法闭了她的穴道。
  是以吴晓鸿醒了过来,而柳小龙却依旧懵然无知。
  最后,尤兰香也看出是穴道被闭了,於是,他把常总管及跟随的四名武士点了穴道,禁闭起来,然后利用种种方法替他拍解穴道,但任何方法都想遍了,也仍然无法把他被闭的穴道解了开来。
  这一切经过,楚小凤在暗中都看了个清清楚楚,於是,他去花厅寻找柳、林二老,当她进入白云庄之前,己经与二老中途相遇,早己知道二老进入了白云庄中。
  楚小凤徐徐说完,又道:“孙媳离开小龙,也是无可奈何一事,爷爷外公不会怪我吧?”
  柳小龙、林无畏同声喃喃道:“不会,不会……”含含糊糊的应付了过去。
  最尴尬为难的还是柳小龙,一时面孔紫涨,不知如何是好?
  楚小凤从容一笑,忽的把手中金剑递了过去,道:“龙哥,这剑的爷爷交给我的,我己用它诛杀海内五老中的四人,只余下长孙凌一人,被西荒魔母闯来救走……”
  柳小龙剑眉森竖,道:“海内五老己被你杀了?……”
  楚小凤扬眉一笑道:“我说过长孙老儿被西荒魔母救走了,我只杀了四个……”
  柳小龙长叹道:“不能手诛亲仇,使我何颜见泉下爹娘……”
  楚小凤冷笑道:“我若不杀,只怕就都被那老妖婆救走了!……”
  眸光一转,又道:“好在还剩下一个,如你愿意,不妨去天地教总坛找西荒魔母那老妖婆要人,杀上一杀……这剑,还不拿去么?”
  原来柳小龙受了刺激,对楚小凤递来金剑之事恍如未见,忘记了伸向楚小凤手中接取!
  当下不由脸上一红,连忙接剑在手,慎重的收入怀中,向柳、林二老道:“孙儿不肖,有辱金剑门传人之眷,更辜负了爷爷与外公付托之重,孙儿意欲即刻赶去云中山天地教找西荒魔母那老妖婆算账!”
  说着就欲夺门而出。
  柳飞龙沉下脸来道:“暴虎凭河,匹夫之勇,西荒魔母那老乞婆功力非同寻常,深入天地教,只怕不是你一人之力所能胜任!”
  林无畏也沉声接道:“就算要去,也得先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再走!”
  柳小龙怔了一怔,道:“外公还有什么训诲!”
  柳飞龙巨颀的身形一转,指着尤兰香与吴晓鸿两人道:“这两位姑娘与你却是什么关系?”
  柳小龙脸颊绯红,呐呐的道:“什么关系也没有……”
  柳飞龙大喝道:“听说她们创立了什么嫠妇们,为的就是你,怎能说什么关系都没有!”
  柳小龙皱眉道:“那是她们的事,孙儿实在不知她们为何要那样?”
  尤兰香面色铁青,狂笑着向吴晓鸿道:“三妹,你可听见了?”
  吴晓鸿大叫道:“柳小龙,你不是人……”
  楚小凤冷笑不语,柳小龙却把头低了下去,柳飞龙与林无畏俱皆皱眉蹙额,老脸上一片不愉之色。
  吴晓鸿伤心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继续哭叫道,“柳小龙,你有良心没有,如不是大姐和我,只怕你早死到长白山下了!我们三番两次的救了你,结果却落出你这些话来?……什么关系都没有……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那样!……柳小龙,你这骗子……”
  她揩揩滚流的泪水,继续叫道:“柳小龙,你想想看,在蜈蚣岭积福寺后面你却是跟我说了些什么?那些话你总还该记得吧,柳小龙,你说呀,说呀!……”
  柳小龙心如刀戮,同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任凭吴晓鸿如何叱喝,也仍是一言不发,默默无语。
  柳飞龙红须虬张,老脸上有说不出的奇怪表情。
  林无畏比较平静,双目微瞑,但却不住摇头叹气。
  吴晓鸿像精神完全崩溃了一般,停止哭喊,只剩了拚命喘气的份儿。
  尤兰香眸光一转,冷笑道:“三妹,不用哭了!既是他和咱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咱们走吧……”
  微微一顿,又道:“施恩望报,反而变成小人了,咱们是那样人么?……”
  说话之间,伸手拉起吴晓鸿,向门外走去,吴晓鸿哭得伤心己极,并不表示意见,踉踉跄跄,随着尤兰香向外走去。
  房中无人出声,也无人拦阻。
  待至二女走出门外,柳飞龙突的沉声叫道:“你们慢走!”
  尤兰香止步回身,道:“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柳飞龙嘶哑着喉咙道:“听你们所说,似乎小龙确然有愧于心,这事……”
  但他这事了半天,也这事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这的确是一件难以解决的束手之事!
  尤兰香静静的等了一会,见柳飞龙一付无可奈何的为难之状,反而冷冷一笑,朗声道:“老前辈不必因此为难,其实我跟柳小龙的确没有任何关系,一时相助,算不了什么,再见了………”
  说着举步又走!
  柳飞龙蹙额无语,霍然转过身去。
  柳小龙木立房中,似乎再也沉不住气了,忽然大叫一声,幌身出屋,声调凄厉的叫道:“鸿妹!鸿妹……我对不起你!我……”
  尤兰香拖着吴晓鸿,反而走得更快了,身形连闪,已经去得没有踪影。
  柳小龙急得满头大汗,忽然向柳飞龙、林无畏跪了下去,失声叫道:“爷爷外公,有些事是无法防止的,孙儿对她们并无任何私情,但她们对孙儿,却都有天高地厚之恩,孙儿不能做个负心之人……”
  柳飞龙唉叹一声道:“依你说,想要怎祥?”
  柳小龙怔怔的道:“孙儿不知应该怎样,但却必须向她们解释清楚!”
  柳飞龙皱眉摇头的道:“这事爷爷也没法作主,去问你的媳妇吧!”
  不待柳小龙认真去问,楚小凤冷声叫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所行所为己经太过份了!”
  柳小龙怔了一怔,叫道:“风妹,江湖上讲的是恩怨分明,小兄受人救命之恩,不设法图报,於心何安,你我是长久夫妻,何必斤斤计较於这些小事……”
  楚小凤大叫道:“你说是小事,我却认为是大事,你不能去……”
  柳小龙苦笑道:“我只想把你我婚姻之事,向她们解释一下,从此一刀两断,难道你也不能答应么?”
  楚小凤发疯般的叫道:“不能答应!”
  柳小龙忽而放声狂笑道:“凤妹,别的事我都可依你,惟独这事不行,只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让我把事情向她们解说清楚!”
  楚小凤忽然投入柳飞龙怀中,叫道:“爷爷,您说过什么来着?这事您给我作主!”
  柳飞龙双目圆睁,大叫道:“小龙……”
  柳小龙黯然道:“爷爷,您老人家总不会愿意孙儿做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吧?”
  柳飞龙为之语塞,摇首一叹,默然无语。
  柳小龙躬身一礼,道:“爷爷,外公,请恕孙儿告辞片刻……”
  不待话落,一跃而起,向尤兰香、吴晓鸿逝去的方向追去。
  柳飞龙张口欲呼,但林无畏却伸手拦住他道:“老二,看来这事不是咱们老哥儿俩管得了的,也只好由着他们自己去闹吧!……”
  柳飞龙像只斗败了的公鸡,仰天低吁道:“一个‘情’字,误尽了多少苍生……”
  林无畏扫他一眼,苦笑道:“你我也是尝过这种苦果之人,咱们就算要管,只怕也没用处!”
  楚小凤眸光凝注了二老一眼,也自喃喃而语道:“我被‘情’字弄昏了头了,为什么我会做出这么多不智之事,我犯下的错误实在太多了……”
  娇躯微转,道:“爷爷,外公,请恕孙媳也要先走一步了!”
  柳飞龙柔声道:“孩子,你可是要去追赶小龙么?”
  楚小凤凄迷的一笑道:“不!我不会去追他了!”
  柳飞龙、林无畏同时一怔,道:“那么,你想去何处?”
  楚小凤拭泪道:“天涯海角,何处不可为家,以天下之大,还怕没有安身的地方么?”
  柳飞龙双目大睁道:“孩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小凤哽咽着道:“一切我都着穿了,做人实在太乏味了!我想……”
  柳飞龙紧张的追问道:“你想怎样?”
  “我想出家为尼,皈依佛门……”
  眸光悄然一转,又道:“请恕孙媳告辞了!”
  不待话落,弹身而起,向院外扑去!

  第五十四章 武当三子
  柳飞龙见状大急,高叫道:“孩子,不可意气用事……”
  但他一语未完,楚小凤已经出去了两丈余远。
  柳飞龙奋身欲追,但他却又被林无畏拦了下来,只听他附在耳边悄声说道:“老二,这种事咱们不管还好,一定越管越糟!……”
  柳飞龙沉声叫道:“但我那孙媳妇如果一怒之下,剪掉了头发……”
  此刻楚小凤已经去远,林无畏呵呵大笑道:“那孩子心机深沉,不是这样浮动之人,你忘记大哥略解相人之术了么,那孩子绝对出不了家!”
  柳飞龙叹口气道:“也好,随她们去闹吧!但咱们…….”
  目光凝注在林无畏脸上,道:“此刻该要怎样,弃尘师太……”
  林无畏道:“她是说一不二之人,即说过要不日西来,想必此刻早已离开了蓬莱仙岛,中原道上,也许能二度相遇!”
  柳飞龙叹口气道:“难道咱们还要找她么?”
  林无畏沉着脸道:“虽然不用去找,但中途遇上了,也是一件直得高兴之事!”
  柳飞龙摇头道:“江湖之上如此之大,那里就能遇得这样巧?……”
  林无畏苦笑道:“二弟,事到如今,你还是这祥认真么,咱们索性藉此一倘宿愿,游历一下天下的名山胜景吧!”
  柳飞龙有些失望的点点头道:“那么,也该走啦,还呆在这鬼地方干什么?”
  林无畏目光一转,扫了穴道被制有如泥胎菩萨一般的常总管等人一眼,当先大步出屋而去。
  柳飞龙相继跟了出来。
  这两位年逾古稀的老人,此刻却像返老还童一般,两人牵着手儿,笑着互望了一眼,双双纵身而起。
  两人功力己达超凡入圣之境,有如两只大鸟凌空而去,两个起落之间,己经踪影俱失。
  此刻夜色深沉,白云庄中仍是寂静如死。
  由於尉迟青、常总管的先后被制,使得庄中无人发令,变成了群龙无主,加上所来白去庄之人个个均是一流一的绝世高手,故而所有庄中武士俱都冀图自保,纷纷各自施藏了起来,才使得白云庄中如同无人之境一般。
  如今且说柳小龙。
  他追赶尤兰香、吴晓鸿而去,但因为动身得慢了一些,一直追出庄外,也没看到她们两人的踪影。
  夜色深沉,四顾茫然,一时不由心中大急。
  他不知两人去了那里,但却觉得必须把两人追到。
  略一忖思,向着去云中山的方向奔了下去。
  尤兰香对他虽也同样的有着救命之恩,但较之吴晓鸿,对柳小龙来说,却是差了甚多。
  那不独是黑心书生遗命中曾特别交代他将尤兰香用残酷的爱情折磨至死,也是由於尤兰香的气质与吴晓鸿有着甚多不同之处。
  在蜈蚣岭积福寺之后,柳小龙曾经与吴晓鸿相抱而眠,也曾经说过许多又痴又傻的那时,虽说是为了安慰她,但衷心之中,也不能说漠然无动。
  那时吴晓鸿为混元毒功所伤,垂垂欲死,依照事实判断做她己绝无活命之望,故而柳小龙毫无顾意的对她的要求,许了不少诺。
  他不忍拒绝一个垂死之人的要求,何况这人不但是他初入江湖的第一个知己,又是对他有过大恩之人。
  但他们误打误撞,喝下了积福寺后二龙戏姝的灵泉之水,使吴晓鸿死而复生,毒伤尽愈。
  这虽是一椿喜事,但却也是一椿伤透脑筋之事。
  在白云庄中,他与吴骁鸿同被尉迟青所陷害,又同被尤兰香所救,这些事牵缠在一起的关系,似乎永远都难以解释消楚。
  最不该的,是他不应当着楚小凤之前,说那些使她听来剌心的话,虽烈也是实情,但他却不该说了出来。
  至少,他伤害了一颗纯洁少女的心!
  他必须把她们追到,至少应向吴晓鸿解释清楚,说明他没有办法的处境,取得她的同情与谅解。
  但他一路追出了十余里远,却仍烈未见到她们的点滴踪影。
  忽烈一一
  一声呵叱传入耳中,只听有人大喝道:“瞎了眼么?”
  柳小龙不禁为之一怔!
  当下连忙收住脚步,定神看时,只见丈余外站定了三名白髯垂胸的道人,神采飘逸,洒脱不群。
  但三人出语的粗鲁,却使他不由大为意外。
  原来他一路急驰,脑海中却思绪翻腾,以致耳目都失去了应有的灵敏,不到对方呼喝,竟然未曾发觉。
  柳小龙亦被三名老道的呼喝激怒了,不由怒叱道:“在下走自已的路,又没有撞到你们,大呼大叫的做什么?”
  三名老道中的一人冷冷一笑,宣声无量佛号,道:“小施主,你的火气倒不小!”
  柳小龙怒道:“出家人以修真养性为主,你们不觉得自己也太粗暴了一些么?”
  另一名老道则走上一步,道:“小小年纪,行走江湖之上,以谦冲和顺为本,像你这样横冲直闯,只怕活不上三天,就要……”
  柳小龙不耐罗嗦,不等那老道把话说完,冷声一笑,道:“在下尚有要事待办,失陪了!”
  身形一转,就欲由三名老道一旁走去。
  但那三名老道同时横身一拦,大喝道:“慢走……”
  那被他截断话锋的老道,颔下白髯根根森竖,怒喝道:“娃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贫道如此无礼!”
  柳小龙冷笑道:“江湖之上当真没有道义公理了,在下心急赶路,是你们拦下了我,并不是我拦下的你们,怎的反说是我无礼!”
  那老道怒哼道:“敬老尊贤,乃是千古不易之理,贫道等均己年逾古稀,难道呼喝你一句,也不对了么?”
  柳小龙依然冷笑道:“简直是倚老卖老,年纪大也不能不讲道理!
  他心情不佳,故而话锋犀利,毫不相让。
  三名老道俱皆大怒,最先发话的老道面色一沉,喝道:“娃儿,报出你的师承门派!”
  柳小龙再度向三名老道打量一眼,只见三人年龄相彷,俱是灰色道袍,双目神光改射,肩头上俱各斜插着一丙金镶玉缕的宝剑。
  他冷声一笑道:“在下没有告诉你们的必要!”
  站在中间的老道怒喝道:“看来你是要迫贫道一开杀戒了!”
  柳小龙愤声变色道:“既要相搏,不妨请快!”
  他艺高胆大,根本不会把三名老道放在眼中,脚下不丁不八,一付傲骨凌人之状,静待对方出手。
  三名老道似是久经大敌之人,见状却也不由心头暗凛,因为柳小龙的淡吐气度不凡,也许不是一般年青后辈可比。
  中间的道人踏前一步,一面缓缓去拔肩头长剑,一面叱喝道:“娃儿,只要你报出师承门派,如是并无大恶之人,贫道等不会故意与你为难,否则,在武当三子面前,你只有一条死路!”
  柳小龙怔了一怔,道:“武当三子?……”
  拔剑的道人笑道:“贫道等享眷武林数十年,你想必早已听到过吧!”
  柳小龙摇头冷笑道:“没有,在下江湖阅历浅薄,没听说过什么武当三子四子,……”
  原来他听到武当三子之名,单从武当二字就可以想像出是武当派的,故而喃喃自语般的重复了一句,事实上他根本不识三人大名。
  这句话更把三名老道激怒了,热剑的道人持剑在手,振腕一摇,幻出三朵剑花,向柳小龙攻了过去!
  同时沉声喝叱道:“娃儿,今天你己死有馀辜了!”
  柳小龙未把三名老道放在眼中,并未去怀中拔出金剑,及见那老道长剑攻至,曲腕拂指,向他剑锋之上弹去!
  但武当三子向以剑法驰誉江湖,在剑上下的功夫,每人.都己在一个甲子之上,确然己非一般剑手可比。
  那老道见柳小龙出招随便,一付轻敌之意,不由更加大怒,长剑招式一变,横里扫去!
  这一着变化太过猝然,柳少龙不禁为之一惊!
  但此刻再想拨剑已然太晚,只觉一股冷芒已然拦腰缠来!
  匆促中只好打出两拳拍出一掌!
  那一掌是用以攻制攻之法拍向老道的右腕,两拳则是直攻那老道的前胸数处要害!
  这仍是极为历害的杀着,但见剑芒闪烁,拳影翻飞,双方一交手就用上了拚命的招式!
  那老道也是大出意料,想不到柳少龙竟有这等奇技绝招与不可思义的浑厚磅礴的内劲!
  说时迟,那时快!
  但听—阵乒乓铿锵之声起处,两人身形一合即分!
  柳少龙前襟之上已被剑锋划破了一条半尺余长的裂口,而那老道却也,剑锋甫一划到柳少龙前襟之后,被他掌力拍中右腕,一柄剑锵然坠地,已不在他五指的掌握之中,已有半截剑锋插入了泥土之内。
  同时,柳少龙捣出的两拳,也都击中了那老道胸前。
  照说匆促之中,未能运出多少力道,但也已经足够那老巡消受的了,只见他双手抱胸,一连退出了四五步远,方才收步站稳!
  一时面色如土,喘吁不已。
  这是十分丢脸之事,以成名多年的武当三子,交手不及三招,被人震落长剑,负创而退,简直是难以想像之事。
  何况对方不过仅是个年方弱冠的少年后辈。
  另外两名老起身手似风,双双拔剑逼了上来!
  柳少龙凛然无惧,拉拉被剑锋划破的前襟,也探手怀中,霍然拔出了青芒耀眼,令人震慑气馁的金剑!
  负创而退的老道急忙双手连摇道:“且慢动手……”
  那两名老道闻言退后一步道:“这等凶横蛮强之徒,如不联手将之除去,日后必为大害!”
  那负创而退的老道摇头道:“此子武功通玄,不可轻视……”
  那两名老道急道:“我等知道了!……”
  说着又欲挺剑而上。
  负创而退的老道顾不得运功调息,又复大声道:“小兄不是此意,即使定要相搏,也许先把他的来龙去脉弄个清楚,免得做下后悔之事……”
  目光盯注到柳小龙的金剑之上,又道:“那短剑分明是一柄上古神兵,似是……似是……”
  似是他对那剑有些印象,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所以然来。
  另两名老道也把目光盯注到柳小龙的金剑之上,显然都对他的金剑发生了极大的兴趣!
  柳小龙己然有些不耐,沉声喝道:“三位如战则战,不战则走,为何要这等吞吐不定!”
  那负创的二道摇头苦笑道:“贫道要杀的是江湖败类,跳梁小丑,在未弄清楚的来龙去脉之前,不愿遽下毒手!”
  柳小龙立拉胸前被划破的衣襟,冷笑道:“方才如不是在下武功尚足应敌,只怕早己死在你的剑下了吧!……”
  微微一顿,又道:“此刻在下短剑在手,三位纵使联手同上,也不见得能折服在下,又何必说此大话!”
  三名老道俱皆面色为之一红。
  那负创而退的老道,似是三人之首,闻言宜声佛号,强笑道:“施主高姓大名,快请赐告!”
  他己由娃儿改称施主,言词之间也缓和客气了甚多。
  柳小龙原是胸无城府之人,见老道态度大变,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当下也陪笑道:“在下姓柳名小龙……”
  摇摇手中金剑,又道:“就是金剑门笫十代传人!”
  三名老道差点跳了起来,同声叫道:“柳小龙!……”
  为首的老道双目神光逼射在他的脸上,叫道:“你就是柳小龙?!……”
  柳小龙奇道:“莫非三位道长认为我是冒充的么?”
  为首的老道摇头一叹,道:“那倒不是,以施主的年龄、武功,和手中的金剑,贫道早己怀疑到可能是柳施主了!……
  柳小龙心头一动,道:“不知三位道长何事踏入江湖?”
  为首的尧道长吁一声道:“这事说来话长,首先,贫道必须弄清一点,以决定你我为敌为友?不知施主可肯坦诚相告?”
  柳小龙忙道:“道长尽管明说,在下绝不谎言欺瞒…”
  为首的老道点点头道:“嫠妇门三女与施主究竟是何关系?”
  柳小龙怔了半响,终於呐呐的道:“认真说来,并无任何关系!”
  那老道凝重的道:“此言可是当真!”
  柳小龙皱眉道:“自然当真!”
  那老道唇角间绽出一丝笑容道:“如此说来,你我可以为友了!”
  柳小龙有些迷惘不解的道:“道长有话何不明说?”
  那道人苦笑道:“自然,话须从头说起,当年黄陵庙附近将你打入扬子江中的一干群雄之中,曾有本派的四位护法在内!……”
  柳小龙淡然笑道:“在下幸而未死,对於那件事早己不放在心上了,道长倒是不必为此耿耿於怀!……”
  那道人摇头道:“施主虽是不放在心上,但却有人替你报了仇了!”
  柳小龙怔了一怔,道:“不错,嫠妇门血屠武林,似乎曾经到过武当山!”
  那道人双目大睁,道:“岂止到过,而且将本派四护法个个残杀,扬长而去!”
  柳小龙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当时在下毫无所悉,否则,一定会出头阻止她们,挽救下那一场杀劫!”
  那道人恨恨的哼了一声道:“武当一脉,自三丰祖师开山立以来,垂千余年,未曾丢过这等大脸,吃过这等大亏……”
  柳小龙微笑道:“三位当时为何不与嫠妇门三女一决胜负,竟任由她们得手而去,难道三位当时不在武当么?”
  那道人重重的双掌一拍道:“一些不错,当时贫道等云游未归、否则怎会容得那三个丫头从容得手,这只能说是天意如此!”
  柳小龙笑道:“那么,三位此来是要找嫠妇门清算旧帐的了!”
  那道人颔首道:“除此而外,贫道等尚要为江湖武林中尽上一点责任,为剿平天地教助上一臂之力!”
  柳小龙目光四顾,道:“三位道长怎样称呼?”
  那为首道人应声道:“贫道一阳子,……”
  依序指着另外两名道人,道:“这位是三阳子,这位是五阳子!……”
  柳小龙笑道:“没有二阳子,四阳子么?”
  一阳子薄蕴怒色,但旋即消逝无踪,勉强一笑道,“施主休开玩笑,武当三子不是缺名少姓之人!……”
  柳小龙双眉一扬,道:“在下有事在身,既然道长折节下交,视在下为友,就此别过了!”身形一转,就要离去。
  一阳子沉声大喝道:“柳施主慢走!”
  柳小龙勉强收步道:“道长还有什么见教?”
  一阳子道:“施主复出江湖,大闹天地教之事,早己轰传遐迩,听说嫠妇门亦己二至天地教,施主定必知道她们的下落吧!”
  柳小龙皱眉道:“嫠妇门三女非同小可,三位何必要以卵击石?”
  一阳子微微变色道:‘施主这话何意?”
  柳小龙大笑道:“嫠妇门与在下虽说没有什么关系,但她们创立嫠妇门,血洗武林,皆是因我一人而起,所行虽不义,盛情却可感!……”
  一阳子怒道:“如此说来,施主是要与贫道等为敌了?”
  柳小龙收笑道,“三位道长如果定要找寻嫠妇门三女,清算旧账,在下不惜为敌,若是为维护武林正义,助剿天地教,则在下定必一心为友!为敌为友,全在三位道长一念之间,现在请恕在下失陪了!……”
  话落纵身一跃,已经出去了三丈余远。

  第五十五章 荒郊遇怪
  忽然——
  就当他身形甫行落地之后,只听一声惨呼传了过来!
  柳小龙大吃一惊,急忙旋身收步,又复一跃而回。
  原来他听得出那声惨呼,正是武当三子中所发。
  待他接触到身后景象时,不禁为之冒了一身冷汗。
  只见武当三子中的五阳子己然头骨碎裂,脑浆满地,死于非命!
  在他身畔,则站了一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怪物。
  一阳子、三阳子则正惊慌失色的各拔长剑,一左一右,向那怪物出招夹击!
  柳小龙心头骇然,此地并非深山之中,怎的会有这等怪异猛兽,而且五阳子位列武当三子之内,也是一代武林名手,剑术方家,怎会被个无知野兽一下子抓得脑浆破裂,死于非命!
  但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事并非意外!
  只见一阳子三阳子两人剑花漫天,剑气如幕,名以最厉害的杀手招式一口气互攻三招!
  一阵锵然震耳的声音起处,那怪物虽被逼得退了几步,但却丝亳无伤,剑锋击处火花四射,显然并不畏惧刀剑利器。
  就当两名老道剑招一缓之际,那怪物两条长臂疾伸,闪电一般分向两人当胸抓了过来。
  那一抓虽非武技招式,但那怪物占了手臂特长的便宜,加上来势捷如电掣,使两名老道乎几躲闪不及。
  柳小龙惊呼道:“快退!”
  但他喊得毕竟晚了一些,只听嘶的一声,三阳子的一袭道袍己被撕裂了半边,差点没有遭了五阳子的同一命运!
  一阳子连连后退,一面叫道:“柳施主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其实他这话问得未免多余,以他的江湖阅历、经验,尚且不知那是什么怪物,出道未久的柳小龙又如何能够知道。
  那怪物发出一声虎啸般的厉吼,长腿一跨,向一阳子扑了过去!
  柳小龙不暇细忖,身形疾掣,对准那怪物前胸捣出一拳!
  由於他屡获奇遇,已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境,虽是猝然出拳,也已运出了九成功力!
  但听蓬然一声,如击鼙鼓,那怪物躲闪不及,被击了一个正着,咚咚咚一连退了数步,一屁股坐了下去!
  但从它那若无其事的神态上看来,虽是被击倒地,却未受丝毫之伤!
  柳小龙一拳将那怪物击倒,方才吁了一门粗气道:“在下也不知这是什么,但总不出山猿鬼魅之类吧!”
  原来那怪物比常人至少高出一半以上,毛发短粗,通体遍生金毛,似人非人,似猿非猿,有如半截铁塔一般。
  一阳子恨恨的一顿足道:“不论它是什么东西,令天如不把它碎尸万段,货道誓不为人!”
  三阳子则忍不住垂泪道:“可怜五弟枉负绝世才华,壮志未酬,却落得如此惨局!”
  那怪物坐在地上呆了一会,铜铃般的眼珠连转数转,突然射出一股怒火,注定在柳小龙身上。
  柳小龙手握金剑,早已蓄势戒备。
  那怪物牙齿磨得格格声响,突然一声厉吼,震得四野颤动,而后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双臂微曲,一跃而起,向柳小龙扑了过来!
  一阳子大叫道:“柳施主小心!……”
  长剑疾出,向那怪物右胁剌去!
  三阳子明知那怪物皮坚肉厚,一般兵刃都无法伤得了它,但见一阳子从旁出招,也一声大喝,由左侧剌出一剑!
  柳小龙沉着未动,不闪不避,待那怪物扑到临近,方才左掌拍向它的小腹,右手金剑则朝它心窝刺去!
  乒乓!
  铿锵!
  咚咚咚……
  又是一串乱响!
  三人一怪交手的招式太快了,快得既无法分得出先后,也无法看得出结果,及至迷漫的尘沙渐落,方才看清了眼前情形。
  三人不禁更加骇然!
  原来一阳子三阳子的两柄长剑俱皆刺中了它的左右两胁,柳小龙的金剑刺中了它的心窝,一掌拍在了它的小腹之上。
  每一招俱都用实了!但那怪物除了照祥摔了一交之外,眼珠骨碌乱转,仍然没有一点受伤的迹象!
  三阳子呆了一呆,道:“这怪物皮坚肉厚,力大无穷,只怕无法降伏得了!”
  —阳子皱眉叫道:“三弟之见意欲如何?”
  三附于叫道:“为今之计,只有远远躲开,以避凶锋,何苦为了一头畜性而忘死相搏,不知大哥之见……”
  一阳子悲声叫道:“但五弟已死於这怪物之手!此……”
  三阳子大叫道:“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相持下去,只怕……”
  柳小龙忽而放声大笑道:“两位要走尽管快走,在下……”
  不待他说完,那怪物又复怒吼一声,扑了过来!
  它似乎多少有些灵性,对柳小龙怀恨极深,故而仍是向柳小龙猛扑,利爪如钩,当头抓下!
  柳小龙并不怠慢,又复一掌一剑,封了出去!
  那怪物再度硬挨了一掌一剑,一如前次一般,虽是被震得后退不迭,并无丝毫之伤!
  柳小龙的金剑原是一柄千古神兵,即使是一般钢铁金银,在剑锋之下,无不应刃而开,但这怪物的皮肉,却竟丝毫伤不了!
  但他立刻又发觉了一件事实:
  原来那怪物并非真的刀剑不入,只不过剑锋过处,皮肉立合,并不留下任何伤痕而已。
  柳小龙亦不由大为焦灼起来,这怪物如此难缠,拳脚刀剑一无所畏,一时实在想不出将它致於死命之法!
  倘若相持下法,自己总有力尽之时,这怪物看似蠢笨,但出招攻拒之间,迅捷无俦,加上它的天生神力,实在有些不堪设想。
  但他是天生侠心义胆之人,此地四外皆有村落住家,倘若抛却不顾,这怪物凶性发作,伤起人来,更是难以想像。
  一阳子、三阳子两人顾视一眼,忽的同声叫道:“柳施主,贫道等倒想起来了一个办法!”
  柳小龙忙道:“两位道长有何高见?”
  一阳子道:“这怪物虽是皮坚肉厚,伤不了它,但如寻一座万丈悬崖,把它推了下去,大约也会摔得粉身碎骨!”
  柳小龙道:“不错,这果然是妙计,道长可知此处那里有万丈悬崖?……”
  说话之间,又复攻出一掌一剑,原来那怪物略一喘息,又扑攻了一次!
  一阳子大声道:“西南八十里外,就是北邙山,山中有一悬崖,名为舍身崖,如将这怪物引了下去,即使不能把它摔死,也足可使它无法出来,因那悬崖之下俱是嶙峋山洼,又窄又深,咱们再推下几堆巨石,就可把它埋葬其中了!”
  柳小龙喜道:“如此甚好,就烦两位道长开路,在下引它前来!”
  一阳子三阳子两人果然弹身纵了开去,向西南的方向跃出了数丈距离。
  那怪物又复一跃扑向柳小龙而来。
  柳小龙大喝一声,拍出一掌。
  只见一股红濛濛的力道激射而出,发出一股奇热难耐的掌风,向那怪物当胸拍到。
  那股赤热的掌力足有燃树焚屋之威,但拍在那怪物身上,却不过发出一股青烟,立刻消失无踪。
  柳小龙目的并不在於用掌力伤它,一掌拍出,不过用了七成力道,身形却弹射而起,向一阳子等人立身之处退去!
  柳小龙待那怪物扑到近前,身形一动,继续向后退去!
  但那怪物似是也十分乖巧,见柳小龙不停后退,身子却停了下来,不住转头四顾!
  柳小龙见怪物停步不追,双眉微皱,只好收住后退之势,向那怪物遥遥点来一记指风!
  那怪物身子震了一震,昂头一阵怒吼,但却仍然站立原处,并不向前继续追赶。
  —阳子三阳子相继赶了回来,皱眉喃喃道:“怪了!……”
  柳小龙也看出情形不对,忖思了一下,道:“看来这怪物定是有主之兽!……”
  一阳子沉声道:“不错,它停止不动,转首历吼,分明是在呼唤它的主人,但它的主人匿不现身,显然是欲要使这怪物伤害我等!”
  柳小龙大为气恼,突然历喝一声,转身而回。
  但见他疯狂一般掌剑交挥,拳脚兼施,狂风骤雨一般向那怪物一口气攻出了十余招之多!
  那怪物仗恃的不过是皮坚肉厚,力大无穷,加上四肢快捷灵活,但却不解武技招式,那里抵得住柳小龙的一轮猛攻,只见它登时被打翻在地,跌撞翻滚,狼狈不堪!
  但柳小龙招式一收,它却又一翻身爬了起来,又向柳小龙扑了过来。
  忽然一一
  一个念头掠过脑际,柳小龙不由为之一阵心喜。
  原来柳小龙忽然发现了一件值得注意之事,那怪物本是雄性,胯下累累,移动之间,动荡不已。
  柳小龙记得自己金剑并非刺不穿它的皮肉,只不过它皮肉较厚,一分即合,并无任何伤痕而已。
  此刻心头暗忖,若能一剑将它胯下的累累之物削掉,则也许能收到出奇致胜的效果!
  忖念之间,那怪物又复摇着双臂,攻了过来!
  柳小龙主意既定,左掌一连劈出两掌,右手的金剑却觑定了一个适当的时机,一下了削了出去!
  他的金剑虽然长不盈尺,但挥动之间,寒芒暴涨,足有三尺以上,但见金芒闪处,立时发了一声厉吼!
  原来那一剑果奏奇效,将那怪物的胯下一削而平,动荡不已的累累之物,完全削了下去!
  那一声厉吼惊天动地,同时,那怪物一下子跳起了五六丈高,接连又是三四个跳跃,但最后却如巨石坠地,迸然摔了下去,四肢抽搐了一下,不动弹了,胯下并无血液流出,却流出了一滩黑水,醒臭醺人。
  一阳子、三阳子两人大喜,急步走了过来,见那怪物已然死去!
  柳小龙"出一口长气,收剑入怀,道:“两位想必还要收葬那位不幸惨死的道长,此怪既已伏诛,在下没有时间多留,就此告辞了!”
  说着纵身欲去。
  原来他心急追赶尤兰香吴晓鸿,经过这一番耽搁,已不知两人去了何处,故而匆匆打个招呼,就欲离去!
  一阳子并不挽留,道:“不知柳施土今后的行踪将往何处?贫道等日后……”但一语未完,却忽然收住话锋,怔怔无语。
  柳小龙也已觉出有异,原来数条人影已经拦在柳小龙去路之上。
  来人共有六人,为首的是一名白发老妪,后面则跟着五个灰发妇人,俱皆身着青衣,并排立在那白发老妪之后。
  几人虽与常人无异,但神情之间,却有着一股凛人的寒意,在这等深夜之间,看去不由使人心中发毛。
  柳小龙暗蕴功力,沉声喝道:“老前辈阻在路中,莫非有什么见教么?”
  那白发老妪冷凛的面色之上,没与一丝表情,伸手一指被柳小龙杀死的怪兽,怒叱道:“老身的守山灵兽,是死在你手中的么?”
  柳小龙怔了一怔,道:“不错,那怪物是被我杀了……”
  目光微微一转,接道:“但在下并不知它是有主之物……”
  白发老妪怒道:“不论你知道与否,其罪都是一样!”
  柳小龙豪壮的一笑道:“在下诛杀了那头畜性,也算除去一害,有什么罪过不罪过!”
  在那白发老妪身后的五名灰发妇人中的最右一名,忽的闪身走出一步,向柳小龙沉声厉叱道:“你的胆量不小,竟敢顶撞魔主,还不快些跪下说话!”
  柳小龙冷冷一笑道:“除了天地君亲师而外,在下不会向任何人屈膝,你这话说怨太狂妄了!……什么魔主不魔主!”
  那闪身而出的灰发妇人还想开口叱喝,却被白发老妪摆手压制了下去,只见她目光利箭般向柳小龙一掠,道:“老身流落漠北已有多年,此次是重回中原不久,难圣你不知魔主之名,老身被尊为玄天魔主,不论任何武林江湖中人,对老身均应以魔主之礼待之。”
  柳小龙大笑道:“不论你自称魔主也好,鬼主也好,与在下是毫无相干之事,在下堂堂七尺之躯,急曾对你下跪!”

  第五十六章 玄天魔主
  玄天魔主仍是板着脸道:“不跪也就算了,但杀死老身守山神曾之事,却必须受罚!”
  柳小龙怔了一怔,道:”怎祥罚法?如若合理,在下也可酌情接受!”
  玄天魔主哼声道,“人不能与兽比,要你偿命,似乎过份了一些!……”
  认真的忖思了一下,道:”这祥吧,或手或足,随意你断去一肢,也就算了!”
  柳小龙怒道:“在下愿意接受这一处罚,不过那怪兽曾抓死了一名道长,这件人命不知该要找谁去偿!”
  一阳子,三阳子两人也同时纵身趋前,叫道:“贫道五弟就死于这怪物之手,不找你来偿命,已是很宽容的了,而且,中原道上,岂容你这等边僻野人撒泼!”
  玄天魔主大怒道:“这样说,你们是要与老身逞强了!”
  柳小龙冷笑道:“在下也没有多余时间同你啰嗦,随你想要怎样吧!”
  纵身一跃,飞驰而去!
  玄天魔主勃然大恕,厉喝道:”回来!……”
  五名灰发妇人不待吩咐,俱各同时右掌一扬,打出一道回旋掌力!
  五道掌力像织成的是一片大网硬将柳小龙的身子拉了回来!
  柳小龙不由为之一惊,这的确又是大出他意外之事,五名妇人不过仆妇之流,竟然熊有这种造诣功力,这玄天魔主的成就,就更不可思议了!
  当下身形一转,霍然拔出金剑,怒道:“老乞婆,小爷陷你大战上三百回合!”
  玄天魔主格格一笑,一直冷凛平板的险上忽然绽了一丝难近的笑容,望着柳小龙手中的金剑道:“老身就是为了这柄剑的份儿,才免去你一死,如你不愿接受老身所提的刑罚,也还有一个条件可以交换!”
  柳小龙怔了一证,道:“你且说说看!”
  玄天魔主又恢复了冷凛之色,道:“只要你说出两个人的下落,老身可以恕你之罪!”
  柳小龙颇感兴趣的问道:“谁?”
  玄天魔主忖思着道:“一个是林无畏那老鬼!……”
  “啊!……”
  柳小龙大吃一惊,道:“你为何要找他老人家?”
  “他老人家?……”
  玄天魔主格格狂笑道:“老身恨不得将他寸磔至死!”
  柳小龙大感困惑,不知这自称玄天魔主的老太婆为何会如此怀恨自已的外公,忖思之间,问道:“另一人呢?”
  玄天魔主哼了一声道:“沈倩眉!……”
  微微一顿,又道:“那骚货后来当了尼姑,却不知落脚处何?”
  柳小龙更加骇异了起来,沈倩眉就是外公与爷爷的师妹,现在在蓬莱仙岛出家的弃尘师太。
  这玄天魔主是什么人?为何会对他们如此怀恨?
  他脑海中极为混乱,一时忖思无语。
  玄天魔主见柳小龙只顾民呆发怔,桀桀一笑,道:“单从这两剑上,可以看得出你跟他们的关系,莫非你不愿把他们的下落说出来么?”
  柳小龙叹吁一声道:“在下也不知他们的准确去处,无法相告!”
  玄天魔上哼了一声道:‘那么,除非你自断一肢,否则老身放不过你!”
  柳小龙金到一扬,豪气干云的道:‘单凭你这种仇恨的态度,纵使我知道他们两位老人家的下落,也不会告诉于你……”
  玄天魔主微怒道:“依照老身平常的牌气,必定会立刻将你杀死,但……”
  话锋微顿,抓出一掌!
  柳小龙一来惊於她那诡谲的招式,二来那掌力来得实在过於快捷难防,金剑连挥,一连三招迎了出去!
  一时但见指影纵横,剑气漫天。
  柳小龙三式招虽把幺天魔主的招式逼了回去,但却试得出一股回旋大刀把他卷得向前冲进了数尺。
  耳际间只听玄天魔主叫道:“老身数十年来苦研毒功,这一抓不论用上何种毒药,都足以使你命断九泉了!”
  一阳子三阳子两名老道,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做声不得。
  柳小龙虽已运出无极真气护身,无奈玄天魔主的功力太玄奇了,一记回旋掌力把他抓得滴溜乱转,几乎立足不住。
  当下勉强一稳身形,叫道:“在下并不领情,强存弱死,乃是一定之理,至於用计用毒,也一切悉听尊便……”
  金剑一摇,又欲攻出!
  但他立即怔了下来,原来一直未闻对方动作,凝神看去只见玄天魔主木立不动,双目中却流下了两串滚滚的泪珠。
  柳小龙不解的奇道:“你怎么了?”
  玄天魔主长吁,道:“说出你的名字来吧!”
  柳小龙如坠五里雾中,茫然半刻,方道:“晚辈柳小龙!”
  玄天魔主凄然道:“那么你是柳承龙的儿子了?”
  柳小龙连连点头道:“不错,柳承龙正是先父!”
  “先父?!……”
  玄天魔主讶然道:“他死了么?“
  柳小龙皱眉道:“这己是十七八年前的事了!”
  玄天魔主大奇道:“十七八年之前,柳承龙那时年纪青青,是怎么死的?”
  柳小龙凄然道:“说来话长,先父是遇害而死!”
  玄天魔主大惊失色,颤声道:“你……你的母亲呢?……”
  柳小龙怔怔的道:”先母……”
  玄天魔主顿时面色如土,大喊道:“先母?!……她也死了么?……”
  柳小龙黯然道:“先母却是死于不久之前!”
  玄天魔主几乎已近疯狂状态,大叫道:“变了!变了!……想不到短短几十年,一切都变了!……”
  柳小龙凝思不语,但一直想不出这人可能是谁!
  玄天魔主疯狂的大喊大嚷了一阵,终于又慢慢定下神来,目光犀利的盯注在柳小龙险上,道:“快把一切经过告诉我!”
  柳小龙摇摇头道:‘告诉你虽无不可,但却必须说出你是谁来!”
  玄天魔主长吁一声道,“好吧,老身有一个弃置了数十年不用的名字,姓杨名玉盈,你能记得起来么?……”
  柳小龙大惊道:“请恕孙儿无知,原来你是外祖母!……”
  说着连忙跪了下去。
  玄天魔主叹口气道:“起来吧,快把这一切经过告诉于我!”
  原来玄天魔主正是林无畏在失意于沈倩眉之后所娶的妻室,生下女儿林玉波,失妻反目,杨玉盈一怒远走,从此毫无消息。
  柳小龙站起身来,含泪把一切他所知道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玄天魔主听得时悲时喜,激动不已。
  至少费了顿饭时光,他方才把一切经过说完。
  最后,他含泪苦笑道:“您老人家还恨着外公么?”
  玄天魔主哼了一声道:“我自然恨他,他害了我一生!”
  柳小龙苦笑道:“外公当时大概也是没有办法!他老人家还不是同样的一生未再立室!事隔数十年,您老人家……”
  玄天魔主仍恨恨的道:“那是他不能忘情於沈倩眉那贱货,并不是为了我……”
  柳小龙道:“究竟是为了谁,孙儿也不敢说,除非……”
  玄天魔主接道:”除非是把林无畏那老不死的找来,要他当面说说!……”
  一言未毕,只见一条黄影横空而至,不待身形落地,放声大叫道:玉盈!……真是你么?”
  柳小龙大喜,放声叫道:“外公!外公……”
  原来来者正是渔人打扮的林无畏!
  只见他身形落地之后,不暇他顾,木立在玄天魔主之前,双目神光激射,全身微微颤抖!
  玄天魔主同祥的也是一付激动之色,四目相对,默然不语。
  良久。
  还是林无畏首先打破沉默,声如破锣的叫道:“盈妹,你没变,还是当年的老样子!”
  玄天魔主目射奇光,失声笑道:“几十年了,怎会还是老样子?”
  林无畏固执的道:“在我眼中,你一点没变,还和几十年前一祥!”
  玄天魔主似喜还怒的道:“胡说了!我由一个花信少妇变成了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怎会一点没变……”
  声调一变,又复呐呐的道:“奇怪了!……怎么你也是一点没变,仍像几十年前一样?”
  林无畏老脸上泛起一片光采,叫道:“盈妹,是真的么?”
  玄天魔主嘿嘿一笑:“老鬼,难道我还是故意美你么?”
  但她立刻沉下脸来道:“林无畏,我恨你,几十年来我苦练武功,就是为的有一天能够杀死你,今天,这时机已经到了!……”
  林无畏苦笑道:“盈妹果真要想杀我,我绝不还手就是了!不过……”
  目光四外一转,道:“眼下咱们已在强敌围困之中,盈妹先帮我打出重围之后,再细算当年旧账行么?……”
  一言未毕,忽听一串震天长笑,轰然传了过来!

