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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古蝎《狂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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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20 21:24: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狂僧

作者:古蝎



第1章:白衣小和尚

“笃笃笃……笃笃笃…”

“谁啊?”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妇瑟缩地从床上爬起,心道:“风雪交加还有人登门,不会是莽古鞑虏吧?”

“好心的人家,小僧是来化缘的。“一个怯生生的男子声音说道。少妇心头火起,怒道:“走开走开,这世道,我自己都吃不饱,哪有余粮供你这尊和尚?”门外的和尚似乎委屈的快哭了:“女施主您行行好吧,我师父生病了,附近的人家都不愿意开门,求求您了……”

少妇听着门外情真意切的稚嫩声音,心下登时软了。自己的丈夫被鞑虏抽去做了壮丁,转眼三年,音讯全无,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莽古压榨神州百姓,民不聊生,身为神州子民,如果再不互帮互助,恐怕真要世世代代成为莽古兀鲁思的奴隶了。这和尚应该是附近那座帝觉寺来的,罢了罢了,就做回好人吧。

少妇理了理眉边乱发,“吱呀”一声打开了门,眼睛登时一亮。站在门外的是个浑身上下裹着白衣的少年和尚,站在风雪交加的泥泞土地上,看上去却十分奇怪的一尘不染。小和尚面目俊朗,五官清秀,嘴角挂着迷人的微笑,额头之上有一个“卍”字香疤,乍一看去,给人一种温暖阳光的感觉。

小和尚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举起同样干净的铜钵,笑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好,小僧猜您的心灵定然如您的面容一般出尘脱俗,种善因得善果,求您施舍小僧一个窝头吧……咦,里面在煮什么,好香啊……”少妇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哎,哪有这么轻薄的小和尚,外面风雪交加,你还是先进屋来吧。”小和尚闻言合十笑道:“善哉!如此,小僧恭敬不如从命了。”

过了盏茶时分,小和尚一只手托着一钵热气腾腾的汤走出少妇的家,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擦了擦光头上留有余香的唇印,喝了口热汤,自顾自的笑道:“今天行大运,这家居然在煮野兔汤啊,嘿嘿,清规戒律,总大不过人命吧,饿死了还怎么参悟佛法……想起我要肉汤时主人家瞪大的眼睛,就觉好笑。”

走出两步,小和尚又苦道:“不过,这野兔汤师父可不会喝,拿了回去,师父丢掉,浪费粮食,要入饥饿地狱,如此,岂不是更造恶业,反正师父身子好得很呢,就由我目莲来替他老人家进补了吧。”说着,目莲咕嘟咕嘟喝起了野兔汤,正在大快朵颐间,却见道旁一只独眼野狗睁着一只泪眼,可怜兮兮的盯着他看。目莲见状,叹息道:“罢了罢了,见者有份,来。”他将盛有半钵野兔汤的铜钵放在了野狗面前,笑着说道:“吃吧。”

独眼野狗抬起鼻子嗅了嗅,便伸出血红的长舌头,贪婪的卷着肉汤,喝完后,还不忘用舌头将铜钵里里外外舔了个干净。目莲捡起铜钵,拍了拍野狗消瘦的头,笑道:“乱世之中,咱们生存不易,好好活着吧,小僧去也。”独眼野狗似乎听懂了一般,吠叫了两声,算作回答。目莲一笑,便起身走了。可方才走出两步,却双眉一轩,随即隐身一处矮墙之后。

一队莽古鞑子兵穿着皮裘,戴着毡帽,手握关刀利剑,有说有笑的走入村子。只听其中一个鞑子兵说道:“他妈的,被派到这穷地方收粮食,也不知道有没有油水,惹急了老子,随便煮一个南蛮的贱人打打牙祭。“说罢,众士兵皆哈哈大笑。目莲闭着眼睛自言自语道:“万物皆空,万物皆空,小僧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这就要回寺里做晚课了。”说着,起身就欲偷偷开溜。正欲离去,却听到那对鞑子兵喊道:“哈哈,这家再煮什么肉,好香啊,快去看看!“接着,“哐当”一声,木门便被两个鞑子兵合力踢开。

“啊!”一声女子尖叫响彻村中,接着传来众士兵的淫笑声。目莲眉头一皱,自语道:“欺负小僧的恩人,这可不大好,种善因得善果,这可不是一句诳语啊。”屋子里,一个鞑子兵在找容器舀汤喝,另外两个士兵在撕扯少妇的衣服,正在少妇尖叫声中嘻嘻哈哈的士兵们突然接二连三的发出惨叫,之后不约而同的弯下腰捂住自己的右手。一个铜钵竖在地上,滴溜溜的转个不停,一个白衣小和尚合十站在门口,口宣佛号,面露微笑。少妇看见目莲,彷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高声叫道:“小和尚,救救我!”目莲笑道:“诸位军爷,要想喝汤吃肉,可要有礼貌才好啊,这一点,真该向小僧学学。”

“小秃驴,找死!”靠近门口的两个士兵大怒,双双举起关刀,向那颗光头狠狠砍去!少妇惊叫声中,目莲右臂白影一闪,两名士兵手中关刀跌落,双双捂着肚子飞退,口中鲜血狂喷,跌在地上没了动静。其他士兵见状。纷纷弃了手中物事,嚎叫着举刀扑来。目莲双脚不见动弹,只见身前白影连闪,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之后,“叮叮啷啷“刀剑落地,一众士兵彷佛没了骨头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瘫软了下去。

少妇瞪大了眼睛跌坐在地上,颤抖着说道:“小……小……大师,你……您莫非……杀……杀了他们?”目莲慢悠悠地取出方巾擦了擦手,收好方巾,才双手合十,摇头晃脑地说道:“小僧就当做好事,提前送他们往生了,转世也能少带些恶业,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些尸首,就劳烦施主找人把他们料理了,切记要干干净净。”

少妇明白目莲是怕莽古报复,连口称是,跨过士兵尸首,就要拜倒,目莲急忙双手扶住少妇,笑道:“施主不必拜我,施主种下善因,必得善果,事不宜迟,这些尸首,快快收拾了吧,今日之事,还望施主莫要声张才好,对了,这些士兵的衣帽也一并烧了,以免惹人非议,最近你们村子里的人最好外出避一避,小僧这就去了。”少妇哪还敢说个不字,点头哈腰的送走了小僧,才急急忙忙去找相熟的邻居打理尸首了。

一座不起眼的古朴寺庙,静静地掩立在太行山脉之中的一处山谷里,参天的古木夹缝之中,露出暗红色的挑角与深灰色的脊兽,更添神秘庄严之感。并不算很响,反而十分浑浊沉闷的古钟声,夹杂在鸟兽的叫声之中,显得和谐而自然。目莲站在帝觉寺的山门踏步之下,抖了抖双脚的灰尘,才缓缓进入寺庙,“帝觉殿”里,当中一个老僧须眉皆白,裹着黄色的破旧袈裟,坐在蒲团之上,领着下首十数个年轻僧人诵读佛经。这个老僧,正是目莲之师,帝觉寺住持无戒禅师。

目莲脱了鞋,悄悄的溜到一个空着的蒲团之上,盘膝坐下,跟着诵起佛经来。晚课结束,僧人们纷纷陆续对住持施礼并离开大殿,目莲正要开溜,却听无戒禅师苍老雄浑的声音响起:“目莲,何事误了晚课时间啊?”目莲嘻嘻笑道:“师父,外面风雪交加,路上湿滑,徒弟走的慢些……”

“撒谎!”无戒禅师怒道:“以你的修为,还怕路上湿滑?过来!”目莲无奈,只得移着小碎步,来到师父面前,低着头一声不响。无戒禅师突然出手,抓向目莲下巴,目莲嘻嘻一笑,光头一偏,反来扣无戒禅师的右手,无戒禅师面露微笑,手腕一转,“啪”的一声打在目莲手上。目莲吃疼,“哎呦”一声叫出声来,转头就跑。

无戒禅师笑意更浓,仿佛十分享受捉弄这顽徒的感觉。只见无戒禅师手一抖,一大串佛珠彷佛凭空而现,“刷”的一声,套向目莲的光头。目莲“啊”的一声,连忙弯腰,右脚下意识的反踹而出。无戒禅师“呵呵”一笑,佛珠凭空转向,套在了目莲的脚脖子上。那佛珠生出一股粘劲,紧紧地粘在目莲脚上。目莲大惊,不顾形象的喊道:“要摔跤了,师父不要,衣服……衣服要脏啦!”

无戒禅师手腕一抖,目莲右脚受到牵引,跌了个四仰八叉。师徒这一番相斗,看似复杂,其实只是一眨眼之间的事。目莲苦着脸坐了起来,无戒禅师弯下腰,靠近目莲清秀的脸庞,抽了抽鼻子,皱眉道:“目莲,就一日,你居然连破荤、色二戒,不会是连杀戒也破了吧?”目莲忙道:“师父,真的不怨徒弟,徒弟去化缘,那家刚好在做野兔汤,徒弟饿的急了,只得从权,那家女主人看徒弟生的可爱,便亲了徒弟一口,徒弟已经勉力躲闪了……”

“那血腥气呢,你可别蒙我,这腥气不像是野兽的!”无戒禅师的眉锁得更紧了。

“是鞑子兵,”目莲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他们胡作非为,要玷污那家女主人,徒弟一时气愤,便料理了他们,徒弟……”

“杀得好!”无戒禅师转怒为笑,说道:“杀得好!这帮蛮子,毫无人性,视子民如同走兽,我视他们,却连走兽也不如,除魔卫道,乃我辈本分,目莲,你跟我来。”目莲不知无戒禅师要做什么,只得穿上了鞋,跟在师父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住持的住房。无戒禅师坐在木椅之上,目莲站在一旁,不知这个老和尚又在打什么算盘。无戒禅师摸了摸胡子,说道:“最近右眼总是跳个不停,该不会是有什么灾持吧?”目莲笑道:“师父多虑了,徒弟这就去给您取点泡过的茶叶来敷一敷眼睛,很快就好。”

“不必!”无戒禅师接着竟然撕开了自己的被子。目莲惊道:“师父,你这是做什么,不打算过了啊?您是要离寺出走吗?您留下我们这堆和尚,可怎么办啊?”无戒禅师似乎没听到目莲的玩笑,从棉絮之中抽出了两张叠好的泛黄纸张。

“师父,这是?”目莲见到无戒禅师的怪异举动摸不着头脑。无戒禅师将两页黄纸递给目莲,说道:“目莲,这是一式掌法,可是不传之秘,你好生习练,定当受益匪浅。”目莲讶道:“不对啊师父,有这好事,你怎么早点不拿出来,偏偏今日……”无戒禅师露出和蔼微笑,说道:“算起来,你今年也该满十六岁了,你虽放荡不羁,目无戒律,但本心纯净,深明佛理,以后,老和尚我时日也不多了,寺里的和尚们,就要交给你了。”

目莲接过两页黄纸,罕见的露出严肃表情说道:“师父,您老人家身子比牛还壮,再活个五六十年都没问题,责任交接之事,还是晚些再说吧。”无戒禅师还要说话,却听门外一个执事僧恭敬地说道:“师父,山门外有个饿倒的少年,拉了两具尸首……”



第2节:剃度、香疤与残掌

无戒禅师闻言,便对目莲说道:“目莲,你去看看,试试他有没有修为在身,若真是饿倒的平民百姓,便扶他进寺,用些粥饭吧。”目莲笑道:“师父,你何时变得这般谨慎了,咱们这间小寺庙,有什么人会惦记啊?”说着,便移步去了山门口。刚出寺门,目莲便看到一个穿着灰色薄衫的少年趴倒在门前,已不省人事了。他的后面有一个板车,上面躺着一男一女两具尸首,看得出去世已有多日,都已有些味道了。

目莲合十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之后蹲了下去,摸了摸少年的脉搏,说道:“脉象虽然微弱,但却平稳的很,也不像有修为在身的样子,师父多虑了,是不是年纪大了,喜欢胡思乱想了呢。”目莲扶少年进入寺中,并让执事僧先将尸首放在一处阴凉之地,在房中帮少年推拿一番,少年清醒了过来,吃了粥饭,才渐渐有了生气。目莲问道:“小施主是哪里人,怎么寻到咱们寺里来了?”

少年眼圈一红,说道:“小人名字叫做褚双八,你也知道,莽古律法不许咱们…俺们神州贱民有名字,所以我妈只好以我出生的日子来叫我…村子里闹饥荒,我爹娘都饿死了,我没钱买墓地给爹娘,想起娘曾带我来烧过香,还说寺里的和…师父们都是好人,所以…啊,我爹娘呢?”目莲答道:“放心吧,他们的尸首无恙。”褚双八听到“尸首”二字,目色一黯,接着说道:“所以,还望贵寺能开辟几分地,让我安葬爹娘,小人愿意皈依佛祖,在贵寺吃斋念佛…”

目莲笑道:“在敝寺中,你确实饿不死…”褚双八脸一红,翻身跪下,说道:“小师父,请您答应小人吧,小人定然一心向佛。”目莲扶起褚双八,说道:“安葬你双亲之事,没有问题,至于你出家之事,小僧还要请示住持。”话音刚落,无戒禅师便踏入房中,说道:“不用了,乱世之中,生存不易,此子既然有心,就许他剃度修行吧,目莲,剃度之事,就交给你了。”无戒禅师转头看向褚双八,说道:“午后剃度之后,你就叫做道顺吧。”

褚双八大喜,急忙叩谢道:“多谢师父赐名!”目莲眯着眼睛,心道:“这小子心思活络,脑筋转的很快,这小寺庙,恐怕留不住他。”褚双八在几个僧人的帮助下安葬了双亲,立下简易的墓碑,不免又在父母坟前大哭一场。午后,在“帝觉殿”中,褚双八跪在佛像之前,双手合十,住持无戒禅师坐在一旁,低眉顺目,仿佛已入定。在褚双八身后,目莲拿着烫洗过的剃刀,口中说道:“本寺戒律:戒杀生、偷盗、荤腥、邪淫、妄语、饮酒、说过罪、自赞毁他、悭、?、谤、不敬师长、不举教忏、背正向邪、不瞻病苦…”

目莲一连说了四十八项戒律之后,问道:“你记住了么?”褚双八忙道:“记住了。”目莲笑道:“就这么听一次,怎么可能记住,稍后自己去抄录一份吧。”褚双八讪笑道:“师兄说的是…不过,师兄,出家为什么必须剃度啊?”目莲摇头晃脑地说道:“剃去你的三千烦恼丝,度越生死,是为剃度也,师父,我说的没错吧?”无戒禅师彷佛没有听到,已入定一般坐在那里。目莲耸了耸肩,便开始了手中的工作。

褚双八本来有些害怕,但是目莲似乎下手温柔,显得驾轻就熟,褚双八看着眼前的青丝刷刷而落,丝毫不感到疼痛,甚至觉得有些舒服。只一会儿,便听目莲说道:“好了。”褚双八摸了摸自己的头,果然变的又光又滑,正准备起身,却听目莲说道:“就差烫上香疤了。”褚双八一惊,就见目莲拿过来一个烧红的“卐”字形铅铁,褚双八惊道:“这个,是要烧在我的额头之上吗?”目莲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道:“那当然了,难道还烧在你的屁股上不成?”

褚双八惊道:“据我所知,出家为僧者并不一定必须烫上香疤啊,何况,这个奇形怪状的香疤我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目莲讶道:“这可是我们‘帝觉寺’的规矩,你看你的师兄们,还有我…”目莲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说道:“都烫有这‘卐’字形的香疤啊,你不觉得很有趣,很好看吗,很与众不同不是吗,哈哈…至于为什么烫,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师父,这个形状,是为什么啊?”

无戒禅师缓缓开口,说道:“香疤确实是自愿烫的,目莲,道顺既然不愿,那就免了吧。”褚双八闻言,大喜拜谢,自己却是暗暗呼出一口气。他本来就没打算真正出家,只是走投无路才行此下策,如果烫上香疤,以后还俗的话岂不是麻烦了。转眼间过去了一个月,道顺似乎是为了报答帝觉寺的恩情,在寺里也算是勤劳刻苦,和目莲关系也还不错。目莲见道顺为人虽然心眼多了一些,但还算诚实善良,有空便也指点道顺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道顺虽然资质平平,但扎实肯练,倒还打的有模有样。

有一次,目莲正在指导道顺打一套“揭谛白手”之时,却听道顺问道:“师兄,你说这世上真有佛祖的存在么?”目莲笑道:“好小子,竟问出如此大胆的话!”道顺闻言笑道:“我知道师兄不会责怪我的,”接着敛容说道:“若果有佛祖,为什么当今世间却如同地狱,瘟疫饥荒横行,莽古蛮横霸道,咱们神州子民个个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为什么佛祖不来拯救咱们?”目莲闻言一愕,有些语塞,随即灵光一闪,肃容说道:“我说你便是佛,你可相信?”

道顺讶道:“我?师兄你在胡说什么啊。”目莲笑道:“这世上,自有拯救万民的英雄出现,那个英雄,便是佛,你可明白?”道顺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目莲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了。这些日子里,目莲一个人的时候,便打开无戒禅师赠与他的两页黄纸细细钻研,渐渐地,目莲看出一些眉目,这是一式残掌,整套掌法无迹可寻,不知道师父把这一式残掌赠与自己有何深意,不过左右无事,目莲便时常加以习练。不练便罢,这一练,目莲更加奇怪了。

起初,目莲只道这是师父又再捉弄自己,但渐渐的,练多了这一式掌法,自己的力量竟然越来越大,一双肉掌竟能划出淡淡金色光晕,目莲大惊。这掌法越练,目莲越觉其中神妙无穷变化万千,但也越多晦涩生硬的地方,去请教无戒禅师,无戒禅师却只是叫他自行参悟,甚至连掌谱也不愿看上一眼,看来师父也不一定会使这一式掌法。万千疑问萦绕目莲心头,但目莲出家之人,本来万事都可不挂于怀,想不出结果,师父也不愿意说,便就此作罢,只自顾自的参悟这一式掌法之中的精妙之处。

这一日,目莲吃过僧饭,总觉得不过瘾,肚里的馋虫“吱吱”乱叫,便想:那家村子里的人应该回来了吧,过了一个月,鞑子兵应该也不会再行追查了,待我请示师父,再去那村子里碰碰运气,兴许还能喝到野兔汤,那就再好不过了!想到这儿,目莲再也忍耐不住,便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了住持室之外,叫道:“师父…”住持室里面传出无戒禅师的声音:“是目莲么,说实话,那一式掌法老衲我也不会试,你只能靠自己了。”

目莲笑道:“非也非也,徒弟不是为了此事而来。”无戒禅师笑道:“不是此事,那定是想出去打打秋风了,切记,不可喝醉啊。”目莲也笑道:“放心吧师父,哪还有那么好的运气找到酒喝啊。”一边说,一边已经转身向寺门跑去了。无戒禅师听着目莲远去的脚步声,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又自顾自的叹息道:“佛祖啊,愿你保佑这可怜的孩子吧,但愿他这一生,都能如此无忧无虑的做个平凡僧人,如此,老衲于极乐世界之中,也有面目见老朋友的面了,哎,不知将仅有的这两页遗物给与他,是对是错…不过该来的终究会来,躲也躲不掉的。”

这一次,目莲猜对了。那村中之人真的回来了,他在这村中俨然成了救苦救难的绝世高僧,少妇还宣扬这高僧不忌酒肉,村里人便杀鸡备酒款待目莲,希望得到这位武功高强的高僧庇佑。目莲倒也乐得喝酒吃肉,对自己今日之决定更是佩服的连连摇头,对于“种善因得善果”这一句话也再度深信不疑起来。这一日,在村民的频频劝酒中,目莲喝的实在是多,好在他的酒量不俗,不是那么容易便醉倒之人,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一场灾祸,一个不速之客,便在此时,降临在帝觉寺之中。


第3节:黑衣杀星

“什么人…”帝觉寺门口的两个知客僧话音还没落,便双双喉管爆裂而死!一个黑影如风窜入寺内,寺中扫地僧人走不过这黑影一招,便如同知客僧一般喉头爆出殷红血浆。黑衣人一步不停,旋风般走过数个厢房,见僧便杀,转眼间寺内僧人竟被黑衣人屠戮一空!接着,黑衣人直接杀向住持室,一脚踢开了门,室内却空无一人。黑衣人一愣,旋即立时扭身回头。回过头来,映入眼的却是一片黄影。

黑衣人阴沉笑道:“好厉害的‘袈裟曼荼罗’!无戒老和尚,久违了!”无戒禅师双手卷动袈裟,那件袈裟如同有了生命般纵横鼓胀,袈裟之上浮出串串金字佛经真言,绕着黑衣人飞速旋转,将黑衣人死死困在垓心。黑衣人不敢大意,他深知沙门一百单八神通之一的袈裟曼荼罗之厉害,只要被袈裟困住,体内内力变回如百川归海一般被袈裟化去,最终力竭而亡。

黑衣人爆发出一声刺耳嚎叫,左冲右突,右手终于“嗤拉”一声抓破袈裟,然而这时袈裟竟从破口之处突然收紧,死死缠住黑衣人右臂,无戒禅师右手控制袈裟,左手一掌拍向黑衣人额头。黑衣人急忙偏头,却被无戒禅师抓下面罩,无戒禅师看到黑衣人面容后不禁惊呼:“是你!”黑衣人嘿嘿笑道:“是又如何,那小子呢?是否在寺中?”一边说,右臂一边飞快旋转腾挪,意欲挣脱袈裟之禁锢。

无戒禅师一边与黑衣人缠斗,一边怒道:“老衲与你师父也算是故交,今日你怎敢这般行事,你要找他,意欲何为?”黑衣人道:“你只需告诉我,那小子是否还在寺里,是否已经死了?”无戒禅师突逢大变,寺内僧人被屠戮一空,即便数十年禅功苦修,心神也不免微微散乱,黑衣人双脚连登,飞上了帝觉殿屋檐之上,引得无戒禅师也只得跟着飞了上来。

无戒禅师手中袈裟爆出阵阵金光,困住黑衣人,黑衣人右臂被俘,内力已源源不断的被袈裟化去,但他左臂依然东拍西打,不使袈裟过分逼近。换做其他人被困,早已内力不济败下阵来,然而黑衣人却越战越勇,气息悠长,丝毫不落下风。整个帝觉殿顶上瓦片飞扬,脊塌梁陷。突然,黑衣人深吸一口气,双目怒张,张开了口,“呔~~!”一声响彻天际的大喝,声波犹如实质般近距离撞入无戒禅师耳内及胸口,无戒禅师心神巨震,一声闷哼,踉跄着连退数步。

黑衣人一笑,身周爆出一团凌厉内息,犹如无数利刃翻卷,将袈裟震的片片散落,金字真言也随之烟消,接着黑衣人身子一轻,双腿连环,袭向无戒禅师。无戒禅师双手连拨,两手两脚“噼噼啪啪”连过十数招,黑衣人双脚脚尖突然弹出尖刀,两条腿彷佛立时变作了四条,一腿未消,第二腿接踵而至,一腿紧似一腿,层层递进,越踢越快,腿腿踢向无戒禅师周身数处要害。串串腿影之下,鲜血飞溅,黑衣人竟用双脚利刃砍下了无戒禅师一双小臂!

紧接着,黑衣人手上不停,双拳齐出,一计揭谛白手之中的“双龙出海”,狠狠轰在无戒禅师胸口!无戒禅师口中鲜血狂喷,从帝觉殿顶上跌了下来,黑衣人哈哈一笑,跟着飞了下来,双手连点,封了无戒禅师身周数个大穴,说道:“说吧,那个杂种在哪,是否已经被我杀死了?你这老和尚忒的狡猾,竟然给寺中僧人都烫上了‘卍’字香疤,令我无从分辨!”

无戒禅师连连咳嗽,说道:“狮吼奋迅三昧,大威德六足尊,没想到你都已登峰造极,可惜可惜。”黑衣人笑道:“你不必可惜,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我本也不指望你亲自说出来,‘搜魂秘咒’你可听说过?”无戒禅师惊道:“觋首秘术,你从何得来?”黑衣人笑道:“你已是个死人,就不必知道那么多事了…呵呵呵”话音未落,却看到无戒禅师露出诡异微笑。黑衣人惊道:“你这老和尚,想干什么?”赶忙一手抓住无戒禅师的下巴,捏开嘴巴,却见无戒禅师口内,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竟是嚼碎的舌!

“混蛋!”黑衣人一爪抓碎了无戒禅师的喉管,狠狠道:“还是小看了这老和尚,骨头居然这般硬,不过没关系,那小杂种八成已经被我杀了,即使活着,也是一无所知,翻不起什么浪,哼。”言罢,便一个旋身出了帝觉寺。夜已深,目莲晃晃悠悠,一路遛回山谷之中,却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不好!”目莲心头警兆突起,浑身上下一个激灵,酒立时便醒了大半!目莲旋风般跑到寺门前,却见两个僧人倒在血泊之中。

“道澄、道清,你们…”目莲上前,看到二僧喉头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知道已无救,连忙抢进寺中,却见帝觉殿前无戒禅师的尸首躺在地上,面上兀自挂着微笑。

“师父!”目莲急忙上前,抱起无戒禅师的尸首,颤抖着说道:“师父这般修为,是谁能将他一伤如斯…是谁…?”目莲抱着无戒禅师的尸首,似乎痴了。良久,他嘴角露出微笑,说道:“师父,这次你可错了,我若是不喝醉,恐怕也逃不过这一劫…”说完,两行清泪却从清秀的面庞之上滑落。突然,寺角的井中却传出殷殷哭泣之声,“是谁?”目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井中之人听到响动,发出一声惊叫。

目莲望向井中,喜道:“道顺,快上来!”道顺见到目莲,痛哭出声,喊道:“目莲师兄,救我!”目莲拉上了道顺,急忙问道:“道顺,发生了什么事,快点告诉我!”道顺摇头说道:“师兄,你说什么,我听不到了,我听不到了啊!”目莲连忙拉过道顺细看,说道:“你耳朵怎么了?”道顺只是摇头自顾自的说道:“我本趴在井沿上偷看,但那黑衣人突然一声大喊,震耳欲聋,我把持不住,便摔进了井里,之后便人事不知了,师兄,我是不是聋了,我是不是聋了啊?”

目莲抓住道顺头部,双手连点道顺耳内神门穴,大声叫道:“能听到吗,道顺,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道顺流着眼泪,点头说道:“能,只不过不是很清楚,师兄,师父死了,大家都被他杀了!”目莲忙问道:“谁,是谁做的,快告诉我!”道顺哭道:“我不知道,是一个黑衣人,他好像在找什么人,但师父不肯说。师父抓破了他的面罩,他也是个光头,或许也是个和尚!”

目莲惊道:“和尚?你双耳被震,莫非是佛门绝技‘狮吼奋迅三昧’?此地不宜久留了,赶紧掩埋师父和师兄弟的尸身,之后咱们便走!”道顺连连点头,两人开始忙活起来,目莲取下无戒禅师颈上的一大串佛珠,挂在自己脖子上,埋好了一众僧人尸首,两人简略收拾了行李,便离开了帝觉寺。两个和尚各怀心事,一路无话,两人有些疲累了,便在山林之中歇下。道顺无法入睡,便问道:“师兄,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目莲说道:“我会去嵩山的少林寺打探消息,既然凶手是个和尚,修为又高深莫测,还身兼数项佛门绝技,我猜,他多半和少林寺有关系。”道顺惊道:“也许他们要找的正是你,你此去,岂不是自投罗网?”目莲笑道:“少林寺乃是天下禅宗寺庙的执牛耳者,千年古刹,你以为寺里上上下下都是恶徒不成,我查看了师父他们喉头的伤口,这很像师父曾经说起过的几个禅宗绝技。”

“是什么?”道顺睁着眼问道。

“我猜不是禅宗的‘迦楼罗爪’,便是密宗的‘五大力尊菩萨手’!”目莲说道:“伤口显出淡金色痕迹,伤处如同利刃切割,这两种绝技都可以做到。”顿了顿,目莲问道:“对了,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大概不愿意和我去嵩山吧?”道顺叹息说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去随便找个地方,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吧。”两人双双叹息,一夜无话。天明,两人再度上路,走出不远,却听见一阵喊杀之声,两人连忙前去查看,缺见遍地尸首,有汉人,也有鞑子兵,数十个鞑子兵,将数个拿着武器的汉人闻在阵中。

只听一个为首的鞑子兵喝道:“大胆刁民意欲造反,还不是蚂蚁想吃大象,哈哈哈,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只听一个汉人高声叫道:“别小看我们白莲义师,杀了我们几个,还有千万汉人民众,你们是杀不完的,总有一天,会推翻你们莽古的残暴统治!”道顺闻言,急道:“师兄,快救救他们。”目莲点了点头,一边鼓掌,一边走上前去,大声笑道:“这位施主说得好,你们天天杀,日日杀,又能杀得了几人?”


第4节:血腥杀戮

领头的鞑子兵怒道:“一天杀不完便杀一年,一年杀不完便杀百年,你这小和尚口出狂言,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一众鞑子兵哈哈笑道:“南蛮贼,莫非都是这么蠢,不长眼睛么?”目莲依旧保持微笑,说道:“不长眼睛的狗小僧不曾见过,披着皮毛耍威风的狗,这里倒是有一群…怎么,狗急了要咬人?”鞑子兵大怒,纷纷举刀杀来。被擒的汉人有人叫道:“好机会,咱们快跑!”

却听之前喊话那名汉人说道:“如此便走,不是我汉人作风,咱们一起杀,助那位小师父一臂之力!”几个汉人闻言都止住了逃跑的脚步,望向目莲这边。两个鞑子兵的大刀堪堪劈在目莲的天灵盖之上,那个带头的鞑子兵口中喊道:“给我杀,不长眼的秃驴们都该杀个干净!”目莲突然双目一嗔,爆出一股凌厉杀气,一旁的道顺不自觉的退了数步。

目莲左手依旧竖在胸前,右手闪电出击,一掌便拍在一名鞑子兵的咽喉处!那名鞑子兵的咽喉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一跤瘫软在地。目莲变掌为爪,一爪抓向另一个鞑子兵的喉咙,“嚓!”的一声,五指轻易插进鞑子兵喉头,在鞑子兵沙哑不清的嘶喊声中,目莲右手一握,血花四溅!其他鞑子兵看到这残忍的画面,腿肚子都发起抖来,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跑!”鞑子兵纷纷四散而逃。目莲杀红了眼,足下一点,便消失在原地。

只听连声凄厉惨叫响起,一个个鞑子兵接二连三的被目莲杀死,而目莲攻击的位置均是鞑子兵的咽喉部位。在场的汉人都惊呆了,只有道顺隐约明白目莲情绪突然失控之原因。鞑子兵转眼间,几乎被目莲屠戮一空,目莲站在最后一个领头的鞑子兵身前,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的看着他,那双眼,绝不属于慈悲的佛!领头的鞑子兵跪了下来,哭叫道:“神州的英雄,高僧,饶我一命,我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目莲不待他说完,便竖起右掌,划出一道淡金色光影,划过鞑虏头目的右肩。

鞑虏头目惊讶的看到自己的右臂缓缓脱离身体,滑落在地。接着,目莲用同样的方式,砍下了鞑虏头目的左臂。不待鞑虏头目惨叫出口,便连续两掌击在鞑虏头目的胸前,鞑虏头目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飘飞而去。目莲不待他落地,便一个箭步上前,一爪捏碎了鞑虏头目的喉咙!几个汉人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们也许在想,这个白衣小僧,到底是来自佛国,还是地狱?领头的那个汉人走上去,正准备向目莲道谢,却听“扑通”一声,目莲跪在了血泊之中。

“啊!”目莲就那样跪在血泊之中,泪洒白衣,仰天长啸。道顺甚至担心他就此喊哑了喉咙。据后来道顺的回忆,这是他平生仅见的一次目莲如此失态,歇斯底里的样子。良久,没有人敢上前,也没有人敢说话。终于,目莲吐出一口浊气,盘膝而坐,双手合十,敛容闭目,轻声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僧失态了,道顺,为他们念一段往生咒吧。”道顺答应了,半生不熟的念起经文来。待经文念完,目莲说道:“咱们走吧,他们的尸首,便劳烦几位大哥了,让他们暴尸荒野,难免会生出瘟疫。”几个汉人哪敢忤逆,连声称是。道顺却说道:“师兄,我想加入他们白莲义师。”

“哦?”目莲问道:“你考虑好了么?”道顺点头道:“考虑好了,我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将鞑虏赶出咱们神州的土地!师兄,你记得么,你说过,我便是佛…”目莲说道:“是么…也好,那么…师弟,你自己保重,再会了。”说完,目莲便转身走了。领头的汉人急忙上前说道:“师兄这般英雄人物,武功高强,师弟也定然不差,在下仇五,欢迎道顺大师加入白莲义师。”道顺温和的笑道:“不,我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仇大哥,今日起,我就还俗了,名字叫做褚国瑞,大家叫我小朱子便是。”

“褚国瑞?好名字”仇五觉得褚国瑞这人性格温和,便大着胆子问道:“国瑞,你那位师兄,平时便是这般行事吗?”道顺此时才有闲暇观察仇五其人,此人身长七尺,膀大腰圆,皮肤黝黑,典型的庄稼人形象,褚国瑞本也是个农村少年,便对仇五生出几分好感。褚国瑞摇头道:“相反,师兄平日里不苟言笑,十分平易近人的,只是昨天他遭逢大变,那鞑虏头目的言语又刺激了他,他才突然情绪失控以至于疯狂杀戮…也好,师兄他憋了一肚子的气,再不发泄一下,恐怕真要被憋疯了,哎,也真难为师兄了,住持师父,可是师兄唯一尊敬的人,我虽然和师兄相处时间不长,却也看得出,师兄视师父比亲生父亲还要亲,师父那般惨死,凶手却无迹可寻,真不知道师兄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目莲辞别道顺等人之后,徒步走进县城,买了个竹制带着纱帐的斗笠,遮住额头,觉着肚子有些饿了,便随便走进一家酒馆。目莲心情不佳,加之不想引人注目,便只点了一晚素面来吃。昨日与今日发生之事,彷佛是一场噩梦般,萦绕在目莲心头,目莲从未想到,自己会如同地狱来的恶魔一般残杀鞑子兵,他是想泄愤,亦或是想体悟一下那黑衣杀手的感受,其实他自己也不得而知,也许只是那一刻怒血上脑,自己失去了理智,清规戒律一概抛在脑后,自己还算是个僧人么?目莲只有苦笑。

一个疑问一直伴随着目莲,目莲仔细检查过师父的遗体,师父口内血肉模糊,凶手如果是要杀人灭口,没必要捣烂师父的舌头,相反,师父的舌很像是自己咬碎的,那么,师父是想隐瞒什么事?莫非是自己手上的掌法残章?可是,这两页残章,真的那么重要么?凶手又为什么要杀光帝觉寺上上下下十数名无辜的僧人呢?一连串的难解之谜让目莲一个头两个大,不过,目莲明白,要去嵩山查探,甚至混入少林寺,却还有一个当务之急要解决,便是自己额头之上的“卍”字香疤。

烫上“卍”字香疤既然是帝觉寺之传统,那么自己顶着这记“卍”字香疤,知情人便知道他是帝觉寺出来的。如果凶手真的在嵩山少林寺,那么自己便真的是羊入虎口了。再者,自己从懂事以后,便一直顶着这记“卍”字香疤,目莲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这记香疤,彷佛是与生俱来的便在自己额头之上的,那么,师父定下这个奇怪的规矩,有什么深意呢,莫非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定?目莲想的出神,却无意间被对桌的几个公子哥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

“说起武功修为,你道这世上谁人最高?”一个黄衣公子哥昂着头笑问道。

“就算别的事不知道,这道题谁人不知,论当今世上武功最高者,不外乎八极榜!”一个蓝衣公子哥信誓旦旦的回答道。

“嘿嘿,你错了。”黄衣公子哥露出狡黠的微笑。

“错了?我怎么错了,你倒说说看,除了八极榜其中之一,谁还敢当得天下第一的名头?”蓝衣公子哥有些气急败坏般喊道。

“你先别急,自从十几年前佛尊瞿昙灭恶神秘圆寂之后,五圣岂不只剩下四个?”黄衣公子哥好整以暇的说道。

“哼,你这小子倒会狡辩,依我看,觋首格洗尘那婆娘,就比不过咱们神州高手。”蓝衣公子哥赌气般的说道。

“噤声!你这小子知道什么,觋首想要你的命,只需吹口气便成,哼,不是我胡吹,觋首精擅天下各种炼金、蛊毒、傀儡、易容等等奇门左道,包括种种神秘的觋宗秘术,即使是八极榜那般的高手,也要忌她三分,岂是你小子所能评价的?”黄衣公子哥显得有些激动,还伴随着几分紧张。

“怕什么,觋首远在南疆,你这软骨头偏偏喜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别的不说,便说这易容之术,我看咱们神州的千面狐涂山齐德,便不比他差!”蓝衣公子哥自觉占了上风,洋洋自得。目莲听到这里,犹如醍醐灌顶:“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易容这一手?要做便做到天衣无缝才好,南疆觋宗我可说什么也不愿意招惹,不如就去找这千面狐涂山齐德碰碰运气吧。”

想到这儿,目莲便站起身来,走向那几个公子哥的饭桌,嘴里说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可容一僧分一杯羹?”目莲虽然戴着斗笠,但全身上下还是一副僧人打扮,特别是胸前那一挂特大号的佛珠。黄衣公子哥糟蓝衣公子哥一番抢白,本来便一肚子火,见了目莲,气不打一处来,说道:“滚开,没看哥儿几个在喝酒吗,有你一个和尚什么事?”


第5节:北方佳人

目莲闻言不见喜怒,只是笑道:“谁说天下和尚都不喝酒的?”言罢,便见目莲对着桌上酒壶深吸一口气,之间酒壶壶嘴之中缓缓升上一串酒箭,源源不断的被吸入目莲口中,目莲吸足了一大口酒,才“咕咚”一口咽下,整个过程没有一滴酒洒出来。只听目莲咂了咂嘴,说道:“这烧刀子不算地道,辛辣有余,余味不足,不过也能勉强解解馋了。”蓝衣公子哥见状,嘴巴已经合不拢了,黄衣公子哥急忙道:“大…大师请坐…”

当此乱世,弱肉强食,因此人们崇尚力量,几个公子哥此时对目莲的态度,不只是惧怕,还有些许尊敬。目莲闻言也不推辞,便大咧咧的坐了下来。蓝衣公子哥对黄衣公子哥使了个眼色,便和颜悦色的对目莲说道:“这位大师,不知如何称呼,在哪座宝刹修行?”目莲笑道:“小僧只是个普通的行脚僧罢了。”黄衣公子哥唯恐落了后,急忙问道:“不知大师找我们几位有何贵干,莫非是大师肚饿口渴了?我这就叫店小二加菜上酒…”

“不必”目莲打断黄衣公子哥的话,说道:“小僧只是向几位施主打听个人。”

“哦?大师但说无妨,咱哥儿几个定然知无不言。”几个公子哥见目莲居然只是来打探消息的,便都暗暗松了口气,甚至有的还起了结交的念头。

“千面狐,涂山齐德。”目莲一字一顿的说道。

“涂山齐德?”蓝衣公子哥讶道:“不知大师找此人有何贵干,小的听说这涂山齐德脾气颇为古怪,甚是不好对付啊。”其他几个公子哥都附和的点头。目莲笑道:“几位施主不必为小僧担心,小僧自有分寸,只是不知几位施主可知道这涂山齐德的住处?”一个白面公子哥说道:“巧的很,早几年我家住在燕京,这涂山齐德的住处就在燕都。”

“哦?愿闻其详”目莲说道。彷佛终于轮到这白面公子哥显威风一般,这白面公子哥先是清了清嗓子,喝了口酒,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说起这涂山齐德,可是大有来头。涂山家在燕京,是个大户人家,有权、有势、有实力,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莽古官府都对涂山家客客气气,偏偏涂山家对莽古官府倒不怎么担待。”蓝衣公子哥闻言抽了口冷气,问道:“那涂山齐德好大的胆子,敢在鞑虏的都城摆架子,他就不怕鞑虏抄了他家?”

“抄了他家?谈何容易。”白面公子哥做出夸张的表情,紧接着低声说道:“不说这涂山齐德一身武功修为,早已跻身一流高手行列,就说这涂山齐德几十年来在中原武林的威望与人脉,就不是一般人可比,若是惹急了涂山齐德,到时候人家振臂一呼,发个什么聚贤讨贼令,也能叫燕京摇上三摇!”蓝衣公子哥低声说道:“说起来这鞑虏倒也忒的奸猾,剥削咱们平民老百姓倒是眼也不眨,对待那些富家大户,却是另一种嘴脸,当真令人恶心至极!”

白面公子哥笑道:“张公子若是平民老百姓,那咱们可就是流亡的难民了…”说完,几个公子哥纷纷大笑。目莲见从这几个公子哥嘴里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便即告辞。出了酒楼,算算路程,此地离燕都尚有几百里路,目莲摸了摸自己从帝觉寺中带出来的盘缠,便走向县城之中的马市。马市之中,吆喝声与马嘶声混在一起,伴随着难闻的马粪味道,除了一些来买马的主顾,行人实在不多。几个卖马的人见目莲看马,便纷纷卖力的推销起自己的马来。

“这位僧爷,看这里,看这里,我这匹马,纯种的黄骠马,搁在过去有个名姓,叫做爪黄飞电,日行八百里,眼都不带眨…喂,别走啊,他奶奶的…”

“佛爷您一看便知是个伯乐,瞧瞧我这匹马,这毛色光泽,这肌肉线条,无不是上上之选啊…哎,怎么走了…”目莲看过了几匹马,似乎都不满意,最终,却停在一个老汉身前,老汉牵着一匹栗色瘦马,无精打采的坐在道边。老汉见目莲停在身前,便疑惑的问道:“这位爷,是看上了我这匹瘦马吗?”