  第五十七章 五毒帝君
  那笑声突如其来,有如晴空霹雳,隆然震耳,在夜色迷蒙的郊野之中,令人不由毛发悚然,心悸神惊!
  笑声未落,一条高大的人影飘落在众人数丈之前,正是天地教主齐天侠公孙愚。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柳小龙双目圆睁,大喝一声,就欲出手。
  林无畏连忙横身一拦,喝道:“有外公等在此,也有你争先出头的份儿么?”
  柳小龙怔了一怔,道:“孙儿放肆了!”
  说着收势退了回去。
  林无畏语气缓和了一下,道:“认真说来,你既已是本门第十代传人,外公也该对你礼让三分,不过,眼下情势特殊,外公说不得要失礼了!”
  公孙愚笑声一收,目光四掠道:“巧遇巧遇,本座正派人四处打探各位侠踪,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林无畏拦住他的活锋,道:“你识得老夫么?”
  公孙愚大笑道:“虽是缘悭一面,但却闻名已久,尊驾不是金剑门中的林无畏林老侠士么?……柳飞龙柳老侠士怎的未曾同来?”
  林无畏冷声道:“虽未同来,却也距此不远,且说说你探听老夫等踪迹又是为何?”
  公孙愚笑道:“本座已订期举行天下英雄大会,届时四路豪俊,均将群集云中山敝教总坛,……”
  目光阴阴一掠众人,傲然接下去道:“诸位俱是当世一流的武林名手,能够请得到诸位,才能使大会生色,故而本座多方探听诸位侠踪?……”
  玄天魔主杨玉盈一直袖手旁观,此刻双眉一挑,道:“这人是谁?”
  林无畏方欲答言,公孙愚已抢先接道:“老夫天地教教主公孙愚……”
  玄天魔主大叫道:“你就是公孙愚?天地教的教主?”
  公孙愚阴阴一笑道:“老夫正是……芳驾想必就是林老侠士当年的令正了?……”
  玄天魔主双目初光电射,厉声叫道:“方才你说什么来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话说得大对了,老身正急于找你!……”
  公孙愚嘿嘿冷笑不语。
  玄天魔主忽的纵身一探,出掌如电,向公孙愚劈胸就抓!
  同时厉叱道:“老贼,还我女儿的命来吧!”
  公孙愚早已料到有此一着,同时,他已知道玄天魔主武功了得,身形一斜,退出两丈余远,堪堪避了开去。
  玄天魔主一抓末着,身形跟踪而起,凌空就追。
  但她身形甫形跨起,却听林无畏的传音入密急急叫道:“盈妹且慢!”
  声调急迫焦灼,玄天魔主不禁为之一怔,收势落地,不解的道:“老东西,莫非你不想给我那苦命的女儿报仇么?
  林无畏微吁一声,仍以传音入密道:“盈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玄天魔主有些着恼的道:“什么其一其二,我并没要你出手助拳!”
  公孙愚一跃退开,并未远去,傲然立于三丈开外,仍是嘿嘿冷笑不已。
  随在玄天魔主之后的五名灰发妇人,当玄天魔主出手攻向公孙愚时,迅速的相与俱起,向前扑去,采取的是两侧夹击之势,但玄天魔主一停,五人也同时收住式子,仍然紧紧簇拥在后,寸步不离。
  林无畏目光匹外一转,仍以传音入密道:“盈妹,我何尝不想给咱们女儿报仇,只是第一,这仇应该要小龙去报,笫二,眼下四外埋伏了不少高手,必须审慎行事,第三,此刻纵使能将公孙愚一举搏杀,虽可报得了爱女之仇,但却不见得是武林之福!……”
  玄天魔女怔了一怔,也以传音入密道:“老鬼,第一、二两点,勉强还算理由,至于笫三,杀了他有百利而无一弊为何不是武林之福?”
  林无畏摇头道:“据我所知,公孙愚邀集的邪道高手不知凡几,这些黑道魔头难得聚在一起,……”
  玄天魔主冷然一笑道:“原来你竟变成以武林安危存亡为已任的大英雄了!莫非你是想藉此指他们一网打尽么?”
  林无畏慨然道:“我一生中极负先师教诲,从没做过一件该做应做之事,垂暮之年,若再不一尽棉薄,他日何颜见先师泉下之灵!”
  玄天魔主似嗔似喜的道:“老东西,可惜你觉悟得太晚了!”
  两人完全是以传音入密交谈,别人虽见口齿启动,但却不知两人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公孙愚傲立三丈之外,微微不耐的道:“夫妻久别重逢,自是难怪两位如此亲热,但此时此地却不是谈情说爱之时,两位可否等……”
  玄天魔主怒叱道:“老匹夫,你胡说得太过份了!……”
  拂指一点,一缕蓝汪汪的气流疾射而出!
  这种玄奇的指功,看得在场之人俱皆为之一惊!
  公孙愚虽已是武功登峰造极之人,见状亦不由骇然失色,因为他看得出那指劲不但足可穿金碎石,而且决是一种奇门毒功,只要沾碰上一下,就足以致人于死地,大惊之下,一式金功倒穿波,闪电般又倒翻出了三丈余远。
  林无畏皱眉道:“盈妹,我说过你一点都没有变,连脾气也是老样子!……”
  玄天魔主哼了一声道:“老鬼,如果我脾气没变,这时你早没命了,我发狠发了几十年,谁知道一见了你,却把几十年所赌的咒,所立的誓,都撇开了……”
  但她眼珠一转,又叹口气道:“好啦,随你的意思去办吧!”
  林无畏笑了一笑,向公孙愚道:“你这天下英雄大会,老夫等一准参加,说出日期时间来吧!”
  公孙愚桀桀笑道:“时间没有一准,但不会隔得多远,一俟天下群雄到得差不多,英雄大会就可举行。”
  林无畏面色一沉,道:“这就难了,既没有定好日期,老夫怎样去法!”
  公孙愚笑道:“那也没有关系,你们几位可以先去!”
  林无畏冷声一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孙愚笑道:“明人不用细讲,林老侠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玄天魔主眉宇深感,向林无畏道:“老鬼,分手了几十年,你变得这么懦弱了么?”
  林无畏笑道:“任他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办法把咱们现在就请到云中山去!”
  公孙愚大笑道:“本座不愿在各位之前卖弄手段,诸位最好爽爽快快,随本座云中做客,否则,本座也许招待得要怠慢一些了!”
  柳小龙早已按捺不住,但因林无畏与玄天魔主在场,不便多说什么,此刻再也无法容忍,大步走了过去,叫道:“外公,请恕孙儿失礼,这老贼实在太过狂妄了!”
  不管林无畏意见如何,蓦地飞身而起,一剑剌了过去!
  他自屡获奇遇,功力日有所进,此际与大闹天地教之时,又已有霄壤之差,但见寒芒掣动,有如匹练直射,向公孙愚当胸刺到!
  公孙愚,虽是立在三丈之外,见状也不由心头一惊,连忙向右一斜,横身退出了丈余远近。
  饶是躲闪得快,也仍然感到一阵冷芒擦身而过,几乎扫及衣袂!
  公孙愚怔了一怔,狂笑道,“娃儿,本座一着之疏,使你成了漏网之鱼!料不到你竟真的成了一朵武林奇葩,小小年纪,能有这等成就!……”
  目光凶狠的射了他一眼又道:“天下英雄大会之上,你才是真的第一位佳宾,本座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一番,现在,本座要暂时失陪了!”
  柳小龙历喝道:“你想走?!……”
  金剑一抡,一片耀眼黄光眷了过去!
  那金剑虽是长不盈尺,但一经抡动,却金光织飒,剑气直遥丈余之外!
  公孙愚桀桀而笑,掌指兼施,攻出三招,以空手入白刃之法,攻入了柳小龙的剑光圈内!
  柳小龙眼前顿见指影纵横,掌力如山,透过剑招空隙,直取要害大穴,心头亦不由一凛!
  耳际间只听林无畏以传音入密叫道:“眼下之战无益,速退为佳!”
  柳小龙一口气连攻数招,虽将公孙愚迫得退了一步,但却也被他的掌影指力迫得险象环生。
  当下听得林无畏之言,藉机金剑一收,退了回去。
  林无畏似赞许谴则的看了他一眼,道:“对敌搏战,切忌心粗气浮,孩子,你进步虽快,但却经验不足,所学虽广但却博而不精……”
  公孙愚插口大笑道:“现在不是授技训徙之时,最好快些决定愿否随本座云中做客?”
  林无畏也放声大笑道:“去与不去,该由老夫等自行决定,尊驾当面相邀,于礼无亏,已经很够了!”
  公孙愚笑容一收,道:“林老侠士故装糊涂,休怪本座直说了!……”
  目光凛然一转,接下去道:“说请是给各位留占面子,其实各位愿去也要去,不愿去也要去!”
  玄天魔主大怒道:“不留面子又当如何?”
  公孙愚冷哼一声,道:“那么诸位不是走去云中,而是要坐车子去云中山了!”
  说订之间拂指一弹,一颗闪亮的火星冲天而起,大约射起十丈余高,方才一闪而熄。
  一阵车轮轧轧之声传了过来,百丈之外的一簇丛林中立刻驰出了一辆四轮马车,停在林边,似是在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公孙愚遥遥一指,道:“此车候命已久,诸位……”
  玄天魔主有些困惑的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公孙愚大笑道,“如果愿去,本座陪诸位相偕而行,否则,绳球索绑,只好用车拉了!”
  玄魔主气得老脸发白,大叫道:“老狗,今天你死无葬身之地了……”
  反手一招,喝道:“今天不把这老狗生擒。你们不要回来见我!”
  五名灰发妇人同时朗应一声,各自身形飘闪,向公孙愚扑去。
  但公孙愚一声长笑之后,身形鹘起,向后退去,不过两个起落之间,隐入了树丛茂草之内。
  五名灰发妇怔了一怔,一时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林无畏忽然一声大叫:“长虫!……”
  蓬然一声,一掌拍了出去!
  一阵腥风过后,一条丈余长的大蛇,已被他击得血肉模糊,落于地上!
  场中气氛顿时为之一变。
  紧接着是五名灰发妇人的吃惊尖叫,与公孙愚遥遥传来的大笑之声。
  原来就当林无畏一掌震死毒蛇之时,另有十余条毒蛇同时向五各灰发妇人攻到,昂首吐蛇,状至怖人!
  五名妇人俱都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尖叫,但手下却不怠慢,五掌联击,有如怒海狂涛,匝地卷去!
  十余条长蛇虽然每条都在丈余之上,但却经不起那一排如山的掌力,顿有数条血肉模糊,死于就地。
  另有几条幸而未死,但也像枯枝一般震得远远飞了出去!
  玄天魔主见状放声急叫道:“快退回来!”
  五名灰发妇人跟随玄天魔主己久,一向生长北地,甚少见到这种形状怖人的大蛇,虽然五人武功都是上驷之选,但由于一种畏蛇的天性,故而仍是手忙脚乱,忍不住失声而呼!
  当下闻得玄天魔主的喝声,毫不犹豫,顾不得再去追捕公孙愚,五人身形同起,相皆追了回来。
  场中情势顿时大乱,难以数计的毒蛇,翻翻滚似,同时涌了过来。
  柳小龙金剑急军,一连杀死了数十条毒蛇,将另一面的蛇群阻得退后了一些,一时腥血四溅,臭气扑鼻!
  一阳,三阳两位道人,本是武当剑术名手,自去天魔主现身之后,两人一直呆于一侧,此刻大批蛇群涌来,两人也自不敢怠慢,各以手中宝剑劈击蛇群,也封堵住了一个角落。
  玄天魔主喊回五名灰发妇人,又复向林无畏、柳小龙喝道:“你们也躲向一旁,老身要放毒了!”
  说话之间,幌身向前跃进两步,一把红濛濛的药粉撒了出去。
  那蓬药粉出手,像一道彩红一般,撒起扇面样的一个半圈,把纷纷攘攘的毒蛇阻在了圈外。
  那药粉并无任何异味,但对进犯的蛇群却颇收奇效,不得与撤在地上的药粉接触,立刻纷纷退了回去。
  玄天魔主身形连闪,由袖中一连抓出三四把红色药粉俱皆撒了去,一时之间划起了一个二十丈方园的大圈。
  蛇群皆退了回去,场中有片刻的沉静。
  遥遥望去,那辆马车仍然停在百丈左右的丛林边沿,四外却沉静得不闻一点声息。
  公孙愚笑声一停,并不知他去了那里?
  林无畏笑向玄天魔主道:“盈妹,想不到你还会用药驱蛇之法!……”
  玄天魔主双目一瞪道:“数十年来我一直居于漠北塞外甚少见到这种东西,那里会什么用药驱蛇之法!………”
  林无畏笑道:“那么你所撒的……”
  玄天魔主似嗔似笑的哼了一声道:“那是老身随身携带的数十种毒药之一,无非以毒攻毒,料不到竟也能收到一些效果!……”
  林无畏眉宇微蹙道:“盈妹一直都是研练这些药物么!
  玄天魔主也皱了皱眉道:“数十年中我没浪费过一天,不但配练各种毒药,也练就了不少毒功,那一种都足以致人于死!……”
  林无畏叹道,“毒攻毒药并非练武之人的正途,盈妹……”
  玄天魔主怒道:“不错,这些不过是左道旁门的功夫,我学这些功夫之时,只有一个目的,杀死你和沈倩眉那贱婢!唉……”
  一声悠长的太息,诉出了满腹的无可奈何之情。
  同时,她话虽说得硬朗,但却满面凄苦,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浮现在眉宇之间。
  柳小龙早已凑了过来,但面对着这当年因婚变而分手了几十年的外公外祖母,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有怔怔出神的份儿。
  林无畏在玄天魔主之前,显得特别低声下气,当下尴尬一笑,道:“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之错,事情过了几十年,现在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话锋一转,扯开话题道:“眼下还是应付当前危局要紧!……”
  玄天魔主哼了一声道:“我并不认为这是危局,就凭几条长虫还吓不住我!……”
  林无畏皱眉道:“几条长虫虽算不了什么,但据小兄所知,这些长虫却是五毒帝君所为,这老魔精擅用毒……”
  玄天魔主哼了一声道:“管他是什么帝君帝王,老身照祥要他的狗命!……”
  一直未曾开口的一阳三阳两位老道闻言却几乎跳了起来,忍不住失声问道:“林老侠士说的可是真的?……”
  林无畏回目一掠两人道:“老夫难道是撤谎么?”
  两名老道忙道:“不,不……只是这老魔隐居已久,怎会忽又复出江湖?果尔真是这老鹰复出,这场劫难将更难避免了!
  林无畏微微一笑道:“到场的恐怕不止这老魔一人,公孙愚当日离开天地教总坛,伪作巡视各地分舵,实则却是专门延揽这些邪道魔头……”
  一阳子讶然道:“林老侠士可知另外还有那些……”
  林无畏微微不耐的道:“老夫并不知道许多,这也不过是老夫来时偶尔听到之言,但证诸事实,却并非虚假……”
  柳小龙插口道:“至少还有一个西荒魔母巴拉唏斯……”
  他尚未向林无畏提到在天地教前所发生的一切事故,以及百冶子与西荒魔母力战至死之事!
  但当他正欲诉说之时,林无畏却摆摆手道:“外公既已踏入江湖,对江湖中事自然已注意及之,你所经历的一切事故,外公早已知到得清清楚楚了!”
  柳小柳道:“西荒魔母掳去江妹妹之事,外公也知道了?”
  林无畏颔首道:“那是自然,……外公虽非佛门弟子,但却深信因果数术,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该当她有此一劫!……”
  四外静得出奇,大批的蛇群退去之后,久久没有声息,但此刻却忽又吹来了一股腥风!
  林无畏话锋一顿,注目看去,只见退去的蛇群又纷纷涌了回来,但却在玄天魔主所撒的药粉大圈之外,踌躇不前。
  玄天魔主目光转了一转,道:“莫非这些长虫有胆量越过老身的‘红荆粉圈’么?”

  第五十八章 奇异之搏
  蛇群游近粉圈之后,昂首吐信的示威了一阵,又复向后退去,如此一而再,再二三,进进退退,却始终不敢游入粉圈之内!
  玄天魔主格格大笑道:“那什么五毒帝君就是这么一点能耐么?”
  林无畏道:“那老魔即称五毒,大约不止几条长虫,盈妹不可轻敌!”
  说话之间,忽听一阵锣鼓之声传了过来。
  那锣鼓之声初时极轻极低,但却越来越加响亮,最后竟有些震魂慑魄,令人心弦发颤。
  玄天魔主皱眉道:“这是什么鬼玩艺?……”
  林无畏道:“听来是一种驱蛇之法,也许蛇群……”
  一言末毕,忽然腥风大起,只见一条长及三丈的大蛇把头昂起六七尺高,当先游了过来。
  那蛇在群蛇之功,不但有如鹤立鸡细,而且生得十分特异,全身五彩斑烂,头上生了一只犄角,赤红的舌头一伸一缩,足有二三尺长。
  玄天魔主微带奇异的盯注着那条巨蛇,自语般的喃喃道:“这是条什么东西?莫非它敢越过来么?……”
  那条巨蛇在粉圈边沿嘶嘶怪叫了一阵,忽然身子一弓,有如一支离弦之箭,一下子射了过来!
  随在后面的蛇群则像开了闸的潮水一般,纷纷攘攘,忘死拚命的一齐涌了过来,声势壮阔,令人不禁心生寒意!
  柳小龙早已掣出金剑,见状黄芒一闪,向当先射来的怪蛇劈去!
  玄天魔主则高声狂笑道:“孩了,退了下来,老身学了数十年的毒功,如果克制不了这几条长虫,也就辜负了这些年的时光了!”
  不待话落,抖手一扬,一蓬黄雾甩了出去!
  此刻虽是逆风,但她所发的黄雾,系以内力催逼,故而虽是一蓬药粉,依然全部疾射而到,不但罩住了那只独角怪蛇,也将随后而至的蛇群几乎全部都喷洒上了一些!
  说也奇怪,那蓬黄雾竟比钢刀利剑还要有用,那条独角怪蛇立刻萎顿倒地,略一挣扎,竟死了过去!
  玄天魔主放声格格大笑,大笑之中拂手连挥,又是两蓬黄雾打出,向涌滚而到的蛇群撒去!
  那些蛇群比之独角怪蛇自然还要不济,经那黄雾一撒,立刻滚卷绞扭了一阵,个个肚皮翻白,死于非命!
  玄天魔主大笑道:“这点鬼蜮伎俩,实在不值识者一笑,……”
  探手入怀,拖出了一个碧玉小瓶,伸手掷向林无畏道:“老身所撒的是一种奇毒之药,不但能以毒攻毒,杀死蛇群,而且也能把人杀死,只要吸入一丝半点,就要性命难保。这药每人服下一颗!可保无事!……”
  林无畏连忙伸手接过,与柳小龙以及两名老道每人服了一颗下去!
  玄天魔主目光傲然四转,大笑不已。
  柳小龙凑向林无畏道:“外公,我能说一句话么?”
  林无畏看了他一眼道:“有话尽说无妨!”
  柳小龙皱眉道:“敌暗我明,长久相持下去,处处陷于被动,只怕不是善策!”
  玄天魔主早已听到了,眸光一掠柳小龙,道:“孩子,这话说得不错,咱们不能在此坐等,……”
  微微一顿,又向林无畏道:“老鬼,就此去追捕公孙愚,为我葬女儿报仇!”
  不待林无畏反应如何,当先向前就走!
  忽然一一
  一串阴笑传了过来,一个怪声怪调的声音喝道:“老乞婆,杀我神虫,要你以死相抵!”
  玄天魔主怔了一怔,怒叱道:“什么人敢口出狂言?”
  那声音冷笑道:“你早该知道了,老夫就是五毒帝君!”
  话声甫落,一条人影在二十余丈外冒了出来!
  只贝那人生得十分丑陋,大头短身,满面黑紫,偏偏着了一袭白袍,初托得更加刺眼!
  玄天魔主大笑道:“你既号称五毒帝君,老身也以用毒见长,今天倒要切磋切磋,领教一下你的绝学了!”
  五毒帝君怪声怪调的接道:“很好,就由你划出道儿来吧!”
  说话之间,大步走了过来,玄天魔主也迎了上去,两人在丈余距离中方才收住脚步停了下来。
  五名灰发妇人与玄天魔主同一行动,一齐跟了过去。
  柳小龙、林无畏,以及两名道人亦步亦趋,也相偕凑了上去,俱各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凝神聚力,准备应变。
  玄天魔主不屑的扫了五毒帝君一眼,道:“老身虽不懂役虫驱蛇,但也在毒功上下过几十年功夫,这道儿还是由你来划,老身一律接着就是了!”
  五毒帝君满脸的黑肉牵动了一下,道:“恭敬不如从命,既然你毒功上造诣极深,想来定必随身携带了不少毒药吧……”
  玄天魔主傲然道:“那是自然了,老身独门炼制的各种毒药,就有四五十种之多!”
  五毒帝君阴阴一笑道:“老夫专饲各种毒虫,随身携带的也有不少!”
  玄天魔主不耐的道:“老身是要你拣选搏斗之法,尽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作甚?”
  五毒帝君大笑道:“本帝君所选的搏斗之法,就是你我互换毒物吞食,看看究是那个的毒性厉害?……”
  玄天魔主怔了一怔,冷笑道:“很好,老身同意此举!”
  五毒帝君把手一伸,笑道:“拿来吧!本帝君要先尝你的仙丹妙药!”
  玄天魔主略一忖思,由袖中掏出了一颗白色药丸,拂指一弹,向五毒帝君射了过去。
  五毒帝君舒指一接,把那颗果仁大小的药丸仔细打量了一下,又凑在鼻头上嗅了一嗅,笑问道:“这药有名字么?”
  玄天魔主冷笑道:“这叫做‘追魂夺命丹’,服下之后,一个时辰内肝肠寸断,蚀筋化骨,七窃流血而死!”
  五毒帝君开心的一笑道:“很好很好,本帝君正需要这种烈性毒药!”
  不待话落,张口吞了下去。
  他吃得十分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吃下之后,一抹口嘴笑道:“现在该本帝君回敬你了!
  说着也伸手向袖中掏去!
  玄天魔主淡然笑道:“拿来吧,老身也想尝些异味了!”
  说话之间也把手伸了出去。
  五毒帝君伸手在袖中掏了半天,只见他掏出来的竟是一条毛虫,那毛虫通体亦红,约有半寸多长,柔软的细毛闪闪发光。
  头部生着两个黑亮的眼睛,有一个蠕动的圆嘴,形状十分怖人。
  玄天魔主伸手接过,略一顾视,伸手塞入口中,嚼也不嚼,咽了下去。
  林无畏眉宇微锁,一言不发。
  柳小龙同样的双眉紧蹙,把头转了开去。
  这实在是前所未闻的一种搏斗,柳小龙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种怪事发生,一颗毒药硬吃下去,倒还没有什么,但一条活生生的毛虫硬行吞下肚去,却实在不是常人所能做到之事,但天玄魔主却若无其事的吞了下去。
  五毒帝君目注玄天魔主将那条毛虫吞了下去,呵呵一笑道:“芳驾怎不先问问那毛虫的名字?……”
  玄天魔主不在意的笑道:“反正要吃它下去,问与不问,又有什么两样?”
  五毒帝君顾自说下去道:“那虫名为‘雪毛’,是当世三大毒虫之一!吃下之后,必将使人血枯气涸,萎缩而死!”
  玄天魔主依然笑道:“老身活到八十多岁,死了也不算夭寿的了!……”
  探手入怀,又掏出一颗黑色药丸,甩了过去,道“此药名为‘乌圆’,是集百毒之精而制,服后半个时辰之内可使人化为一滩脓血,如你不怕惨死,就再吃下去吧!”
  五毒帝君伸手接过,看也不看一眼,一张口吞了下去!随之也伸手入怀,再去掏摸毒虫!
  这次他并没掏摸多久,迅快的的怀中拉出了一个核桃大小的蜘蛛,若是把脚全伸了开来,足抵得成人的巴掌大小。
  那蜘蛛通体乌黑,而且生着一层黑毛,全身生了十只脚,形状怖人己极,柳小龙看得不由从背脊上透出一股凉气,几乎恶心得要吐出来。
  玄天魔主匆匆瞥了一眼,立即把视线移开,伸手接过,放入了口中,显然她也不愿多看。
  由于这蜘蛛太大了,一口无法吞得下去,只好把它咬开来,一服腥血由她口唇间流了下来,柳小龙等俱皆闻到了一股剌鼻的恶臭。
  但她毕竟吃了下去,揩揩唇边脓血,强笑道:“你不必解释了,这蜘蛛名黑寡妇,只要沾上点脓血,也会使人五腑溃烂骨碎筋腐……”
  五毒帝君大笑送:“芳驾不愧是用毒行家,这黑寡妇的功效,既然你知道得如此清楚,老夫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微微一顿,道:“芳驾还有什么烈性毒药,要给老夫服用!”
  玄天魔主忖思了一会,再度向怀中摸去,这次她摸得很慢,良久良久,方才漠出了一个黄绫小包,五毒帝君颇感兴趣的盯注着她道:“芳驾把这颗丹药保存得如此仔细,想来必是异常珍贵之物,老夫的口福实在不浅……”
  玄天魔主面色十分凝重,缓缓将那绢包打了开来,只见那包中并无任何药丸,却只有一片发黄的枯叶。
  林无畏、柳小龙等俱皆看得困惑不解,不知一片枯叶能有什么作用?
  五毒帝君也面现困惑之色,笑道:“这片树叶想必来处不易,不知是何仙品?”
  玄天魔主把那片枯叶擎在手中,含笑道:“你可看到这枯叶上的金线了么?”
  原来那枯叶上的脉络十分明显,金色透明,如是映在太阳之下,必定会闪闪发出光芒。
  五毒帝君大笑道:“想来这必是金丝婴罂了,难得芳驾能寻到这种千古奇毒之物,老夫的缘份实在不浅!”
  玄天魔主仍然掂在手中道:“你可知此物的效用么?”
  五毒帝君仍然大笑道:“若是把它投入溪流之中,则满河之水,将尽成穿肠毒药,毒死个三万两万之人,也不是奇事……”
  目光一转,又道:“这一片金丝婴罂归老夫一人享用,那是足够足够了!”
  玄天魔主凛然一笑道:“这是老身随身所携的最霸道歹毒之药,也是最后一种供你享用之药,设若此药仍然不能致你于死,老身也就只好认败服输了!”
  话音一落,递了过去!
  五毒帝君大笑不已,伸手轻轻接过,毫不皱眉的塞入了口唇之内,咕嘟咕嘟,吞了下去。
  玄天魔主面容恬淡,唇角间微微绽出一丝笑意。
  五毒帝君舔嘴咂舌的赞道:“千古神物,果然不凡!……”
  然后伸手向怀中掏摸,一面笑道:“老夫也只有一种可供芳驾食用之物了,设若此物仍然无效,老夫也只有认败服输之一途了!……”
  伸手怀中的手终于拉出来了,众人迫切的看去,心头却不禁透出了一口长气,紧张的神情为之一松。
  原来他所掏出的并不是什么恐怖凛人的毒物,却是一只吱吱乱叫,体型细小得比大拇指略大的一只老鼠。
  那老鼠十分娇小,一看就知是生下未久的一只幼鼠,灰色的细毛,尚未全睁的两眼,没有什么使人可怕之处。
  虽然吃下一只老鼠也不是什么好事,但却比吞食那核桃大小,遍体生着黑毛的蜘蛛要好得多了。
  而且,一只老鼠,不见得会有什么毒性,即使是一个平常之人吃了下去,也不致发生什么意外之事。
  是以柳小龙以及林无畏反而俱都把悬起的心放了下来。五毒帝君并不多言,抖手一扬,把那只小鼠掷了过来。
  那小鼠吱的一叫,已入玄天魔主手中。
  她略带困惑之色,仔细查看。
  因为五毒帝君话语说得严重,既是他最后所取出的奇毒之物,必然十分露道歹毒,为何却只是一只看不起眼的老鼠。
  柳小龙林无畏以及那五名灰发妇人也都目不转睛的注视到那只老鼠之上,但任凭如何去看,也是看不出所以然来。
  忽然一一
  玄天魔主轻轻啊了一声,顿时面色大变。
  原来她发现那小鼠是一只母鼠,腹部的每一个乳头四周,都有一圈黑色花纹,似隐似现。
  最关切的是林无畏,闻声一惊,连忙趋前一步,叫道:“盈妹,这……老鼠有什么不对么?”
  玄天魔主眸光缓缓转到他的脸上,久久无言,林无畏更加吃惊了,因为从她眸光中可以看出一种绝望、留恋,和无可奈何之色!
  林无畏失声叫道:“盈妹,盈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玄天魔主双目中滚出了两点泪水,苦笑道:“命该如此,尚有何言?”
  说话之间,伸手就把那老鼠向口中送去!
  林无畏急忙伸臂一拦,道:“盈妹,不要吃它!”
  玄天魔主停了一停,苦笑道:“江湖武林之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林无畏叹口气道:“首重信义!”
  玄天魔主凄然笑道:“如你原使我保全信义,这‘黑鼠’吃是不吃?”
  林无畏顿时额头见汗,惊叫道:“什么?这是黑鼠!……这种毒鼠不是早已绝迹了么?…….”

  第五十九章 同归于尽
  五毒帝君一直在旁微笑不语,此刻突然插口道:“老夫费了二十年的时光搜寻,在巴颜喀喇山中终于找到了这么一只,用这绝世己久的‘黑鼠’送芳驾魂归极乐,也该算虽死犹荣了!”
  玄天魔主突然爆出一串狂笑,道:“命该如此,虽死何憾!”
  一张口,把那黑鼠整个的吞了下去!
  林无畏见状大惊,但却未再拦阻,只好任由她吞了下去,柳小龙虽不知“黑鼠”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但意料到那只老鼠足以影响到外祖母的生死,心头也沉重得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
  五名灰发妇人亦皆面色大变,齐声呼叫道:“主母……”
  欲待出手拦阻,可惜为时已晚,玄天魔主早己一口吞了下去!
  五毒帝君傲然卓立,虽是大头矮身,但此刻却也显得十分英武,一付胜利后的骄傲之态。
  玄天魔主面色平板,那只“黑鼠”入肚之后,一时似是尚看不出剧烈的反应,顾自趺坐了下去,似在运功迫毒!
  五毒帝君冷冷一笑道:“没有用了,就算芳驾是菩萨转世,也迫不出‘黑鼠’之毒,更无法使它滞而不化!……”
  本来瞑目趺坐的玄天魔主,忽然双目一睁,道:“你不必得意,你也没有多久可活了,若你火候浅薄,只怕要先老身之前去鬼门关报到!……”
  五毒帝君大笑道:‘实不相瞒,老夫数十年来,日以百毒为食,早己断绝了人间烟火,就以那绝毒的黑鼠而论,即使是老夫服了下去,也不会因之致命!”
  玄天魔主也大笑道:“可惜老身要你服下的并非烈性毒药!……”
  五毒帝君微微变色道:“不是烈性毒药又是什么?”
  微微一顿,又大笑道:“金丝婴罂,除了其性绝毒之外,再无其他作用,本帝君是识货之人,芳驾何必故弄玄虚?”
  玄天魔主咬牙笑道:“老身不妨对你说个清楚,也要你能死得溟目,大凡物性,没有绝对的一成不变之理,极柔则刚,极刚则柔,药性也是一样,老身穷数十年时光,大部份都是用在了这些药性身上!……”
  她此刻身体明显的已经衰弱了不少,似是“黑鼠”的毒性已经开始发作,微微喘吁了一阵,道:“极毒之药可以变成最有效的解毒之药,……那片金丝婴罂经过老身特别炼制之后,已是最为滋补的圣药了!”
  五毒帝君失声竟呼道:“滋补圣药,莫非……是真的么?”
  玄天魔主挣扎了一下,大笑道:“单看尔的黑紫面色,老身早已知你是以日食百毒为生,如若给你服下奇毒之药,除了增加你的兹补营养之外,并无丝毫乍用,老身潜研毒性数十年,那能连这点粗浅的道理具皆不懂!……”
  五毒帝君放声大叫道:“罢了!罢了!……老乞婆!”
  玄天魔主大笑道:“你又犯了一件天大的错误,不该运气调息,那样只有促使药性提早发作,看来你要走在老身之前了!”
  原来平常之人服下奇毒之药,会因之毒发而死,但就一个毒人来说,服下具有神效的解毒之药,也像平常之人服下奇毒之药一般,会因毒解而死!
  五毒帝君面色忽然呈现出一片白色,只见他突然暴吼一声,身子平地拨起了十余丈高,又迅速的落了下去!
  显然那是最后的一次挣扎!
  由于运气行功之故,使那强烈的解毒之药循经走脉,迅速的发挥了解毒的功能,毒性一解,内腑随之而腐蚀消解,只见他再也无力挣托,在地上滚了一滚,立刻躯体变形,五官走样。
  没有多久,整个的身子已经变成了一滩黑水,尸骨无存。
  这变化实在太骇人了,柳小龙等讶然失色,怔怔出神。
  林无畏也自呆了一会,方才想起了中毒的玄天魔主,连忙俯下身去,关切的失声大叫道,“盈妹,盈妹!……”
  玄天魔主面如淡金,已经到了按近昏迷的阶段。
  林无畏双目下泪,不自禁的伸手将她抱了起来,轻轻搂入怀中,一付凄切悲凉之色。
  柳小龙皱眉道:“外公!……”
  林无畏嗯了一声道:”孩子,你……有什么好主意么”
  原来他悲切逾份,已经失去了主见,不知如何是好!
  柳小龙道:“外公难道没有有效的药物带在身边么?”
  林无畏叹口气道:“‘黑鼠’之毒,岂是一般药物能够解得了的!她一生几乎专研毒功,即然她都没有药物可服,外公的那点平常药物能有什么用处?”
  柳小龙皱眉叫道:“总不能眼看着外婆死去呀!”
  林无畏忽然十分消沉的又口气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即是注定要死,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不过,外公一生对她不起,现在,现在……”
  柳小龙焦急的道:“现在怎样,外公……”
  林无畏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道:“外公正欲设法补赎往昔的缺憾,料不到她,……唉!外公只有最后一个办法,陪她同死九泉!……”
  他伤心得老泪纵横,竟然失声呜咽了起来。
  五名灰发妇人早已被这情形弄得如痴如呆,哀痛逾恒!此刻似是稍微定了一下心神,为首的一名妇人,俯向林无畏道:“我们主母当真没救了么?”
  林无畏叹道:“五位既是跟她日久之人,想必对毒性也都有极深造诣,请看她这情形还能够活得成么?”
  五名妇人相偕俯下身去,细细盯视了一下,为首的灰发妇人翻起玄天魔主的眼皮看了一看,忽而失声大哭道:“完了!主母当真没有救了!”
  其他四名灰发妇人也跟着同声大哭了起来,一时声震四野,惊天动地,令人不禁鼻酸!
  忽然——
  那为首的灰发妇人首先收住哭声,仰天长叹道:“我等受主母数十年提携之恩,愧无以报,今日只有相从於地下,以报深恩厚德了!……”
  另外四名灰发妇人同声应道:“姐姐之言有理,除了以死相报之外,实在没有更好的报恩之法!”
  那为首的灰发妇人揩揩泪渍,叫道:“主母!主母!……奴婢等黄泉路上相候去了!”
  不待话落,探手一掌,向自己天灵之上拍去!
  林无畏见状大惊,急急叫道:
  “尔等不可!”
  但他的喊声实在太晚了一些,但听卜的一声,脑花四溅,那为首的灰发妇人已经头骨破裂,倒地身死!
  另外四名灰发妇人,望着倒地的尸身凄喊道:“姐姐慢走,我等也都来了!”
  一时卜卜连响,四名灰发妇人俱皆像先前的妇人一样,脑花四溅,血洒五尺,一个个于死非命!
  柳小龙一时惶然失措,目睹这一蕃悲壮事态的演变,只觉心如刀戮,欲哭无泪,说不出如何是好!
  林无畏长叹道:“盈妹,盈妹,……五名仆妇尚且如此重情,我这做丈夫的对不起你一辈子,今天也只好相从于地下,再慢慢补报你了!……”
  说话之间,用左手抱住玄天魔主的身子,右手则空了出来,也要向自已天灵之上拍去!
  柳小龙再也不能沉默了,急叫一声,抱住了林无畏的右臂,道:“外公,……你怎么也效这等愚夫愚妇之行?”
  林无畏双目大睁,老泪纵横的道:“什么,你……竟敢骂起外公来了!……”
  柳小龙怔了一怔道:“请外公恕孙儿口不择言,不过这实在不是最好的办法!”
  林无畏叹道:“外公方寸已乱,除了一死之外,再也想不起什么好主意了!”
  柳小龙皱眉道:“眼下咱们尚在重重包围之中,外公难道就不顾了么?”
  林无畏瞪眼道:“人死一了百了,有什么可顾的!……”
  微微一顿,道:“孩子,你武功己可列入一流高手之林,能否自保,端视你自已的应付之法,外公此时也顾不得你了!”
  柳小龙面色一红,道:“外公误会了,孙儿那里还敢劳动外公照顾,不过,最低限度,外祖母目前不过伤重,尚未死去,外公就寻死觅活,未免也太早了一此吧!”
  过几句话的份量极重,林无畏不禁双眉紧锁,半晌无言。
  但他终於如梦初醒般的喃喃道:“不错,这话有理!纵然老夫决心一死,也不能赶在盈妹之前……”
  他再度俯下身去,轻轻叫道:“盈妹,盈妹………”