“不错,这匹马多少钱?”目莲嘴角挂着温和的微笑问道。老汉似乎有些奇怪,前面的马都比自己这匹病怏怏的瘦马好,这和尚竟偏偏要买自己这匹。老汉说道:“这位爷,怎么看上了我这匹瘦马,您要是真看得上眼,五两银子,您就牵走。”目莲摸了摸瘦马的马鬃,瘦马打了个响鼻,不悦的甩了甩头。目莲一笑,说道:“良马,自有大好的前程,主人也必会疼惜它,这病怏怏的瘦马,被人买去也没什么好下场,只好由我来搭救它了…”说完,便从包袱中掏出了五两银子交给老汉。

老汉一脸的皱纹也似乎笑开了些:“小师傅您真是菩萨心肠,总听人说出家人心肠好,今日一见,才知竟能好到这般田地,老汉今日,可算开了眼。”身后的马贩们,不是笑他是个傻和尚,就是骂他是个穷和尚,而目莲却只是笑了笑,拍了拍瘦马突起的脊梁骨,便牵着它出了县城。

目莲倒也不是买不起好马,只是一来他看着瘦马可怜,二来他也想走得慢些,也便好好考虑考虑,目莲从来都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和尚,他需要时间考虑和计划,见了那千面狐涂山齐德,该怎么开口才好,总不能对涂山齐德说:“有人要杀我,请你帮我去掉我头上的香疤”吧。目莲骑在栗色瘦马的背上,悠哉悠哉的向前缓慢行进,行不了几里路,瘦马便支持不住了,目莲便牵着瘦马去吃草,喝小溪里的水,待瘦马吃饱喝足了,还与马一起睡个午觉,之后才接着上路。

日已西斜,到了黄昏时分,这一和尚一马仅仅行了十几里的路程,目莲看到不远处有个酒家,便伸了个懒腰,说道:“也该打尖休息了。”这一处酒家不大不小,门口挂着个醒目的招幌,上书“酒”字,招幌底下还挂着个木质的鲤鱼,生着两只眼睛,目莲知道,这木鱼做两只眼,意思便是白天黑夜都营业,若是一只眼,便是只有白天做生意。目莲唤出了店小二,将瘦马牵了过去,说道:“上等草料,银子少不了你的。”小二答应了,目莲才走进酒家。

这个酒家虽然离县城不近,但生意倒也不坏,目莲找了个靠角落的桌子坐下,却发现酒家里的人除了另外一个角落坐着的一个青年道士外,都在偷偷盯着一个人看,准确的说,是一个莽古少女。那名莽古少女深目高鼻,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比秋波更水,肤白胜雪,仪态高贵,小嘴之上点着不多不少一点胭脂,身上虽穿着厚厚的皮革衣物,却遮不住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为何都是偷偷的看?只因和莽古少女同桌的,还有三个五大三粗的莽古汉子,长相凶恶,不停地扫视酒家之中的人,态度十分不善,大有“谁敢再看就将谁眼珠子挖出来”的架势。终于,一个莽古大汉一拍桌子,起身揪住一个吃酒的客人,大喝道:“兔崽子,净盯着我家小姐看,是不想活了吗?”那吃酒的客人吓得连连摇手,说道:“好汉饶命,小的绝非有意…”

却听莽古少女一声娇诧:“够了,给我回来。”只见那莽古大汉一下子没了气势,乖乖的放下那吃酒的客人,回到本桌,说道:“小姐,那厮贼眉鼠眼,对您不敬…对待这种南蛮贼…”莽古少女秀眉微蹙,说道:“住嘴,你们能别惹事么?别让汉人都觉得咱们莽古人粗鲁野蛮,像野兽一般。”

“是。”莽古大汉颇不以为然的应道。目莲心中好笑,对这莽古少女生出几分好感,这个小姑娘倒不像师父口中所说的那般鸟兽不如。想到师父,目莲心中又是一黯。突然,一名莽古大汉大叫道:“这酒菜里…有毒!”接着,三名莽古大汉纷纷一头倒在了桌上,莽古少女也许是吃的少的缘故,只是秀眉紧蹙,纤手摸头,显然也中了毒。

几名吃酒客人哈哈大笑,站了起来,一名穿着白色背心的精瘦汉子笑道:“终于教你这小娘皮落在我们的手上,今日一定要叫你尝尝咱们神州男儿的威风。”说罢,几个同伙纷纷大笑,淫邪的目光不断打量着莽古少女,一旁坐着的青年道士却微微皱了皱眉。莽古少女强打精神,厉声说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害我?莫非神州男人,都是见色起意的狂徒不成?”那精瘦汉子闻言怒道:“你是莽古的公主,别以为哥几个不知道,告诉你,俺就是和顺和二当家的,皋落达,今日咱们帮抓了你,可要为咱们汉人立一大功,哼,教你落在咱们兄弟的手里,有你好受的。”


第6节:仗义出手不为红颜

其他吃酒的客人见状,急忙溜了,偌大一个酒家,除了掌柜的和店小二,就只剩下几个和顺和的人、莽古公主、三个醉倒的莽古大汉、以及那个青年道士与目莲。一个和顺和的喽喽似乎迫不及待的上前,笑嘻嘻的抓向莽古公主的葱白小手。只见莽古公主手腕一翻,也不见怎样出手,便“啪”的一声打在那名喽喽的脸上,那名喽喽猝不及防,被打的一个踉跄,还好莽古公主已中毒,出手没有什么力道。

“噗~”坐在角落的目莲没忍住,笑出了声。那名喽喽正欲发作,却被皋落达拦住。皋落达瞪了目莲一眼,便看向莽古公主,笑道:“事到如今,你还不乖乖的跟咱们走,莫非是想被咱们就地正法不成?”莽古公主怒道:“呸,我便立时自尽于此,也不会和你们走。”说完,便从皮靴中抽出一把匕首,插向自己心窝!皋落达一惊,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看匕首便要插进心脏,却听见“铛、铛”两声脆响,匕首断成了三截,伴随着匕首落地的,还有一只茶杯与一只竹筷。

皋落达呼出一口气,对着那青年道士笑道:“多亏玄玑道长及时出手,否则事情可就糟了。”叫做玄玑的青年道士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目莲一眼。此时的目莲,却是心中一动。那个玄玑,坐的离莽古公主比自己更远上数丈,自己用的是茶杯,他却用了更难控制的竹筷,没想到竹筷竟然后发先至,如此看来,自己的功力便逊了一筹。还有,那个皋落达居然认识这名道人,两人八成是一伙的。

莽古公主眼擒泪花,怒道:“你们真敢如此,就不怕我摩诃尊主找你们算账?”皋落达将匕首踢到一边,满不在乎的笑道:“少拿魔魁的名头压我,摩诃末法那老东西,十年来龟缩在北漠之中,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咱们怕他作甚?”一边说,皋落达一边走上前去,拉住了莽古公主的手臂,笑道:“跟咱们走吧,公主。”莽古公主奋力挣扎无果,娇声喝道:“混蛋,放开我!”皋落达正要大笑几声,却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皋落达一回头,却见一个白衣僧人在对他微笑。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皋落达不耐烦的喝道:“这位师傅有何指教?”目莲对着莽古公主努了努嘴,说道:“你们抓她做什么去?”一个和顺和的帮众不耐,大声说道:“咱们抓她,干你这秃驴鸟事,还不快点滚开?”

皋落达到底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此时抬手示意属下噤声,和颜悦色的说道:“这位小师傅师承何门?咱们奉命捉拿莽古要犯,还望小师傅不要另生枝节才好,否则,说不得,小师傅恐怕要和咱们和顺和结下梁子了。”目莲笑道:“小僧无门无派,是个浪迹天涯的行脚僧人,今日不喜诸位行事,便想管一管这事。”

皋落达听闻目莲无门无派,只是个行脚僧人,心底便平添了几分轻视,翻了翻眼睛,带着嘲笑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我倒想听听,小师傅为何要管这闲事?”目莲扶了扶斗笠,笑道:“小僧看你们几人要抓莽古公主,恐怕不是为了振兴咱们神州武林那么简单,几个大汉,抓个小女子,算什么能耐?说出去,也只会惹人耻笑,说咱们神州武人,逞强欺弱,没来由堕了咱们神州武林的面子,再者,诸位见了人家生的美,便打歪主意,若是个丑婆娘,又黑又胖,诸位还抓不抓呢?小僧看你们如此行事,和那些野蛮的鞑虏也无两样!所以特来管上一管。”

皋落达大怒,喝道:“贼和尚,你是莽古的走狗吧!”言罢,一双铁拳便向目莲袭来,两只拳头分袭目莲的面门以及心窝。目莲喝道:“来得好!”,竖在胸前的左掌向外一拨,便拨开皋落达右拳,右手一转一拿,便即扣住了皋落达的左手手腕,向后一拉,满拟摔他一个狗吃屎。不料这皋落达专修外门横练功夫,下盘倒也扎实,目莲一拉之下,他只是向前一步便即站定,随即一只铁头向后一撤,接着一头撞向目莲心窝。

目莲虽惊不乱,身子一侧,那只铁头便擦着目莲的僧袍蹭了过去,目莲左掌向下一切,便砍在皋落达后颈之上,这一砍,目莲只使了五成力。皋落达虽习练外门硬功,皮坚肉厚,抗击打能力十分不俗,受了这一砍,也觉脖颈酸麻,身子向下一沉,险些跪倒在地,他生出一身冷汗,若是刀剑砍在颈中,自己这条命也就交代了。

然而,皋落达是个整日在刀口上摸爬滚打的亡命之徒,说白了,便是个练功夫的混混,此时他尚不甘心,双手抱住目莲双腿,一记抱摔,欲将目莲砸向身后饭桌。不料目莲哈哈一笑,双手反抱住皋落达的腰,一个铁板桥,上半身竟生生向后折了下去,反将皋落达从头顶之上摔了过去!“哗啦”一声,饭桌被砸个稀巴烂,皋落达被摔了个气晕八素,着实伤的不轻。只见目莲足下一紧,上半身生生直了起来,还不忘对莽古公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莽古公主芳心一跳,忙紧了紧心神。

皋落达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恼羞成怒,大声叫道:“玄玑道长,你还不出手,是想让咱们受辱不成?”那个坐在角落名唤玄玑的青年道士闻言皱了皱眉,随即起身,走向目莲,口中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走,我保证,她不会受辱。”莽古公主闻言,紧张的看向目莲。而一旁的皋落达,则面露尴尬之色。目莲笑道:“这位道长仙风道骨,一看便知是名门弟子,小僧本该就此让步,不过,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小僧今日,却不能给道长这个面子了。”

莽古公主呼出一口气,暂时放松了一些。其实目莲心中已打过了小算盘,这个道士看起来修为不俗,但却是正道名门之后,就算败了,他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有这么一个好对手,也正好试试自己最近苦心钻研的这一式残缺掌法,到底威力如何。玄玑似乎惜字如金,只是面色凝重的说道:“得罪!”目莲故作惊讶的道:“这就开打啦?”玄玑似乎见目莲没有武器,便也不拔剑,只是箭步如风,倒握剑柄,向目莲撞来。

目莲看的明白,这一撞,似乎封死了自己上下左右所有的闪避线路,目莲索性不闪不避,而是两掌向内一夹,夹住了剑柄,却止不住来势,两人一路向后飞退,撞碎无数桌椅,最终目莲大喝一声,气沉丹田,脚下一挫,止住退势,随即一个揭谛白手中的“推窗寻月”,将剑柄向前之力引向一旁,接着右拳一记“黑虎攒心”,右拳击向玄玑心窝。玄玑剑眉一扬,手中剑鞘凭空自转,“啪”的一声打在目莲右臂之上,目莲右拳失了准头,被玄玑扭身闪过。

双方甫一交手,目莲便落下风,莽古公主面露忧色,紧紧抿着下唇,秀眉微蹙,似乎药力未消。皋落达则露出喜色,对手下说道:“咱们老大请来上清宫的高手助阵,真是有先见之明啊,咱们不服都不行,待会儿,咱们叫这贼和尚好看!”转眼间,目莲与玄玑又过了数招,目莲力大沉稳,玄玑洒脱飘逸,这两人战在一处,一莲鉴动,煞是精彩,只是在场之人均无心欣赏,都为己方之人捏了一把汗。

玄玑手握剑鞘,点向目莲眉间,目莲头一低,却变拳为掌,拍向玄玑小腹,玄玑右足一点,膝盖便挡开目莲之掌,接着足尖一弹,踢在目莲肩窝处。目莲吃疼,退了两步,说道:“道长,好快的身手。”玄玑皱眉道:“如何?”目莲笑道:“小僧皮糙肉厚,不打紧,咱们再来。”玄玑似乎有些不耐,出手更加快了,剑点足踢,掌削指点,出手再不容情,逼得目莲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目莲接连中招,只能勉强护住周身要害部位。

突然,目莲看准时机,腰身一扭,右掌画了个圈,从左臂之下穿出,带出一溜淡金色光华,只听目莲大喝一声“着!”这一掌径直袭向玄玑前胸,玄玑顿觉一股莫大压力排山倒海一般朝自己压来,一瞬间几乎窒息,猝不及防之下,只得竖起宝剑,挡在胸前。只听“呯”的一声,目莲这一掌结结实实的轰在玄玑剑上,在掌与剑接触的一刹之间,目莲掌心之中突然爆发出一股暗劲,汹涌的喷薄而出!

玄玑被这一掌击的倒飞了出去,直到后背砸在酒楼围墙之上,才止住身形,低头一看,自己的剑鞘寸寸龟裂,碎片陆续向下掉落着。玄玑暗暗惊异,幸亏自己这把宝剑不是凡铁打造,坚不可摧,否则挨了这一掌,恐怕连这柄剑也保不住了。目莲同样十分惊讶,自己随随便便练了一个月的一招残缺掌法,没有任何武功心法与之配合,单单一个独立的招式,便有诺大威力,目莲自己着实也未想到。

玄玑抖落剑鞘残骸,一擦嘴角血迹,横剑在手,说道:“好掌!”接着,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横握宝剑,却不着急进击,意思很明显:“贫道亮剑了,你小心了,有什么兵器就快亮出来吧!”目莲正欲说几句和解的话,却听到门外一个声音响起,声如炸雷,闻者心惊:“是什么人,胆敢欺负咱们的别吉(别吉,鞑语——公主)啊?”莽古公主一听到这个声音,大喜过望,高声叫道:“巴图伯伯,我在这里!”皋落达闻言,面若死灰,喝道:“巴图?他是魔魁弟子,咱们万万不是他的对手,快逃!”说完,自己第一个拔腿跑向酒楼门口!


第7节:邪魔外道

皋落达刚跑到门口,便把一只生满老茧的粗糙大手抓在脸上,整个人都被这只手提了起来,皋落达“哇哇”乱叫,两只脚在空中胡乱踢着。一个身形异常庞大的豪壮汉子满脸渣须,鼻梁之上有一道刀疤,全身肌肉虬结,块块隆起,穿着一件虎皮背心,提着皋落达,头一低进入酒楼,扔给莽古公主一个小小瓷瓶,对着莽古公主问道:“小宝乐儿,是这小子欺负你么?”莽古公主宝乐儿从瓷瓶之中倒出一粒绿色丸药,吞下之后,面色转红,喜道:“对,就是他,太可恶了!”

名叫巴图的巨汉闻言,胳膊上青筋暴起,手上加劲,竟“啪”的一声,生生捏碎了皋落达的头颅!皋落达的双腿抽搐了两下,就不再动弹了。其余和顺和众见状,都吓得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宝乐儿不悦道:“巴图伯伯,你怎么总是这么残忍嗜杀,教训一下他就是了,为何…”巴图将皋落达的尸身甩在地上,笑道:“敢欺负咱莽古的别吉,就是欺负到咱们每一个莽古勇士的头上,这里的南蛮贼都是他的同伙吧,看我杀尽他们!”

宝乐儿急道:“不,不是的,这个小和尚救了我,不然我已经被他们抓走了。”巴图闻言看了目莲一眼,说道:“哦?即是如此,一会儿咱重重有赏。这个道士,看起来是那一伙南蛮贼的头头吧,嘿嘿,看起来有点斤两,就让我来活动活动筋骨吧。”目莲听到这巴图说出“南蛮贼”三个字的时候,就已心中有气,此时闻言,笑道:“小僧不要赏赐,只要一个人。”宝乐儿闻言,脸一红,嗔道:“你…”巴图皱眉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目莲指了指玄玑,说道:“小僧要和这位道兄一起走,请你们不要为难他。”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宝乐儿才知自己会错了意,眼圈一红,跺了跺脚,咬着嘴唇不发一语。玄玑则深深看了目莲一眼,也没有说话。巴图却笑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讲条件?我巴图想杀的人,从来没有活下来过,这个道士,也不例外。”目莲闻言一笑,摊了摊手,说道:“如此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玄玑道兄,咱们,并肩子上吧?”

玄玑闻言,也不言语,只是上前与目莲并肩站立,一双星目紧紧盯着巴图。巴图哈哈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你这小和尚,莫非没听过我的名头?敢这样出头,莫非这小道士是你的姘头不成?”目莲故作羞赧之状,说道:“这个,就不劳施主挂心了。”宝乐儿急道:“小和尚,你在胡说什么,你绝不是巴图伯伯的对手,快点走吧!”目莲还欲说话,玄玑却蓦然出手了!

天道昭彰,乾坤一剑!玄玑的剑名唤“诛魔”,剑长三尺,剑刃呈青绿之色,剑柄底端镶着一块翠色宝玉,下面垂着杏黄色的剑穗。诛魔剑是玄玑之师传给玄玑的玄门仙剑,这柄剑,相传是百年前一代铸剑宗师莫大匠的得意之作,选用上古陨铁,又加之无数天材地宝共同淬炼而成,剑成之日,莫大匠吐血三口,足见其呕血沥血已极。传到玄玑手里,已经是第三代了,百年来,死在诛魔剑之下的魔道妖人更是不知凡几。

只见玄玑赫然出手,诛魔剑划出一道青光,大有雷霆万钧之势,剑尖直直刺向巴图的心口。巴图面上青气一现,伸出两指,“当”的一声脆响,竟生生用右手食中两指夹住了玄玑的诛魔剑身。玄玑一惊,在从他习武一来,还是第一次被人夹住剑身,自己的全力一击,竟被对手如此轻描淡写的化解,玄玑心下一沉,气势已弱了三分。巴图阴森一笑,左掌拍向诛魔剑,满拟将这柄剑从中击断,然而只听一声闷响,诛魔剑剑身之上爆出一团青光,巴图左掌竟被诛魔剑荡开,而玄玑也借助着一震之力,脱出巴图的掌控。

巴图一愣,说道:“好剑!”玄玑面沉如水,默然不语,站在原地,左手捏一法印,右手将诛魔剑一托,诛魔剑竟凭空浮起,接着,玄玑右手剑诀一引,诛魔剑边如同惊虹一般击向巴图面门。宝乐儿讶道:“以真气御剑?这道士的玄门真气不弱!”巴图双臂肌肉突然暴涨,血管激凸,成紫红之色,只见他右臂一挡,“当”的一声挡开诛魔剑,不料玄玑法印一变,诛魔剑在空中划出一个美妙弧线,再度袭向巴图。

巴图喝道:“擒贼先擒王!”双脚一蹬,地上木质地板寸寸皴裂,巴图拍开诛魔剑,已到了玄玑面前,一拳击向玄玑面门!忽然,巴图心头警兆突起,身侧,目莲居然骈指点向巴图左侧太阳穴。太阳穴位于人眼角之侧上方,被称为“经外奇穴”,也是练武之人的“死穴”之一,目莲这一招攻敌之必救,大有“围魏救赵”的意思,更令巴图惊异的是目莲出手时机的把握,当此之时,巴图刚刚击出一拳,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不得不说,目莲这一手,使得又准又狠,巴图暗自恼恨自己竟没注意这贼秃的动向。

然而巴图不亏是一流高手,虽惊不乱,右脚一记“星乱天魔蹴”踢向右侧空中,自身借力向左旋转,目莲一指只不过蹭过了巴图的头发,而巴图击向玄玑的一拳虽然气势已减,但却加上了一股螺旋之劲!危急关头,玄玑只得仓促变招,使了一式纯阳诀中的“抱元守缺”,双臂抱圆,一刹那间集聚真气,抱在双手之中,做成真气气丸,用以抵挡对手之进攻。

只听“轰”的一声闷爆,真气气丸轰然爆裂,巴图之拳只是微微滞涩,接着冲开真气气丸形成的护壁,玄玑虽然于千钧一发之际强行扭身,但这一拳还是结结实实的击在玄玑左肩之上。可怜的玄玑,再一次飞跌而出,只是这一次,却穿墙而出,摔在了酒楼外面,整个酒楼塌了一面墙,已是摇摇欲坠。空中的诛魔剑,也早已跌到了地上。目莲干笑道:“和尚今日不妙了!”

巴图此时打的兴起,宝乐儿虽然大喊:“不要!”,但此时的巴图双眼赤红,彷佛已经听不见了,他大吼一声,又是一拳,击向目莲。而此时的掌柜小儿连同那几个和顺和众,都急忙从那墙上的缺口溜走了。别看这巴图只出直拳一招,要知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无敌的策略,这雷霆一击,足以解决一切问题。

此时目莲躲闪已不及,脑中只是闪过那一招残缺掌法,当此生死一线之际,目莲心中突有明悟,他左臂画了一个圆圈,右臂从中穿出,全身佛门真气从左至右走了一通,这一走,调动了目莲体内全部真气,暮然出掌,爆出一簇金光,直直击向巴图之拳!拳掌相交,伴随着宝乐儿的惊叫,爆发出轰然巨响,巴图身子一顿,接着退了两步,而目莲却“噔噔噔噔”连退七步,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巴图表情头一次变得严肃,喝道:“光明真言秘印,你是瞿昙灭恶什么人?”目莲擦了擦嘴角血丝,说道:“你说的是佛尊瞿昙灭恶?小僧是他的崇拜者而已。”巴图在此露出笑容,喝道:“不管你是瞿昙灭恶的徒弟,还是徒孙,这次遇到我巴图,算你倒霉,可惜佛尊已归西,你,连一丝机会也没有!”墙壁缺口之中,玄玑捂着皮开肉绽的左肩,缓缓走了进来,三人站成掎角之势,相互之间眼神碰撞,剑拔弩张。

目莲见玄玑没有生命危险,本来有机会逃走,却依然进来与自己并肩抗敌,心中又对这青年道士多出几分好感。宝乐儿见状气急,竟直接横身挡在目莲身前,大声说道:“巴图伯伯,求你放过他,如果不是他,宝乐儿或许已经被抓走了,此时已经被恶徒所污也说不定!”只听巴图怒道:“贼秃,你想干什么?”

宝乐儿闻言一惊,却感觉到一双手臂抱着自己的腰,宝乐儿腰间一阵酥麻,双腿都有些软了。从小到大,她都是莽古的金枝玉叶,从未跟男子有过如此一般的亲密接触。宝乐儿大羞道:“你这臭和尚…你在做什么,还不拿开?”目莲苦着个脸,故意发出可怜兮兮的声音,说道:“美丽的公主殿下,求你救救小僧吧,种善因得善果,公主殿下会得到好报的。”宝乐儿怒道:“你…你先松开手!”

目莲苦道:“不行,我还要你救救那个道士,喂,玄玑,快点过来!”玄玑皱着眉,没有移步。目莲急道:“快点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死在这里,你甘心吗?”玄玑似乎泄气的皮球一般,吐出一口气,缓缓移到了目莲身侧。巴图嘿嘿笑道:“宝乐儿,你真要护这两个贼子周全?”宝乐儿艰难的点了点头,说道:“即使父王怪罪,宝乐儿也顾不了了。”

巴图哈哈笑道:“小宝乐儿,居然动了春心,对象却偏偏是个不正经的小和尚,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不过,我巴图今天可不能白来。”说着,转身捡起了那柄诛魔剑,说道:“这柄剑,就算做今日之收获吧,送给师弟,他一定喜欢。”玄玑虽然心疼,但此时也万万不可妄动,只是轻轻说道:“终有一日,必当讨还!”巴图笑道:“我等着你,宝乐儿,怎么,还不跟我走,要跟小和尚走吗?”

宝乐儿急忙甩开目莲,跑向巴图,拉住巴图的手,回头一看,目莲居然还笑嘻嘻的向她挥手,宝乐儿白了目莲一眼,从瓷瓶里倒出一丸丹药,扔给目莲,目莲接住,宝乐儿说道:“这是我族疗伤解毒圣药:青莲虎骨丹,你吃了吧。”顿了一顿,又道:“后会有期”,说完,便和一肩扛起三个昏迷莽古大汉的巴图一同走了。

目莲笑了笑,将药递向玄玑,说道:“道兄伤的比我重,这药道兄吃了吧。”玄玑深深叹了口气,并不接药,只是向目莲抱拳说道:“多谢!”说完,便捂着伤处走了。目莲看了看巴图与宝乐儿离开的方向,倒抽一口冷气道:“邪魔…”,又转头看着玄玑离去的背影,由衷笑道:“外道…”接着闭目叹息道:“小僧今日算是开了眼…”


第8节:北国之都,涂山之宅

目莲自己吃了那粒青色丸药,转头看去,日已西斜。目莲见诺大一个酒楼已没了人,索性自己一个人选了一间还算干净的客房,歇了下来。刚放下包裹,却觉体内气血一阵翻涌,赶忙集聚体内真气,却发现丹心内竟已空空如也。原来,那一掌,竟调动了自己体内所有佛门真气,此时真气不济,伤势未愈,自然不适。

目莲盘膝于榻,双手合十,眼观鼻,鼻观心,缓缓调运起真气来。渐渐地,一丝丝佛门真气缓缓涌现,慢慢集聚,最终沉淀在丹田气海之内。接着,目莲调动缕缕真气,从下丹田起始,循督脉而上,顺任脉而下,过三关,沟通任督,心肾相交,水火既济,运行了一个小周天,觉得腹内暖了许多,便又从头再来。

良久,东方已白,目莲体内真气已整整运行了七七四个九个周天。此时功成起身,竟发觉体内真气比昨日大战之前提升不少,而且,此时的真气更加浑厚纯净,比之以往,更添一股霸道之感。这也许便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之缘故,那一掌,如同人体排泄一般,抽空目莲体内所有余留真气,包括一些阻塞经脉的杂质,加之莽古一族的疗伤圣药“狼脑虎骨丸”,如今,目莲体内循环一清,整个人也似焕发出新的光彩。

目莲活动了一下筋骨,似乎十分满意自己的长进。直至此时,目莲才有机会坐在椅子上,细细揣摩昨天巴图的话。在自己打出这一式残缺掌法之时,巴图曾说出“光明真言秘印”几个字,并询问自己与佛尊瞿昙灭恶的关系,莫非这一式掌法,竟是佛尊绝学,名字叫做“光明真言秘印”不成?不过,这应该只是这套掌法的其中一式罢了。仅仅一式,便令自己受用无穷,可想而知,若是学会整套掌法,自己的修为与现在相比,无异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说不定那时,师父的大仇就能报了…行恶事,必得恶报!

想到这里,目莲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看了看窗外,说道:“今日阳光不错啊。”便下楼出了酒楼的门,却看到掌柜的与店小二都已经回来了。掌柜的见目莲下来,赶紧点头哈腰的说道:“佛爷休息的可好?可有什么需要,我马上叫小二准备。”目莲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笑道:“给准备几个馒头就好,不过…酒楼的损失可不是小僧一个人造成的,所以,小僧只赔你一锭银子…”

掌柜的双手连摇,说道:“不不不,佛爷昨日那般英勇仗义,咱们都是看在眼里,服在心里,怎么还能收佛爷的银子?小二,赶紧给佛爷准备馒头!”目莲见着掌柜油嘴滑舌,便将银子留在桌上,不再多话,拿了馒头,牵走了自己的那匹瘦马,离开了已是七零八落的酒楼,继续踏上去燕京的路。

“马儿马儿,休息好了,此时可要打起精神赶路了。”目莲摸了摸瘦马的脖子说道。一僧一马又开始如同走马观花一般的赶路,一路走走停停,吃吃睡睡,十天后,终于到了燕京外。目莲下了马,拍了拍马背,说道:“好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小僧已经到了,你可以自由驰骋了。”说完,轻拍了一下马臀,那匹瘦马欢快的嘶叫一声,便四蹄凌空,一溜烟儿的跑了。目莲怒道:“这死马,此时跑的竟这般快,也不跟小僧告别一番,哎,真是伤心…”

燕京不亏是当今天下的统治者——莽古国的都城,天下第一重镇。城外,是一条宽十数米的人工开凿的护城河,围护燕京一周,深度足有十数米,这仅仅是燕京的第一道防线:其内,是一座闸楼,用以打更和报警,为第二道防线;闸楼之后是一座箭楼,足足有三十余米高,外面墙体笔直,箭孔密布,便于了望与弓箭射击,此是第三道防线;箭楼和正楼之间建有瓮城,若敌人攻进,即可形成“瓮中捉鳖”之势,将敌人一网打尽,此是第四道防线;而正城门则是第五道防线了。

敌兵要攻破这五道防线,极其不易,莽古国的都城燕都,真可谓固若金汤。此时闸楼之上放下一座吊桥,连通护城河两岸,供人出入,目莲走过吊桥,路过闸楼与箭楼,穿过瓮城,感叹道:“这鞑虏将燕京修的如同铁浇铜铸,看来他们也时刻担心着汉人的反扑嘛…”来到正门前,却看到正门旁边还开出一个小门,目莲仔细一看,才看出端倪。原来,这个正门乃是供莽古族人自己出入而用,神州子民,都从小门出入,正门出入的鞑虏大摇大摆,有说有笑,而小门出入的汉人,则一个个都低着头,极尽低调之能。

目莲心中有气,暗想道,总有一日,汉人会踏破你这座燕京,灭了你莽古,复我神州山河的,不过此时看这戒备森严的城门护卫岗哨,自己还是乖乖的从那小门进去吧。目莲本以为从那小门就能顺利进入燕京,谁知却还是被守卫拦了下来。守卫喝道:“喂喂,说你呢,就是你,站住,那个和尚,你是干什么的,来燕京,所为何事?”目莲心中有火,但此时不便发作,便道:“小僧是来找人的。”

莽古守卫道:“找谁?”目莲被问得不耐,索性直接说道:“涂山齐德!”莽古守卫一愣,语气转和,说道:“你是涂山家的客人?”目莲回答道:“不错,可以让小僧进去了吗?”莽古守卫当然知道涂山家乃是个江湖世家,结交甚广,自己担任城门守卫,每日阅人无数,此时见目莲目含神光,显是有修为自身,看来真是涂山家的贵客,便语气一缓说道:“即是如此,大师请进吧。”

目莲一愕,便即入了城,心想这涂山家在燕都的势力果然不同凡响,自己只不过提了“涂山齐德”三个字,莽古守卫便立时恭敬了起来,看来这涂山齐德,果然是个人物。燕京内,与城外真可谓是两重天,可谓天堂与地狱之别。在这乱世之中,燕京里都是红红火火,热闹非凡,原来是除夕快到了。在鞑虏的口中,则是“那达慕”节。

街道两旁,各种摊市玲琅满目,来往行人也是络绎不绝,四处响着鞭炮之声,目莲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热闹繁华的景象,不免多看几眼,心想若是天下均是如此,鞑虏与汉人能够和平共处,众生平等,那么,谁统治这个天下,却也不怎么要紧了。目莲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稍一打听,涂山家在燕京果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问明了路径,便径直向涂山家的大宅而去。

涂山家的院落十分显眼,高阁耸立,使人老远便知方向,大门前,蹲着两头巨大石狮,面目狰狞,栩栩如生。目莲敲了敲门,稍后,一个管家摸样的人打开了红漆木门,伸出头道:“是化缘的和尚么,你稍等,我这就去给你拿些饭菜。”目莲忙道:“施主误会了,小僧此来,是有事拜访涂山老爷子的。”管家眉头一皱,说道:“你与我家老爷子是旧识么?”目莲如实说道:“不曾见过。”

管家又道:“可是老爷子相请?”目莲答道:“也没有。”管家说道:“我家老爷子不会轻易会客的,小师傅还是请回吧,有什么事,我可以替你通禀。”目莲说道:“此事十分紧要,小僧必须面见涂山老爷子才可,还望施主通融一下,告知老爷子一声可好?”管家皱了皱眉,说道:“那你稍等。”说完,便关上了院门。目莲撇了撇嘴,说道:“今日真是不顺,每遇见一座门,便要多费口舌。”目莲不知,就在刚才,一双眼睛已从门缝里,将目莲上上下下打量了个够。

良久,当目莲已经微微有些不耐时,院门终于再次打开了,管家说道:“我家老爷子不在,不过,我家…公子有请,小师傅请进。”目莲心道先进去再说,便进入涂山家的会客厅中。管家请目莲坐下,沏了一杯碧螺春,说道:“小师傅稍等,我这就去请公子过来。”目莲微微点头,喝了一口茶,入口清幽,唇齿生香,果然是上好的碧螺春。过了盏茶时分,便见一个少年公子走了出来。

这个少年公子面白唇红,儒雅非常,双眼神采奕奕,捏着一把折扇,坐在了主位之上,说道:“在下涂山方,不知大师如何称呼?”声音清秀悦耳,十分动听。目莲说道:“不敢,小僧法号目莲。”涂山方点了点头,说道:“目莲大师来得真不巧,家父正好有事外出,不知归期,不知大师找家父所为何事,小子可否代劳?”目莲扶了扶斗笠,看了那管家一眼。

涂山方会意,便让管家先下去,管家有些犹豫,涂山方说道:“你先下去吧,关上门,不打紧的。”管家闻言,才缓缓退出会客厅,关上了厅门。目莲见厅门已毕,便道:“小僧出家之人,不打诳语,便开门见山了吧,涂山兄,你可会易容之术?”


第9节:偷天

涂山方闻言不见喜怒,只是笑道:“天下不满自己容貌之人大大有之,不过,不说大师方外之人,不应挂怀容貌美丑,就说大师这张脸,可是个千里无一的标志长相啊…”目莲一笑,说道:“不瞒涂山兄说,小僧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很满意的。”涂山方眯起了眼,说道:“那么,大师要易容,却是何苦来由,莫非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改头换面,躲过追捕?”目莲笑道:“倒也差相仿佛。”

涂山方笑道:“大师倒也爽快,只不过,如此做,对我涂山家,有什么好处?”目莲目露神光,逼视着涂山方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涂山家若不帮小僧,小僧便只有暴尸荒野一条路可走,反之,久闻涂山家在江湖之上大名鼎鼎,最喜结交武林朋友,若是加个和尚,倒也不多,种善因得善果,还望涂山兄考虑考虑…”两人再不言语,只留眼神对撞,会客厅内之气氛在此时有些冷了。

良久,涂山方终于再次开口,说道:“此事容家父回来定夺最好,不如请大师在府内盘桓三日,等候家父回转如何?”目莲沉吟道:“那…既然如此,小僧叨扰了。”之后,管家引领目莲来到了一处厢房,厢房之内倒也干净,应有尽有,目莲放下包裹,住了下来。每到用饭时间,便有下人送来斋饭和茶水,供目莲食用,其余时间,再不见人来。

第一日,目莲倒也落得轻松自在,在涂山家诺大的庭院之中,赏赏花,练练拳,再回房中打打盹,参参禅,一日也就过去了。一连两日,目莲都是这般度过。到了第二日深夜,目莲心中有事,睡不安稳,忽听屋外有动静。目莲翻身下榻,扒开窗子,却见到一个黑衣人人影一闪,向涂山家正房而去。目莲不及细线,急忙冲了出去,尾随在黑衣人之后,然而黑衣人形如鬼魅,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目莲继续向前追踪,冷不丁从暗处飞来两点寒星,一前一后,击向目莲。目莲一凛,一卷僧袍,“啪啪”两掌拍落暗器,却是两只柳叶镖。目莲毫不停顿,便如一只猛虎般扑向暗器发射的方向。一个黑衣人从树后闪了出来,略微沙哑的男子声音低声喝道:“且慢,你是什么人?”目莲止住身形,失笑道:“这话该小僧来问你才是。”黑衣人全身裹在夜行衣中,只有一双如同狼般细长命令的眼睛露在外面。

黑衣人道:“这不关你事,如想活命,今日之事便别向旁人提起,你是涂山家的客人吧,乖乖回你的客房去。”目莲摸了摸头,说道:“你若要对涂山家不利,小僧坐视不理,岂不是对不起这两天涂山家对小僧的关照了…”黑衣人低喝道:“不要逼我动手。”目莲正欲答话,却听涂山方那悦耳的嗓音响了起来:“这么晚了,大师还不休息么?”目莲一愕,黑衣人却一闪而没。目莲正欲追赶,涂山方却从旁走出,隐隐拦住目莲追赶的方向。

目莲急道:“涂山兄,有个黑衣歹人…”涂山方抢道:“我涂山家戒备森严,哪来什么黑衣歹人,大师也许是眼花了。”目莲明白涂山方有意庇护,空有隐情,目莲从里没有探人隐私的爱好,便打了个哈哈,说道:“既然如此,或许小僧真的是看走了眼,说起来…也有些困了,小僧这就回去休息了。”涂山方看着目莲走远,才略带怒气的对站在不远的黑衣人道:“说了让你不要随便来找我,怎么又来了?”黑衣人诚惶诚恐的说道:“你…怎么这副打扮…这一次,我是真的有事求你,你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哦?”涂山方眉头一皱,说道:“去我那里说吧。”目莲回到厢房之内,自嘲道:“小僧真是多管闲事了,不想了,还是睡觉吧。”之后几日,都平安无事,一连七日过去,在无人来找过目莲,目莲心道这涂山老爷子天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自己还是再去找找涂山方吧。午后,目莲再次在会客厅内见到了涂山方。目莲看着悠哉悠哉的摆弄茶盏的涂山方问道:“涂山兄,老爷子还不曾回来么?”

“回来了。”涂山方悠闲地说道。

“哦。那么…”目莲忙问道:“涂山老爷子现在何处,小僧可否求见?”涂山方一乐,说道:“又走了。”

“什么?”目莲看着涂山方异常漂亮的笑容,哭笑不得的说道:“小僧之事,不知涂山兄可否提及。”

“说了。”涂山方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说道:“家父让我自己定夺。”目莲心道这个涂山方,也真是个难缠的主,于是说道:“既是如此,不知涂山兄考虑的如何了?”涂山方道:“不知大师易容,要做到什么程度?”目莲摘下斗笠,指着自己额头说道:“只要遮住这记‘卍’字香疤即可。”涂山方站起身,走到目莲身前,仔细看了看那记香疤,说道:“这倒不是很难,我甚至可以教你。”目莲喜道:“如此最好。”

涂山方目含笑意,说道:“可是,易容之术,乃是我涂山家绝学,我不能白白教你,你必须先帮我做成一事。”目莲早有了心理准备,便道:“涂山兄请说。”涂山方靠近目莲耳旁低语,目莲的鼻子却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幽香。只听涂山方低声道:“我要你和我一起,去偷莽古国平章海牙立的宝物。”目莲惊道:“这可不行,出家之人,戒偷盗的。”涂山方直起身子,露出狡猾的笑容,说道:“我又不是叫大师你去偷盗,只不过叫你陪我去,做个保镖而已,大师意下如何?”

目莲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说道:“助纣为虐,本质上不是一样么?”涂山方做回自己的位子,好整以暇的以手支头,说道:“鞑虏对神州施以暴政,导致饿殍遍野,民不聊生,搜刮我神州多少民脂民膏?如今你我二人只不过去拿他一件宝物,又有何不可?只要此事完结,我立刻教你易容之术,只是遮住额头之上的香疤,与我而言,再容易不过,怎么样?”

其实目莲本身便对清规戒律不怎么看重,此时为了学到易容之术,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好,小僧答应你,事成之后,你可别忘记你答应过的。”涂山方笑道:“那是当然,事不宜迟,今夜,便是咱们行动之时!”夜深之时,涂山方果然来找目莲,递给目莲一条黑色面巾,说道:“带上他,保险一点。”目莲带上黑色面巾,说道:“你不是会易容之术么,咱们改变容貌,还怕什么?”

涂山方急道:“兵贵神速,此时还哪里来得及易容,咱们走!”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涂山宅院,涂山方在前面带路,目莲在后面跟着,看了看涂山方的身法,修为着实不怎么样,怪不得要拉上自己同行。这个涂山公子,莫非还有个宝物收藏的癖好?谁晓得呢,还是赶紧帮他办完事,得到易容之术吧。一路前行,两人来到一处大宅,目莲眯眼看去,宅门之上悬着一块金匾,上书:“平章府”,看来,就是这里没错了。

涂山方打了个手势,两人一起翻过了院墙,隐身一间偏房后面,躲过打着灯笼巡逻的守卫,继续前行。稍候,两人到达海牙立府内的厨房。目莲皱眉道:“涂山兄,你不会是肚子饿了吧?”涂山方低喝道:“跟我来便是。”随后轻轻推开了门。涂山方看了看厨房内的布置,捏了捏下巴,稍加思索,便揭开了灶台。之后,便有一个小小的暗门露了出来,涂山方喜道:“便是这里了。”接着打开暗门,从怀中取出一只木管,嘴对着木管一头,向地道之内吹出一阵雾气。

目莲隐隐明白,涂山方吹的应该是某种迷药,用以迷倒守卫。事毕,涂山方说道:“大师,你先请。”目莲苦道:“为什么是我先…”涂山方笑道:“大师修为更高,自当走在前面,不然我叫你来干嘛?”目莲摊上这个主儿,只得自认倒霉,摇了摇头,便率先顺着阶梯走了下去。地道内,并不十分黑暗,似乎点着火烛,目莲的脚落到了实地,便低声道:“下来吧,没什么危险。”

涂山方闻言,便直接跳了下来,目莲怕他摔伤,伸手去扶,不料却入手软腻,原来竟是托到了涂山方的屁股之上。涂山方惊叫一声,推开目莲,怒道:“死和尚,你在干什么?”目莲愕道:“不必这么大反应吧…”涂山方似乎十分气恼,眼中都似噙上了泪花,喝道:“向里走,别再碰我!”目莲笑道:“好好好,小僧不碰便是,莫非涂山公子有洁癖不成…”在向里走,果然有几名守卫,已昏睡在地上,目莲暗暗咋舌,暗道好厉害的迷药,看来这黑色面巾之上,已事先喷了解药。


第10节:换日

目莲正心想是什么宝物这般重要,藏在如此隐秘之处还有守卫日夜看守,却听到涂山方喝道:“快,看看守卫身上有没有钥匙。”目莲心中暗骂,俯下身来搜索。正在专心翻查黑衣人的衣服,刚刚摸到一处硬物,突然,目莲心中警兆突起,然而猝不及防之下,颈后还是挨了重重一击,昏了过去!一个黑衣人出现在目莲身后,蓦然便是那日出现在涂山宅院之中的黑衣人。

黑衣人“嘿嘿”笑道:“成了,他一时半会醒不了,动手吧,我来找钥匙。”涂山方“哼”了一声,说道:“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这种程度的防守,你自己摆不平么?这是最后一次,别再来找我了,你怎么总是像个孩童般难缠,就不知多跟你师父学学?”黑衣人语气尴尬,说道:“我还不是想多见你几面…况且,不拉个替身,他们一个时辰换一次班,必然发现,那时封锁全城,严加搜索,我们想走也难。”

“叮铃”一声响,黑衣人摸到钥匙,喜道:“找到了!我先去救师父,他应该也被你的迷药迷晕过去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放下一个黑色包裹,便深入地道深处…“你们俩,怎么搞的?居然在地牢内睡觉!还不快点起来,换班了!人犯没问题吧?”

“额…好,好…不知怎么搞得,突然就睡着了,今日真是见了鬼!”目莲缓缓醒转,颈后隐隐作痛,而当他这一睁眼,却立时大吃一惊!自己穿着脏臭破旧的灰布衣服,手脚之上带着粗重铁链,光着双脚,自己睡在干枯的茅草堆上,面前站着几名莽古守卫。只听其中一个守卫怒道:“还好人犯没事,不然,你们两个恐怕要提着头去见平章了!”另外两个守卫忙点头称是。目莲怒道:“喂,你们抓错人了!”先前说话那个莽古守卫笑道:“你这老东西,别再耍诈,乖乖呆着吧,明日平章还要亲自审讯你呢!”

“老东西?”目莲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一摸,便立时出了一身的冷汗!自己满脸胡须,头上也长满粗硬的黄发,“我不是在做梦吧?”目莲心中自语道。几个莽古守卫关上铁铸的牢门,便守在外面去了。目莲过了半晌,才从惊吓中缓过气来,细想今日之经过,原来是落到了涂山方这小子的圈套之中,看来,自己是做了这囚犯的替死鬼了。不过,看那几个守卫的神情,似乎没察觉到任何破绽,看来这涂山方的易容之术,确实有一手。目莲试着运了运真气,所幸修为还在,不过,手脚之上箍着异常沉重的铁箍,连着粗重的铁链,自己运气一挣,铁链竟是丝毫不动,看来,这副牢铐,是专门为了禁锢练武之人而制。

“哎,初入江湖,自以为智计够用,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被一个毛头小子摆了一道,如果这是个死刑犯,自己这条命,恐怕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丢掉了。”目莲暗暗苦恼:“若是如此,那小僧岂不是这天底下最冤之人…罢了罢了,该来的躲不过,还是先养精蓄锐,走一步看一步吧。”想到这里,目莲竟不管不顾,倒在干枯的茅草之上,睡了过去。

“起来,虎啸崎嵚,你睡得倒安稳。平章要亲自审讯你,跟我走!”目莲艰难起身,看来手脚之上拷着千斤镣铐,别说伤人,便是行动也难。目莲“哐啷、哐啷”的拖着脚铐,跟在守卫身后,走出地牢,走向一间颇大的歇山式建筑,正门之上的匾额上写着“英雄堂”几个字,目莲心道:“哎,这里,恐怕便是我英雄落难之地。”进入英雄堂,一个年迈的鞑虏当中坐着,须发花白,穿着类似汉服风格的锦衣华服,两旁站着下属官员及握着兵器的守卫,整个堂内气氛一片肃杀,令人喘不过气来。

“见了平章大人,还不跪下!”身后的守卫一脚踢向目莲腿窝之处,”只听“嘭”的一声,目莲却纹丝不动。那名守卫捂着脚骂道:“妈的,一日不见,这老东西的骨头更硬了!”

“不妨”那个莽古老人说道:“弥牟长万,本相第三次问你,你到底招是不招?”目莲答道:“你就是莽古平章海牙立?你们认错人了,小僧不是什么弥牟长万,是个和尚!”莽古老人闻言,面露微笑,说道:“弥牟长万,事到如今,你再如何狡辩都不济事,还是从实招来吧,各省的白莲妖匪领导名单,藏匿窝点,你若统统告诉本相,本相非但饶你不死,反而赐你个官做,这次,只要你诚心诚意为我莽古效力,以你的武功,本相愿意给你一个三品武官,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意下如何?”

目莲苦笑道:“你们真的认错人了,不信,你将我头上这假发揪下来,你们便知真假。”海牙立皱眉不语,身后守卫一把揪住目莲头上的“头发”,使力一揪,只听目莲“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一头黄发却丝毫无损。目莲暗骂这涂山方的易容之术,倒也搞的太真了吧?海牙立呵呵笑道:“弥牟长万,你今日之招数,莫非太小儿科了一些,怎么样,愿意为我莽古效力么?你可考虑清楚,这个机会,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目莲连连叫苦,怎么样才能证明不是这什么倒霉的弥牟长万?自己脑中乱成一团,没个头绪。

“喂,平章问你话呢,说话啊你!”下首的官员怒喝道。

“没什么好说的了。”目莲说道:“你们的问题我一无所知,小僧也不是那个什么弥牟长万,你们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小僧无计可施了,认命便是。”海牙立哭笑不得,清了清嗓子,厉声喝道:“弥牟长万,你考虑清楚了!你若真的不愿与我莽古合作,那么你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断头台!”目莲打了个寒颤,哀声叫道:“你要如何相信我不是那个什么弥牟长万?小僧是帝觉寺的和尚,法号目莲…”

“一派胡言!”海牙立似乎怒了:“明日午时,法场问斩!”说完这句话,海牙立拂袖而去,两旁的官员及守卫也跟着平章去了,几名守卫押着目莲,返回地牢。目莲回到地牢,守卫将镣铐连在铁质机关之上,目莲一屁股跌坐在茅草之上,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但是却已无计可施。

即使他骗来一名守卫,自己有能力重伤甚至击毙他,但另一名守卫定然发觉,或许直接拔刀杀了他也有可能,自己手脚行动不便,自是无法抵御尖刀利刃破体而出。若是用自己所会的那招“光明真言秘印”击破手上镣铐,先不说能否成功,就算能够成功击破,也只能击破一只手上的镣铐,手脚之上还连着三条铁链,自己全身上下真气全无,状况只会更糟!莫非,便只有早登极乐一途?