  第六十章 弃尘师太
  玄天魔主虽未死去,但此划的伤势却是愈来愈加严重,只见她双目紧瞑,已经茫然无知,所不同的只不过四肢尚温,鼻息未断而已。
  柳小龙见林无畏迷乱的心神已有些镇定了下来,心头略稳,吁出一口粗气,勉强笑道:“外公,眼下之计,是要早些离开此地,设法为外祖母疗治!”
  林无畏颔首道:“不错,咱们快走!”
  此刻场中死的死,亡的亡,已经只剩了柳小龙、林无畏,以及武当派的一阳三阳两名老道。
  两名老道虽是武当派的剑术名手,但却尚没遇过这样离奇的场面,早已痴痴呆呆,恍惚若梦。
  林无畏此刻似是一切都没了主见,听说要走,抱起玄天魔主,当先大步就走,直向迎面闯去!
  柳小龙大叫道:“外公,这样不行!
  林无畏收步皱眉道:“怎么不行?”
  柳小龙苦笑道:“公孙愚狡猾无伦,早已把咱们重重围困了起来,外公不是说过四外布下了无数的邪道魔头么?……”
  林无畏忽的放声狂笑道:“不拦阻咱们便罢,如若有人拦阻,就动手杀他!……”
  柳小龙豪气大发的道:“即使这祥,咱们也该有个安排。若依孙儿愚见,由孙儿执剑前导,外公断后,至於外祖母,就有劳武当两位道长帮忙……”
  一阳子应声道:“那是自然,贫道等负责照顾杨女侠!”
  两名老道迅速的各自扯下了两幅道袍,以极其熟练的手法迅速的编成了一付软床,由林无畏怀中将玄天魔主轻轻接了过去,放於软床之上。
  林无畏胸前长冀根根直坚,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两拳紧握,大叫道:“小龙……”
  柳小龙为他的神态所慑,忙道:“处公!……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林无畏摇头瞪眼的道:“没有,断后的责任交给你了,外公要打头阵……”
  忽然一一
  不待柳小龙答词,一阵桀桀大笑传了过来,道:“你们俱都死在眼前,用不着什么打头阵不打头阵了!”
  声调狂傲粗豪,一听就知正是天教教主公孙愚!
  循声看去,只见他尚遥遥立於十丈之外。
  柳小龙转目四顾,忽然禁不住惊叫道:“丧门大阵!”
  原来此刻四面数十丈外,俱皆闪起了无数灯火,明灭闪烁,滚卷不已,林无畏怔怔,道:“丧门大阵就是这个样子么?”
  柳小龙道:“眼下尚末发动,大约尚在布阵之时,否则狂飚匝地,热流灼骨,纵使运功相拒,也难支持到一个时辰之上!”
  林无畏白眉深锁,咬得牙关格吱作响,恨恨的道:“小龙,今天外公就带你破破他的丧门大阵,想必那什么西荒魔母巴拉唏斯也来了吧!”
  柳小龙忖思着道:“单是公孙愚的座前双判,就能布起十里丧门大阵,西荒魔母来与未来,倒是很难判断!……”
  只听公孙愚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眼下你们几人若要想保残生,还想乖乖随本座云中做客,否则丧门大阵一经发动,只怕你们难以保得住性命了!……”
  微微一顿,又道:“这次大约不会有像百冶子那种人物再在阵中布阵庇护你们了吧!”
  林无畏大叫一声,喝道:“狗贼,今天老夫若不生剜你的心肝,誓不离开此处!……”
  返身看了一阳三阳两名老道抬在软床中的玄天魔主一眼,又道:“小龙,随外公闯阵!……”
  身形一跃,径向公孙愚立身之处扑了过去,同时振臂一扬,一股无声无息的气流挥了出去!
  那气流白雾濛濛,正是金剑门中的独门神功天极真气。
  但公孙愚并无接战之意,仗恃着身负绝顶轻功,双肩一幌之间,又退回去了十余丈远,隐入了黑暗之中。
  但一阵傲然狂笑之声飘然传来,显示出他的自信与骄狂,巳把柳小龙等看成了笼中之鸟,釜中之鱼。
  一阳、三阳两名道人既属武当名手,轻功自亦不凡,随着林无畏前进之势,迅快的追了上去!
  柳小龙手持金剑断后,亦步亦趋,两个起落之间,一行人己经出去了二十余丈距离!
  忽然一一
  一阵狂飙突如其来,迎面扑到!
  柳小龙大叫道:“外公小心,丧门大阵已经发动了!”
  一言末毕,一阵炙热的暖流随之扑了过来。
  林无畏收住脚步,运目四顾,似在观察阵式的方位变化,以及此刻所处的地位方向!
  但他因悲察过度,神智似已失去了应有的灵敏,以致观察移时,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此刻丧门大阵果已全部发动,灸人的热流与匝地的狂飙疾卷横掣,一时之间,有如世界未日已到。
  同时,溟濛的黑雾,翻腾飘忽,使四外俱皆变成了一片难以视物的漆黑天地,连数尺之外的景物也难以看得清楚了。
  黑暗之中,只听公孙愚粗豪的声音大笑道:“如愿云中作客,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否则,就要你们俱皆为五毒帝君偿命了!……”
  林无畏白髯飘洒,此刻却已形同疯虎,停顿了一下,又向前冲去!
  柳小龙是尝过丧门大阵的味道之人,深知这样硬冲硬闯不但无法闯出阵去,反而会因之弄得筋疲力竭,也许真的会成了笼中之鸟,甚至于立时就要丧命在这鬼域一般的大阵之中。
  但他一时之间,也失去了理智是的,只有随着林无畏向前硬闯,两名武当老道根本就不曾见过这利阵式,更是没有置啄的余地。
  忽然一一
  一排灯笼迎面撞了过来!
  林无畏大喝道:“这算什么名堂?”
  扬手一掌,拍了出去!
  柳小龙深知其中历害,大叫道:“避开它!……”
  但林无畏形同疯狂,那里还顾到许多,依然实实一掌拍下去了!
  但听蓬然一声大震,数盏灯光应声而熄,一阵灼热得有如炉火的暧流,一下扑了上来,几乎将几人衣袂烧焦起火。
  同时,那强猛的狂飙,也使林无畏不禁怔了一怔,简具比一般高手所发的掌力还要猛烈!
  在黑雾旋滚中似乎有两条人影一幌而过,显然那灯笼都是有人操纵把持之物,丧门大阵的组成,主要的也就是那些数目难以计算的灯火。
  林无畏沉声一叹,收住脚步。
  此刻他初次感觉到英雄没有用武之地的苦恼,回望了抬在软床中的玄天魔主一眼,更是心情沉重,有如刀戮!
  丧门大阵既经发动,威势愈来愈加凶猛,黑雾飘忽,热流灼人,温度愈来愈加升高!
  同时,匹周数百盏灯火逐渐逼近,似是向柳小龙等以山沉海阔之势推压了过来,要将众人致于死地。
  一时之间,林无畏也有些踌躇失措了起来。
  公孙愚狂傲的笑声又传了过来,道:“柳小龙,林老儿,本座不惜动用丧门大阵来对付你们,这也算你们虽死犹荣了!……”
  情势迫在眉睫,眼见柳小龙等如不被滚卷的狂飙,飞扬的砂石所埋葬,也将要死在炙人的热浪之中。
  忽然——
  就当此千钧一发之际,数条黄影疾射而至。
  柳小龙原认为那是公孙愚手下的布阵之人,或是西荒魔母等已经到来,金剑急掣,振腕欲劈!
  但他立刻发觉不对,原来来者当先的是一各缁衣老尼,在黑暗中虽然看不出面貌长相,但凭直觉就知是一位道行高洁的世外老尼。
  那老尼身后相随的是四名中年女尼,此时四尼八掌齐挥拍出一道道白茫茫掌力,向四外封挡了过去。
  最使柳小龙兴奋的是在四尼之后又有一个高大黑影扑了下来,原来正是柳小龙的祖父柳飞龙。
  柳小龙心头狂喜,大叫道:“爷爷,……”
  柳飞龙红髯掀动,顾不得答复柳小龙之言,先向林无畏高喊道:“大哥,你疯了么!……”
  向两名武当老道所抬的玄天魔主投注了一眼,又道:“倩眉也来了!……”
  那缁衣老尼已经落稳身形,目光沉凝的看了林无畏一眼,有些落寞的道:“师兄!……”
  下面似乎尚无数话要说,但却一时说不出来。
  柳飞龙大叫道:“闯阵要紧,咱们快些先离开此地再说!……”
  此刻方才转向柳小龙道:“快些拜见……弃尘师太!”
  柳小龙早已心有所料,闻言连忙赶上一步,躬身施礼道:“见过老前辈!”
  弃尘师太目光薇微投注了他一眼,赞许的颔颔首道:“眼下不是谈心话旧之时,快些随贫尼先离开此地!……”
  原来那四名中年女尼所挥出的掌力冷凛逼人,与四面压来的热浪激流相遇,立刻化解了开去。
  故而一时之间,数丈方圆之内,倒有一段短暂的平静。
  柳小龙心中颇感诧异,不论无极真气,还是五行宝录中都可发出这种冷凛逼人的掌力,但他曾试过不止一次,在丧门大阵中并无效果,为何那四名女尼的掌力却能如此有效,有如百冶子在阵中布阵一般,也能使这一圈之地,保持平静!
  弃尘师太似乎己经看出了他的疑念,微微一笑道:“丧门大阵原是一种奇门阵法,知者不多,贫尼座前的四位侍者虽是以玄冰掌法化解炙热之力,但却是按阴阳变化,九宫方位发掌,否则也是没有丝毫效果,……但这种化解之法,并不能持久,若待他阵式一变,我等就要陷於危境之中了!
  林无畏己经逐渐平静了下来,见状微吁一声道:“劳动师妹,愚兄实在於心不安……”
  弃尘师太轻宣一声佛号,皱眉道:“即使是为了武林正义,贫尼也该一尽棉薄,何况你我尚是同门兄妹!……”
  话虽说得十分关切,却也有一份冷淡之意。
  弃尘师太说话之间,已结举步当先向前行去!只见她袍袖振动之间,两股冷凛寒雾应势而出,向正面扫了出去,正面本有无数盏灯火,但当弃尘师太一挥之际,却俱被白雾所迷,不但炙热全消,而且有一股冷意袭上身来。
  於是一一
  众人在弃尘师太与四名中年女尼开道之下,疾如电掣,向前奔去。
  眨眼之间,出去了半里左右。
  忽然,一声大喝传了过来:“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老身的‘丧门大阵’!”
  声如鬼啼枭叫,令人心头发毛!
  发声之人,正是西荒魔母。
  弃尘师太冷哼一声,道:“丧门大阵虽然堪称天下笫一邪阵,但在贫尼眼中,也还算不了什么?”
  西荒魔母虽已出声,但却未现形,在黑雾旋滚之中,事实上也看不到她在於何方何位?
  只听她怪腔怪调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如若你能冲破此阵,老身从此退出中原!”
  弃尘师太冷冷一笑道:“贫尼一向有一守则,与邪道不人不谈道理条件!……”
  西荒魔母的声音怒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弃弃师太冷笑道:“邪道之中没有笃守信义之人,又何必多言词费!”
  西荒魔母大怒道:“贼秃,你侮人过甚了!”
  话声突歇,一声暴响随之传了过来。
  弃尘师太沉声急叫道:“两位师兄可否委屈一下,且听贫尼……”
  不待她说完,柳飞龙大叫道:“师妹,你尽管发令吧。
  弃尘师太淡然一笑,道:“小龙,你呢?……”
  柳小龙忙道:“前辈尽管吩咐,晚辈万死不辞!”
  弃尘师太微笑道:“如此贫尼倒要借重你了,……”
  话锋微顿,向四外一掠道:“金剑原是上古神兵,功能驱邪逐魔,只不过你未能澈底发挥它的功用而已!如今贫尼要用你做为先锋,顺着贫尼所指的方向劈上一剑!”
  说着伸手向前遥遥一指。
  柳小龙毫不迟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就欲振腕出手!
  此刻丧门大阵果然似是己阵式大变,四面俱皆发出了一串隐隐的雷呜之声,四名中年女尼看来己有力竭之象。
  就当柳小龙挥剑欲劈之际,又听弃尘师太悄以传音入密道:“贯注无极真气,可以事半功倍!”
  柳小龙早己用过这利办法,闻言不稍怠慢,无极真气贯注十成,猛然振腕一抖,劈了出去!
  但见黄芒中夹养一片溟濛白雾,剑气直达丈余之外!
  弃尘师太沉声道:“两位师兄各以剑锋两侧五尺为度全力劈出一掌!”
  柳飞龙、林无畏并不怠慢,同时振腕扬掌,拍了出去!
  但听两声大响起处,迫近的黑雾暖流,有如狂潮突落,退出了十余丈远,情势为之缓了一缓。
  弃尘师太急道:“快些冲出这段距离!”
  於是柳小龙与林无畏、柳飞龙在前,弃尘师太与抬着玄天魔主的两名武当老道居中,四名中年女尼断后,迅快的冲出了十丈距离!
  只听西荒魔母的吼声传了过来,骂道:“贼秃,你的本领倒是不小,老身要与你誓不两立了!”
  弃尘师太理也不理,大笑道:“小龙再照这方位连击三剑!……”
  柳小龙对弃尘师太己经大生信心,霍霍霍一连三剑刺了出去,在弃尘师太指挥下,柳飞龙,林无畏又先后一连拍出三掌!
  但见黑云暴退,白雾激生,又闯出了二十佘丈的距离!
  柳小龙本己造诣深湛,武功日进千里,自从在积福寺后饮用了地脉灵泉的二龙戏蛛水后,内功外力进展得更加神速。三剑挥出,威震天地,连弃尘师太也不由为之有些咋舌难下!
  就在这样掌劈剑击之下,不过费了顿饭时光,已驰了七八里路。
  弃尘师太一路十分审慎的观察着地势方位,此刻忽然轻宜一声佛号,振腕拍出一掌,道:“现在已远离丧门大阵,可以停下来歇歇脚了!”
  她那一掌发出一声脆响,有如春雷乍鸣,几人挥出的溟濛白雾,顿时为之消散无踪。
  同时,一片光亮耀眼欲花,原来黑雾、白云消散之后,已经现出了天光,此刻大约在辰时左右,朝阳霞光万道,大放光明。
  处身之地,则是一片起伏的岗岭,密树如织,乱石似林。
  弃尘师太微吁一声,就地坐了下来,道:“丧门大阵只怕甚少有能生离之人,今天仗着两位师兄与小龙的神功大力,由戊己直捣坎离,己足以使这般江湖魔头胆寒的了!……”
  一言甫毕,忽听林无畏惊呼一声,大叫道:“完了!完了……”
  众人闻言不由为之吃了一惊!

  第六十一章 枝节横生
  在弃尘师太引导下,众人幸而闯出“丧门大阵”,到达了一处起伏的岗岭之上,喘吁未定,却听得林无畏惊呼一声大叫道:“完了!完了!……”
  众人闻得咸声,不由同时为之吃了一惊!
  当下连忙过去看时,只见他正俯在那木床之旁,嘶哑着喉咙失声而哭,原来毒伤极重的玄天魔主似是已经死了!
  柳飞龙双履一皱,有些为难的道,“这……大约嫂子吧?……
  林无畏点了点头,并没答言。
  原来当年他们各自婚娶之时,已经势同水火,有如不共戴天仇人一般,其后不过就又各自与妻子分手,故而柳飞龙并不认识玄天魔主,认真说来,他们这尚是初次。
  柳飞龙向玄天魔主仔细看了一眼,皱眉道:“大嫂……还没死呀,你哭什么?”
  林无畏伤心的道,“虽然没死,也差不多了!”
  原来玄天魔主早已昏迷不知人事,面色如土,眉宇间一片青乌之色,呼吸也愈来愈是微弱。
  不论从那一方面看来,这都是死前的徽兆。
  是以柳飞龙微吁一声,也不再追问下去。
  林无畏把手掌抵在玄天魔主气海穴上,欲图以本身真元之力攻入她的体内,助之抗拒毒伤。
  但踌躇至再,却未敢冒然下手。
  及见玄夫魔主呼吸愈来愈是微弱,遂不顾一切的内力一紧,按穴迫了过去,攻入玄天魔主体内。
  只见玄天魔主身子震了一震,起了一阵抖颤!
  弃尘师太见状一惊,忍不住叫道:“师兄,你过于鲁莽了!……”
  林无畏也自吃了一惊,连忙停下手来。
  齐尘师太踱到玄天魔主身边,仔细看了一眼,皱眉道:“她虽已昏迷,但却有一种毒的本能,使在内腑的毒素停滞不动,你内力一催,反将她的毒素催得流通了开来……”
  眸光轻轻的扫了他一眼,又道:“原本她至少尚能支持上十多个时辰,这一来最多不过能活三过时辰了……不过惟一的好处,是她能因之清醒过来。”
  林无畏自责自怨的道:“那是我害了她了……”
  弃尘师太有些不忍的道:“其实……这样也好,让她可以和你再说上几句话儿!”
  林无畏哭声道:“她没救了么?”
  弃尘师太皱眉无语。
  林无畏忽然像抹住了一线希望般的颤声道:“师妹,听说你精研歧黄,已可当得神医之名,不能救她一救么?”
  齐尘师太叹口气道:“如果我有力量救得了她,也用不着师兄多说,她这毒……实在已到了贫尼无能为力的程度了!……”
  林无畏嚷着嗓子道:“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
  弃尘师太徽吁道,“既有今日的后悔,当初就不该……”
  但她立刻发觉自己把话说错,她因为当年林无畏,以及柳飞龙之所以发生婚变,都在娶妻之后不久相继仳离,那原因皆是因她而起!
  因为他们两人当时真正爱的是她!
  林无畏唏嘘不巳,伏在玄天魔主身边,不停轻唤道:“盈妹妹!盈妹妹……”
  不久。
  只见玄天魔主睁动了一下眼皮,醒了过来!
  林无畏含目叫道:“盈妹,你觉得怎样?”
  玄天魔主茫然凝注了他一眼,轻轻的道:“我们都死了么!”
  声音说得十分微弱,显见得她体质已经哀弱到了极点。
  林无畏忙道:“没有,我们都还好好的活着,只不过……”
  然后,他刹了话锋,露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
  玄天魔主挣扎着道:“只不过怎样?……”
  林无畏装得若无其事的道:“只不过受了一点毒伤……”
  玄天鹰主似是一下子记了起来,顿时面如死灰的道:“不错,我受了毒伤,那是……黑鼠……”
  提到黑鼠二字,全身又微微一震,喃喃的道:“我完了!……”
  林无畏突然俯在她的胸前大笑道:“盈妹……我后悔……当年之事……但……”
  玄天魔主挣托着抬起双手,轻抚在他的验上,道:“不用说……了,我……不再……恨你……”
  林无畏道:“我再也不跟你分开了……”
  玄天魔主唇角间绽出一丝笑容,道:“不过,我……快要死了……”
  林无畏坚决的道:“真的你要死,我绝不独生!”
  玄天魔主端吁了一下道:“不行,那……”
  一言未毕,忽的全身又起了一阵颤动。
  林无畏大吃一惊,只当玄天魔主就要死了,又复放声叫道:“盈妹,盈妹……”
  忽然,一只有力的手搭到了池的肩头之上,道:“师兄,你不能冷静一些么!”
  原来那是弃尘师太,也就是当年他与柳飞龙所争的爱人沈倩眉。
  林无畏当真冷静了一些,揩揩泪渍,道:“师妹!……”
  他说不出此刻心中的情绪,究竟是种什么感觉。
  但弃尘师太的眸光渐渐吸引住了他,原来她正盯注在玄天魔主脸上,口中也喃喃的叫道:“奇了!奇了……”
  林无畏讶然道:“师妹……你……”
  弃尘师太道:“你自己没看到么?”
  林无畏毕竟看见了,连柳飞龙柳小龙,以及四名中年女尼与武当的两位道人也都看清了。
  原来玄天魔主头上的白发,渐渐变得黑了起来。
  林无畏大奇道:“师妹,这……是什么原故?”
  弃尘师太忖思半响,道:“也许……她有了救了!”
  “有救了?”
  林无畏激动的叫道:“师妹,你就救救她吧!”
  弃尘师太摇摇头道:“我早已说过,我虽善医毒伤,但对黑鼠之毒,却是无可如何,不过,由她白发变黑之事,却想见得到一时之问她尚不致死……!”
  林无畏急道:“那么我该怎样……”
  弃尘师太皱眉道:“该当怎样也还难说……不过,眼下保存她的内力真元要紧……”
  不管林无畏同意于否,出指连拂,点闭了玄天魔主前胸数处要穴!
  玄天魔主又复入於昏迷之中。
  弃尘师太皱眉忖思良久,忽道:“有一种药物,可以救得了她,不过……”
  林无畏急道:“是什么药物?……”
  弃尘师太微吁一声道:“这药名为银针果,生於武夷山中,往年曾有发现,但近年以来却无人听说过还有这种药物,故而……”
  林无畏转目一想,道:“武夷山距此数千里,就算能顺利的找得到那种银针果,只怕也须十日以上的时光,她……”
  弃尘师太叹道:“我顾虑的也是此点,这……”
  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解决的问题,十天以上的时间中,可以发生很多事,身中黑鼠毒伤,又复被闭了穴道的玄天魔主还能够活得到十天以上么?
  此刻众人处身於岗岭林木之间,早已脱开了丧门大阵的范围,事实上此刻艳阳高照,纵目四眺,已没有一丝踪影可寻。
  原来丧门大阵经弃尘师太引导冲破之后,已经失去作用,完全消散,至于西荒魔母与公孙愚,无异于又遭一次惨败。
  他们究竟要急做报复,或是另做缓图,不得而知,也许他们正隐于暗中监视着柳小龙等人的行动,何机而起,也许已离此远去,但随时随地,仍然有无限潜在的危机,谁也难以猜测不久之后,将有何等变化。
  林无畏目光定定的投注了弃尘师太一眼,道:“小兄要去武夷一行,就此别过了!”
  说着俯身去抱玄天魔主。
  弃尘师太轻叹道:“这虽是你的痴心善意,但希望恐怕不会太多!”
  林无畏黯然道:“小兄何尝不知,这不过仅是尽人事以听天命而已,否则小兄如何能够心安……”
  说话之间,已把玄天魔主轻轻托起,抱于怀中。
  弃尘师太并不拦阻,面色凝重的南喃自语道:“堪叹天下痴男女,沦落苦海不自知……”
  虽是感慨之言,神色间却有一份难以形容的客寞苍凉之惰!但她声音轻得只有在她身旁的柳小龙模模糊糊的听到了一点大概,其他的人都没有注意,即使注意到了,也没听清她是说的什么?
  林无畏抱着玄天魔主,再度环扫了众人一眼,忽的喊道:“老夫就此别过了!”
  双肩幌处,大步向前走去。
  柳飞龙忽的慨叹一声,道:“大哥,我陪你去!……”
  林无畏收步一笑道:“不必了,其实我也知道走不到武夷山,这不过是略尽应尽之情而已……”
  弃尘师太悄向柳飞龙道:“大嫂在世的时光不会太长了,就让他们两人多相处一会吧,你何苦要去夹在中间?……”
  柳飞龙凄凉的一笑,道:”对!我……不去了……”
  柳小龙忽然有无穷的感慨,他记得当吴晓鸿中了混元毒功之后,自己曾带她欲去天山寻找天山玉蟾,那希望比外公林无畏的要去武夷还要渺茫,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料不到经过独狐鸿的指引,竟见到了积福寺中的积福僧,在寺后饮用了二龙戏珠的地脉灵泉,使吴晓鸿霍然而愈。
  如今,与外祖父分离了数十年的外祖母,不幸因吞食黑鼠身中奇毒,外祖父也要带他武夷寻药,那遭遇与自己大致相同,但外祖父能否也有这种奇遇,使外祖母霍然而愈?
  那本是可遇而不可求之事,这希望太薇茫了,只怕毫无可能,不过是自已的想入非非而己。
  一时之间,一片愁云惨雾笼罩在几人中间,俱各面色沉凝,遥遥没注着远去的林无畏的背影,黯然无语。
  林无畏去势极速,不过几个起落,已经消逝於峰峦山林之中。
  柳飞龙长吁一声,转向柳小龙道:“眼下弄到这步田地,你准备做何打算?”
  柳小龙不由又是一阵脸热耳烫,略一踌躇,昂然答道:“孙儿意欲联结武林中具有侠义胸襟的群雄将计就计,在公孙愚召开的英雄大会中一举将天地教剿平……”
  柳飞龙投注了弃尘师太一眼,颔首道:“这办法也好,但要看你如何去做了!……”
  忽然——
  就当柳飞龙尚未把话说完之际,只听一阵喝叱之声传了过来。
  众人倾耳静听,不由俱皆面色一变。
  柳小龙首先振袂而起,有如巨鸟展翼,一跃数丈,径向那喝叱打斗之声传来的方向扑了过去!
  原来众人俱已听到,那喝叱打斗声中有着林无畏的声音。
  柳飞龙,弃尘师太,四名中年女尼以及武当派两名道人俱皆腾身而起,尾随柳小龙之后赶了过去!
  柳小龙心急如火,疾如箭矢,眨眼间已驰出了半里多远。
  那打斗喝叱之声并未持续多久,此刻已然寂无所闻。
  柳小龙心头暗惊,翻过一个峰头,一片惨象展现眼前,柳小龙啊的一声惊叫,纵身一跃,扑了过去。
  原来在一片乱石之中,林无畏遍身浴血,横躺于地,玄天魔主仍在昏迷之中,歪在距林无畏丈余之外。
  显然,林无畏遇到了高手猝击,不幸重伤。
  柳小龙跃落林无畏身旁,沉声急叫道:“外公!外公!……”
  林无畏伤势太重了,挣扎了一下,却没说出话来。
  原来他所受的是内伤,似是被人以重手法伤中要害,由口鼻之中所喷出的血迹看来,只怕心脉已被击断!
  柳小龙目睹惨状,心如刀戮,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
  柳飞龙,弃尘师太等俱已赶到,不由俱皆为之泪下!
  柳飞龙双目瞪得滚圆,顿足道:“大哥,是谁暗算了你?……”
  林无畏面如淡金,气若游丝,显然神志已经昏迷。
  弃尘师太俯下身去,皱眉道:“内腑破猝,心脉若断若续,这伤势……”
  柳飞龙咬牙道:“没救了么?”
  弃尘师太不暇多言,急急探手入怀,掏出一颗黄色药丸,点开他的结喉穴,送入了喉咙之中。
  然后双掌齐施,开始在他身上各处要穴轻轻推拿了起来。
  不久,她额头之上已有颗颗的汗珠滚滚下来,显见得这种推拿,是一件十分吃力之事!
  至少过了两盏热茶的时间,弃尘师太方才长吁一声,收住双掌。
  柳飞龙焦急的问道:“大哥的伤势不要紧了么?”
  弃尘师太摇摇头道:“贫尼还没有这样大的神通!只怕!……”
  一言未毕,忽见林无畏全身一震,呻吟出声。
  柳飞龙激动得流泪道:“大哥!你……觉得怎样?是谁暗算了你?……”
  林无畏喘吁了一下道:“西荒……魔……母!愚兄不慎栽在……了她的……手……上……”
  声调微弱断续,一付伤重垂危之状。
  柳飞龙大声道:“小弟今日对天立誓,誓必将那老乞婆碎尸万段!……”
  林无畏困难的挣扎着转目四顾,同时喃喃的道:“玉盈,她……”
  玄天魔主早已由一名跟随弃尘师太的中年女尼抱了起来,闻得林无畏的呼叫,即刻凑到他的身边,使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情形。
  弃尘师太含笑道:“玉盈没受到什么伤害,你安心疗伤吧!”
  林无畏黯然叹口气道:“我……只怕……不行了……”
  目光转动了一下,叫道:“小龙呢?……”
  柳小龙就俯在他身边的另一则,闻言忙道:“外公!我就在您身边!”
  林无畏喘吁了一阵,道:“外公要托你一件大事!……”
  柳小龙忙道:“您老人家尽管吩咐,孙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林无畏凝注着身边的玄天魔主道;“不论怎样,不能让她在此等死,外公去不成武夷山了,这事要托你去办,带她去找那‘银针果’……”
  他神志已有些模糊不清,但话却说得十分肯定。
  柳小龙连声应道:“外公尽管放心,孙儿一定可以办到!……”
  他虽答应得干脆,但心中却像刀戮一般,林无畏似是忘记了玄天魔主的毒伤已没有多久时光可活,要自己带她去武夷山,也不过要她死於半途之上,想救活她的性命只怕已是没有希望的事了!
  林无畏微微一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柳飞龙一旁又悲又急,忍不住向弃尘师太道:“师妹,你要想法救他,难道说这等普通内伤……”
  弃尘师太面色沉凝,慨然道:“西荒魔母虽然未用上毒功,但这伤势太重了,方才贫你已为他施用了‘大罗回天’之术,而且给他服下了理气畅血的‘百依丸’,但他经脉闭塞心血外流,眼下并看不出有何起色……”
  柳飞龙双眉几乎挤到了一起,原来林无畏在经过弃尘师太一番急救之后,虽然已清醒了过来,但面色却丝毫未曾恢复,依然是一片死灰之色。
  柳飞龙担尤的道:“那么,难道就任由他……”
  弃尘师太截断他的话道:“我会尽我全部的能耐救他,不过,能否救得活他,实在没有把握,故而不如使他畅所欲言,万一……”
  柳飞龙明白她的意思,万一林无畏伤重而死,此刻所说的话就是永诀之言了!当下唉叹了一声道:“大哥,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
  林无畏喘吁一下,苦笑道:“没有什么了……”
  柳飞龙道:“大哥还没说到报仇之事!”
  林无畏笑道:“西荒魔母已是武林侠义道的公敌,但凡具有些微正义心胸之人,想必皆有将之诛除之意,我又何必再提自己的仇恨……”
  他笑声嘶哑,听来令人鼻酸,但这番话却说得头头是道,一付大义凛然,威武不屈之概。
  林无畏声音低激了下来,下面的话已经有些模糊难辨,同时,脸上泛起一片红光,那是回光返照的象徵。
  弃尘师太双眉深锁,道:“不能要他再说下去了,否则元气耗尽,纵有千年灵芒,也无法救得了他,眼下说不得……”
  说话之间,伸手又从怀中取出了一颗紫色药丸。
  林无畏轻轻摇了摇头,忽然叫道:“师妹……”
  弃尘师太苦笑一声,应道:“大哥……”
  林无畏迟滞的目光由她脸上转到柳飞龙脸上,然后又徐徐转了回来,似哭似笑的的撇了撇唇角,道:“当年,我们三人同门习艺之时……”
  柳飞龙怔了一怔,叫道:“大哥,现在还提当年做甚,你……”
  林无畏固执的说下去道:“不,当年如不是因我之故,想必你们会顺利的结为一双侠侣,师妹也不会出家为尼了……”微微停顿了一下,又道:“是我害了你们,我害了你们一生……”
  柳飞龙老泪滚滚,也嘶哑着喉咙叫道:“不,是我害了你们,你们本该结为夫妇……大哥,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师妹!”
  弃尘师太满面通红,不停口宣佛号,着急的道:“你们别再说下去了,出家之事,是我自己愿意,就算当年你们两人中只有一人,贫尼也不会谈及嫁娶……”
  柳龙摇头叹道:“命……这是命中主定的……”
  林无畏平躺地上,两眼望着广漠的天空,道:“命运是人自己创造的,我死而无怨,是因我的疏忽,但却不是命……小龙,记住外公的话!”
  柳小龙含泪道:“孙儿都记下了!”
  林无畏口唇颤抖,像是又说了一句什么,但却听不出声音。
  弃尘师太大吃一惊,当下不再怠慢,把那颗紫色药丸送於林无畏口唇之间,伸指一按他的结喉穴,使他服了下去!
  林无畏全身抖动了一下,忽的双目一睁,声音宏亮的叫道:“师妹!……”
  弃尘师太应道:“师兄,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林无畏双目中射出两道炯炯的光辉,逼射到弃尘师太脸上,轻轻叫道:“倩眉!倩眉!……我只想这样叫你两声……”
  弃尘师太偷偷弹出两滴泪珠,也轻轻叫道:“无畏……”
  柳飞龙嘶哑的叫道:“大哥……安心养伤……”
  林无畏露出一丝苦笑道:“没有用了!只怕……”
  柳飞龙着急的道:“师妹是精於医道之人,这点普通内伤……”
  林无畏唇角间始终挂着苦笑,目光盯注到昏迷中的玄天魔主脸上,叫道:“小龙,别忘了外公拜托之事!……”
  一言甫落,全身一震,死了过去!

  第六十二章 茅庐乞食
  柳飞龙见状大惊,沉声急喊道:“大哥!大哥……”
  但林无畏双目紧闭,颈项软垂,似乎已经死去!
  弃尘师太轻吁一声,道:”不必叫他了,他……”
  柳飞龙顿足道:“师妹,那是颗什么药丸,莫非……”
  弃尘师太摇头苦笑道:“那不是穿肠毒药,只不过使他保持暂时的昏迷,保留住欲散未散的内腑真力,然后我再施术救他!……”
  柳飞龙紧张的道:“那么师妹是有把握把他救得好了”
  弃尘师太凝重的道:“救好的希望只有十之一成!”
  柳飞龙默然道:“这样说来,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了?”
  弃尘师太木然道:“不错,凡事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柳飞龙急急的道:“那么师妹快些为他施术吧!”
  弃尘师太苦笑道:“问题并不如此简单,眼下必须找一处安静住所,每日给他服一颗‘紫香丸’,保存住他的残余真气,然后每隔六个时辰为他推拿一次,须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才能知道他是生是死!”
  柳飞龙双眉深蹙道:“这……”
  他并没这出个所以然来,因为这实在是一件麻烦之事,四十九天的时间变化太多了,到时武林之中还不久会闹成一个什么样子?
  但这是没办法之事,弃尘师太即已如此说了,想来不会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弃尘师太眸光黯然一转道:“他伤势沉重,最好不要移动太远,不知附近能否找到一处安静的疗伤之所?……”
  柳飞龙摇头道:“小兄并不熟悉此处……”
  武当派的两名道人一直萎缩在一旁,一阳子宣声佛号,忽然赶了过来,稽首道:“这点小事,贫道倒可一效棉薄……”
  伸手遥遥一指道:“大约十里之外,有一座青松岭,岭上有一座待月观,是武当的一处下院,如若不嫌简陋……”
  不待他说完,弃尘师太大喜道:“那好极了,就要劳烦道长了……”
  眸光一转,向柳飞龙道:“你把大哥轻轻抱起来吧!”
  柳飞龙喏喏应声,由那名中年女尼手中将林无畏轻轻接了过来。
  弃尘师太目注柳小龙道:“小龙,你呢?”
  柳小龙忙道:“晚辈要去武夷山了!”
  “去武夷?……”
  柳飞龙差点要火叫起来,道:“那是毫无用处之事愚行……”
  柳小龙含泪道:“爷爷,这的确是愚行,不待走至武夷,外祖母只怕就……就要不行了,而且就算走到武夷,那‘银针果’也不是如此容易寻求之物……”
  微微一顿,词严义正的接下去道:“外公垂危之际,一再以此托我,明知是毫无可能之事,孙儿要勉力去办,否则如何对得住外公……爷爷,您不能答应我么?”
  柳飞龙啊啊了两声,道:“难得你有这等英雄襟怀,爷爷怎能阻止你……去吧!”
  柳小龙探臂抱起玄天魔主,黯然停立了一会,叫道:“爷爷……老师太,恕我先走一步了……”
  柳飞龙挥手示意,默然无言。
  柳小龙并不迟疑,旋转身子大步而去。
  此刻已是近午时光,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柳小龙心头沉重,思绪如麻,脚下奔驰极快,不过顿饭光景,已经驰出了十数里远。
  抱在臂弯中的玄天魔主,并无其他变化,仍然似在沉睡之中,对发生的一切变故漠然无知。
  柳小龙根本不识路途,也不知此刻已到了什么地方,默计武夷山的方向该在正南,只有辨别一下方向,尽力向正南驰去!
  这样一路狂奔,不一时又奔出了十余里路,他所行经的都是乱山荒岭,连个山村野店也未遇到。
  忽然一一
  他眼前亮了一亮。
  原来在一处山坳之中,冒出了一缕炊姻,似是有人家正在烧煮午餐。
  柳小龙肌肠雷鸣,忍不住向那山坳之中奔去,大约半里之外,已看到一低矮的茅庐隐在一处杂林之中。
  那茅屋十分简陋,而且就只有孤单一家。
  柳小龙心头暗忖:不知道这茅屋中住的是什么人家,在这等荒僻之处,又如何维生?
  但那缕缕的炊姻,证实了茅房中人正在烹煮食物,而且随着阵阵微风,飘来了诱人的肉香。
  他舔舔口唇,大步走了过去。
  林中十分阴森,虽在白日之中,也有一种黑暗阴湿之感,茅屋房门紧闭,除了烟囱中冒出的阵阵浓烟之外,听不到一丝人声。
  柳小龙双眉深锁,故意踏得山石乱响,直抵屋门之外。但屋中仍是没有一丝声息,不见应门之人。
  他停立了一会,终于伸出右手,在门上一连敲了三下。
  这回里面有反应了,只听一个苍老低哑的声音叫道·“进来!
  柳小龙怔了一怔,伸手轻轻一推,那知屋门并未上闩,一推之下,呀的一声,随手打了开来。
  只见房中十分杂乱,一个巨锅,吊在房梁之上,下面炉火熊熊,烧得正在炽烈,锅中冒出阵阵热气,肉香诱人,一个鬓发如雪的老头儿正盘膝坐在锅前,拆着摆在身后的一堆松枝,一根根的往火中送去。
  对柳少龙的推门而入,睬也未睬。
  柳小龙讶然凝注了那老人一会,道:“老前辈,恕我打扰了!”
  那老人此刻方才抬起头来,斜瞄了柳小龙一眼,目光淡然一扫怀在他怀中的玄天魔主,道:“即知打扰了我老人家,就不该来!”
  柳小龙苦笑了一下,道:“晚辈因迷路至此,又找不到山村野店,无奈肚腹饥饿,想请老前辈施舍一点剩饭果腹!”
  娜老人呵呵一笑道:“原来你是讨饭的化子!”
  说话之间,一派从容。
  柳小龙不禁大感奇异,这老人对自己难道没有一点好奇之心,问也不问一下,同时,在他目光一斜之中,射出两道绿芒,炯炯逼人,使人心头不禁冒出一股寒意。
  从外表上,虽不能看出他是否练功习武之人,但显而易见的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平凡之人。
  怔念之间,只好点点头道:“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老前辈多周济吧!”
  那老人淡淡一笑,道:“这个好办,老夫正在烧煮午饭,待老夫吃完之后,赏你吃上一些也就是了……”
  话说得大刺刺的,十分刺耳。
  柳小龙双眉微锁,道:“晚辈尚要送一位病人就医,没有时间多做耽搁,可否请老前辈将剩下的菜饭赏赐一点?”
  那老人双目一瞪道:“如不愿等,尽管请便!老夫剩的菜饭都喂了狗了!……”
  这话说得太严重了,柳小龙涵养再好,也已无法忍耐,当下霍然站起身来,冷冷一笑道:“这是在下自取其辱了!”
  头也不回,大步向门外走去!
  那老人忽然纵声呵一笑,道:“回来!”
  柳小龙收住脚步,但却头也不回的道:“前辈还有什么事么?”
  那老人笑道:“几句玩笑之言,你也认了真么?”
  柳小龙冷冷一笑道:“古人不食嗟来之食,在下形同乞讨,已经太过份了,何况受人之辱,更是在下一生污点!”
  那老人笑声一收,正容道,“韩信曾受胯下之辱,乞食漂母,张子房为黄石公拾鞋着履,换到你的身上大约绝对不行了!……”
  微微一顿,又道:“老夫偌大一把年纪,与你开上几句玩笑之言,也值得如此大惊小怪么?”
  柳小龙呐呐无言,心中倒不禁滋生出一阵愧意,因为这老人说的确是实情,自已的涵养也实在太差了一些!
  忖念之间,不由转头看去。
  只见那老人也正定定的凝注着他,目光中一片坦诚之色,虽然像貌生得有欠端正,但却也看不出做伪之色。
  那老人目光转了一转,又笑道:“锅中之肉已熟,现在可以吃了!”
  柳小龙一时倒没了主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情状甚现尴尬。
  那老人由一旁抓来一个木碗,从锅中拉了一块熟肉出来放于碗中,一伸手递了过来道:“即然你有急事,老夫也不多耽搁你,吃完之后上路去吧!”
  柳小龙终于红着脸接了过来,尴尬的一笑道:“方才是晚辈鲁莽了,老前辈多原谅吧……·晚辈尚未请教老前辈尊姓大名!”
  那老人呵呵一笑道:“好说好说!老夫名为梁一颗!遁居此处已有数十年之久,江湖之上,怕早已被人遗忘了……”
  柳小龙喃喃自语道:“梁……一……颗……”
  梁一颗奇道:“莫非你听说过老夫的名字么?”
  柳小龙摇头笑道:“没有,晚辈踏入江湖未久,对许多大名鼎鼎的武林前辈听到的也是不多,老前辈隐居如此之久晚辈就更陌生了!”
  梁一颗笑道:“那么你对老夫的名字为何如此感到兴趣?”
  柳小龙忖思了一下,道:”晚辈只是觉得这名字十分奇怪……”
  梁一颗失声大笑道:“不错,这名字的确有些奇怪,其实,说起来也没有什么,老夫当年行走江湖之时,惯常施医舍药,曾医好过不少伤病之人,故而被人送了这一绰号,一颗,表示只要一颗药丸就能伤病立愈之意。”
  柳小龙无限惊喜的道:“如此说来,老前辈还是一位神医了!”
  梁一颗谦虚的道:“江湖郎中,那里敢当神医二字!”
  柳小龙迫不及待的道:“在下所抱的这位前辈,身受毒伤,前辈可否一施神术,救她老人家一命,晚辈……”
  不待他说完,梁一颗双手连摇道:“老夫献身医理,所存的就是济世活人之心,那有不肯医治之理,不过……”
  薇微一顿,又道:“她的伤毒却非老夫力所能及!”
  柳小龙皱眉道:“为什么?”
  梁一颗凝重的道:“她所中的乃是一种绝世之毒,从你一到此屋之时,老夫就已嗅出来了!不但老夫无法医治得了,只怕所有江湖郎中,也是束手无策!”
  柳小龙道:“前辈可知她中的是一种什么毒么?”
  梁一颗略一忖思道:“如非‘金线蛇’定是“黑乳鼠”……”
  柳小龙大是钦服的道:“前辈医道果然高明,她老人家正是中的黑鼠之毒!”
  梁一颗摇头叹道:“能解这奇毒之药,除了天山老人所有的天山玉蟾之外,就只有武夷所产的银针果了……”
  柳小龙对他的所知所见,更加钦折,只听他继续说道:“天山相去过於遥远,而且天山老人飘忍无定,难於寻访,阁下想必是要去武夷山了!”
  柳小龙颔首道:“老前辈卓见不凡,晚辈正是要去武夷碰碰运气!”
  梁一颗淡然笑道:“依找良言相劝,还是不去的好,依她所中的毒素而论,若能再稍廷一日不死,就已经算是运气了!”
  柳小龙长叹道:“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晚辈不过尽人事以听天命而已!”
  梁一颗喟叹道:“即然如此,快些饱餐一顿,赶路去吧!”
  说完后瞑目不言,但却像是出於一种本能的动作,仍然把身后的枯枝,一根根向火中送去。
  柳小龙轻轻把玄天魔主放下地来,伸手就抓碗中的熟肉。
  但他立刻怔住了,因为那肉不似家蓄鸡禽,也不是山间野味,看不出是一种什么肉类!
  用鼻嗅嗅,奇香扑鼻,使人馋涎欲滴。
  他正怔的呆了甚久,仍无法把那肉往口中送去。
  梁一颗似乎发觉了,双目微睁道:“肉还没熟么?”
  柳小龙忙道:“不!不……熟是早熟了,只不知这是什么肉食?”
  梁一颗笑:“熊肉!……"
  柳小龙怔住了,他自幼在长白山下长大,时常有遇到大腹小眼的佝熊,但却没吃过熊肉,那一块白嫩鲜红的熟肉,是否真是熊肉,也是难以肯定之事!
  他实在太饿了,伸手抓起就向口中送去!
  但尚未及塞入口中,却听一声娇喝道:“且慢……”
  一条人影随之疾扑而来。
  龙大吃一惊,不自觉的停止吃肉,蓄力戒备。
  只见来的不是别人,霍然竟是楚小凤。
  柳小龙面色微红的道:“凤妹!你怎么来了?”
  楚小凤展颜一笑道:“我不该来么?”
  柳小龙双手连摇道:“不!不!我是说凤妹……”
  他说话呐呐不清,显见出心中情绪十分紊乱。
  楚小凤敛容道:“你我既是夫妻,就应同甘共苦,患难相共,我若不来,只怕我这一辈子就要做寡妇了!”
  柳小龙吃了一惊,道:“凤姝为何口出此言?”
  楚小凤冷冷一笑道:“你知道那是什么肉么?”
  说话之间却抖手一扬,一股冷凛的掌风拍了出去!
  原来楚少凤现身之后,梁一颗不声不响,却悄悄从怀中掏出一颗石块般的东西,凑到炉火上引燃,经楚小凤冷凛的掌风一拍,不但把那石块般的东西震了出去,而且引出的火焰也随手而熄。
  柳小龙困惑的道:“那老儿说这是熊肉。”
  楚小凤格格天笑道:“人肉!”
  “人肉?”
  柳小龙大吃一惊,一抖手把一碗肉甩了出去!