不久,莽古守卫送来好酒好菜,说道:“平章吩咐了,念你是条汉子,让你今日吃饱喝足,明日也好做个饱死鬼。”目莲一日未食,倒也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见到盘中的烧鸡和鱼肉,便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净,连一坛酒也一滴不剩的倒入了口中。守卫在一旁看着,嘿嘿笑道:“弥牟长万,你还说自己是个和尚,如今吃肉喝酒,倒是不马虎嘛。”目莲微微一笑,说道:“小僧就快死了,还顾及那么多干嘛?”说罢,不再言语,倒头便睡下了。

这一夜,目莲却做了个梦,梦里,无戒禅师在向他招手,他跑了过去,无戒禅师却突然变成了涂山方,在指着他哈哈大笑。他大怒,几掌便将涂山方轰的不成人形,再看去,却又变成了师父死时的样子,他几近崩溃,猛然惊醒,吓出一声冷汗,却再也睡不着了。第二日,一整队莽古守卫进入地牢,将目莲压了出来,目莲粗略观察了一下这队守卫,其中有两人没有穿戴守卫的衣甲,看上去都是练家子。守卫们压着目莲,一路离开海牙立府,向城外而去,一路上,行人对他指指点点,许多汉人眼中都含着悲愤,但却丝毫不敢声张。

“罢了罢了,小僧妄自尊大,中了他人之计,死有余辜,怪不得旁人,到了西方极乐,或许也能见到师父了吧。”目莲暗暗想着,整个人也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步步拖着沉重的镣铐而行。正行间,前方行来一队人马,其中侍女为多,香风扑面,当中有一座华丽轿撵,由四个轿夫抬着,行人纷纷侧目。只听一个守卫说到:“看到没?宝乐儿别吉的轿撵,我见过一次别吉,真是貌比天仙,如果能再见一次别吉的面,嘿嘿,少活两年也愿意。”其它守卫纷纷附和。

目莲闻言,却心中一动,大声叫道:“宝乐儿公主,小僧是目莲啊,在酒楼中曾经救过你的!”守卫大惊,向目莲后背狠狠一击,说道:“给我闭嘴,老实点,惊到了别吉殿下,你十个脑袋也不够死的。”只见轿撵的速度慢了下来,公主从窗子上伸出头来,引起四下一片惊叹之声,不过公主只不过看了目莲两眼,便皱着眉头缩回轿中,轿撵走的速度却更快了。目莲心中叫苦,暗道:“这回是真的没救了,这个莽古公主也认不得自己,涂山方啊涂山方,小僧这次真的是被你害死了!”


第11节:劫刑场

目莲一行人出了燕京,大概行了二里路程,便到了一处乱葬岗,岗上树木茂密,碑石林立,偏又阴风阵阵,吹进人的骨头缝里,令人不寒而栗,目莲忍不住上下牙齿“咯咯”的碰了几碰。当中有一木头搭成的行刑台,一个黄面麻皮的行刑官早已高坐其上一把太师椅之中,身后站着几名鞑子兵。此时他似乎已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见守卫压着目莲前来,便厉声喝道:“怎么这么久?速速将人犯压上来!”

守卫将目莲压上邢台,喝道:“跪下!”目莲笑道:“死便死,为何要跪?小僧我只跪师父和佛祖。”行刑官怒道:“大胆狂徒,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刽子手何在?”行刑官身后走出一个彪形大汉,手握一把大关刀,走到了目莲身后。目莲立时觉得自己脖子后面冷飕飕的,额上浸出冷汗,心道自己的脖子是招谁惹谁了,前天被人打,今天就要被人砍,索性闭起双目,为自己念起往生咒来。行刑官笑道:“人犯弥牟长万,胆敢造反,就是这个下场,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遗言没有?”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目莲竟只是自顾自的念着佛经。行刑官大怒,喝道:“行刑!”刽子手刚举起刀,便听到林中一声暴喝“杀!”接着,一支羽箭“嗖”的一声,射穿了刽子手的胸膛,然而这刽子手倒也当真硬气,手中之刀竟还生生向目莲颈中砍了下去!目莲仿佛脑后生了眼睛一般,微微向左移了一步,刽子手的刀便砍了个空,庞大的身躯重重的砸在了行刑台上!

无数身穿白衣铁甲的人手拿兵器,从林中冲了出来,当先一名老者,黄发黄须,双手握着一把长柄大刀,向着行刑台飞奔而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眯着一双狼一般的细长眼睛,紧随老者身后。守卫们顿时慌了手脚,有守卫大喊:“是白莲妖匪!见了鬼,怎么又来一个弥牟长万?”行刑官见状大声喝道:“护着人犯,别让他被劫走了!”话音刚落,一枚柳叶镖便割断了他的喉咙,金发老者身后的狼目青年双手一闪,再度发出八枚柳叶镖。

目莲一看那双眼睛和那双发镖的手,便知熟人到了,脑中一转,有了头绪,看来自己这次的落难,八成便是这个人和那涂山方串通好了来摆弄自己,不过…还算他们有些人性,知道来救自己。随行的两个莽古高手见状,立时便将目莲夹在中间,两人一左一右,架住目莲两只胳膊,向后拖行,身前,数名莽古守卫上前抵住攻上来的白莲义师。两边人马战在一处,喊杀声与兵器交击声此起彼落,打的好不热闹。

真正的“虎啸崎嵚”弥牟长万双手握着大刀,使开“庚寅八法”左劈右剁,一面还不忘厉声骂道:“凌儿,瞧你干的好事,害苦了这这位大侠,他若有什么闪失,看我不生剁了你?”那狼目青年一面发射暗器,一面嘿嘿笑道:“师父,我这还不是为了救您老人家,不得已出此下策么,这不,咱们不是来救他了么?”弥牟长万鼻中重重哼了一声,算作回答,随后挥舞大刀,砍翻两个鞑子兵,便向目莲右手边的高守卫攻来。

高守卫只得放下目莲,小臂之上“钪”的一声弹出两副铁爪,一齐架住弥牟长万的大刀,两人“叮叮当当”战在一处。狼目青年从背后反手抽出一把短剑,纵向目莲左手边的矮个守卫。矮守卫双目圆睁,一声大喝,上杉被隆起的肌肉撑的片片碎落,矮守卫一掌拍开狼目青年的短剑,双拳一剑,展开近身肉搏战。目莲正不知所措间,却听脑后一个似曾相识的悦耳声音说道:“别乱动!”

目莲回头一望,一个蒙着面的女子手握一把匕首,奋力砍向自己双脚之间的铁链。一声脆响,火花四溅,铁链之上已被砍了一个大大的缺口,女子紧接着又是一剑,铁链应声而断,目莲咋舌道:“好锋利的匕首,在什么地方见过呢…”女子喝道:“把手伸出来!”目莲闻言,忙伸出双手,女子又是两剑,劈断了双手之间的镣铐,喝道:“快走!”目莲说道:“可是,他们…”

女子急到:“他们自保无虞,快,向林子那边跑。”目莲不及多想,便照着女子所说跑向林中,有两个鞑子兵欲追上前,却都被蒙面女子点倒。蒙面女子一边跟着目莲,一边大声喝道:“人犯都跑了,你们还打个什么劲?保存实力,趁早收手吧!”两边人马一愕,心中思量这女人说的不错,保的眼见保不住了,还怕白莲义师另有埋伏,救的人已经救走了,也担忧莽古的援军到来,于是,两边人马渐渐收力,且战且退。

目莲双手双脚镣铐虽然已断,但还是拖着千斤重铁,跑了一段路,实在跑不动了,跌坐在地,呼呼喘着粗气。蒙面女子随后赶上,说道:“守卫应该赶不过来了,你是什么人,白莲义师的么。怎么知道小和尚救我的事,是他告诉你的吧。”目莲一愣,笑道:“原来是公主殿下,你可算来救小僧了。”接着苦道:“宝乐儿公主,我就是小和尚目莲啊,只是被人易了容,做了那个弥牟长万的替死鬼,你听,小僧的声音也没变啊。”

宝乐儿公主皱眉道:“易容?莫非又是涂山家搞的鬼,你赶紧离开吧,我这把波斯国进贡的‘波纹乌兹匕’斩开你的铁链,已经有了裂缝了,心疼死我了,剩下的,你自己找个铁匠铺解决吧。”顿了顿,宝乐儿又说道:“我们两不相欠了,那些白莲义师的人应该来了,我的身份你切勿泄露,我走了。”说完,展开曼妙的身段,向城中而去。目莲喝道:“喂,公主,相救之恩,容小僧来日再报啊!”宝乐儿公主一边向城中跑去,一边掩嘴偷笑,自语道:“这傻兮兮的小和尚…希望真如他所言,来日还有相见之时…”

“恩公!”不远处传来喊叫声。目莲回头望去,原来是那虎啸崎嵚弥牟长万领着那狼目青年,后面跟着十数个白莲义师士卒,走上前来。目莲看着那狼目青年,怒道:“你们害的小僧好苦啊!”弥牟长万闻言,转头喝道:“屈突凌,还不向恩公赔罪?”名叫屈突凌的狼目少年满不在乎的抱拳说道:“小子为救家师,考虑不周,不得已连累大师,还望大师勿要怪罪。”目莲撇了撇嘴,说道:“罢了罢了,好歹你们也来救小僧了,哎呦,小僧的衣物和佛珠呢?”

弥牟长万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双手递上,笑道:“都在这里了,恩公看看还有什么遗漏没有?”目莲接了过来,闻了闻,使劲皱了皱眉,翻开看了看,舒了口气道:“还好,师父的佛珠还在。”弥牟长万嘿嘿笑道:“恩公接下来有何打算…这个,还是先将着妆容洗下来吧,我看着,总觉得别扭…”目莲翻了个白眼,说道:“还是先将这手脚之上的镣铐摆平吧,这妆容,我要带着它去找涂山方算账呢。”屈突凌闻言,急道:“有什么冲我来便是,你别去找他!”

弥牟长万喝道:“放肆,凌儿,你们造的孽,就应该承担!”接着笑着对目莲说道:“恩公,本来我应该陪您同去涂山府上说明缘由,不过…我与涂山齐德那老东西甚不合拍,就不去了,让凌儿陪你同去,也好做个见证。”屈突凌急道:“师父,我…”弥牟长万喝道:“住嘴,你惹的祸还不够多么,乖乖照我说的做!”屈突凌不再说话,狠狠的瞪了目莲一眼,目莲却笑道:“如此最好,那么就有劳屈突老兄陪我去铁匠铺走一遭了,还有,劳烦弥牟老爷子,将我们俩送到涂山府门口,小僧怕你这徒弟半途中溜之大吉啊”弥牟长万笑道:“好说,好说。”

屈突凌笑道:“呵呵,你和师父的相貌,怎么可能再进燕京中?”弥牟长万道:“这个你不必操心,咱们白莲义师有地道可以通往燕京中的分会,咱们走那里进去便是,不过,恩公你和我还是要伪装一下。对了,刚才援手的那个蒙面女子是谁,恩公可认得她?”目莲摇头道:“小僧不认得,还以为是你们白莲义师的人呢。”弥牟长万皱眉道:“这便奇怪了,算了,我认识一家汉人朋友开的铁匠铺,离燕京不远,跟我来。”

几个汉人铁匠费了好大的劲,才算弄开了目莲手脚之上的镣铐,铁匠老板满头大汗的说道:“大侠你可记好了,千万不可说是我们帮你开的,不然莽古官府追查起来,咱们的脑袋可就不保啦!”目莲说道:“知道啦知道啦,屈突老兄,开锁的费用…”屈突凌哼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交给铁匠老板,铁匠老板连声道谢,一边招呼伙计赶紧将那锁具藏起来。目莲与弥牟长万均用白布包住头脸,一行人穿过白莲义师事先开凿的地道,回到燕京中,这弥牟长万倒也说话算话,将目莲与屈突凌二人送到涂山府不远处,并看着二人前去敲门。

“谁啊?”开门的仍是那个管家。管家一见目莲与屈突凌,微微一愕,便要关门。目莲双手齐拍,“啪啪”两声,拍开了院门,大踏步走了进去,屈突凌回头看了眼师父,也只得垂着头走了进去。忽听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喝道:“何处贵客驾临府上,老朽倒有失远迎了!”


第12节:涂山家主

目莲听到这一声喝,心道,发声之人修为不弱,恐怕比起师父来也只高不低,看来是涂山齐德回来了。反正自己有理走遍天下,有何可怕的?想到此处,他脚下不停,大踏步进了会客厅,身后的屈突凌无法,只得跟上。厅内果然已经坐着一个华服男子,看上去年级颇大但却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颚下一缕黑色长髯,平添一股英气与威严。目莲心道看来这老者平日里保养的倒好,莫非是时常易容的原因,脸蛋是吃饭的本钱?看来这老者八成便是涂山齐德。

这老者双目一抬,盯视目莲,目莲立时便觉一股压力迎面而来,急忙运气抵抗,脚下扎根,才不致出丑。身后屈突凌抱拳一礼,恭声说道:“晚辈屈突凌,拜见涂山老爷子。”目莲心道这个老者果然便是千面狐涂山齐德了,只听涂山齐德皱眉说道:“免礼,屈突贤侄,你身前所站这一位,是哪位贵客,恕老朽眼拙,乍一看去像是你师父虎牟老英雄,仔细一看么,这易容之术还欠几分火候。”

目莲暗道到底是行家,一眼便看出自己是个易容的假冒货,便笑道:“还是涂山老爷子高明,小僧我这一副打扮,还是拜您府上涂山公子所赐啊。”涂山齐德以手抚摸长髯,皱眉说道:“老朽膝下只有一女,不知阁下口中的涂山公子是何人,莫非是阁下误会了?”目莲一愕,脑中飞快的转过几个念头,说道:“这…不知可否请令嫒前来一见?”涂山齐德心中也在打鼓,实已猜到了几分,便对身旁的下人说道:“去把雪儿请来。”

下人去了,涂山齐德请目莲与屈突凌入座,奉上香茶,才说道:“屈突贤侄,这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么?”屈突凌支支吾吾的涨红了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而目莲却只是微笑不语。约莫盏茶时分,一个穿着水绿色绸衫的妙龄少女袅袅而来,秒目流转,扫过厅中几人,看到屈突凌时微微皱了皱眉。目莲注意到身旁的屈突凌眼睛望着那少女,脸更加的红了。

目莲看到那少女,果然是个绝色美人,若说莽古公主宝乐儿之美是英姿飒爽,不食人间烟花的仙女,那么眼前的女子之美便是机灵可爱,堕入凡间的精灵,她那天生俏皮的长相便惹人怜爱,彷佛即使犯了什么错,但只要睁着水灵的大眼,扁一扁那讨人怜的小嘴,便能让人气愤全消。目莲心道:“看来这个少女便是涂山齐德的女儿,大概是叫做涂山雪了,和那涂山方倒有几分相似,这涂山齐德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恐怕不会说假话骗我…这燕京中的美女倒是不少,比我土生土长的那地方,可强得多了。”

只听涂山雪略带撒娇的语气说道:“爹,雪儿正在休息,干嘛吵醒人家?”涂山齐德问道:“雪儿,厅下之人,你可认识?”涂山雪看了两眼,若无其事的说道:“虎啸崎嵚弥牟老英雄,和他徒弟屈突凌,咱们见过的,爹,你何必再问我?”涂山齐德皱了皱眉,说道:“那不是弥牟老英雄,你再仔细看看。”涂山雪蹦蹦跳跳的来到目莲眼前,逼近目莲的脸,仔细端详起来,目莲鼻中闻到一股醉人甜香,不由得微微向后仰头。

涂山雪端详半晌,才拍手笑道:“哈,果然不是‘虎啸崎嵚’弥牟长万,他被易容了,爹,这个人手法不坏,女儿我一开始都没有看出来呢。”只见目莲笑道:“涂山公子,两日未见,别来无恙?”涂山雪闻言一愣,接着捂起胸口来,咯咯笑道:“这位大侠眼睛真不好使,我堂堂一个大小姐,竟被你看做了公子,更何况,咱们从未见过的呀?”目莲注意到,屈突凌看涂山雪的眼神似乎烧着一把火,就差没有垂涎三尺了,看来这小子,是被涂山这丫头给迷住了。

目莲微笑说道:“哦,涂山小姐,你确定小僧未曾见过你,也未曾到过府上?”涂山雪不悦道:“对啊,你们到底来做什么?爹,如果没有什么事,女儿要回房休息了!”目莲闻言,脸上仍旧挂着微笑,好整以暇的说道:“贵府后院左手边第二个客房,房中左侧有一张木床,上铺白色绣花枕被,乃是上好的苏绣,绣的是比翼双飞,右侧有一茶色书桌,上有文房四宝,特别是那块端砚,体重而轻,质刚而柔,摸之寂寞无纤响,果然不愧神州十大名砚之首啊…”

“你…”涂山雪变了脸色,偷偷瞥了一眼涂山齐德。此时的涂山齐德脸上倒真的如同罩着一层寒霜般,厉声喝道:“雪儿,事到如今,你还要撒谎不成?”涂山雪不服气的动着一双小脚,说道:“咱们客房内的摆设,兴许是哪个下人告诉他们的也说不定…”涂山齐德怒极反笑,说道:“下人?下人能认出那端砚的品种成色?哼,整个燕京,除了我和你,还有谁有如此易容手段?”接着,涂山齐德转脸看向目莲,陪笑道:“阁下,小女疏于管教,生性顽劣,她幼年丧母,都怪我家教不严,让您见笑了,不过…阁下能告诉我事情的原委么?”

目莲见这涂山齐德为人豁达,毫不护短,倒真生出几分佩服之情,便自保家门,接着一五一十的将这两日之事讲了出来。涂山齐德听完目莲的讲述,面色更差,向涂山雪喝道:“胡闹,你们简直是胡闹,救助弥牟老英雄是没错,可你们也不应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害了这位大师,如此,哪是英雄所为?”屈突凌闻言一头拜倒,抱拳说道:“涂山老爷子,这一切全是小侄的主意,不关雪儿的事,小侄也是救师父心切,一时无法,才出此下策,师父他老人家,也狠狠责骂了我,还望老爷子息怒…”

涂山雪一双美目怒视屈突凌,跺了跺脚,怒道:“起来,你这软骨头!一点儿也没有长进,若不是为了救弥牟老英雄,我真不该帮你,都是你坏了事,竟让他找到这里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屈突凌闻言站了起来,退到一旁,一张脸涨的猪肝也似。接着,涂山雪看着目莲,说道:“爹,他在地牢轻薄于我,让他吃些苦头,也是应该!”

“放肆!”只听涂山齐德一声断喝,几上茶杯嗡嗡鸣响,目莲耳中也是隐隐作痛,涂山雪吓得娇躯一震,不敢再说,眼中已是垂下泪来。

“哼,大师方外之人,怎会如此,再者,你易容成一个翩翩公子,谁会对你生出邪念?我堂堂涂山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涂山齐德顿了一顿,呼出一口长气,说道:“你答应过大师什么?”涂山雪此时再不敢忤逆,乖乖说道:“教他易容之术,遮去头上的香疤…”

“好!”涂山齐德道:“既然如此,你便向大师请罪,接着履行你的诺言吧,咱们涂山家的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别再往涂山家的脸上抹黑了,一月为期,到时我亲自讨教这位大师易容之术,若是那时候他仍未学会,哼,我便没有你这个女儿了!”目莲不料事情竟这般顺利,此时自然是乐开了花,笑呵呵的看着涂山雪,涂山雪以袖抹了抹眼泪,瞪视目莲,说道:“小女子一时失察犯了错,还望大师原谅则个。”

目莲打了个哈哈,笑道:“不妨,不妨,只要你能教会小僧易容之术,小僧就不怪罪你了。”涂山齐德喝道:“听见了么?还不快去替大师洗去易容的装扮?”涂山雪带着目莲出了会客厅,涂山齐德才将目光移动屈突凌的身上,说道:“令师可好?”屈突凌兀自看着涂山雪消失的方向,呆呆发愣。涂山齐德加重语气,叫道:“屈突贤侄!”屈突凌回过神来,忙尴尬答道:“托您老人家的福。家师很好。”

涂山齐德叹了口气,说道:“不是老朽不愿意帮助白莲义师,只是,老朽身居燕京中,无数双眼睛看着,要想有所动作,实在太过显眼,况且你也看到了,我还有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女儿,实在令人放心不下…希望弥牟老英雄,能够理解我的苦处。”屈突凌定了定心神,说道:“其实雪儿冰雪聪明,为人也很善良,您不要责备他,一切都是小侄的主意,咱们白莲义师去刑场救那位大师之时,雪儿他都一直在旁随行,还叮嘱我一定要把他救出来呢…”

“哦…”涂山齐德语气转和,说道:“如此就好,屈突贤侄,你要在府上休息么?”屈突凌忙道:“不了不了,家师还在等我,小侄这就告辞了。”说完,向涂山齐德行了一礼,便离开了涂山宅院。涂山齐德看着屈突凌离去,低声自语道:“这小子对雪儿心有独钟,情难自已,不过…却心胸狭小,目光短浅,不成大器,哎…我那女儿,何时才能懂事…”

“哎呦!你轻点啊,疼死小僧了!”此时在水房,传来目莲声声痛苦的哀叫。


第13节:大小姐与小和尚

涂山雪的闺房中。

“哼,真气死我了,你这贼秃,竟敢向我爹告状?”此时的涂山雪气哼哼的双手叉腰坐在椅中,怒视目莲。铜镜前面,恢复了本来面目的目莲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是受了不少的苦,闻言指着自己的脸,苦道:“大小姐,你看小僧这张俊美的脸蛋被你折磨成什么样了,有什么气,你也该消了吧。”涂山雪看了看目莲的脸,到底是少女心性,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但又很快板起了脸,说道:“哼,本小姐今日累了,明天午后,你再来吧。”目莲无法,只得说道:“好吧好吧,您先休息吧。”

“慢着!”涂山雪却突然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啊?”目莲摸着重归光滑的脑壳问道。涂山雪面带揶揄的问道:“喂,你这贼秃,认识莽古公主?”目莲两眼望着天花板,说道:“什么公主,小僧不认识啊。”

“出家人不打诳语!”涂山雪怒道:“我看到你经过莽古公主的轿子的时候,向她呼救,呵呵,我猜,后来那个蒙面女子也是她,对不对,便以为我不知道,我可是一直跟着你们。啧啧,你们俩的交情,当真不浅啊…”目莲心道这小妮子果然聪明,嘴上说道:“那小僧就不晓得了,我们只不过有一面之缘罢了,谈不上什么交情。”涂山雪翻了翻美目,说道:“鬼才信你这贼秃的话,喂,我问你,你觉得那莽古公主生的美么,比之我如何?”

目莲又摸了摸光头,说道:“怎么说呢,你们俩都美,是小僧生平仅见的美人…”涂山雪不依不饶的问道:“哼,不行,若让你必须选一个呢?”目莲心中叫苦,嘴上却道:“哎,仔细想来,还是涂山大小姐更胜一筹,那个公主吗,给人感觉太冷了一点,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涂山雪眼中露出狡黠之色,问道:“此话当真?”目莲一边向房外退去,一边说道:“当真,当真,小僧曾不打诳语…”目莲回到自己客房之内,百无聊赖下,便走出客房,在庭院之内习练起“光明真言秘印”来,渐渐地,目莲挥掌如风,尘起叶飞,打的忘我,浑没注意有人在一旁观看。

“好掌法!”一声赞叹之声将目莲拉了回来,目莲回头看去,原来是涂山齐德站在一旁。目莲抱拳说道:“小僧胡乱打打,倒让涂山老爷子见笑了。”

“不”,涂山齐德摇手说道:“你这一式掌法,倒让我想起一位故去的前辈。”目莲脱口而出:“你说的可是佛尊瞿昙灭恶?”涂山齐德双眉一扬,说道:“不错,莫非目莲大师与佛尊…”目莲忙道:“老爷子您千万别叫小僧什么大师,叫目莲就好,否则小僧要折寿了。”涂山齐德哈哈笑道:“好,目莲,我问你,你师承何门?可认识佛尊他老人家?”目莲说道:“小僧现在已经无门无派,只是听说过而已。”

涂山齐德闻言皱眉道:“哦?那你这一式掌法,却是从何得来?”目莲神色有些哀伤的说道:“事关重大,小僧此时还不能与老爷子细说,还望老爷子见谅。”涂山齐德道:“既然如此,老朽也就不多问了。对了,雪儿可有听我的话,没在胡闹吧?”目莲笑道:“涂山小姐待我不错,老爷子放心吧。”

“这就好,”涂山齐德道:“她若再有什么无理举动,我必不轻饶她。”涂山齐德走后,目莲才感觉身体有些疲惫,便回房中打坐去了。时至深夜,目莲全身真气已行了三十六个周天,此时已物我两忘,神游在体内的小宇宙之中,突然,目莲身体竟被人扑倒,目莲大惊失色,但此时行功被断,真气阻塞,竟一时动弹不得。

“怎么会是她?”目莲看清来人之时,更是一惊。扑倒自己的人,竟是莽古公主宝乐儿,她媚眼如丝,在目莲耳旁吐气如兰:“小和尚,公主我好想你啊,你呢,想我了吗?”胸前两团柔弱的奶子已微微贴上了目莲健硕的胸膛。目莲急忙收摄心神,看到宝乐儿那双略带顽皮神色的双眼,再一想那语气和声音,心里登时了然:“好你个涂山丫头,小僧上了一次当,还会再上第二次么?今日不整治一下你,给你个教训,小僧便不叫目莲了!”自然,这个莽古公主宝乐儿,又是涂山雪易容假扮而成,来玩弄目莲的。

涂山雪的脸离目莲只有三寸距离,目莲看着这张脸,不得不说乃是人间绝色。此时真气渐渐走顺,目莲行动恢复自如,右手一把便扣住涂山雪的后颈,涂山雪眼中微微一乱,双唇却被目莲的嘴狠狠贴了上去!涂山雪欲要挣扎,却被目莲右手死死按住头颈,偏又离床板太近,双手无法使上用场。目莲左手却游上了涂山雪那纤细滑腻的腰肢,目莲顽皮心起,竟以舌顶开涂山雪双唇,探了进去!目莲之舌在涂山雪口中搜寻,碰到了涂山雪那又香又甜的小香舌,那小舌忙向后一躲,但目莲却不依不饶,向后追击…

目莲感觉到,涂山雪的身子渐渐软了,双手也死死抓着自己的胳膊,而自己的身体却第一次产生出一种微妙的变化,目莲心神巨震,自己居然被这丫头搞的佛心失守,急忙收摄心神,突然舌尖一疼,“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涂山雪跳了起来,眼中含泪,鬓发撒乱,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面带红霞的怒嗔道:“你这贼秃,你这淫僧!果然对莽古…对我心怀邪念,意欲不轨,你一个出家之人,该当何罪?看我不告诉…告诉涂山老爷子,将你赶出去!”

目莲砸了砸被咬伤的舌头,笑道:“让你这么来,谁又能坐怀不乱,还有啊,你到底是莽古公主,还是涂山小雪呢?”涂山雪眼神闪动,怒哼一声,转身跑了。目莲只有苦笑,这个丫头,可真是诡计百出,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自己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折磨呢。不过,今日这一顿闹,看到她临走时的窘态,自己可算出了一口恶气。

第二日,目莲来到涂山雪的闺房之中,说道:“涂山大小姐,今日该教授小僧易容之术了吧?”涂山雪见到目莲,脸上却只是微微一红,便神色如常的说道:“嗯,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自己去采购易容所需的材料,银子么,可以去账房上支取。”目莲心道昨晚那般折腾,这小妮子倒真沉得住气,便含笑问道:“那是当然,却不知要买什么材料回来。”

“面粉!”说完这两个字,涂山雪便不再理目莲了。目莲心道买些面粉又有何难,回房拿起自己的包裹,便去了市集。不多一会儿,目莲便提着一袋面粉回转,来到涂山雪的闺房,说道:“成了,这一袋面粉,总够用了吧?”不料涂山雪只是瞥了一眼面粉,便说道:“不行,必须用和记面店的面粉才可以。”目莲瞪大了眼,说道:“这…你为何不早说?”

“你有问我么?”涂山雪摆弄着手中的眉笔笑道。目莲摇了摇头,只得出门重新去买。终于将和记面店的面粉提了回来,涂山雪却道:“针线,嗯,还需要针线。”目莲苦道:“你就不能一次说完么?我问你,要什么颜色的线,哪家店铺的?”涂山雪笑道:“各色都要一些,‘金凤轩’的最好。”目莲心中暗骂,只得再度出了门。

当目莲今日第四次踏入涂山雪的闺房之时,已是正午,却听涂山雪咯咯笑道:“还要去买猪油啊。”目莲即使再好的修养,此时也有些不耐,说道:“还有什么。品种,店铺,统统报上来…”待到目莲一番采购之后回到涂山府上,天色已经黑了,丫鬟告诉目莲小姐已经休息了。目莲回到自己房中,气道:“这浑丫头,让买的东西东一锤,西一棒,还很不好找,也不知是否真的都要用到,哼,明日再使诈耍滑,小僧非告诉涂山老爷子不可了。”

天终于明了,一大早,目莲便拿着大包小包的采购品来到涂山雪的闺房中,说道:“这下可以了吧。”涂山雪看了看,笑道:“差不多了吧,你现在去烧一盆热水来。”目莲无法,只得去烧了一盆热水,又耽搁了半天时间,终于,涂山雪说道:“好了,准备工作已经差不多了,坐下,本小姐我来给你做个示范。”目莲生怕这丫头又提什么新的要求,闻言松了一口气,便坐了下来。

只见涂山雪从那些采购品中东挑西捡,之后便在目莲的脸上忙活了起来,手法甚是娴熟。偶尔两人目光对碰,涂山雪面上一红,喝道:“看什么,闭起眼睛,这染料滴进眼里,可不是闹着玩的!”大约半个时辰后,涂山雪哈哈笑道:“好了,大功告成了,很完美嘛。”目莲站起身来,走到铜镜之前一照,却是又好气,又好笑,原来此时自己的脖子之上,竟然顶着一个惟妙惟肖的猪头。


第14节:前往嵩山

涂山雪指着目莲的猪头哈哈大笑道:“这个面相配你,可真是天衣无缝啊,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装扮了。”只见目莲颈上那猪头张开了口:“祖宗,别再玩我了好吗?小僧要被你玩坏了!”涂山雪看到猪头嘴唇煽动,表情凄苦,更是笑得捂着肚子跌在地上,连眼泪也笑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别…我求你别说话了…你是要笑死本小姐么?”目莲大声说道:“喂,笑够了就给小僧恢复本来面貌,小僧可不想整日顶着个猪头,虽说众生平等,但是小僧还是喜欢自己的那张俊脸!”

“哈哈哈哈…”涂山雪笑得花枝乱颤,在地上直打滚,不停地道:“笑死我了,笑死本小姐了,哈哈哈,你这傻和尚,可真有意思…这可笑死我了,哈哈…”突然一声喝骂响起:“你一个女儿家,就不知收敛一些么?”原来是涂山齐德到了。涂山雪急忙起身,叫道:“爹…你怎么来了?”涂山齐德看到目莲之后,表情也有些怪异,接着怒道:“雪儿,瞧你干的好事,你怎能对目莲小师傅如此无礼?”

目莲施了一礼,说道:“涂山老爷子安好。”涂山雪眼角瞥到目莲的举止,又“噗嗤”笑出了声。涂山齐德变色道:“放肆,雪儿,你越来越不像话了,目莲一再忍让于你,你怎么能够得寸进尺?今日我就在此看着,你从头开始,教授目莲易容之道…哦,对了,还是先给目莲洗去脸上的装扮吧。”涂山齐德在此,涂山雪没有再让目莲受苦,一点点洗去了目莲的猪头扮相,心理却暗自惋惜自己的旷世杰作只存在了这一小会儿就被迫毁去了。

“首先,你需要制作面浆,这个面浆不能稀了,也不能稠了,嗯,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和被易容者…也就是你的肤色一致,可以适当加些染料…”有涂山齐德在侧监工,涂山雪倒是不敢马虎,一五一十的教授起易容的知识来,目莲听在耳中,记在心里,暗道这易容之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还真的挺难的。

很快一天便过去了,而易容之术目莲却只是了解到一点皮毛。接下来的日子,涂山雪虽然还是偶尔捉弄目莲,但也不是太过火,涂山齐德隔三差五的来检查目莲的学习进度,涂山雪倒也不敢偷懒,每日都有教授目莲真正的易容技巧。时光荏苒,在涂山雪与目莲的打打闹闹之中,一个月时间很快便到了,这一日,涂山齐德亲自前来考校目莲的易容成果。目莲用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成功遮住了额头上的“卍”字香疤。涂山齐德仔细看了看,说道:“嗯,不错,一个月时间,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一般人是看不出破绽的。”

“那是当然。”涂山雪忙不迭的插口道:“也不看看是谁教他的,怎么会有差?”涂山齐德爱怜的说道:“好好好,就你厉害,行了吧?”涂山雪扁起嘴来,说道:“爹就知道敷衍人家,没劲。”目莲拱手向涂山妇女道谢,说道:“大恩不言谢,这易容之术,帮了小僧大忙了,既然小僧已经出师,那么,就要启程了。”涂山齐德道:“哦,不多住一些时日了么,不知你要去哪里?”目莲如实回答道:“小僧要去嵩山。”涂山齐德说道:“嵩山,你可是要去少林寺?”

“正是,小僧有意归于少林寺门下,顺便要查探一些事情。”目莲答道。涂山齐德道:“嗯,少林寺的如林大师,是老夫至交,我可以作书一封,你交给他,对你应该有所帮助。”目莲心中一算,“一空如可悟”,这个如林大师,是和少林寺的如心方丈同一辈的高僧,若得他的帮助,自己行事必然方便得多,便喜道:“如此最好,那么便有劳涂山老爷子了。”涂山雪却突然叫道:“喂,小和尚,你就这么走了吗?”

目莲闻言一愣,说道:“是啊,涂山小姐还有什么事么?”涂山雪眉目一转,说道:“爹,女儿想送目莲去嵩山,之后便回转,行吗?”涂山齐德皱眉道:“你这丫头,给目莲师傅惹得麻烦还不够多么?”涂山雪急忙对着目莲使眼色,目莲会意,便道:“其实涂山小姐近日行事已大有改观,由此佳人同行,小僧也是求之不得的,涂山老爷子,让涂山小姐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有助于她的成长。”涂山雪闻言暗喜,小手在身后使劲的对目莲竖大拇指。

涂山齐德见到涂山雪那期待的神色,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我一直管束着你,也难怪你总是小孩子气,雪儿,出去了不要惹事,到了嵩山便立刻回转,我会让铁吾跟着你…目莲师傅,小女就拜托你多加管教了。”涂山雪闻言跳了起来,跑过去抱着涂山齐德腻道:“爹,你真好!有铁吾叔叔在,我就什么都不用怕了。”涂山齐德呵呵笑道:“出去了,就别再给人家添麻烦了,知道吗?铁吾可不会让你胡乱惹事的,否则,他会把你提回来的。”

目莲不解道:“铁吾是…”涂山齐德笑道:“哦,忘记说了,贺兰铁吾是我早年好友,现在在我的宅子里做首席护卫总管,功夫了得,有他陪你们同去,我也就放心了。”目莲忙说道:“涂山老爷子考虑的果真周全,如此,目莲便再度谢过了。”之后,涂山齐德将贺兰铁吾唤了进来,目莲看到,进来的人五十多岁年纪,长相普普通通,两只眼睛的眼皮懒懒的垂下一半来,倒像是一只猫一般,全身上下也好似一副没精神的样子。不过,目莲可以感觉得出,此人乃是深藏不露之辈,便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也好像无懈可击。涂山齐德将事情与贺兰铁吾仔细交待,贺兰铁吾一一应了。

第二日一早,目莲与涂山雪、贺兰铁吾二人辞别涂山齐德,便上了路。当然,此时的目莲已用易容的手法遮住了他额上的香疤。涂山雪扔给目莲一个看上去颇大的粉色包裹,说道:“帮我扛着它。”目莲一只手将包裹扛在肩上,说道:“是什么东西?”涂山雪吐了吐舌头,说道:“保密。”三人晃晃悠悠出了燕京,一路向西南而去。夜晚住店,三人也是一人一间上房,毕竟涂山家可不缺银子,涂山雪倒也没有再捣什么乱。

这一日,三人行至清河县地界,涂山雪喊道:“不走了不走了,我肚子好饿,我要吃牛肉面!”目莲四处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咦,居然又回到了老地方…”涂山雪疑惑道:“什么老地方,嗳,那里有酒楼,快,我们就去那里吃饭。”三人进入酒楼,目莲却心中苦笑,自己当日大战巴图,便在这间酒楼,一个多月不见,这里修缮的倒是很快,居然面貌一新了。

“你这里有什么拿手好菜,都给我上来,嗯嗯,清蒸鱼不错,唔,对了,叫花鸡,那桌人在吃,我看不错,也来一只…”涂山雪在一旁叫着各式菜肴,而目莲则只是要了一碗素面。而此时,掌柜的看到目莲,却叫来小二耳语一番,小二急忙跑出了酒楼。热气腾腾的菜肴接二连三的上了桌,涂山雪当仁不让的开始大快朵颐,而贺兰铁吾却皱起眉头来。

目莲见贺兰铁吾不曾动筷,便问道:“贺兰先生,可是这里的饭菜不合口味么?”贺兰铁吾苦笑摇头,说道:“清河县的烧刀子小有些名气,到了此地,我肚中酒虫叫得厉害,登时没了什么胃口,不过,目莲师傅在这里,我却不能只顾自己…”涂山雪嘴中嚼着鸡肉,含糊不清的说道:“这有什么,你看我,大口吃肉,他也不怪罪。”贺兰铁吾笑道:“我怎么能与你相比,真是小孩子话。”

突听目莲叫道:“掌柜的,拿两坛烧刀子来!”贺兰铁吾忙欲阻止,但目莲却执意要酒,贺兰铁吾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很快,两坛酒便摆在了目莲脚边,目莲一只手提起一只酒坛,递给贺兰铁吾,自己提起另一坛,说道:“贺兰先生,小僧承蒙你照顾,先饮为敬!”言罢,竟“咕嘟咕嘟”仰头便饮。这下不光贺兰铁吾傻了眼,连涂山雪手中的一只筷子也掉在了桌子上。

涂山雪咽下嘴中的肉,叫道:“你这和尚可真是怪,有肉不吃你点一碗素面装模作样,这时候怎么又喝起酒来,喂,你到底是不是出家人啊?”目莲舔了舔嘴唇,笑道:“清规戒律苦了小僧没事,但因为这个连累了贺兰先生就不行,如果连酒都不让人家喝,还说什么普度众生的鬼话?”贺兰铁吾哈哈大笑,说道:“好,你这小和尚挺有意思,这个朋友,我交了。”说罢,举起酒坛,“咕嘟咕嘟”狂灌了半坛烈酒,才放下酒坛,舒了口气,说道:“过瘾,好久没有这么过瘾了。”


第15节:独眼周仓

目莲与贺兰铁吾你几口我几口的对饮,一旁的涂山雪看的直摇头,哼道::“真不知道这酒有什么好喝的,又苦又辣,你们不吃,我可一个人都吃完了。”三人正在大快朵颐有吃有喝,却见门口走进几个气势汹汹的人,当中一个独眼大汉扛着一把大关刀,长发束在一起,面目凶恶,嘴里含着一根草叶,神态披靡,不可一世。身后的几个手下指着目莲说道:“老大,就是这个和尚了!”

目莲闻声望去,原来是那一日逃走的和顺和喽喽,也难怪认得自己。那个独眼大汉吐掉嘴里的草叶,指着目莲大声喝道:“俺是和顺和帮主破丑魁,兀那和尚,一个月前可是你与莽古串通,害死俺帮副帮主皋落达的?”目莲放下手中酒坛,说道:“小僧从不曾与莽古串通,皋落达是巴图杀的,和小僧可是毫不相干。破丑魁道:“可是我的手下亲眼看到在那之前,你与皋落达交过手。”

目莲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说道:“小僧并没有杀他之意,只是看他对莽古公主意图不轨,小僧看不过眼,意图教训一下他罢了…算他自己倒霉吧,撞上巴图…”破丑魁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照你所说,巴图杀了皋落达,却放过了你,不是与你串通是什么?”目莲闻言笑道:“你若这么说,没被杀的就是和莽古串通,那么你身后的几位和顺和的朋友,莫非也是和莽古串通不成?”

破丑魁身后的喽喽怒道:“老大,这贼和尚油嘴滑舌,忒的奸猾,咱们还是别跟他费口舌了,抓了他回去严加审问,之后交给白莲义师处置。”破丑魁说道:“不错,兀那和尚,给俺滚出来,别再打坏了俺的酒楼,这可是俺和顺和的产业。”目莲笑道:“怪不得小僧一进酒楼,就有人去报信,原来是这个原因,不过小僧今日并不想打架啊,可以不打么?”

破丑魁怒道:“你以为这里是哪?是俺和顺和的地头,到了清河县,那还轮得到你说话,给俺滚出来,否则别怪俺过去拉你出来了。”贺兰铁吾见状,低声道:“目莲,要不要我去帮你打发了他们?”目莲摇手说道:“小僧之事,不劳贺兰先生出面,小僧自己解决便是。”说着,站起身来,而涂山雪一边吃着,一边饶有兴趣的说道:“运气不错,有美味佳肴,还有精彩表演,哈哈。”

目莲走出酒楼,与破丑魁面对面站着,说道:“破丑帮主,要如何才肯不再为难小僧?”破丑魁“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俺是清河一带出了名的使刀名家,人送外号‘独眼周仓’,只有你能胜过俺手中这口刀,俺便放你们走路,否则,你就跟俺回帮,听候发落。”目莲闻言,点头说道:“这倒也还算公平,好吧,就这么办。”

破丑魁待目莲答应,脚下一动,大刀已向目莲颈中砍去,目莲心中一惊,这破丑魁还真不是只耍嘴上功夫的主,手上的功夫当真不含糊,今日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准。目莲眼见大刀砍来,急忙侧身避让,不料破丑魁手腕一转,大刀从竖劈改为横扫,扫向目莲腰际。目莲急忙一个旋身,向后退开三步,将将避过刀锋,然而雪白的僧袍之上却被大刀划破了一个口子。目莲惊出一身冷汗,急忙专心对敌,再不敢有丝毫大意。

那边的贺兰铁吾与涂山雪虽在吃喝,但也时刻注视着门外的形势,尤其是涂山雪,神色之中还夹带着些许担忧之色。目莲一边躲闪,一边讶道:“好快的刀!”破丑魁笑道:“那是自然,否则怎能对得起这‘八大关刀’的名号,看刀!”话音未落,又是“刷刷刷”三刀连环攻向目莲。目莲将自身轻功提至极限,同时取下颈中那串佛珠,舞的虎虎生风,用来抵挡破丑魁之刀。破丑魁从未见过以佛珠作为武器的打法,好几次差点被佛珠套住手腕,倒也颇不轻松。

破丑魁见目莲身法不弱,亦燃起斗志,大喝一声:“看我的‘八大关刀’!”言罢,破丑魁手上加劲,一刀紧似一刀,环环相扣,刀上舞出一团白光,招招不离目莲要害,目莲虽勉力支撑,但渐渐额头见汗,想要腾出手来施展“光明真言秘印”也是毫无机会,不免暗暗后悔小看了这个破丑魁,现在被对方占据主动,自己已处于绝对下风。破丑魁越战越勇,嘴角带笑,喝道:“小和尚,认输吧,俺还能饶你不死!”

突然,目莲耳中却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不要一味避让,近身短打,令他那大开大合的刀法无从施展。”目莲一愕,心道:“以内力逼音成线,再推送到我耳内,这一手传音入密的功夫,当真了得,看来这个贺兰铁吾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想到此,目莲急忙按照贺兰铁吾所说,闪过一刀后,迅速拉近了与破丑魁之间的距离,破丑魁一时之间难以反应,被目莲撞入怀中,臂长刀大的他竟一时收不回来。

目莲“哈哈”一笑,连环两掌击在破丑魁前胸,破丑魁“腾腾腾”连退三步,揉了揉胸口,说道:“好个和尚,有两下子,咱们再来过。”目莲一惊,自己那两掌已用上了八成力,这破丑魁居然若无其事一般,看来这场较量,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打发的。只听贺兰铁吾又传音说道:“擅使刀剑者,往往看重兵器胜过自己,这破丑魁一身横练功夫,防御力惊人,你将进攻的重点放在他的刀上,说不定可以取得意想不到之效果。”

目莲心道不错,当日那皋落达便防御不弱,看来这和顺和的几个当家在横练功夫上确是有些独特造诣,于是便将进攻重点放在了破丑魁手中的大刀之上,但仍与他保持极近的距离,让破丑魁进攻起来十分不顺手。目莲偶尔用佛珠套向大刀刀柄,偶尔又扣向破丑魁持刀的右手脉门,破丑魁果然投鼠忌器,时刻担心自己的大刀,变得缩手缩脚起来。

破丑魁又是一刀,在目莲身前划过,目莲看的仔细,右掌灵蛇一般从左臂之下窜了出来,带出一蓬金光,“嘭”的一声击在刀身之上,只见那大关刀刀神齐根而断,断刀飞出老远,“咔”的一声嵌进了一颗老松树的树干之中。破丑魁看了看自己手中光秃秃的刀柄,扔在地上,颓然说道:“俺输了,你们走吧。”目莲说道:“其实破丑帮主刀法不弱,小僧只是胜得侥幸罢了。”不料破丑魁眼中一亮,说道:“此话当真?”目莲一愕,说道:“当真…”

破丑魁哈哈大笑,搂住目莲肩膀,说道:“俺破丑魁生平最敬重的便是大师这般武功高强,偏又谦逊有礼之人,方才多有得罪,今日这顿酒,记在我和顺和账上,容俺向你敬酒赔罪。”说着,竟拉着目莲回返酒楼之中,又要来两坛酒来。留下数个和顺和喽喽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二斤酒下肚,目莲向破丑魁说了那日经过,破丑魁大声喝道:“原来如此,我那帮龟孙手下,忒不是东西,害俺险些错伤好人,俺向大师赔罪。”说完,举起酒坛便饮。

目莲心道这破丑魁毫无心机,倒也是条汉子,却不知如何当上了这和顺和的帮主,恐怕也是因为手上的功夫够硬之缘故。破丑魁看到贺兰铁吾也是个喝酒不眨眼的主,便心生亲近,举起酒坛,问道:“这位先生,高姓大名,与俺干一坛如何?”贺兰铁吾呵呵一笑,说道:“好说,在下贺兰铁吾。”破丑魁一愣,说道:“贺兰铁吾,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莫不是那‘神行无碍’贺兰铁吾?”涂山雪笑道:“正是,怎么样,吓一大跳吧你,还敢在这里捣乱吗?”