  第六十三章 奇阵却敌
  不知梁一颗是不懂武功,还是因了别的原因,依然坐在炉火之前,动也未曾动过一动。
  柳小龙乍听是人肉,又惊又怒,一碗肉向他脸上甩去!
  梁一颗虽是身子一偏,躲了一躲,但柳小龙手法何等奇快,但听砰的一声,早已打个正着!
  一时之间,梁一颗满脸开花,门牙皆落,身子一摇,昏了过去!
  楚小凤皱眉道:“龙哥,这老儿留着还有用处,如今伤成这付模样,已经失去利用的价值了……”
  柳小龙困惑的道:“这究竟起怎么回事?那老儿为何要弄人肉我吃?”
  楚小凤道:“这老儿早已被天地教收买,当我代理教主之时就已知道此事了……”
  柳小龙皱眉道:“我还是不懂!”
  楚小凤忖思了一下道:“这事说来话长,公孙愚志霸武林,早已下令各处分舵支坛,以及一般为他所收买了的江湖武林人物,随时保持戒备,注意我等行踪,不惜利用种种手段,将我等设法除去……”
  眸光投注了被柳小龙打昏的梁一颗一眼,又道:“这老儿当年中了邪魔,时以人肉为食?当你怀抱外祖母向这条路上奔来之时,这老儿就已得到消息,在肉中放下了烈性毒药,料定你会前来求取食物,以便将你一举毒死!”
  柳小龙哼了一声,道:“如此说来,你我行踪都在公孙愚监视之中了!”
  楚小凤颔首道:“眼下百里之内,公孙的眼线喑椿,不知已布下了多少,不过,这茅庐附近却还未现敌踪……”
  柳小龙呆了一呆,道:“公孙愚即知小兄.必来求食,为何不派人潜伏茅庐之内,或是伏在四面林中?……”
  楚小凤笑道:“这是他的聪明之处,但也是他的糊涂之处!他深恐在林中布下高手或是督视之人会露出行迹,启动了你的疑念,但他却未料到我早己想到了他这一阴谋,暗中赶了过来……”
  柳小龙道:“那么这老儿还有什么利用之处?”
  楚小凤道:“这老儿最是怕死,以死相胁,不难使他把公孙愚骗来此处,可以藉此把咱们不共戴天的仇人除去一个!”
  微薇一顿,道:“但现在把他打得头破血流,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公孙愚不久必来,咱们快些离开此处吧!”
  柳小龙颔首无言,抱起玄天魔主,笑道:“这老儿还留得么?”
  楚小凤笑道:“杀了他吧!”
  拂手一指,点了出去!
  那一指正点在梁一颗的头颅之上,但听卜的声,立刻脑花四溅,死于非命,同时身子一震,翻了过去。
  柳小龙几乎惊叫了出来,原来梁一颗身子一倒之际,竟露出了一片惨象,只见他自双腿齐膝以下,尽皆腐烂,臭气薰人,露出两截森森白骨。
  楚小凤双眉深蹙道:“原来这老儿当年不是中的邪魔,而是中了巨毒,怪不得……”
  证锋一转,急急的道:“不管他了,咱们走吧!”
  柳小龙几乎忍不住要吐了出来,闻言不再怠慢,身子一转,当先出屋而去。
  屋外林中仍是一片阴森,除了阵阵鸟鸣之声以外,并没有其他声息,更看不到一个人影。
  柳小龙当先而行,径往林外走去!
  楚小凤不时倾耳静听,一付凝神戒备之态!
  柳小龙心头暗忖:此刻除了遇上西荒魔母和她的丧门大阵,就没有什么值得惧怕之事。
  两人悄然疾行,不久之后就走出了那片杂林,爬上一座山坡,到了一座视野辽阔的山头之上。
  眼前一亮,只见一片人影,正在半山之中。
  其中最扎眼之人是天地教主公孙愚,一袭蓝袍,昂胸凸肚,率领着天地教的一干高手,散立在山坡之上。
  使柳小龙与楚小凤更为意外的则是尤兰香与吴晓鸿,两人在公孙愚等人面前数丈之处,正弄了一些枯枝、石块,横拚竖摆。
  楚小凤一拉柳小龙,两人隐入了一块巨石之后,注目静观。
  只见尤兰香吴晓鸿两人从从容容,把一些枯枝石块摆得方方正正,似是小孩做游戏。
  公孙愚等人均是一付困惑不解之色,但却无人向前,只静静的注视着两人的动作忖思出神。
  尤兰香吴晓鸿两人已经插起了一排长篱,约有三丈见方,大大小小的石块,则摆得凌乱不齐。
  柳小龙悄以传音入密向楚小凤道:“这是什么阵式?”
  楚小凤扬眉一笑,也以传音入密道:“什么阵式都不是,大概是故弄玄虚吧!”
  柳小龙讶然道:“故弄玄虚?如何能瞒得过公孙愚?”
  楚小凤失笑道:“如果是你去摆这种玩艺,公孙愚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尤兰香却不同了,她一向以工于心计见,长公孙愚不能不有所顾忌。”
  两人互以传音入密交谈之际,只见尤兰香摆下最后一块方石,拍拍手上沾染的尘土,笑向公孙愚大声道:“方才我们阵式未完之前,要你闯阵而入,你既不敢;现在阵式已经布就,就算你敢于闯阵,只怕也无能为力了……”
  转首向吴晓鸿笑道:“三妹,坐下来歇一会儿吧!”
  吴晓鸿应了一吉,坐于一方巨石之上。
  尤兰香也坐了下来,怀中拍出玉箫,用衣袖轻轻揩拭,仿佛一双游山玩水的伴侣,要在山林间吹箫寄兴一般。
  公孙颗冷冷大笑道:“你那点箫管上的本领,本座早巳邻教过了,还是不必献丑的好!”
  尤兰香淡淡笑道,“若凭音功取胜,也算不得本领,我并没有想在这上面取胜于你!”
  公孙愚冷笑道:“那么是凭这些枯枝乱石了,就算想骗骗小孩子,只怕也骗他不过,本座岂会放在眼中!”
  吴晓鸿大声叱道:“那么你何不闯上一闯,见个真章!
  话说得十分强硬,凌厉万端。
  公孙愚怒吼一声,道:“你认为本座真的会为这点阵式吓住么?”
  转头喝道:“总护法何在?”
  在他身后的一名灰衣人应声而出,躬身一礼道:“属下在!”
  公孙愚沉声道:“在本教之中,除开本座之外,以你职位最高,如今就由你闯闯这座破阵,把那两名丫头擒过来吧!”
  那名灰衣人也是七旬开外之人,双目炯炯,看得出内功不凡,正是继龙火木之后的天地教总护法于飘鸣!
  当下连忙又复躬身一礼,道:“属下遵命!”
  身子一晃,向那片枯枝乱石逼了过来。
  柳小龙不禁暗捏一把冷汗,倘若玄虚拆穿,马上就是一场大战,后果委实是十分难以逆料之事。
  楚小凤却神色坦然,似是无动于衷。
  楚小凤心头微生反感,暗忖:这等猝窄的胸襟,幸灾乐祸的神情,未免有些太不应该了!
  忖念之中,已经有了一个决定,只要场中一生变化,自己立刻出手援助尤兰香、吴晓鸿。
  心念既定,悄悄把昏迷不醒的玄天魔主向巨石上靠了一靠,使她能够自己舒适的倚在石上。
  但定目再度看去,心头却不禁又浮上了一层疑念,只见尤兰香吴晓鸿两人仍然静静的坐在石块之上,从从容容,不理不睬。
  天地教的总护法于飘鸣虽然冲至枯枝石块之前,却未立既动手,凶睛一转,沉声喝道:“如你们两人识相一些,还是自动出来,束手就缚的好,本座可在教主面前说说人情话,留你们一条活命!”
  尤兰香大笑道:“用不着说情,我们早就不想活了!”
  于飘鸣大喝道:“即然不想活了,就快些出来受死!
  话虽说得强硬,但却看得出色厉内荏,心中顾忌不少。
  吴晓鸿怒叱道:“我们等你来抓,只要你敢过来!”
  立在数丈外的公孙愚早已不耐,沉声大喝道:“于总护法,还要等本座二次下令么?”
  于飘鸣身子一震,蓦然挥手一掌拍了过来,同时双肩晃动,就向阵中冲了过来!
  柳小龙立刻紧张了起来,手握金剑,就欲出手。
  暗中却听楚小凤以传音入密道:“不要紧张,那两个丫头也并不仅是一个纸老虎,阵式虽假,功夫却真,单是一个于飘鸣绝难讨得了好!”
  说话之间,场中情势已变。
  于飘鸣并不解得那是真阵假阵,但嫠妇门三女的威名却早已使他胆寒,心中忧愁不己。
  但在公孙愚严令之下,不得不冒死向前,故而先行拍出一掌,晃身跟进,欲图先将那些枯枝乱石击飞,然后冲入阵中。
  尤兰香大笑道:“原来你对阵法之学一无所知,你已是走入死门了!”
  同时眼前怪事发生,只见枯枝乱篱之前,忽然冒起一股黑烟,冲天而起,情势十分骇人!
  于飘鸣即能位登天地教总护法,自然不是武功平庸之辈,一掌拍出,少说也有千斤之力。
  依他的想法,纵然那确是一座奇门阵式,这一掌劈击之下,也会发出一声暴响,打出一道缺口来!
  但怪的是发出的掌力顿时消散无踪,同时听得尤兰香的身入死门之言,及阵前冒出的黑姻,不由心头大惊!
  当下顾不得再行闯阵,一式“惊龙回头”,硬将前进的身形刹住,向后翻了回去。
  定目看时,枯枝乱石依旧,自已依然隔在阵外。
  老脸一红,退了回去,向公孙愚躬身一礼道:“属下无能……”
  公孙愚大怒道:“既然不能冲开此阵,你就自裁了吧!

  第六十四章 行动失常
  于飘鸣大感意处,呐呐的道:“教主要属下去死?”
  公孙愚厉声道:”本教中不能容留你这等贪生怕死之辈,何况是身居高位之人!”
  于飘鸣抗声道:“破降却敌,不同对手交搏,虽是武功再高,但如不解阵式变化,也等于飞蛾扑火,自去送死!”
  公孙愚老脸一沉道:“就算是本座要你去死,你肯是不肯?”
  于飘鸣怔了一怔,神色大变的道:“属下该死,请教主准许属下二次再闯此阵!”
  公孙愚淡然一挥手道:“不必了……”
  目光森森一转,道:“是你自裁,还是要老夫动手?”
  于飘鸣面如土色,噗的跪了下去,叫道:“请教主念在属下追随十余年的份上,贷免一死,日后……”
  公孙愚厉叱道:“你已经没有以后了……如要本座动手,只怕你不会有这样便宜了!”
  于飘鸣已经绝望,惨然望了四周一眼,忽然长啸一声,手起掌落,向自己天灵之上拍了下去!
  但听蓬的一声,脑浆四溢,死于非命!
  公孙愚大声道:“本座执法素严,虽是身居高位之人,同样的要受严厉的处罚,贪生怕死者可以此为戒!”
  追随在公孙愚身后的一干天地教高手,个个面色大变,但却肃然鹄立,没有一人出声。
  公孙愚环顾一眼,又道:“上官堂主……”
  声音虽低,但却极具威严。
  但见红影飘闪,外五堂堂主上官玲有如穿花蝴蝶一般,飘向公孙愚身前敛衽道:“教主有何吩咐?”
  公孙愚微微一笑道:“自即日起,本座升你为本教总护法之职!”
  上官玲颇感意外的道:"我……升任总护法……
  公孙愚:“莫非你不愿意么?”
  上官玲再度敛衽一礼道:“多谢教主恩,属下……”
  公孙愚大笑道:"异日返回总坛后之后,再行就职大典……”
  微微一顿,又道:“你这身红衣却要换为黑的了!”
  上宫玲满面春风,喜气洋溢。
  这在天地教中来说,也是没有前例的事,红衣武士与灰衣武士虽然不过差了一级,但由外五堂的一名堂主,一跃而升为总护法,却实在非比寻常。
  其他之人虽感骇异,但对教主自己决定之事,却没有一人敢於出声,更没有人敢於反对。
  在短篱枯枝之内的尤兰香冷冷一笑,道:“公孙教主号令严明,可喜可贺……”
  公孙愚怒叱道:“釜中游鱼,笼中困鸟,也敢讥笑本座么?”
  话锋一转,喝道:“上官总护法。”
  上官玲连忙娇笑应道:“属下在。”
  公孙愚面无表情的道:“前任总护法已因懦弱贪生,被本座勒令自裁而死,去擒那两名丫头的责任,该有你来负了!”
  上官玲啊了一声,失色道:“我……教主派我去闯阵敌?”
  公孙愚寒着脸道:“还要本座二次下令么?”
  上官玲全身震了一震,道:“不!属下遵命!”
  说话之间,向尤兰香吴晓鸿的枯枝短篱之前逼了过来。
  当公孙愚处置于飘鸣之时,隐身在巨石之后的柳小龙以十分激动的心情,传音入密向楚小凤道:“凤妹虽是机智聪明之人,但有时也会发生错误!”
  楚小凤微笑道:“我什么地方错了!”
  柳小龙道:“凤妹曾说她们是故弄玄虚,为何能有这等威势,看来那分明是一座变化十分惊人的阵式!”
  楚小凤失笑道:“我不弄清的事情从来不敢乱说,其实那些变化概与阵式无关……”
  微微一顿,接下去道:“冒出黑烟的东西,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硝磺,配加上一种黑粉等类的东西,一经引燃,加上内力催逼,自然会黑烟突起,声势惊人,于飘鸣心中先示怯意,自然会有此失!”
  柳小龙有些不服的道:“但他所发的掌力又是如何破解了的,尤兰香、吴晓鸿分明动也未动,怎会将劈来的掌力化解,岂不是那阵式的变化巧妙……”
  楚小凤笑道:“你可曾看到她们的衣袖?”
  柳小龙不解楚小凤言中之意,但却连忙悄悄看去,只见两人衣袖极长,双手垂于膝畔,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当下困惑的道:“衣袖较长,但这又有何关?”
  楚小凤娇笑道:“关系可大了,以你的功力而论,不需振臂扬掌,透以试穴射力,能否达到伤人毁物的程度?”
  柳小龙忖思了一下,道:“相信尚末能做到。”
  楚小凤笑道:“这就够了,尤、吴两个丫头,虽然功力在你之下,但透穴射力之事,大约尚可做到,于飘鸣心虚胆怯,听到身入死门,心中早已慌了,功力起码打了一个对折,再经她俩透穴传力一击,自然就被迫了回去。……”
  眸光飘然一转,又道:“这些事瞒得了你,却蹒不了我……”
  柳小龙皱眉接道:“难道说连狡猾如狐的公孙愚也被瞒过了么?”
  楚小凤也皱起眉头道:“这就难说了……现在我怀疑到两点重要之事!
  “笫一、他对于飘鸣已经不满,正好藉故除去,以收杀鸡儆猴之效,使天地教徙心生畏惧。
  “第二、藉此拖延时间,等待高手到来……”
  柳小龙吃了一惊,道:“莫非他是在等西荒魔母巴拉唏斯么?”
  楚小凤颔首道:“极有可能,所以咱们也该及早采助行动!”
  柳小龙望了昏迷的玄天魔主一眼,不由心底泛起一股寒意。
  正在忖念之间,只听一声娇叱,喝道:“贱婢,快些纳命来吧!”
  柳小龙循声看时,原来是天地教新任总护法上官玲振臂扬掌,向尤兰香、吴晓鸿两人之前攻了过去!

  第六十五章 计却强敌
  天地教新任总护法上官玲在教主公孙愚命令下,奋不顾身,向尤兰香、吴晓鸿所插的枯枝短篱之前攻了过去。
  有前任总护法于飘鸣的被迫自裁为例,纵使眼前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火坑,她也不能不跳了下去。
  论武功,她比前任总护法差了很多,但她沾光的却是有一个比较灵活的头脑,攻来之势虽然又急又猛,但却在那枯枝短篱之前收住脚步,玉臂疾振,一连三指向尤兰香点了过去。
  那正是她的拿手绝招穿云指,功能透金裂石,可在十丈之外出指伤人。
  尤兰香在车中格恪大笑道:“上官玲,欲保性命,只有一个办法,背叛公孙愚,我姊妹保证不会伤您一毫一发。”
  自然,上官玲绝不会背叛公孙愚,纵然她会背叛,也绝不是此时此地,因为现在的形势相差太悬殊了,上官玲绝不会做这种傻事。
  她在江湖道中也算得是一流好手,三指点出,式奇劲足俱皆朝向尤兰香前胸点到。
  这也是她的巧妙打算,同时向两人出手,力道分散,劳而无功,倘若一击之下,能使尤兰香受点伤害,剩下一个吴晓鸿,就比较好收拾得多了。
  同时,在她三指点出之后,却蓦出一脚,踢了过去。
  尤兰香、吴晓鸿两人仍然动也未动,但三指点到,俱都在一入枯枝短篙之后化解了开去,彷佛没有一点威力。
  上官玲不由大吃一惊,踢出的一脚,更受到了意外的反击,有如踢到了一道铜墙铁壁之上。
  只觉胫骨如折,半身痛疼,一阵踉跄,退出了三四步远!
  原来尤兰香虽然未动,但却像对付于飘鸣一样,暗以真力透穴之法,将她点出的三指化解了开去。
  吴晓鸿则亦将全付内力尽量透穴弹出,迎向了上官玲踢来的一脚。
  上官玲并不是要踢向吴晓鸿,原是想把枯枝短篱踢倒,对这座阵式做试探性的攻击。
  这一来,使她如触蛇蝎,更加莫则高深。
  但是,另一个变化,使局面改观了过来。
  原来老谋深算的公孙愚,已经多少看出了尤兰香所布的阵式可能是故弄玄虚,但因尤兰香是个难测高深的人物,不敢轻动而已。
  此刻却趁上官玲攻向尤兰香之际,率领内三堂三位堂主,蓦然分向两侧攻到,各自双掌齐施,拍了出去。
  这一着多少使尤兰香感到有些意外,但听蓬蓬数声暴响,砂石横飞一根根插入地下的枯枝更是被震得没了影儿。
  公孙愚与内三堂堂主一击之后,并未立即冲入阵去。
  公孙愚目光四转,呵呵放声大笑道:“丫头,这算什么阵式?”
  吴晓鸿面色大变,尤兰香不失从容,格洛大笑道:“这原是故弄玄虚,并没有什么阵式,公孙老儿,你何不过来?”
  公孙愚不免为之怔住了,内三堂堂主以及新任总护法上官玲俱皆膛目结舌,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尤兰香、吴晓鸿与公孙愚等相距不过三丈,两人坐在巨石之上,从从容容,一付若无其事之态。
  如果这阵式是假的,两人的胆量未免太大了,面对着睥睨武林、纵横江湖的天地教主公孙愚,以及教中所有高手,竟能无动于衷,那实在是不可思议之事。
  公孙愚细细查看了一下被掌力震垮的两处缺口,不论枯枝石块,看不出任何变化,为何这丫头如此大胆。
  忖念之间,突然一声大喝道:“丫头,纳命来吧!”
  双肩一幌,向两人扑去。
  尤兰香与吴晓鸿仍是动也未动,顾自坐在石块之前,似是根本就没把公孙愚等放在眼中。
  公孙愚身形跨前了三步,突然一式惊龙回头,又复倒退了回来,尤兰香眸光一转,忍不住格格大笑了起来。
  原来这又是公孙愚的一着试探之计。
  设若那阵式是假的,则尤兰香必会因他的出手而有所动作,殊料她动也未动,似是那些残余的枯枝乱石有着无尽的变化,像一道铜墙铁壁一般。
  公孙愚心头一惊,故而又连忙退了回来。
  尤兰香撇嘴一笑道:“怎么,不敢过来么?”
  公孙愚面色一红,怒道:“丫头,今天你们都不用想好死,捉到之后,定要想一种别致的方法,慢慢折磨折磨你们!……”
  尤兰香冷笑道:“公孙老儿,你一向都是这样爱说大话么?”
  公孙愚哼了一声,道:“本座言出必践。”
  吴晓鸿应声叱道;“那么来呀!……”
  公孙愚过於狡猾,但却也过於多疑,枯技乱石早已残缺不全,但他却始终不敢轻进,几次却攻又止。
  尤兰香大笑道:“姑娘尚要赶路,如果你仍然踟蹰不前,休怪姑娘要失陪了!”
  公孙愚沉声道:“你们想逃走吗?”
  尤兰香娇叱道:“姑娘要来便来,要去就去,怎能加得上一个逃字。”
  公孙愚狂笑道:“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尤兰香依然笑道:“如若我姊妹要走,也可以仿效一下移阵渡海之法,既然你没有胆量闯入阵来,又怎能阻止得了!”
  公孙愚双眉一扬,道:“区区几根枯枝,几块乱石,就算你真能移阵而走,也必然缓慢无比,本座不妨坦白告诉你,百里之内,已经尽在本教眼线监视之中,妄想逃走,不过是徙劳无功之举!……”
  尤兰香从容笑道:“我这移阵之法与别人多少有些不同,也许比没有阵式牵扯奔驰得还要快上一些!……”
  微微一顿又道:“我早看透了你的诡计,眼下西荒魔母那老乞婆不在此处,你不过想拖延一会时间等那老乞婆而已,……大约你早已发出消息了吧!”
  公孙愚桀桀狂笑道:“收拾你们这两个丫头,实在也还用不着那样大张旗鼓,眼下本座就有一个最为有效可靠之法!……”
  尤兰香不为所动的道:“什么办法,本姑娘倒可替你出出主意。”
  公孙愚大声狂笑道:“什么办法是本座不宜之秘,反正立刻你们就可享受到了!……”
  尤兰香格恪大笑道:“如果我猜测不错,谅必你是想用火攻吧。”
  公孙愚被她一言说破,心头不由一震,当下既羞且怒的道:“本座尚未想出这等歹毒主意,倒是你提醒本座了!……”
  转身挥手,喝道:“准备引火之物。”
  其实引火之物早经公孙愚暗喑下令备好,此刻不过是应声取来而已。
  遥立在后的天地教徙同声暴喏,只见绿影飘飘,十二名绿衣武士,胸前各挂了一个油布大袋,跃身奔了过来。
  公孙愚挥手做势,十二名绿衣武士即刻将尤兰香、吴晓鸿所布的那座残余阵式团团围了起来。
  十二名绿衣武士胸前油布大袋中所装的俱是硝磺等特配之物,见风即燃,即使用水灌救,也是无法救熄。
  尤、吴二女毫不为动,顾自微笑静观。
  公孙愚狂笑道:“丫头,大火一起,玉石俱焚,你们两人还想活命不活?”
  吴晓鸿厉叱道:“我们活腻了,要放火就请快吧。”
  公孙愚怒得须发倒竖,一声枭叫道:“放火!”
  十二名绿衣武士,早已伸手入袋,闻得公孙愚的喝声,齐齐振臂一扬,一股股黄蒙蒙的细沙般的东西撒了出去。
  那些东西都是调配好的引火之物,见风即燃,一经撒出,立刻闪起一片红光,熊熊大火燃了起来。
  不但火势猛烈,而且那迷目的浓烟也十分骇人。
  十二名绿衣武士俱是以内力而发,以尤兰香、吴晓鸿所据守的那数丈方圆之地,极其自然的必会立成火海!
  在浓烟弥漫,烈火升腾之下,已经看不出两人的情形,但却听得到两人的格格狂笑之声,起自火海之内。
  这是十分意外之事,被烈火所焚之下,就算是罗汉之躯也会被烧成一埋焦碳,尤、吴二女为何竟能笑得如此从容。
  公孙愚大感骇异,同时,另一个更惊人的事故又发生了,他忽然嗅到了一阵剌鼻的异味。
  那味道绝非硝磺所发,而是另一种难以述说的药味。
  同时,火势迅速的减弱了下来,只剩下继续升腾不熄的浓烟,使人目迷难睁,一切景物尽被浓烟所迷。
  公孙愚振声大喝道:“丫头,这滋味好受么?”
  他原是想试探一下两人的死活,因为二女的笑声已停,情形不明。
  尤兰香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道:“好极了!可惜味道有些刺鼻,也许引燃了什么毒物,说不定要毒杀几条人命!……”
  公孙愚本来心有所疑,闻言益发大惊失色!
  当下连忙振声喝道:“速退!”
  纵身一跃,先行退了开去。
  内三堂堂主以及总护法上官玲相继而退,跃出了五丈余远。
  尤兰香、吴晓鸿的大笑之声又传了过来,道:“公孙老儿,珍重你的脑袋,姑娘等要到你召开的英雄大会上再摘下来,可别在事前把它弄丢了!……”
  话锋微顿,又道:“姑娘有事在身,少陪了!”
  于是,一切寂然,没了声息。
  公孙愚须发怒张,探手入怀,掏出一瓶丹丸,随手一丢道:“每人服下一颗,快随本座去追赶那两个丫头,今日若让她俩逃出手去,天地教的威名也就更要从此扫地了。”
  总护法上官玲伸手接过,立即按照公孙愚的吩咐,每人分食一颗,又把药瓶递了回去。
  公孙愚接瓶在手,略一运息,大喝一声,纵身而起,向前追去。
  但此刻浓烟弥漫,目迷难睁,一切景物俱皆隐失不见,那里还能看得到二女究竟去了何处?
  公孙愚放步追出百丈左右,脚步一收,反顾了随在身后,相偕追来的天地教高手一眼,道:“快些传谕下去,方圆三十里内,布起天罗地网,一现二女踪迹,立刻以飞箭传音之法,报与本座。”
  总护法上官玲恭应一声,立刻传谕遵办。
  如今且说匿身巨石之后的柳小龙与楚小凤。
  两人因见尤兰香与吴晓鸿尚能从容应付,故而一直未曾现身,当大火一起之时,柳小龙大惊不已,原本就要出手应援,但却被楚小凤压制了下去。
  柳小龙十分尤急的道:“不论怎样她们两人对我都有救命之恩,而且,吴晓鸿……”
  面色一红,倏转话锋道:“若这样任由她们活活烧死,也有失侠义风范。”
  楚小凤冷冷一笑道:“你怎知她们会死?”
  柳小龙怔了一怔,道:“这等大火之下,既使是铁人也会被烧化了,她们俩人又怎能不死?”
  楚小凤皱眉道:“我对你实在没有办法,为什么你的脑子总不开窍?……”
  只听楚小凤继续说道:“你见过有人被烧死之时,会在大火之中笑的么?”
  柳小龙面孔通红,呐呐无言,
  柳小龙又怔了一怔,这话果然不错,因为那时尤兰香、吴晓鸿的笑声仍然格格不绝。
  他们匿身之处,距大火不过数丈之遥,尤兰香声言火中烧了毒物,会毒杀几条人命之时,柳小龙也嗅到了烟中的异味。
  他困惑的转向楚小凤,只见楚小凤用鼻头嗅吸了几下,微笑不语,一付若无其事之态。
  柳小龙忍不住了,只好开口道:“此处也在毒烟醺袭之下,咱们是否该避开一点!……”
  楚小凤扬眉笑道:“毒烟!……你真相信烟中有毒么?”
  柳小龙皱眉道:“这味道……难道没有毒么?”
  楚小凤笑道:“那是灭火寒沙所发出的霉湿之味,尤兰香早已料定了公孙愚会放火烧阵,预在四周撒下了一层寒沙,所以她才那样从容!……”
  柳小龙心头不禁为之浮起了一阵愧意,自己枉为七尺须眉,竟然连一个女孩子的聪明智谋俱都没有。
  忖念之间,只听尤兰香说出了要走之言。
  柳小龙心头松出了一口长气,悄向楚小凤道:“趁这烟幕掩蔽之下,咱们也走吧。”
  楚小凤冷笑道:“白云庄中你原是追踪她们而来,现在近在咫尺,莫非你又不愿见她们了么?……”
  柳小龙眉头深蹙,望了躺於一侧的玄天魔主一眼,道:“此刻小兄有急事在身,还是暂时不见的好。”
  楚小凤仍然冷笑道:“她老人家的伤势已是没有救了,只怕难以再挺得过十二个时辰,还要向武夷狂奔,不是有些傻气么?”
  柳小龙皱眉道:“这是小兄亲口笞应了外公之事,不论结果如何,如不做到,实在於心难安,对不起……”
  他原想说对不起外公在天之灵,但转念一想,自己离开他老人家之时,尚未咽气,弃尘师太仍要设法为之疗伤,故而又把未完之言咽了下去。
  楚小凤摇头笑道:“虽然如此,但眼下一时之间,却怕走不成了。”
  柳小龙奇道:“为什么?……”
  目光四外一转,又道:“这烟雾弥漫的范围,起码在半里方圆,咱们只要走出百丈之外,就不怕公孙愚等人会追得上了。”
  楚小凤苦笑道:“第一,公孙愚早已在百里方圆之内撒下了一片天罗地网,行走起来,定必处处陷阱,步步埋伏,若不另设良策,只怕甚难走得出去,笫二,尤、吴两人早已发觉了你我行藏,只怕不会让我们从容走出。”
  柳小龙怔了一怔,道:“她们发觉了你我行藏?这不大可能吧。”
  楚小凤冷笑道:“尤兰香那丫头,是最为乖觉之人,方才她那样从容大方,有恃无恐,另一个原因就是因有你我在此,不会眼看着她们处于危境!……”
  柳小龙眉宇深锁的道:“既是这样,咱们更该快走了。此时此地,小兄……实在不想见她们!……”
  伸手一指,又道:“听方才的话音,她们似是由那面而去,咱们快从这面绕路走吧。”
  他不愿会见尤兰香、吴晓鸿的原因,一来固然是由于此刻急事在身,要带玄天魔主远去武夷,二来则是他处怕了那种场面,有楚小凤、尤兰香、吴晓鸿一起,双方必然是勾心斗角,讽言冷语,使他两面不能讨好,夹在中间为难。
  是以他此刻反而催着楚小凤快走。
  但楚小凤此刻却也一反常情,竟而似是对尤兰香、吴晓鸿有些友善了起来,只听她冷冷的哼了一声道:“现在,她们也许就在你身边了。”
  柳小龙讶然一惊,连忙纵目四顾,但此刻浓烟正炽,数尺之外,目难见物,任什么也无法看到。
  楚小凤笑道:“莫非你有些不信么?”
  柳小龙呐呐的道:“不……只是……只……”
  但他只是了半天,也没只是出个所以然来。
  原来,楚小凤之言使她吃惊,果真尤兰香、吴晓鸿就在附近,自已倒是不好再说什么?
  否则,若被两人听去,日后就难以解释了。
  楚小凤格格娇笑道:“走与不走,都是一样,反正百里之内都有天地教教徙设防,一旦发现咱们行踪,立刻传讯驰报,公孙愚很快的就会找上前来。”
  柳小龙皱眉道:“株守在此,岂非形同束手待毙,何况,小兄急于驰赴武夷,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此处。”
  楚小凤笑道:“眼下不是你有没有时间的问题,而是能不能走得出去的问题,带着一个身受毒伤,垂垂欲死的老人,倘若遇上了公孙愚或是西荒魔女,那后果不难想像,不但去不成武夷,而且……”
  柳小龙叹道:“那么依凤妹之见应该怎样?”
  楚小凤道:“最好是找一个严密的隐身之处,躲上一会,至少要等到天黑之后再采取行动,才比较安全。”
  柳小龙无言可以反驳,事实上这也是实情,倘若此时此地与西荒魔母或是公孙愚遭遇,确然是一场天大的麻烦。
  他略一忖思,道:“那么就依凤妹之见,先找一处洞窟岩穴……”
  楚小凤笑接道:“洞窟岩穴不是随处皆有,而且公孙愚追尤、吴二女不到,再发觉了梁一颗之死,必然会在附近大肆搜索,洞窟岩穴,是他第一个要找的地方!……”
  柳小龙皱眉道:“那就难办了,若等烟雾一散,里余之外可以见到你我踪影,那时岂不要被天地教设防的教徒发觉……”
  楚小凤忽然冷笑道:“别忙,且等那两个丫头来了再说,此时此地,她们正迫切的等待你我相助呢!……”
  一言未毕,忽听一声低叱起自丈余之外,在浓烟滚卷中,两条黄影扑了过来。

  第六十六章 奇阵诡变
  来者正是尤兰香与吴晓鸿。
  柳小龙大为尴尬,只好硬起头皮,呐呐的道:“尤姑娘!……吴……鸿妹……!”
  吴晓鸿默然无言,眸光似喜似悲的睨了他一眼,把头转过一边,对他等于没理没睬。
  尤兰香则尖刻的一笑,道:“算起来,以我的关系最远了!”
  话虽说得平平淡淡,但却流露出一股难以言宣的辛酸。
  楚小凤扁嘴一笑,并没说什么。
  尤兰香面色一沉,向楚小凤道:“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楚小凤不屑的扫了她一眼,道:“我说你们姊妹两人目前最需要的是愚夫妇的帮助,以却强敌,难道这话说错了么?”
  尤兰香气得面色青白,几乎要举手一掌拍了过去,但念头一转,却又迅速的平静了下来,淡然一笑道:“为何不说是你需要我们姊妹的帮助,像你这样妄逞口舌之利,除了被人视作泼妇之外,不知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吴晓鸿则气势汹汹的怒叱道:“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舌头割了下来。”
  柳小龙大为作难,他无法袒护任何一方,只好索性把头低了下去,任由她们去争胜逞强。
  楚小凤不在意的一笑道:“这话我记在心上,但愿你能早使那一天到来。”
  吴晓鸿两眼瞪得滚圆,还想再说什么,但却被尤兰香压制了下来,眸光轻轻一转,冷笑道:“柳大侠,你哑了么?”
  柳小龙心思不属,茫然答道:“不哑不哑!……”
  一时倒把楚小凤、尤兰香等俱皆逗得笑了起来。
  柳小龙不自觉的把话说了出来,自已也不由一阵脸红,连忙把头转向别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了下去。
  尤兰香继续道:“既然不哑,为何不说话了?”
  柳小龙皱眉半晌,忽然长叹一声道:“我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说,只恨造化弄人,要我有这样一个坎坷的命运,事事掣肘,处处为难。”
  他说得十分沉重,三女倒不禁皆有一阵黯然之感。
  楚小凤微吁一声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了,眼下浓烟将散,咱们究竟是合作拒敌,还是各自为计,该先有个决定。”
  尤兰香冷笑道:“合作两字听起来还顺耳一点,若说我姊妹急需你的帮助,那就未免是欺人之言了。”
  楚小凤笑道:“你我心中有数,咱们就算水帮鱼、鱼帮水吧,何况我们有先例可援,仍像上次联手与公孙愚之战,事后各自东西,这样可好。”
  这话表面听来,似是已对尤兰香让步,实则却是凌厉无比,因为事后各自东西,自然是楚小凤与柳小龙相偕而去。
  他们是夫妻,这是尤兰香、吴晓鸿在名份上无法争得过来的。
  但婺妇门原是为柳小龙之“死”而创立,如今柳小龙不但未死,而且已是有妇之夫,共拒强敌之后,再眼看着他与别人而去,那滋味实在并不是易于忍受的。
  尤兰香眸光一连数转,勉强保持着平静之色,笑道:“也好,就是援例而行吧。”
  楚小凤紧跟着道:“眼下浓烟将散,如何拒敌,尤姑娘有何高见?”
  尤兰香唇角一撇,道:“那就要看贤伉俪的了,愚姊妹不过依附肘腋,那里能出什么计谋?”
  说话之间,转头瞄了柳小龙一眼。
  柳小龙实在无话可说,楚小凤不在意的一笑道:“尤姑娘这是气愤之言了,如今之计,还是群策群力,共撑危局,只要等得到入夜之后,就可安全冲出天地教的围困之内了。”
  尤兰香略一忖思,道:“眼下最好的办法,莫若还是布上一座阵式。”
  “布阵?……”
  楚小凤格格一笑道:“再来一次只怕就失效了。”
  尤兰香道:“为什么?”
  楚小凤笑道:“公孙愚的心计聪明,只怕不会在你之下,方才吃了一记大亏,只怕这次不会如此易于受骗了。”
  尤兰香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骗他?”
  楚小凤冷笑道:“方才那些鬼名堂,虽然把公孙愚瞒过一时,但却瞒不了许久,只怕他早已醒悟了过来,少时追你不到,赶了回来,还会再相信这些名堂么?”
  尤兰香也格格的冷笑道:“方才确然是假,但那时假阵比真阵还要有用。”
  楚小凤皱眉道:“莫非你还有真的么?”
  尤兰香傲然一笑道:“不但有真的,而且变化方喘,玄奥百出……实不相瞒,方才摆出假阵,也含有诱敌之意,公孙愚二度返来,再看到我等以阵式自保,必然认为仍然是假阵,正好藉机把他捉住!……”
  楚小凤撇嘴一笑道:“尤姑娘博学多才,高人一等,小妹自愧不如了!……”
  微微一顿又道:“不知这阵式叫什么名字?”
  尤兰香略一迟疑,道:“四合五绝阵。”
  楚小凤眸光一转道:“顾名思义,这阵式大约是需要四个人了?”
  尤兰香笑接道:“一点不错,否则愚姊妹也不会找到你们头上了。”
  楚小凤哼了声,道:“只怕未必,因为有一个更大的力量吸引你们。”
  尤兰香未及答话,吴晓鸿应声厉叱道:“胡说!你敢再侮辱我们的名声,咱们立刻就翻脸动手。”
  楚小凤瞥了她一眼,从从容容的笑道:“没有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是我说着你的心病了么?”
  吴晓鸿大怒道:“贱婢,你敢……”
  振臂扬掌,就欲出手抢攻。
  尤兰香赶忙伸手拦住,凄然道:“咱们是注定了要受人欺侮的苦命人,忍耐一点吧。”
  这话像一把利刃,插入了柳小龙的心头,只见他面色大变,皱眉叫道:“鸿妹!……”
  吴晓鸿经此一叫,心头一酸,忍不住哭了起来。
  柳小龙朗声道:“小兄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对我的深恩厚德,小兄自有相报之日!……”
  楚小凤倒不免怔了一怔,心头暗惊道:“糟了!这样一来,反而是给尤兰香制造机会了。”
  当下连忙岔开话题道:“浓烟渐消,公孙愚亦将去而复回,现在该是布阵的时侯了。”
  尤兰香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道:“此阵随处可布,就在这里吧!……”
  伸手一推倚在怀中的吴晓鸿道:“坚强一点,至少还有咱们姊妹相依为命……在这世上也不算孤单了,去寻布阵所需要的物件吧!……”
  说话之间,拍出一掌,向一株古树顶部击去。
  但听一阵克察乱响,十余条儿臂粗细的树枝落了下来。
  吴晓鸿亦已搬来了两方百余斤重的石块,放于尤兰香面前,扬着眉梢道:“既是合力拒敌,你们也别闲着,帮忙搬搬石块吧。”
  柳小龙连忙幌身而起,运聚神功,不消眨眼功夫,已经运集了小山般的一堆巨石过来。
  尤兰香微笑道:“足够需用的了!……”
  纤掌一扬,以隔空传力之法,抓过一块巨石,摆于一旁,然后在那巨石四周插起了四根树枝。
  楚小凤微笑着道:“这想必就是所谓四合了?”
  尤兰香点点头道:“不错,每人守住一个方位,不论阵式如何变化,永远背向自已所取的方位,才能进一步随着阵式的变化而变。”
  柳小龙对阵法素无所知,几根枯枝,几块巨石,实在看不出有何威势,更看不出这些固定在地上的东西能够起什么变化,但因两次遭遇丧门大阵,以及百冶子在阵中布阵之事,使他无法不信,故而只是默默观看,冀图能看出一些门道来。
  忖思之间,尤兰香与吴晓鸿又迅速的摆布了起来。
  这次似乎比较麻烦得多,大大小小的石块杂乱无章的摆了大约五丈方圆的一个大圈,而后又在石块大圈之中插上了一根根的树枝,高高矮矮,不计其数。
  费了至少两盏茶的时间,方才布了起来。
  尤兰香深深吁了一口长气,道:“阵式已经布,现在各取一个方位,在树枝上做下一个各自易於辨识的记号!……”
  柳小龙、楚小凤依言照办,四人各在尤兰香最先布下的巨石四面四根树枝之前站定身形,在树枝上做下了一个记号。
  昏迷中的玄天魔主,则被安放於那巨石之下,柳小龙尽量使他有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式,斜斜的倚在巨石之上。
  龙兰香淡然一笑道:“此处是四合五绝阵的核心,任凭阵式如何变化,核心却绝不会变,在强敌闯阵之际,只要记牢己身方位,固守核心,不论对方识不识得阵式变化,都可保险无虞!……”
  话锋微微一顿,又道:“小妹是布阵之人,一切变化,小妹自会操纵主持,但却要委屈一下贤伉俪,暂时要听从小妹的指挥了。”
  柳小龙面色不禁又是一红,楚小凤却若无其事的道:“那是自然,到时我们自然要依你的命令行事!……”
  神秘的微微一笑道:“不过,我倒要先行提醒你一下,这四合五绝阵小妹虽是不识得变化,但却也懂得一个诀窍!”
  尤兰香皱眉道:“什么诀窍?”
  楚小凤笑道:“以静制动!………任何阵式万变不离其宗,小妹只要把握中央凸地,任何变化都无法奈何了我!……”
  柳小龙听得神色微微一动,皱眉无语。
  尤兰香却面色一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小凤大笑道:“我不过先让尤姑娘了解一点,如若这四合五绝阵没有对付上公孙愚,最后别用到小妹身上。”
  尤兰香厉叱道:“你这般尖口利舌,倒真的启动了我将你除去之心!……”
  格格一笑,又道:“你就自已当心一点吧。”
  楚小凤若无其事的笑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你们为了柳小龙而创嫠妇门,如今他落到了我的手上,你们岂会甘心……合力拒敌,只不过是形势使然,只要危局一解,谅来这阵式必会立刻用到我的头上。”
  尤兰香冷冷的道:“那就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柳小龙一直尽力容忍,此刻实在忍耐不住,沉声叫道:“凤妹!你们若是这样争执不休,小兄说不得只好横剑伏尸,摆脱开这些烦恼了!……”
  楚小凤怔了一怔,道:“怎么,你想寻死!”
  柳小龙黯然道:“做人实在太乏味了,即是生不如死,活着又有何益?”
  楚小凤正欲答言,忽听尤兰香沉声道:“强敌已至,眼下还是合力对外吧!……”
  柳小龙闻言一怔,连忙抬头望去,只见公孙愚率领着一干天地教的高手,果然匆匆的赶了回来,已至数丈之外。
  虽是有阵可恃,柳小龙仍然立刻紧张起来,探手怀中,掣出金剑,蓄聚功力静待出手。
  那些石块树枝虽然杂乱无章,但由内向外望去,中间却像隔了一层阴影,竟然模模糊糊,似是有淡淡的薄雾蕴聚不散。
  尤兰香沉声吩咐道:“不论公孙愚如何辱骂,贤伉俪最好不要开口,不待小妹下令,即使公孙愚已到面前,最好也不要出手。否则,也许会前功尽弃,失去作用!”
  楚小凤笑道:“这阵式果有这等历害么?”
  尤兰香道:“由内外望虽然有些模糊不清,但不论一草一木,一人一马,仍然可以看到,由外内望,情形却完全不同!”
  楚小凤未及答言,柳小龙已忍不住好奇心道:“难道由内由外,还有什么分别么?”
  尤兰香眸光斜睨了他一眼,道:“这是你见面后向我说的笫一句话,毕竟你没有永远对我不理不睬,还算你多少有点良心……”
  低沉的干笑了一阵,接着说道:“这就是阵式变化的巧妙了,你们两位所占的方位,是晦、阴二门,在阵式稳定之际,由外向内,根本看不到贤伉俪的影子!”
  楚小凤道:“果真如此,这四合五绝阵,也能算得上是天下第一奇阵了!”
  尤兰香傲然一笑道:“虽不敢当笫一奇阵之誉,但此时此地,却也多少有些用处,……公孙愚此刻看到的,只是在阳、晴二门中的愚姊妹,贤伉俪若记得方才我们所布的假阵之时,那形就像现在公孙愚所见到的一样了!”
  只听吴晓鸿叫道:“大姐,公孙老儿已到阵前了!”
  原来公孙愚目露凶光,面含阴笑,率领着上官玲等人,已经缓缓的遇到了阵式之前,个个凝神聚力,分三面包围了过来。
  尤兰香沉声此道:“少费话,大姐早看到了!”
  公孙愚像丢掉了一件心爱的东西,重新找到了一般,面上挂着难以描绘的笑容,在车外收住脚步,道:“丫头,你这玩笑开得太大了,害本座穷急数十里,原本你们却是在此处重施故技!……”
  尤兰香大笑道:“那只怪你脑筋太简单了,又能怪得到那个!”
  公孙愚点点头道:“不措,本座确实脑筋大简单了,竟会受到你的朦骗,不过这事总算可以得到补偿了!……”
  微微一顿,接下去道:“眼下本座急於要做之事,就是拿你们两人开开心,先用上点酷刑,拆磨拆磨你们,然后再剖腹剜心,拿来下酒。”
  尤兰香从容笑道:”我们原想屈身投降,或是投效贵教,但这么说来我们姊妹却不能不改变主意,还是和你拚上一场了!”
  公孙愚险鸷的一笑道:“丫头,本座再也不会上你的大当了!"
  振声一吼,喝道:“还不快些把这两名贱婢擒下!”
  自上官玲以下,俱皆同时发出一声暴喏,一窝蜂般涌了上来。
  柳小龙提心吊胆,但因尤兰香有言在先,不便遽尔强自出手,故而仍然手握剑柄,但却未采取任何行动。
  上官玲等在阵前略呆一呆,飞身一跃,与内三堂堂主像四只鹫鹰一般,凌空飞扑了下来。
  由於他们己认定这仍是一座假阵,故而相偕同入,欲图合四人之力一举制服尤兰香吴晓鸿两人。
  在长白山下,尤兰香把柳小龙硬由她手中抢走,这一份积怨始终埋在上官玲心头,故而此刻亦能称得上是仇人见面……
  说也奇怪,四人一进入阵中,面前景物顿时大变,四面只见巨树接天,高峰入云,那里还有尤兰香、吴晓鸿的踪影。
  遗感的是公孙愚并未闯入阵中,使尤兰香深感失望。
  在阵中的柳小龙,同样的大感奇异,因为就当上官玲等四人飞身跃入阵中之后,自己面前景物已随之而变。
  虽然眼见上官玲等跃入了阵中,但却踪影随之消失,并未看到她在於何处。
  同时,楚小凤、尤兰香、吴晓鸿三人原本都守在巨石四周,伸手可及,但此刻却极目四眺,也无法再见到三人踪影。
  回身看时,身后正有一株参天古树,高入云表,竟无法望得到树梢枝叶,但树杆之上,却有一处显明的印痕,正地自己划在原来树枝上的一条缺口。
  昏迷不醒的玄天魔主正斜躺在树下
  倾耳听去,不闻点滴声息。
  一时之间,仿佛处身於一个无人的世界,除了伤重垂死之玄天魔主之外,再也没有一个生人了!
  他讶然暗寸:莫非这就是那些树枝石块的变化么?这实在太神奇了,也太不可思议了!
  但他仍有些迷离悄悄,忍不住沉声低喝道:“凤妹!凤妹!……”
  没有应声。
  他眉头深蹙,把声音提高了一些,叫道:“尤姑娘,尤姑娘……”
  尤兰香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道:“你叫什么?……这是阵式发动之后的必然现象,也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穷嚷嚷么?……”
  那声音就起自身旁数尺之内。
  柳小龙大感奇异,旋身四顾,那里有尤兰香的一点踪影。
  忽然一一
  正当他困感难解之时,一条红影蓦地由一株树后转了出来,双目中闪动着惊惧的光辉。见到柳小龙巍立面前,忍不住啊的发出一声惊叫!