破丑魁“哎呀”一声站起身来,接着单膝跪地,抱拳向贺兰铁吾说道:“恕晚辈不敬,贺兰大侠昔日在泰山连诛莽古十八大高手,威名远播,真是值得咱们每一个汉人骄傲…”贺兰铁吾扶起破丑魁,说道:“铁吾已不问江湖之事久矣,今日便只是喝酒,其他不谈。”破丑魁闻言大笑道:“贺兰大侠果然快人快语,痛快,俺今日结识两个英雄人物,当真痛快,俺先干了。”

三人酒到坛干,早已喝完了十数坛酒,而涂山雪早已瞧得不耐,自己要了间上房歇息去了。三人喝的直到日落,破丑魁才依依不舍的被手下拉走,此时酒楼之中只余目莲与贺兰铁吾两人。目莲此时也有了七分酒意,便说道:“小僧不知贺兰先生竟有这么大的威名,若早知如此,真该跟贺兰先生多多讨教几日才对。”贺兰铁吾笑道:“说什么讨教的话,要说讨教,还得是我向你讨教才对。”

目莲一愣,说道:“此话怎讲?”贺兰铁吾说道:“你最后那一掌,若我看的不错,应该是佛尊瞿昙灭恶的绝技‘光明真言秘印’,我说的没错吧?”目莲苦笑说道:“原来这一式掌法在江湖中竟是大大有名,小僧却只是偶然得到其一鳞半爪而已,贺兰先生,你能告诉我更多的关于‘光明真言秘印’的事么?”


第16节:关于瞿昙灭恶的回忆

贺兰铁吾陷入思考,边想边道:“说起佛尊瞿昙灭恶,真可谓是‘八极榜’之中最神秘的存在。不过,我却有幸见过他一面,而正是那一面,让我了解到他‘光明真言秘印’之威力,也正是那一战,令天下魔道对其闻之丧胆。”目莲来了兴趣,追问道:“哦?小僧愿闻其详。”贺兰铁吾一笑,缓缓陷入回忆:“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一战,当年,铁吾还只是一个年轻弟子,跟随师父一同赶往‘六欲迷宫’,营救被‘六欲迷宫’困住的正道武林俊男美女,而就在那里,我见到了瞿昙灭恶。”

贺兰铁吾顿了一顿,说道:“瞿昙灭恶是一个虚怀若谷的高僧,看上去对人彬彬有礼,极为温和,我依稀记得那一日,他头戴着黄色僧帽,身上穿着杏黄色的袈裟,脚上也是一双栗色僧鞋。那时候,神州武林盛传瞿昙灭恶已真正勘破了红尘,独在一人在人迹罕至的北漠绝地修行参禅。而这一次,谁也不知道他为何竟出现在此地,也有人说,‘六欲迷宫’锁仙塔里,关押着他的故人。”目莲问道:“三十多年前,已经有了‘八极榜’的称呼了么?”

贺兰铁吾道:“具体是何时开始有这个叫法,铁吾也不清楚,大概便是那几年的事情了…我说到哪里?是了,我们见到了瞿昙灭恶,他让我们留在‘六欲迷宫’外面,他一个人进入就够了,我们当时心里都在骂他托大,结果后来才知道,我们实是大错特错。”贺兰铁吾举坛痛饮一口酒,才接着说道:“当时我们各门各派的几个年轻弟子压不住好奇心,悄悄的跟在了瞿昙灭恶身后,结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目莲急忙问道:“什么?”

贺兰铁吾道:“‘六欲迷宫’的锁仙塔,高十八层,直耸入云,数年来关押了不少神州正道武林人士,瞿昙灭恶只看了一眼那塔,左掌似乎仍是竖在胸前,口宣佛经,那诵经之声,直响彻方圆百里,这一段经,后来江湖上有个名头,叫做‘法音若雷,闻者心碎’。‘六欲迷宫’的妖人围在一旁,竟是无人敢于上前挑战,接着,我背对着瞿昙灭恶,也不见得他如何出手,便见一只金色巨掌从他身前平平推出,那巨掌放出万道夺目金色光华,就那么直直轰在锁仙塔之上,只听一声响彻天地的巨响,锁仙塔外层寸寸龟裂,紧接着化为齑粉,而内部却是完好无损,无数神州正道俊男美女重见光明,喜极而泣,就望着瞿昙灭恶拜了下去,口中说道:‘这是佛祖降临了啊’。”

目莲听的十分神往,不由问道:“之后呢?”贺兰铁吾似乎也回到了当年那热血沸腾的年代,眼中亮起了光彩,接着说道:“之后?瞿昙灭恶只是双手合十,说了一句‘善哉!’,便转身缓缓离开了。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六欲迷宫’的妖人尽皆胆裂,咱们正道人士里外夹攻,一举灭了‘六欲迷宫’,救出来了无数同道,这一战,瞿昙灭恶真正做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境界。而这一战后,人们就将那发出夺目金光的一掌叫做‘光明真言秘印’,而佛尊瞿昙灭恶的名字也开始变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起来…你的那一掌,依稀让我又看到了那一日的金色光华!”

目莲吁出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不过,在那之后,佛尊便不常于江湖之上行走了么?”贺兰铁吾今日似乎酒足饭饱,趁着酒劲,话匣子也打了开来,只听他说道:“那是自然,一个得道高僧,怎能整日在江湖之上行走,不过,他的三个徒弟却在之后的武林里声名大噪…嗯,准确的说,是两个。”目莲讶道:“瞿昙灭恶他有三个弟子,还是两个?”

“是三个。”贺兰铁吾得意洋洋的说道:“佛尊瞿昙灭恶的二弟子释天授,铁吾便曾经见过一面。释天授很有其师风范,俨然已是得道高僧的风骨,多年来除魔卫道,在中原武林之中倒也声名显赫,六年前,释天授在少林寺开坛讲法,天下僧人云集嵩山,真是蔚为奇观了。”目莲问道:“释天授…你说他有三个弟子,那么另外两个呢?”

贺兰铁吾道:“你别着急,我正要说呢。瞿昙灭恶的大弟子,法号唤做明来,据说此人做事果决,黑白分明,偏又不拘小节,为人豪爽,江湖上流传他的事迹也是最多,遗憾的是铁吾倒不曾见过他,值得一提的是,他也是佛尊瞿昙灭恶自己以外,唯一会使‘光明真言秘印’之人。”目莲大讶道:“你是说普天之下,只有佛尊瞿昙灭恶和他的大弟子明来,会使这一式掌法?”

“具体是不是,我也不知道,不过大家都这么说。”贺兰铁吾接着说道:“据说,‘光明真言秘印’乃是瞿昙灭恶自己参悟了天地大道,肉身成佛之后悟出的一套蕴含天地自然大能的掌法,这一套掌法,凌驾于沙门一百单八神通之上,成为禅宗僧人心目中的无上神技…不过,明来自七年前便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目莲心道,这个明来会不会与师父无戒禅师有什么关系呢,一时之间却猜想不透,却听贺兰铁吾接着说道:“这佛尊的三弟子,就更有意思了,他叫做善无畏,是从天竺来的年轻人,而他向佛尊学习的,却只有‘禅’之一字,江湖之上,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目莲张大了口,说道:“你是说,他不会武功?”

“正是如此。”贺兰铁吾说道:“这个善无畏当真是个一心求佛之人,抱着个身有通天功夫的师父,居然没有学到任何武功,整日只是跟着师父参禅,铁吾倒也当真佩服。”目莲点了点头,若有所悟的说道:“这个善无畏,才果真是拥有大智慧者,那么,他现在在哪里了?”贺兰铁吾道:“据说在瞿昙灭恶神秘圆寂之后,他便回天竺去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哎,不知不觉天已快明了,咱们赶紧休息吧…”

这一夜,目莲不曾入睡,他心中反复琢磨着贺兰铁吾的话,若有所思。若是佛尊瞿昙灭恶有这么多传闻流传于世,为何师父却从不曾向自己提起呢?是要刻意隐瞒什么?这么看来,师父的死肯定是与佛尊有某一方面的关系,佛尊已圆寂多年,而要想找到进一步的线索,恐怕要从他的这三个弟子中查起了,遗憾的是,这三个弟子竟也是行踪不定,真是一件令人头痛之事。

第二日,三人再度出发,经过了昨夜一番深谈之后,目莲与贺兰铁吾倒是亲近不少,涂山雪十分不解,只道这酒可真是神奇,能够让两个男人瞬间变成无话不谈的兄弟。三人再度向南而行,几日之后,便到达了黄河畔,这一路顺着黄河行走,三人却发现了一个很重大的问题黄河畔沿河两岸,无数汉人民夫在被迫顶着炎炎烈日工作着,因为黄河年年泛滥,莽古平章海牙立便下令整治黄河,这个决策本是正确的,但是,莽古官员一味抓取汉人壮丁,并且一再克扣军粮和饷银,各种食物与淡水供给不足,无数汉人民夫死在黄河两岸,实是惨不忍睹。

目莲看到,数名鞑子兵拿着皮鞭,抽打着一名汉人民夫,口中骂道:“动作还不快写?你今日还想不想吃饭了?”那名被抽打的汉人民夫衣衫褴褛,被鞭子打的皮开肉绽,缩在地上,颤抖着叫道:“别打,军爷别打,我马上干便是。”其他汉人民夫见状,眼中多了几分恐惧与愤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手中的锄头却抡的更加快了。

涂山雪看不过眼,大声叫道:“喂,你们几个莽古的狗东西,没看到烈日当头么?为何此时还让人干活,就不怕把人晒死了么?那般用鞭子抽人,我们汉人是人,不是牲畜!”那几名鞑子兵闻言看向这里,其中一个鞑子兵长说道:“哪来的小娘们儿,长的倒标志,这是咱们朝廷的事,跟你们无关,没事的赶紧走!”涂山雪怒道:“我偏不走,你们这么虐待我们汉人民夫,我就是看不过去。”

鞑子兵长见涂山雪服饰华贵,贺兰铁吾与目莲也是气质不凡,不敢轻易惹事,语气放缓,说道:“这位小姐,这是上面吩咐下来的,我们也没办法…”贺兰铁吾不发一语,走向那名鞑子兵长,鞑子兵长见状,从腰间“唰”的一声抽出佩刀,口中叫道:“你想造反不成?”贺兰铁吾恍若不闻,直直走向那名鞑子兵长,几个鞑子兵见状不妙,纷纷拔出佩刀,围了上来,然而贺兰铁吾却蓦然消失在原地。

目莲只是听到“当当当当”之声连响,便见到鞑子兵的刀都断成了两截,而贺兰铁吾却已回到原地,好整以暇的拍了拍手。涂山雪笑道:“铁吾叔叔外号‘神行无碍’,身法快如鬼魅,好教这几个莽古的狗腿子开开眼。”几个鞑子兵大惊失色,忙陪笑道:“英雄饶命,咱们几个也是奉命行事,不得已而为之,误了工期,咱们的脑袋也要搬家啊…”贺兰铁吾说道:“你们的脑袋是脑袋,那些汉人民夫的脑袋便不是脑袋了么?放他们走!”不料旁边的汉人民夫却道:“这位大侠,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是我们不敢走…”


第17节:解放黄河

贺兰铁吾皱眉道:“这是为何,有我在此,他们不敢阻拦。”仍然没人移动脚步,那名汉人民夫说道:“您总不能一直陪着咱们吧,逃跑的工人,抓住了一律杀无赦,甚至连我们的村子都连带屠了也说不定,我们还有老婆孩子,不想连累他们。”

“是啊。”其他汉人民夫纷纷表示同意。贺兰铁吾无法,只得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几个,让他们休息一个时辰,避过正午的日头再干!”鞑子兵长不敢忤逆,便让工人们暂时放下工具,坐下休息了。三人顺着黄河再度向西而行,涂山雪不悦道:“虽说这一段的民夫得到了休息,可是黄河绵延数千里,还有多少汉人民夫在遭受这人间炼狱般的折磨?”

贺兰铁吾说道:“莽古统治,向来残暴,除非早一日推翻它,否则,神州民众还得呆在这水深火热之中。”涂山雪闷闷不乐,忽然拍手笑道:“我有办法了。”目莲与贺兰铁吾异口同声的问道:“什么办法?”涂山雪狡猾的眨了眨那双大眼睛,说道:“我最拿手的本事是什么?”目莲脱口而出:“作弄人!”

“去你的!”涂山雪嗔道:“本小姐最拿手的本事,自然是易容之术了,嘿嘿。”七月里的太阳,毒的令人只想骂娘,那黄河边的石头,都被烤的冒起了青烟,几个鞑子兵不断的用黄河之中的水冲洗着脸和双臂,嘴里还不断骂着:“这该死的的日头,连河水也晒的如同热汤一般,还让不让人活了,朝廷也是,派给咱们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真不知道要干到猴年马月去?”

正说间,一个鞑子兵拍了拍正在洗脸的兵长的肩膀,结结巴巴的指着前方说:“看…那…那几个人是…”那个兵长看着走来的三个人,瞪大了眼,说道:“平…平章…他老人家怎么会来?”只见一个莽古老者向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两个莽古的年轻军官。数名鞑子兵急忙上前跪拜,口中说道:“见过平章大人。”接着,那名鞑子兵长问道:“不知平章大人莅临此地所为何事?”

“唔,你们起来说话吧。”莽古平章海牙立说道:“治理黄河的工事,现在是谁在负责啊?”鞑子兵长起身恭敬说道:“仍是额森特将军啊,平章…”海牙立咳嗽一声,说道:“我知道,额森特将军现在何处?本相要见他。”鞑子兵长说道:“请平章大人在此稍候,我派快马前去请额森特将军过来,他此时应该在离此不远的澜沧城中。”海牙立道:“那就快些吧。”鞑子兵长急忙安排快马进城相请将军,并连忙搬来三张椅子,海牙立三人坐在原地等待。

“好热啊,他们平时都在这烈日之下工作么?”海牙立身后的一个年轻军官说道。鞑子兵长赶忙回话道:“不瞒大人您说,上面工期催得紧,咱们底下也丝毫不敢松懈啊,这不是,再热的太阳也得干啊。”另一个摸样清秀的鞑子军官声音悦耳:“可是我听说,你们的军粮时常供应不上,工人经常忍饥挨饿在工作,有无此事啊?”鞑子兵长表情尴尬,说道:“这…小官也不好说。”

“哼,我看都是被你们一层一层的官员私吞了吧!”那名清秀的鞑子军官厉声说道。鞑子兵长不敢答话,只得陪着笑脸站在一旁,大热天的,身上却出了一层冷汗。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数十骑马飞奔而来,当先一个披甲将军飞身下马,拜倒在黄沙地上说道:“小将额森特,拜见平章大人。”

“起来吧。”海牙立说道:“治理黄河的进展如何了?”额森特恭声说道:“有劳平章挂心,最近气候恶劣,工期进展速度一般,不过按期完成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海牙立厉声说道:“什么没有问题!本相见到沿河两岸不少工人死在当场,以这种情况下去,连民夫都会死伤殆尽,谈何工期?”额森特忙再度跪下说道:“平章有所不知,这气候实在热得厉害,加上汉人本身体质过差,所以支持不住也是无奈…”

“一派胡言!”海牙立变了脸色,厉声喝道:“我是叫你们治理黄河,不是将你们虐待汉人民夫,照你们如此做下去,何时才是个尽头,若是如此,这黄河,本相宁可不治了!”额森特赶忙说道:“平章息怒,小将一定改善这种情况。”

“混账!”海牙立继续喝道:“本相说了,这黄河,我觉得不治了,今日起,遣散黄河两岸所有民夫,令他们全部回乡,发放路费!我若知道仍有克扣,唯你的脑袋是问!”额森特一头雾水,只得称是。海牙立接着说道:“至于你,带着你的所有人马,前往贵州城镇守,没有朝廷的调令,就不准返回燕都,听明白了么?”

额森特心道看来自己是被流放了啊,口中只得苦道:“遵命,小将多谢平章大人的栽培。”海牙立脸色缓和了一些,说道:“嗯,既然如此,你们现在就执行吧,对了,不要向上面提起本相的行踪,明白吗?”额森特只得遵命。而海牙立身后的两个年轻军官却似乎在强忍着笑意背过了身…离嵩山脚下不远的客栈之中。

“哈哈哈,太有意思了,铁吾叔叔,你昨天装的可真像啊!”恢复了本来面貌的涂山雪笑道。贺兰铁吾也笑着回答道:“多亏目莲见过那莽古平章海牙立,告诉了我他的说话语气和神态,否则,肯定要被识破。”此时的目莲站在一旁微笑不语。涂山雪看了看目莲,不服气的道:“什么嘛,明明是铁吾叔叔演技高超,哈哈,铁吾叔叔,你说莽古朝廷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这件事啊?”

贺兰铁吾说道:“依我看,不要一个月,也要十天半月才能发现,呵呵,到时候再另行组织,恐怕还要一月时间。”目莲也笑道:“如此,起码可以让那些吃尽苦头的汉人民夫安安稳稳的休息上两个月了,涂山小姐,你这一手,当真高明,原来那一大包东西,都是易容用的道具啊,你怎知会派上用场?小僧实在是佩服啊。”

听到目莲的夸赞,涂山雪似乎格外受用,俏丽的脸上绽出迷人的笑容,说道:“今日你才知道我涂山雪的厉害了吧,哼,小和尚,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小看我。”目莲苦笑道:“小僧吃的苦头够多了,何时敢小看过你…”贺兰铁吾哈哈笑道:“你们两个年轻人,倒挺有意思,嗯,离嵩山也不远了…”涂山雪闻言,脸色微微一黯,说道:“喂,小目莲,你真要拜入少林寺,做那整日敲钟念佛的小和尚啊?”

目莲笑道:“是啊,小僧进入少林寺,还因为一些私事,所以,很感谢两位相送,咱们不如就此别过吧。”涂山雪怒道:“你和死和尚,榆木脑袋,非要去做什么出家人,我真搞不懂,铁吾叔叔,咱们走,回燕都去!”贺兰铁吾一笑,拍了拍目莲的肩膀,没再说话,便与涂山雪离开了。目莲仔细打了打白色僧袍之上的灰尘,又重新利用易容道具将额头上的“卍”字香疤遮了一遍,确保万事俱备之后,便走向了嵩山。

嵩山乃是神州五岳之一,位于中原之地,澜沧城南,登封城北,素有“嵩高惟岳,峻极于天”之美称,乃是中原地区第一名山。目莲站在嵩山脚下,叹为观止:“好巍峨的山啊,少林寺坐落在此山中,也不枉天下禅宗第一寺的名头了。”沿着登山步道拾级而上,两旁奇峰耸立,怪石嶙峋,加之苍松古柏,真可谓风景如画,耳畔隐隐传来潺潺流水之声,鼻中也闻到阵阵花香,目莲不禁感叹道:“嵩山,可真是个好地方,可谓人间仙境啊,小僧如果没有师父的仇要报,在此过上一辈子也是愿意。”终于,目莲来到少林寺的山门前,两个知客僧见到目莲也是一副僧人打扮,便十分热情的问道:“这位师兄从何而来?”目莲合十说道:“小僧目莲,是个行脚僧,欲拜会贵寺如林大师,不知师兄可否通禀?”

“不妨。”知客僧右手虚引,说道:“师兄请入寺稍候片刻。”目莲心道这少林寺的待客之道倒是不差啊,便随着一名知客僧人进入少林寺之中。知客僧前去禀报如林大师,又有一名僧人引着目莲,入内参观寺院。不得不说,少林寺真是一个气势颇为宏大的寺院,一进山门,便见一座佛龛之中供着大腹便便的弥勒佛,神龛后面立有韦驮的木雕像,神棒在握,颇具威势。过了山门,便是甬道,两旁碑石如林,看来便是鼎鼎大名的云林碑林了。

经甬道过碑林后便是天王殿,三间重檐歇山顶殿堂,外面有两大金刚,内里则是四大天王像,威武雄壮。穿过天王殿,其后便是大雄宝殿。殿内供奉着释迦牟尼、阿弥陀佛、药师佛的神像,屏墙后面悬塑观音像,两侧有十八罗汉侍立。目莲在此跪拜后,才起身继续参观。

目莲整整将少林寺寺院转了一圈,大致上了解了少林寺的构造。原来整个寺院分为了八个院落,分别是包含着天王殿与大雄宝殿的天王院、主修禅法的禅院、主修外功的罗汉堂、主修内功的般若堂、主修兵器的菩提院,主管戒律的戒律院、收藏经文的藏经阁,以及最后的一座目莲不曾进入的神秘院落——达摩院。


第18节:拜入少林寺

目莲游览完毕,一个僧人前来,说道如林大师有请,于是便引着目莲进入了般若堂之中的一间禅室内。禅室内空空如也,只放着几个蒲团,一个老僧坐在当中,低眉顺目,说道:“请坐。”目莲坐在其中一个蒲团之上,端详了这个老和尚一番。这个老和尚看上去慈眉善目,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给人的直观感觉倒是有些瘦削,不过看上去精神还不错,目莲试探性的问道:“如林大师么?”

那个老僧说道:“老僧便是般若堂副座如林,你叫做目莲?”目莲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涂山齐德亲笔信,递给了如林。如林接过了信,却不急于拆开,而是问道:“你寻老僧我有何事?”目莲摸了摸脑袋,说道:“小僧想拜入少林寺修行,如林大师能否为小僧引荐?”如林微微一笑,说道:“我可以直接收你为徒,并不需要引荐。”目莲喜道:“如此自然最好,省去那些麻烦事了。”

如林道:“可是,老僧为何收你?”目莲一愕,说道:“小僧有燕都涂山齐德前辈的亲笔推荐信,如林大师可以一阅。”如林笑道:“老僧不能因为你有推荐信而收你,也不能因为你没有推荐信而不收你,若是如此,那么这信又有何用?”说完,手心之中冒出一股青烟,那封推荐信竟化为飞灰!目莲不怒反喜,说道:“烧得好!”如林眉毛一扬,说道:“哦?好在哪里?”

目莲心道这如林大师竟也是个性格乖戾之人,不过,这却很对目莲的性子,目莲脑中一转,随即笑道:“第一,大师烧了那信,信中所言便无从考证,如此一来,小僧的形象在大师心中可以比信中所言更好;第二,大师烧了那信,深谙‘众生平等’之理,让小僧对大师之佛理修为,更加佩服;第三,大师烧了小僧的信,就表示大师有意收纳小僧,否则,小僧回去告诉涂山前辈,大师岂不是平白无故得罪于人了么?”

如林闻言双目一睁,一指点向目莲鼻尖,目莲一惊,急忙侧头避让,但如林的手指还是微微擦过了目莲的鼻头,目莲急忙站起身用手摸了摸鼻头,感觉火辣辣的十分难受,口中说道:“如林大师,小僧说错了话,您也不能立时便出手啊。”如林道:“坐下。”目莲只得再次坐下,如林说道:“你说你只是个行脚僧,为何有修为在身,你的师父是谁?”目莲神色微微一黯,却没能逃过如林的眼睛,如林说道:“不要紧,你若不愿说,老僧也就不问。”

目莲心中似乎莫名对这老和尚产生出一种信任感,似乎在他身上,能够找到些许无戒禅师的影子,便说道:“如林大师,你能帮小僧保密么?”如林道:“你若希望老僧保密,老僧定当守口如瓶。”目莲到底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此时见到如林大师对自己颇为亲切,便也生出几分依赖之心,说道:“小僧实是来自太行山中帝觉寺,家师乃是帝觉寺主持无戒禅师。”如林一惊,说道:“我有所耳闻,帝觉寺似乎近日…”

“不错。”目莲说道:“家师和寺中僧人都被杀害了,小僧已无处可去,只好…”如林点了点头,徐徐说道:“原来如此,可惜可惜,老僧看你目中含有戾气,恐怕对令师之死,还无法释怀,欲要追杀真凶,老僧说的是也不是?”目莲心中一惊,情绪激动之下,脱口说道:“不错,如果有机会,小僧一定要为师父报仇。”

如林沉默半晌,缓缓说道:“今日起,你便归于老僧门下吧,本应属‘可’字辈,不过,你既已有法号,便保留吧,还是叫做目莲,况且你年纪尚轻,便暂时与同龄的‘悟’字辈僧人同住吧,你意下如何?”目莲大喜,说道:“如此最好,不过小僧还有一个请求,按道理说,家师刚刚亡故,小僧不应改投他派,不过事出有因,小僧只得从权,所以暂时,小僧只唤您做大师,不知…”

如林笑道:“你便唤我做猪狗,我仍是我,又有何分别?”目莲笑道:“如此便多谢大师了。”如林叹了口气,说道:“佛渡有缘人,接下来的造化,还得靠你自己。”接着,如林唤进两个“悟”字辈小僧人,引着目莲去安排饮食起居,目莲了解到,每日除了早晚课之外,还有挑水化缘等差事,似乎比在帝觉寺要累上一些。

目莲被分到了一个比较小的僧房之中,僧房虽小,倒也干净,房中还住着两个僧人,经过他们的介绍,目莲知道,这两个僧人分别是悟真与悟性。悟真年纪稍大,有二十多岁的样子,长相有些粗豪,脸上堆着些许横肉,身体也是颇为壮实。而悟真则与目莲的大小差不多,长的有些瘦小,给人弱不禁风之感。

此时的悟真见到目莲,说道:“啊,新来的,你竟然年轻轻轻,便是如林师叔祖的亲传弟子了么?”目莲一愕,说道:“这位师兄从何得知?”悟真一副得意洋洋的摸样,抱着胳膊说道:“别看我只是个‘悟’字辈的小和尚,我来少林寺已经第六个年头了,嘿嘿,看看你那红红的鼻头,我便知道,这可是如林师叔祖的收徒习惯,哈哈哈。”

目莲摸了摸仍有些火辣辣的鼻子,笑道:“原来如此。悟真师兄果然见多识广。”悟真闻言有些得意,随即却连连摇手道:“什么师兄,按辈分来讲,你与我师父可净是同一辈的,我应该叫你师叔才对…”悟性在一旁听着,捂着嘴巴偷偷的笑。目莲笑道:“同是一个屋檐之下修行的和尚,哪有那么多分别,论资历,悟真师兄比我高得多了,咱们在一起时,小僧便这么叫了。”

悟真闻言,立时对目莲生出亲近之心,抱住目莲的肩膀说道:“哈哈,好,目莲师弟快人快语,以后有什么不懂得,就问我,我悟真一定知无不言。”目莲一笑,又看向悟性,说道:“这位师兄,看起来与小僧差不多年纪,小僧便直呼你为悟性了。”悟性白白的脸蛋微微透出一些红色,连连点头说道:“没…没问题。”

悟真看着悟性的窘态,笑道:“这小子便是这样,忒的腼腆了,来寺里一年了,也不见得有什么长进,哎,悟性,真一年来,我是怎么教你的,大胆些,目莲是咱们的好兄弟!”悟性点头说道:“嗯嗯…目莲是咱们的好兄弟。”悟真哈哈笑道:“这个悟性,真拿他没办法,走,我带你挑水去,以后你也知道怎么个挑法。啊…对了,你是‘可’字辈的,需要干和我们一样的活么?”

目莲笑道:“如林大师既然要我和你们住在一起,自然是干一样的活了,有劳悟真师兄了。”悟真皱眉道:“哦,你怎么还叫如林大师呢,应该叫师父才对吧,也对,刚刚拜师,改不过口来,哈哈,我刚开始也是这样,慢慢就习惯了,走吧。”悟真引着目莲,两人肩膀之上都挑着一个扁担,两边挂着两只不小的木桶,从少林寺步行下山,半山腰上有一处清泉,泉水涌出汇成一潭清水。泉眼之中,已汩汩向外冒着,一圈圈的涟漪向外荡开,饶是如此,目莲还是能够清楚的看到池底的青苔和其中游动的鱼儿。目莲不禁感慨道:“好清澈的泉水。”悟真放下扁担,插着腰说道:“可不是,这一处,可是咱们有名的‘嵩山八景’之一啊,名字叫做‘望穿秋水’…”

“‘望穿秋水’?好名字”目莲叹道。悟真笑道:“别光顾着欣赏了,以后的时日有你看的,来吧,咱们把木桶舀满,然后挑回寺中便是。”两人满舀泉水,挑在肩上,向山顶之上的少林寺而行。渐渐的,目莲看到前面的悟真已是呼呼喘着粗气,速度也慢了下来,便笑道:“悟真师兄今日挑水的任务早已完成了吧,是为了引小僧来挑水,才多挑了一担,这样,让小僧来吧。”说完,目莲向上跃了两步,左手一挑,便将悟真的扁担抄了过来,目莲一只肩膀挑着一挑扁担,一共四大桶水,当前而行,说道:“走吧,悟真师兄。”

悟真在后面看的瞠目结舌,目莲一个人挑着四桶水,却依然健步如飞,桶中之水竟不外撒一滴,悟真感叹道:“怪不得如林师叔祖要收你做亲传弟子,你的修为已如此了得,咱们不服不行啊。”目莲心中苦笑,他自打懂事以来,便被无戒禅师逼迫学武,日日不辍,为了习武这事,也不知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骂…悟真在后面笑道:“目莲你这般厉害,以后我们便不怕罗汉院的悟能他们了!”目莲问道:“哦,罗汉堂的弟子们欺负你们么?”

“可不是?”悟真气愤的说道:“罗汉堂专修外功,入门弟子很快就能学会几套拳法,咱们般若堂主修内功,没个三五年,自然不是他们对手,哎,也怪我愚笨,最粗浅的童子功练了五年多,却还是没什么突破…”目莲一笑,说道:“勤能补拙,悟真师兄只要踏实肯练,定能成材。”悟真笑道:“但愿如此吧。”


第19节:仁王般若神功

两人回到了少林寺之中,悟真指引目莲将四大桶水倒入了一个一人高的大水缸中,之后,又带目莲去斋堂用了斋饭。是夜,悟真拉着目莲畅谈,毫无睡意,而悟性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偶尔发出一声低低的笑。悟真口悬河般的说着少林寺的各种奇闻异事,而目莲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突然目莲心头一动,问道:“悟真师兄,小僧请教你一个问题。”悟真拍拍胸脯,说道:“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练武我悟真不在行,但是打听情报,小道消息这方面,我可是专家。”

目莲点了点头,问道:“悟真师兄,你可知道沙门一百单八神通之一的五大力尊菩萨手?”悟真闻言说道:“当然知道了,沙门一百单八神通,我入门时便倒背如流…”目莲忙问道:“你可知道,咱们少林寺有哪位高僧会使?”悟真皱了皱眉,说道:“目莲你是想学五大力尊菩萨手?这个功夫有什么好…我知道戒律院首座如法师伯祖,他的五大力尊菩萨手功夫,可谓登峰造极…不过,咱们少林寺卧虎藏龙,我也不知道还有多少高僧耆宿会使五大力尊菩萨手了…”

“戒律院…如法…”目莲心中默念一遍…第二日,目莲去到如林大师那里做早课,之后一一见过如林的亲传弟子,名义上都是自己的师兄,不过年级也都有三四十岁的样子了。之后,如林留下目莲,问道:“对于住处你还满意么?”目莲笑道:“有劳大师挂心,住处小僧很满意。”如林道:“那就好,你现在所掌握的佛门武功有什么,可以告诉我么?”

目莲说道:“从小家师便令小僧习武,最粗浅的揭谛白手,伽蓝掌,小僧都有涉猎,还有些粗浅的运行内功的法门。”如林又问道:“你学武,为了什么?”目莲不假思索的说道:“家师教导过小僧,是为了除魔卫道,普度众生,切记不可恃强凌弱,做伤天害理之事。”如林点头道:“嗯,你会伽蓝掌,很好,老僧欲传你仁王般若神功,你意下如何?”目莲一愣,随即说道:“仁王般若神功乃是沙门一百单八神通之一的上乘内功,小僧自然求之不得,只是…大师你为何对小僧这般关照…”

如林一笑,说道:“老僧我别的没有,相人的本事还是有的,老僧看得出,你虽油嘴滑舌,生性顽劣,本性却是个宅心仁厚之人,加之有涂山齐德的举荐,所以老僧才有意栽培与你,再者,你身负深仇大恨,难保有一日会迷失自己,进而碰到无数艰难险阻与妖魔鬼怪,老僧既然收了你,便不能置之不理,你有一技傍身,也不至于太过不堪。”顿了一顿,如林接着说道:“目莲,能放下时,便放下。”目莲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却听如林道:“跟我来。”

如林将目莲引入自己的居室之内,说道:“仁王般若神功,乃是昔日阿难陀多闻尊者糅合先天八卦与周易所创,至今已流传了两千余年,经过无数高僧改良之后,才形成了今日这般模样,仁王般若神功乃是专修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阳胆经、手太阳小肠经、手少阳三焦经等诸阳之维,阳维脉起于诸阳之会,即是金门穴…”如林开始细心教导目莲“仁王般若神功”的要义,而目莲则仔细听着,心中也在努力记忆,同时体内真气也在随着如林大师的指引游走。

渐渐的,目莲已神游其中,处于内视的状态,他已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体内真气一丝丝凝聚成股,再抽丝剥茧,只萃取出了最精纯的那一缕,再次进入丹田气海之内锻造。慢慢的,这一缕真气产生微微热感,这在目莲的习武生涯中尚属首次。要说习练内功之时,丹田内暖热自是常见,然而现在的情况,则是真气本身发出热量,烤热了目莲整个丹鼎,暖暖的十分舒服,就像是冰冷的被窝之中放进了一只装满了热水的水袋。

目莲惊讶之间,听到如林大师的传音响在心头:“你感受到了么,炼之精纯,便是仁王般若神功,少阳,乃是上午东方之阳光,亦为周易四象之一,少阴、少阳、太阴、太阴,乾、兑、离、震为阳,巽、坎、艮、坤为阴,乾、兑为太阳,离、震为少阳,离卦为火,震卦为雷,此功法之玄妙,你可理解一二了?”

目莲此时神游体内,自然无法接口,如林接着传音说道:“‘仁王般若神功’共有九重境界,第一重,离气暖丹,你习练多日便能够达到;第二重:离气绕鼎,你若能将仁王般若神功任意操控,随心所欲,便能够进入第二重天;第三重:雷震有声,使力法功,隐隐有风雷之声,则说明你已进入了第三重天的境界;第四重:震来羲(音同戏),练至第四重天,则仁王般若神功威力大增,也许你随意一拳一脚,也有天雷滚滚之威;第五重:离火外吐,我昨日烧你的信,便是动用了仁王般若神功离火外吐之能。”

顿了顿,如林接着说道:“第六重:离震相叠,到了这一重境界,你体内‘仁王般若神功’分为两股,必须要将离气与震气协和统一,并能将离火与雷震两种大能完美糅合,不分彼此,说来容易,做来则是极难;第七重:离震相生,这一重境界,体内离气与震气相辅相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说来惭愧,老僧用了二十年,也未能从这第七重的境界突破而上;第八重:眷属般若,这一重境界,与禅理和天道有关,老僧尚且不能参透,第九重,则是传说中的境界:大阴大阳,据说只有创始者阿难陀多闻尊者与三百年前的天纵英才金刚智大师曾经达到过,老僧也是不甚了了…”

目莲此时收功,从内视之中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出了一身大汗,彷佛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再探查体内真气,却已大大不同了,较之以前,更加精纯,而且,还有细细一缕灼热的真气存放在丹田炉鼎之内,想来便是仁王般若神功了。目莲吁了口气,说道:“大师,这仁王般若神功果然玄妙,小僧只是初窥门径,便以获益良多…”如林笑道:“那是自然,沙门一百单八神通,个个有其独到之处,‘仁王般若神功’也不例外,你每日晚课之后,便随我来,我会指点你练功的法门。”目莲大喜,由衷说道:“如此则目莲多谢大师了!”如林一笑,挥了挥手,说道:“去吧。”说完,便闭上眼睛入定去了。

目莲离开如林的禅室,回到了自己的僧房,悟真赶紧围了上来,问道:“怎么这么久再回来,都要去吃午饭了,是不是如林师叔祖传你什么高深的功夫了,嘿嘿,从实招来。”目莲摸了摸光头,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指点了一些内功法门而已,对了,你们今天的水挑了没有?”悟真说道:“还没有,我们俩这不是等你一起去么,谁知你现在才回来,悟性,拿上扁担和水桶,咱们去挑水。”

“哦。”悟性答应着,动作麻利的拿上了扁担和水桶,三人一起出了寺门,行向“望穿秋水”。三人挑满了水,便向来路行去,途中,见到三个年轻僧人也挑着扁担向下走,悟真看到这三个僧人,重重的“哼”了一声。三个年轻僧人中年龄较大的一个看了看目莲,笑道:“呦,悟真师兄,怎么收了新的小弟了,也不给我们几个师弟介绍一下?”悟真怒道:“走开,悟德,我们挑玩水要去吃饭了。”

悟德及两个年轻僧人站在阶梯中间,挡住上去的路,目莲看了看悟德,长着一双细细的眼睛,下巴有些尖,“贼眉鼠眼,尖嘴猴腮”这八个字配给他,倒是十分合适。悟德笑道:“你这一说,我们三个倒也感觉到有些饿了,等我们回来,斋饭都要冷掉了,不如这样,悟真,你们三个的水先倒给我们,然后有劳三位重新去打,怎么样?”悟真怒道:“凭什么,你们三个有手有脚,不会自己打的么?”悟性在一旁怯生生的说道:“悟真师兄,不如咱们再去打一趟…”

悟德笑道:“你看,还是悟性师弟是抬举,悟真师兄,快帮我把水倒好,咱们还要回去用饭呢。”悟真将水桶重重放在地上,“哼”了一声,说道:“要打架就来,这水,我倒了也不会给你们!”悟德阴森森的笑道:“悟真,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悟真正要言语,却听身后的目莲仍旧担着两桶水,说道:“恃强凌弱,可不是出家人的作风啊。”悟德将目光移到目莲的脸上,说道:“你是哪根葱,达摩院新来的?”目莲笑道:“小僧目莲,见过悟德师兄。”

“目莲?什么乱七八糟的。”悟德道:“你到底是不是咱们少林寺的和尚,咱们寺,可没有什么‘目’字辈的和尚。”

“是啊,哪里来的野和尚,来攀我们少林寺的高枝?”另外两个年轻僧人也跟着叫道。悟真闻言忍耐不住,喝道:“你们休要胡言乱语,目莲他可是…”没等悟真说完,目莲却抢先走上前说道:“悟德师兄,小僧也饿得很了,肚子里咕咕的叫,如果小僧不愿意把水给你,你待如何?”悟德笑道:“呵呵,如何?悟能,给他点颜色尝尝,让这个新来的见识见识咱们罗汉堂的功夫。”一个头顶稍尖的年轻和尚放下手里的扁担和水桶,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笑道:“也怪你前世恶业太重,怎么被分去达摩堂了,哈哈…”


第20节:教训师侄

目莲仍然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肩上担着两桶水,脚下不丁不八的站着。悟能看到目莲那副神情,心头无名火起,自尊心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嘲弄,咬牙切齿的喝道:“新来的,不知死活,找打!”悟能一招“揭谛白手”之中的“撩阴捶”,击向目莲下体,这一招狠辣阴森至极,他看准了目莲双手扶着扁担,双腿又是分开而站,这个姿势是万万避不开这一招的。悟真和悟性见状都是叫出了声:“小心啊!”

目莲从小习练“揭谛白手”,对于悟能的招式自是烂熟于胸,见悟能拳头击来,右脚闪电般的一击而回,悟德皱眉道:“悟能,你在做什么,快点打发了他们,我可是真饿了。”悟能面皮微红,心头大怒,大喝一声,一式“双龙出海”,双拳齐出,分击目莲的喉头与小腹。目莲仍是泰然自若,右腿又是一击,这一次踢在了悟能小腹之上,悟能向后飞跌,跪在了石阶之上,疼的嚎叫一声。

目莲笑道:“悟能师兄,咱们同门师兄弟,又何必行此大礼呢?哎,你如此心狠手辣,可有损咱们佛门慈悲为怀的本性啊。”悟真见状,也是眉飞色舞,哈哈笑道:“就是就是,最多以后你们帮我们打水便是,如此大礼,就免了吧,悟能师弟,哈哈哈…”一旁的悟德皱了皱眉,心下却是暗惊,罗汉堂何时来了个这么厉害的新和尚,但他不愿就此作罢,说道:“悟言,去扶悟能起来。”

接着,悟德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上前两步,抱拳说道:“罗汉堂悟德,请教目莲师弟高招。”悟真在后面低声说道:“悟德是罗汉堂‘悟’字辈里名列前茅的年轻高手,目莲你要小心了。”目莲闻言并未回应,只是依然人畜无害的对着悟德笑道:“既然悟德师兄如此有兴致,那么目莲便只有奉陪到底了。”悟德冷笑一声,说道:“你扔不卸下扁担?”目莲笑道:“有劳师兄挂心,这个扁担不碍事。”

悟德怒极反笑,说道:“好,很好,今日我要让你知道罗汉堂的厉害!”言罢,摆了个起手式,双臂前伸,肩上肌肉坟起。双掌交错在前,五指并拢,之后双掌向外一错,竟是虎虎有声。目莲身后的悟真见状,叫道:“你竟开始修炼大金刚手了?”而悟德身后的另一个法号悟言的矮个子和尚开了口:“哼,算你有见识,沙门一百单八神通之一的大金刚手,要你们好看!”正说之间,悟德已出手,只见他右掌如风而至,拍向目莲左胸。莲首次收起了笑容,他能感受得到这一掌之力量,没有百斤,也有八十,强大的掌风已令目莲胸口一窒,然而目莲却观察到了悟德的招式到底有些生涩,印证刚才悟真的话,看来悟德习练这套掌法还没多长时间。

“好,我便利用你这心浮气躁和初学乍练!”目莲心中打定了注意,便一个闪身,避过了这一掌,悟德到底是新学初练,出手不够果断,被目莲提前预知他的出招路线,这一闪,毫不显慌乱之态,甚至连桶中之水也未曾溅出。悟德心中怒极,心想自己新学的绝技,无论如何也可以在几招之内搞定他,没想到他竟如此轻描淡写的避了开去,心下更急,双掌连环,犹如雨点般的打了过来。

目莲心下暗笑,只是闪避,眼神始终不离悟德双肩双肘,渐渐地已抓住悟德的节奏。而悟德到底临敌经验欠缺,只是一味的实打实进攻,没有任何的虚招以及其他功夫,也难怪,这时的悟德已气炸了肺,没了理智般胡乱狂攻着,口中喝道:“还手啊,一味避让,算什么本事?”此时悟德已将自己所会的大金刚手的招式全数打完,想不通目莲为何未卜先知一般全数避过,但此时不及多想,便又重头再使,这一下,便被目莲轻松看穿了。

目莲笑道:“好,小僧要还手了。”看悟德身形体态,便知这一掌乃是要将重心移至右侧,然后右掌击向自己左胸。目莲好整以暇,向右侧撤了一步,接着伸出右脚,勾向悟德的重心脚。只听“扑通”一声,悟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连忙站起了身,却不好意思再上前纠缠,只是愤愤的说道:“我输了!”悟德身后的悟能与悟言都是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站在目莲侧后方的悟性捂着嘴巴,依稀听到口中说着:“好厉害啊…”

悟真拍手笑道:“嘿嘿,目莲,依我看,这罗汉堂的功夫也没什么稀奇的嘛…”突听一个沉稳的声音从身后说道:“悟真,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悟真等人齐齐一惊,转身看去,一个黄袍中年僧人向上走来,长相憨厚,眉间有一颗黑痣,此时他口中说道:“你们又在这里胡闹什么?中饭时间到了,还不回去?”目莲认得,这个僧人是罗汉堂的“可”字辈僧人,昨日早课时,如林大师曾一一介绍过,只是自己却想不起他的法号了。

暗道糟糕之时,却听悟真恭声道:“可观师叔好。”其他几个“悟”字辈的小和尚也都向可观问了好。目莲此时才合十说道:“可观师兄好,刚才这几位师兄挡住咱们去路,要向咱们讨水喝来着,不打紧,他们现在已经喝饱了,已经没事了。”可观看几人神色,心下了然,便说道:“没事便好,目莲师弟,你初来本寺,要和你的师侄们好好相处才是。”目莲点头道:“可观师兄说的是,目莲一定注意。”可观点了点头,也不看悟德他们三个,便径直向寺门而去了。

悟德等三人听见了目莲与可观的对话,都傻了眼,悟言痴痴的道:“他…竟然是‘可’字辈的…”悟真闻言笑道:“是的,目莲是咱们的师叔,明白么?你们几个,可闯了大祸了!”悟德此时阴沉着脸,目光闪烁,也不看目莲,只是合十说道:“目莲师叔,我们几个多有得罪,还望不要见怪。”说完,领着悟言与一瘸一拐的悟能拾起扁担,挑水去了。

悟真见他们走远,才一下跳了起来,右手大力的不断拍着目莲的肩膀:“过瘾,太过瘾了,看他们几个以后还敢猖狂?目莲,没想到你的功夫这么高,什么时候提点提点我啊?”目莲一边躲闪,一边说道:“小心些,别把我的水给拍撒了!”悟性也笑道:“是啊,悟真师兄你小点声,咱们还是快回去吧。”悟真笑道:“也对也对,目莲,一会儿我给你多舀两碗饭,哈哈。”

三人有说有笑的用完了饭,回到僧房,悟真不免要对目莲吹捧一番,接着说道:“目莲,你知不知道,再过十几日,可是大日子!”目莲茫然道:“什么日子,我不知道。”悟真夸张的睁大了眼,说道:“什么,你居然连嵩山之会也不知道?”目莲问道:“嵩山之会,那是什么?”悟性少有的开口插话道:“嵩山之会是天下佛教徒的盛会,五年一度,都是咱们嵩山少林寺住持,到时候,天下佛教各宗的高僧大士,多半会前来参加的。”说着,眼中露出期盼的光彩。

悟真说道:“是啊,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这几年咱们禅宗的声望有所下降了…”目莲奇道:“哦,那是为什么?”悟真动了动坐在床上的屁股,离目莲更近了一些,才说道:“你说,近几十年来,咱们禅宗最鼎盛的是什么时候?”目莲摇了摇头,悟性则接着道:“当然是佛尊瞿昙灭恶在世的那些年。”说到佛尊,目莲留上了心。

“不错。”悟真说道:“佛尊在世之时,何等威势,那些跳梁小丑何时敢说三到四了…”悟性加重了语气说道:“悟真师兄,无论是密宗,或是真言宗、律宗等宗派,大家都是一样以觉悟佛法为目的,说起来也算是殊途同归,师兄这样说他们,恐怕…”

“恐怕什么?”悟真的语气也重了起来:“五年前,你是还没来,你们都没见到,雪域密宗那些喇嘛的嚣张气焰,哼,要不是佛尊的二弟子释天授在此震场,后果啊,真不堪设想呢。”悟性叹了口气,没有再反驳悟真。目莲问道:“大家同气连枝,都是佛门中人,又有何后果?”

悟真说道:“哼,密宗的喇嘛们,想要让天下承认他们才是真正的大乘佛法,其他的只是小乘,虽然咱们佛门中人不该看重这些名利之物,但是就这般被密宗骑在头上,任谁心理也不舒坦啊…”三人沉默了片刻,便各自睡去了。之后的十几天里,目莲也都勤勤恳恳的做着早晚课,以及挑水之类的活儿,闲暇之时都会遵照如林大师的嘱咐习练“仁王般若神功”,渐渐地,丹田内的灼热之气越聚越多,依如林大师所说,目莲已进入了“仁王般若神功”的第一层境界“离气暖丹”了。


第21节:嵩山之会

嵩山之会的日子终于到了,少林寺大大小小上百号僧人,都早早静候在天王院的广场之上,不时有远道而来的僧人陆续到来,其中不止有禅宗的,还有其他多个宗门,更有甚者,一些喜好禅学的文人雅士,江湖豪客也都来参加,还好少林寺规模宏伟,地方够大,所以也都来者不拒。来的这些僧俗,目莲都是不甚了了,还好有悟真这个万事通在旁边解说。此时十几个灰衣僧人鱼贯而入,领头的一个老和尚也穿着灰红相间的袈裟,带着灰色僧帽,与少林寺的方丈如心大师及诸位高僧见礼。

“看到吗,来的是三论宗的天法大师,三论宗又叫做法性宗,乃是西域高僧鸠摩罗什传到神州,所以说,三论宗的僧人,和雪域密宗的喇嘛靠的比较近,哼,来的倒早。”悟真皱着鼻子低声说道,目莲可以听出悟真对三论宗的不满。正说着,寺门外走进一队女尼,目莲惊讶道:“比丘尼也能进入咱们寺吗?”悟真笑道:“今日是例外,嵩山之会,只要是喜好佛学之人,都能参加,何况燕山派的莲鉴神尼了?”

目莲讶道:“原来当先那个宝相庄严的女尼便是莲鉴神尼?小僧也早有耳闻。”悟真道:“是啊,燕山法华池大势至尼寺乃是领导天下比丘尼的群庵之首,燕山三神尼之首的莲鉴神尼,禅学武艺尽都学究天人,跟咱们少林寺的关系是极好的。”之后,又有几个别处寺庙的僧人进入少林寺,还有三三两两的佛学爱好者也陆续进入,但除了客人与主家互相打过招呼后,大家都是静静的在场中坐着或者站立着,整个广场上十分安静,大家都知道佛门乃是清净之地,无人敢于大声喧哗。

今日乃是目莲拜入少林寺半个多月来,第一次见到方丈如心大师,如心大师雪眉霜鬓,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极为细密的白发,手中握着一只金色禅杖,看上去极尽威严。此时,如心大师看看日头,说道:“时候已经不早,那么今日嵩山之会…”如心大师正在说话,忽听数个僧人一起诵经之声响起,目莲听那诵经声不像汉僧念经的口音。悟真眉头一皱,说道:“雪域密宗的喇嘛来了!”

只听那诵经之声渐渐拔高,直至响彻天际,场中修为较低者,包括悟真在内,都不在觉的神情难过,双手堵住了耳朵,目莲也觉耳鼓难受,禅心不守,急忙调动体内的仁王般若神功,往来循环,才渐渐好转,转头看去,悟性倒是没有用双手捂耳,只是微微皱眉罢了。忽听一个声音说道:“雪域高僧驾临,还不快快请进,少林寺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这个声音虽不太响,却犹如一股清凉的泉水一般,侵入在场众人的心脾之间,令那诵经之声带来的压力大大减轻了。

悟真放下双手,说道:“说话的是咱们般若堂的首座如定师伯祖,他一句话就压住了那些喇嘛的诵经之声,足见内功之深厚了,我什么时候才能练成如定师伯祖那般厉害啊。”只见十多个喇嘛走了进来,他们停止了诵经,各自坐下,当中一个喇嘛头上戴着高高耸立的黄色僧帽,枣红色的袈裟只盖住了半边身体,留着一脸的络腮胡须,根根卷曲,呈暗红色,一双浅蓝色的瞳孔炯炯有神,此时只听他操着一口并不十分流利的汉话大声说道:“如心大师,咱们五年不见,久违了!”

如心大师合十笑道:“耆闍崛阿阇黎别来无恙?”只听耆闍崛哈哈大笑道:“我好得很,可是据我所知,你们汉人这么些年却一直不太好啊,被莽古压的抬不起头来,不如归顺于我金刚乘密教可好?”目莲皱眉道:“这个耆闍崛,是什么来头?”悟真道:“这个耆闍崛,是雪域密宗阿阇黎,即上师,也是雪域时轮坛寺的主持,在藏人嘴里,乃是雪域数一数二的高僧。”目莲咂舌道:“怪不得口气不小。”悟真哼道:“十几年前,他却不敢有这么大的口气。”

只听如心大师道:“如今掌权者虽是莽古,但老衲所站之地,却是神州的土地,这一点,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在场的汉人听后,都纷纷叫起好来。目莲心中暗道:“这话说的不卑不亢,很合汉人的心声。”耆闍崛冷哼了一声,说道:“但愿如心大师不是嘴硬,我看要不了多少年,莽古的暴政将会把汉地屠戮一空,到时候,你们禅宗,还能不能自保?”只听如心大师身后响起一个恬静安然的声音:“禅宗犹若佛法,无处不在,阿阇黎多虑了。”

耆闍崛眉头一皱,问道:“这位大师是?”一个比之如心方丈年轻稍轻的僧人上前一步说道:“贫僧乃是少林寺禅院首座如空,见过耆闍崛阿阇黎。”目莲耳畔响起悟真的声音:“如空师叔祖,在‘如’字辈僧人之中年纪算是很小的,但是却坐上了禅院首座的位置,可见他对禅之一字,理解之深。”目莲看向如空,虽然年纪有些大,但仍是英气十足,一双剑眉入鬓,双眼虽然低垂着,却似乎格外有神。

耆闍崛笑道:“原来是如空大师,久仰久仰,你自称贫僧,我对神州文字所知不深,敢问这个‘贫’字,却是如何写的啊?”如空大师一笑,说道:“贫僧这个‘贫’字,倒是与贪得无厌的‘贪’字有些相似。”耆闍崛道:“如空大师这话,似乎有些指桑骂槐啊,不过咱们出家之人不拘小节,我也不跟你计较,你且说说,你们汉地之佛与我雪域之佛,有何分别?”如空大师不假思索道:“汉人曾去天竺求佛,天竺人却说佛在东方,实则佛在众生之中,明心便是见佛。”

耆闍崛笑道:“好,如空大师不愧为佛学大家,有些见地,我倒要问你,神州禅宗与雪域密宗,到底谁才是大乘妙法?”如空大师道:“佛法乃是普度众生之船,其实大乘小乘,本无分别,阿阇黎偏要问,那么能坐更多人的船,便是大乘。”耆闍崛哈哈大笑道:“依你所说,汉人远远多于藏人,那么,你们禅宗佛法乃是大乘了?”如空大师道:“贫僧不曾说过。”忽听一个雄浑低沉的声音说道:“耆闍崛阿阇黎说来说去,到底想说什么?”

目莲望向发声之人,只见是个面沉如水的僧人,约莫四五十岁年纪,长相颇为冷峻,在他脸上,目莲似乎看不出一丝情感的存在。悟真解释道:“是律宗的代表一执大师,律宗起源于咱们中华,所以一执大师对密宗的喇嘛们也无甚好感。”只听耆闍崛皱了皱眉,说道:“我自与禅宗高僧讲话,与你何干?”一执大师说道:“你与如空大师说得,我却说不得,这是何道理?”

忽听三论宗的天法大师说道:“一执大师,还是先听耆闍崛阿阇黎怎么说吧。”一执大师冷哼一声,不再言语。耆闍崛站起身,说道:“好,我便直说了,我来汉地之前,我们的觉皇有言,希望今后五年一度的嵩山之会,改为在雪域时轮坛寺举行,称之为时轮密法之会。”此言一出,四座皆惊,许多汉人纷纷喝骂,也有一些人保持中立,目莲只听身旁悟真大声叫道:“密宗喇嘛果然居心叵测,想将嵩山之会改为时轮密法之会,哼,真是可笑之极,痴心妄想!”

如心大师左手握着禅杖,右手下压,说道:“耆闍崛阿阇黎,要将嵩山之会的地点改为雪域金轮佛顶时轮坛寺,也无不可,只是老衲想听听原因。”耆闍崛笑道:“众所周知,佛尊瞿昙灭恶圆寂后,你们禅宗的声望已大不如前了,你们已经不能代表天下佛门诸宗,所以,理应由我们密宗接管五年一度的佛门盛会!”如心大师说道:“单凭阿阇黎一言,怎能断定禅宗声望大不如前,如此说来,阿阇黎未免太过武断了。”

耆闍崛道:“哦?口说无凭,咱们谁也不服谁,瞿昙灭恶圆寂后,你们禅宗之中,也没出过什么高手了,这样可好,咱们比比,如果你们在场的中华僧人,无人能胜过我们,那么之后的嵩山之会,便改为时轮密法之会如何?”如心大师自知这耆闍崛十分难缠,无奈之下,只得说道:“那么,如何比法,还请耆闍崛阿阇黎开示。”

耆闍崛一笑,说道:“今日乃是密宗与禅宗的较量,那么我们密宗派出三人,你们禅宗也可派出三人,咱们比斗三局,拿到两胜者便算胜了,其他宗派不可代劳,如心大师意下如何?”如心心想雪域密宗僧人只不过来了十几个人,莫非尽遣雪域高手?即便如此,自己少林寺之中也是高手如云,不必怕他们,再者,若是不应战,今日之局定然难了,其他宗门也只当少林寺是怕了耆闍崛他们,只得说道:“好,就依耆闍崛阿阇黎所言。”


第22节:首阵折戟

耆闍崛大笑道:“好,痛快,今日我也能一睹汉地禅宗高手的风采,多吉,出来。”只见耆闍崛身后走出一个高瘦的喇嘛,目莲看到,这个喇嘛手长脚长,形容枯槁,一双细眼不断闪烁,给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耆闍崛看了多吉一眼,望向如心大师说道:“我们密宗这一场,就派这一位出战了。”如心方丈眉头一皱,看向身后,一个身形十分雄壮的老僧喝道:“方丈师兄,这第一场,就让我来打头阵吧,我早就想会一会这些自大的喇嘛了。”

如心方丈点了点头,说道:“好,如山师弟,多加小心。”那雄壮老僧笑道:“我便不信这些喇嘛能有多大能耐?”说着,走了出来。如心方丈看着如山雄壮的背影,目有忧色。目莲看着走出来的如山,耳中听到悟真说道:“由罗汉堂首座如山师伯祖出场,我就放心了,他一人身兼多项佛门外功绝技,当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区区一个喇嘛,怎能是他对手?”

目莲心道,原来这个身形雄壮的老僧就是罗汉堂的首座如山,罗汉堂精研外功,怪不得这如山大师满身肌肉虬结,果非常人可比。多吉与如山站在场中,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全副心思放在这两人身上,只听耆闍崛说道:“你们可以开始了。”耆闍崛话音刚落,便见多吉嘴角溢出一抹冷笑,接着膝盖微微弯曲后,便消失在原地!目莲功聚双目,也看不清他的行进线路,多吉再次出现之时,已经和如山战在一处了!

多吉手脚并用,不知道使用的是什么奇怪功法,手脚如风般来来去去绕着如山进攻,而如山则站在原地见招拆招,沉稳如山。悟真张大了嘴,讶道:“怎么回事,这个喇嘛到底长了几条腿,几只手,我已经看不清了,他是怪物吗?”目莲说道:“非也,这个喇嘛手脚动作快极,往往一招还未完全收回,便又出一招,一招快过一招,幻化出无数拳脚残影,看上去倒像是多手多脚一样。”

忽然,如山背后却也似化出七八条手臂,一齐向多吉攻去,多吉一惊,猝不及防之下中了数掌,被迫连连后退。目莲吸了一口冷气,说道:“这是什么功夫?”悟真得意的道:“哈哈,沙门一百单八神通之一的‘十八臂观音陀罗尼’,乃是如山师伯祖得意的功夫之一,那喇嘛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如山师伯祖…可真是厉害啊!”

这一场比斗,开始变得精彩纷呈起来,一边是手快脚快,穿梭进攻,另一边是无数掌影,如陀罗臂轮转,两边一动一静,但却打的十分热闹,只听“噼噼啪啪”的掌拳交击之声犹如炒豆般爆个不停,场中之人都看的呆了。目莲也看的津津有味,回思自己过去与人相斗,和如今这场比试而言,也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不过,如山大师到底修为精深,一门心思钻研外功数十年,一身功夫已臻化境,“十八臂观音陀罗尼”一经施展,立时逼得多吉有些缩手缩脚起来,连连后退,再占不了上风。

只听如山沉稳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功夫也算不错,就此认输,我不伤你。”众人都看向多吉,只见多吉一声冷笑,一连几个后空翻拉开与如山的距离,接着提了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十指对着如山交替点出,十指轮转,快速绝伦。只听“嗤嗤”的破风之声与声声闷爆,如山双眉一轩,左闪右避,似乎也不敢直当其指风。目莲讶道:“这喇嘛使得,莫不是…”

“不错!”悟真为了显示他的博学多能,抢着说道:“沙门一百单八神通之一,流传在雪域的指法:‘十波罗蜜指’!十指连点,威力强绝,连巨石亦能被隔空点成粉碎!没想到,这个喇嘛倒也真有些本事!”场中在座的大都是佛门高僧,见多吉使出这十波罗蜜指,也尽皆讶异,耆闍崛在一旁得意洋洋,似乎认为这一场比斗已赢定了。忽闻如山大喝一声,身上冒出白色烟雾,双手互握,两只食指并起,中指弯曲相交,向着多吉凝重一指!

在场众人同时感觉到一股热浪迎面而来,悟真兴奋的喝道:“是‘法华指’,同为沙门一百单八神通,以指破指,如山师伯祖,真是绝了!”多吉双眉一挑,十指连弹,对着如山便是一轮猛轰,只听空中闷爆连连,两边指力在空中碰撞交击,众人只觉气流割面生疼,不由得以手臂护住了脸颊。一轮指力比拼过后,双方内力都有所损耗,只见多吉毫不停顿,有合身扑向如山,双掌齐出,被如山双臂架了开去,如山不愿真个伤了多吉,便招招留有余地,而多吉则一味死缠烂打,正当如山有些不耐时,异变突生!

多吉绕到了如山背后,双掌击向如山双耳,如山竖起双臂,满拟架开多吉双掌,不料四臂交击过后,多吉虽被震开,但双臂却不可思议般暴长三尺,“嗖”的一声,犹如灵蛇一般缠住了如山的脖子!连如山的两只手,也被缠了进去。如山虎吼一声,侧身一甩,但多吉死死缠住了如山的脖子,同时双腿也暴涨两尺,死死的缠住了如山的腰部,并不断向内挤压!若是继续如此,如山的两边肋骨都会被多吉双腿压断!

如山双脚向上一跳,背部向下,重重向地面上砸去,只听一声巨响,地面上已被砸出了一个深坑,多吉首当其冲,被砸的吐出一口鲜血,但他脸上笑意更浓,手脚上的缠绕之劲更大,此时的如山倒在地上,被多吉手脚牵制住,无法起身,一双虎目圆睁,却又无可奈何,多吉死死的卡住如山的喉咙,如山呼吸不畅,一张脸已憋得通红。如山虽左右挣扎,无奈多吉就是死死扼住如山咽喉,如山渐渐乏力,无计可施。

忽听如心方丈一声叹息,说道:“这一局,算我们少林寺输了。”此言一出,举座皆惊,都纷纷议论了起来。那边耆闍崛一众喇嘛一声欢呼,多吉松了手脚,嘴上挂着阴森的笑意和未干的血迹回归本阵。悟真顿足道:“这喇嘛使得什么妖术,竟这般赢了如山师伯祖?”只听悟性柔弱的声音道:“恐怕这就是天竺秘传的‘十缠瑜伽’了,如山师伯祖这次,真的是有些大意了。”

如山大师缓缓爬了起来,走到如心方丈面前说道:“是我大意了,求方丈师兄责罚。”如心方丈道:“不必担心,如山师弟,你先休息去吧。”如山大师叹了口气,便站在了如心方丈身后,不再言语。耆闍崛笑道:“承让了,咱们密宗时轮坛寺先拿下一局,那么下一局,就由你们少林寺先挑出出战者了,嘿嘿,事先说好,如果这一局,你们少林寺仍然输了的话,那么,嵩山之会,可就要改为时轮密法之会了,哈哈哈…”

如心方丈身后的般若堂首座如定大师道:“这第二局,由老僧我去吧。”忽听目莲之师,般若堂副座如林大师道:“如定师兄,般若堂还要由你主持,这第二局万万不能再输,就由我这老骨头去吧。”如定看着如林,良久,才挤出几个字:“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那一招。”如林洒脱一笑,看向如心方丈,如心方丈眉头紧锁,似乎十分艰难的点了点头。

如林走向场中,合十一礼,说道:“老僧乃是少林寺般若堂的如林,请教时轮坛寺高招。”说完,眼神有意无意的看了目莲一眼。悟真转头看了看目莲,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到一丝慌乱和担忧,但他看到的却只有笃定和专注。只有目莲领悟到了如林大师的意思,他是想让目莲在这场比试之中,能够体悟到一些平时口舌无法表述的武学至理。

只听耆闍崛笑道:“原来是如林大师,一身仁王般若神功已臻化境,咱们在雪域也早有耳闻,这个…”耆闍崛扭头向后看了看,叫道:“丹增,这一场,你上!”那个叫丹增的喇嘛走上前来,众人却齐齐一惊,原来这丹增一双眼珠竟是血红之色,头上也长满了红红的长发,吐出的气息都似蒸汽一般,上身赤裸,不断地向下淌着汗水,看上去十分诡异。

目莲听到如心方丈摇头说道:“罗刹怒桩?真是难以想象…”。“如”字辈的高僧脸上,似乎都同时罩上了一层寒霜。耆闍崛哈哈笑道:“不错,丹增正是练就了罗刹怒桩,对任何内功造成的伤害都可以忽略不计,哈哈哈哈…”悟真双拳紧握,愤怒说道:“太不要脸了,第一局时轮坛寺便算是侥幸取胜,那么这一局,便分明是耍起无赖来了,练就‘罗刹怒桩’之人,周身不怕内劲攻击,咱们般若堂主修内功,如林师叔祖也不例外,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

“他们并没有违反规则。”忽听目莲说道。

“你在说什么?”悟真怒道:“如林师叔祖可是你师父,你怎么还帮着喇嘛说话,你就不怕这第二局也输了么?”目莲一笑,说道:“正因为小僧相信他,相信他有一胜之力,正如他相信小僧一般。这是一种直觉,小僧向你解释不清的。”悟真摇了摇头,白了目莲一眼,便赶紧看向场中。


第23节:化身修罗

耆闍崛见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便举起手说道:“第二场比试,可以开始了。”只见丹增竟好整以暇的摊开了双手,双手四指不断向内屈伸,意思很明显:“尽管来吧。”场中汉地僧人见状大怒,纷纷喝骂:“娘的,这喇嘛,竟如此嚣张?”

“是啊,面对佛门前辈,竟然这副态度?”

“哼,如林大师乃是前辈耆宿,定然有能力对付他!”目莲口上虽说相信如林,但心里还是没底,毕竟他没有真正见过如林大师出手,况且见识了第一场比试,看来胜负,也并非完全取决于修为高低,有时候临场应敌,反应机变,心性情绪等,也能够成为左右战局的因素!目莲感觉得到,场中的温度变了!准确的说,是变热了,而来源,就是如林大师!空中的氧气似乎被抽空了,在场众人等感觉有些呼吸不畅,闷热难忍。

如林大师浑身散发出徐徐热浪,目莲明白,如林大师已将体内的仁王般若神功调动至极限,才会出现如此可怕的能量!仁王般若神功,竟能一强至斯!如林蓦然动了!他纵向丹增,吐气开声,右手一掌带着裂石开碑之势与滚滚热浪,击向丹增,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犹如雷震,众人眼前万束火光爆发,尽都被刺的闭上了眼,无疑,丹增结结实实的吃了这一掌。

却见丹增“腾腾腾腾”连退七步,接着站定,胸前中掌处冒出屡屡白气,白气消散后,丹增的身体竟是完好无缺。丹增咧嘴一笑,走上前来,继续张开双臂,做出那挑衅的动作。在场众人除了那十多个雪域来的密宗僧人,其余的尽皆倒吸一口冷气,暗道即使是八极榜那般天底下顶儿尖儿的人物,也不敢站直了承受这一掌,何况这个丹增完完全全的接了这一掌,竟还毫发无损,真是耸人听闻!

目莲见状,心里又为如林大师捏了一把汗,他要怎么做?转头看向悟真,悟真已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搓着手,上下牙齿不断咬着下嘴唇,看上去自然是万分的着急。目莲拍了拍悟真的肩膀说道:“放心吧,如林大师不会让咱们失望的。”悟真转过头,看着目莲清澈的眼神与温暖的笑意,心下没来由的稳了一稳。

场中的如林大师皱了皱眉,再度纵上,这一次,展开的竟是如狂风暴雨一般的进攻,只听雷震之声大作,滚滚热浪八方四窜,刺眼的白光与火光接连炸裂开来,一些年纪稍轻的僧人不堪重负,甚至已捂着了双耳,闭上了双目。雷声缓缓逝去,众人看向场中,只见如林大师站在那里喘着气,而他前方的丹增,好似一锅开水般,浑身上下冒着浓浓白气,渐渐地,白气变得稀薄,露出丹增妖邪的笑容,只听丹增笑道:“如林大师,你打入我身体之中的内息,让我全数还给你!”

丹增话音刚落,便一声巨吼,从他一双手掌之上,涌出一股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劲,那气劲犹如实质,肉眼可见,乃是一蓬赤红色的暗流,如山一般向如林压去!目莲隐约明白,这个丹增,似乎是吸收了如林大师刚才轮番攻击打入的内劲,此时利用那些内劲糅合之后,予以还击!如林一惊,忙运劲抵挡,但丹增聚合如林千百道真气内劲与一击,威力何其恐怖,如林无法可想,且挡且避,但还是轰的重重砸在身后地上,呛出一口心血来,而那股内劲越过如林,竟然径直打向后面的天王殿与殿前一众“如”字辈高僧!

眼见若是避开,后面的天王殿将被轰的粉碎,数个“如”字辈高僧联手出掌,拍向那股如山劲力,只听声声闷爆,那股劲力终于被数个“如”字辈高僧联手击散,但那几个高僧却也是胸口烦闷欲呕,内息不畅,显然都是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内伤,修为较低的甚至嘴角溢出了鲜血。耆闍崛见状笑道:“丹增,打得好!哈哈哈…”目莲暗道狡猾,如此一来,数个修为精深的“如”字辈高僧都或多或少被那气劲击伤,形势,对密宗时轮坛寺更加有利了。

众和尚怒视耆闍崛与丹增,偏偏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一个个心中堵得难受至极,只想站起身痛殴他们一顿,只可惜看过这两场比试后,深知自己远远没有那般实力。如心方丈叹了口气,正欲认输,却见如林大师站起身,转头看向他。如心方丈不明所以,却听如林大师道:“方丈师兄,如林今日要破戒了,违背寺规,之后如林愿领责罚…”

如心方丈闻言,似乎猛然想起一事,接着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如林师弟…你大可不必…”身后的几个老资格的“如”字辈高僧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目光有些悲戚,但更多的,是一种淡然与凛然。众人听着两个“如”字辈高僧的对话,都是云里雾里,破戒?违背寺规?破什么戒,违什么规?难道是杀戒不成?目莲也同样是一头雾水,至于破戒,自己倒是不怎么看重,转头看看悟真悟性,他们也是同样一副迷惑的模样。

丹增见状,不耐烦的喝道:“喂,你们还打不打,不打的话,我们密宗时轮坛寺胜了两局,今日比斗,就算结束了,你们禅宗的武功,也没什么能耐嘛…”只听如林大师一笑,擦了擦嘴角血迹,说道:“打,自然要打,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化身修罗,只为伏魔,吼…!”众人听到如林大师的声音越来越高,语调却越来越低沉,面目也是越来越显的愤怒凶恶,突然,如林大师身上的僧袍竟撕裂了,准确的说,是如林大师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

只见如林大师的身体不断变高变大,转眼间竟高达到十五尺有余,好像两个人叠起来那么高,原本稍显稍小的身躯,如今竟然高达雄壮,从擦破的僧袍之内,隐约可以看见青筋暴起的块块肌肉,原本一脸祥和的圣僧摸样,如今依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凶神恶煞,怒发如狂之态,活像一个地狱来的恶鬼,目中透出弄弄杀意,见者心寒!丹增见到如林的模样,也是目瞪口呆的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耆闍崛见状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大声喝道:“如林,你竟甘愿折损五十年修为,使出这禁技‘阿罗汉灭魔杀禅’,没想到你竟练成这一禁技…”悟真倒抽一口凉气,说道:“‘阿罗汉灭魔杀禅’?竟然是佛门禁技‘阿罗汉灭魔杀禅’?”目莲心中惊讶,但仍不自觉的问道:“‘阿罗汉灭魔杀禅’?那是什么功法?”

悟真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说道:“这是千年前‘怒罗汉’伐罗弗多罗尊者所创,一经施展,威力绝伦,但却要折损发功者数十年的修为,虽也列为沙门一百单八神通之一,但却被列为禁技,原因便是,这功法一经发动,便会引发体内魔性反噬,轻者令人智昏,重者令人丧智,曾经有僧人强行修炼此功法,结果无法压制体内魔性,成为了奸淫掳掠,十恶不赦的大魔头,所以,这项功法才被列为佛门禁技,只有六根清净,一心向善的极少数高僧,才被获准参阅此功法,真没想到,如林师叔祖居然会使…”

目莲点了点头,心下也是有些凄然,如林大师竟折损几乎全身修为,只为胜出这一局,扞卫神州佛道之荣誉,这一份大勇之心,足令自己叹服了,刚才如林大师自己所言的将要犯戒,恐怕不是指杀戒,而是嗔戒。接着又心下苦笑,自己是否是个灾星,第一个师父惨遭杀害,刚拜了第二个师父,却又要折损一身修为…

如林大师彷佛愤怒欲狂,仰天狂吼,双拳散发出暗黑色的气息,轮番砸在地上,砸的土石翻飞,整个少林寺乃至嵩山,都随之摇晃了起来!地上落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大坑,忽然,如林大师一跃而起,犹如天降魔神一般,向丹增落去,丹增向旁避让,但如林在空中转了个向,“轰”的一声,将丹增砸在地上,丹增还待挣扎,却被如林骑在身上,直起上身,举起钵大的拳头,一拳轰在丹增脸上,接着,第二拳,第三拳犹如雨点般转瞬即至,丹增的惨叫之声传入每个人耳里,伴随着的是震耳欲聋的轰击之声,端的是惊心动魄!

目莲惊道:“好厉害,不过,这样还算是内功攻击么?”悟真摇头道:“不,如林师叔祖如今已是化身修罗,他打出的气劲已经不是普通的阳性真气那么简单,而是带有少见的阴劲,如此,则是‘罗刹怒桩’的克星了,你看,如林师叔祖明显留了力,否则,不论内功气劲,单凭现在的肉体力量,就能轻易将那丹增撕成两半!如林师叔祖果然不简单,在行功之后,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太不容易了!”

那边的耆闍崛也大声叫道:“住手,这一局,我们认输了!”如林大师的拳头在半空之中硬生生止住,身体缓缓缩小,之后闭上了眼睛,仰天倒在了地上。目莲正欲上前救助,却见几名般若堂的“可”字辈僧人率先上前将如林大师扶了出来,而那边密宗一行也走出两个喇嘛将已被打成猪头的丹增抬了回去。耆闍崛阴森笑道:“好个少林寺,竟修起佛门禁技来,有种,第三局,我亲自上场,你们谁来?”

如心方丈在刚才硬接丹增反弹的真气气劲之时,已受了些许内伤,但事到如今也无法可想,便轻轻顿了顿禅杖,说道:“既然如此,老衲…”话音未落,却听到少林寺后院响起一个老迈的声音,那个声音并不算非常响亮,却响在每一个人心头:“如心,你对这些个无礼喇嘛,端的是好脾气!”


第24节:不坏金身

在这个声音响起的一刹那,场中所有人都不由得望向少林寺后院,不知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于直呼方丈法号?但一众“如”字辈高僧及少数前辈耆宿却目露喜色,同时夹杂着些许诚惶诚恐的神情。目莲只听悟真声音颤抖的说道:“是达摩院神僧,一定不错…哪一位呢…?”悟性也是少有的神情兴奋,目莲只见一众“如”字辈高僧分列两边,将中间让出一条通道来。一个玄眉怒目的老僧裹着杏黄袈裟,左掌竖在胸前,右手扣着一串佛珠,缓缓走了出来。只听一众“如”字辈高僧一齐合十弯腰施了一礼,齐声叫道:“空相师叔。”整个会场如死般寂静,接着,便沸腾了!

“看啊,是‘空’字辈的神僧,真没想到!”

“天,‘玄智无相’,少林寺达摩院四大神僧,这位是空相神僧吗?”

“‘一空如可悟’,你是说,这个老僧比如心方丈还要大上一辈?”

“可不是吗,嘿嘿,这次有那群喇嘛好看了。”

“尚有‘空’字辈的神僧在人世,我今日竟亲眼所见,真是幸甚!”目莲仔细端详那名走出来的老僧,年龄看上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偏偏两条眉毛却是又浓又黑,鼻下留着白色的八字胡,下巴上留着一撮白色的尖胡,修整的倒也整齐。这名老僧面目端正,身形挺拔,给人不怒自威之感,此时站在一众“如”字辈高僧之前,一双怒目看着耆闍崛。

目莲看得出,此时的耆闍崛多少显得有些慌乱,只听他笑道:“晚辈拜见空相神僧…这个,达摩院神僧,不是一向不理尘事,一心参禅的吗,空相神僧怎么…”空相“哼”了一声,说道:“少林寺,不可轻辱,尔等若还明白事理,就回你们雪域去吧。”耆闍崛眼珠乱转,心里打起了算盘,要他立时就走,那时轮坛寺的脸可就被他丢尽了。本来,他近年武功大成,有信心压住如心方丈一头,这一次来是势在必得,没想到多年不理世事的达摩院神僧横插一脚。

不过,耆闍崛暗想,就算你是“空”字辈神僧,我也未必就输于你,武功修为,可不是单看辈分的,何况,你没有上百岁高龄,也有八九十,说不定已是油尽灯枯,强弩之末罢了,想到此处,耆闍崛决心放手一搏,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接着对着空相说道:“本来空相神僧发话,吾等应该自行离去才是,无奈本次嵩山之行,觉皇有令,咱们也不敢就此作罢,所以,这第三场比试,还是要进行的。”

空相闻言,不再言语,只是走向场中站定,说道:“请!”如心方丈见状说道:“空相师叔,您圣体要紧,不如…”空相摆了摆手,说道:“老衲这把行将入土的老骨头,还怕什么?”如心方丈闻言,便不再言语。耆闍崛见这空相站在场中,虽说面目威严,但却感觉不到他身周散发出任何凌厉气场,心下便定了三分,也走上了场,回头大声道:“拿我刀来!”

只见一名孔武有力的喇嘛抱着一柄青色镰形大弯刀走了上来,那柄刀刀柄粗壮,刀身也是异于常刀,少说也有六七十斤,耆闍崛单手抄起大刀,挥了两下,对空相笑道:“神僧使什么兵器,请便。”空相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请吧。”耆闍崛心下暗恼:“还真当你是神僧了?你这般做派,被我砍死了,须怪不得我!”想到此处,便笑道:“既然如此,刀剑不长眼,神僧小心了。”

耆闍崛再不客气,眼中现出浓浓杀机,轮转大刀,虎吼一声,当头一刀,朝空相脑门之上劈去。好惊人的一刀!耆闍崛这一刀,带出浓浓紫色火焰,整个场中的空气,似乎都同时被这一刀蒸空了,而半边天空,都被这一刀映成了紫红之色!这一刀劈开虚空,伴随着十分诡异的速度和角度,斩向空相。举座皆惊!

“这是‘劫火洞然刀法’,绝对没错,这个喇嘛的‘劫火洞然刀法’居然已臻化境!”悟真瞪圆了双眼说道。目莲也被这一霸道至极的一刀震撼了,不由问道:“‘劫火洞然刀法’,这也是沙门一百单八神通之一么?”

“不错。”悟真解释道:“‘劫火洞然刀法’,练至极限,可引地狱业火,焚灭世界一切罪恶!”起初众人见到空相神僧出场,本都放心了心,但看到了耆闍崛这一刀,却无疑再度紧张起来。毕竟,空相神僧是赤手空拳在与之对敌!只见空相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双手合十,中间夹着那串佛珠,口中喝出一个字:“固!”

目莲瞬间睁大了眼,因为他看到,空相全身蓦的爆出金色光芒,他的身体外围竟出现一个法相庄严的金刚法相,将空相包围在法相中央。只听“咣”的一声巨响,耆闍崛手腕一震,大刀险些脱手飞出,即便如此,耆闍崛也是连人带刀,被震开十数米远。耆闍崛被震得双手发麻,口中苦涩的道:“这是‘四法不坏身’?”目莲也惊讶至极的说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四法不坏身’神功?防御力也太惊人了吧?”

“那是当然!”悟真笑道:“‘四法不坏身’是正受心,金刚,佛舍利与光音天宫殿之四法不坏灭,谓之四法不坏的护体神功,天下武功,要论防御能力,恐怕无人能出其右了!”场中神州之人士气大震,纷纷叫起好来,唯独一众“如”字辈高僧却是面无表情,似乎早已知道这种结果一般,一个个犹如入定,不见喜怒。再看空相,也犹如一尊石佛般,不悲不喜,口中默默念着什么经文,夹着佛珠的双手微微震颤着。

耆闍崛大喝道:“今日不信破不了你的‘四法不坏身’,看刀,火涂十七狱!”火涂乃三途之一。途者,道之义。即指地狱道。地狱为猛火所烧之处,故称火涂道。耆闍崛飞身跳起,双手举刀过头,之后用尽全身内力,瞬间劈下十七刀,前刀未至,后刀已到,整个少林寺上空,竟全都飘荡着耆闍崛斩出的刀影以及紫色火焰,还好耆闍崛修为精深,能够将这刀气火焰控制在这狭小的范围内,否则,周围的旁观者可就要成为被殃及的池鱼的了。

犹如无数人在同时敲锣一般,“咣咣咣咣”之声大作,整个嵩山在此激烈颤抖了起来,目莲甚至担心,少林寺就会因为这颤抖而塌成瓦砾。斩完了最后一刀,耆闍崛也落到了地上,此时他单膝跪在空相面前,握刀的双手已被震得鲜血淋漓,反观空相,竟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接着,空相身周的金刚法相竟似乎张开了口,以洞彻人心的法音说道:“阿弥陀佛,发下屠刀,立地成佛!”

耆闍崛听到这个声音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那鲜血喷到空相身前三尺处,便都神奇的落了下去。耆闍崛以刀支撑着身体,缓缓站起,说道:“这次的比试,是我们密宗时轮坛寺输了,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你们禅宗仍旧凌驾于我们密宗之上。”似乎平复了一下心头翻涌的气血后,耆闍崛接着说道:“十年前,禅宗瞿昙灭恶做出了有辱佛门清誉之事,他作为禅宗的代表人物,嘿嘿,禅宗之没落,可见一斑。”

空相身周的金刚法相缓缓淡了下去,但他只是静静听着耆闍崛的话,没有回应。而场中的汉人却不愿意了,纷纷喝骂耆闍崛胡言乱语。耆闍崛转过身,一边向回走,一边说道:“我胡言乱语?好,五年之后,我当再来拜山,到时候,我会拿出证据,让你们好好看看,你们整日顶礼膜拜的禅宗瞿昙灭恶,到底做过何等样的好事,哈哈哈哈…那时候,说不定觉皇佛爷会亲来,那么,就算是你们四大神僧一起上,觉皇佛爷也是不会惧怕的,哼!”说完后,耆闍崛便率领一众喇嘛头也不回的下了山。

目莲看到,此时的空相神僧,眉间似乎有一团阴郁,难以解开,他缓缓叹了口气,走入少林寺内院之中,转瞬不见了。整个会场此时的气氛,多少有些压抑,谁也不明白为什么,本来应该是兴高采烈的庆祝胜利之时,却怎么会如此沉闷,只因大家多少都听说过一些关于瞿昙灭恶的传闻,以及耆闍崛口中的“有辱佛门清誉”之事。

目莲却是摸了摸脑袋,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悟真,然而悟真却只是摇了摇头,这一次似乎坚决闭口不言了。之后的嵩山之会,也只是走走形式,草草收场了。值得注意的事,会上,也提到了帝觉寺被屠之事,只不过,各方讨论之后,也没能断定凶手是谁,最后也只得不了了之了。各方僧人和爱好佛学的人士,也都纷纷下了山,少林寺重归清静。

在嵩山之会的十几天之后,目莲是首次见到了如林大师,此时的如林形容枯槁,双目之中没了神采,目莲心下悲哀,低低的唤了声:“师父。”如林笑了笑,说道:“你肯叫我师父了?这很好。”目莲咬了咬嘴唇,说道:“在您身上,我能找到很多无戒师父的影子,所以…”如林收起了笑容,说道:“目莲,不要总是被过去所束缚,人生在世,还是要向前看才好。”目莲点了点头,忽然好像下了什么决心般,对如林说道:“师父,你能否将‘阿罗汉灭魔杀禅’教给我?”


第25节:受审十戒堂

如林两条又细又白的眉毛挑了一挑,说道:“目莲,你扔执着于复仇之事?”目莲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嗯,我没法让师父死的不明不白,我没法忘记师父死时的样子…”如林点了点头,说道:“也难怪,你小小年纪,正是年轻气盛之时,我不应该强求你,至于‘阿罗汉灭魔杀禅’,乃是佛门禁技,别说你没资格参阅,即使有资格,我也不会让你学的。”

“为什么?”目莲显得有些激动。

“只因你有心魔。”如林缓缓说道:“目莲,令师的死,令你你心中生出许多杂念,目中常含戾气,仇恨的种子已深埋在你心中了。若你真的练了‘阿罗汉灭魔杀禅’,将会引发你体内的魔性,彻底泯灭你的善心,到时候,你恐怕就真的要堕入魔道,万劫不复了…目莲,静下心来,别被仇恨蒙蔽了本心…”目莲听着如林大师的循循善诱,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师徒二人又谈论了关于修炼“仁王般若神功”的种种问题,一直谈到深夜才作罢。

之后的日子,目莲白天挑水化缘,夜晚习练内功,时不时与悟真插科打诨,再开开悟性的玩笑,过得倒也轻松自在。这一夜,目莲却做了一个梦,梦中,无戒禅师向他缓缓走来,僧袍的两条袖子空空如也,无戒禅师张开了口,却说不出话,仔细看去,口里竟没有舌头。目莲猛的坐起身来,出了一身冷汗,看了看旁边依旧熟睡的悟真以及悟性,目莲却再也睡不着了。

目莲脑中不断闪过梦中的场景,禅心不守,竟鬼使神差般的出了僧房,接着出了般若堂,穿过罗汉堂与禅院,进入了戒律院之中。在戒律院之中,目莲却看到一个老僧在练武,黑夜之中,却看不清那老僧的面貌,只依稀看到僧袍颜色款式,应该是一名“如”字辈的高僧。目莲看到,那名老僧正在一处空地之上习练武功,打的应该是一套擒拿武功,双手呈爪状,打的虎虎生风,龙行虎步,好不威风。目莲联想到帝觉寺中僧人的死状,再看眼前的老僧所习练这的武功,渐渐地,呼吸变得有些粗重,脑中也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什么人?”那名老僧到底修为精深,在目莲气息散乱之际,便被老僧发现了。目莲听到老僧呼喝,也有些着慌,转身欲走,那老僧却一个提纵,便到了目莲身后。老僧右手伸出,扣向目莲右肩,目莲觉出右侧风响,急忙向左侧闪身,老僧右手变招,改为向左横抓,目莲急忙向后撤去,却还是被老僧抓去一片僧袍。老僧喝道:“你是哪个院的僧人,来戒律院干什么?不知道偷学武功乃是大忌?”

目莲闻言怒道:“我没有偷学武功,你用的可是‘五大力尊菩萨手’?”老僧低喝道:“是又如何,还说你没偷学,连武功名字也知之甚详?”目莲脑中“嗡”的一声,无戒禅师死时的模样再度充斥在目莲脑内,目莲大喝一声,双掌齐出,拍向老僧!老僧双目一嗔,喝道:“好小子,目无尊长,你是哪院的‘悟’字辈僧人,你师父是谁?”一边说着,一边轻描淡写的架开目莲双掌。

目莲此时双耳似乎已听不进任何字眼,本能一般调动体内仁王般若神功,注入双臂,大喝一声,分击老僧左右两肋。老僧从目莲的掌风之中感觉到一股微热的气息,一惊说道:“你是般若堂的?不对,你这年纪,怎么有资格学‘仁王般若神功’?哼,一定也是偷学而来!”说着,老僧一个闪身,右手一抄,便拿住了目莲右腕,微一使劲,目莲脉门被制,被老僧内力侵入,疼的喊出了声。

“说,你是谁,是不是雪域密宗派来潜入我寺的奸细?”老僧声色俱厉的喝道。目莲此时犹如入魔一般,不顾已整条麻木的右臂,左掌拍向老僧拿住自己右臂的手腕,口中喝道:“几个月前,你是否到过太行山帝觉寺?”老僧一愕,说道:“你再胡言乱语什么,帝觉寺老僧我从未去过,哼,不要试图胡搅蛮缠,今日你落入我如法的手中,就休想再逃走!”

如法右手拉着目莲向右一牵,目莲右掌登时打空,接着,如法右脚踢向目莲腿弯之处,目莲猝不及防,被踢得单膝跪在了地上,如法左手又顺势扣住了目莲左腕,手上加力,目莲吃疼,再也无力反抗。目莲喝道:“放开我!”如法眉头一皱,双手加重力道,目莲一声惨叫,疼的说不出话来。几个守夜的僧人听见声响,也纷纷赶了过来,其中就有曾经被目莲教训过的罗汉堂悟德。

如法喝道:“这个僧人是谁,你们可有认识的?”悟德看了看目莲,说道:“禀告如法师叔祖,我认识他。”如法看向悟德,示意他继续说。这个如法大师似乎平日颇有威严,悟德在他面前也是谨小慎微,此时咽了口唾沫,说道:“他好像是般若堂新来的僧人,不过,听说,好像是‘可’字辈的…但是,法号却没有可字,叫道什么的…”如法眉头皱的更深,说道:“‘可’字辈,你没搞错么?”