  第六十七章 痴情甚悯
  柳小龙亦不由为之怔了一怔,因为那人正是上官玲。
  当他新遭大故,尚未遇到黑心书生之时,曾受过上官玲一番折辱,但那份仇恨,已在他伪称龙火木,在天地教中向各级武士挑战之时掴了她重重的两记耳光,等於报复过了!
  认真说来,他与上官玲除了她是天地教的现任总护法,与自已站在敌对的立场之外,并没有什么仇恨可言。
  上官玲惊魂乍定,眸光转了几转,道:“你……也被困在阵中了么?……”
  但她眉宇一蹙,又摇头苦笑道:“她们与你原是一伙之人,这……”
  柳小龙哼了一声道:“不错,最低限度,在目前来说我们是合伙御敌,准备与公孙愚决一死战,分个胜负存亡的!”
  上官玲面色一惨,忽然垂泪道:“我……也上了公孙愚那老匹夫的当了!”
  柳小龙冷笑道:“目前他已把你提拔成了天地教的总护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上官玲双目静静的盯注着他,一言不发。
  忽然一一
  柳小龙怔了一怔,原来一缕细如蛟纳的声音在耳边响道:“那妖妇已经闯入了你的方位,怎的还不动手把她除去,莫非功力不足以杀得死她么?”
  那声音虽是细如蛟纳,但听来却清晰无比,正是尤兰香的声音。
  柳小龙不知应该如何回答,同时,上客玲此刻显然并无恶意,且又被困阵中,要自已这样把她杀死,却也是不易做到之事。
  上官玲并不知柳小龙听到了尤兰香之言,顾自凄然一叹,向柳小龙面前靠近了一步,喃喃的道:“反正我也是快要死的人了,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柳小龙双眉深锁,淡淡的道:“说吧!”
  上官玲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我……爱你!当我初次一见你之时,就暗暗的爱上了你!……”
  柳小龙大感意外的道:“什么?你……爱我?……”
  上官玲道:“自然,我是不配的,不过,如非我今天眼见就要死去,我也不会告诉给你,因为这一直是埋藏在我心中的一大秘密。”
  楚小龙冷然道:“姑娘太看得起在下了!但我却万万承当不起,对你的好意,只好敬谢了!”
  上官玲幽惋的一叹道:“我即不要你承我情,也不敢存有任何妄想,只不过对你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叫……”
  柳小龙不由一阵黯然,他最是见不得女孩子这样悲悲切切,有婺妇门三女已经很够很够了!那里经得起再加上一个上官玲?
  当下连忙双手乱摇道:“姑娘不必再说下去了!”
  上官玲怔了一怔,道:“你这样恨我么?”
  “恨你?!”
  柳小龙皱眉又道:“我恨你什么?”
  上官玲幽幽的道:“想是你仍忘不了我在长白山时对你……”
  柳小龙若笑道:“那些事在下早就忘怀了,不提也罢!”
  上官玲流汨满面的道:“我也是个身世悲惨、幼遭不幸人,眼下虽然是天地教中的总护法,但我知道公孙愚对我没安好心,大约不会让我再活多久了!”
  柳小龙皱眉道:“这些事我都管不着,须知现在你我是站在敌对立场,我不出手杀你,已经很够意思了!”
  上官玲长叹道:“我要求你的正是这一点,求你杀我!”
  柳小龙讶然道:“蝼蚁尚且贪生,姑娘新升总护法不久,为何却要寻死?”
  上官玲道:“你不懂,也不必问了,我的要求你能答应么?”
  柳小龙皱眉道:“不能答应!……
  这实在是大反常惰之事,他要杀的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与危害江湖武林的巨大魔头,而且也必须是在交手互搏之下,若是这样毫无抵抗的要自已去杀,那也是自已万万做不出来之事!
  故而他坚定的拒绝了这一极不合理的要求。
  上官玲凄迷的凝注着他,忽而惨然一笑道:“既然你不肯杀了我,只好我自己动手了!”
  “这……这是姑娘自已之事,恕在下不便过问了!”
  上官玲惨笑道:“也好,不能死在你的手下,我也要死在你的面前!”
  说着反手一掌,向自已天灵之上拍去!
  柳小龙想不到她真的会出手自戕,欲行出手抢救,已然无及,但听嘤咛一声,上官玲已然躺卧于血泊之中。
  柳小龙顿足一叹,急停身将她扶了起来。
  只见她头部已然破裂,血溢满地,气息已经逐渐微弱。
  柳小龙黯然叫道:“姑娘,姑娘,你怎会怎样傻?…….?”
  上官玲尚未死去,睁开眼来喘吁着道:“当我初次见到你时,我就爱上了你,当时我曾暗暗发誓,非你不嫁,如果无法达到目的,就把你杀掉!……”
  柳小龙苦笑无语。
  但他心头却不由暗叹,男女之间,为何会有这么多纠缠不清,无可理喻之事,一个情字,害了多少天下苍生!
  上官玲仍然强提一口心头真气不散,继续幽幽的道:“后来听说你已死于杨子江中,我为这事曾不知偷偷流过多少眼泪,等到你在天地教中身份揭穿以后……”
  她精神逐渐萎靡,话也说得断断续续,显然已到了最后的弥留状态,但她仍然挣扎着说下去道:“楚小凤,嫠妇门三女都爱上了你,我知道争不过她们,我开始恨你,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柳小龙苦笑道:“即然如此恨我,你为何还要自绝而死!……”
  上官玲叹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纵然我武功高出你以上,我也没办法杀你,因为我……我……”
  她再喘吁了一阵,慢悠悠的接下去道:“我不能杀你,就只有被你所杀,死在你的手中,虽死也能瞑目,但你却连举手之劳不肯答应!……”
  柳小龙凄然道:“并不是举手之劳不肯答应,实在是因为我不能无故杀人,尤其是一个毫无抵抗,甘愿就戮的弱女子,我实在下不了手!”
  上宫玲道:“结果只有我自己动手结束我自已的生命,为的是死在你的面前,能得到你一点怜悯……”
  眸光定定的凝住在柳小龙脸上,唇角间泛起一丝苦笑,又道:“我一再退而求其次,不是很够可怜的了么?”
  柳小龙长叹道:“姑娘实在不该如此,这……太傻了!”
  上宫玲凄迷的道:“现在我还能要求你一件事么?”
  柳小龙早被这一份无可如何的情愫打动了心弦,当下忙道:“只要是在下能够做到之事,一定会为姑娘效劳!”
  上宫玲道:“这事也简单无比,叫我……三……声玲……妹!……”
  她破碎的头脑中鲜血仍然不断溢出,脸色因失血过多,巳经形同白纸,最后的声音已经微弱难辨了。
  柳小龙激动的叫道:“玲妹……”
  上宫玲震了一震,屑角间立刻浮出一个欣慰的微笑,但她已没有说话的能力了,樱唇嚅动了一下,并没发出声音!
  柳小龙俯在他的耳边,急叫道:“玲妹!玲妹!……
  最后的两声不知上宫玲是否听到了,但她四肢开始冰冷最后呼吸也停止了,人已完全死去!
  几乎有一盏热茶的时间,柳小龙抱着她僵冰的尸体,茫然不知所措,这事的经过像一把刀戮在他的心上,使他痛苦悲哀!
  忽然一一
  一声冷笑传了过来。
  只听楚小凤叱道:“龙哥,你做的已经太过份了!”
  柳小龙悚然惊觉,回头看时,只见楚小凤正立于右侧丈馀之外,面罩寒霜,冷冷的凝视着他出神。
  柳小龙面红耳赤,只好将上官玲的尸身放下地来,道:“凤妹,你是怎样走过来的?”
  楚小凤冷笑道:“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为何你要处处拈花惹草,如今更好,连杀父戮母的仇人爪牙也爱上了!”
  这句话份量太重了,柳小龙咬牙道:“凤妹,你该了解我,我……”
  他觉得他有满腹委屈,一时不知该由那里说起。
  楚小凤幽幽一叹,道:“好吧。是我不好,……尤姑娘!……”
  尤兰香应了一声,抢先道:“强敌即将大举进犯,贤伉俪最好先别为这些细枝末节吵闹!……”
  她虽然开腔说话,但却未现踪影,并不见她人在何处,但声音清晰,却似是近在咫尺之间。
  柳小龙倾耳听去,并无点滴声息,张目望去,并无任何人影,一时不由大为困惑不解。
  楚小凤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柳小龙目光避开面前血迹淋漓的上官玲尸身,皱眉道:“凤妹可曾听到什么?”
  楚小凤摇头道:“这阵式分明有隔音阻形之功所在的,方位不对,根本难以知道阵外之事,除非有强敌高手攻入面前也是不会发觉。”
  忽然一一
  一阵隆隆的声传了过来。
  那声音沉重震耳,极似掌力劈击在巨石上的暴响之声。
  只听尤兰香的声音急急的道:“公孙愚已开始大举入侵,贤伉丽该采取戒备了!”
  柳小龙奋身欲起。
  但楚小凤却忽以传音入密急叫道:“小龙,别动!……
  柳小龙不禁为之一呆,他与楚小凤虽然已是夫妻,但楚小凤从未这样称呼他过小龙,而且那声调语气也紧张极了,显然有一椿不同寻常的大事发生了!
  他知道楚小凤绝不会故做紧张,当下依言不动,也以传音入密道:“凤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楚小凤摒息凝神的道:“金线蛇!”
  “金线蛇?!……”
  柳小龙几乎因之失笑起来,但因楚小凤的神色过份凝重,只好也摒息不动,又以传音入密道:“一条蛇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楚小凤道:“金线蛇不比寻常,被咬之后,立死无疑……”
  微微一顿,道:“这种毒蛇绝迹已久,不知道因何会在此处出现?”
  柳小龙轻轻转首,随着楚小凤的目光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在昏迷中的玄天魔主胸前,正伏了一条通体雪白,背脊上生有一条闪亮的金色条纹的小蛇,最多不过尺许长短,头部叮在咽喉之上,似是正在吮吸血液,只见玄天魔主的身子有些轻轻颤动。
  柳小龙钢牙紧咬,道:“凤妹,我必须杀却这条毒蛇,不能让外祖母……”
  楚小凤颤声求道:“小龙,千万别动!”
  事实上柳小龙此刻也近乎束手无策,那蛇叮在玄天魔主咽喉之上,若要把蛇杀死,势非伤害到玄天魔主。
  惟一的办法,只有等那蛇游开之后,再把它杀死!
  是以他只好仍然摒息不动,期盼着那条金线蛇早些游了下来。
  这等待是紧张沉闷的,偏偏那小蛇像是赖在了上面一样动也动不动一动,竟像睡在了上面一般。
  此刻那轰隆隆之声已经愈来愈响,已可听得出人群噪杂之声。
  柳小龙额际际冒出了冷汗,强敌已至,而那金线蛇不走这问题是很严重的,他该怎么办?
  忽然一一
  奇事发生了!
  只见玄天魔主身子颤动了一下,忽然一翻身坐了起来,同时,那条伏在她喉间的小蛇却像木棒一样由上面滚了下来,原来已经死去多时。
  这是十分离奇难解之事,但此刻他们无暇追究这些,只见玄天魔主坐了一刻,紧跟着身子一挺,站了起来。
  柳小龙又惊又喜,悄声急叫道:“外婆!……”
  玄天魔主理也未理,却发出了一串震耳的狂笑之声。

  第六十八章 金线毒蛇
  柳小龙闻声不由一惊!
  那笑声粗豪狂放,彷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怎会突然而愈?
  又怎会像疯狂了一般?
  那条绝毒的金线蛇怎会死去?
  ……
  无数的问题得不到解答。
  事实上他此刻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忖思这些问题,原来公孙愚己带领了天地教中的一干高手,纷纷闯入阵来。
  他用的是最古老也是最有效的闯阵之法,那就是一路开出一条宽在五尺以上的路面,直达阵内。
  尤兰香、吴晓鸿同时现身而出,只见公孙愚大步当先走了过来,望着巍立当场的玄天魔主瞪了一眼,忽而大惊失色道:“你……你还没死!”
  玄天魔主似乎已经平静了一些,放声一笑道:“老身命长,怎会如此容易死在你们手里!”
  说话之间,振臂一掌拍了出去!
  公孙愚益发大吃一惊,因为这一掌实在太凌厉了,但见狂飚起处,砂石涌滚,蓬然暴响,震耳欲聋。
  公孙愚不敢硬接,身形一施,避开五步。
  虽然这一掌被他躲了过去,但随在他背后的内三堂堂主中,却有一人躲闪不及,被迎胸击个正着!
  在蓬然大震之中夹着一声惨吼,立刻死于非命!
  内三堂堂主,均是天地教中一流一的顶尖之选,被玄天魔主出手之间就震死了一人,实在是不太平常之事。
  更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死去之人面目乌青,七窍之中紫血淤结,竟像是受了一种毒掌而死,死状极为恐怖。
  公孙愚怔了一怔!大喝:“好残酷的手段!”
  原来那位堂主不但被击得面目乌青,紫血淤结,而且脸部肌肉已经开台溃烂,一滩滩的黑水流了下来。
  柳小龙似惊亦喜的道:“外祖母,咱们还是先行离开此处的好?”
  玄天魔女笑道:“离开此地也好,但却必须把公孙愚抓来,替我那女儿报仇!”
  柳小龙慨然道:“先父母之仇,外孙无时或忘,这事自有外孙负责!”
  玄天魔主摇头道:“不,老身要办之事从来不准别人拦阻!”
  说来斩钉截铁!
  公孙愚被这些意外事故弄得呆了,一直默默在旁观察,一时形成相持之局!
  玄天魔主目光一转,忽而大叫道:“奇了!奇了!……”
  柳小龙忙凑了上去问道:“什么奇了!”
  玄天魔主伸手一指那名被她击毙的天地教内三堂堂主的尸身道:“他是怎样死的?”
  柳小龙奇道:“是外祖母一掌把他击死的,难道您老人家忘了么?”
  玄天魔主道:“不错,他的确是被我击死的,但……”
  困惑的忖思了一下,道:“他怎会中毒?”
  柳小龙也奇道:"您老人家精擅毒功,也许是无意之中把毒功施展出来了吧!”
  玄天魔主皱眉摇头道:“没有,老身用的纯是普通无毒的掌力!”
  柳小龙也奇万分的道:“这就怪了!”
  玄天魔忽然若有所悟的道:“记得我已身中黑乳鼠之毒,可有此事?”
  柳小龙忙道:“不错,外孙此刻本来正是带您老人家去武夷山寻找‘银针果’,以解黑鼠之毒!不料!……”
  玄天魔主皱眉道:“黑乳鼠,世之绝毒,绝不会无故而愈,我究竟是怎样好的?”
  柳小龙忖思了一下,道:“好像是有一条蛇在您喉间咬了一口,您老人家就好了!”
  玄天魔主啊了一声道:“有这等事,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蛇?”
  柳小龙未及笞言,楚小凤从旁接道:“金线蛇!……”
  “金线蛇?!……”
  玄天魔主差点跳了起来,大叫道:“当真有这种巧事?你没看错!”
  楚小凤笑着遥遥一指道:“那条金线蛇咬了您一口之后,已经死了,现在还留在那边!”
  玄天魔主急急反身回顾,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那条白身金背的小蛇,肚皮朝上,显然已死多时!
  她跃身过去,俯身拾了起来,拿在手中细细的看了半晌,忽然似悲亦喜的嗬嗬了一声,扬手一掌,劈了出去!
  但见她掌心中一股黑濛濛的雾气激射而出,发出一缕咝咝的刺耳尖啸,向公孙愚遥遥袭了出去!
  公孙愚对她们相互的对答之言似是极感兴趣,故而一直在旁默默静听,玄天魔主一掌劈出,式奇力猛,更使人心凛神惊的则是那股黑濛濛的雾气!
  公孙愚大吃一惊,一式潜龙升天,身子平地拨升起了数丈之高,在空中一个旋身,向后倒飞了出去!
  但玄天魔主的掌力太强太猛了,公孙愚虽然仗恃身手快捷,闪避及时,一下子躲了开去,但他身后相距最近的另外两名内三堂堂主却没有这等幸运,两人虽然同样的向后急退却没有这等快法,被玄天魔主的掌力多少沾碰了一下。
  这次她的掌力更强了,虽是轻轻略一沾碰,但却立发出咝的一声尖啸,但见黑气疾冒,两声惨吼随之而起。
  不过眨眼之间,两名内三堂堂主立时化成了两滩黑水,与先前的一名遭到了相同的命运!
  玄天魔主突然又像疯狂了一般,发出一连串轰天震地的格格大笑之声!
  公孙愚大惊之馀,顾不得其他一切,纵身疾跃,飘然而逝,两个起落之间,已经踪影不见。
  其他的天地教中一干高手,见玄天魔主出手两掌,以毒功连杀了内三堂堂主,这是何等可惊之事,及至教主公孙愚纵身先走,更没有一人敢再逗留,于是飕飕同起,疾驰而遁!
  玄天魔主放声呵呵大笑,响遏行云,久久方歇。
  此刻阵式已解,又到了日薄崦嵫的黄昏之时。
  玄天魔主忽而向柳小龙道:“外婆是怎样到这里来的?”
  柳小龙遂把一切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玄天魔主听得神情悚动,最后掀眉问道:“你外公受伤了?”
  柳小龙黯然道:“不但受伤,而且伤得极重,只怕……”
  玄天魔主急急的道:“他在那里?”
  神色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情。
  柳小龙怔了一怔,道:“外婆是要……”
  因为他忽然感到一阵凉意,一时竟不知玄天魔主是何用意。
  玄天魔主双肩一幌,突然欺至柳小龙面前,沉声喝道:“快说,是在什么地方?”
  柳小龙迟疑着呐呐的道:“他……他……”
  楚小凤一旁皱眉道:“她老人家是咱们的外婆,还有什么不能讲的么?”
  柳小龙略一沉忖道:“他老人家现在青松待月观……”
  玄天魔主急急的道:“快些带路!……”
  柳小龙略一呆怔,只好道:“外孙遵命!”
  辨清方向,一跃而起,当先驰去!
  玄天魔主格格狂笑不已,腿不屈膝,足不点地,但却疾逾飘风,随在柳小龙之后一路奔去。
  楚小凤、尤兰香、吴晓鸿三女也不怠慢,紧紧跟了上去!

  第六十九章 丐帮之主
  玄天魔主在柳小龙引导下,疾跃如飞,径向青松岭的方向奔去。
  楚小凤,以及尤兰香吴晓鸿不约而同,相偕跟踪追去。
  青松岭,虽然仅仅称之为岭,实则却高大巍峨,树丛茂密,与一般大山相较,亦无逊色。
  待月观本是武当下院,观中道人近百,俱皆精擅剑术,由於近来天地教与柳小龙等之间闹得天翻地覆,待月观四外数里之内,都布上了明桩暗卡,遇有行踪可疑之人,立即向观中传递消息。
  柳小龙并不曾到过待月观,只不过根据一阳子三阳子两位道人当时所说的方向距离,约莫而行。
  玄天魔主心急如火,频频催促,故而一行人快逾电掣,放步攒行,费不上多少时间,就已到了青松岭附近。
  青松岭倒是名实十分相符,但见一片翠绿,有如大海起伏,松涛如潮,令人心怡意远。
  玄天魔主遥望着翠绿如盖的山岭,朗叫道:“是这里么?”
  柳小龙道:“大概是了,单看这遍岭青松,就可知这里必是青松岭,但在遍岭青松之中,纵有庙宇,也被掩入了一片青葱之中,根本看不到待月观在於何处。”
  岭上并无道路,也不知由何处向上走去。
  玄天魔主目光一转,叫道:“你们守在此处,不必跟上来了!”
  双肩微动,就欲向岭上驰去。
  忽然……
  一声大喝传了过来:
  “站住!”
  两名道人突的由一株虬松之上飘身落了下来。
  两人俱各手持明晃晃的宝剑,凛然大喝道:“什么人,快些报上名来!”
  柳小龙急忙叫道:“我们都是武当三子的朋友,快些……”
  武当三子在武当派中辈份极高,那两名道人必会立刻改变态度,以免被玄天魔主所杀。
  但他喊得毕竟晚了一些,玄天魔主大喝一声,出掌如电向那两名道人拍去!
  只听蓬然一声大震,两名道人连吭声也没来得及发出,身子立被震出两丈余,登时死於非命!
  一掌击死两名道人,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两名道人不但被击得骨断筋折,而且通体乌黑,顷刻间化成了一滩黑水。
  更令人惊骇的则是掌力所及之处,草木沙石尽皆变成了一片乌黑,彷佛用黑烟薰过一样。
  柳小龙无限焦灼的喊道:“外婆,他们并无恶意,只不过不知道咱们的身份……”
  一言未毕,忽觉一又纤纤玉掌搭到了肩头之上,回头看时,楚小凤正以忧愁的眸光睨注着他。
  悄声道:“她老人家的情形有些不对了,还是不要惹她……”
  柳小龙悚然一惊,抬头看去,果见玄天魔主双目中放射出两股冷电般的光芒,不带丝毫感情的盯注着他。
  那两道目光使他不由心生寒意,初见之时,他记得外婆并不会用过这样的目光看人,为何自从被金线蛇咬过,使她所吞食的黑乳鼠毒伤霍然而愈之后,人却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忖思之间,不敢再言语了,但却以困惑的目光凝视着她,想看出她究竟为何会忽然变得这样?
  隐在暗处的道人仍多,但被玄天魔主这种神奇的毒功骇傻了,没有一人敢於现身而出。
  消息迅快的向待月观传去。
  玄天魔主伫立了一会,突然桀桀一笑,双肩幌起,有如巨鸟腾空,径向茂密如海的岭顶松林中扑去。
  柳小龙回顾随在身后的楚小凤、尤兰香与吴晓鸿,急道:“快些,等她一进待月观,只怕要闯出一场大祸来了……”
  说着纵身欲起,就要追去。
  楚小凤娇躯飘转,拦在面前道:“用不着这样急法,反正急也没用了……”
  柳小龙不解的道:“为什么?……”
  楚小凤苦笑一声,并未答言。
  尤兰香眨眨眼睛,接道:“以她的武功而论,只怕甚少有人能够抵御,但最可怕的还是她的毒功,眼下不要与她动手,只要和她碰上一碰,就会立刻丧生……”
  柳小龙大急道:“那更需要我们快去阻止,否则,观中的道人只怕要有不少遭殃了!”
  尤兰香皱眉道:“两种绝毒相融,已使他变成了一个毒人,尽管她定力深厚,但心性不能不受影响,也许她会不分亲疏,乱来一通,那样……”
  柳小龙大声道:“那样我们也许会有危险,就该远远避开,是么?”
  尤兰香面色一红,咕呐无语,事实上她确然是如此顾虑。因为玄天魔主情形愈来愈不对了,方才凝视柳小龙的那种目光,不但毫无关切,而且似是含有一种敌意,几乎要反脸出手!
  但避开不管,的确也是不合道义之事。
  楚小凤眸光一转,道:“现在可以去了!”
  娇躯一转,让开去路。
  柳小龙怔了一怔,但却不暇多顾,纵身一跃,向岭上驰去。
  尤兰香眸光凌厉的扫了楚小凤一眼,哼道:“你倒底是会做好人!”
  楚小凤冷笑道:“他是我的丈夫,何用做什么好人,你这话说得离了谱了!”
  尤兰香双颊又是一红,恨恨的道:“你也不必得意,我敢说,你和他的关系也不过到此为止了!”
  楚小凤大笑道:“你想拆散我们?”
  尤兰香哼道:“用不着拆散,他无法把感情专注到你的身上,虽说你们已是夫妻,但也将有名无实,除了使你更痛苦之外,也没有多少好处……”
  楚小凤被说得悠了,忿然作色道:“强多了……你们的……不管怎样,总比你……嫠妇门改了名字没有?……”
  龙兰香气得面色煞白,呸了一口,转头就走,吴晓鸿亦自怒目而视,恨恨的咒了一声,道:“楚小凤,你记住!”
  焚小凤不在意的笑道:“我忘不了就是啦!”
  吴晓鸿咬牙切齿的道:“总有一天,我要你在我面下前跪求饶!”
  楚小凤大笑道:“希望你能有那么一天,咱们走着瞧吧!”
  娇躯飘闪,也向岭顶的松林中扑去。
  吴晓鸿独自呆了半晌,悠悠叹了一口长气,正欲也向岭顶扑去,忽听一缕轻柔的声音叫道:“三妹!……”
  吴晓鸿啊了一声,急忙转首看去,只见一条翠绿人影已到身后丈余之处,来人非别,正是嫠妇门的老二俞青筠。
  吴晓鸿鼻头一酸,失声喊道:“二姐……”
  纵身一扑,相拥着哭了起来。
  俞青筠苦笑道:“傻妹妹,尽哭什么?………你中的混元毒功全好了么?”
  吴晓鸿长叹一声,道:“早好了!只是他……”
  俞青筠接道:“我都知道,火神魔君齐星龙就是柳小龙,他和楚小凤那丫头早已成就好事了……”
  吴晓鸿皱眉道:“你怎会知道这些的?”
  俞青筠苦笑道:“江湖之中消息传得最快,眼下大约早已无人不知了,连咱们嫠妇门的来龙去脉,也早被人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吴晓鸿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对了,二姐,你怎么换了衣服了?”
  原来俞青筠改着翠绿衣裙,打扮得花枝招展,吴曉鸿则仍是一袭黄袍,除了未落发之外,完全是一付尼姑打扮。
  俞青筠格格笑道:“这还用解释么?柳小龙把咱们戏够了,他和楚小凤那丫头成就了夫妻,咱们还称什么妇门,还当什么尼姑?”
  吴晓鸿皱眉道:“那么咱们该怎么办呢?”
  俞青筠眉梢一挑,道:“干脆咱们搅上它一个天翻地覆”
  接着放低了声音,附在吴晓鸿耳边唧咕了起来。
  她说得声音极低,除了吴晓鸿之外,再也无人能够听到。
  吴晓鸿初则双眉深锁,继而唇角间绽出一丝微笑,最后却有些担忧的道:“但是,大姐呢?”
  俞青筠冷冷哼了一声道:“她早知道齐星龙是谁,却瞒着我俩,她把我支开,要我还去蓬莱,却跟踪柳小龙……”
  吴晓鸿有些不解的道:“那与她又有什么好处……”
  俞青筠冷笑道:“什么好处?她知道你中的混元毒伤医不好了,想和楚小凤争争长短,把他从楚小凤怀中抢过来!”
  吴晓鸿沉吟半晌,道:“她真的这样,那就辜负咱们的心意了……”
  俞青筠道:“所以我现在恨她……你究竟怎样,愿意跟我携手合作,还是愿意继续去受她的愚弄……”
  吴晓鸿大声道:“不要说下去了,二姐,我……跟你走!”
  俞青筠噗嗤一笑道:“现在我也看开了,因缘遇合,都有定数,要来的总归要来,不来的强求也没用处,咱们走吧!”
  说着半转娇躯,当先向前走去。
  吴晓鸿亦不怠慢,两人一先一后,相偕走去,她们并没奔向岭上的松林,而是向另一方向驰去,不多时就消失了踪影。

  且说追踪玄天魔主而去的柳小龙。
  他随后急追,冀图能在玄天魔主未闯出乱子之前赶到,以便挽救下一场变故劫难!
  但玄天魔主身形何等快速,而且柳小龙又多少耽搁了一会,故而早已失去了她的踪影。
  那片松林占地甚广,密密丛丛,一片阴森。
  松林内路径难寻,只好东闯西走,到处摸索。
  他原想找一名布桩设卡的道人询问一声,无奈此刻所有布桩设卡之人都已潜伏了起来,找也无法找到。
  由於丛林太密,无论怎样都无法看到林中四处的情景,倾耳听去,除了如雷的松涛之外,也听不到别的声息。
  他心中大急,一面放步回奔,一面放声大喊:“爷爷………弃尘老师太……”
  他原想起提高他们的警觉,注意。
  忽然一一
  一条人影出现在数丈之外。
  柳小龙怔了一怔,大喝道:“谁?”
  同时欺步进身,一招苍鹰搏兔,向那人扑了过去。
  那人身形一晃,千钧一发之际退开两步,堪堪避了开去。
  柳小龙勃然大怒,探臂舒指,就欲二度进招。
  但他立刻却又停了下来,原来他见到那人是八九十岁的老化子,毫无恶意的站在面前微微而笑,柳小龙怔怔道:“老前辈尊姓大名,为何在这荒山野岭之中?”
  那老化摇头苦笑道:“老化子千手神丐罗一瓢,忝为丐帮帮主!”
  柳小龙连忙躬身施礼道:“原来是罗老前辈,晚辈早欲端赴川中趋谒,无奈……”
  罗一瓢摇摇手道:“老化子如何敢当,不过……”
  慨叹一声,道:“老化子与令祖及令先尊两代至交,当年泰山惨变之后,也曾一再饬令本帮弟子探听公子下落,说来惭愧,本帮虽以耳目众多,消息灵通见长,却一直没有打听出正确的消息……”
  柳小龙再度躬身道:“老前辈的关怀垂注,晚辈深为激感,但现在……”
  罗一瓢截断他的话锋,道:“现在老化子要耽误上柳公子一会时光,替你引见一位故人,不知柳公子可肯见允?”
  柳小龙怔了一怔,道:“不知那人是谁?现在何处?”
  罗一瓢道:“就在此岭,究竟是谁,见后自知,请恕老化子不便预泄天机……"
  柳小龙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他去办,是以略思忖,道:“晚辈极想去看看……”
  罗一瓢又打断道:“可是因为玄天魔主已去待日观,使柳公子心中不安,急欲赶去探查一下情形,以图阻止发生变故?”
  柳小龙吃了一惊道:“老前辈怎会知道?”
  罗一瓢笑道:“本帮素以消息灵通见称,不瞒公子说,月来发生的一切事故,不论大大小小,没有一件瞒得了老化子,只除了当年探查柳公子下落之事,是件唯一的例外……”
  微微一顿,又道:“就说老化子要引柳公子去见的这人,也是费了不少时日心血探听出来的结果,关系至大,柳公子……”
  柳小龙焦灼的道:“但玄天魔主一入待月观,也许会有不测之事发生……”
  罗一瓢薇微一笑,道:“这倒不必柳公子担心,不瞒柳公子说,老化子已经见过了令祖父以及弃尘师太等人,当玄天魔主掌毙天地教三位堂主,径奔青松岭之时,老化子就已接到了飞羽传檄,已经与令祖父等做了一番安排,一时之间,谅无大碍!……”
  柳小龙忙道:“不知我外公伤势怎样?”
  罗一瓢皱眉道:“在弃尘师太悉心调护之下,已经渐有起色!”
  柳小龙露出一丝喜色道:“这么说,是已经不要紧了?”
  罗一瓢凝重的道:“寿数穷通,皆有定数,这话未免言之过早!”
  言下之意,显然林无畏尚未脱离险境。
  柳小龙又有些担心了起来,急急问道:“玄天魔主已成毒人,心性大变,一旦找了去,谁也难料会有什么结果,老前辈的安排……”
  罗一瓢笑道:“老化子武功虽然不济,但数十年来江湖经验,却还勉强可以应付几件大小事故,至少六个时辰之内可保无事……”
  柳小龙长吁一声道:“那么老前辈为何定要晚辈急急去见这人,是件很重要的事么?”
  罗一瓢凝重的道:“重要的很,老化子不暇细说,柳公子还是快随老化子前去的好!”
  柳小龙被弄得满头玄雾,只好点点头道:“如此晚辈遵命!……”
  罗一瓢微微一笑,道:“老化子带路了!”
  说罢转身大步就走!
  柳小龙急步相随,罗一瓢轻功不弱,步履若飞,穿林渡岭,径向岭后走去。
  柳小龙方欲出口探问,罗一瓢已然放慢脚步,道:“到了……”
  伸手指了一指,只见一道石壁之下,有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流水潺潺,显然是一个山泉洞口。
  柳小龙困惑的道:“这是什么地方,难道里面住着人么?”
  罗一瓢眼角中忽然潮润起来,黯然一叹道:“不错,这里不但住有人,而且已住了几十年了!”
  柳小龙讶然道:“几十年!在这样的山洞中住了几十年,怕不……”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见罗一瓢双目中已经滚下了泪珠,似是对住在这洞中之人深为同情。
  柳小龙也不禁感到一阵鼻头发酸,只听罗一瓢凄然道:“住在这洞中,是一个世上最不幸的人!”
  不待话落,俯身向洞中钻了进去。

  第七十章 地极冰母
  柳小龙毫不迟疑,相偕跟了进去。
  那山洞不但低矮,而且由於山泉外流,潮湿阴暗,简直与一座兽洞蛇窟无异,一股霉烂气味,令人忍不住恶心作呕。
  但稍向内走,却逐渐宽大了起来,三丈之外,已可站直身子而行。
  洞中暗无天日,伸手难见五指,柳小龙虽仗着内力深厚仍可看清洞中景物,但也有些模糊之感。
  一路行来,起伏曲折,幸而并无岔路,一连几个转折之后,像是已到尽头,一个宽大的石室般的洞窟呈现眼前。
  洞中风力极强,那石室般的洞窟前挂了一道草帘,似是用以遮风,草帘后则是一蓬乱草,看不出什么!
  柳小龙怀着忐忑的心情,随着罗一瓢向前走去,心中激动不安,他无法猜测那草帘之后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罗一瓢为何要自已来见他?
  那人在地狱般的石窟中一住数十年,为了什么?他是怎么生活下来的?他和自已有何渊源?
  ……
  无数的疑问使他困扰,任凭如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这些疑问立刻就要揭穿了,同时也是他的心情更加紧张了起来。
  方在忖念之间,只听一声有如鬼泣枭啼的声音传了过来:“站住!”
  声音发自草帘之后,虽然怪声怪调,但却刚劲有力,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令人不禁心生寒意。
  罗一瓢应声收住脚步,陪笑道:“老化子罗一瓢看你来了!”
  良久良久。
  方才听到草帘后传出一声重浊的叹息,道:“难怪你了!过来……坐吧……”
  罗一瓢伸手一打招呼,当光向草帘后走了过去,柳小龙摒息凝神,把脚步放行极轻极轻,也相继跟了过去。
  草帘后的一切立刻随之映入眼帘。
  柳小柳顾然已有了不少江湖阅历,但仍不禁不住啊了一声,大惊失色。
  只见草帘后端坐着一个白发萧萧的老妇人,目光像利箭一般激射在他脸上,状至怖人。
  使柳小龙吃惊的原因,是她太瘦了,瘦得仅仅皮包骨头,头部完全像具骷髅,简直像是一具僵尸。
  她身上披了一件青衣,像是挂在一具骨架之上,身下则是一滩乱草,潮湿腐烂,真不知这数十年的岁月她是如何熬下来的。
  在一旁放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块,算做桌子,上面放的东西,却使柳小龙更加感到意处。原来那是一大盘吃食,有鸡有鸭,有鱼有肉,有白面做的馒头,烙得一层层的油饼,倒是非常丰富。在这个地牢般的洞穴之内,她是从那里弄来的这些食物?
  那瘦骨棱棱的老妇人扫了柳小龙—眼,微露困惑的道:“他是谁,也是贵帮的弟子么?”
  罗一瓢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向柳小龙道:“快些见过于女侠!"
  柳小龙微微一呆,连忙躬身一礼,道:“见过于老前辈!”
  老妇人微微点首道:“后生可畏,看来武学已经颇有造诣了!”
  罗一瓢欣然一笑,但却扯开话题道:“于女侠尚未用餐么?”
  老妇人慨然一叹道:“罗帮主如此关心老身,实在感激得很……”
  两个深洞般的眼睛中忽然滚出了两行泪水,哽咽了一阵,继续说道:“半年多以来,蒙罗帮主派人每天赠送食物,老身实在承担不起,而且,老身自知已没多少日子可活,这……大恩大德,今生恐怕无法补报了!”
  柳小龙此刻方才知道,那些丰富的食物原来是罗一瓢派人送来的,如果半年多每天吃得如此丰盛,为何她会瘦成这付模样?
  罗一瓢称那老妇人为于女侠,并且说她是世上最不幸的人,究竟是如何不幸,以及她的一切,却仍是一个急於想打开的迷团。
  那老妇人叹息一声,向罗一瓢道:“老身最是直爽不过,罗帮主今天带了这……这少年来,想必定有事故,何不直说?……”
  目光转注到柳小龙身上,道:“此位少侠尊姓大名?”
  柳小龙方欲答言,罗一瓢却连忙过去道:“他也有一个悲凉的身世,眼下连自己真名实姓还没弄清楚,于女侠就暂时不要问吧!”
  柳小龙闻言怔了一怔,虽不知罗一瓢是在捣什么鬼,但却不便否认,当下只好默然无语。
  那老妇人嗯了一声,道:“你的身世,当真是如此不幸么?”
  柳小龙是不惯撒谎之人,一时不由大为作难,不知自已该说什么是好?
  方在困惑之际,只听罗一瓢的传音之言传入了耳鼓之中:“柳公子,就照老化子之言答复她!”
  柳小龙双眉微锁,也以传音入密道:“为什么?她既是一个如此可怜的人,前辈为何要我用谎话骗她?”
  罗一瓢似乎料不到柳小龙会如此固执,有些焦灼的道:“那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你好!”
  那老妇人显然发觉了两人以传音入密交谈,皱眉哼了一声道:“是真的么?”
  柳小龙不再迟疑,忙道,“不错,晚辈的身世,实在悲凉的很……”
  就这样含含糊糊的应付了过去。
  那老妇人并不深究,黯然一叹,向罗一瓢道:“现在可以说出你的来意吧!”
  罗一瓢目光一转,道:“请恕老化子罗嗦,于女侠在此忍熬数十年,为的什么?”
  那老妇人登时咬牙切齿,恨恨的道:“罗帮主是惟一了解老身之人,这还用问么?”
  罗一瓢道“自然是要报仇雪恨,以清当年孽债了!”
  那老妇人眸光中现出一片黯然之色,喃喃的道:“只可惜老身时光无多,恐怕难以如愿……”
  罗一瓢急忙接道:“不然,老化子今天带他来的原因就是想要他替于女侠办此一件大事!”
  老妇人闻言双目中立刻射出一片精光,但旋即又恢复了黯然之色,长吁一声,摇摇头道:“老身是要亲手杀他,假手他人,并非老身之愿……
  罗一瓢立刻接道:“老化子何尝不知于女侠之意,眼下正是要把他抓来,也只有这位……少年有此能耐,所以我带他来了……”
  老妇人目光的两道精芒又射了出来,扫到柳小龙脸上,道:“你真的能把那老鬼抓来么?”
  柳小龙又被问得怔了一怔。
  他不知道她所说的老鬼是谁?又为什么要把他抓来?忖思之间,不由呐呐的道:“这个……”
  但罗一瓢立刻把话锋接了过去,道:“老化子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这事一定可以办到,不过……”
  微微一顿,又道:"以他现在的武功来说,虽已算得武林奇葩,世罕其匹,但毕竟火侯尚浅,还需于女侠成全了他……”
  那老妇人啊了一声,道:“如能把那老鬼抓来,使老身亲断其颈,亲剖其心,任何条件老身都会答应,但……老身不知该怎样成全他?”
  罗一瓢微微一笑道:“他年纪虽轻,际遇却奇,不要说他的内力修为已在一甲子以上,单就老化子所知,他已吞服过二龙戏珠之水……”
  老妇人似惊似喜的叫道:“二龙戏珠之水!这是千载难遇之事,你……当真喝过了么?”
  柳小龙困惑的应道:“晚辈在蜈蚣岭积福寺确然在无意之中喝过……”
  那老妇人突然放声格格大笑道:“那好极了,老身的地极冰母,这次派上用场了……”
  罗一飘从旁接道:“二龙戏珠之水虽是千载难遇之物,但如仅仅饮用此水,除了使功力略增之外,只不过能延年益寿,多活十载八载而已,但如再服下地极冰母,却可使你功力一跃千里……”
  柳小龙只有呆呆静听的份儿,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老妇人已从身边取出了一个白绫小包,用鸡爪般的五指轻轻解了开来,只觉一股凉气袭人,使人不禁皮肤起栗。
  只听她边解边道:“这原是此洞之物,老身虽珍藏数十年,但却毫无用处,如令毕竟算是物尽其用,不致随老身长埋此间了!”
  说着向柳小龙递了过去,道:“此物名为地极冰母,同样是千载难求之物,但如不与二龙戏珠之水配合而用,并不会多大好处,现在快些服下去!”
  那白绫小包己经打了开来,只见其中是一个核桃大小的冰块,晶莹发光,奇寒袭人,一经打开,全穴生凉!
  柳小龙迟疑着道:“如此名贵之物,晚辈怎可……”
  但罗一瓢却已伸手代他接了过来,道:“于女侠如此相赠,并不是白白送你,而是要你去办一件于女侠数十年来念念不忘于心之事!”
  那老妇人两眼一瞪道:“不错,老身相信罗帮主,方才把它送你服用!”
  柳小龙目注罗一瓢,道:“但总要说明何事要,抓的那老鬼是谁……”
  罗一瓢又急急截断他的话锋,皱眉道:“于女侠被那老鬼所害,在此苦熬数十年,其目的就是希望有一天能报雪仇恨,单凭于女侠这数十年所受之苦,不该把那老鬼碎尸万段么?”
  柳小龙仍然不知那老鬼是谁,以及她们为何结仇,对罗一瓢的含糊之言,听得更加莫明其妙。
  忖想之间,却见罗一瓢不住向他眨眼示意。
  柳小龙更困惑了,但却只好呐呐的道:“应该,应该!”
  罗一瓢又道:“于女侠不惜将‘地极冰母’给你服用,以期能与你饮过的二龙戏珠之水相互为用,把你造就成武林第一之人,要你去抓一个她平生的仇人,以了数十年冤仇孽债,你不愿意么?”
  说话之间,又一连眨了几下眼睛。
  那老妇人目光一直盯注在柳小龙脸上!对罗一瓢的眨眼示意,根本一无所见,并不知这其中有什么玄虚。
  柳小龙不便多说什么,只好连声道:“愿意,愿意!”
  罗一瓢把手一伸,道:“快些服了下去!”
  柳小龙略一迟疑,终於伸手接过,一张口吞了下去。
  原来他心中已打定主意:如果罗一瓢为造就自已,向是这老人骗取这“地极冰母”时,自己绝不就此罢手。
  至少,他要把她接离此地,使她能有一个舒适的环境,优裕的生活,安享她的余年。
  同时,他也要把她身世查明,果尔是有深仇大恨,他必定设法替她洗雪,以了清她心头的愤恨。
  罗一瓢与那老妇人见他已把地极冰母服了下去,俱各默然无言,静静的凝注着他出神。
  柳小龙一口吞下地极冰母,初时并无什么异样感觉,但过了大约半盏热茶左右,却忽然不由自主的身子一震。
  只觉那冰冷至极的地极冰母像是在体内发出了一阵丝丝之声,随之是椎心刺骨的冰冷,使他全身颤抖,骨节格崩有声。
  但随即又是一个剧烈的变化,冰凉之感忽然成了赤热!
  只觉那逐渐融化的“地极冰母”,忽然像是又变成了一个火球,烧灼如炙,无数股烈焰,分向四股百脉钻去!
  这一阵热的感觉,比冷更还要难受,任凭柳小龙如何能忍受痛苦,也已再难忍受得住,当下惨呼连声,倒地乱滚!
  脑海中只有一个意念:
  “上了当了!那罗一瓢与这老妇人是早就布就圈套的,自己踏入了他们的陷阱,那罗一瓢根丐本就是不帮帮主……”
  这些意念不过仅在闪电之间,又是一阵奇冷,一阵奇热,他逐渐失去知觉,陷入了昏迷之中。
  罗一瓢一直袖手旁观,不理不睬。
  那老妇人无限感慨的道:“难得,难得!”
  只见柳小龙情形变化得十分剧烈,一会脸色火红,汗出如潘,一会又口唇青白,冷汗凝水,周身发抖。
  如此一波一波,变化不停,但显而易见的是他并未因此死去,这样痛苦的折磨,除了使他钢牙紧咬,陷入昏迷之外,并不致影响到他的生命。
  大约变化了三十几次,忽然停息了下来。
  老妇人微吁一声,道:“成了,快为他推拿下吧!”
  罗一瓢并不怠慢,立刻在柳小龙面前俯了下去,为他轻轻推拿全身穴道,周而复始,十分仔细。
  不久。
  只听柳小龙口中轻轻哼了起来。
  罗一瓢满意的投注了老妇一眼,停止推拿,立於一边。
  柳小龙呻吟了一下,忽的四肢一伸,挺身而起。
  但他似是还没弄清眼前情况,在他寒热初作,陷入昏迷之前,脑海中只有一个罗一瓢与那老妇人所害的意念。
  此刻醒来,那意念仍然存着在脑海之中。
  当下只见他一声大喝,挥手一掌,就向罗一瓢当顶劈去!
  罗一瓢似是早已防到了有此一着,一面跃身而闪,一面放声大喝道:“住手,你疯了……”
  幸而洞中十分宽大,罗一瓢一闪之间,出去了一丈余远,堪堪避过了柳小龙的一掌!
  而柳小龙也已发觉不对,及时收住了劈出的掌力,才未致酿成大祸。
  他怔怔的呆了半晌,忽然惭愧的道:“两位老前辈,我……失礼了!”
  老妇人轻叹一声,向罗一瓢道:“事实比老身想的还要顺利,这孩子眼下只怕已是武林独步的高手,再也难有以敌匹的人物了!”
  罗一瓢皱眉道:“那倒也不尽然,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何况,功精力足,不一定必能事事如意,机谋诈术,往往使一流高人栽在江湖小丑之手!”
  老妇人微喟一声,双目怒张道:“不管怎样,去抓那老鬼该己绰有余裕了吧!”
  罗一瓢频频点首道:“那是自然,老化子保证必可手到擒来!”
  老妇人皱眉道:“你还没说出那老鬼现在何处,要到那一天才能把他抓到老身面前。”
  罗一瓢目光神秘的一转,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老妇人双目中又闪射出了一股奇异的毫光,道:“怎么,莫非他在……”
  罗一瓢笑接道:“就在此山中,老化子保证不出半日时光,必会便他俯伏在于女侠的脚前!叩头求恕……”
  老妇人哼了一声道:“那个要他叩头求怨,老身只要他碎尸万段?”
  罗一瓢微笑道:“要把他抓来,杀剐留存,一切都任只由于女侠处置了,就算碎尸万段,又有何不可……”
  老妇人似悲似喜的呵呵了两声,摆摆鸡爪般的右手道:“即然如此,你们该去了!”
  罗一瓢笑着点点头道:“那么老化子暂时告退了!”
  说罢转身欲行。
  那老妇人忽然沉声叫道:“且慢!”
  罗一瓢收步道:“于女侠还有什么吩咐?”
  那老妇人叹口气道:“希望你不是骗我!”

  第七十一章 义无反顾
  罗一瓢长吁一声道:“老化子还不致因这事毁了丐帮千余年来的义风侠行,于女怏未免太多虑了……”
  微微一顿,又道:“半日时光不算太长,老化子负责办到此事就是了!”
  老妇人两眼中忽然又滚出了两行泪水,喃喃的道:“并不是老身信不过你,实则这事对我老身太重要了,如果你们一去不回,老身不知是否还有勇气再活下去……”
  声调一惨,住口不语。
  柳小龙听得鼻头一酸。
  几乎也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罗一瓢也哽哽咽咽的道:“于女侠尽管放心,只要老化子和他不致暴死,至多半天之后,必然会把那老鬼抓来此处……”
  目光向柳小龙一转,沉声道:“快些,咱们走了!”
  不待话落,当先向洞外走去。
  柳小龙双眉深锁,匆匆一礼道:“晚辈也告辞了!”
  老妇人目光仍然定定的凝注在他的脸上,颤声道:“完成身的愿望,把那老鬼抓来!”
  柳小龙虽是仍然茫然不解,似却毫不迟疑的道:“老前辈尽管放心,晚辈赴汤蹈火,也要把您的事情办到。”
  老妇人颔首道:“老身信得过你,有你这句话,老身就可放心了!”
  柳小龙徐徐退了两步。
  突然旋转身子,疾行而出。
  不久。
  他与罗一瓢一先一后,从那三尺见方的洞口中又爬了出来。
  罗一瓢瞥了柳小龙一眼,匆匆的道:“现在咱们可以赶去待月观了!”
  身形飘闪,当先驰去。
  但他驰出未及数丈,却听柳小龙沉声低喝道:“且慢!……”
  身形弹处,竟然后发生先至,拦在了罗一瓢面前。
  罗一瓢微微一笑,收住脚步道:“柳公子不是急于要赶去待月观么?”
  柳小龙皱眉道:“不错,但要把事情弄清再走!……”
  微微一顿,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晚辈完全被您老人家弄糊涂了!”
  罗一瓢皱眉道:“你此刻定要知道么?”
  柳小龙坚决的道:“自然,晚辈不惯这样闷损,除非先把这些事弄清,否则,任什么事也都不能办了……”
  罗一瓢微笑道:“也好,咱们坐下谈吧!”
  说着当先在一方平滑的巨石上坐了下来。
  柳小龙催促着道:“那位老妇人究竟是谁,她要抓的老鬼又是谁?……”
  罗一瓢忖思了一下,道:“老化子已说过她是世上最不幸之人,当年她遇人不淑嫁给了一位在武林中颇有名气的少年侠客,但婚后感情不睦生下一子后,终告仳离……”
  柳小龙双眉深锁,心中暗暗忖道:“又是一个‘情’字,为什么任谁都不能跳出这个烦恼的圈子!”
  只听罗一瓢继续说道:“但她是深爱她丈夫的,绝望之余,她想到自杀一死,欲图一了百了,故而在她茫然奔行了数日之后,由一座山峰上跳落深涧……”
  他顿下话锋,摇头轻吁了一声,又道:“如果那一跳,果然一下子摔死了的话,倒也可使她解脱了痛苦,不幸的是她只摔断了双腿!当时,仍存有一个希望,希望她丈夫在她出走之后,能够后悔追来,只要对她说上一句好话,她会原谅了他。
  “但她的希望落空了。她在那山涧中躺了三天,并没见她的丈夫追来,於是,她又改变了求死的念头…...”
  柳小龙不由皱眉道:“她果然是世上最不幸的人,她那位丈夫也实在太不应该了,大概她要抓的那个老鬼就是她的丈夫罢?”
  罗一瓢颔首道:“一些不错,她由爱生恨,觉得一死了之,未免太冤枉了。於是她改变了念头,又坚强的活了下来。她忍受着心灵上与身体上的双重创伤,坚强的活了下来,她要报仇,要把她那个负心的丈夫活活咬死!”
  柳小龙慨然道:“那也是十分应该之事,但……数十年来,难道说她一直都在等待么?”
  罗一瓢道:“她摔断了双腿,费了七八天的时光方才爬到此处,就利用这一座洞穴栖身,她苦练一种‘抓功’,以期将报仇雪恨……”
  柳小龙接道:“数十年的时间里,难道说还没练成么?”
  罗一瓢叹道:“练是练成了,一抓之下,威势无伦,保险可将她那负心的丈夫抓死,但由於她练手上的功夫,疏忽了摔断的双腿,数十年下来,虽然把手上的神功练成,却使她的双腿成了完全的残废!”
  柳小龙长叹道:“这情形果然够可怜的了她,只有等她的丈夫前来,才有报仇之望,否则,她也只有抱恨终天了……”
  微微一顿,又道:“但晚辈敢说,他的丈夫永远也不会钻进那个山洞,如果不是罗老前辈找到了她,她是永远没有希望的了!”
  罗一瓢苦笑道:“老化子没有这样大的能耐,无法把那个武功高强的丈夫抓来,所以才想到你,才使那位于女侠把‘地极冰母’给你服用,把你造就成当世笫一高手,无非要托你把她那个负心的丈夫抓来!”
  柳小龙慨然道:“这事晚辈一定做到,一定要把她那个负心的丈夫抓到她的脚前,听凭她的处置……”
  目光一转,道:“老前辈定然知道她丈夫的名字子了?”
  罗一瓢凝重的道:“你当真已经下了决心来做这事么?”
  柳小龙朗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晚辈虽是江湖后进,但却绝不会对这样一个垂死的伤心老人说谎,不论她那丈夫如何武功高强,晚辈也必将抓来,除非……除非晚辈不是他的敌手,死在了他的手中,那就没办法了!”
  罗一瓢满意的一笑道:“事情倒没那么严重,以你此刻的武功而论,定可把他抓来无疑,不过……不论那人是谁你也会把他抓来么?”
  柳小龙剑眉森竖,高叫道:“晚辈已经说过,除非晚辈不敌,死於他的手中,否则,不论他是谁,晚辈都要把他抓来……”
  声调一沉,急急催道:“老前辈快把那人的姓名说出来吧!”
  罗一瓢淡然一笑,道:“好!于女侠那位负心的丈夫就是柳飞龙!”
  柳小龙跳起来叫道:“我爷爷?……”
  罗一瓢点点头道:“正是你爷爷!现在,你也一本初衷,要去把他抓来么?”
  柳小龙有片刻的沉默,他做梦也没想到那竟会是他的爷爷。
  这实在是难以委决之事。
  但他并没犹豫多久,终于昂起头来答道:“任何变化,都不能动摇晚辈的承诺,我一定要他老人家前来,那怕以武力相胁,也要把他请来!”
  罗一飘大笑道:“那是说,他若不来,你就动手抓人了!”
  柳小龙叹道:“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晚辈只好这样去做!”
  罗一瓢呵呵大笑道:“老化子与令祖父先尊两代俱属至交,对他们父子两人的性情知之甚稔,你……竟然与他们的个性完全一样!”
  柳小龙心头一阵黯然,垂首不语。
  他脑海中思绪潮涌,意念回旋,有着不少棘手的事等他去做,有着不少难以解决的问题,等他去解决!
  但他忽然又想到了一事,忍不住急急问道:“那洞中的于女侠莫非就是……”
  罗一瓢沉声接道:“没有莫非,她就是你的嫡亲祖母,当年生下令先尊后,没有多久,就与令祖父宜告仳离了!”
  柳小龙全身大震,道:“方才罗老前辈为何不要晚辈相认?……”
  罗一瓢叹道:“这是没有办法之事,那时还是不要使她情绪过份激动的好,所以老化子没敢明说……”
  微微一顿,道:“现在咱们快些去待月观吧!”
  柳小龙顿时又为玄天魔主去了待月观之事发起急来,当下不瑕细忖,忙道:“晚辈路径不熟,还是请前辈指引路径吧!”
  罗一瓢笑道:“柳公子不必请得如此客气,老化子带路就是了!”
  当下旋转身躯,向前走去。
  两人一先一后驰上岭头,又复穿入了无边无际的松林之中。
  忽然一一
  正当两人奔行之际,忽听一串轰隆轰隆的大响传了过来。
  罗一瓢眉头深锁道:“快!………事情的发展也许出了老化子的意外……”
  踊身一纵,疾如流星一般,向前驰去。
  不多时间,一片破落惨状出现眼前。
  只见一片规模极大的待月观,已经快成了一片瓦砾之场。
  柳小龙心头大惊,踊身一跃,当先扑了过去。
  只见玄天魔主暴怒得有如一头疯虎,不停挥掌劈击,每一掌劈出必有一堵墙壁应声而倒。
  轰隆之声,有如阵阵暴雷霹雳,十分威猛骇人!
  而且所击之处,俱皆有一片青鸟之色,草木尽枯,虫蚁俱毙,确然是千古罕见的一大奇观。
  楚小凤,尤兰香两人各自守在遥遥之外的一株松树顶巅,不敢凑近身去,尤兰香瞥见柳小龙遥遥而来,忙以传音入密叫道:“你外婆疯了,快些想办法吧!”
  楚小凤则放声叫道:“小龙,躲开……她掌风中有毒……”
  柳小龙讶然失色。
  一时倒也不知如何是好?
  玄天魔主掌力狂挥,把一座道观击得破碎支离,待月观本来范围不小,前后共有十几进院落,但此刻半数以上的殿堂房舍,都被总打得落花流水,一片稀烂,看来不把整座道观夷平,绝不罢手!
  奇怪的是道观虽被打得一塌糊涂,却不见有一个道人出来,彷佛那是一座无人的破庙。
  柳小龙深感讶异不解,目光转向罗一瓢,悄声道:“前辈,这……”
  罗一瓢皱眉道:“令祖父以及你外公等人,老化子事先传警,已有一个缜密的安排,就算玄天魔主真把整个道观夷平,也不会伤害到他们。但是,眼下最要紧的却是如何想法先使她安静下来……”
  目光盯注在柳小龙脸上,道:“除你而外,只有恐无人此能耐!”
  言下之意,显然是要柳小龙出手去制止玄天魔主的疯狂行动。
  柳小龙义不容辞,但他也有着他的顾虑。
  玄天魔主形同疯狂,也许反脸不认人,一掌劈到自已头上。
  他并不怕死,但肩上的重担,所负的责任,却使他不能安心去死。
  楚小凤早已纵身飘落到柳小龙身边,道:“小龙,你毕竟来了……”
  眸光转向罗一瓢,哼了一声道:“这大概是你捣鬼,使他们都藏起来了吧!”
  罗一瓢苦笑道:“不如此的话,只怕要有不少人死在她的手上了!”
  楚小凤皱眉道:“但这样怎是了局,你有办法么?”
  罗一瓢不在意的道:
  “眼下之计,只有请柳公子出手,阻止下她的疯狂行动,使她先安静下来,目前在场之人也只有他才有这能耐……”
  柳小龙忖思未答。
  楚小凤却沉声道:“不行,我不准他去送死!他的武功绝不会是玄天魔主的对手,何况,她那掌风中所含的毒素已是中人立毙……”  尤兰香也已凑了过来,从旁接道:“阁下是以侠行义举驰名的丐帮之主,这件事还是阁下去吧!”
  言下之意。
  分明也是护着柳小龙。
  不愿他出头冒险。
  罗一瓢苦笑一声,顾自向柳小龙道:“柳公子意下如何?”
  柳小龙慨然道:“晚辈义不容辞,但……”
  沉声一叹,道:“晚辈未完之事,可否请前辈代为完成!”
  罗一瓢微微一笑道:“你是说令祖父母之事?
  柳小龙正色道:“不错,晚辈如死于外婆之手,虽死无怨,但答应了祖母之事,却也必须遵命完成……”
  楚小凤听得柳眉一掀道:“你们说些什么?……小龙,你遇到什么人了?”
  柳小龙苦笑道:“此刻小只无暇细说,倘若侥幸不死,日后自会详告,否则,只有请罗老前辈代为说明了……”
  此时玄天魔主仍然一拳一掌打得轰轰烈烈,房屋崩塌,与碎石滚滚之声不绝於耳,看来她已真的疯了!
  罗一瓢忽然催促的道:“柳公子,既你决心要去阻止,就须快一些了。否则,若等她把整座道观夷平,也许会牵出别的变故来了!”
  柳小龙略一迟疑,道:“晚辈尽力而为,倘若万一出了舛错,还望罗老前辈代为善后……”
  不待话落,纵身一跃,向玄天魔主扑了过去!

  第七十二章 剧毒交融
  楚小凤尤兰香同声叫道:“不行,你不能……”
  去字未曾出口,柳小龙已如弹丸流矢平地射了起来,一下子拔升起十余丈高,在空中一个转折,以入海擒蛇之势,向玄天魔主射去!
  楚小凤、尤兰香不但出声喝止,也同时纵身拦阻。
  使两人惊愕的是,依照过去的经验,必可将柳小龙拦下无疑。
  但此刻却一拦并未拦住,彷佛柳小龙的轻功造诣,突然之间高强了数倍之多。
  这是十分难以索解之事。
  但二女俱都无暇注意这些,眸那齐齐注定到射向玄天魔主的柳小龙身上。
  只见他并未出手行动,却飘落在玄天魔主身后丈许之外,蓄势站稳,沉声向玄天魔主叫道:“外婆!外婆……”
  玄天魔主打得正在起劲,闻得身后的叫声,立刻收住掌势,徐徐转回身来。
  这一来不但站在丈余外的柳小龙愕然失色,连罗一瓢、尤兰香、楚小凤等人也不禁为之寒毛森竖。
  原来玄天魔主业已不复再是以前的模样。
  只见她面目熏黑,五官变色,在剧毒侵袭之下,已经完全换了一付模样,任何人见到都会惊叫起来。
  柳小龙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神,叫道:
  “外婆,您老人家是怎么了?”
  玄天魔主目光利箭般盯注在柳少龙脸上,沉声叫道:“人呢?人呢?……”
  同时脚下也一步步逼了过来。
  楚小凤尤兰香见状大惊!
  因为玄天魔主神情目光之中,俱都没有了一丝感情的成份。
  大有出掌一击,立致柳小龙於死地之意。
  二女同声急呼道:“小龙快些回来……”
  但柳小龙已无暇顾及这些,他根本没有回来之意,他已意无反顾,否则他也不会冒险而上了。
  罗一瓢却神态从容的笑道:
  “黑乳鼠与金线蛇两种剧毒交融之下,可以产生令人难以想像的结果。”
  这情形委实骇人已极。
  楚小凤眉宇一皱道:"罗帮主,你做了一件大错而特错之事!”
  罗一瓢两眼一瞪道:“老化子做错了什么?”
  楚小凤沉声喝道:“你不该迫他去送死……”
  尤兰香接道:“臭要饭的,如果不幸死了,至少我们要把你零刀碎人,一点一点的拿去喂狗!”
  罗一瓢沉声一笑道:“好,老化子等着偿命就是,不过……”
  目光一转,道:“老化子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只怕你们的心上死不了!”
  尤兰香望着他那沉着的神色怔了一怔,没再言语。
  楚小凤则开口道:
  “你怎会这样大的把握?”
  语气之间已经缓和了不少。
  罗一颗笑道:“老化子算定了有此一着,早已想出了此法法,幸而一切顺利,大致可以免去这一场浩劫。”
  楚小凤皱眉道:“玄天魔主已成毒人,略一沾碰,就能使人化为一滩黑水。除非柳小龙己经百毒不侵,否则他怎能安然无恙?”
  罗一瓢笑道:“我们何不等着瞧上一瞧!说括之间,变故己生!
  只见玄天魔主步步逼向柳小龙,口中依然不停的叫道:“人呢?人呢?……”
  柳小龙则步步后送,道:“外婆!您能否冷静一些……
  玄天魔主两眼瞪得更大了,怒声道,“好啊,小杂种,你也敢来骗我……”
  微微一顿,声调变得更为凛人的道:“老身向你最后一句,人呢?”
  柳小龙呐哒的道:“只要您老人家先平静下来,咱们再慢慢去找!”
  玄天魔主大怒道:
  “慢慢去找,老身不能再等了,除非你立刻把人交出了,否则老身把你劈死!”
  柳小龙皱眉苦笑道:“就算外婆真要把我一掌劈死,我也没法在此时交出人来!”
  玄天魔主喉中格格的吼了两声,双目中突然放射出两股冷电般的绿芒,扬掌大声喝道:“那你就给我死了吧!”
  她并不是虚张声势,掌势丝毫不停,轰然一声,直击而下,径向柳小龙当顶砸了下来!
  柳小龙并未躲闪……硬行挨了一击!
  原来他早已打定主意,因为玄天魔主的掌力太强,幅度太广了,一掌劈出,掌力扩及丈余方圆,除了硬接之外,无法闪避得开,但她掌风掌力中均含有剧毒,一旦相接,纵使能格开她的掌力,也必会被毒素所伤,死於非命!
  故而他打好主意,尽可能阻止她出手,否则也只好硬挺硬挨,拼却一死了!
  当下玄天魔主类如疯狂,闪电般一掌劈出。
  柳小龙心头一惨,不禁暗道一声:“完了!”
  索性两眼一闭,瞑目等死!
  依照那一掌力而论,柳小龙瞑目待毙,至少会被击出两丈开外。
  不但要身中奇毒,而且也会骨断节折而死。
  但说也奇怪,在砂石横飞,黑雾激射之中,柳小龙傲然挺立,硬接一掌。
  竟而身子动也未动,不过两肩轻轻摇了一摇。
  立在十余丈外的楚小凤、尤兰香两人者被这意想不到的结果弄得呆了,目光定定的说不出话来。
  罗一飘则微笑不语。
  那一掌玄天魔主不但是全力发,而且也是毒素极重的一掌,何以他会安然无恙,动也不动!
  除非他已功力激进数倍,并且已经百毒不侵。
  否则,绝不可能有这等结果。
  这是多么不可索解之事!
  他们分手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他怎会平空有了这份能耐,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之事!
  然而眼前的事实,却使她们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楚小凤,尤兰香虽然都是异常聪明之人。
  但此刻也都如坠入五里雾中。
  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罗一瓢白髯飘飘,神态从容,背负双手,微微而笑。
  二女同是把眸光投注到他的脸上,企图找出一个答案,但罗一瓢除了从容微笑而外,对二女不理不睬,同样的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柳小龙被玄天魔主击了一掌,原认为自已必死无疑,岂料不但未被掌力击倒。
  而且也未被那蚀骨化肌的毒素所伤。
  一时不由大感意外,瞠目结舌,出神不已。
  玄天魔主也为之怔住了!
  她定定的瞪了柳小龙一会,道:
  “你没事么?”
  柳小龙微吁一声道:“是外婆手下留情……”
  玄天魔主大叫道:“胡说,老身手下并没留情,原要一掌把你劈死!”
  柳小龙双手一拥道:“那就有些奇怪了!”
  玄天魔主似是因此松弛了一些,也摇头叹吁一声道:“外婆变了,变得有些暴戾……”
  柳小龙忙道:“不会,只要您老人家平静一些,就会好的!
  玄天魔主慨叹一声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外婆虽然有些变了,但心中仍然清楚得很……”
  目光转了一阵,又道:“外婆最初迫不得已,吞下黑乳鼠自分必死,但无巧不巧,被金线蛇所噬。两种剧毒交蝠之下,使外婆死而复苏。但却也因此使外婆心性大变。那是剧毒作崇的缘故。外婆此刻情不由已,有时甚至想把天下武林中人尽皆杀光,才能觉得快意!……”
  话说得有条有理,彷佛她已完全清醒了过来。
  柳小龙忙道:“外婆,任河毒素没有不可解的,相信不久就可治好!”
  玄天魔主摇头道:“没用了!外婆此刻虽似清醒一些,实则不过因你未死在外婆掌下的意外事故,刺激了一下。虽然我勉强克制自已,但总有不能克制的时侯……
  她喘息了一阵,忽然声调一变道:“快告诉我你外公在于何处!”
  柳小龙轻声道:“只要您老人家平静下来,我立刻就会找他们出来!”
  玄天魔主沉声叫道:“外婆这已是最平静的时侯了!快些把你外公找来。外婆有能耐医得好他,绝不能让沈倩眉那贱人碰上……”
  柳小龙焦愁的道:“外孙这就去找!您……”
  玄天魔主喟然一叹,道:“要快……外婆再一次剧毒攻心,只怕要把你真的杀死了!而且,外婆也没有多少光景可活,一俟这件事完,就可安心去死了!”
  最后一阵黯然,几至失声而泣。
  柳小龙方在焦愁无计之际,只昕一阵呵呵大笑传了过来。
  原来罗一瓢已纵身跃了过来,笑声一收道:“要找他们容易,老化子带路了!”
  旋转身子,径向仅存的几间破殿之后走去。
  玄天魔主怔了一证,道:“这人是谁?”
  柳小龙忙道:“丐帮帮主罗一瓢老前辈,只有他才能找得到外公等人!”
  玄天魔主嗯了一声,道:“那么快走!”
  双肩微幌,跟了上去!
  楚小凤、尤兰香也已跟了过来。
  与柳小龙三人随在玄天魔主之后,也急急的赶了去!

  第七十三章 奇方疗毒
  罗一瓢大步当先,向后面仅存的两进大殿走去。
  玄天魔主、柳小龙与楚小凤、尤兰香等紧紧随后。一齐跟了上去。
  后两进大殿原是待月观的配殿,规模甚小。在前面东倒西歪的一片瓦碟陪衬之下,越发显得黯淡苍凉。
  整座道观虽被打得七零八落。
  但却始晓未见一个道人的踪影。
  后两进大殿中同样的也是寂寥无人。
  罗一瓢走入最后一层大殿,身形一转向左侧偏殿走去。
  玄天魔主的面色愈加难看了。
  口鼻歪斜,满脸黑紫,高高凸出的眼珠。
  简直形同由棺中爬起来的一具僵尸。
  她双唇紧抿,不停喘吁。
  显然在尽力压抑着因剧毒侵袭而变得暴燥易怒、弃满愤恨的不安心情。
  及见罗一瓢向左侧偏殿走去。
  忍不住一声怒吼,大喝道:“老化子,给我站住——”
  罗一瓢连忙收步转身,道:“芳驾有什么吩咐?”
  玄天魔主怒气勃勃的道:“你把老身引来此处,想捣什么鬼?”
  她说话的声调已经变得沉重嘶哑,但震荡的音波,却更加使人心凛神惊,她简直已经不像一个人了!
  罗一瓢从容一笑道:“芳驾不是要找林老侠士等人么?”
  玄天魔主大叫道:“这里连鬼也没有一个,那里有人?”
  罗一瓢呵呵笑道:“老化子负责把他们找出来就是!……”
  说话之间,拂手点出三指。
  那殿中悬有一口巨钟,罗一瓢三指俱皆点在巨钟之上。
  但听嗡,嗡,嗡,立刻发出三声巨响!
  音波荡漾,久久不息。
  不久一一
  只听一阵轧轧大响起自数尺外的地面之下。
  平地上立刻裂开了一道五尺见方的洞穴。
  下面则是一条倾斜的石阶。
  原来那是待月观的一间地下密室。
  地穴暗门一经打开,只见一阳子、三阳子两人各仗长剑由密室中循阶而上,一面同声问道:“是罗帮主么?”
  两人迅快的走出地穴,
  目光也立刻接触到了玄天魔主,以及柳小龙等人,不由讶然一惊,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好。
  玄天魔主目射神光,啊了一声,道:“好啊!原来你们还会玩这里种把戏!……”
  肩头幌处就欲抢先而入。
  罗一瓢连忙横身一拦,陪笑道:
  “且慢,若不由老化子带路,也是见不到他们!”
  玄天魔主怔了一怔,吼道:“也好,快些带路,若找不到人,老身首先使你变成一滩黑水!”
  罗一瓢从从容容的道:“这个……老化子敢以生命担保,不过,在见到他们之前,还请芳驾镇静一些,以免弄巧成拙……”
  玄天魔主震了一震,目光黯然一转,业没言语,显然罗一瓢之言,提醒了她身负剧毒、心性已失常态之事,使她惊觉到自已必须尽量压抑下体内的毒性。
  罗一瓢徐徐又道:
  “如果芳驾对林老侠士确然还有念旧之心,就该接纳老化子之言,保持心平气和……”
  不待话落,转身朝下走去!
  下面是一条斜斜的石阶,大约一百多级,面前展开了一条平铺的甬路,甬路长可三丈,迎面一座石门阻住了去路。
  当罗一瓢转身而行之际,一阳子、三阳子两人早已抢到了他的前面,先一步到达了那座石门之前。
  此刻不待众人反应如何,立刻各自推出一掌,向巨大的石门上拍了过去!
  只听一阵轧轧大响随之而起,巨大的石门缓缓而启,一片辉煌的灯光随之传了出来!
  玄天魔主啊了一声,再也不管罗一瓢阻拦与否,一幌身当先扑了进去,柳小龙等早已随后跟来,当下也连忙跟了进去。
  原来石门内是一间十分宽大的密室,两排巨烛分列左右照耀得亮如白书,密室里的一切,立刻映入眼中。
  只见正中是一张巨六的石床,脸色灰败的林无畏正平躺在床上,一旁站立着神情黯淡的柳飞龙,床后并排站立着四名道人,却不见弃尘师太的影子。
  一时众人俱都僵住了,玄天魔主呆呆站立了约有半盏热茶之久,青紫的面孔上起了不少次变化,最后却声调一惨,俯在床边叫道:“无畏……无畏……”
  林无畏双目微张,困难的转动了一下眼珠,嘶声叫道:“盈妹……是你……么?……咱们是否在阴司之中了……”
  玄天魔主流泪道:“没有,咱们都还没死……不过,这次见面,倒不如不见的好!……我也快完了!”
  柳飞龙一旁叫道:“大嫂!……"
  玄天魔主瞥了他一眼,摇摇头道:“现在别理我,我要给他把伤治好……”
  又复俯身向林无畏道:“你伤得极重,但我可以给你治好,既然我们又相逢了,在我未死之前,我就不能让沈倩眉那女人碰你……
  林无畏目光困难的凝注在她的脸上,喃喃的道:“盈妹……你……你是怎么了?……”
  原来他也已经看到了玄天魔主鼻歪眼斜,一片黑紫的惨状。
  玄天魔主震了一震,突然直盯着林无畏,颤声道:“你嫌我难看么?”
  林无畏精神突然振作了一下,也颤声道:“盈妹,我不嫌你!……你还是以前的样子,在我眼中,你永远都是以前的老样子……”
  玄天魔主激动得流下了眼泪,不停喃喃的叫道:“无畏!无畏!……”
  林无畏也激动的叫道:“玉盈,盈妹。……”
  挣扎着伸出双手,就要去拥抱俯在面前的玄天魔主。
  玄天魔主悚然一惊,连连后退叫着:“不行……你不能碰我……”
  林无畏双手无力的落了下去,有些失望的叫道:“你……嫌……我?……”
  玄天魔主退立在数尺之外,老泪纵横的摇摇头道:“不,我怎会嫌你,我目前已是一个毒人,只要你碰一碰我,就会骨化形销,死得皮毛无存!……”
  林无畏讶然道:“是真的么?”
  玄天魔主苦笑道:"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撒谎,不致于用这话来骗你!”
  林无畏痛苦的叫道:“那么,你……自已会怎样?……”
  玄天魔主苦笑道:
  “我已只有一死了之,但在我死前,却必须先把你治好……”
  柳飞龙浓眉深蹙,接道:“大嫂,天下没有不可解之毒,眼下您的精神体力丝毫无损,只要能将毒素解去,立可复原。日后您和大哥仍可觅地隐居,共亨余年……”
  玄天魔主苦笑道:“我真正的生命,早已毁於黑乳鼠毒,眼下无非仰仗金线蛇之毒与黑乳鼠之毒两相融合克制,激使血流气行,勉维不死,一旦毒素解去,我就只剩了一个空空的躯壳,除了一死之外,还能有什么结果?”
  柳飞龙皱眉道:“那么,大嫂又怎能治大哥之伤?…….”
  玄天魔主两眼一瞪,道:“你是怕我毒死他了么?”
  柳飞龙忙道:“小弟不敢这样想法,只是……”
  玄天魔主接道:
  "我治他的伤势,自然也是用毒。须知疗伤有效之药,一为极补之品,一为至毒之物,我只须用含毒的真元内劲,打通他全身脉穴,伤势自可痊愈,但他也将变成一个毒人……”
  柳飞龙愕然道:“毒人?!……也像大嫂一样了么?”
  玄天魔主摇摇头道:“和我不同,但将和五毒帝君一样不能再食人间烟火,只能日以五毒活命,对他来说,可以延年益寿,尚可凭空增加一份毒功!”
  说话之间,伸手就欲向林无畏胸间点去。
  林无畏大叫道:“不可,盈妹……”
  他喊声低弱,玄天魔主又不理不睬,根本不起任何作用,阻止不了玄天魔主为他疗伤之举。
  但另一个力量却把她阻止住了,只听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喊道:“阿弥陀佛,这是使不得的……”
  玄天魔主怒叱道:“为什么?……”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缁衣老尼不知何时已来到面前面,来正是弃尘师太。
  玄天魔主怔了半晌,面部露出一片愤怒之色,大喝道:“沈倩眉,你想怎样?”
  弃尘师太平平静静的道:“以毒疗伤,虽有奇效,但却因之将使你血涸气竭,力尽而死!”
  玄天魔主大喝道:“胡说,事情没有这样严重!”
  弃尘师太也大声道:“你瞒不了我,目前你剧毒遍及全身,所余的真气无多,强行运聚之下,虽可治愈了林老施主,但却会使你自身难保!”
  玄天魔主忽然嗬嗬的笑了一阵,道:“怎么,你叫他林老施主,……”
  弃尘师苦笑道:“我已出家数十年,不叫他林老施主,难道还有更好的称呼么?”
  玄天魔主道:“你和他………难道一直都没通过消息么?”
  弃尘师太又长宣一声佛号,道:“一入佛门,心如止水,纵然通过消息又待怎样?”
  只听林无畏喘吁着叫道:“盈妹!你……还怀疑些什么?……”
  玄天魔主向弃尘师太望去。
  只见她神光湛然,面色平板一片庄严肃穆,似是不掺任何邪念。
  她又呆了一下,喃喃自语甜的道:“莫非我又错了么?……”
  弃尘师太朗声道:
  “是你错了,你喜察多疑,更不该一怒而走酿成大错……”
  玄天魔主老泪滚滚。
  但她神色渐变,一言不发,双目中闪射出两道慑人光华,有如由古墓中走出的厉鬼僵尸!
  罗一瓢悄向柳小龙道:“剧毒复攻其心,少时也许她无法控制自己,只有你能降伏得了她,注意着免酿大祸!”
  柳小龙也悄声道:“晚辈知道了!”
  其实他早已把功力提聚到了十成左右,闻言悄悄向前走去。
  在距玄天魔主数山处停下身形,伸手可及,随时可以应变。
  弃尘师太也神色微露紧张,但却逐步向玄天魔主遇近,一面沉声道:“佛门最重因果,你与林老施主相隔数十年,注定还有若干年白首相聚,但却要你把持住心神……”
  玄天魔主牙关紧咬,面色略较缓和。
  弃尘师太郑重的道:“单是黑乳鼠之毒,贫尼无法可医,但与金线蛇毒交融之后,贫尼却有法为你洽好!
  玄天魔主叫道:“你……能医?……肯替我医?”
  弃尘师太含首一笑:“自然,难道你怀疑么?”
  玄天魔主嗒然若丧,嘀嘀的道:“当年……也许是我……错怪你了……”
  弃尘师太微笑着振臂出指,向她左右肩井穴上点去,手法奇妙绝伦,但却是柳小龙等一干在场之人无不为之捏了一把冷汗。
  因为玄天魔主已是一个毒人,略一沾碰,就会中毒而死。何况她毒性已渐发作,倘若出手封格,立时就是一场大变。
  但结果却大为出人意外。
  玄天魔主却动也未动,竟然任由弃尘师太将她的左右肩井穴尽皆闭了起来。
  其实弃尘师太的手指并未碰到她的穴道之上,只不过相距半尺左右,以两股无声暗流点闭了她的穴道。
  林无畏平躺在石床之上,目注这一切事故的进行,及见玄天魔主穴道被闭,方才长吁一声,闭上双目。
  弃尘师太紧张的神色也自缓和了下来,同时手指连拂,将她全身穴道尽皆闭了起来,只听咕咚一声,玄天魔主摔倒下去。
  罗一瓢走前一步,笑道:
  “事情总算过去了!老师太当真有把握将她医得好么?”
  弃尘师太轻宣一声佛号,道:
  “若她所中的仅是金线蛇黑乳鼠的任何一种,则是必死无疑。但两种巨毒互生互克,早已趋於平衡,否则她怎能活到现在?……”
  柳飞龙一旁皱眉接道:“师妹,眼下只说有没有救她之法?”
  弃尘师太双目微转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药物可以同时解去黑乳鼠与金线蛇之毒。事实上这毒也不能解去,否则,像她自已说的一样,毒素一解,必然立死无疑!”
  柳飞龙啊了一声,极度失望的道:“师妹,原来你谎言欺……”
  弃尘师太大声道:“贫尼一生不会欺骗他人,何况佛门戒打诳语……”
  柳飞龙道:“那么师妹如何救治大嫂?
  弃尘师太笑道:“我已说过他身为两大剧毒所伤,互生互克,事实上已可算是好了!眼下她的这付模样,无非是心理作用,只以为身受两大剧毒所侵,本身躯体已死,不肯动用本身真元,以致如此……”
  罗一瓢插口接道:
  “如此说来,只要他肯於运功调息,不但可使伤势复原,而且能将两种剧毒收为己用,是么?”
  弃尘师太微笑道:“一些不错………但林老施主之伤,却不能由她来医……”
  柳飞龙接口道:“为什么?难道……”
  弃尘师太轻吁一声道:“一来他的伤势己无大碍,只看略加调养,即可复原,二来,伤势纵能治好,也要像她所说的一样,变得像五毒帝君一样的日以五毒为食,那结果只怕不是林老施主之所愿……”
  林无畏似睡似醒,对这些话毫无反应。
  罗一瓢白眉深锁道:“如此说来,还是先将玄天魔主弄醒才好!”
  弃尘师太微笑道:“眼下只需拍活她的穴道就行了……”
  说话之间五指连拂,又将玄天魔主被闭的穴道完全拍解开来。
  众人俱都紧张的围在四周,静观变化。
  玄天魔主缓缓睁开两眼,有些困惑的扫了一周,最后落在齐尘师太脸下,呐呐不清的道:“我……我……”
  弃尘师太道:“你已经好了!”
  “好了?
  齐尘师太微笑道:
  “在已服下了当世之上最名贵的两种药物:一是天山玉蟾,一是武夷银针果,这两种药物足可把你的剧毒治愈……”
  玄天魔主啊了一声,道:“是真的么?……”
  但她立刻又悲哀的摇摇头道:“剧毒一解,我岂不也要死了?”
  弃尘师太微笑道:“这又不然,天山玉蟾与武夷银针果非一般解毒之药,除却解毒功用力之外,还兼顾到滋补身体!固有还原……”
  目光凛然一转,又道:“你数十年来穷研毒功,自然深明毒性,像黑乳鼠与金线蛇这样绝世剧毒,若能将其中危害已身的毒素除去,余下来的吸为己用,对身体武功均有大动,这道理是也不是?”
  玄天魔主嘶哑着喉咙一笑道:“不错,但天山玩蟾、银针果两种神药,给我一人服下未兔可惜了!太可惜了!”
  弃尘师太安慰的笑道:“任何神药均是用做救人之需,否则就算怀有太上老君八卦炉中的仙丹,又有什么用处……”
  玄天魔主感激的投注了她一眼,道:“老身该如何报答你?……”
  弃尘师太一笑道:“苦海慈航,普渡众生,本是佛们弟子应为当为之事,那里谈得到报答二字,你这话说得有些过份了……”
  轻宣一声佛号,又道:
  “灵药虽有奇效,但还要靠你运功导引,你能做到么?”
  玄天魔主微微一笑道:“当然!恕我运息一刻了!”
  说罢,两眼轻轻闭了起来。
  弃尘师太等人静静的守在四周,专注着她的变化!
  不久一一
  只见她额头上冒起了一层汗珠,全身也浮起了一片蒸腾的热气,显然是由於功力运行所致。
  弃尘师太自语般的悄声道:“功力运转之下,剧毒收入经脉之中,面部青乌黑紫之色必退,色泽一退,即可完全复原矣!……”
  时光在紧迫焦灼之中慢慢逝去,过了已有半盏热茶之久。
  玄天魔主牙关咬得格格有声,眉头紧紧蹙在一齐,显然在十分痛苦不安之中,豆大的汗珠不停滚滚而下。
  她面部的青乌黑紫之色不但未退,而且越来越深,最后竟完全漆黑如墨,连脖颈也变成黑的了!
  柳飞龙等无不提心吊胆,目光定定的盯注着弃尘师太,个个俱是一付紧张得近乎窒息之色。
  弃尘师太面色渐变,额际间也滚下了豆大的一片汗珠。
  忽然一一
  玄天魔主略一挣动,一挺身坐了起来。
  众人俱皆为之一惊,只见她目光有如利箭般射在弃尘师太脸上,发出两道慑人的绿色光芒。
  弃尘师太勉强一笑道:“你……好些了么?”
  玄天魔主喉间格格的吼了两声,道:“好些了,已经好得多了!……”
  她牙齿突然咬得咯吱有声,嘶哑低沉的道:“老身忘了问你一事,天山玉蟾与武夷银针果,都是稀世难求之物,你是怎样同时弄到手的?”
  弃尘师太道:“这是机缘,贫尼是无意之中同时得到的!……”
  玄天魔主大怒道:“当老身中了黑乳鼠的剧毒后,为何你不拿出来与我服用,却要等到现在?你……”
  弃尘师太被这问话窘住了,呐呐的道:“贪尼说过这是机缘。”
  玄天主怒叱道:“胡说!”
  双掌同出,推了过去!