悟德战战兢兢的说道:“弟子绝不敢欺瞒师叔祖…”如法道:“好了,你们下去吧。”几名守夜僧人离开后,如法压着目莲,将目莲送进一间颇小的房间之内,房间里空无一物,如法将目莲推了进去,锁上了房门,说道:“你先呆在里面,明日一早,老僧会和如心方丈以及各院首座审问你。”如法的脚步声远去之后,目莲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我是怎么了?”目莲使劲摇了摇头,暗想道:“刚才一瞬间,我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难道真如如林师父所说,我已完全被仇恨所操控了?”此时这间房中空无一物,唯有目莲自己,目莲安静的靠着墙坐在地上,回想一下,自己真的有些莽撞了,看来这个自称如法的老僧,就是悟真空中的戒律院首座如法大师了,自己这次可真是闯了大祸…再说,即使如法大师会使五大力尊菩萨手,也不能说明屠杀帝觉寺的凶手,就是他,自己这么做,冤枉好人倒还好说,如果如法大师真是凶手,就无疑将自己陷入了万分危险的境地,从刚才的寥寥数招也可以看得出,自己与如法大师的修为差距,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反正已经被关在这里了,再想什么也没有用,只能等待明天的审问了,此时此刻,目莲想起了自己在燕京中海牙立符地牢内做客的光景,目莲只有苦笑,自己离开帝觉寺以后,怎么净碰到这种牢狱之灾,看来自己的经验阅历,还欠缺的太多…第二日一早,两个中年僧人打开了房门,将目莲一左一右的压着到了戒律院的十戒堂之中,这十戒堂,乃是戒律院专门用来审讯犯错弟子的地方。

目莲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了看堂中,如心方丈,如法大师,还有数个老僧都坐在椅中,而自己则站在这些老僧中间。如法大师看向如心方丈,说道:“方丈师兄,我说的就是他了。”如心方丈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如法大师对着目莲喝道:“你是什么人,从实招来!”这一声喝,似乎用上了内息,只震入目莲心底。目莲打了个颤,但仍是牢牢站定,说道:“小僧目莲,拜入少林寺已有数月之久了。”

如法大师听到目莲语气和缓,便也放缓额语气,说道:“你是哪院僧人,师父是谁?”目莲想了想,该来的总是要来,该躲也躲不过,便如实说道:“小僧是般若堂的,我师父是如林大师。”此言一出,几个“如”字辈僧人都多少有些惊讶。如心方丈对着一个“可”字辈的僧人说道:“去请如林师弟来。”那“可”字辈僧人应了,赶忙出去了。

稍后,那“可”字辈僧人扶着如林踏入十戒堂之中,目莲看到形容枯槁的如林大师,心下愧疚,说道:“师父,弟子错了。”如林看了目莲一眼,便坐在一旁的椅中。如心方丈道:“如林师弟,这个目莲,可是你的弟子?”如林点了点头,说道:“回方丈师兄话,目莲确实是我新收的亲传弟子。”如心方丈道:“嗯,如法师弟,你继续问吧。”如法看了一眼如林,又看着目莲问道:“目莲,我且问你,你昨夜为何潜入戒律院,到底所为何事?”

目莲说道:“小僧昨夜无法入眠,所以便出来转转,并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如法眉头一皱,说道:“那你昨夜为何问我是否到过帝觉寺?”目莲说道:“额…那只是小僧说梦话而已,如法师叔不必认真…”如法怒道:“一派胡言,方丈师兄,如林师弟,要问的我都问完了,如何发落,我听你们的意见。”如心方丈看向如林,说道:“如林师弟,你的意思呢?”

如林缓缓说道:“怪我教徒不严,才使他犯下这等错事,方丈师兄,你要责罚,便责罚我吧。”目莲闻言急道:“师父,是弟子的错,一切后果由弟子一人承担…”如心方丈说道:“你刚为少林寺立下大功,我等怎能忍心责罚与你,如法,偷学武功,罪当如何?”如法道:“轻者面壁思过十年以上,重者当逐出寺!”



第26节:达摩面壁崖

目莲闻言惊怒交集,喝道:“什么?我只不过误入戒律院,怎能有如此严重的惩罚?”如法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淡然说道:“国有国法,寺有寺规,你在一旁窥视我练功,便是犯了偷学武功之大忌…”如林大师扶着膝盖,缓缓站起了身,向如法与如心方丈各施一礼,说道:“目莲新入寺,年纪也轻,还不懂事,也怪我没能严加管教他,不过我相信,目莲他也许并非有意为之…若有什么责罚,方丈师兄,如法师兄,就让我如林带领了吧。”

如心方丈说道:“不妥,这样吧,念在目莲入寺不久,乃是初犯,加之如林师弟为他求情,就发他在达摩面壁崖面壁思过五年,你们意下如何?”如法躬身说道:“全凭方丈师兄定夺。”如林则合十说道:“多谢方丈师兄。”目莲却狂心一起,说道:“我没什么错,只不过走错了路,为什么要面壁五年,我不去,大不了便逐我出寺好了!”

如法眉头一皱,正欲训斥目莲,却听如林大师叹了口气,说道:“目莲,莫要一错再错,如此下去,恐入魔道,对于现在的你来说,面壁思过,并非坏事。”目莲看到如心大师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容,不忍再说,便低头默许了对自己的判罚。之后,又两名戒律院的“可”字辈僧人引着目莲,下了少林寺所在的嵩山主峰,又登上了临近的另一座稍矮的山峰。

目莲看到,这座山峰虽不及嵩山主峰秀丽多姿,仪态万千,但由于人迹罕至,却古木林立,盘根错节,各种植物相互交缠生长,有时密不透风,有时又疏可走马,真是步移景异,令人目不暇接。四周云雾缭绕,走在这条几乎没有道路的山道上,犹如踏入神仙领地,别有一番风韵。这是一种粗矿且自然的美,在这里,更能体会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来到这里,才能对于天道有更深一层的理解和领悟,目莲觉得,自己住在这里,其实也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其中一个“可”字辈僧人说道:“这里就是达摩面壁崖了,前面那个山洞,便是达摩洞,你便在那里面壁思过,随后会安排人给你送饭,每天只会来送一次,崖下有两名师弟把守,好了,你自己进去吧,我们走了。”言罢,两名僧人便离开了。目莲向前仔细看去,果然有一处山洞,那处山洞洞外已长满了藤蔓植物,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很难发现,目莲走了过去,拨开植物,低头进入洞中,洞里的光嫌有些暗,所幸还能看清脚下,洞口虽小,洞里的地方倒是挺大,可以同时容纳十匹马。

目莲盘膝坐下,臀下传来冰冷的触感,目莲苦笑一声,自嘲的说道:“目莲啊目莲,你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啊,师父的大仇毫无头绪,自己却要在这鬼地方待上五年,这地方连只苍蝇也没有,我岂不要被闷死?”左右无事,目莲便运起体内仁王般若神功来,自从仁王般若神功达到第一重“离气暖丹”境界之后,便进展颇为缓慢,体内的仁王般若神功增加的速度慢不说,有时还会缓缓减少,而且自己也不易调动,经常会有乱窜的情况出现,还好此时目莲丹田里的仁王般若神功并不是太多,所以也没什么大碍。

也不知行了多久的功,目莲突然听到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目莲,是我。”目莲缓缓回过神来,收功睁眼,喜道:“悟真,你怎么来了?”悟真放下手中的食盒,挠了挠头,说道:“目莲,你这次可闯了大祸了,被罚面壁五年,真是惨啊,我要求每日给你送饭,如林师叔祖同意了。”目莲喜道:“好啊,你每日还能来陪我聊聊天,否则五年时间,我可真的要闷死了。”悟真摇了摇头,苦道:“我也不能待太长时间,最多半个时辰,我就得回去,不然崖下看守的同门就要找上来了。”目莲丧气道:“怎会这样,你在这里,又不会怎么样…”悟真笑道:“没办法啊,这是规矩,你也不必太过沮丧啊,其实,历史上很多高僧大德,都来过此处面壁啊。”

“哦?说来听听。”目莲问道。悟真坐了下来,说道:“最初,这里曾是神州禅宗初祖达摩祖师面壁参禅的地方,所以叫做达摩面壁崖,这处山铜,就叫做达摩洞,后来,为了纪念达摩祖师,一些高僧也会自愿来此处参禅,当然了,也有一些犯了错的僧人,被勒令在此地面壁思过,不过啊,我看这里蛮好的嘛,冬暖夏凉,哈哈…”

“好你个头!”目莲佯怒道:“要不然咱俩换换,你在此地待五年,我回去。”悟真连连摇手,说道:“不了不了,还是你在这里,我回去吧,你也知道,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没人听我说话,我会闷死的…”目莲哈哈笑道:“看玩笑的,看你紧张的样子,你回去帮我问问如林师父,为什么我的仁王般若神功在突破了第一层境界之后,就还能再度提升了?是我的运功方法不对么?”

悟真讶道:“如林师叔祖把仁王般若神功授予你了?那可是沙门一百单八神通之一啊,厉害,真厉害啊,什么时候你也教教我啊…”目莲笑道:“看你表现了,呵呵,时候不早了,你快下去吧。”悟真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你快吃吧,明日我再来。”目莲看着悟真离去,一股寂寞的情愫涌上心头,看看四壁光秃秃的石头,目莲苦笑着摇了摇头,打开食盒,仍是熟悉的斋饭味道。

此时目莲也饿了,闻者竟格外的香,饱餐一顿后,目莲摸了摸肚子,自语道:“其实我有饱饭吃,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不是么?”想到这里,目莲的心情豁然开朗了许多,也不再多想,倒头便睡了…一阵强烈的光线将目莲刺的醒转过来,目莲向洞外看去,原来是早晨初生的太阳啊,说也奇怪,早晨的阳光,竟能完全的照进达摩洞中,此时的达摩洞,竟是明晃晃的一片光亮。

当目莲的眼睛熟悉了此时的光亮后,却有所发现。达摩洞的四壁上,都刻得有字或图案,有些是蝇头小字,难以辨认,有些则是怪异图案,不明所以,目莲仔细看了看壁上的字迹,有些是一些武功心得,有些则是一些参禅体悟,目莲眼睛一亮,来了兴趣,四周都看了看,心想这些定然是在此处面壁的前代高僧们一个人无聊时所作。

正在看时,光线却渐渐暗了下去,原来,只有初生的阳光,才能照进洞中,最多也就是半个时辰的光景,太阳一旦移位,洞中便有恢复了乌漆麻黑的样子了。目莲百无聊赖,又练起仁王般若神功来,只到悟真在此叫醒自己。目莲见到悟真,便问道:“你见到如林师父了么?”悟真笑道:“你还别说,如林师叔祖还真是关心你,没等我去找他,他叫我过去了,问你的情况如何,情绪是否正常,我说你很好,还说了你的疑问。”

目莲忙道:“如林师父怎么说?”悟真皱眉说道:“如林师叔祖说的话我不怎么懂,死记硬背,也就记了个七七八八吧,如林师叔祖说,你不能将你的丹田气海仅仅作为你储存真气的空间,而是要作为炼化真气的鼎炉而存在,如此,则可事半功倍…大概的意思,便是这样吧。”目莲闻言,心中一动,似乎抓住了什么诀窍,面露喜色。悟真换了食盒,说道:“喂,想什么呢,我看你在这里,过的挺惬意的嘛。”

目莲笑道:“可不是么,在这儿啊,不用挑水,不用干活,也不用去上早晚课,你说能不惬意么?”悟真瞪大了眼睛说道:“听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挺不错的。”目莲笑道:“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交换?”悟真赶忙摇了摇头,拿起空食盒逃之夭夭了。目莲哈哈大笑,接着整了整思绪,便盘膝入定,练起仁王般若神功来。

按照如林大师的教导,目莲很快便抓住了诀窍,一丝一缕的仁王般若神功被目莲聚在一起,接着仔细体悟丹田的气息流动,利用丹田缓缓炼化真气,这样一来,丹田内的仁王般若神功便越来越多,不过,目莲现在每日只能炼化很小的一部分,便已精疲力竭,需要赶紧休息了。之后的日子,目莲清晨看看石壁上的字画,体悟一下高僧大能们的武功心得及禅学体悟,其余时间修练仁王般若神功或是光明真言秘印,悟真来送饭时,再与悟真聊会儿天,并用悟真之口,向如林大师询问修习内功时所遇瓶颈,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很快,两个月的时光眨眼便过,目莲渐渐明白了如林大师所说的那句话,此时的他,面壁并不是一件坏事,相反,也许是一件极好的事呢。这一日,目莲刚刚练完仁王般若神功,收功准备吃饭,却听到洞外有些声响,似乎是石子撞击在地上的声音,目莲走出洞外,却看见一个人。


第27节:打弹子

目莲走出洞外,却看到一个人也在向里张望。这个人是个鞠楼老者,面目虽然老迈但却隐隐泛着红光,满头白发散乱在脑袋上,嘴上也长着一丛白胡子,看不到嘴巴在哪里,小小的眼睛也被丛生的白眉几乎盖住,身形虽然鞠楼,但却有些微胖,邋遢破旧的衣服不知多少年也未洗过,此时这老者背着双手,在那儿跳来跳去,向内来回张望着。老者见到目莲走了出来,便叫道:“小东西,你是被罚来面壁思过的么?”

目莲合十恭声说道:“弟子目莲,不知前辈是谁,怎么会在这达摩面壁崖中?”老者“哼”了一声,说道:“小东西,我问你,是否是来面壁的?”目莲皱了皱眉,随即点了点头。老者笑道:“甚好,被罚了多久啊?”目莲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自己被罚,他却说甚好,看在这老者是前辈的份上,便不与他计较,说道:“五年。”老者收起笑容,说道:“才五年啊?没劲没劲,我看怎么说,也该十年才对。”

目莲心道这个老头不会是误入山上的疯子吧,他按捺住转身便走的心情,说道:“前辈还有事么,没有的话,小僧要去面壁了。”老者连忙说道:“有事有事,面壁有什么意思,你看着墙,墙看着你,不如来陪我玩!”目莲有些无奈,说道:“这恐怕不行,小僧是被罚来面壁的,要是如法师伯知道小僧不好好面壁思过,恐怕真要加上五年时间了。”说着,目莲扭头欲走。只听老者急道:“喂,小东西,别走啊,我还不容易盼来一个人,你可不能走…”

目莲正欲不理,忽然背后大椎穴一麻,自己竟已不能动弹!目莲大惊,才知道这老者虽疯疯癫癫,但无疑是个绝世高手,凌空打穴的功夫不是没有,但只随意一击,就能止住自己全身经脉,这手功夫,自己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老者笑道:“怎么样,小东西,你走不了了吧?你怕如法干什么,当年他就是个小顽固,冥顽不灵,一点意思也没有,怎么样,你愿意陪我玩了吗?”

目莲想要点头口称愿意,无奈非但脖子动不了,连舌头也跟着僵硬了!老者怒道:“怎么啦,不回答我老人家,是不想跟陪我玩吗?”看到目莲仍无动于衷,便怒道:“小东西,你不愿意陪我玩,我把你扔到崖下去!”话音刚落,目莲便觉身子一轻,竟已被老者举过头顶!转瞬之间,自己耳边风响,面皮被风刮的生疼,眼中景物不断闪过,几近模糊,目莲大惊失色,这老者竟举着自己,风也似的飞奔,自己莫非真要被他扔到悬崖底下去了不成?

老者一边飞速跳跃着,一边喊道:“怎么样,还不愿意陪我玩?好呀,我就把你丢下山崖,到时候你摔死了,野狗还会把你吃了…”目莲心中苦笑,自己此时想陪你玩,无奈说不出话啊,想到自己可能真要这么不明不白的交待在个疯老头手里,全身登时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突然,老者竟一顿停了下来,没有任何先兆和缓冲,就这么轻松的停在了原地,只听老者疑惑道:“不会是我修为太深,点你大椎穴,却封住了你全身经脉,让你连话都说不了了吧?”

言罢,放下目莲,老者看了目莲两眼,笑道:“你这小东西,修为太次,被我点的不能说话,你早说啊,差点被我扔下山崖,嗯,这样吧,你要是愿意陪我玩,就上下动动招子。”目莲心道你这老疯子总算还没疯到家,连忙上下动了动眼珠子。老者哈哈大笑,说道:“我说嘛,这世上哪有人不爱玩的?”说着,在目莲背后轻轻拍了一掌,目莲顿感全身经脉顺畅,跌坐在地,说道:“前辈,你真要吓死小僧了…”

老者搓了搓手,说道:“我又不是有意吓你,是你自己不愿意陪我玩。”目莲摸了摸脑袋,缓了口气,笑道:“前辈如此修为,当真让小僧开了眼,陪前辈玩,小僧是心甘情愿。”老者闻言大喜道:“好啊,你看你整日面壁,有什么意思,亏我老人家陪你玩了,你喜欢玩什么?”目莲失笑道:“前辈喜欢玩什么,小僧就玩什么。”老者手舞足蹈的说道:“好好好,那咱们就来玩打弹子,你会吗?”目莲说道:“小时候打过,可是,前辈你又弹子么?”

老者挠了挠头,大惊失色道:“遭了,我没有弹子,这可如何是好,好不容易有人陪我玩了,哎呀,急死人…”突然,老者看着目莲,眼睛一亮,露出笑容。目莲吓了一跳,叫道:“前辈…”老者突然伸手,然后缩了出来,手里竟拿着目莲颈中挂着的那串佛珠。目莲惊道:“前辈,这串佛珠是先师遗物…要做弹子,恐怕不合适吧…”

老者一边把玩佛珠,一边笑道:“怎么不合适,实在是太合适了,这大小,这质地,这圆滚滚的珠子,真是上好的弹子!哼,佛珠是死的,你说它是佛珠它便是佛珠,你说它是弹子它便是弹子,呸,这个道理都不懂,你也配做和尚吗?”道理苦笑不得,想了想,这老者说的也有道理,只得小心些便弄丢了便好。便问道:“好吧,前辈,这弹子如何打法?”

老者将佛珠一个个从绳子上取了下来,说道:“你不是说你会玩吗,罢了罢了,谁让我老人家会的花样多呢,听好了,你去地上挖五个小洞,谁先打完五个洞,便变老虎,然后就可以打对方的弹子,打中了就等于吃掉了,我吃完你的弹子,我就赢了,这就叫做‘打老虎洞’,明白了吗?”目莲点头笑道:“明白了明白了,可是,这佛珠玩完了,可以归还小僧…”

老者连连挥手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真是?”目莲答应了,便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挖起洞来,挖了一个后,目莲心中一动,将洞挖的格外浅些,挖完后说道:“前辈,挖好了。”老者看了看,说道:“不错,因为我老人家是此道高手,随意就由你先打吧。”说完,分给目莲一半佛珠。

目莲将佛珠拿在手里,取出一粒,正准备打,摸起来却有些一样,低头一看,心中一惊,原来这一粒佛珠上竟有浅显的字迹,像是用指甲划上去的一般,仔细去看,竟是一个“乎”字。原来佛珠一直串在一起,自己却从未注意,目莲心中一动,这个字会不会和杀害师父的凶手有什么关联?赶忙看了看其他佛珠,却再也找不到其他蛛丝马迹。

老者见状怒道:“这是你的佛珠,看来看去有什么好看,莫不是知道你自己打不过我,所以耍赖不想玩了?”目莲跑到老者跟前,说道:“前辈,让我看看你手中佛珠。”老者道:“干嘛,要检查我要没有做手脚?也对,你看吧,我老人家打弹子,一向光明磊落,绝不耍滑,快看快看!”目莲也懒得和他解释,急忙一一仔细检查起来,但也是一无所获,只有那一粒佛珠上面有字,其他的都是完好无损,那么那个“乎”字是什么意思呢?莫非凶手复姓“呼延”?还是名字里有个“呼”字?目莲一时间想出了神。

老者哇哇叫道:“喂,你这小东西,怎么净发癔症!到底玩不玩,是不是又想被我扔下山崖?”目莲回过神来,决定暂时不想了,便说道:“玩,自然是要玩的,前辈看好了,小僧这就要打了。”目莲小时候确实曾经打过,所以自然信心满满,单膝跪地,扣住一粒佛珠,食指和中指弯曲,中指朝里,食指向外,然后用食指、中指第一节指弯和拇指中间的指节骨夹住佛珠,用拇指中间的指节骨用力向外一拨,佛珠朝着第一个洞激射而出。

然后目莲还是想的太简单了。目莲所站之地,是起伏不平土石零落的山地,地上还有不少的枯枝败叶,杂草丛生,佛珠射出,在起伏的土地之上弹弹跳跳,随后被一片枯叶一绊,落在一旁。老者哈哈大笑,说道:“小东西,这打弹子啊,你与我老人家比,还是差得远了,看好了!”老者蹲了下来,拿着一粒佛珠,口中叫道:“走你!”手指一弹,那粒佛珠便慢悠悠的滚了出去。眼看那粒佛珠将要撞在一根树枝之上,突然,目莲睁大了眼,因为那粒佛珠竟突然转向,绕了一个弧形,绕过树枝,接着向洞口滚去。

“有了,有了,哈哈…”老者看着自己的佛珠,拍手笑道。谁知目莲的洞挖的很浅,那粒佛珠滚进洞里,竟绕了一圈后,滚了出来。目莲笑道:“哎呀,前辈也没进洞,咱们暂时还是打平了。”老者明白过来,喝道:“小东西,你耍诈?”


第28节:弥陀戒珠

目莲苦着脸说道:“前辈,是你让我挖坑的,又没说深浅,何况这坑深坑浅,于我二人来说,不是一样公平的么?”老者挠了挠头,说道:“也对,好吧,那么该你了。”目莲这次聚精会神的扣着一粒佛珠,他自己挖的坑,明白深浅,他选择了一条相对平坦的线路,小心翼翼的将佛珠弹出,这一次,目莲也用上了内力,佛珠滚出去时明显沉稳了许多,眼看滚进了坑,晃了两晃,留在了坑里。

老者叫道:“好你个小东西,学的倒是挺快!”接着,老者再度出手,这一次老者学聪明了,跑过去仔细看了看洞的身前,才胸有成竹的跑了回来,一出手,果然稳稳入洞。接下来,对于这两个深有内力的武者来说,都是一打一个准了,当然,目莲先打完了五个洞,变为老虎,转头来可以继续吃老者的佛珠了。目莲扣着佛珠,说道:“前辈,对不住了,目莲要吃你的第一粒佛珠了。”

老者怒道:“你倒是吃给我看看!”目莲哈哈一笑,瞄准最近的那个洞里老者的佛珠,运气一弹,佛珠径直打向洞中!眼看将要打中老者佛珠,却见老者那粒佛珠竟自己旋转出了洞,目莲的佛珠打了个空,滚入洞中,余力不消,又滚出了洞,而老者的那粒佛珠转了个圈后,乖乖的回到了洞中。目莲惊道:“前辈,你使了什么手段,这不算数!”

老者哈哈大笑道:“怎么,你我都用上了内力,为何我用就不算数,嘿嘿,告诉你,我这一手绝活儿,有个名目,叫做‘弥陀戒珠’,今日让你开了眼,哼,该我了。”只见老者轻易打进第五个洞,接着一一吃了目莲的佛珠,之后,自己的佛珠竟能奇迹般的飞回自己手中,结果,自然是目莲落败。目莲心中惊异,老者这一项法诀,可以任意控制佛珠走向,若是当做暗器打出,指东打西,威力何止等闲?

老者兴高采烈的道:“哈哈,怎么样,你这小东西,果然不是我老人家的对手吧?你服是不服?”目莲苦笑着说道:“服了,小僧真是服了,前辈这一手‘弥陀戒珠’,真是神妙无比,小僧实在佩服的五体投地,现在,可以把佛珠还给小僧了么?”老者装聋作哑般说道:“什么,你还不服?好,那我老人家就先把弹子拿走了,明日再来找你较量,打到你服为止!”目莲正要再说,那老者却转瞬之间跑的无影无踪了。

目莲大惊,四下望了望,哪里还有老者的身影,老者拿走了无戒禅师的遗物佛珠,这可如何是好,只能希望他说明日还来不要食言了。目莲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自己遇到这个修为卓绝的疯老者,到底是福是祸,遇到个疯子,自然不是福,不过…等等,要说这老者修为卓绝,是否是福呢,目莲心中一动,有了打算。

过了一日,阳光照射进达摩洞之中,目莲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爬了起来,刚伸了个懒腰,便听到洞外有个声音再喊:“小东西,给我出来,我今日定要打服你,让你领略我老人家的弹子神技!”目莲一笑,心道果然来了,于是大声叫道:“前辈莫急,小僧这就出来了。”

这一次,目莲特意将坑挖的更远了些,不过没改变的是,今天的结果,已是目莲输了,可没等目莲说话,老者便道:“哼,知道你小子还是不服气,好吧,我老人家明日再来教训你,今日你便好好养精蓄锐吧,虽然也没什么用,哈哈哈…”笑声中,老者竟一个后空翻,翻入云雾中去了…午后,悟真又来送饭了,目莲与悟真坐在洞中唯一的石桌旁,悟真看着目莲吃饭,说道:“如林师叔祖让我问你,你的内功修习进境如何?”

目莲一愣,这几日被那疯老者搅合的没什么心思练功,仁王般若神功也没什么进境,便说道:“还是老样子吧,没什么特别的突破。”悟真点了点头,说道:“哦,如林师叔祖让我告诉你,虽在困境,亦不要自暴自弃,妄自菲薄…”目莲心下微暖,说道:“你告诉如林师父,我知道了,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还有…”目莲向问问关于那疯老者的事,但转念一想,万一这老者是什么少林寺的大对头,那可糟糕了,万一少林寺得到消息,派人追捕,自己的佛珠如果拿不回来,那可遭了,因此,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被目莲给憋回去了。

“什么?”悟真问道。目莲说道:“没什么,只是想说,让你明天给我多盛些汤,呵呵。”悟真笑道:“咳,多大点儿事,明日我给你盛两碗汤来,我走了啊,你慢慢吃。”目莲点了点头,向悟真挥手示意,悟真摆了摆手,便走了。之后的两日,老者都是一大早便来找目莲用佛珠打弹子,目莲虽然挖坑一次比一次挖的远且浅,但结局却都是老者大获全胜。

这一日,阳光刚刚离开达摩洞,老者便又在洞外叫嚣了:“喂,小东西,快点出来了,莫非你打不过我,就要做缩头乌龟了吗?”目莲在洞里叫道:“我今天不打了,太不公平了!”老者闻言,在洞外哇哇叫道:“你说什么,哪里有不公平了,我老人家可有耍滑使奸不成?”目莲叫道:“没有是没有,可是还是不公平!”老者怒道:“胜负各凭实力,有什么不公平,你且说说看,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老人家将你丢下山崖去!”

目莲理直气壮的叫道:“前辈你想,你会那个什么‘弥陀戒珠’,而我却什么也不会,这样一来,我每天都是输,你每天都是赢,也没意思不是?”老者挠了挠头,说道:“也是啊,我有这一手,你根本就没办法赢我嘛,赢得多了,也觉得有些无趣…”目莲心中暗道上钩了,便说道:“公平起见啊,除非小僧我也会使‘弥陀戒珠’,否则,这就是不公平!”

老者怒道:“哼,‘弥陀戒珠’乃是沙门一百单八神通之中的上乘法诀,岂是你会使就会使的,别做梦了,告诉你,整个嵩山啊,就只有我会使,嘿嘿。”目莲装作讶异道:“只有前辈你会使,哎呀,那可遭了…”老者大声道:“遭什么,有什么好糟的?”目莲说道:“前辈你想,终有一日,你老人家要登西天极乐,到时候,小僧跟别人打弹子,说起您老人家的那手绝活儿,那可是小僧生平仅见的绝技,啧啧,管教他们目瞪口呆。”

老者听得神往,笑道:“对,对,给叫他们全都知道。”目莲又装作苦恼说道:“可是啊,您老人家已经不在了,他们怎么会相信我,加上‘弥陀戒珠’这一手绝技,世上已无人会使,他们啊,肯定说小僧吹牛!”老者怒道:“谁敢说你吹牛,我把他们扔下山崖去!”

目莲苦道:“您到时候已在西天享乐,哪里还能来管小僧呢,哎,真是可惜,这么厉害的一项打弹子绝技,就要失传了,以后啊,再也没有您老人家这么厉害的打弹子高手了,反而要被那些凡夫俗子逞能耐了…”老者在洞外吹胡子瞪眼睛,大声喝道:“小东西,你出来,我教会了你,你去好好教训他们,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打弹子高手!不过,你要告诉他们,你的师父,是我一愚!”

目莲闻言大喜,笑嘻嘻的出了洞来。老者双手十指夹着十粒佛珠,说道:“小东西,你看好了。”说完,双手向上一掷,只见十粒佛珠竟笔直竖成了一条直线,接着,老者右手一引,那十粒佛珠竟围成一个圆圈,随着老者手指的律动,圆圈不断放大缩小,犹如在跳舞一般。目莲看的傻了眼,说道:“好厉害,没想到这项法诀,竟能同时控制这么多粒佛珠?”

老者嘿嘿笑道:“这算什么,练到我老人家这种程度,这些佛珠随意变幻,要什么,来什么,即便是百粒佛珠也不在话下…”正说着,那十粒佛珠竟组合成一只飞鸟,扇动着翅膀,绕着老者打着圈飞,似乎有生命一般栩栩如生。目莲看的目瞪口呆,已经忘记说话,老者丢给目莲一粒佛珠,说道:“将你的内力灌注在佛珠之中,心随意动,意随珠走,缓缓放开手来…”

目莲放开了手,只听“啪嗒”一声,佛珠掉在了地上。老者怒道:“蠢东西,你怎么运功的,我说了要从头顶的元宫穴起始…”目莲苦笑道:“前辈你哪里说过…”老者怒道:“我说说过就是说过,赶紧重头来过,你若学不会,谁会相信我老人家会使这项打弹子的绝技?”目莲心中好笑,嘴上却强装恭敬道:“是是是,小僧这便照做…”


第29节:五百罗汉化生神通

接下来的数日,目莲都在跟随老者学习‘弥陀戒珠’,虽然老者条理不清,颠三倒四,但好在目莲生性聪颖,稍加推敲之后,倒也学了个七七八八。每教一段时间,老者便有些不耐烦,吵着要先打一局弹子,目莲也正好现学现卖,在实践中练习‘弥陀戒珠’的要领。

又是一日清晨,老者便兴冲冲的在洞外将目莲喊了出来,还没讲几句,就吵着要先打一局,目莲打完了老虎洞,回头来吃老者的弹子,目莲此时已能通过内力操控佛珠去向,刚开始缓缓滚去,中途突然加快速度,向老者佛珠撞去,老者早已料到,控制佛珠平移三寸,目莲欲控制佛珠转向追击,无奈运用还不纯熟,佛珠竟一路蹦蹦跳跳的滚进了达摩洞里去。

目莲叫道:“哎呀,不好。”一路跟着佛珠跑了进去,想要将佛珠捡回来。不料那佛珠竟一路滚进了达摩洞中的石桌底下,目莲摸了摸脑袋,蹲下身去,伸手去够,无奈那佛珠却滚到了靠墙的角落,目莲摇了摇头,便趴了下去,抓住了佛珠,目莲吐出一口气,此时正好阳光照进洞来,目莲一转头,却看到石桌背面似乎刻有图案。目莲用手擦了擦,阳光照在洞内的石头地上,反射到石桌背面,目莲果然看到,石桌背面刻着许多细小人形,每一个人形都做出一个怪异的动作来。

“喂,小东西,快点滚出来,愿赌服输,你龟缩在洞里算是怎么回事?”老者在洞外久等不见目莲出来,着急喊道。目莲叫道:“这石桌底下,好像有东西!”老者闻言,好奇心起,叫道:“什么东西,你别动,让我老人家来看看!”说着,急忙跑了进来,也学着目莲样子,躺下身来,挤进了石桌底下。老者仔细看了看这些人形,口中喃喃的道:“不会吧…失传了几百年,居然在这里重现…”

目莲奇道:“这些人形…是什么东西?”老者怒道:“什么人形,这可不是东西,而是一项失传已久的佛门外功绝技…”目莲看着石头上刻着的团,讶道:“前辈是说,这是一套武功?”老者点头说道:“不错,原来整套功法都在此处记录了下来…这项绝技叫做‘五百罗汉化生神通’,是天下外功武术之集大成者,也是天下外功的克星,它每一个招式,都妙到毫巅,乃是通过佛门尊者经典形象所化,举手投足间,便能将各门派高深的武术轻易破掉…”

目莲听到此处,心中惊讶,疑惑道:“可既然叫做‘五百罗汉化生神通’,为何我看这人形图案,却没有五百个之多?”老者笑道:“你这小东西实在太笨,名字叫做‘五百罗汉化生神通’,莫非就必须有五百个姿态么?那只是虚指,意为众多,也有传说为佛释迦圆寂之后,参加第一次经结集的五百比丘。总之,这些个罗汉姿态,已足以对付时间一切外功武术,啧啧,真没想到…”

此时阳光离开了达摩洞,洞里有变得有些昏暗,目莲爬了出来,说道:“前辈,既然如此,你每日便来洞里修炼这套‘五百罗汉化生神通’吧,小僧武艺低微,想来也无法参透这等高深武功。”老者摇了摇头,一边向洞外走,一边说道:“修炼‘五百罗汉化生神通’?我为什么要练?”目莲跟在后面,听到老者这个问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愣了半晌,才说道:“前辈不是说,这项绝技,是失传已久的上乘武学么?”

老者有些自得的说道:“是又如何,不过,我且问你,我老人家若已天下无敌,学不学,又有什么关系?”目莲一愣,说道:“若是如此,那学来确实也没什么用处…”老者停下了脚步,说道:“不过,这项绝技竟偶然间被你这小东西撞见,也是佛缘,你若有兴趣,到可以练一练,明天开始,我老人家便晚些再来找你玩吧。”之后的日子,老者果然来的很晚,基本上都是正午时分,才来找目莲玩耍,并指点目莲“弥陀戒珠”的要旨。

目莲白天没什么事,便在阳光照射入洞之时,趴到石桌低下去,参悟石桌上刻着的人形图案,默记在心中,在阳光离去的时候,起身在洞中习练,不练则已,一练之下,却发现其中神妙无穷,往往一练起来,废寝忘食,经常是被老者或是来送饭的悟真打断,目莲才停下来。转眼之间,已过去了三个多月,目莲白天习练“五百罗汉化生神通”,下午学习“弥陀戒珠”,并陪着老者打弹子,晚上时间,则静下心来修习“仁王般若神功”。虽说目莲是被罚来面壁的,却被目莲拿来苦练武功。

这一日烈日当空,老者手中把玩着佛珠,一个纵跃,便到了达摩洞口,口中叫道:“小东西,你爷爷我来了,还不出来请安?”过了半晌,也不见目莲出来,老者又叫道:“小东西,你在里面吗,你现在打弹子的水平大涨,说不定今日赢了我老人家也说不定啊。”说着,向洞里走去。走进洞里,却见一个人侧卧在地上,单手支着头,背对着洞口,正是目莲。

老者走上前去,怒道:“你这懒鬼,太阳晒到屁股上了,还在这里睡得安稳?”右手便抓向目莲肩头。突见目莲身子竟很自然的翻了个身,避过了老者的右手,老者讶道:“好小子,睡梦罗汉!”老者来了兴趣,双手齐上,来抓目莲,自然,老者为了试目莲武功,只使了两成功力。将将要抓到目莲双肩之时,却见目莲睁开双目,双臂突然上举,刚好架住老者双手,同时左右一分,反击向老者前胸。

老者哈哈笑道:“有意思,这是举钵罗汉!”忙闪身避让,又击向目莲腰际,目莲身子一扭,右手一抬,手肘竟要打到老者的太阳穴之上,正是一招“挖耳罗汉”!老者一惊,好在他修为高深,身体蓦地凭空后移三寸,目莲手肘在老者的鼻尖之上划了过去,老者暗道惭愧,自己一时托大,险些中了目莲一招,亏得自己修为高出目莲太多,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强行移开身形,若纯粹以招式论,自己实已输了一招!

其实目莲此时潜心于“五百罗汉化生神通”的习练,心神早已融入了这项高深武技当中,浑然忘记身外事物,在老者前来拍打他之时,他只是本能的做出抵挡与反击,自己却全然不知。老者此时却如临大敌一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与目莲周旋,也是老者有意助目莲习练‘五百罗汉化生神通’,攻少守多,令目莲尽情发挥,都是点到为止,自己似乎也对目莲的招数十分感兴趣,两个人在达摩洞内你来我往,我攻你守,渐渐地,老者竟要发挥出三成功力才能不被目莲所伤,心中讶异,暗道这‘五百罗汉化生神通’,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如此一来,老者竟成了目莲的陪练,目莲却不知道,这等待遇,恐怕连达摩院的“空”字辈神僧都不曾有过,却偏偏落在了目莲的头上。忽然,老者双耳一动,停下了手,喝道:“小东西,醒来了,有人给你送吃的来了,我老人家去也!”目莲听到这一声喝,才缓缓回过神来,看见老者一闪而去,自己的身上却如同散了架一般,全身酸痛难忍,仔细回想刚才情景,竟是与那老者酣畅淋漓的大战了三百回合,目莲使劲摇了摇头,似乎还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事情。

正在出神,却见悟真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悟真笑道:“怎么了目莲,今日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嘛…”目莲笑道:“没什么,这不是在等你的饭,肚子饿的受不了了吗?”悟真将食盒放在石桌之上,说道:“那你就快吃吧,今日也给你打了两碗汤。”目莲打开食盒,果然香气扑鼻,一时间食指大动,便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吃,一边问道:“悟真,最近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啊?”悟真道:“你是问寺里,还是寺外?”

目莲一边喝着青菜汤,一边说道:“你且说说,寺里有什么大事?”悟真装模作样的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说道:“嵩山之会上,你看到了吧,达摩院空相神僧,原来达摩院里建在的神僧,至少还有三人!”目莲惊道:“三人?一人便那么厉害,还有三人,那还得了?”悟真得意地说道:“那还用说,兀那耆闍崛,说什么雪域觉皇来了,即使四大神僧一起上也不是对手,切,真是把牛皮吹上天了,‘一空如可悟’,他以为达摩院神僧是闹着玩的么?”

目莲喃喃道:“‘一空如可悟’,一愚…啊,不会吧…”悟真道:“什么不会吧。”目莲笑道:“哈哈,没什么,寺外呢,又有什么大事发生?”悟真满脸豪气说道:“这次咱们汉人算是吐出一口恶气,白莲义师大举反蒙,攻占了南方数座城池,莽古举国震惊,我看这一次,莽古多半气数已尽,要完蛋了!”


第30节:故人来

在悟真走后,目莲开始回想这一日的经历。依悟真所说,少林寺的排辈,乃是根据“一空如可悟”的字辈来排的,目莲隐约记得,老者在教授自己“弥陀戒珠”时,曾说过自己叫做一愚。一愚?难道这老者竟是“一”字辈的老僧?如此说来,“一”字辈的僧人,应该是凌驾于达摩院“空”字辈神僧之上的存在,那么,这老者拥有多么高的修为,也不值得目莲奇怪了。

再回想今日清晨,目莲在石桌底下,默记了最后几幅人形图案,忽然若有所悟,便爬出了出来,在洞内演练起来。练着练着,目莲便全身心投入了进去,身外之物已完全视而不见,就连后来老者进来也无从察觉,相反,自己还和老者交手,对拆了百招有余,只到悟真即将进入洞中,老者才喝醒自己,闪身离去。回想起交手的过程,竟是每一招都能回味无穷,现下再行演练,领悟更多。

翌日正午,老者果然又在洞外叫嚣道:“小东西,出来了,今日不会又让我老人家做你的陪练吧。”目莲出了洞来,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笑道:“前辈,弟子是否要称呼您老人家为一愚太师祖了…”一愚挑了挑眉毛,说道:“怎么,你如今才知道吗?”目莲略显尴尬,笑道:“弟子来少林寺时间尚浅,所以没听过您老人家的大名啊…”一愚扬起了头,说道:“那是自然,哼,别说是你,就是一些低资格的‘如’字辈小僧啊,也没见过我老人家,嘿嘿,对了,你可别到处宣扬我老人家的事迹,我要低调。”

目莲连连点头笑道:“是,太师祖,弟子一定守口如瓶,不泄露丝毫关于您的消息。”一愚若有所思后,又急道:“不对,对那些自以为打弹子很厉害的井底之蛙,就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弹子之王!”目莲强忍笑意,恭声说道:“弟子谨记太师祖教诲…”一愚摆了摆手,说道:“什么太师祖,太也拗口了,而且也不好听,你得给我老人家想个好听的名号来。”

“好听的名号?”目莲摸了摸自己昨日才修剪过的柔滑光头,说道:“这可不好起,太师祖你总是叫小僧做小东西,小僧又不能叫太师祖做老东西…”

“哇呀呀,小东西你说什么?”一愚似乎生气了,一掌向目莲面门打来。目莲呵呵一笑,闪身用出“五百罗汉化生神通”中的一式“分水罗汉”,不但避过了一愚来掌,竟还一掌削向一愚肋下。一愚身子一侧,避过这掌,叫道:“好小子,学成绝技,翅膀硬了是不是?看我老人家今日如何教训你?”说着,便与目莲再次战作一团…

石洞里的日子异常枯燥,好在目莲有一愚这个老顽童相伴,还有悟真每日来聊两句,加之自己又三项功法尚待苦修,时间倒也用的十分紧张,就这样,目莲已经在这达摩洞中生活了一年多的时光了。这一日,目莲正在苦修“仁王般若神功”,不久前,目莲刚刚将仁王般若神功练至第二重天:“离气绕鼎”的境界,丹田鼎炉之内存放的仁王般若神功,也有了不少的积累,但若想更进一步,达到“雷震有声”的第四重境界,则还是很困难。

“咦,悟真今日来的倒早。”目莲此时内功精进,不比以往,感觉也自然是比以前敏锐的多。悟真提着食盒,一路小跑,左看看,又看看,好像突然看见了达摩洞一般,急忙跑了进来,看到目莲,愣了一愣,说道:“你瘦了,也变高了…”目莲听悟真的语音有些奇怪,问道:“悟真,你怎么了,怎么净说些奇怪的话?”一边一只手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食盒内竟空空如也。

目莲拍着大腿说道:“喂喂,悟真,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今日不给我带饭,莫非是要让我饿上两天不成?”顿了顿,目莲看悟真目光奇怪,也不言语,心中一惊,说道:“悟真,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悟真有些凄然的一笑,说道:“小和尚,你还没认出我么?”目莲一愣,看着悟真,听到那似曾相识的悦耳声音,张大了口,手指着悟真,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是…涂…涂山雪?”

悟真双手在头顶揉来揉去,之后取下一层肉色隔膜,一头黑色秀发如水垂落,嗔道:“哼,好在你还认得我!”目莲大惊,连忙问道:“涂山大小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悟真呢,他没什么是吧?”涂山雪“扑哧”一笑,说道:“小和尚,你怎么还是这样傻里傻气的?他很好,只不过我好说兀说,他才同意我易容成他的模样来找你…多亏了他,我才能找到这洞里来。”

目莲站起身,厉声说道:“你也太胡闹了,这里是少林寺,可不是你一个大小姐玩耍之地,你一个女流之辈,被发现了,结果怎样可难说得紧…”涂山雪安静的听着,一双迷人的眼睛中竟垂下泪来。目莲还待再说,余光看到涂山雪垂泪,倒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认识涂山雪以来,从未见过这古灵精怪满肚子坏水儿的大小姐有过如此表情。

目莲坐下,柔声说道:“啊…小僧语气有些重,你别哭呀…你不是又想是什么诡计吧?”涂山雪瞪着目莲,说道:“在你眼里,我就只会使诡计陷害人是么?”目莲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不料涂山雪竟站起了身,转身欲走。目莲见状,跨出一步拉住涂山雪的手,笑道:“小僧是开玩笑的,难得有故人来,小僧真是高兴也来不及啊,在这里待了一年多,与人交流有限,就快憋出病来了,你瞧,我…我说起话来,都…都有些结巴了…”

涂山雪忍不住又笑了出来,转身坐下,神情又变的有些凄楚,说道:“目莲,我爹被鞑虏抓去了!”目莲惊道:“什么,涂山老先生被…这怎么可能,你爹武功高强,人脉也咣,莽古怎么敢轻易动他?”涂山雪的纤手抹了抹眼泪,抽了抽鼻子,才接着说道:“白莲义师日益北进,莽古震怒,偏偏白莲义师中有许多神州武林人士,莽古想找我爹,让我爹号召神州武林人士和白莲义师划清界限,不要反鞑,我爹不肯…莽古盛怒之下,便抓了我爹…”

“可是…”目莲疑惑道:“小僧所知,涂山老先生的修为精深,即使巴图那等高手,也无法轻易便胜过,何况涂山大宅中,还有其他护卫高手…”目莲这么一说,涂山雪的情绪彷佛更加凄楚的说道:“莽古将军率领军队前去围剿我家,魔魁摩诃末法的三大弟子全部出动,我爹以一敌三,自然不是对手…也怪我贪玩,没在家中,所以才没被抓去…”

平复了一下情绪,涂山雪看着目莲,说道:“我回到家中,却看到家门之上贴着封条,暗地里一打听,才知事情经过,所以…我一人不知道如何是好,思来想去,才决定来找你…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救爹…”目莲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涂山小姐,按理说,涂山老先生对小僧有恩,小僧本当义不容辞,但是如今小僧正在面壁思过,要整整五年才能结束,更何况,单单咱们俩的力量,又怎能和莽古大军对抗?依小僧看,涂山小姐该当去请求白莲义师的帮助,对了,小僧记得,那个虎啸崎嵚的徒弟,不是对你很好么,他一定会帮你…”

“你说屈突凌?”涂山雪怒道:“哼,那小子实际是草包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让我找他,我宁愿自己一个人去!”言罢,涂山雪便起身要走,走到洞口,回过头来,含着眼泪说道:“铁吾叔叔还说你宅心仁厚,是个善良的和尚,叫我以后有事,可以寻你,没想到你这么没良心,不知铁吾叔叔在天上,是否后悔他曾说过的话…”

目莲闻言大惊,起身喝道:“你说什么,贺兰先生竟已遭到不测了么?”涂山雪点点头,晶莹的泪珠滴了下来,哽咽着说道:“铁吾叔叔被魔魁弟子杀死了…”想起自己与贺兰铁吾在清河县酒楼之中的彻夜畅饮与交谈,目莲心下凄然,狠力一拍石桌,怒道:“贺兰先生那么好的人,竟然…涂山小姐,你不必再说了,小僧说什么,也要陪你走一遭!”