  第七十四章 变生肘腋
  这一着太意外了,柳小龙虽然早在一旁蓄势戒备,但也是抢救不及,眼见玄天魔主双掌推到了弃尘师太身上。
  弃尘师太不但未曾格拒反击,而且连躲也没躲,任由玄天魔主击了一个正着,身子一歪,摔出了五六尺远。
  事实上,众人紧紧环绕四周,玄天魔主的掌力一出,威势扩及数尺,弃尘师太如若闪避反击,均足以使掌力威势扩及丈余方圆以上,那么所有在场之人只怕任谁也难以逃得过不为掌力所伤!
  故而在千钓一发之际,弃尘师太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情,硬受了一掌,将玄天魔主所发的掌力尽皆揽到了自己身上。
  柳小龙大惊失色,急呼道:“外婆!外婆……”
  身形一幌,扑了过去!
  玄天魔主两掌推出,桀桀一声怒叫,长身而起,对柳小龙的呼喊置若罔闻,竟而又是两掌推了出来!
  柳小龙又惊又急,双臂一张,运起吸字诀,将玄天魔主退出的两股掌力尽皆吸过去!
  只见两蓬黑芒芒的掌风俱皆击到了柳小龙前胸之上,但却立即无声无息的完全化解了开去。
  耳际间只听罗一瓢大声道:
  “毒性一发,再难遏止,柳公子,眼下只有能毁得掉她,快些……不要顾及得太多了!……”
  在石床上平躺着的林无畏则嘶声大喊道:“盈妹!盈妹……玉盈,……”
  声调凄厉,令人鼻酸。
  柳小龙硬吸了玄天魔主两掌,丝毫无恙,胆气大壮,双臂疾振,向她双肩抓了过去!
  玄天魔主双目中的绿芒闪闪如电,令人心凛神惊,加上歪斜的口鼻,黑紫的面孔,看起来实在骇人已极。
  及见柳小龙出手抓来,双肩一幌,退开数步,又复疾出两掌,径向柳小龙当胸拍了过去!
  柳小龙双眉深锁,大叫道:“外婆!您究竟怎么了?……”
  再度运起吸字诀,将劈到的两掌又全部化解了开去。
  玄天魔主怔了一怔,桀桀大叫道:“娃儿,你是铁人么?铁人也该化了!……”
  不但怪声怪调,而且无论神态表情以及语调之中对柳小龙俱都若不相识,像是灵性已经完全丧失。
  罗一瓢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柳公子,快些毁了她!”
  楚小凤、尤兰香两人也都争先叫道:“为了多数人的安全,快些把她引到密室之外,毁掉她!……”
  此刻众人俱皆退向两侧,将室门的出路闪了开来,躺在石床上的林无畏则仍不停的喊着盈妹!……
  柳小龙甚为作难,尽肯玄天魔主心性已失,出手即可杀人,但她毕竟是他的外祖母,他如何能出手杀她毁她!
  何况林无畏声声凄厉的哀呼,更加使他无法下得了手!
  玄天魔主暴怒得形同疯虎,双掌连挥,一连六七掌拍了出去!
  这六七掌威势极大,不但掌掌含蕴巨毒,单以掌力而论亦足以碎碑裂石,将人击得骨断筋折。
  但柳小龙如影随形,横拦在玄天魔主面前,同样的掌出如电,每一掌都全部化解了开去。
  玄天魔主不停嗬嗬乱叫,但被柳小龙不可思议的神功所阻,难越雷池一步,步步向室门外退去。
  罗一瓢、楚小凤、尤香兰等人俱都不停焦灼的催促,要他迅将玄天魔主毁掉,但他却被弄得心情更乱了,更加迟疑着出不了手!
  玄天魔主理性尽失,一连六七掌不能取胜,突然反手一扬,向密室顶部扫出了一记掌风!
  但听蓬然一声大震,随之是一片唏哩哗啦的乱响,室门之上已经被震出了一个数尺方圆的大洞!
  一时四壁震颤,摇摇欲倒!
  一直不曾表示意见的柳飞龙忽的一声大叫,道:“小龙,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快些把她毁了吧!……”
  柳小龙也觉出了事态的严重,玄天魔主理智已失,以她这样一个身负绝世武功的毒人,任谁略一沾碰,都会因而丧命,若使她流之江湖之中,那结果实在使人难於想像!
  当下不暇多忖蓦出一掌,推了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出掌攻向玄天魔主,
  但听蓬的一声,玄天魔主的身子立刻被震得退到了室门之外!
  他不知自己此刻功力究竟已高到了河种程度,但估计那一掌的力道足以将玄天魔主震得摔个斤头!
  事实上玄天魔主不过仅仅退出了五六步距离!
  柳飞龙大叫道:“小龙!用剑……”
  柳小龙微微一怔,但却毫不迟疑,唰的一声,将怀中的金剑拔了出来,信手一挥,撤起一片寒芒!
  玄天魔主虽被激得暴跳如雷,但却被柳小龙神奇的武功控制了下去,两眼澄得滚圆,大叫道:“娃儿,你想怎样?”
  柳小龙含泪叫道:“外婆,您不能再恢复清醒了么?”
  玄天摩主歪歪山曲的面孔上突然闪过一抹恐怖至极的表情,双掌十指箕张,正如僵尸噬人一般,完全已找不出人的样子。
  而且,她对柳小龙的话似乎也已听不入耳,毫无反应。
  小龙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叫道:“外婆,原谅我吧!我……迫不得已!”
  金剑直劈,运足十成功力,猛然出手!
  玄天魔主双掌亦已适时抓下,又奇又快的向柳小龙胸前抓到!
  但因柳小龙金剑劈出的威势太凌厉了,故而又中途变掌式,转向金剑剑锋上抓了下耒。照此情形看来,最低限度,必会将玄天魔主十指削落,但结果又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只听一阵铿锵大响,火星四射,砂石横飞。
  玄天摩主哇的一声怪叫,一连退出了丈余远近,怪的是她竟丝毫无恙,以无坚不推的金剑,竟未能削落她的十指,这是多么可惊之事!
  难道瞬息之间,她已变成坚逾精钢的不坏之体了么?
  一时之间,他不由呆了起来。
  不但他呆了起来,连挤在密室中的罗一瓢、楚小凤等人也都一齐呆了起来,哑然作声不得。
  及至众人恢复清醒之后,玄天魔主早已去得没了踪影。
  柳小龙首先悚然惊觉,长叹一声,返回室中。
  罗一瓢皱眉道:“柳公子,你该去追!……否则,只怕这乱子闯得大了!……”
  柳小龙摇头道:“没有用,金剑伤不了她,掌指更无用处,而且,她的轻功提纵身法比我还要高明,又不知她去了何处,怎样追法?”
  罗一瓢顿足道:“并不是你伤不了她,因为你无法忘记她是你的外婆,出手之间虽是用足了十成功力,实则抵不上五成……”
  但另一件使人骇异的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原来弃尘师太被玄天魔主实实的击中了两掌,依照毒性来说,她早该化成了一滩黑水才对!
  但事实上却又不然,只见她瞑目趺坐,一派安祥,彷佛只是被普通的掌力震得内腑微伤。
  柳飞龙躬着身子站在一旁,两条眉毛几乎拧到了一齐。
  柳小龙此刻方才有暇凑了过去,轻声叫道:“爷爷!……”
  柳飞龙微微颔首,方欲答言,忽听弃尘师太长吁一声,道:“毫厘之羞,谬以千里,想不到由于贫尼的微末之失,却酿成了此一剧变!……”
  柳飞龙关切的道:“师妹!你……无恙么?”
  弃尘师太叹道:
  “当她出掌击向贫尼之时,由于运功甫停。两大剧毒尚在她体内纠缠互克,未能随掌功而出,掌中虽然亦有毒素,但那不过是她平日所练的毒功,贫尼尚能承受得住,但是……”
  再度叹息一声道:“当贫尼催她运功调息之际,忘记了她周身穴道被闭甚久,气血未曾行开,致使一股属于她本身所有的内力真元导引着两大剧毒一下子攻入了内腑,掩去了心头灵光,神智无法控制心灵,是弄巧成拙了!……”
  林无畏挣扎着叫道:“她……究竟怎样了?”
  柳小龙凑上去道:“外婆稍稍有些神智失常,不知她去了那里?”
  林无畏咬道:“事到如今,我也不会再顾她了!……人命为重……”
  显然他也已知道玄天魔主非除去不可。
  罗一瓢略一沉忖,道:“老化子要去传谕敝帮弟子,追踪她的去向。随时以飞羽传书之法取得消息,再与各位商议除她之法……”
  弃尘师太道:“以贵帮弟子之众,分布之广,谅来不难立刻得到她的下落行踪,那时,最好仍要……”
  目光转到柳小龙脸上,却把欲说之言停了下来。
  柳小龙接口道:“晚辈一定尽力就是了!一有消息,晚辈立刻赶去。”
  罗一瓢道:“老化子要告辞了!”
  不待众人反应,举步走了出去。
  一阳子三阳子以及站在石床后的四名道人当玄天魔主走后,也已相率离去,似是在忙於集结观中道人,研商善后之策去了。
  楚小凤、尤兰香两人在这场面之下,不便插口多说什么,两人各怀鬼胎,站在一旁愀然不语。
  弃尘师太目注柳飞龙道:“林老施主伤势未愈,贫尼仍需继续与其治疗,对玄天魔主之事,只好有劳诸位施主了……”
  柳飞龙忙道:“师妹尽管安心给大哥疗伤,小弟等倒不如离开此处,约期再来!”
  弃尘师太无所表示,林无畏则似已陷于昏迷之中。
  柳飞龙黯然一叹,当先走了出来,循着石阶而上,到了上面的大殿之中。
  柳小龙与楚小凤尤兰香等相继跟了上来,三人一直未交一语。
  柳飞龙踱入院中,环顾着一片瓦砾,慨然道:“小龙!……爷爷有一件事不解!一直想找机会问你……”
  柳小龙接道:"爷爷可是说孙儿功力进步得太快,是么?”
  柳飞龙频频点首道:“不错,其次,为何你竟不怕剧毒?”
  柳小龙震了一震道:“这个……”
  柳飞龙哼了一声,道:“莫非你有难言之隐么?”
  柳小龙道:“孙儿并无难言之隐,不过,倒有一事相求爷爷!”
  柳飞龙怔了一怔,道:“有事还不明说?”
  柳小龙道:“孙儿要求爷爷去见一个人!……”
  “见什么人?为何你这样吞吞吐吐?”
  “孙儿先求爷爷答应,免得……”
  “免得怎样?”
  柳小龙为难的忖思了一下,道:“免得孙儿强迫爷爷前去!”
  “强迫?!”
  柳飞龙气得胸前长髯根根倒竖,大喝道:“你敢强迫爷爷,莫非也疯了么?”
  柳小龙长叹道:“这是万不得已之事,而且也与孙儿的不畏毒侵与武功突晋有关,孙儿必须把爷爷请去,否则,只好强迫了!”
  柳飞龙如坠五里雾中,怒道:
  “快说!是要爷爷见谁?要这等故做神秘?”
  柳小龙朗声道:“是我祖母!
  柳飞龙听得茫然不解,大叫道:“你说什么?”
  柳小龙道:
  “是我祖母,也就是……”
  柳飞龙几乎一下子跳了起来,叫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柳小龙叹口气道:“说上一千遍一万遍,也还是我的祖母!”
  想到他祖母的悲惨之状,忍不住声调一惨,道:"爷爷您老人家愿意去么?”
  柳飞龙两眼瞪得滚圆的道:
  “孙儿,这是真的?”
  柳小龙怔了一怔,的确,这消息太突兀了,使得柳飞龙一时难以置信,当下连忙说道:“千真万确,难道孙儿还会骗您老人家么?”
  于是,他把罗一瓢如何指引,遇到祖母,以及如何服下地极冰母的一切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柳飞龙听得神情悚动,老泪滚滚,最后不住口的骂道:“该死的老叫化子,为什么不把这事早些告诉我!……”
  柳小龙道:“祖母要杀您老人家呢,您……也愿去么?”
  柳飞龙嘶哑着喉咙叫道:“愿去愿去,我应该死在她的掌下,我……太对不起她了……”
  铆小龙道:“那么,孙儿带路了!”
  不待话落,纵身而驰!
  柳飞龙大叫道:“孙儿,越快越好!”
  身如大鹏腾空,一跃追去。
  楚小凤、尤兰香两人也自听得双眉深锁,尤兰香瞄了楚小凤一眼,笑道:
  “眼下波折重重,他外婆刚刚又毒又疯的跑了,现在他祖母又出来了!……我看咱们的明争暗斗也只好停下来了!”
  楚小凤冷笑道:“这简直笑话了,我要跟你明争暗斗什么?”
  尤兰香大笑道:“单凭那点夫妇的虚名是靠不住的……”
  眸光悠然一转,又道:“自从柳小龙进入待月观,可曾向你说过一句话没有,对你有过一点关切的表示没有,如不是你苦苦相追,大约早就与他分手,再也见不到面儿了!”
  楚小凤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被尤兰香一语道破了心事,一时竟再也忍耐不住,不由嚎啕大哭了起来。
  尤兰香亦自伤感不己,良久,幽幽的道:“哭也没用,眼下还是追他要紧,如果你愿意放弃,我就不等你了!”
  楚小凤收住哭声,怒叱道:“丫头,不论怎样,我比你还强着十倍以上,你今生今,世休想再沾着他一点边儿,倒不如还是去创你的嫠妇门,在江湖上出出风头的好!”
  尤兰香大怒道:“贱婢,只要有我活在世上,你们就休想做太平夫妻!”
  楚小凤拭去泪渍,反而格格大笑道:“那就要试试看了!”
  不待话落,娇躯疾弹向柳小龙祖孙驰去的方向追去。
  尤兰香冷哼一声,如影随形,赶了上去。

  第七十五章 缘铿一面
  柳飞龙在柳小龙引导下,不久就到了岑后那座三尺见方的低矮洞口之前。
  柳小龙收住脚步,伸手一指,道:“到了!”
  “到了?……”
  柳飞龙愕然一怔道:“这是什么地方?”
  柳小龙凄然道:“祖母住在这里已经几十年了!”
  柳飞龙几乎跳了起来,大喝道:“什么?几十年来她都住在这里?……”
  柳小龙长叹一声,道:“孙儿要先向祖母禀报一声,爷爷最好等孙儿招呼再来!……”
  说着身形一俯,向内钻去。
  柳飞龙那里能够等得,身子一矮,相继跟了进去。
  他身形巨颀,钻入那三尺见方的洞口,必须四肢并用,像一条蛇般用肚腹贴地,慢慢吃力的爬了进去。
  在他进去未久,楚小凤、尤兰香相继而到。
  楚小凤扫了那洞口一眼,眉头深锁,呆立不动。
  尤兰香噗哧一笑道:“你不进去么?”
  楚小凤大眼睛一眨道:“现在是他们祖孙话旧的时候,我不会那样不识相,要去你尽管进去,我绝不拦你!”
  尤兰香淡淡一笑道:“我和他关系不够,既没有夫妻之份,用不着替他分坦愁苦,在这里等他出来,已经很够了!”
  说着,顾自拣了一块平滑的巨石坐了下来。
  楚小凤嘿嘿一笑,也在一旁坐了下去。
  柳小龙钻入洞中,
  轻车熟路,立刻向草帘之后扑去。
  柳飞龙则大声叫道:“若虹,若虹……虹妹……”
  声调哽咽嘶哑,听得出满腔激动之情,紧随柳小龙之后,一路踉踉跄跄,向草帘后奔了过去。
  柳小龙脚下极快,幌眼间已到草帘之前,
  轻声低呼道:“祖母,孙儿已陪爷爷……”
  但他一语未完,却像庙中神像一般的呆了起来,原来除了一滩烂草之外,那里还有她的影子。
  柳飞龙像一头受伤的老虎。
  一路高喊着虹妹,虹妹……也已到了草帘之后,两眼瞪得滚圆的呆怔起来!
  良久——
  柳飞龙喉间格格了一阵,吼道:“人呢……”
  柳小龙张口结舌的道:“本来就是坐在这里的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见了!……”
  微微一顿,又道:“而且她老人家双腿已经残废,绝不可能自己走了出去,这……”
  他目光四转,焦急得汗如雨下。
  但那石洞已至尽头,那里还有她的影子,显然她早已离此多时了!
  柳飞龙两眼定定的投注到柳小龙脸上,咬牙道:“小龙想不到你竟敢骗我!”
  柳小龙双眉深锁,道:“孙儿怎敢骗您老人家,这……”
  柳飞龙暴怒已极,不待他说完,蓦出一掌,向他脸颊之上掴去!
  柳小龙不敢抗拒,只好任由柳飞龙一掌掴下,发出了一声震耳的脆响。
  这一掌他掴得极重。
  柳小龙不敢运功抗拒,登时被捆得鲜血顺口而流,左颊一片青紫,高高的肿了起来。
  同时蓬然一声,摔倒了那堆烂草之上。
  但这一摔,却把那些烂草弄得一片凌乱,只见青石铺嵌的地面上立刻显出了一片字迹。
  那片字迹是用金刚指法刻上未久,清晰入目,虽充黑喑包围之中,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柳小龙挣扎着爬起来叫道:“爷爷,看……这里有字……”
  柳飞龙也已发觉了有异,连忙凑了上去,只见那字迹原是留给柳小龙的,上面写的是:
  “孙儿:
  从丐帮门人口中,我已探悉了你就是我的孙儿,我知道你必会履行诺言,把你的爷爷找来,所以我走了!
  你不用奇怪,我恨他恨了数十年,每天恨不得把他生吃活剥,现在机会就要来了,我却走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也是没法向你解释的事,因为你不会懂,但将来你会懂的。
  因为我怀疑自己会有那份力量!
  这并不是我武功不济,数十年苦练的功夫,我有自信杀得了他,我说的力量,是我的决心,我怕自己的心没与那么狠!
  当年的事,我都抛开不提了。
  值得安慰的是我生了一个儿子。
  虽然他已遇害而死,但却生了你这样一个孙子,我已经应该感谢皇天的厚遇。
  我这一生,以及我这数十年的苦况,也都值得了!
  也许你爷爷也已经来了,也许他也陪你一齐看我所留下的遗言。
  不论他是恨我,想我,关心我,还是鄙弃我,这些对我都已无关紧要了,因为我不再把他放在心上,算是完完全全把他忘了!
  我并不原谅他当年加在我身上的残酷行为,但也不想再报复他了,数十年堵塞在心头的痛苦一旦抛开,心情反而轻松极了!
  不必找我,找也找不到的。
  虽然我双腿已戊,但却被一位绝世高人救走了,此后也许有缘和你再见,也许永远不见了!
  你手纪正青,应以侠义为本,不要学你爷爷……
  尤其在‘情’字上应该慎重,别像你爷爷一样害了我一生!……”
  下面的字迹已经模糊难辨,仿佛她与到此处之后,已无心再写下去。
  而且这一片字迹,已把草帘后的地面尽皆写满,要写也没地方可写了!
  柳小龙心头沉重无比,喃喃的道:“祖母走了!祖母走了!……”
  他心头反覆念着其中的两句话,那就是:尤其在“情”字上应该慎重,别像你爷爷一样害了我一生……
  楚小凤、尤兰香、俞青筠、吴晓鸿、江秋萍,甚至上官玲,这些和自己纠缠不清的女孩子,那一个是他能够对得起的!……
  柳飞龙则更是哀恸欲绝,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利刃,狠狠的戳在他的心头,使他欲泣无声,欲哭无泪。
  柳小龙揩揩唇角被搁的血迹,叫道:“爷爷,咱们……走吧!”
  原来他想到祖母即已离去,留在此处徙然使爷爷伤心,倒不如早些离开这里比较好些!
  柳飞龙却像发疯一般大叫道:“不!……虹妹……虹妹,我对不起你,你快些出来杀了我吧,我愿意让你亲手把我杀死!……”
  声如狮吼虎啸,回声激荡,使整个洞室几乎都要坍了下来。
  忽然一一
  只听哗啦一阵轻响,一堆浮土坍了一来,在洞室一侧,开了一个六七尺高矮的暗门!
  原来那里本有一条通路,但却用潮湿的泥土堵塞了起来,经柳飞龙激荡的音波一震,立刻纷纷坍了下来。
  柳小龙讶然叫道:
  “这里怎么还有门户!”
  柳飞龙却像疯狂了一般大叫道:
  “若虹,若虹!……”
  一面大叫,一面穿出那道暗门,跑了出去
  原来外面是一条暗道,黑喑悠长,但却十分宽阔,柳小龙跟踪而起,相继一路追了出去。
  大约半里左右,眼前突然一亮,竟由另一座洞口穿了出来。
  那原是一条横穿过山岑的坠道,于若虹双腿折断,居於此处之后,惟恐被人发觉,故而把另一端较为宽阔的洞口弃而不用,在中间用浮土堵了起来,建成了一间石室的洞穴居住。
  柳飞龙纵目四眺,只见已经处身在另一条山坳之中,那里有与他分别了十年的妻子踪影。
  他失神的哀呼道:“她去了那里?她去了……那里?……”
  忽然——
  只见他纵身一跃,有如苍鹰搏兔,向一旁的一丛茂草中抓去。
  势疾力猛,柳小龙倒不禁为之吃了一惊!
  原来那草丛中隐有两名破衣褴楼的叫化子,吃柳飞龙一抓,登时屁滚尿流的滚了出来。
  柳飞龙大喝道:“你们鬼头鬼脑,在此作甚?”
  其中一人吃他抓得肩头破碎,血溢满身,不住叩头乞命,另一人倒还七较镇定,不住声的叫道:“柳老久士容禀,小的有下情奉告……”
  柳飞龙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瞪了两人一眼,喝道:“你们可是丐帮弟子?”
  那叫化子已经须发银白,连声应道:“小的正是!小的奉命……
  柳飞龙喝道:“罗一瓢那老化子呢?”
  那白髯老丐忙道:“敝帮主不在此地!……”
  “他去了那里?”
  “敞帮主正忙于传谕各处分舵,注意玄天魔主行踪,故而派小的守在此处,因为……”
  “因为什么,若被老夫找到罗一瓢那老化子,数十年的交情抛开不谈,非把他的狗腿敲断不可!……”
  那白髯老丐苦笑一声,道:“这条暗道当半年前敝帮主发现于女侠住在其中之后,就已发觉,一直派人守在此处,但每天送茶送饭,却是由岭前小洞而入,因为于女侠即不愿说,敞帮主也不更点皮只下过派人守护,以防万一而已!……”
  柳小龙凑上去接问道:“这些不必说了,她老人家可是由此而出?”
  那白髯老丐忙道:“不错,正是由此而出……”
  柳飞龙急道:“她去了何处,去了有多久的时间?……”
  白髯老丐皱着眉头道:“去了已有三个多时辰,是与一位老年尼姑同行,……”
  微微一顿,有些困惑的接下去道:“小的并未见那位女尼进去,想是由岭前的小洞而入,两人疾驰如风,转眼间就不见了!”
  柳小龙叫道:“这是不可能的,她老人家双腿已残,如何能走得这般快法?”
  白髯老丐皱着眉头道:“小的也是觉得不解,但事实确然如此,竟未看清她们是如何走的,就已经失去了踪迹!”
  柳飞龙双目圆睁,喃喃的道:“老年女尼!……不会是师妹倩眉吧?……”
  这话是他向自已说的,柳小龙轻声应道:“弃尘师太正与外公医病,怎会分身来此,何况三个多时辰之前,那更是不可能之事……”  柳飞龙迷离倘恍的道:“那么,她是谁?为何要把若虹带走,为何不让我和若虹见上一面,为什么她要如此残忍……”
  柳小龙忍不住道,“爷爷,也许这是最好的安排,您老人家与她见面,并不一定有什么好处,何况,她老人家……”
  他原想说她老人家己不复再是当年的模样,但话到唇边,却又咽了下去,历来他发觉这话之自已口中,未免有些逾份了!
  柳飞龙并未计较这些,口中仍在不停的喃喃着道:“她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这样……”
  柳小龙亦自心头凄然,连忙岔开话锋,转向那白髯老丐道:“她老人家离此而去,难道你们未向贵帮报告么?”
  那白髯老丐忙道:“小的怎敢如此大意,当于女侠与那位老尼相偕离去之后,小的立刻以飞羽传书之法报告了帮主。其次,因为于女侠与但位老尼去得太快了,转眼之间,方向俱失,五里之外,听说向北而行,但而后立刻又失了踪迹!……”
  柳飞龙不耐的大声道:“她们究竟去了那里,要怎样才能找得出下落?”
  白髯老丐低声下气的道:
  “眼下正以飞羽追踪之法,在百里之内搜寻她们两位的踪迹,附近十馀处敞帮分舵,俱已加入了行动,谅来不久必可探出消息……”  柳飞龙祖孙两人一时无语,又道:“另外,小的还有一件消息奉告!……”
  柳小龙道:“什么消息?……”
  白髯老丐道:“玄天魔主已有了下落!”
  “啊!……”
  柳小龙几乎跳了起来,急急的道:“她在何处?”
  白髯老丐道:“适才小的接到飞羽驰报,据说玄天魔主已一路向云中山驰去,似是要直捣天地教总舵……”
  这是极有可能之事,玄天魔主一心要为女儿报仇,虽然她已形同疯狂,但在潜意识中,天地教教主公孙愚仍是她必杀之人,故而径奔云中山直捣天地教!
  柳小龙略一沉忖,道:“爷爷以孙儿看来,您老人家且在此守侯祖母的消息下落,孙儿即刻赶去天地教,一来免得外婆盛怒之下,诛连无辜,二来藉机将天地教一鼓捣平,为江湖武林除去此一大害!……”
  柳飞龙沉忖未答。
  那白髯老丐接口道:“等侯消息,倒是不必在此株守,不论两位在於何处,一有消息,立刻就可传入两位耳中。”
  柳飞龙忽然唉叹一声,道:“也好,我陪你去……”
  他心中似乎厌抑了太多的悲伤,不知如何排解,话落之后,即亥身形一跃,有如巨鸟腾空,向正北的方向扑去。
  柳小龙投注了白髯老丐一眼,急急的道:“尊驾可知西荒魔母与公孙愚等人的消息?”
  白髯老丐道:“公孙愚要举行天下英雄大会,与西荒魔母早己赶返云中山了!”
  柳小龙道声多谢,身形鹘起,向柳飞龙追了下去。

  第七十六章 独目老丐
  通往云中山的道路之上,忽然间热闹了起来。
  形形色色的各种人物,络绎不绝,纷纷赶赴云中山落雁峡,去参加天地教教主公孙愚举行的英雄大会。
  这一武林聚会是十分奇特的。
  天地教崛起的时日不长,前后不过十年,但它发达得太快了,彷佛一下了就遮盖了整个武林。
  数月前公孙愚伪装遇害而死,骗去了不少各路豪雄,但却在他的十里丧门大阵中一个个变成了俘掳。
  这些不但成了有利的人质,而且也更提高了天地教在武林中的身价。
  柬贴一至,没有人敢去,却也没有人敢于不去,只好战战兢兢,抱着临深履薄之心,相偕而至,深恐误了时限,惹祸上身。
  英雄大会并未说明那天举行,天地教所发的柬贴上只说明最近举行,要接到柬贴之人克日赴会。
  柳飞龙祖孙皆以青纱掩面,杂在赴会的群雄之中,一路向落雁峡行去。
  黄昏光景,已渐渐踏入云中山区。
  柳小龙因为是随祖父而行,又加上他老人家心境不佳,故而一路默然无言,不敢表示什么意见。
  柳飞龙心头沉重,一路也是默然而行,此刻仰望一下天色,忽然皱皱眉头道:“爷爷虽然在江湖上没闯出多大名头,但对付公孙愚这等跳梁小丑,已经有些失了身份,至于你,已是金剑门传人,难道说你我祖孙两人也要像一般武林人物一样被他让入客馆,去参加他的英雄大会么?”
  柳小龙闻言收住脚步道:“孙儿但听爷爷吩咐!”
  柳飞龙哼了一声道:“眼下己经许久未再听到丐帮传递的消息了,倒不如先去找几个丐帮之人,问问消息,等到入夜之后,径闯天地教总舵,在英雄大会未开之前,将之一举荡平,也算给金剑门挣出一点声誉,……”
  柳小龙心知他是念着祖母的消息下落,同时这办法也正合了他的心意,当下连忙应道:“爷爷说的极是,但……”
  目光四顾一周,道:“此处已近天地教总舵,不知是否还有丐帮之人敢于匿居附近?……”
  柳飞龙大笑道:“那帮臭叫化子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随便在那里者能抓出几个,这里怎会有!……”
  说话之间,身形一转,弯入了一条岔路。
  柳小龙一言不发,相继跟了过去。
  两人穿林越岭,路着榛莽而行,不久,只见一座破庙横亘路前,一丝灯火隐隐传了出来。
  那座庙实在己经破极了,看不出是寺观抑或是庵院,其实说它是一片断壁残垣的瓦砾之场,倒还来得怡当一些。
  柳飞龙伸手遥遥一指,道:“这庙绝不会有僧人住持,即有灯火传在,必是叫化子无疑!”
  柳小龙忙道:“爷爷说的极是,待孙儿且去看上一看,再来禀……….”
  柳飞龙摇摇手道:“行走江湖之中,不必如此拘谨,咱们同去吧!”
  说着双肩一动,当先扑了过去。
  柳小龙跟踪俱起,直抵庙前。
  柳飞龙的猜测果然无误,只见庙门早已损毁,一眼可以看清庙中的一切,同时一片铁板叮当,和着嘶哑的歌声传了出来。
  只听他们唱的是:
  “你也好,我也好
  世上究有几人好
  茶也香,饭也香
  贫家那有米满缸
  明朝山中开大会
  天地教主应酬忙
  油炸鱼,鸡煮汤
  谁先走到谁先尝
  ……”
  歌声不伦不类,分明是叫化子在一日奔波乞讨之后,聊以解忧祛愁的穷叫穷闹之声。
  柳飞龙眉头微皱,当先大步走了进去。
  庙中的叫化子立刻发觉了。
  登时停下叫闹之声,目光齐齐投注到柳飞龙柳小龙祖孙两人身上。
  只见庙中的叫化子老小不等,约有十六七人,个个神情肃穆,竟有一付蓄势戒备之状。
  柳飞龙目光一转,沉声道:“罗一瓢可在此处?”
  他这话虽然十分无礼,但十六七名叫化子却立刻肃然起敬,其中一名独目老丐连忙走了过来,躬身为礼道:“老侠士因何询及敝帮主?”
  柳飞龙笑道:“老夫与他有些交情,特地打听一下……”
  那独目老丐目光一掠柳小龙,有些畏怯的道:“老侠士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柳飞龙毫不迟延的道:“老夫姓柳名飞龙,罗一瓢可曾提及过?”
  独目老丐讶然惊呼道:“原来是柳老侠士,恕老朽等暂远接……”
  目光向柳小龙一转,道:“这位想必就是金剑门当代掌门柳少侠了?”
  柳小龙忙道:“正是在下,不知……”
  独目老丐无限欣慰的打断他的话锋道:“老朽有消息急于奉告!”
  柳飞龙急急问道:“是那一方面的消息?”
  独目老丐笑接道:
  “由青松岭遁去的于女侠己经有了消息,经敝帮以飞羽追踪贞查出的结果是她老人家与一位老尼联袂而去后,并未远行,隐身于一座尼庵之内,但不久离庵而出,又奔向云中山而来!”
  柳飞龙又惊又喜的道:“向这里来了!可知她的双腿?
  独目老丐笑吟吟的道:“不知那位老尼是用的什么药,己把于女侠的双腿治好了!……”
  柳飞龙大喜过望,不停喃喃的道:
  “是真的么?……”
  独目老丐又道:“这次他们两位走的极慢,据最后一次的飞羽传报,听说敝帮主己与她们两位取上了联络,正相偕缓缓而来。敞帮主己飞羽各地,嘱报柳老侠士相会,大约不久即可。”
  柳飞龙困惑的道:“罗一瓢那老化子又怎会知道老夫在来与他相会此处?”
  独目老丐微微一笑,道:“至多盏茶之后,敝帮主就会知道了?”
  说着向身后另一各老丐喝道:“快些,准备飞羽,急事直禀帮主!”
  不久一一
  只见那老化子抓了一只信鸽出来,那鸽子白羽红睛,在尾巴上染得血红,是丐帮各地分舵向帮主禀报急务时所用的一种,独目老丐伸手接过,将一片红色竹片缚在鸽子右腿之上抖手一扬,那鸽子立刻冲天而去。
  柳小龙望着那鸽子逝去的方向,皱皱眉头道:“罗帮主既是由山下而来,那鸽子为何反向山上飞去!”
  独目老丐怔了一怔,但却从容一笑道:“此处地近天地教,任何事都必须审慎而行,鸽子朝山上飞去,是老朽特别训练出来的。以免被天地教徒发觉启疑,那鸽子只要飞过落雁峡,即刻就会转向而行,用不着柳少侠担心!”
  柳小龙无语可说,虽然他多少存有疑念,但独目老丐之言却又无解可击,只好目注柳飞龙,默然无语。
  柳飞龙一心牵挂着于若虹,又复催问道:“罗一瓢大约多久能够到来?”
  独目老丐笑道:“至多半个时辰,必可到来……”
  接着伸手一招道:“备饭!……”
  柳飞龙正想推辞,只见数名化子七手八脚,己摆上了数盆吃食,虽然不甚讲究,但却也鸡鸭鱼肉皆有。
  柳飞龙料不到这些化子吃得倒蛮不错,同时,他与柳小龙肚腹空空,早己饿了,当下也不客套,就欲坐下食用
  忽然——
  眼前顿见银光一闪,一盆菜饭登时打得粉碎,溅得到处皆是,独目老丐大吃一惊,立时霍然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幌如幽灵骤现,飘然落在了几人面前。

  第七十七章 英雄大会
  那条人影来得轻灵飘忽,恍如鬼魅乍现,桌上被砸翻的菜肴,显然正是她现身前所为。
  独目老丐又惊又怒,大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来此撒野?”
  她一进来就看清楚了,来者是一个豆寇年华的少女,妙目含嗔,唇角噙笑,看来似曾相识。一时间却想不起她是谁来。
  那少女冷冷一笑道:“认不出我是谁么?”
  独目老丐忖思未语,柳小龙却立刻激动的大叫道:“江妹妹,原来是你,你……”
  话锋一收,住口不语。
  原来他忽然想到自己与她之间有着一些不同寻常的关系,此刻乍见之下,实在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
  最初他被群雄打落扬子江心,虽是蒙外公林无畏所救,但两个月的饮食汤药,却是江秋萍一人服侍。
  在云梦山翠云堡江秋萍冒充西荒魔母之徒,惊走海内五老,救了他一命,曾在他身边留下了一只耳环,那耳环依然珍藏在他的身边,那是她无意之间失落的?还是有意摆在他面前。
  当她被西荒魔母所掳之时,虽说他无能为力,但他却并没认真的设法救她,这一点使他觉得深深抱愧!
  是以一时之间,倒不由面红耳赤,有些难以为情起来。
  柳飞龙在巫山与林无畏搏斗得两败俱伤之后,与江秋萍也有过一面之缘,自然也是认识的,当下皱眉哼了一声道:
  “听说西荒魔母要收你为徒,是真的么?”
  江秋萍鼻头一皱道:
  “她掳我的愿意就是为此,自然是真的。”
  柳小龙怔了一怔,道:“这祥说来,你已真的认她为师了?”
  “拜师礼都已经举行过了!”
  “姑娘,那你现在也在天地教了?”
  “天地教,教主齐天侠正好是我的师兄,我的地位已在灰衣武士之上!”
  “那姑娘来此为何?”
  “前辈请稍待就清楚了!”
  江秋萍一扭身对小龙在一处的独目老丐,沉着脸道:“你准备这样丰盛的菜肴,是我们待客之礼么?”
  独目老丐,傲不为礼道:“柳老侠士和金剑门当代掌门柳少侠远来破庙,老化子能以此来待贵宾……
  “那好,请你把这些鸡,鸭,鱼,肉,先吃给我看看!”
  独目老丐一怔,道:“姑娘,你……”
  柳飞龙一听,心中一动,哼的一声道:“姑娘,难道这饭菜里有鬼?”
  江秋萍抿嘴一笑:“老前辈,你可以问问这位丐帮弟子?”
  柳飞龙顿时觉得受了骗,⊥了当的感觉,历声喝道:“老化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独目老丐,茫然看了看江秋萍,摇了摇头,并不作语。
  柳飞龙脸色一变,胸前红发根根森竖,右腕一振,立掌如刀,就要向独目老丐劈去。
  江秋萍娇躯一闪,拦住道:“不劳你老动手,等我来收拾他!”
  那独目老丐面色如土,但却一动不动,十余名改扮成叫化子的天地教徒,则早已相率守在殿门之前。
  此刻也是个个有如木雕石塑,讶然发怔。
  江秋萍不慌不忙的淡淡喝道:“既然已知我的身份,还敢在我面前这样大刺刺的么?”
  独目老丐悚然一震,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江秋萍抿嘴一笑,道:“说出你的身份!”
  独目老丐忙道:“老奴隶属白虎堂,充列堂前侍卫!”
  江秋萍冷笑道:“区区一名外五堂的绿衣武士,也值得这样神气?”
  独目老叩首不迭道:“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江秋萍冷哼道:“既知该死,就快些死了吧!”
  独目老丐大吃一惊,呐呐的道:“姑娘饶命……”
  江秋萍双眉一挑道:“若是你们堂主令你自裁,你也敢抗命么?”
  “老奴不敢!”
  “你们堂主是什么阶级?”
  “红衣武士!”
  “我呢?”
  独目老丐呐呐的道:“姑娘应该在灰衣武士之上!”
  江秋萍冷笑道:“那么我的命令你敢违抗么?”
  “老奴不敢!”
  “既然不敢,还等什么?”
  “但……姑娘……”
  江秋萍嗔目大喝道:“怎样?”
  “姑娘此举有违本教之……”
  “本教首重服从,以下对上,也敢批评是非么?”
  独目老少嗒然苦丧,叩首哀呼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江秋萍历叱道:“若要等我动手,可就没有这般便宜了?”
  独目老丐黯然投注了江秋萍一眼,心知没有挽回的余地,长叹一声,反手向自已的天灵之上拍去!但听卜的一声,红光迸现,脑花四溅,尸身缓缓的栽了下去!
  殿门外十余名叫化子打扮的天地教徒,个个双膝跪地,低眉俯首,觳觫不已。
  江秋萍抿嘴一笑,转向柳小龙道:“这些人多是遭受裹协的无知之辈,依我看,赶他们走吧!”
  柳小龙忙道:“一切悉凭江妹妹处置!小兄那里还有……置啄余地……”
  言下颇有惭愧之意。
  柳飞龙胸前红髯根根森竖,摇头微吁道:“让他们走吧!”
  十余名叫化子打扮的天地教徒,闻言并无喜色,依然跪地不起。
  江秋萍叱道:“你们还不快滚么!”
  十余人以首触地,依然不动,其中一人大着胆子抬起头来道:“姑娘要奴才等走去那里?”
  江秋萍道:“那就随你们了,愿意摆脱天地教,就即刻远离云中山,否则,你们仍回落雁峡也可……”
  那人凄然一笑道:“天地教势力已经遍及武林江湖,我等只怕不等走出云中山就被捉了回来。何况方才死去的姜侍卫已经发出飞羽传讯,总舵中不久就会派高手前来,我们也是死数!……”
  江秋萍皱眉道:“那你们可以回总舵去报告,就说我背叛了天地教,公孙愚也许不会杀你们……”
  那人摇头道:“姑娘明鉴,天地教中不会如此宽容下属,只怕不等禀报教主,白虎堂的堂主就处决了我们……”
  江秋萍仍然皱着眉头道:“这倒难办了……
  眼珠滴溜一转,忽而噗哧一笑道:“也还有一个办法,随便在这附近找个严密的地方不管坟坑树洞,你们藏了起来,等英雄大会开过之后,你们再出来,不就行了!”
  那人忖思不语,其他之人更是没有主见,但最后似乎觉得也只有这一个办法,设若天地教当真霸服武林,待英雄大会开过之后,那么众人也还是一条死路,否则,也许还可得庆更生。
  于是,十余人叩首不迭,一再道谢而去。破落的大殿之中,除开那具尸体之外,就只剩下柳飞龙祖孙与江秋萍三人。
  江秋萍斜晚了柳小龙一眼,又复转开头去,眸光中有一瞥幽怨之色,柳小龙也讪讪的不是滋味。
  一时两人俱皆面红不语。
  柳飞龙并非糊涂之人,两人的惺惺作态,早已看入眼中,面色不由一连数变,但最后却微吁一声,道:“江姑娘……”
  江秋萍怔了一怔道:“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么?”
  柳飞龙也怔了一怔道:“你怎么来得这样巧法,难道早知我们到了云中山么?”
  江秋萍摇摇头道:“真正知道的恐怕还是公孙愚,云中山四外百里之内,早已遍布明椿暗卡,一禽一兽只怕也逃不出他的监视,像这等冒充丐帮弟子的地方就有十几处之多……”
  眸光幽幽一转,落在柳小龙脸上,又道:“我不过是凑巧碰上的,并不知道你们在这里!”
  柳飞龙瞪了柳小龙一眼,接口道:“目前发生之事,公孙愚想必是一定知道的了!”
  江秋萍点点头道:“自然!……”
  柳飞龙紧盯着道:
  “那么你也不能再回天地教了!”
  江秋萍摇摇头道:“不,我要回去!”
  柳飞龙意外的嗯了一声道:“你回去岂非有如飞蛾投火?公孙愚放得过你么?”
  江秋萍笑道:“他放得过我放不过我都没关系,因为西荒魔母已经收我为徒,公孙愚绝不敢对我怎祥!”
  柳飞龙苦笑一声,道:“既然如此,自己多小心了!”
  沉声咳了一下,向柳小龙道:“爷爷想先走一步了!”
  柳小龙吃了一惊,道:“您老人家……莫非生孙儿的气了么?”
  柳飞龙双手连摇道:“不不!爷爷忽然想到来参加英雄大会的群豪之中,也许会有昔年故交在内,倒不如咱们分头办事,今夜三更会于天地教总坛之内,在英雄大会举行之前,生劈公孙愚,剿平天地教,否则,咱们祖孙也就认栽,金剑门从此失传于世……”
  他说得坚决沉重,柳小龙倒不禁为之呆了一呆。
  柳小龙并不迟疑,说过之后,即刻转身就走,柳小龙拦阻无及,只好随之追出殿外,一言未及说出,柳飞龙早已一跃数丈,腾空而去。
  江秋萍跟随而出,悄声急道:“公孙愚手下爪牙将到,咱们先离开此地再说!”
  不待话落,娇躯飘转,向左侧翻墙而出。
  柳小龙跟踪而起,落于庙墙之外。
  江秋萍进入一簇茂草之中,点首一笑道:“我也没有时间多耽延,告诉你几句重要的话,就要走了!”
  柳小龙本来有些难以为情,但见到江秋萍的落落大方,反而感到自惭不如,当下不暇多忖,一俯身跟了过去。
  江秋萍微微一笑道:“大嫂呢?她还好么?……”
  柳小龙料不到她会突然有此一问,心头一震,嗯嗯的应了两声,含含糊糊的立付了过去。
  他不自觉的扫了她一眼,只见她仍然是挂着那一只双耳坠,一阵心跳,使他不由把头低了下去。
  江秋萍也陷于沉默之中,两人之间的气氛,使人觉得窒息。
  终于,还是柳小龙先开口道:“江妹妹的身世……弄清了么?”
  江秋萍黯然点点头道:“恩师弃尘师太已经告诉我了……”
  凄凉的笑了一笑,又道:“我不像你那祥复杂,我不过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姓氏也无从查考,所以我只好就姓江了!”
  柳小龙轻轻的嗯了一声,却没说出什么。
  江秋萍歪着头想了一下,道:“其实我也没有多少话可说,柳爷爷既说今夜三更要闯入天地教,大概他老人家一准会去,你也一定是要去的了……”
  柳小龙点点头道:“胜负成败,也许要到了决定的关头了!”
  江秋萍凝重的道:“眼下天地教所恃的还是西荒魔母的丧门大阵,我会尽力缠住西荒魔母,阻止丧门大阵发动,至于其他的事,我就无能为力了……”
  微微一顿,忽然又颤声道:“真的,大哥,我只能帮你这一点忙了……”
  柳小龙也不禁颤声道:“这已经很够了,果尔天地教能够产除,该数你的功最大!……”
  江秋萍忽而凄凉的一笑道:“我并不图什么功劳,这件事是我为你做的……我……得走了……”
  说着姗姗站起身来。
  柳小龙喉咙发紧,鼻头发酸,呐呐的道:“萍妹,我……对不起你……”
  江秋萍震了一震,苦笑道:“没有什么……过去的專不要再提了……”
  说话之间,迈步向前走去。
  柳小龙忽然激动的道:“萍妹,你的……耳坠……”
  江秋萍有些慌乱的道:“丢了个……没……没有什么……”
  娇躯幌处已经出去了丈余远近。
  柳小龙急喊道:“萍妹,萍……”
  说话之间,纵身欲追,但脚步甫一迈动,却又停了下来,江秋萍则如投林乳燕,几个起落,踪影俱无。
  柳小龙望着她逝去的背影,一时思如潮涌,感慨不已。
  忽然一一
  正当他呆呆发怔之际,两条人影划空而至。
  原来他已随江秋萍走出了那片茂草,身形毕露在初升的月光之下,致使那两人发现了他的行藏。
  只听其中一人沉声喝道:“什么人?”
  柳小龙早已看到那两人的绿衣劲装,不问可知是天地教中的爪牙,当下冷哼一声,出掌扫去!
  那两人尚未弄清柳小龙是谁,己感一阵劲风袭体,吭也未再吭出一声,两人已化作一滩血肉,惨死当场。
  柳小龙虽然举手之间连杀二人,却连一点声音也未发出,原来他神功激进,已到了出人想像的境地,信手一挥之间,无极真气已发出了八成以上,故而虽是无声无息,却把两人击得骨断筋拆,血肉模糊。
  柳小龙自己也不禁怔了起来,他也没想到那信手一掌的威力会有这般强大,这进步实在太令人难以想像了。
  但他并未迟疑多久,双肩微动,向落雁峡扑去!
  落雁峡的天地教总坛中仍是一片黑暗,看不到一丝灯火遥遥望去,完全是一座无人的山谷。
  但暗中却有着不少幢幢人影,处处都可以看到有人穿梭疾行,显然一场狂风暴雨正在酝酿之中。
  在落雁峡外,情形完全不同,方圆数里范围之内,灯火辉煌,照耀如昼,与峡内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
  原来,峡谷之外数里的广场之中,早已搭起了一排排木竹搭造的临时客馆,所有客馆之中,几乎已经住满了三山五狱的好汉,九江八河的英雄,处处巨烛高烧,照得纤毫毕现。
  所有群毫自然都是为参加英雄大会而来,但认真说来,他们都是受胁迫而来,故而大部群豪都是形同囚犯,一任接待的天地教爪牙安排吩咐,不敢稍有异言,所有客馆之中,都是一片静谥,肃然无哗。
  每一栋客舍前后左右,都有持刀佩剑的天地教徒巡守,与监视人犯的禁卒无异,相形之下,益发显出与会群豪的可怜。
  此刻虽然不过初鼓时分,每一位到来的江湖好汉,却早已困守于分配到的客舍之中,埋头大睡。
  他们一来是要澈底休息一夜,养足功力,以备应付英雄大会上所将发生的变故,二来则是俱都心中有数,此时此地,还是少出风头为妙,免得身遭横祸,故而彼此之间,亦装作素不相识。
  英雄大会究竟何日何时举行,仍然不得而知,因为公孙愚所发的柬贴之上,并未说明详确日期,只说英雄大会近日内举行,限群雄克日而到。
  但由种种迹象看来,英雄大会举行的时间已不会拖得太久,因为落雁峡口的旷场之前,已经搭起了一座高台,所有桌椅帘幔等物,也已准备舒齐,一队队的青绿两级武士衣履鲜艳,刀剑耀眼,也已轮番在台前驻守。
  山林间一片宁静,长空如洗,新月在天,时光已过初更。
  忽然一一
  落雁峡口走出了一队人来。
  那队人走得极慢,故意放慢脚步,踏得山石乱响,个个昂首阔步,神气无比。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红衣之人,正是外五堂的白虎堂主,后面跟着则是十二名身着绿衣的佩剑武士。
  一行人踏出峡口,径奔客馆而去。
  一路上不少青绿两级的天地教徒,俱皆向身着红衣的白虎堂主驻足行礼,肃然致敬,益发增加了他们的派头威风。
  客馆之前,不待白虎堂主抵达,早有人向客馆中大喊道:
  “本教白虎堂石堂主拜会各位与会英雄……”
  客馆中立刻起了骚动,所有在内的天地教徙俱都应声大喊:“本教白虎堂石堂主拜会各位与会英雄!”
  声如春雷大鸣,在万籁无声的静夜之中,至少声达十里之外。
  这句话虽然说得还算客气,实则却无异于呼奴喝婢。
  群雄中大都是委屈求全,但求无事之人,闻得呼喝之声,即刻相率由一排排的木屋中走了出来,立于各自的客舍之前。
  因白虎堂石堂主走得极慢,故而当他走到客馆之前时,客馆中早已人头攒动,站满了人群。
  虽然人多,但却肃然无哗,鸦鹊无声。
  白虎堂主志得意满的逡巡一周,然后脚步一收,声朗遮:“本座奉教主之命敬告诸位嘉宾,英雄大会明日辰时开始!连续三日,均在峡外旷场举行!”
  说罢,眼珠不曾翻上一下,依然昂首阔步,往回走去。
  忽然一一
  当他将要走至客馆大门时,突然身形一幌,倒了下去!
  跟随在后的十二名绿衣武士,以及客馆中巡守的天地教徒俱皆大惊失色,只见白虎堂主吭也未吭一声,已然气绝而死!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了,而且,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但相随的天地教徙未看出他是怎样死的,连所有在场的武林群雄也没看出他是怎样死的!
  十二名紧随在后的绿衣武士急忙俯身查看,但见他除开七窍流血,面白如纸之外,周身不见一丝伤痕,显然是被内家高手隔空传力,震碎了五脏六腑。
  一时众人俱皆惶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终于,十二名绿衣武士中有人出头沉声急叫道:“迅施警号,速禀教主……此外,立刻包围客馆,不要走漏一人!”
  其他十一名绿衣武士恍然大悟,于是,三枚曳着绿色光焰的火箭首先冲天而起,而后是角粟大起,人声喧哗。
  顷刻之间,整个客馆,立刻陷于重重包围之中,
  数十名绿衣武士带领两百多年青武士掣刀执剑,如临大敌。
  在一片喧哔扰攘之中,客馆中的群雄俱都悄没声息的退回了各自的房舍,个个忐忑不安,有如待宰之羊。
  就在这紧张得令人窒息的气氛之中,只听一串震天大笑起处,数条人影飞扑而至!

  第七十八章 手刃亲仇
  只听那串大笑之声一落,一个宏亮震耳的声音怒叫道:“这倒是本座看走眼了,料不到与会的嘉宾之中竟还隐有这种高手!”
  声落人到,原来竟是天地教主公孙愚。
  相偕而来的则是三名灰衣武士,想是死去的内三堂堂主又有人递补了起来,但却没有总护法在内。
  公孙愚迅速的查看了一下白虎堂堂主的尸体一眼,突然又放声大笑道:
  “柳小龙!本座料到你早该来了!”
  公孙愚喊声一起,四外立刻静了下来,此刻更是静得出奇,几乎可以听得到彼此的呼吸之声。
  但没人应声,柳小龙来了与否倒是难以确定之事。
  公孙愚略一沉吟,忽道:“客馆四面都封锁严密了么?”
  一名灰衣武士立刻趋前禀道:“都封锁严密了,不过,柳小龙等人……”
  公孙愚微微一笑道:“本座岂不知柳小龙难以监视得住,但客馆之中,也许隐有不少心存异志之人,正好藉机清除一下!”
  那名灰衣武士正是新任的内三堂首席堂主,闻言一半忧惧一半讨好的道:“但若被他潜入总坛,后果……”
  公孙愚得意的笑道:
  “本座正是想要将之诱入总坛之内,有家师与座前双判在内,还不是飞蛾投火么?……”
  微微一顿,沉声喝道:“搜查客馆!”
  喝声一落,四面立刻一阵轰然暴喏,
  一队绿衣武士首先向最前的一排客舍冲去,於是,客馆中又起了一阵大乱!但就当白虎堂主一死,客馆中一片大乱之时,一条人影有如幽灵鬼魅,在十余丈外冲天而起,自峡谷之内飘去!
  那人正是柳小龙,击死白虎堂堂主,将公孙愚引出之后,径奔天地教总坛之内而去。
  总坛之内,仍是一片黑暗。
  在淡淡的月光下染上了一层胧朦之色,愈发显得神秘恐怖。
  柳小龙步步为营,向内奔去。
  他曾在天地教内充任了几个月的总护法,轻车熟路,
  但他深知真实的情形绝不与他所想所见的一样,假山地道,与地下的建筑就是一例。
  此刻总坛之内,忽而又寂静得出奇,穿棱的幢幢人影俱已不见,彷佛已是一个无人的地带。
  柳小龙缓缓抽出金剑,益发小心谨慎的向内走去!
  忽然一一
  他看到了两条人影幌动。
  那两条人影相距甚远,但却看得十分清晰。
  柳小龙已经深入天地教腹地,一直未曾见到有人,此刻乍见之下,毫不迟疑,幌身扑了过去!
  他身形何等之快,眨眼之间,己到近前。
  那两人正联袂向峡后而奔,及至发觉有人追到,同时反身出掌,电掣击到!
  两人武功高强,掌力如山,两掌同时击到,足有开山裂石之威!
  因为双方接触得太快了,快得连对方是什么人也无从分辨,柳小龙大怒之下,一掌迎了过去!
  就当他一掌挥出之际,忽听两人中失声大叫道:“主人……老奴找得你好苦……”
  柳小龙猝然一惊,掌力疾收。
  但由于双方掌力俱都出得太快了,收掌又复慢了一步,但听达然一声大震,眼前已是一片惨象。
  只见撼天侠俞思古被掌力击中头部,己然脑浆迸裂而死,震天侠尤伯扬亦已倒卧於血泊之中。
  愿来两人自陷人地牢之后,被公孙愚掳了出来,另外囚禁,两人虽曾受伤,但伤势轻微,不久即愈。
  两人功力未失,时时设法脱困,公孙愚等一直忙於外务,不免疏忽了两人之事,故而终於被两人逃了出来。
  柳小龙由后追到,反身出手两人误以为是公孙愚赶到,不料立招杀身之祸!
  尤伯扬并未死去,挣扎了一下,又叫道:“主人!主……人……”
  震天、撼天二侠与公孙愚同称神州三侠,俱是昔年杀害柳小龙父母的仇人,柳小龙无意之间,挥手连杀二人,等於又将当年杀害父母的凶手除去了两人,但他此刻心中,却有一阵凄然之感。
  忖念之中,不禁应道:“你伤得重么?”
  尤伯扬嗯嗯了两声,道:“老奴死於主人手中,虽死无怨……”
  一时之间,柳小龙有着甚多的感慨。
  他想到尤兰香,尤兰香是黑心书生叮咛他用爱情的手段,将她折磨至死之人,如今,虽然未将她折磨至死,但却也已经很够她受的了。
  她曾是自已的救命恩人,如今自己杀死了她的爹爹,不论怎样,都使他心中有一阵不安之感。
  他在望望俞思古的尸体,不禁又想到俞青筠对他也有救命之恩,他如今同样的杀了她的爹爹。
  其次,两人都曾是叱咤一时的英雄豪杰,如今落到这样的下场,使人不能不与泛起一种难言的感慨之情。
  尤伯扬伤的很重,一条右臂已经断折,遍身血迹淋漓,但挣扎着仍然不停喊:“主人!主人……”
  柳小龙呐呐的道:“你能不能支持得住,我……要设法替你治伤……”
  尤伯扬震了一震道:“主人,……我……觉得不行了……”
  柳小龙大急道:“你试着运息一下……”
  忽然——
  一条姗姗人影出现一旁,笑道:“龙哥!……”
  柳小龙暮然一惊,
  原来那人竟是楚小凤,
  当他忧心重重之际悄然来到身侧,柳小龙一时之间,耳目也似失去了原有的聪敏,是以不待楚小凤开口,竟然未曾注意到她的到来。
  他呐呐了一下,道:“凤妹,原来是在……”
  楚小凤双眉一挑道:“怎么,我……不该来么?……”
  柳小龙苦笑道:“不,凤妹……?”
  但他凤妹了半天,却也没凤妹出个所以然来。
  楚小凤噗哧一笑道:“海内五老虽然死在我手中了四人,但你却杀了长白双侯与尤伯扬俞思古……”
  眸光一转,又道:“十名凶手中你我各杀了四人,馀下的只有一个天地教主公孙愚及生死不明的长孙凌了……”
  柳小龙低吁一声,忽然呐呐的道:“太悲惨了,我……要……”
  楚小凤抿嘴一笑道:“莫非你要救他?”
  柳小龙点点头道:“不错,我……”
  楚小凤若无其事的一笑道:“既要救他,就应先检查一下他的伤势……”
  说着俯身细看了一眼,探手怀中掏出了一颗红色药丸,道:“我这里有一颗‘续命金丹’,先给他服下去吧!”
  柳小龙思绪十分复杂,但却不自觉的伸手接了过来,只见那药丸亦红如火,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气味,当下伸手一按尤伯扬的结喉穴,给他服了下去。
  尤伯扬神色平静,药丸一经下肚,面色立刻为之红润了不少。
  柳小龙心头十分沉重,他不知自已做得是对是错,杀父戮母之仇不能不报,但他却又觉得非救他不可。
  楚小凤神色怡然,面凝笑意,从容不语。
  柳小龙红着脸尴尬的勉强一笑道:“凤妹是由那里来……”
  说过之后,却不禁又浮起一阵愧意,因为楚小凤已是自已的妻子,但他却没尽到照顾她的责任。
  楚小凤则不在意的一笑道:“你该想得到才对,我们在青松岭那个鬼洞之前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发觉你竟由后洞口跑了!……”
  柳小龙红着脸道:“你说你们,除了你之外还有谁?”
  楚小凤一指地上的尤伯扬道:“自然是他的女儿了!……”
  柳小龙震了一震,道:“尤兰香……她呢?”
  楚小凤冷笑道:“她自然也来了,不过,我是自小在这里长大的,而且还曾一度代理教主,比她熟悉天地教中的形势,自然比她早到一些……”
  忽然一一
  就当两人说话之际,只听尤伯扬发出一声哀嚎。
  突然一阵痉挛,七窃之中流出一缕缕的黑紫血液,人也随之惨然而死!
  柳小龙啊了一声,失声惊叫道:“凤妹,那药……”
  楚小凤淡淡的道:“那是毒药!”
  柳小龙跳起来叫道:“毒药?你的心肠好狠……”
  楚小凤依然淡淡的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可以为了尤兰香那个贱人忘去了惨死的父母,我却不能!……”
  这些话句句皆像刀戳剑刺!
  柳小龙咬牙叫道:“凤妹!……你……”
  楚小凤冷笑道:“我虽然自幼被奸人抚养,但我还懂得人伦纲常,就说先母当年若不是为了尽忠故主,我也不致於落到奸人手中……”
  这几句话说得太严重了,柳小龙顿时面如淡金,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气喘吁吁的像一头受伤的乳虎。
  楚小凤也觉得这活说得太重了一些,温柔的轻轻一笑,道:
  “眼下还有更为重大的事情要办,这些事先撇开怎样?……”
  柳小龙长吁一声,正要走去,忽听一声尖叱传了过来,道:“站住!”
  柳小龙愕然一惊,连忙收步道:“尤姑娘……”
  原来尤兰香已经迁到了,只见她两眼血红,眸光恨银的扫视了两人一眼,寒着声音喝道:“谁杀了我爹爹?”
  两人一时俱未应声,尤兰香再度咬牙厉喝道:“是谁杀了我爹爹?……”
  楚小凤嘻嘻一笑,道:“是我……怎样?……”
  尤兰香睚眦皆裂,厉叱道:“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以报我爹爹之仇!”
  楚小凤大笑道:“只要你有这个本领!……”
  尤兰香银牙紧咬,双掌并出,电击而到。
  但柳小龙却更为迅快的横身一拦,道:“尤姑娘,杀令尊的是我,连俞思古两人,俱是我一人所杀,概与拙荆楚小凤无关!……”
  尤兰香格格狂笑道:“拙荆……格格格……你们夫妻倒很恩爱嘛!……”
  眸光凛然一转道:“既然是你杀死的,我这条命就跟你拚了!”
  但她此刻也知道这是毫无可能之事,因为方才她双掌并出,己经运足了十成功力,但柳小龙却在横身一拦之际,轻轻松松化解了开去,彷佛那一掌的力道完全被他吸了过去,连一点声息都没有发出。
  故而口中虽然在说,但手下却没有什么动作。
  楚小凤忽而淡然一笑道:“且不说你爹爹究竟死在谁手,就我记忆所及,好像你对你爹爹根本没有什么父女之情……”
  尤兰香愤然大喝道:“贱婢,既已逞凶杀人,还要逞口舌之利,你做得也太过份一些了……”
  楚小凤收笑道:“明人不必细讲,我只是想找出使你如此激动的真正原因!……”
  尤兰香气得脸都白了,转向柳小龙大叫道:“姓柳的,你还算人不算?要杀我尽管动手,你们夫妻俩人这样欺负我,又算是什么英雄好汉?……”
  柳小龙才叹一声,道:
  “尤姑娘,事到如今,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说个明白……”
  尤兰香微微怔了一怔,道:“你说吧!”
  柳小龙皱着眉头道:“当你我在长白山下初遇之时,尤姑娘好像是要去找黑心书生报仇!……”
  尤兰香咬牙道:“不错,他害死了我的母亲!”
  柳小龙苦笑道:“他是姑娘的仇人,但却是我的恩人……"
  “他曾传你五行宝录,这事我早知道了,但……他与我们之间好像并没什么关连……”
  “多少有一点关连之事,那就是他对我有一项遗言,涉及姑娘……”
  尤兰香双眉深锁道;“涉及我什么?”
  柳小龙叹口气道:“他说恨透了你的母亲,遗命要我把你折磨至死……”
  尤兰香啊了一声,道:“果然有这件事?”
  柳小龙郑重的道:“难道我会骗你,你可知黑心书生与令堂究竟是为了……"
  尤兰香愤然大叫道:“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手段倒够毒辣,你的目的差不多可以达到了……”
  柳小龙咳了一声道:“这只能怪造化弄人,偏偏你爹爹又是与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言下一付无可奈何之态。
  尤兰香又悲又恨的哼了一声,道:“柳小龙,如要杀我,现在正是时侯,我决敌不过你们两人,否则……”
  楚小凤一旁冷笑道:“否则怎样?”
  尤兰香咬牙道:“否则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们!”
  楚小凤大声道:“只要你有这本领,将来任凭你来报仇就是了!”
  忽然一一
  一声桀桀大笑传了过来。
  只听一个鬼泣枭啼般的声音喝道:“这样倒好,你们谁也别想跑了!”
  一条黑影疾如电掣,一跃而落,正是西荒魔母!
  柳小龙已握剑在手,见状出手欲攻。
  只听一缕柔细的声音传入耳鼓,道:“龙哥,你不能再等一会么?”
  原来那是楚小凤传音入密的声音。
  柳小龙怔了一怔,只好收剑住手,静以待变。
  原来寂静无哗的天地教总坛之内,忽然一下热闹了起来,只见灯火四起,人群鼎沸,以西荒魔母为中心,四下里早已团团围困了起来。
  同时,身着蓝衣的座前双判,也如幽灵一般到了西荒魔母两侧,一左一右,神气十足。
  柳小龙倒不免也迟疑了起来,虽然他武功大进,但究竟进步到了个什么程度,是否能够抵得过西荒魔母,却是难以预料之余。
  尤兰香咬牙抿嘴,不动不言,楚小凤虽是她恨得碎尸万段之人,但西荒魔母却也不是她的朋友。
  她一时大为作难,不知究竟如何的好?
  西荒魔母傲然一笑道:“你们是愿束手就缚,还是等老身动手……”
  双目绿光激射,四外一扫,又道:“在老身亲自督率所布的丧门大阵之内,难道还想逃去么!”
  随手一挥,三点绿光冲天而起。

  第七十九章 力翦之凶
  那三点绿光正是发动丧门大阵的讯号,只见四周立刻灯光闪烁,黑雾热浪匝地而起!
  而后是西荒魔母的桀桀大笑之声。
  但阵式甫行发动,只见一条娇小人影飞扑而至,大叫道:“师父,慢点,师父……”
  西荒魔母怔了一怔,道:“徒儿,你为何来了?”
  江秋萍叫道:“先把阵式收了,我才肯讲!”
  西荒魔母微微一笑道:“其实不用丧门大阵,为师也照样的可以将他们一一杀掉!”
  说话之间抖手一扬,又是三点红光打了山去!
  那三点红光一经射出,闪烁的灯光,旋滚的黑雾立刻完全静止。
  西荒魔母近乎慈样的微微一笑,道:“徒儿,有什么话,现在该说了吧!”
  看来她对江秋萍宠爱得很。
  江秋萍樱唇一撅,道:“当初这些人都是我的朋友……”
  西荒魔母嗯了一声道:“为师的早知道了,但他们都是为师的仇人……”
  江秋萍忙接道:“弟子并不是要袒获他们,而是想请师父看在徒儿份上,让他们死得像样一些……”
  西荒魔母笑道:“这倒难住为师了,要他们死在丧门大阵之内,难道还不像样么?”
  江秋萍眸光一转,道:“公孙师兄的武功与他们相较,师父认为谁比较高强?”
  西荒魔母笑道:“自然是你师兄的武功高了!”
  江秋萍从从容容的道:“如若他们联手与师兄相搏呢?”
  西荒魔母鄙夷的一扫柳小龙、楚小凤及尤兰香三人,道:“就凭他们三人么,聊手而攻,也绝不是你师兄的对手!”
  江秋萍双眉一挑道:“徒儿提议就由公孙师兄与他们公平相搏,轮流交战,使他们死于与天地教主比武交搏之下,也可使他们死与怨言!”
  西荒魔母含笑道:“这办法果然不错!……”
  目光利箭般逼射到柳小龙等人脸上,道:“你们有意见么?”
  柳小龙朗然接道:“柳某毫无意见,任凭你划下什么道儿,柳某一概接着就是了!”
  说话之间,却向江秋萍感激的投去一眼“
  西荒魔母略一沉忖,道:“公孙愚呢?”
  座前双判连忙同声应道:“客官之中方才发生了一点意外,教主正在处理此事!”
  西荒魔母嗯了一声道:“快些传他回来?”
  左判石易木恭应一声,拔步欲走。
  江秋萍却双手连摇道:“且慢……”
  西荒魔母微微皱眉道:“徒儿,你还有什么鬼主意?"
  江秋萍甜甜的一笑道:“峡外高台业已搭就,明晨英雄大会就要开始,何不就在高台之上。此事结束之后,跟着就开英雄大会,不是更威风么?”
  西荒魔母双掌一拍道:“不错,这话有理……”
  目光转向柳小龙等道:“这些话大约你们都已听清楚了?……”
  柳小龙不待西荒魔母说完,连连点头道:“如此最好,须知柳某一无所惧!”
  不待话落,纵身当先驰去。
  不久一一
  柳小龙以及楚、尤二女,俱已到达了峡外的高台之前。
  客馆中依然灯火如旧,公孙愚以及一干从人,早已被召到了高台之上。
  西荒魔母则在众人簇拥之下也到了高台之前。
  那高台原是供英雄大会开会之用,但此刻夜色甫半,公孙愚却巍然的立于台上,那情形多少有些令人啼笑皆非。公孙愚却像毫不在意,呵呵一笑道:“本座早己料到你们会来,却没料到仅是你们三人……”
  微微一顿,又道:“本座不惯噜苏,干脆你们同上如何?”
  柳小龙勃然太怒道:“老魔,柳某虽是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但却仍然原意与你公平搏斗,以一对一,绝不以多取胜!”
  双肩微动,早己扑落台上!
  公孙愚微感意外,但却桀桀大笑道:“娃儿,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休怪本座心狠手辣!”
  神态语调,似乎己经稳操胜算!
  柳小龙钢牙紧咬,道:“老魔,今天你我是生死之搏!”
  公孙愚大笑道:“那是自然,难道你还想逃命么?”
  柳小龙哼了一声,道:“柳某今天要让你划出道儿来!如何比拼,悉以你的意见为准!”
       公孙愚奇怪的投注他一眼,道:“本座佩服你不失为一条汉子……谅来你必是要用金剑了!”
  柳小龙朗声道:“柳某身为金剑门传人,自然是用传派金剑!”
  右手一扬,短剑出鞘,挥洒起一片寒芒,耀眼欲花。
  公孙愚呵呵一笑,忽而探手由腰间撒下了一条金丝软鞭。
  柳小龙沉声大喝道:“老魔,进招!”
  公孙愚倒真的有些怔愣起来,似是想不出柳小龙为何如此慷慨大方,但他并不谦让,冷声一喝,道:“娃儿小心了!”
  软鞭一甩,横扫过去!
  柳小龙不敢怠慢,挥剑疾迎!
  耳际间忽听楚小凤悄以传音入密道;“龙哥欲杀其人,先骄其心!”
  柳小龙心头一动,原本贯注了十成力道的一招,连忙撤下了五成功力。
  但听锵然一声大震,两人俱皆退了一步。
  公孙愚大吃一惊,但仍镇定的一笑道:“娃儿,你的武功果然进步神速,只可惜遇到老夫手中,仍然差得太远……再接这一招试试!”
  软鞭一抖,忽然变得笔直如棍,搂头盖顶砸了下来。
  柳小龙功力又复卸去一成,仅以四成功力,斜挥金剑迎了上去,
  但神色间却装出己施全力之状。
  公孙愚傲然大笑道:“娃儿,本座绝不让你在手下走满十招!”
  一言未毕,又复响起一声锁锵大响,柳小龙身子一歪,差点裁到高台之下,公孙愚却挺立无恙。
  只听他又是一阵呵呵大笑,软鞭忽出,扫、缠、砸、点疾风暴雨般一连攻出了十余招之多。
  柳小龙金剑撒起满天寒芒,似却始终只以四五成功力迎敌,经公孙愚轮猛攻,频频后退不迭。
  表面看去,柳小龙己然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能,势将丧命於公孙愚之手。
       公孙愚一轮猛攻过后,忽然软鞭一停,大喝道:“娃儿本座要在这一招上取你性命!”
  软鞭一甩,猝用全力,鞭梢划起一串剌耳的厉啸之声,向柳小龙连砸带扫的攻了过去!
  这一招势如惊涛奔雷,端的威猛无伦!
  柳小龙却也突然一声大喝道:“老魔,柳某也要在这一招上取你性命!”
  手中金剑不但使出了最精绝的一招,而且以十三成功力的极限发出,但听剑如龙吟,而且长达数尺的剑芒之上忽然逼射了出去!
  高台之上己全被森森的寒芒笼罩,加上刺耳的厉啸之声,
  使所有在场之人无不全神贯注,各自捏了一把冷汗!
  说时迟,那时快!
  又是锵然一声大震,巨变己生。
  但听暴响声中夹着一声惨吼,
  一条人影摔下了台去!
  那人影摔下之后,却立刻跌成了两半,同时血雨满天,洒得台上台下到处一片淋漓。
  原来那人在摔下之前,身体就己被砍成了两半。
  由於这变化发生得太快了,故而当尸身摔下之后,众人方才看清,被杀之人竟是天地教主公孙愚!
  这几乎是使所有天地教徒难以想像,也难以相信之事。
  在他们心目,教主公孙愚几乎是永远不会败的,更不会败於柳小龙之手,然而他不但败了,而且死了!
  巨硕的身体被一劈为二,横躺在高台之下。
  同时,这也是十分滑稽之事,英雄大会未开,主人却先死了!
  场中有短时间的沉寂,似是一时都被这意外弄呆了!
  柳小龙耳中却又响起了楚小凤的传音入密之言:“公孙愚才是当年行凶的为首巨恶,龙哥,这恭喜你,不但报了你父母血仇,也己经替我报了……”
  柳小龙未及答言,
  却听一声历叱起自台下,一条黑影飞扑而上,桀桀叫道:“你好大的胆子,怎么真把他杀了!”
  原来那人正是西荒魔母。
  柳小龙怔了一下道:“这就奇了,出手过招,自是难免死伤,这只怪他学艺不精,敌不过金剑门传人,又能怪得了那个?”
  西荒魔母大怒道:“娃儿,你且慢得意,老身要把你撕成纷碎!……”
  江秋萍急声大叫道:“师父,师父……"
  西荒魔母微微一顿,道:“徒儿为师如非听你之言,也不会出此大错,这次不能再听你的了……”
  说话之间,幌身一跃,向台上落去!
  忽然——
  就当她身形将落未落之际,但听一声大喝道:“下去!……”
  一条人影如巨鸟坠地,向西荒魔母砸了下去,势子又快又急,使她根本没有躲闪余地。
  但听蓬的一听大震,两人立刻撞个正着,随之传出了一声惨呼,与一股腥臭扑鼻的黑雾!

  第八十章 寂寞结局
  在场之人俱都不禁惊呼出声,这事故太出人意外了,原来来的不是别人,竟是玄天魔主杨玉盈!
  她未发一言,只不过大喊了一声“下去”,立刻与西荒魔母撞在了一起,谁知那一撞之下,竟发生了更令人骇异与难以相信之事。
  只见西荒魔母如触蛇蝎,啊的一声惨叫之后,周身立刻变得一片乌青,四肢溃烂,面目全非,同时一股黑雾蒸腾而起。
  不过眨眼之间,这个盖世无双的大魔头,己然仅仅剩下了一堆枯骨。
  但玄天魔主却同样的也变形腐化,像西荒魔母一样的化成了一滩黑水。
  天地教教主公孙愚与西荒魔母相继惨死,使整个天地教立即为之陷于瘫痪状态,一蹶不振。
  忽然,两条蓝衣人影腾空而起,疾登巧纵,向峡谷外驰去!
  原来那两人正是座前双判,当发觉天地教大势己去之后,竟然不顾其他,相偕逃去,眨眼间踪影俱失。
  客馆中又起了骚动,群雄似是己经听到了消息,相率络绎而出,皆以半信半疑的目光,不停四面打量,人却慢慢向台前移来。
  所有天地教徒,不论是那一级的武士,俱都为这变化吓呆了,一时个个如木雕石塑也不动。
  忽然——
  远外有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小龙,莫非爷爷来晚了么?”
  原来与柳小龙约会在三更见面的柳飞龙也赶到了。
  柳小龙连忙跳下高台,叫道:“爷爷……”
  柳飞龙目光向两具骷髅架一掠,道:“死的当真是公孙愚与西荒魔母么?”
  柳小龙道:“正是,但……外婆……”
  柳飞龙慨然一叹道:“这是没有办法之事!……"
  话锋一顿,忽而大声道:“元凶巨恶既除,现在不妨将计就计,召开一次武林大会吧?……”
  这话表面上是与柳小龙而说,实际上却是与台下群雄所说。
  不待话落,只听一片欢呼随之而起,那是真正的,衷心的欢呼。
  此刻己然将至四更,夜风凄楚,拂面生凉。
  柳小龙正欲与群雄讨论大会之际,忽见又是数条人影走了过来。
  这一来他几乎怔住了。
  原来来者竟是林无畏、弃尘师太、于若虹与一个白发萧箫的老年尼姑。
  柳飞龙又惊又喜,颤抖地走了过去,叫道:“虹妹!虹妹……我找你找得好苦……”
  于飞虹与一名年老的尼姑阔步而至,紧紧随在林无畏之后,看情显形然四人是同路。
  于飞虹虽然级瘦,但却精神甚好,而且,双腿步行稳健,那里有残废或不良於行痕迹。
  淡淡的道:“无意相见,料不到却相见了!……”
  柳小龙赶了过来,亲切的叫道:“祖母……”
  “己经报了仇么?”
  柳小龙连连点头道:“这都是仰仗祖母给孙儿服下地极水母之后……”
  于飞虹打断他的话道:“不必说下去了,万事皆有一个缘字……”
  柳飞龙老泪滚滚的道,“虹妹!不论你要杀我也好,要和我……重圆破镜也好,千万别这样不理我……”
  于飞虹笑道,
  “这话说得多余了,要杀你的话,我早己动了手,至於破镜重圆……”
  说着突然伸手将蒙在头上的一块绸帕扯了开去,露出来的是一个光头,于飞虹出家了!
  柳飞龙双肩振了一下,俯首无语。
  只听那老尼平静的道:“喜怒哀乐,这就是人间的苦恼,空门之中,心如止水,任凭再遇什么变故,都不会再受波动了!”
  于飞虹笑道:“不错,咱们该走了,弃尘师姐,你不走么?”
  原来那老尼为无名老尼,本是弃尘师太之师,救走于飞虹之后,复去青松岭待月欢医好了林无畏的伤势,又一齐奔来云中。
  弃尘师太长宣一声佛号,道:“缘即尽,人也该散了……”
  仅只说了这样模模糊糊的一句,袍袖振处,飘身而起,与无名老尼及于飞虹相偕而去!
  柳小龙有无尽的感慨,一时长吁无言。
  忽然——
  他发觉了一件怪事,不禁沉声道:“萍妹,你这是做什么?………怎的对弃尘师太理都未理?”
  原来江秋萍竟在检拾西荒魔母的遗骨,谨慎的装入一个布袋之中。
  江秋萍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不论怎样,西荒魔母传过我武功,真心实意想收我为徒,我不能辜负她这一番心意,我要把她的遗骨归葬西域……”
  柳小龙颔首无言。
  他不能说这事不对,也不能说这事对。
  只听江秋萍徐徐又道:“这事办完之后,我还有另一件事要办……”
  柳小龙不自觉的冲口问道:“什么事!”
  江秋萍道:“恢复花丽婆母子的记忆!”
  柳小龙怔了一怔,道:“他们母子呢?”
  江秋萍叹道:“己被我遣回西域了,但我得去想法弄药,一俟把他们治好,我就回转蓬莱岛,也就一辈子住在那里了!”
  她说得平平静静,但却也含有无限辛酸。
  忽然——
  只听一个粗壮的嗓子大喊道:“江妹妹!……”
  原来是小黑子,连跑带蹦疾跃而至。
  江秋萍眉头一皱,道:“讨厌!”
  但她并没有认真讨厌之意,却把那布袋向小黑子手上一递,道:“你来得真巧,帮我拿着吧!”
  小黑子自然唯命是从,于是随在江秋萍身后,缓缓走去,不一时也消失了踪影。
  树倒猢狲散,公孙愚一死,天地教立刻趋于崩溃,并没一人有替教主报仇,或是维护天地教之意。
  一时间,不论青绿红灰各种衣服,俱皆各自悄悄换去,于是,场中不见再有一个天地教徒。
  被囚于天地教中的百余群雄早己被人放了开来,场中俱是一片欢笑之声,而且柳小龙成了群雄之中的英雄人物。
  林无畏忽然长吁一声,向柳飞龙叫道:“二弟,难道你当真要在这里主持英雄大会么?”
  柳飞龙摇头道:“我己经没有这份兴致了!”
  林无畏黯然一笑道:“今后你要做何打算?”
  柳飞龙苦笑道:“今后……也没有什么打算了……”
  但他立刻若有所悟的叫道:“人间纷攘,举世不宁,你我何不披发入山,共渡余年!”
  林无畏庄严的一笑道!“小兄正是此意!”
  柳飞龙目光一掠柳小龙,但却毫不留恋牵挂的当先走去。
  柳小龙急叫道:“爷爷……外公……"
  但两人好像大澈大悟了一般,睬也不睬,一幌而去。
  群雄仍在纷怀之中,经过一阵议论,共同推举出了十余位领袖人物,恭请柳小龙、楚小凤双双主持武林大会!
  柳小龙推却不过,同时,一来为了发扬金剑门的雄风,二来为了匡扶武林问的正义,他不能不答应下来。
  楚小凤是柳小龙的妻子,而且又是出过大名之人,自然被双双请到了高台之上。
  这一来却激怒了尤兰香,她像受了伤的野兽一般,转身向外跑去。
  她枉费心机,结果却得到这样一个下场。
  她伤心欲泣,却苦于哭不出来,原来她早己泪湿衣襟,眼泪也都流尽了。
  忽然——
  正在茫然而奔之问,
  只听有人咦了一声,道:“大姐!这样匆匆忙忙,要做什么去啊!
  尤兰香一怔收住脚步,只见那人正是俞青筠,后面跟着吴晓鸿。
  尤兰香大感不好意思,任她是如何聪明之人,此刻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了下去!
  俞青筠寒着脸道:“柳小龙呢?”
  尤兰香呶呶嘴道:“现在己将是武林盟主了,你去找吧!”
  “我……”
  俞青筠大笑道:“原本我倒是想找他,后来又想找你,现在却什么也不想了!”
  尤兰香皱眉道:“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俞青筠笑道:“大姐是明白人,怎么现在却糊涂了!……”
  眸光一转,接下去道:“最初咱们恨柳小龙,也爱柳小龙,所以想要找他,后来我和三妹有些……不瞒你说,都有些恨你,所以想要找你……”
  尤兰香不由一阵脸红,道:“现在呢?”
  俞青筠笑道:“现在谁也不恨,谁也不爱,自然就谁也不找了!”
  吴晓鸿叹口气道:“大姐,我们的缘份尽了!”
  尤兰香凄然道:“我们还可以在一起,也许我们还可以联合起来对付柳小龙楚小凤,我们不能受了这个气就算了!”
  俞青筠冷笑道:“可惜我们现在没有这番兴致了,鸿妹走吧!”
  吴晓鸿颔首不语,娇躯弹起,己经出去了两三丈远,俞青筠相继而起,向山下射去,只留下了尤兰香一人站着发呆。
  忽然——
  又是一阵欢呼之声传了过来,落雁峡外的武林大会开得正形热闹,柳小龙与楚小凤两人双手不住挥舞,满面俱是笑意,在群雄扰攘之中似乎在说些什么,但由於声音太吵了,却一句也无法听得清楚。
  尤兰香娇躯震了一震,忽而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也该走了……”
  于是,她孤伶伶的,一路向山下走去。
  一阵西风卷起了漫天的黄叶,原来秋意己经很深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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