涂山雪露出浅浅的笑,轻轻说道:“谢谢你,小和尚,你别叫我涂山小姐了,我已经不是什么小姐了,以后,你便叫我雪儿吧。”目莲点了点头,却突然一拍脑袋,叫道:“遭了,我如今正在面壁思过,禁足期间,怎么随你下山?”涂山雪又露出招牌般的狡黠笑容,说道:“有我在,你害怕走不了吗?”这一瞬间,目莲似乎又回到了在涂山大宅被涂山雪捉弄的时光中,两人目光交接,竟似心有灵犀一般,都同时有些发窘…


第31节:擅自离山

目莲为了掩饰尴尬,摸了摸光头,说道:“那个…雪儿,你准备怎么做?”涂山雪咳嗽一声,笑道:“将你易容成悟真就好了,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去了。”目莲疑惑道:“可是,我下山了,你怎么出去?”涂山雪叹了口气说道:“小和尚你还是很傻啊,我恢复本来面貌,守卫的僧人拦我一个女子干什么?”目莲心想说的也是,便道:“只好这样了,你上来也有段时间了,以免守卫僧人怀疑,事不宜迟,咱们快点开始吧。”

涂山雪点了点头,便从怀中却出一个薄薄的包裹,站在目莲身前,工作了起来。目莲鼻中嗅到一股幽香,眼前是涂山雪玲珑有致的腰肢,这一幕,似乎有些熟悉啊。不多时,涂山雪停下了手,笑道:“好了,管保没人认得出你是目莲了,你快下峰去吧,咱俩在嵩山脚下的茶馆‘煮雨轩’会面!”目莲点了点头,提起空食盒,说道:“那我先去了,你自己小心。”涂山雪点头说道:“你快去吧,我没问题的。”

当下再不犹豫,目莲脚下如风,向山下跑去,跑出一段路后,却见一个人影闪到了身前。目莲吓了一跳,急忙停下脚步,定睛一看,竟是一愚。目莲正欲脱口叫道“老东西,突然跑出来,吓死我了。”但转念一想,不对啊,自己此时是悟真。想到此处,目莲妆模作样的说道:“啊,这位前辈是…”一愚喝道:“小东西,不好好面壁,想跑去哪里啊?”目莲心下奇怪,便问道:“这…前辈在说什么?”一愚怒道:“什么说什么,今天的弹子,还打不打了?”

目莲闻言,哭丧道:“老东西,你是怎么看穿我是目莲的?”一愚闻言却是一愣,说道:“怎么,小东西,你化了妆还是怎么得?我老人家本来就老眼昏花,辨人从不看相貌,而是凭气息,你说我怎么认出你来的?”原来如此,但事已至此无路可退,而且目莲也已经知道,一愚这么多年来,独守达摩思过崖,也不是仅仅为了找人玩而已,看守面壁的僧人,也是一愚的职责之一。

于是目莲只得如实说道:“太师祖,小僧有要事在身,即刻便要下山,太师祖能否通融一下?”一愚一听,吹起胡子怒道:“不可不可,你面壁思过五年期限未满,怎可擅自下山,况且,你下山了,谁陪我玩?”目莲哭笑不得,只得求情道:“太师祖,小僧这次真的是身有要事,才敢违命下山,不如这样吧,每日午后,您候在达摩洞中,让悟真里陪你玩,我的饭,您也吃了如何?”

一愚想了想,说道:“还是不行,悟真那小子修为太差,又不会“弥陀戒珠”,和他玩,太也无趣,你不能走…”目莲摸了摸光头,急道:“老东西,我真的没时间和你纠缠了啊,到时候守卫僧上峰来,我就真的走不掉了,我回来就陪你玩个痛苦还不行么,我去城里买些真的弹子来玩,比起佛珠来,好玩多了!”

一愚眼睛一亮,说道:“真的弹子,此话当真?”目莲急忙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弟子怎敢欺瞒太师祖,只不过,弟子的佛珠…您要先归还我啊。”一愚从怀中拿出目莲的佛珠,伸手递了过去,目莲拿到手中,面露笑容,突然,自己手心之中跳出一粒佛珠,飞到了一愚手里。目莲急道:“太师祖,你这是做什么?”

“哈哈哈”一愚笑道:“这佛珠不是对你十分紧要吗,为了防止你一去不返,说话不算数,我老人家要扣你一粒佛珠做人质啊!”目莲闻言,无奈道:“好吧,我走了,老东西你自己保重啊,我回来再和你玩。”言罢,转身向山下跑去。一愚看着目莲远去的背影,自顾自的笑道:“这小东西,还算有良心。”来到达摩思过崖下,两个“可”字辈的守卫僧人不耐烦的问道:“悟真,今日怎么上去这么久才下来?”

目莲战战兢兢的说道:“对不住了,两位师叔,今日陪目莲多聊了两句,没注意时间…”守卫僧人挥了挥手,说道:“去吧,下次别再这么久了,否则,我们就要告诉如法师伯,叫他换人送饭了。”目莲连忙点头,离开了达摩思过崖。目莲没敢再回少林寺,径直下了嵩山,才舒了口气,四下一打听,问明“煮雨轩”所在,便马不停蹄的向目的地赶去。

“煮雨轩”位于嵩山旁的临嵩镇之中,也算小有名气,目莲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这家茶楼是个二层硬山建筑,看起来倒也素雅别致,目莲走了进去,立时便有小儿前来招呼。目莲在靠门边的位置坐了下来,要了一壶最为便宜的素茶,在此等候涂山雪。过了三盏茶的功夫,涂山雪还没来,目莲不禁有些担心,摸了摸怀里,自己也是身无分文,若是涂山雪真的来不了,自己无奈之下,只能喝一回霸王茶了…就在目莲已经心急如焚,想要偷偷溜掉返回嵩山寻找涂山雪之时,才看到一身男装打扮的涂山雪走了进来。

涂山雪坐在目莲桌上,目莲急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急死我了。”涂山雪白了目莲一眼,说道:“你是怕自己没钱付账吧,我好歹也要收拾一下,毕竟男装打扮,方便行事。”目莲笑道:“也对,如此一个绝色美女,干什么也是万人瞩目,十分的不方便。”涂山雪俏脸微红,怒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为少林寺有你这个淫僧感到悲哀。”目莲打了个哈哈,压低声音说道:“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

涂山雪仰头喝尽一杯茶,说道:“我打听到消息,鞑子兵准备压我爹去到南方前线,欲拿我爹做人质,使神州高手投鼠忌器,不敢放手施为。”目莲捏紧拳头说道:“这一招果然狠毒,想涂山老先生昔日在江湖中的声望和地位,神州武人不得不顾忌他的安全。”涂山雪点了点头,说道:“所以,咱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半路击之,将我爹救出来。”目莲皱了皱眉,说道:“可是,你怎知他们的押解路线?”

涂山雪“哼”了一声,说道:“只要舍得花钱,就没有买不到的消息,你买通了一个鞑子军官,得到了他们的行军路线,错不了。”目莲一愕,疑惑的问道:“你家宅子都被抄了,你哪里来的钱?”涂山雪傲然道:“我这身上,随意一件首饰出售,就能得到一大笔钱,哼,还有珠宝店想要贪图我的便宜,真是不自量力啊。”说完,涂山雪扭头举起右手,粗着嗓子喊道:“小二,算账!”

结了账后,两人出了“煮雨轩”,在镇子上买了两匹快马,一路向南而行。也许是涂山雪经常外出游玩之故,骑术不凡,时常将目莲拉在了后面,目莲在后大声疾呼,涂山雪才极不情愿的放慢速度等他一等。快马加鞭行了三日,两匹快马已是不堪重负,目莲不忍,说道:“这两匹马儿已经累得不行了,我看再跑,就要被跑死了,咱们放了他们,重新买两匹骏马如何?”

涂山雪怒道:“两匹马也值得你大发善心么?没看出你还是个怀有慈悲心肠的和尚?不要紧,马上就要到千竹林了,这里,是他们押解我爹到前线的毕竟之地,咱们在这里等待,一定没错。”又行了半日,果然到了一片竹林之中,涂山雪下了马,说道:“如你愿,放了马儿,反正马儿在这儿,容易暴露咱们行踪。”目莲笑道:“善哉善哉,女施主菩萨心肠,种善因得善果,甚好甚好。”便也下了马,将两匹马放生了。

之后,目莲问道:“不知他们是否已经过了这千竹林?”涂山雪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会这么快的,囚车行进速度不快,守卫也几乎都是步行,咱们一定赶在了前面。”目莲微微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准备怎么营救涂山老先生,和在黄河那次一样么?”涂山雪拍了拍衣袖,说道:“事已至此,也只能试一试了,希望守卫之中,没有与海牙立亲近之人。”

两人又花了半日时间,易容成了莽古平章海牙立以及一个鞑子军官,可惜便是没有时间去弄莽古衣物,两人身上所穿,还是在临嵩镇购置的汉人衣着。准备完毕,两人坐在草地之上休息,涂山雪喃喃的道:“希望定要赶在鞑子兵前面啊,否则一切都是徒劳了…”目莲安慰涂山雪道:“放心吧,雪儿,涂山老先生宅心仁厚,必吉人有天相,没事的。”涂山雪点头说道:“但愿如此吧。”两人连续赶路,都有些累了,等了一个多时辰不见动静,涂山雪头一歪,搭在了目莲的肩膀上,目莲扭头一看,这丫头居然睡着了,也是,这几日涂山雪为了营救涂山齐德,耗尽心力,此时困乏已极,也不奇怪。


第32节:千竹林

目莲打起精神,功聚双耳,随时注意着四周动静,好在现在目莲内功小有根基,运起功来,要想克制困乏之感,还是绰绰有余。举目看去,这片竹林面积不小,却静谧异常,偶尔有几声昆虫叫声,也是异常清楚,根根翠竹挺立其间,长长的竹叶随风摇曳,传来“簌簌”之声,目莲动了动身子,感觉有些凉飕飕的,转头看了看涂山雪,颇怕她在这里睡觉会冻出病来。

想到此处,目莲不觉抬起右臂,搂在了涂山雪右肩之上,目莲右臂紧了紧,涂山雪眉头稍皱了下,随即舒展开来,似乎睡得十分舒服。在千竹林中间,有一条不算窄的官道,可骈马并行,应该是一条比较重要的交通干线,依照涂山雪所说,鞑子兵们押解涂山齐德,需要路过的便是这一条路。又过了两个多时辰,天色已黑了下来,四周响起了蛐蛐儿“吱呀吱呀”的叫声,迷迷糊糊间,目莲却听到一里之外,响起了马蹄声。

目莲立刻清醒了过来,摇醒了涂山雪。涂山雪睁开了眼,急忙坐直了身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白了目莲一眼,问道:“可有什么踪迹吗?”目莲食指竖在唇上,说道:“嘘,小声些,若我猜的不错,很快就会有一队人马来了。”涂山雪点了点头,紧张的抓着目莲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说道:“咱们俩既然你是平章,我是军官,是不是应该走出去,而不是躲在这里?”目莲点头道:“说的也有道理,那么咱们便候在路中间吧。”

目莲正欲起身,忽然被涂山雪拉住僧袍的袖子,涂山雪看着目莲,轻声说道:“小和尚,咱们这计划漏洞百出,我觉得成功的可能性连三成也不到,万一败露了,咱们俩都可能没命…”顿了顿,涂山雪咬着嘴唇,声音几乎如蚊子叫一般:“你可以选择离开,我不会怪你…”涂山雪看到,目莲露出招牌般的微笑,两排洁白的牙齿在午夜却异常明亮,只听目莲说道:“放心吧,小僧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不管的,就算是被识破,小僧也有信心护你周全的。”

涂山雪觉得自己的小脸有些发烧,“哼”了一声,说道:“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能对付几个鞑子兵?”目莲一笑,不再言语,而是牵着涂山雪的手,站在了管道中央。涂山雪我这目莲温暖的手掌,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镇定与坦然。马蹄声与众多脚步之声越来越响,涂山雪也听得清楚,握住目莲的小手满是汗水,捏的更加紧了。

目莲仔细看去,来的果然是一队鞑子兵,那队鞑子兵见前方站着两个人,前方军官一挥手,队伍停了下来,只听军官喝道:“前面的,是什么人,不想死的,赶紧滚开,好狗不挡道,我们可没银子,只有刀子!”目莲粗着嗓子,学着海牙立的声音说道:“你是谁的属下,不认得我么?”那名军官闻言一愣,拨马上前,待看清目莲面目,大吃一惊,滚鞍下马,跪地叫道:“平章大人?请恕下官眼拙,天色有些黑,下官没看清是平章大人,还望平章大人恕罪!”

目莲咳嗽了一声,向后看去,说道:“囚车里装着的人,可是那涂山齐德?”军官道:“正是那老贼涂山齐德,不知平章到此,有何吩咐?”目莲脑中飞快转了转,厉声喝道:“混账东西,行了这么多日,居然才走到千竹林?延误军机乃是大罪,你可知道?”那军官跪在地上道:“下官是按照上头的计划行军,丝毫不敢有误,不知平章大人何出此言?”目莲喝道:“大胆,竟敢跟本相如此说话?”

不料那军官却站起了身,冷笑道:“临走前,相爷亲自叮嘱我,不要再想黄河那次一样,被假冒的什么平章和军官所骗,看来相爷果有先见之明啊。”目莲一惊,身后涂山雪大声喝道:“相爷是说过这话,不过,真假相爷,你也分不清么?”那军官上了马,笑道:“相爷早想到你们有这一处,已提前吩咐了,这些时日他只会留在燕都都城,不会外出走动,在外见到假冒者,一律收押,如遇反抗,杀无赦!两个南蛮贼人,束手就擒吧!”

话音一落,由他身后窜出两队握着长枪的鞑子兵,一起杀了出来。目莲见状不妙,将涂山雪拉到身后,右手在颈中一扯,拉下无戒禅师的佛珠,手腕一抖,双手向前一震,只听“嗖嗖”破空之声大响,两队鞑子兵纷纷捂着脸倒了下去,竟都被击的晕了过去。目莲双手再度一震,那些佛珠竟又飞回手中,正是“弥陀戒珠”大显神威。身后的涂山雪睁大了眼睛,兀自不知发生了何事。

鞑子军官大怒,抽出腰间佩刀,高高举起,喝道:“尔竟敢暗箭伤人,全部听令,跟我上!”那军官双脚一夹马腹,高举这腰间佩刀杀了过来,身后一众兵士也纷纷拿着兵器杀了过来。目莲喝道:“雪儿,退后!”涂山雪闻言,连忙向后倒退。目莲不愿击伤马匹,再度掷出佛珠,击向鞑子军官与士兵,不料那鞑子军官已料到此招,横刀挡住面门,挡开了两粒佛珠,那马颇快,转瞬间已到目莲身前,军官扬起佩刀,一刀斩向目莲!

目莲身子一侧,一式“五百罗汉化生神通”之中的“扑天罗汉”,双脚一点,身子向上跃起,一掌击落军官佩刀,另一掌击在军官面门之上,军官翻落马下,那马独自跑的不见踪影。其余没被佛珠击倒的士兵悍不畏死,将目莲团团围住,纷纷用兵器杀向目莲。目莲先是一记“睡梦罗汉”仰天便倒,避过一众兵器,接着同时施展“弥陀戒珠”,将散落在地的佛珠向内收回,那些佛珠纷纷击打在外围士兵的脚踝之上,接着,目莲一式“抹地罗汉”,双腿连环向周围扫去,周围士兵纷纷被目莲扫倒,目莲起身,在那些士兵身上一一补上一掌,不过目莲留了力,不至于要了这些士兵的命。

完事之后,目莲呼出一口气,将佛珠穿了起来,再度挂在了颈中。涂山雪叫道:“小和尚,你什么时候练成了这么厉害的武功,哎呀,爹呢?”说完,急忙越过目莲,向囚车跑去。只见一个车夫驾驶着囚车,缓缓向前行驶着,囚车里的人披头散发,黑夜之中也看不太清,涂山雪情绪激动,叫道:“爹,是你吗?”囚车中的那人闻言一惊,大声喝道:“是雪儿吗,快走,离开这儿!”涂山雪哭道:“爹,真的是你么?我是来救你的,不要紧的,士兵都被目莲收拾了…”涂山齐德使劲摇头,说道:“快走,别管我,雪儿,听爹的话。”

涂山雪还待再说,却听驾驶囚车的车夫嘿嘿笑道:“后面那个,功夫不错,你所用的招式,我鸯堀摩罗行走江湖三十余年,竟从未见过,看来果真是山外有山,不过,要想救走涂山齐德,就得过我这关!”说完,这名叫鸯堀摩罗的车夫跳下了马车,涂山雪见状,急忙向后退去,退到了目莲身后。目莲看到,这个鸯堀摩罗长长的散发在脑后被扎成一束马尾,黑夜之中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觉一股肃杀之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这种感觉目莲却似曾相识,在哪里遇到过呢?

只听涂山齐德疲惫嘶哑的声音喝道:“目莲,快带雪儿走,他是魔魁弟子,你万万不是他对手,快走!”鸯堀摩罗一笑,阴森森的说道:“走?老东西你真是被折磨的脑子坏掉了,你以为他们还走的了么?”涂山齐德闻言急道:“鸯堀摩罗,你放过他们俩,我跟你走,求你别伤害他们!”鸯堀摩罗回头看了看,用戏谑的口吻说道:“还跟我讲条件,我放不放他们走,有区别么?”

目莲闻言不耐,说道:“你就那么有把握将我打倒么?”鸯堀摩罗“哈哈哈”的笑出了声,接着说道:“臭小子,看你刚才那几下,最多也就是十年修为,即使你招式再精妙,又有何用,呵呵,你留下那些士兵性命,所欲何为?如此优柔寡断,像个娘们儿…你若觉得可以击败我,尽管来试试?”涂山齐德急道:“别听他的,目莲,带我女儿走!”

目莲向涂山齐德合十一礼,说道:“涂山老先生,事已至此,只能请您相信小僧了,看样子,这位凶神恶煞的施主是不会放小僧与雪儿走路的。”涂山齐德颓然的叹了口气,说道:“一切都怪我优柔寡断,早些时候投靠白莲义师,也不回落的今日下场,雪儿,还有铁吾及一众府上下人,我涂山齐德…对不起你们!”涂山雪在目莲身后喊道:“爹,你别再说这样自暴自弃的话,目莲他练就了一身好功夫,说不定真能打败他!”涂山齐德摇了摇头,不再言语。鸯堀摩罗回过了头,笑道:“年轻人,来吧,让我看看你有多少能耐?”


第33节:再度联手

目莲默运体内仁王般若神功,脑中回想着“五百罗汉化生神通”中的许多精妙杀招,双目盯着鸯堀摩罗,走上前去道:“既然如此,小僧得罪了!”涂山雪在目莲身后十米处娇声喊道:“小和尚,揍扁他!”鸯堀摩罗“嘿嘿”笑道:“好,果然是后生可畏啊。”接着双腿微微弯曲,身体四周冒出淡淡黑气,说道:“来,我鸯堀摩罗不喜欢以大欺小,让你三招。”

目莲自衬现下自己功夫,即使不能取胜,自保也是无虞,听鸯堀摩罗这么说,也就不再客气,双手一振,颈中佛珠竟自动飞出,攻向鸯堀摩罗周身数处大穴,同时,目莲也动了。鸯堀摩罗眼见佛珠来袭,并不见他有何动作,在十数粒佛珠将要击在自己身上时,鸯堀摩罗忽的大喝一声,浑身肌肉突然瞬间暴涨,只听“嘭嘭嘭”之声大作,十数粒佛珠被鸯堀摩罗坚硬的肌肉纷纷弹开,但目莲也到了鸯堀摩罗身前!

目莲一记“伏虎罗汉”,一扭腰,双拳虎虎生风,向鸯堀摩罗双耳贯去,鸯堀摩罗弯腰低头,避过目莲双拳,但目莲随即变招,一式“欢喜罗汉”,在目莲“嘻嘻哈哈”的笑声中,两腿上抬,手肘下压,一齐击向鸯堀摩罗。鸯堀摩罗不料目莲招式衔接如此诡异迅速,急忙双臂护住面颊,挡住目莲双膝,但颈上还是重重的挨了目莲一肘。

鸯堀摩罗有些恼羞成怒,喝道:“三招已过,纳命来!”双臂一合,目莲招式用老,躲闪不及,登时被鸯堀摩罗双手卡主了脖子。鸯堀摩罗扼住目莲,“嘿嘿”笑道:“不错啊,竟能伤我,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双手收紧,目莲被鸯堀摩罗提在半空之中,呼吸不畅,涂山雪折了一根竹竿,就欲上前助战,却见异变突生!

两粒佛珠突然从地上飞起,直取鸯堀摩罗双目,鸯堀摩罗双手扼着目莲,身子一转,将目莲挡在身前,不料那两粒佛珠竟自行变向,绕了个弧线,继续向他双眼袭去。要知除非练就金钟罩铁布衫或是“四法不坏身”那样的稀世绝技,否则,眼睛仍是武人的软肋,鸯堀摩罗也不例外,此刻立时低头,但已不及,两粒佛珠狠狠击在他额头之上,而目莲就在此时又是一记“欢喜罗汉”,右腿膝盖重重顶在鸯堀摩罗下巴上。

鸯堀摩罗吃疼,弃了目莲,后退两步,扶着下巴活动了两下,怒极反笑:“很好,小子,今日你们三个将被我折磨致死!”目莲大口喘气,摸了摸脖子,暗运体内仁王般若神功,只等伺机用“光明真言秘印”结束这场战斗!然而鸯堀摩罗不再托大,腾地一下纵了过来,目莲刚欲出招,却见眼前人影一晃,胸口已挨了一记闷拳!

“轰”的一声,目莲只觉昏天黑地,胸口疼痛欲裂,被这一记重拳死死的砸在地上,目莲喉头一热,呛出一口鲜血!但此时生死攸关,目莲知道决不可失去意识,否则必死无疑,丹田一热,调动体内所有仁王般若神功,脑中登时一清,睁眼看去,又是一记重拳击向自己面门。目莲急忙侧头避让,那记重拳砸在旁边地上,尘土飞溅,土地被砸出一记深坑,忽听一声娇咤,在涂山齐德的惊呼之下,鸯堀摩罗扬起一只手,将涂山雪击的飞了出去,跌在了竹林之中。

鸯堀摩罗低沉笑道:“小娘皮,别着急,收拾了这小子,我就让你爹看场好戏!”鸯堀摩罗举起重拳,喝道:“死吧!”当次生死之际,目莲猛地一提仁王般若神功,大吼一声,一式“扑天罗汉”,强行从地上弹起,两爪爪向鸯堀摩罗,这一招,竟伴随着隐隐雷声,颇具威势!在此生死之际,目莲终于将“仁王般若神功”突破至第三境界“雷震有声”。鸯堀摩罗一惊,急忙仰面躺倒,但还是被目莲抓落头上束发的绳子,他与千钧一发之际弹出一脚,“嘭”的一声踢在了目莲肋上。

目莲肋部一阵钻心剧痛,滚落地上,暗衬不知肋骨已断了几根?看来自己虽然学了不少本事,但是遇到真正的高手,对方还是轻易就能将自己击败,看来差距,还是不可以以里记啊,怪只怪自己自以为是,妄自托大,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恐怕今天说不好,真有葬在这里了,自己死了不说,却连累涂山雪也要受辱死于此处,想到这里,目莲咬牙站起身来,心道无论如何,也要再度放手拼死一搏!

鸯堀摩罗一头乱发散落开来,垂至胸部,看上去有些骇人,只听他道:“好小子,给了我不少惊喜,看你所使内功,莫非是‘仁王般若神功’?你小子是少林寺的和尚?”目莲默不作声,只是急剧收集体内残存的仁王般若神功,熔炼整合。涂山齐德闻言急道:“他正是少林寺的弟子,你开罪少林寺,没什么好处,你放了他们俩,我任你处置如何?”鸯堀摩罗笑道:“不可能,我鸯堀摩罗要杀之人,哪里还有命在,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这是我师父摩诃末法告诉我们的至理,嘿嘿,少林寺的几个老和尚颇不好对付,所以,今日你是必死无疑。”

眼看鸯堀摩罗又消失在原地,目莲知道,自己若再不用那一招,恐怕就没机会再用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修炼与钻研,这一式掌法,已被目莲使的炉火纯青,此时再不及犹豫,左臂绕着前胸划了一个极完美的圆,右臂从下而上,自左臂划出之圆中穿了出来,目莲全凭感觉,向闪到面前的那团影子一掌拍去!

涂山雪摇了摇被击晕的脑袋,忽然耳中只听到“轰”的一声炸响,身下的土地摇了两摇,她急忙向场中看去,却见场中一片金光灿然,目莲单膝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嘴角挂着鲜血,左手捂住胸口之上,再看鸯堀摩罗,站在离目莲十几步远的地上,满面惊疑,左手扶着剧烈的颤抖着的右臂,而鸯堀摩罗的右手,已鲜血淋漓,皮肉模糊。

涂山齐德也微微叹了口气,他隐隐知道,若目莲这一招还无法急道鸯堀摩罗,恐怕今日之局,只有一死之途。鸯堀摩罗面色有些怪异,喃喃说道:“你这一掌,莫不是传说中的‘光明真言秘印’?你…你是佛尊瞿昙灭恶的传人么?你师父是明来还是释天授?”目莲苦笑道:“都不是…”鸯堀摩罗点了点头,说道:“嗯…听你声音如此年轻,恐怕已是再传弟子了,我应该问你的师祖是谁…对了,释天授似乎不会使‘光明真言秘印’,这么说,你是明来的徒孙了?”

目莲站起身来,已是摇摇欲坠,自然也懒得回答鸯堀摩罗的问题了,刚才那一式“光明真言秘印”,带出自身所余全部仁王般若神功,虽然这一掌因此而威力大增,但对于鸯堀摩罗的伤害还是仅仅局限在一条右臂之上…鸯堀摩罗此时的表情有些奇怪,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明来阿明来,你昔日虽将我打的一败涂地,我立誓要报此仇,不料你一个徒孙,便让我如此狼狈…”接着,鸯堀摩罗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仰天怒吼道:“师父,弟子不肖,这就为你讨回尊严!”说完,似乎疯了般,全身肌肉再大一圈,身上的衣服也因此被撕裂了,鸯堀摩罗一声暴喝,目莲只觉强风扑面,鸯堀摩罗已向他扑了过来。

但此时的目莲已油尽灯枯,最重要的是,他的信心已经彻底被摧毁,因为他知道,此时任何的抵抗已经是徒劳了。在涂山雪大声惊叫中,目莲心中一惊,此时的战斗,并不只是为了自己一条命,而是为了涂山齐德和涂山雪在内的三条人命,没办法,拖得一时是一时吧!目莲双手一抓,用尽全力回收地上散落的佛珠,一齐击向模糊不清的鸯堀摩罗的身影,同时自身奋力向下避去。

只听到鸯堀摩罗癫狂的声音说道:“雕虫小技,不管用了!”左拳一拳轰在目莲的腹中,目莲实实在在的挨了这一拳,呕出一大堆带着血的呕吐物,接着鸯堀摩罗转身右臂一甩,将粒粒佛珠生生逼落,正待追击目莲,突然左侧利刃破空之声大作,鸯堀摩罗不及多想,武人的直觉令他立时后退,但此时鸯堀摩罗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仓促后退之下也知要遭。

一把闪亮的飞剑刺向鸯堀摩罗,鸯堀摩罗虽勉力后退躲闪,但胸前还是被飞剑划过,带出一溜血箭,鸯堀摩罗大惊之下,忙连连后退,左手连点自己胸前穴道用以止血。那飞剑绕了个弯,回到一人手中,目莲看到,那人是个俊朗青年道士,一身水蓝色道装,英姿飒爽,黑色的头发系着一个干净利落的道簪,右手接过飞剑,左手剑诀一收,张口说道:“你不是究摩罗?”目莲睁大了眼,张口叫道:“是你,玄玑!”

玄玑微微一惊,疑惑的望向目莲,目莲知道此时他认不出这副打扮的自己,便一把扯下自己的假胡子,提气叫道:“我是小和尚目莲啊,咱们在酒楼,联手对付过巴图的!”玄玑一愣,对着目莲微一点头,随即看向鸯堀摩罗鸯堀摩罗面色阴沉,语气不善的说道:“原来如此,你们和大师兄交过手,大师兄夺了你这牛鼻子小道士的剑,赠与了二师兄,哈哈,小道士,你这次来,是想将剑拿回去?”

“不错。”玄玑回答道,仍是惜字如金。鸯堀摩罗“哈哈”笑道:“可惜我并不是二师兄,你的剑拿不回来,反而要将命交在这里了。”目莲见来了帮手,士气也是一震,擦了擦嘴角血迹,对玄玑笑道:“玄玑道兄,今日你我不免要再度联手抗敌了。”玄玑点了点头,说道:“今日之后,两清。”

目莲一愣,明白了玄玑的意思,原来那日酒楼是自己救了他,今日之事,也算是他救了自己,也许还有另一层意思,也许就是今日之后,大家都已是亡魂了,想到此处,目莲只觉好笑,“哈哈”的笑出了声来。一旁的涂山雪见状,嗔怒道:“小和尚,大难临头,枉你还笑得出声!”目莲呼出一口浊气,说道:“大难不大难的,与小僧我来说,全是空无一物,只不过,今日之难,关系到你的安慰,在小僧这里,便是重于泰山了!”


第34节:壮士断腕

涂山雪闻言,心中微微一甜,但转念一想,却又一愕,自己怎么对个和尚如此在意了。涂山齐德见到玄玑,讶然说道:“这位玄玑,莫非是龙虎山上清宫单传弟子?”玄玑闻言,忙抱拳对着涂山齐德说道:“晚辈纯阳玄玑,见过涂山前辈,师尊常提起您老人家,晚辈在外得到消息,特意赶来。”涂山齐德点头道:“我与你师尊正一真人也算有些交情,不过,我一把老骨头,不值得你以身犯险,我死不足惜,哎…正一真人也是老糊涂了,怎能叫你孤身前来…只希望你们俩…能救走雪儿,我便可瞑目了。”

玄玑朗声道:“前辈不必多虑,晚辈此来,本是听闻押送前辈者乃是魔魁弟子,晚辈之宝剑落入魔魁弟子手中,所以顺道前来讨剑,事出紧急,不及禀报师尊,所以自作主张…”目莲心道,这道士见了涂山齐德,竟连话也多了起来。涂山齐德摇了摇头,叹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这老骨头留在这里没什么关系,可是你们还年轻,不值得为我拼命,你们快走!”

目莲心中略奇,己方强援刚至,涂山齐德却说些丧气之话,未免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涂山雪娇声喊道:“爹,救不走你,我也不走!”只听“哐哐啷啷”的声音大作,涂山齐德带动手上铁索,摇动囚车,大声怒道:“混账,你若再耍性子,我便一头碰死在这囚车之上!”

“爹!”涂山雪欲跑过去相阻,却被目莲拦住,只听目莲喝道:“涂山老先生放心吧,我们会护雪儿周全!”玄玑也看着涂山齐德,凝重的点了点头。涂山齐德颓然放开囚车外栏,瘫坐在囚车之内,喃喃道:“只怪我优柔寡断,才遭此横祸,害了你们…”鸯堀摩罗阴险笑道:“你们寒暄完了么?完了的话,就受死吧!”言罢,身上血管竟条条暴起,呈深紫色,接着双脚一蹬,如一只大鹰一般向三人扑击而下!

目莲右臂一拨,将涂山雪向后退去,与玄玑同时上前几步,与鸯堀摩罗战成一团。目莲明显感觉得到,鸯堀摩罗的力量和速度竟比之刚才又提升了一个档次,自己只挡了鸯堀摩罗两招,便已双臂麻木,运气不畅,还在玄玑招招强攻,攻敌之必救,加之之前目莲已使鸯堀摩罗的右手受了伤,才让目莲不至于情况太惨。三人如车轮一般往来乱转,你一拳我一脚,拳脚生风,剑光霍霍,打的尘土飞扬,好不热闹,此时的目莲已经内力透支,真气不济,手脚都显得格外沉重,呼吸也变得有些艰难,只勉力躲闪着鸯堀摩罗的杀招,不过还是被鸯堀摩罗瞅得破绽,一拳击飞。

目莲趴在地上,似乎五脏六腑都翻滚了起来,肋间火辣辣的疼痛不已,已是无力起身,涂山雪跑了过来,扶着目莲关切的问道:“小和尚,你怎么样?”目莲扯着犹如火炙般的喉咙道:“你退后,我还行的。”涂山雪扶着目莲,湿着双目,轻声说道:“对不起,小和尚,是我害了你。”目莲在涂山雪的搀扶之下勉力站了起来,笑道:“别担心,咱们绝不会就这么死在此处。”

还好玄玑乃是刚刚上场的生力军,生龙活虎,手握飞剑,展开上清宫精妙剑法,不惧鸯堀摩罗,招招抢攻。鸯堀摩罗不知玄玑深浅,不敢太过激进,便凝神与玄玑缠斗。玄玑手中飞剑前后轮转,划出条条光练,加之玄玑身形俊朗,姿势雅致,道服飘扬,煞是好看,当然鸯堀摩罗自是无心欣赏。

却听鸯堀摩罗一边招架玄玑剑招,一边桀桀笑道:“上清宫的‘紫阳丹剑’,想不到你这道士年级轻轻,竟得上清宫武学真传,嘿嘿,可惜,世代单传的上清宫传人,今日就要死于此处,正一真人需要重新找个徒弟了!”言罢,右臂一拳打出,玄玑握剑斩向鸯堀摩罗的手腕,鸯堀摩罗拳势一变,四指猛然向外一弹,只听“铮”的一声镝鸣,玄玑手中之剑被弹的脱手飞上半空,鸯堀摩罗侧身连环三脚踢向玄玑,玄玑只将将挡住第一脚,便连中两脚被踢飞了出去。

“嘿嘿,我不知道大师兄为何会放过你们…”鸯堀摩罗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不过今日,你们是走不掉了!”玄玑站起身来,看了目莲一眼,意思很明确:“你他娘的还行不行?”目莲一笑,将涂山雪挡开,上前一步笑道:“小僧我还能打,来吧。”鸯堀摩罗抖了抖双臂,笑道:“不错嘛,几条小虫,生命力竟还如此顽强,那我鸯堀摩罗就与你们好好玩玩!”

说完,鸯堀摩罗全身巨震,双目变得血红,双臂向前一推,从他掌心,竟打出两束黑色光阑,分袭目莲与玄玑。目莲大惊,不知这是什么武功,连忙向旁躲闪,却见那束黑色光阑竟尾随而至,目莲无法,只得奋起余威,伸出双掌击向黑色光阑。只听“嘭、嘭”两声,目莲与玄玑纷纷与黑色光阑硬憾了一招,目莲直觉那黑色光阑突破护体真气窜入体内,在体内经脉之中左冲右突,横冲直撞,直欲将目莲条条经脉撕得粉碎才肯作罢。

目莲大惊失色,急忙暗运真气与之相抗,余光看向玄玑,显然他也颇不轻松。鸯堀摩罗哈哈笑道:“中了我的‘秘魔三参’心法的无上魔气,凭你们的修为,没法化解,一个时辰之后,你们真气衰竭无法抵御,就等着经脉爆裂而死吧,不过…哼哼,你们也活不过一个时辰了!”鸯堀摩罗一跃,抓出目莲胸前衣服,左手一抓,将目莲提了起来,又走向玄玑,右手将玄玑同样提起,鸯堀摩罗提着两人,披靡而笑,不可一世。

涂山雪见状,捡起一只竹竿,正欲上前与鸯堀摩罗拼命,却突然睁大了双眼,嘶声喊道:“爹!”鸯堀摩罗一惊之下,暮然回头,却发觉后心一凉,鸯堀摩罗双手一空,目莲与玄玑落了下来,而目莲却已惊得呆了。只因他看见,涂山齐德两只肩膀鲜血淋漓,肩膀之下已空,此时涂山齐德口中咬着一把尖刀,已是半数没入鸯堀摩罗后心。

玄玑见状,当机立断,鼓足真气,双掌同时击出,“啪啪”两声,实打实的击在鸯堀摩罗小腹之上,小腹乃是丹田气海所在,此时受到重击,鸯堀摩罗也是承受不住,向后飞跌,涂山齐德使力向前一顶,那柄尖刀竟刺穿了鸯堀摩罗身体,从前胸而出。涂山齐德到底是几十年修为在身,这悄无声息的一击,还是破掉了鸯堀摩罗的护体真气,刺穿心脏!

鸯堀摩罗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伴随着惊恐与愤怒,突然仰天一声长啸,从他身周爆出十几束黑色光阑,四下翻飞,有几束光阑无可避免的打入了涂山齐德与目莲和玄玑体内,三人被击的四下飞了出去。涂山雪急忙哭着跑向涂山齐德,口中叫道:“爹!”鸯堀摩罗面色惨詹,口中涌出一大股黑血,惨笑道:“涂山齐德,我…竟低估了你,可惜,你们都中了‘秘魔三参’的魔气,陪我同去吧,哈哈哈…”鸯堀摩罗笑声戛然而止,已断了气,面上仍旧留着那阴冷笑意。

玄玑忙上前点了涂山齐德数处穴道止住失血,口中说道:“前辈竟自断双臂,这等勇气,足昭天地!”而涂山雪抱着涂山齐德,早已泣不成声,目莲心下难过,也说道:“涂山老先生,对不起,小僧没用,累您…”不料涂山齐德竟哈哈笑道:“今日你我四人都还有命在,再好不过,你们一个个是怎么了?雪儿,不许再哭了,你也该成熟了。”

涂山雪闻言,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止住哭泣,但仍哽咽,看着涂山齐德,凄声道:“爹,你的双臂…”涂山齐德笑道:“以我双臂,换咱们四人性命,你说值不值?”目莲闻言也笑道:“值,非常之值。”涂山雪大怒,甩起纤手,打了目莲一巴掌,怒喝道:“死和尚,你怎能这么说?”涂山齐德皱眉喝道:“雪儿,休得无礼,目莲的境界,你体会不来的。”

目莲笑着摸了摸脸,说道:“没事的,雪儿情绪激动,发泄一下也是好的。”刚说完,目莲却觉体内经脉一鼓一张,难受至极,到了爆裂边缘,不觉“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涂山雪看到目莲痛苦神情,也忘了刚才的怒意,扶着目莲问道:“你怎么了?”目莲头上涌出大颗汗珠,说道:“恐怕真如那鸯堀摩罗所说,小僧也活不长了…”涂山雪闻言吃惊,不知如何是好,又急的快要再次哭了出来。

涂山齐德盘膝坐起,喝道:“目莲,玄玑,你们快将右手按在我背上大椎穴左右!”玄玑隐隐明白涂山齐德之意,说道:“前辈,这…”涂山齐德怒道:“快点,你想咱们三人统统死在这里么?”目莲与玄玑再不敢忤逆,忙照涂山齐德所说行事。右手刚按在涂山齐德背上,目莲便觉数股热流汹涌的冲入自己掌心,顺着自己右臂经脉涌入体内,瞬间便与体内魔气缠斗在一起,此起彼伏,目莲只觉体内翻江倒海,难过欲死,但他知道此时乃是关键时刻,万万大意不得,只得提起十二分精神,勉力控制体内真气流转之线路方向,压制体内魔气。

涂山雪在一旁焦急的看着,只见三人头上都冒出袅袅白色蒸汽,脸上冒出一层细密汗珠,身上的衣服都已湿透,身体微微颤抖,涂山雪不敢打扰,只得在旁焦急的等待着。突然,几个鞑子兵清醒了过来,看向这里,似乎明白过来,捡起尖刀,露出残忍的表情,一步步逼近四人。涂山雪喝道:“你们想干什么,找死么?”鞑子兵尖声叫道:“哼,他们此时动弹不得,你当我不知,杀了你们,我们便能立下大功了!”


第35节:涂山齐德的馈赠

几个鞑子兵握着尖刀长枪,狞笑着逼近涂山雪四人。涂山雪紧张的握着一截竹竿,望着那几柄闪闪发亮的武器和鞑子兵充满杀气的脸,却不敢轻举妄动。连番的惊吓令涂山雪已有些虚脱,此时双脚竟有些不听使唤了。鞑子兵逼近四人,为首一个举起尖刀,正欲目莲头上劈去!突然,一柄飞剑从下而上,刺进那名鞑子兵心窝,从后心穿了出去!

其他几名鞑子兵见状吓得呆了,也不知是谁一声喊,四下清醒的鞑子兵纷纷拔腿就跑,转眼间千竹林便彻底安静了下来。目莲知道,刚才是玄玑使飞剑伤敌救了自己,想要道谢,无奈运功正处于关键时刻,无法开口。忽见玄玑喷出一口心血,原来刚才于运功之际强行操纵飞剑,真气絮乱,已是险象环生。目莲见状,忙伸出左手,按在玄玑背上,帮助玄玑梳理絮乱的真气。

此时的三人,形成了一种颇为奇妙的联系,合三人之力,真气在三人经脉之中流转,形成一个循环,将魔气缓缓压制了下去。涂山雪在旁等的十分心急,不停的擦拭着额头上渗出的香汗,却又不敢打扰三人,即怕涂山齐德双臂伤势,更怕鞑子兵去而复回,内心煎熬,十分难忍。目莲感觉到,魔气也被完全压制分解,化为无形,这自然是合三人之力所完成的,将三股魔气分而击之,而成功的关键,还是涂山齐德修炼了将近一个甲子真气修为。

目莲本以为已可以收功起身,突觉汩汩真气从涂山齐德流入自己体内,目莲大惊,隐约明白涂山齐德用意,忙调动涌入体内的真气,欲逼回涂山齐德体内,无奈涂山齐德修为高出自己太多,此时自己如同受制于他的容器一般,不断被动的接受着涂山齐德的真气输送。燥热难耐的感觉和鼓胀的快要撑破的经脉与气海,令目莲额上的汗珠涔涔而下,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之形势,只得勉力忍受,余光憋了一眼玄玑,发现他似乎也是同样处境。

约莫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涂山齐德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身子向旁倒去,涂山雪早在旁边候着,一把扶住,一边帮涂山齐德用衣物包扎双臂伤口,一边急道:“爹,你没事吧?”涂山齐德摇了摇头,有些艰难的笑道:“捡回一条老命。”目莲与玄玑此时方得了自由,但体内充盈鼓荡的全是涂山齐德之真气,体内犹如无数耗子在乱撞,几近破体而出,赶紧继续盘膝压制,将其一一捋顺,归于丹田气海之内。涂山雪微微放下了心,看着二人的模样,问道:“爹,他们两个怎么了?”涂山齐德深深的呼吸了几口,缓过劲来,笑道:“他们两人,实在消化我赐予的内力。”

“啊?”涂山雪闻言惊道:“爹,你把你的内力都给了他们?那你怎么办?”涂山齐德笑了笑,说道:“傻孩子,爹都这样了,还要内力何用?不如交给他们俩,还能派上些用场,他二人救了咱们性命,这是他们应得的。”

“可是…”涂山雪一脸委屈,还待再说,却听涂山齐德说道:“没什么可是,刚才的情况万分危急,我只有先化解自己体内魔气,再将真气分与他们二人,否则,他们二人单凭自身修为,是没法压制魔气的,只有死路一条。”说到这里,涂山齐德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涂山雪急忙帮涂山齐德拍着脊背,涂山雪觉得,此时的爹似乎突然间苍老了十几岁。

涂山齐德缓过气来,接着说道:“我们三人各自调动真气,联手压制魔气,三人的真气之间,竟神奇般的达到某种和谐状态,水火交融,不分彼此,我脑中灵机一动,不如就此机会,将我毕生内力分与二人,令他们趁此时机炼化为己用,也算是我这把老骨头帮他们做些事了…”此时玄玑率先收功起身,一躬到底,说道:“前辈大恩,如同再造,玄玑结草衔环,没齿难忘。”涂山齐德苦笑着摇了摇头,涂山雪见到父亲凄凉的模样,又垂下了泪来。

三人默认无语,静候目莲收功,但等了又等,目莲仍是闭着双目,神情时而痛苦,时而欢愉,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涂山雪看的奇怪,便问道:“爹,目莲他是…?”涂山齐德也觉奇怪,沉吟道:“我也不太清楚,难道我的内力过多过猛,令他吃不消了?”玄玑闻言,说道:“我来助他!”言罢,盘膝坐在目莲身后,双掌齐出,抵在目莲背上,刚一运功,没过多久,玄玑双臂震颤,双手“啪”的一声被弹了回来。

涂山齐德看向玄玑,玄玑皱眉说道:“奇怪,他体内真气灼热霸道,不是我所能控制。”涂山齐德闻言,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了,看来目莲正处于一个内功修炼的突破口,也许是我的真气,激发他体内潜能,此时正是关键时刻。”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却听目莲一声长啸,啸声清越雄浑,响彻云霄,涂山齐德听在耳里,喜道:“成了。”

目莲合十向涂山齐德深深一礼,说道:“多谢涂山老先生成全,小僧的‘仁王般若神功’才得以更上一层楼!”目莲心中雪亮,自己趁热打铁,将涂山齐德所赐真气大半炼化为仁王般若神功,令自己一举达到第四重境界“震来?”。此时自己体内真气充沛,尚有许多还未炼化的真气存储在内,待这些真气全数炼化之后,自己的功力,无疑将向前迈进一大步。

涂山雪怒道:“得意个什么劲,还不扶我爹去看医生?”目莲一愕,忙过来同涂山雪一起搀扶着涂山齐德。玄玑见状说道:“我护你们去附近镇上。”涂山齐德摇头道:“不必了,我还能行。”玄玑深深的看了三人一眼,说道:“也好,那么,晚辈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罢,转身而去。涂山雪看着玄玑的背影,不悦道:“什么嘛,竟真的走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涂山齐德却笑道:“此子喜怒不形于色,见事当机立断,不是凡人可比,将来定大有作为。”涂山雪却不以为然的说道:“哼,我看他就是装模作样。”目莲与涂山雪小心翼翼的一左一右搀扶着涂山齐德,进入离千竹林最近的镇子——苦竹镇来,找了一家医馆,大夫在门外见三人模样,竟不敢接诊,急忙进门将医馆大门紧锁,任涂山雪欲目莲在外敲打,也不开门。

涂山雪在门外大骂道:“混账东西,眼看神州同胞受难,竟也见死不救,你们…活该做莽古的阶下囚!”说着,转头看向目莲,怒道:“快,打碎他们的门,咱们冲进去。”却听涂山齐德摇头叹道:“算了,惹来莽古官府,又生事端。”涂山雪急道:“可是爹的伤势怎么办?”涂山齐德说道:“你们将我安顿在客栈,再去配几服止血疗伤的药就好了。”

几人无奈,只得如此行事,三人找到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走了进去,掌柜的见状,也吓了一跳,但三人已走了进来,加之涂山雪从手上摘下一个金手镯,掌柜的便展开笑脸,问道:“几位客官是要住店?”涂山雪白了掌柜的一眼,说道:“废话,给我们两间上房,将热水及饭菜送上来。”掌柜的连连点头哈腰,说道:“几位爷楼上请,甲子三号房、四号房都是空的,几位随意住下便是。”

两人安顿好了涂山齐德,小二送上一桶热水,还有热气喷喷的饭菜,目莲匆匆扒了两口白饭,便起身说道:“雪儿,你照顾你爹,我去买药。”涂山雪道:“算你有良心,不过,你有钱么?”目莲一摸身上,尴尬笑道:“多亏你提醒我,我身上还真没有钱。”涂山雪笑道:“真是个傻和尚。”于是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递给目莲,说道:“这是我用首饰换来的银子,足够抓药了,记住,要最好的药材。”目莲拿了银子,匆匆去了。

房间之中,只剩下涂山齐德与涂山雪两个人,涂山雪拿着碗筷,一口一口的喂着涂山齐德吃饭,涂山齐德吃了几口,叹了口气,说道:“雪儿,你自己吃吧,我吃不下了。”涂山雪急道:“这怎么行,爹,你不吃饭,身体怎么能见好?”涂山齐德摇了摇头,苍老的双目竟垂下泪来。见状,涂山雪忙用衣袖帮他擦拭,一边说道:“别担心,爹,女儿会天天照顾您的。”

涂山齐德强笑道:“傻丫头,莫非你不嫁人了吗?”涂山雪摇头道:“不嫁,女儿一辈子伺候爹便是,以前,女儿不懂事,经常闯祸,以后…女儿不会了,只乖乖的陪在爹身边。”涂山齐德叹了口气,说道:“我所悲的,不是我两条手臂…”涂山雪闻言奇道:“那爹为何难过?”转念一想,却明白过来,轻声问道:“爹是怕咱家的绝学…”

涂山齐德有些安慰的一笑,说道:“还是你聪明,是啊,你从小便对学武没兴趣,偏偏喜欢些我的旁门左道,什么易容假扮,奇门遁甲,可是,咱们涂山家,最宝贵的,却是锟铻剑髓…”顿了顿,涂山齐德平整心绪,接着说道:“本想等你嫁了人,我也好将这套剑法传与你的夫君,可惜…我双手已废,便连指导也很难做到了,锟铻剑髓从我这里失传,我涂山齐德百年后,难与祖宗交待啊…”


第37节:陈年旧恨

如此一连过了半个多月,目莲才将将把“锟铻剑髓”的要义全数记在了脑中,对于出招要领也只是心领而未神会,不过,据涂山齐德所说,这种程度的进境已属不易了,毕竟,锟铻剑髓经历了世代涂山家主上百年浸淫,自非寻常武功可比。锟铻剑髓博大艰深,内中所含剑招不多,但剑意却深,领悟起来因人而异,悟性越高者则所得越多,目莲觉得,这套剑法就如同一座宝库一般,越向内里挖掘,宝贝越多,而且挖的越深,宝贝的价值也就更为连城。

这一日,目莲学完了剑法,涂山齐德慰然笑道:“老夫所会的,都已经全数教给你了,目莲,你能领悟多少,就看你自己了。”目莲心中感激,拜倒在地,诚心说道:“小僧多谢伯父馈赠,伯父给予小僧的东西,足够小僧受益终生…”涂山齐德一惊,忙说道:“你这是干什么,雪儿,快扶他起来。”涂山雪“嘻嘻”一笑,说道:“让他多跪会儿,不是挺好的么?”涂山齐德心情大好,也开玩笑的说道:“又不是跪拜岳父,何必跪那么久?”涂山雪听了此言,“呸”了一声,扶起了目莲。接着问道:“爹,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总不能一直住在这客栈吧。”

“嗯,我已有了想法。”涂山齐德沉吟道。涂山雪奇道:“什么想法,爹,快说来听听。”涂山齐德颓然一笑,说道:“我都成了这副模样,还能有什么想法,我家已毁,又举目无亲,没办法,只好去淮西,投奔你舅舅,看在你娘的面上,我想他不会拒绝咱们的,毕竟你是他亲外甥女。”涂山雪睁大了一双妙目,讶道:“舅舅,我有舅舅么?”

涂山齐德点头道:“嗯,你舅舅叫做哥舒名霸,是你娘的亲弟弟,在淮西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使刀名家,只可惜,你娘生下你去世后,他迁怒与我,就…不曾来往了。”涂山雪点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没见过他。”目莲闻言,说道:“既然如此,小僧便送你们找到雪儿的舅舅,在回寺吧。”涂山齐德道:“不必麻烦了,我们能行的。”

“爹!”涂山雪不悦道:“他得了那么多好处,送咱们一程有什么打紧,是吗,目莲?”目莲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雪儿说的有道理,那么…咱们何日动身?”涂山齐德似乎有些累了,闭目说道:“就明日一早吧。”目莲见状,合十说道:“那么伯父今日早些休息吧,小僧就不再叨扰了。”

回到房中,目莲打定了主意,将涂山父女送去哥舒名霸那里,之后自己便回山继续面壁思过,不知自己的出走是否已经引起了寺里的注意…第二天一早,三人用过了早饭,便出了客栈,涂山雪雇了一辆马车,父女俩坐在马车内,涂山雪让目莲骑马随行,目莲也不介意,乐的个走马观花。涂山雪雇的马车速度不慢,一路西行,穿过淮东,过了淮河,几天后便到了淮西兰川城中。

兰川城是淮西最大的城池,自古兵家必争之地,所以此地驻扎的鞑子军队也是不少,因为白莲义师的起义,莽古草木皆兵,所以兰川城也是戒备森严,好在涂山雪巧舌如簧,再花点儿小钱,进城自是不难。哥舒名霸在兰川城中也算是颇有名气,被称作“淮西捉刀人”,三人很容易便找到了哥舒府之外,哥舒府是一处颇大的宅子,看起来已是颇有年岁,府外两个守卫腰间挂着大刀,神态披靡。

三人走上前去,涂山齐德说道:“两外小哥,请通禀一下,就说是故人来访。”因为实在兰川城中,涂山齐德本是莽古逃犯,所以也不敢直言名姓。两名守卫见涂山父女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进去通禀过后,一个面容颇为俊朗的华服中年人走了出来,目莲看到,这个中年人,眉宇之间隐隐与涂山雪有着几分相似,只不过却含着几分冷厉。中年人见到涂山齐德,愕然道:“是你…?”

涂山齐德苦笑道:“名霸,久违了,正是我,如今我走投无路,搞成这副落魄模样…哎,只求你看在雪儿份上,能收留我们。”涂山雪知道父亲是个颇爱面子的人,此时竟为了自己拉下脸来求人,心中也十分凄然。哥舒名霸皱了皱眉,心中似乎挣扎了片刻,才说道:“进来吧。”三人进到府内,来到了会客厅内,哥舒名霸吩咐下人准备饭菜,便与三人坐了下来。哥舒名霸盯着涂山齐德,冷笑道:“想不到,你也有今天,真是报应!”涂山齐德苦笑两声,说道:“也许吧,是我没有照顾好冰儿。”

“住口!”哥舒名霸勃然而怒:“你没资格叫我姐姐的名字!”涂山雪闻言,站了起来,喝道:“你凭什么说我爹,不管你是不是我舅舅,我也不允许你说我爹!”目莲在旁看着,气氛有些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便只能坐在原地。哥舒名霸看了看涂山雪,目光语气放缓,说道:“嗯,果然很像姐姐…以后,就让我来抚养你吧。”涂山齐德道:“好,你肯好好照顾雪儿,我就可以安心离开了。”

“爹!”涂山雪望着涂山齐德,大声说道:“别说了,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们走!”说着,就要扶涂山齐德起身离去。

“慢着!”哥舒名霸起身喝道:“也罢,为了姐姐的孩子,我愿意收留你们俩…”看了目莲一眼,哥舒名霸问道:“这位是…”目莲一笑,合十说道:“小僧目莲,哥舒施主好。”哥舒名霸又瞅了目莲两眼,自语道:“看上去倒是慈眉善目,怎么,你也要住在我家么?”目莲摇头道:“不,小僧只是送他们前来此间,此事一了,小僧别要回寺了。”哥舒名霸道:“哦,那么此事已了了,目莲小师傅请便吧。”目莲隐隐觉得这里并不是涂山父女的归宿,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一个方外之人,也不便插足。便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小僧便告辞了。”

“等等。”涂山雪瞪着哥舒名霸,毫不客气的说道:“目莲护送我们父女俩,远道而来,不让他吃顿饭,就赶他走,舅舅,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哥舒名霸皱了皱眉,说道:“也好,那便留下来吃过了饭再走吧。”目莲看了涂山雪一眼,便也不再推辞,坐了下来,笑道:“既然如此,小僧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哥舒名霸“哼”了一声,叫来下人,耳语几句后,下人匆匆去了。

涂山雪嘟起了嘴,气鼓鼓的坐了下来,对涂山齐德说道:“爹,我不喜欢这里,我们走吧。”涂山齐德叹了口气,说道:“咱们又能去哪呢,他毕竟是你舅舅,不会对咱们怎么样的。”涂山雪还待再说,看到涂山齐德颓然的模样,心中不忍,便也没再说什么。目莲看到,哥舒名霸一只手只着下巴,死死的盯着涂山齐德,目光中含着愤慨和怨毒,目莲觉得,自己似乎不能轻易离开此间了。

稍后,饭菜端了上来,分为四份,每人分得了一份,有鱼有肉,有一碗白饭,还有一碗热汤。三人多日赶路,本也饿了,此时目莲也不便再要素斋,便只吃了白饭,喝了汤,见涂山父女还在吃着,而哥舒名霸却丝毫未动,只是冷眼看着三人。目莲笑道:“哥舒施主为何不吃,莫非是不合口么?”哥舒名霸盯视目莲,说道:“下人准备不周,没有准备素斋,小师傅可有怨言?”

目莲摇了摇头,说道:“有一碗白饭便已经很不错了,多谢哥舒施主赐饭。”哥舒名霸突然笑道:“谢的好,哈哈哈,和尚,你刚才不走,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三人闻言,齐齐一惊,涂山齐德摔了饭菜,喝道:“雪儿别吃,饭里…有毒!”说完,已是跌下了椅子。涂山雪忙扔了饭菜,扑倒涂山齐德身前,着急的喊道:“爹,你怎么样?”

目莲也是一惊,突然感觉到腹内一股寒意直向上冲,忙运起体内仁王般若神功压制,说也奇怪,那股寒气遇到“仁王般若神功”真力,便不能再行上冲,只盘桓在腹内,饶是如此,目莲也觉腹中颇为难受,几难忍耐。再看涂山齐德,已是上下牙齿打战,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冻得说不出话来。涂山雪怒道:“混蛋,你用了什么毒,解药呢?”

哥舒名霸笑道:“不要怕,雪儿,你的饭里没有毒,这毒是寒蟾散,混在白饭之中无色无味,食者将被冻僵五脏而死,哈哈哈,涂山齐德,落在我手里,你活该遭此报应!”目莲闻言,忙冲到涂山齐德身后,伸出右掌,将“仁王般若神功”真力汩汩送入涂山齐德体内,灼热的仁王般若神功流入,压制住寒毒,涂山齐德立时舒服了不少。涂山齐德抬起头,看着哥舒名霸,说道:“没想到…你对我的恨意…竟强烈至斯,要杀之而后快?”

哥舒名霸笑道:“不错,本来,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不过,再我又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滔天的恨意便再度泛起,今日,我一定要让你死在我手里,为我姐姐报仇!”忽听一个平静的声音说道:“你姐姐,真的希望你这么做么?”哥舒名霸看向声音的来源,正是目莲,哥舒名霸大怒,疯了似的喊道:“你这和尚,怎能了解我们姐弟之间的感情?寒蟾之毒竟奈何不了你?哼,来人,拿我刀来!”


第38节:回头是岸

涂山齐德挣扎说道:“你…为何如此狠毒?你姐姐的离世,只是个意外而已!”哥舒名霸面目狰狞,哈哈大笑:“意外?我姐姐若不嫁给你,怎么会死?哼,‘千面狐’涂山齐德,我早知道你这家伙笑里藏刀心口不一,劝姐姐别嫁给你,姐姐不听,现在果然落得这个下场,哈哈哈,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姐姐,弟弟我今日要为你报仇了!”下人递上一把豹眼九环刀,哥舒名霸握在手中,挥了几挥,狞笑道:“让我亲手为姐姐讨还公道!”

涂山齐德突然也哈哈笑了起来,哥舒名霸双眉一跳,怒道:“笑什么,莫非死到临头,你失心疯了不成?”涂山齐德笑声戛然而止,说道:“我笑你,堂堂‘淮西捉刀人’,竟是这副模样,举刀来杀我们几个手无寸铁之人,呵呵,我若不是双臂一残,怎会怕你?”涂山雪挡在涂山齐德身前,大声喝骂道:“你这混蛋,我决不许你碰我爹!”哥舒名霸对下人说道:“拉开她!”

两个下人立时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拉向涂山雪,突然,两名下人纷纷痛叫出声,捂着脸连连后退,两颗佛珠滴溜溜的落在地上,滚回目莲脚旁。目莲将全身大半仁王般若神功送入了涂山齐德体内,涂山齐德的情况好了许多,起码已无性命之忧,此时站起身来,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这位哥舒施主,戾气太重,心魔已生,何不放下屠刀,种善因得善果,放过他们父女俩呢?”

哥舒名霸面色阴郁,手抚刀刃,咬牙切齿的说道:“哪来的小秃驴,碍手碍脚,阻我为姐姐报仇,我便先杀你祭刀!”涂山齐德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好一个‘淮西捉刀人’,竟如此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后生晚辈。”哥舒名霸闻言,“嘿嘿”一笑,说道:“怎么,你是说我欺负人了?即使给他十八般兵器,又能奈我何?好,小秃驴,你想要什么武器,尽管开口,让你们死的甘心一些。”

目莲心中盘算,自己体内的仁王般若神功经过了抵御自己寒毒的过程,又分了大半帮助涂山齐德抗毒,此时已所剩无几,幸好自己所练的“仁王般若神功”乃是阳性内力,“仁王般若神功”更是少有的灼热真气,这才成了寒毒的克星,可是,如此一来,仅存的“仁王般若神功”,就连使出“光明真言秘印”也是不能了,没办法,只得现学现卖,试试自己还未练成的“锟铻剑髓”吧。

想到此处,目莲淡然说道:“哥舒施主苦苦相逼,小僧也只有得罪了,愿借宝剑一用。”哥舒名霸向下人使了个颜色,下人立时退出大厅,不一会,便取来一把宝剑来,交给了目莲,之后便退到了哥舒名霸身后。目莲握着宝剑剑柄,手感不错,再看宝剑剑锋,反射出道道刺眼光芒,目莲挥舞几下,剑身微颤,发出阵阵镝鸣,目莲赞道:“好剑。”

哥舒名霸笑道:“哼,我不会在兵器上占你便宜,现在,你便纳命来吧!”声音刚落,目莲便觉一阵劲风刮面生疼,紧接着,刀影已到了自己面前。目莲已经,脑中闪过“锟铻剑髓”之要义,使出“连城势”,宝剑缠头裹脑,划出一个圆来,只听“叮”的一声大响,宝剑挡住一刀,但目莲右手一阵麻木,宝剑几欲脱手飞出,还好目莲左手帮忙,才不致一招落败。

涂山齐德见状,讶道:“想不到这哥舒名霸十几年来,刀法竟颇有进境,莫非便是为了杀我苦练?”涂山雪闻言,急道:“爹,难道小和尚赢不了他了?”涂山齐德摇了摇头,叹道:“难说得紧呐…”哥舒名霸见目莲竟挡住自己一刀,双眉一轩,有些恼怒,使出自己苦练多年的“捉刀三十六绝”,大开大合,向目莲狂攻而去。而当此生死关头,目莲脑中的“锟铻剑髓”之剑意竟格外的清晰透彻,竟将宝剑舞的风雨不透,护住周身。

“叮叮叮叮叮叮叮…”哥舒名霸一轮快攻,目莲一轮死守,刀光剑影,照耀大厅,显得险象环生。而此时目莲挡住哥舒名霸一刀竖劈,双臂都有些支持不住了,右臂一直在微微颤抖当中,腹内真气也所剩无几,哥舒名霸“嘿嘿”一笑道:“到此为止了!”哥舒名霸刀势一转,变为横削,目莲一惊之下,本能的使出一招“划水罗汉”,身形向后爆闪,饶是如此,也被哥舒名霸大刀划破衣衫,带出一溜血光!

涂山雪一声惊呼,目莲胸前一片殷红,所幸伤口并不是很深,幸好自己闪得快,只是皮肉之伤。哥舒名霸面色戏谑的说道:“想不到你这小秃驴倒还有些把戏,不过如今,我要使出全力了!”涂山齐德见目莲闪过那一招横削,松了口气,忙说道:“目莲,不要一味死守,要以进为退,放手一搏,试试“惊天势”吧!”目莲闻言,脑中灵光一现,顿知其意。

哥舒名霸“嘿嘿”笑道:“原来这小和尚学了你的‘锟铻剑髓’?很好,我早就想和你一战了,你如今已成残废,还好已有传人,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哥舒名霸话说完,刀势一转,竟将豹眼九环刀舞成一片光网,罩向目莲,正是“捉刀三十六绝”的夺命毒招“铁网连山海”!目莲不敢再度死守,而是握紧宝剑,大喝一声,抱着玉石俱焚之心,剑尖微颤,向光网最中心的那个网眼刺了进去!

刹那间,目莲只觉左右刀风扑面,不及细想,只一味挺剑直刺,只听“当”的一声大响,哥舒名霸不得已,还是回刀自救了,但目莲身周已是处处开裂,数道伤口喷出鲜血,疼痛钻心。涂山雪见状,怒喝道:“舅舅,别打了,你放过他和我爹,我跟你走还不行么?”哥舒名霸“呵呵”笑道:“放过?涂山齐德当年如果肯放过我姐姐,怎会有今日之局?”

目莲忍着疼痛,握紧剑柄,尽量平静的说道:“哥舒施主,你只是被恨意蒙蔽了本心,境由心造,退后一步自然知觉,否则,铸成大错,一切就都晚了!其实你明白的,你姐姐不会同意你这么做…”哥舒名霸闻言脑中一痛,失声喝道:“住口,我杀了你!”哥舒名霸双手握住刀柄,大吼一声,刀尖指向目莲心窝,而目莲一剑刺出,已是同归于尽之局!

在涂山雪的惊叫声中,哥舒名霸手腕一抖,刀身之上的九个铜环竟纷纷直立而起,接着哥舒名霸刀势一偏,目莲之剑竟“刷刷刷”的套入九个铜环之内!哥舒名霸“嘿嘿”一笑,左手一拍刀身,运气一夺,目莲之剑脱手而出,哥舒名霸“哈哈”一笑,正欲痛下杀手,突然喉头一阵剧痛,脑中一昏,失去平衡,跌坐在地,“当啷”一声,豹眼九环刀也跌落在地。

“佛珠…剑?”哥舒名霸双眼失神,喃喃说道。只见目莲左手握着一把“剑”,那把“剑”,竟全数是由佛珠组成,原来目莲在宝剑被夺一刻,灵机一动,施展“弥陀戒珠”,用颈中佛珠合成一把宝剑,刺在哥舒名霸咽喉之上。涂山齐德和涂山雪见状,齐齐松了口气,涂山雪搓了搓双手,觉察出手心中全是汗水。

目莲收了佛珠,肃容说道:“人生在世,便如处于荆棘之中,痛苦之事本来难免,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这个目莲,小僧尚且明白,哥舒施主年过半百,为何仍是执迷不悟?”哥舒名霸闻言,双目流出泪来,自语道:“姐姐,你…能原谅我么?”目莲闻言,知道哥舒名霸心防已开,便温言说道:“当然,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迷者为苦,觉者成佛!”

哥舒名霸脑中轰然一声,在涂山齐德与涂山雪诧异的目光之中,对着目莲跪拜下去,口中说道:“多谢大师点化,哥舒名霸愿意跟随大师,出家求佛,望大师恩允。”涂山雪奇道:“小和尚,你使了什么妖术,竟令刚才还凶神恶煞的他这般听话了?”涂山齐德欣慰笑道:“好,目莲点破了他的魔障,令他寻回自我,勘破俗世,这个结局,再好也没有了。”

目莲周身刀口疼痛难当,但此时为了庄严宝相,也只得装的浑然无事,扶起哥舒名霸,说道:“哥舒施主休要如此,小僧受不起的,如果哥舒施主执意要皈依我佛,小僧倒是可以为施主引荐。”哥舒名霸起身之后,对着身后目瞪口呆的下人喝道:“还不去拿寒蝉散的解药来?”下人忙应声去了,而哥舒名霸则向涂山齐德走去。

涂山雪紧张的挡在涂山齐德身前,却见哥舒名霸“扑通”一声跪倒,谦然说道:“姐夫,名霸该死…姐姐死后,我没有一日安眠,直到刚才,听了这位大师的点化,我的内心,才真正平静了下来,以后,我这哥舒府,你们便住下吧,一切财产,也都留与你们…”涂山雪睁大了眼,问道:“那你呢?”

哥舒名霸摇了摇头,说道:“俗世之中,痛苦的事太多,我已不再留恋,只愿随这位大师同去,吃斋念佛…”涂山齐德叹了口气,说道:“难得你悬崖勒马,冰儿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这处宅子,仍是你的财产,我们随时等你回来。”哥舒名霸点了点头,突听院子外面传来许多嘈杂的脚步声与人声,一个莽古口音喝道:“逃犯涂山齐德,可是在府内?”


第39节:逃出生天

涂山雪惊道:“是鞑子兵,他们怎么知道咱们在这里?”哥舒名霸回头一看,见少了几个下人的身影,立时明白,怒喝道:“混账东西,是我府里下人告的密!一帮白眼儿狼,我平日白养他们了!”接着捡起豹眼九环刀说道:“走,我带你们杀出去!”目莲与涂山雪扶起涂山齐德,哥舒名霸说道:“前门一定被堵了,随我来,从后门走!”几人走到后门,却听门外喊杀声起,竟也有鞑子兵守在此处。

哥舒名霸怒道:“事已至此,看我杀出一条血路!”话音刚落,后门便被鞑子兵突破了,哥舒名霸首当其冲,挥舞豹眼九环刀,一众鞑子兵无法近前,端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然而,鞑子兵将后门通道挡的水泄不通,四人也没法冲出去,转眼之间,前门也被突破,鞑子军官的喊声传了过来:“抓住他们,拒捕者,杀无赦!”

目莲无法,捡起一把鞑子军刀,转过身来,施展“锟铻剑髓”之中的“雄关势”,鞑子军刀左拆右挡,封住一众鞑子兵的进攻之路,然而鞑子兵人数众多,不断压上,目莲有伤在身,寒毒未能尽数化去,已是在苦苦支撑。涂山齐德见状,说道:“不如我随他们去罢。”哥舒名霸一边挥舞大刀,一边喝道:“没用的,你以为他们会放过咱们么?”接着劈出一片刀网,斩伤三四名鞑子兵,但紧接着,更多的鞑子兵围了上来,左右夹攻,不多时,哥舒名霸腿上便中了一枪,血流如注,但仍英勇异常,豹眼九环刀舞的如同一阵旋风,连连伤敌。

目莲这一边也不轻松,此时目莲丹田内已是空空如也,寒毒再度发作,他只能凭借精妙剑招苦苦抵挡鞑子兵的进攻,目莲一刀斩伤一个士兵,又起脚踢翻一个近身的士兵,但仍是双拳难敌四手,肩膀之上仍是被敌刀划出一个口子。目莲心中苦道:“莫非今日真的要葬身此处?小僧平日种下不少善因,莫非竟不得善果么?”耳听哥舒名霸又是一声怒喝,显是又负了伤,目莲正无计可施间,却听外围放了一声喊道:“不好了,军营遇袭!是白莲义师,再不回援,咱们的军粮辎重恐怕…”

只听鞑子军官的声音怒骂一声,喝道:“该死的白莲妖匪!撤,回援军营!”彷佛有些莫名其妙,转瞬间鞑子兵走的一个不剩,当然,谁此时若是不走,那不是找死么?四人检查了一下伤势,索性不是很严重。哥舒名霸急忙去找到了寒蝉散的解药,分与目莲和涂山齐德服下。目莲服下解药,立时感觉腹内暖洋洋一片,接着四肢百骸都一阵暖和,通体舒坦,寒蝉散的毒便算是解了。

接着,涂山齐德说道:“恐怕此地已不能久留了,名霸,有什么贵重物品,赶快收拾吧。”哥舒名霸四处看了看,叹了口气,说道:“住了多年的老宅子了,如今也要告别了,也没什么贵重之物,将银两拿走就好。”涂山雪见大家情绪不高,打趣道:“舅舅,你不是要遁入佛门了么,要这宅子也没用了。”哥舒名霸落寞一笑,说道:“不错,身外之物,要来做什么,只是,我不甘心留给莽古。”

哥舒名霸简单收拾了行李,竟一把火将哥舒府的大宅亲手点燃,望着徐徐升起的火光目露唏嘘,之后四人略加伪装,向出城方向而去。涂山雪看着涂山齐德,轻声说道:“爹,接下来,咱们…”涂山齐德叹了口气,说道:“莽古残暴,使我神州子民无立足之地,罢了,事到如今,不得不反,虽然我双臂一残,不过我的能力,相信白莲义师亦不会拒之门外…”

涂山雪闻言,半忧半喜的说道:“爹,你终于同意加入白莲义师了,几年前弥牟长万来请爹出山,爹没答应他,不过…也就在那时候,他那个废物徒弟却缠上了我,哎…咱们去投军,我真不想见到他。”涂山齐德一笑,说道:“无妨,你只洁身自好,他又能将你如何呢?”言罢,转头看向哥舒名霸,说道:“名霸,你有何打算,不如与我们一起去投白莲义师?”

哥舒名霸摇了摇头,淡然说道:“不了,今日承蒙目莲师傅令我开悟,我觉得跟随他去出家求佛了。”几人见哥舒名霸已经拿定了主意,便也不必再多说什么。四人行至城门,却见城门已被层层封锁,原因是他们怀疑有白莲义师的奸细进了城,而且要组织逃犯逃跑。涂山雪笑了笑,揶揄的说道:“他们怎能阻止‘千面狐’的女儿?”目莲一笑,也明白了涂山雪又要动用他拿手的易容功夫了。

涂山雪一双美目转了两转,说道:“走吧,咱们先去采购些材料才好办事。”四人改变方向,走向市集,正行间,目莲突觉有人近前,反手一拳打出,那人低声惊叫道:“师兄…是我!”几人惊讶回头,目莲更惊,喜道:“你…哈,怎么是你,道顺?”此时的道顺早已变了一副模样,最明显的区别是蓄起了发,肤色变得有些黝黑,身材也明显壮实了些,面容虽然有些沧桑之色,但眉宇之间已还是道顺模样。

道顺压低声音,低着头说道:“此地非说话之所,跟我来。”四人随着目莲,来到一间买卖布料的商铺之中,商铺里挂着五花八门的布料和衣物,里面坐着几个人,见有人来了,都有些警惕之色,见到道顺,才互相打了招呼。那几个人叫“道顺”做“国瑞”,目莲才想起道顺已经给自己改了名字,叫做“褚国瑞”,意思便是“莽古之克星”。不过,目莲觉得还是“道顺”比较顺口。

道顺简单的介绍了目莲几人,涂山齐德是大有名气,地上的几个人纷纷站起与涂山齐德见礼,哥舒名霸也算有些名气,和几人寒暄了几句。听了道顺的引荐,目莲知道,在商铺之中的几个都是白莲义师的人,他们得知鞑虏逼得涂山齐德到此境地,都是有些愤慨。只听道顺说道:“这里是咱们白莲义师的临时落脚点,莽古已经发现了我们在城中,估计很快就查到这里了,现在城门把守森严,咱们可谓留也不得,走也不得…白莲义师进攻莽古在城外驻扎的军营,就是想制造混乱,救我们出去,可惜莽古的城防还是不乱…”

其中一个白莲义师的人说道:“果然还是国瑞神通广大,居然请来了涂山老爷子,有他在,咱们定有法子出去。”道顺尴尬一笑,说道:“我与涂山老爷子和师兄几人,只是偶遇而已,并不是请他们来帮忙的。”几个白莲义师的人闻言,“哦”了一声,微微有些失望。却听涂山齐德笑道:“承蒙各位看得起,这个忙,老夫是一定要帮的,也算投军后先出一点力吧。”

“投…军?”道顺奇道:“涂山老爷子,您的意思是…”

“嗯。”涂山齐德颔首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何况今日遇到诸位朋友,真乃天意,我与女儿,决定今日起,加入白莲义师了,”数名白莲义师包括道顺,都是群情振奋,一起低声欢呼起来。道顺看向目莲,问道:“师兄,你呢,要不要一起来推翻莽古暴政?有你加入,咱们白莲义师可谓如虎添翼啊。”目莲摇了摇手,笑着说道:“不了,小僧方外之人,无意自陷兵争,只希望你们能减少伤亡,让百姓尽量免于战火就好。”道顺闻言,肃容道:“师兄说的是,这也是咱们白莲义师的奋斗目标。”

忽听涂山齐德说道:“雪儿,事不宜迟,你就快些帮各位易容改扮吧。”涂山雪答应了,还好这商铺之中有不少材料可用,而涂山雪又是此道高手,易容速度很是可观,几人收到涂山雪这个小美人的近距离“关照”,都是有些羞赧,涂山雪倒是毫不在乎,只自顾自的做着手中的工作。

“好累,终于全部搞好了!”只听涂山雪娇声说道,众人的易容改扮在两个时辰内已经全部做好。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禁哈哈大笑,原来几人模样大变,俨然便是普通商户,哪里还有本来的面目?道顺喜道:“成了,这样出城无忧,涂山老先生,涂山姑娘,多谢你们了!”涂山雪笑道:“没什么,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何必客气呢?”商铺里回想着涂山雪银铃般的笑声,大家的心情一扫阴郁,都是开朗了不少。

接着,众人结伴出城,到了城门,果然经历了严厉的盘查和搜身,好在道顺已事先让大家把武器留下了。鞑子兵拿着几张通缉令,上面画的,正是道顺几人,士兵们仔细对照后,便放行了众人。众人齐齐吐出一口气,太危险了!若不是提前易容改扮,一定会被鞑子兵抓住的。出了城,在道顺几人的引领之下,众人来到了一间破庙之中,目莲左右望了望,见这间庙宇已是废弃多年,佛像都已经残缺不全,落满灰尘,上面挂着些蛛网。目莲见状,跪了下来,对着那佛像拜了三拜,方才起身。

道顺见状,半开玩笑的说道:“师兄,我记得你平日里最不喜参拜佛像,怎么转了性么?”目莲仔细拍了拍膝上的灰尘,才说道:“平日里那些个金光闪闪的佛像,自然不缺信徒膜拜,倒是这尊佛,孤苦伶仃,无人问津,不是更需要人拜一拜他么?”哥舒名霸闻言,点头沉吟道:“不错,众生平等,众佛也该平等才对,目莲师傅,果然是得道高僧啊…”目莲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而涂山雪则在一旁掩着嘴偷偷地笑。一个白莲义师的人进入寺里,对道顺说道:“国瑞,外面仔细查探过了,没有异样。”

“好。”道顺答应一声,关了寺门,接着引众人来到佛像之后,道顺在地上搬开几块方砖,竟现出一条秘道来。


第40节:另一条线索

进了密道,转过昏黑的甬道,来到一间地下室,门口有人把守,见了道顺和其他白莲义师的人无恙归来,便纷纷欢喜的一边寒暄,一边让开路来。众人进了地下室之中,已有一些人坐在里面,目莲猜测应该都是些白莲义师的高层,而在这些人中,有两个目莲也是认识的。

“雪儿?涂山老爷子?你们没事?太好了!”说话的是虎啸崎嵚弥牟长万的徒弟屈突凌,屈突凌看了目莲一眼,目有敌意。涂山雪白了屈突凌一眼,冷冷说道:“我爹都这样了,你还说没事?”屈突凌注意力全在涂山雪身上,此时闻言一愣,才看清涂山齐德的情况,随即怒道:“定是鞑虏所为,我屈突凌与他们不共戴天!”涂山雪“哼”了一声,喝道:“嘴上说说谁不会,我和我爹落难之时,你在哪里?要不是目莲,我们早就归西了!”

屈突凌恶狠狠的看了目莲一眼,怒道:“又是这个和尚!”虎啸崎嵚弥牟长万喝道:“凌儿,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胡闹么?给我闭嘴!”屈突凌怒哼一声,不再言语。而目莲只是笑嘻嘻的冷眼旁观,涂山齐德则是微微摇了摇头。众人一边互相打着招呼,一边卸去身上的改扮伪装。弥牟长万见状叹道:“涂山齐德啊涂山齐德,早叫你跟我们一起反,你不肯,现在…罢了,过去的事就不再提了,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一同抗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地下室的白莲义师人一同振臂高呼:“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早有人为几人搬来座椅,涂山齐德坐了下来,叹道:“多谢诸位还能看得起老夫…”其中一个黑须老道鹤发童颜,双目闪着精光,身子上穿着一件杏黄色的道袍,在众人之中显得地位颇高,此时开声说道:“好,咱们汉人能够拧成一股绳,齐力抗鞑,甚好。”涂山齐德看向那黑须老道,说道:“这位真人是…?”

弥牟长万哈哈一笑,语气带着骄傲,说道:“这位便是龙虎山上清宫掌门云胤真人啊。”涂山齐德微微一惊,说道:“原来是云胤真人,老朽久仰大名了。”云胤真人一笑说道:“涂山老先生宅心仁厚,老道我也仰慕已久了。”言罢,转眼看向目莲,咦道:“这位大师是…”目莲起身合十说道:“云胤真人好,小僧是少林寺的僧人,法号目莲。”云胤真人微微一愕,说道:“目莲…少林寺似乎并无此字辈。”

目莲一笑,摸了摸脑袋说道:“这…小僧乃是带艺投寺,所以法号便没有再行更改…”云胤真人道:“嗯,原来如此,你颈中所挂佛珠,倒是令老道想起一位故人来,若不介意,可否与老道单独谈谈?”目莲闻言一惊,莫非这老道认识师父?说不定他真知道什么线索,便说道:“能得到云胤真人指点,小僧自是求之不得。”云胤真人一笑,起身引着目莲,来到另外一间静室之内,两人坐了下来,云胤真人看着目莲,也不言语,只是微笑。

目莲摸了摸脑袋,说道:“真人只看着小僧,小僧会害羞的…”云胤真人“呵呵”一笑,捋了捋手中的浮尘,盯着目莲说道:“目莲小友,没有话要问老道么?”目莲心底一惊,好个云胤真人,自己的心事,似乎全都被他看穿了一般,目莲又看了云胤真人一眼,确定他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索性开门见山的问道:“真人可识得先师无戒禅师?”云胤真人吐了口气,说道:“果然,老道猜的不错。嗯,老道的确认识无戒禅师,呵呵,何止是认识…”

目莲情绪有些激动道:“那…真人可知道先师已经…”云胤真人徐徐叹了口气,双目爆出精光道:“老道已经知道,帝觉寺被屠之事,只是不知是何人所为,竟如此心狠手辣?”之后逼视着目莲,一字一顿道:“帝觉寺全寺上下被屠,何以你竟得以生还?”目莲看着云胤真人的双目,竟是微微有些害怕,但身正不怕影子斜,便也毫不避让的迎着云胤真人双目反问道:“真人不会是怀疑小僧吧?”

云胤真人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也难说的紧!”目莲一笑,说道:“真人大可以试试小僧的修为,看看小僧是否有足够实力胜过先师。”云胤真人一声低喝,目莲便觉一股无形压力扑面而来,自己几欲软倒在地,忙运转体内仁王般若神功与之相抗,但无形压力不减反增,目莲的脸上额上,都浸出豆大的汗珠来。良久,在目莲几近崩溃欲出手攻击云胤真人之时,云胤真人终于撤去压力,笑道:“小友莫怪,老道只是试试你的气度与修为,看看你是否有资格知道接下来我所说的事情。”

目莲微微一愕,说道:“真人果然知道些端倪吗,可否告诉小僧。”云胤真人手捻胡须,沉吟道:“好,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但是,是否能帮助你追查真凶,老道便不得而知了。”目莲起身对云胤真人深深鞠了一躬,说道:“真人请讲,不管能不能帮助到小僧,小僧感激不尽的。”

云胤真人点了点头,说道:“好,无戒禅师能有你这样出色的弟子,也算能够瞑目了…”接着,云胤真人比起双目,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在老道年轻之时,曾与无戒禅师是知交,也是对手,每隔五年,我俩人都会相约来一场比试,有时候老道占优,而有时候,则是无戒禅师更胜一筹…”说到此处,云胤真人露出些许微笑,接着说道:“那段时光,我二人每每比武过后,便是彻夜长谈,交流武功心得,也谈论天下大势,忘了说,此时,便是三个人,而这第三个人,也是我二人每次比武的见证者,而他与无戒禅师的交情,更远胜于我。”

目莲生出好奇,无戒禅师生前,很少与自己谈论他的过去,所以,无戒禅师过去做过什么,有些什么朋友,目莲都是一无所知,目莲只觉得,无戒禅师就是一个彻头彻尾隐居深山之中,一心求佛不理世事的得道高僧。此时目莲听闻云胤真人所说,无戒禅师竟然还有如此关系的至交好友,不禁问道:“这第三个人是谁?”云胤真人似乎早已知道目莲要如此问,好整以暇的说道:“这第三个人,也是个佛门中人,便是普陀山的无际和尚。”

目莲在脑海之中快速的搜索了一遍,疑惑的说到:“无际和尚?小僧并未听说过,这位高僧,尚在世间么?”云胤真人道:“无际和尚为人低调,不问世事,知交也是甚少,所以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也是自然。而至于无际和尚是否尚在人世,老道我也不知晓,我与无际和尚最后一次碰面,大概是在十七八年前,他找到我,告诉我下一个五年之约,被无戒禅师取消了。”

“取消?”目莲越听越奇,问道:“因何事取消?”云胤真人摇了摇头,说道:“老道那时也是这般来问无际和尚,还以为无戒禅师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但无际和尚似乎也不便想我明言,我问来问去,无际和尚顾左右而言他,不肯明言,但我却瞧出了些端倪…”目莲仔细听着,生怕错过什么细节,无胤真人看了目莲一眼,确定他仍在聆听,便说道:“老道隐隐觉得,无戒禅师恐怕是碰到了一件颇为棘手而又危险之事,抽不出身来赴约,加之更怕连累到老道,所以,才取消五年之约…”

目莲听到这里,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所在,沉吟道:“一件既棘手而又危险之事,会是什么事呢?危险…难道这便是师父遇害的原因?”云胤真人点头道:“依老道看,多半如此,而老道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能不能查出真相,找到真凶,就靠你自己了,当然,你若需要什么帮助,随时可以来找老道,老道如今投身于抗鞑事业之中,抽身乏术,不便于你一同行事,还望你能够理解。”

目莲在此一礼说道:“真人告诉小僧的事已经足够多了,这些都是宝贵的线索,只要能够找到无际和尚,小僧觉得,离水落石出便是一步之遥了。”云胤真人点了点头,说道:“老道也希望你早日查出真凶,水落石出,不过,你要记住,一旦有所收获,不要轻举妄动,轻身犯险,你大可以来寻老道,老道虽然没什么名头,但也能唤上三五知交好友,与你同去讨回公道。”目莲衷心说道:“多谢真人,小僧记住了。”

云胤真人一笑,说道:“好,老道这里有几粒上清宫练制的‘凝碧丹’,虽非疗伤圣药,但也还算有几分功效,你收下吧。”说完,云胤真人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碧色瓷瓶,那瓷瓶一经拿出,便散发出一阵淡淡香气,浸人心脾,不用猜,目莲也知道这药必然是极为珍贵之物,乃是无价之宝,便连连摇手说道:“真人,这怎么使得,小僧无功不受禄,怎敢再收真人如此贵重之物…”

云胤真人将瓷瓶塞在目莲手中,笑着说道:“你便拿着吧,哎,老道自诩为无戒禅师故交,而无戒禅师惨死,老道竟然帮不上一点忙,说来真是惭愧的紧,区区几粒丸药,又有什么打紧,回头我再让弟子给我送些便是。”目莲闻言,知道推脱不得,加之明白此物之难得,便悉数收下了。


第41节:又一个“卍”字香疤

目莲与云胤真人的谈话结束之后,两人回到大厅来,有人送上饭菜,给目莲的自然是素食。目莲向涂山父女言明,自己要前往普陀山一趟,涂山雪虽也想同行,但担心涂山齐德的伤势,便只好作罢,而哥舒名霸则执意同行。涂山雪看着目莲,柔声道:“小和尚,小心些,我会再去少林寺寻你的。”目莲摸了摸脑袋,笑道:“小僧有佛祖保佑,福大命大,没什么事的,你好好照顾伯父便是,咱们有缘再会了。”

涂山雪目露幽怨,但厅中旁人众多,便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得点点头,不再言语。而此时弥牟长万身后的屈突凌看着目莲,目光露出一丝怨毒。道顺虽有意挽留,但也知道目莲有着自己的打算,便也不便强求。目莲辞别众人,哥舒名霸拿了一些盘缠,便与目莲一同上了路。目莲已向云胤真人问明普陀山的大致方向,加之普陀山乃是佛教名山,传说曾是观世音菩萨教化众生之道场,所以自然不难寻,其中亦有普济禅寺、法雨寺及慧济禅寺等佛教名寺,只不过无际和尚却是隐居在普陀山一个小寺庙中的修行僧,不在大寺之内。

普陀山虽是有名,但却远离神州,乃是在南海的岛屿之中,正因如此,普陀山又被百万信众称之为“海天佛国”,或是“南海圣境”。两人买了辆马车,哥舒名霸亲自做起了车夫,目莲虽然推辞,但哥舒名霸却像是要一心尽忠,跟定了目莲,目莲也只得摇头苦笑。几天过去,虽然速度不慢,但离南海还是尚有几百里的路途,目莲心道,不知这件事一了,又要耽误多少时日,看来回寺已是遥遥无期了,不过,自己回寺之后,还是得给寺里一个交待,毕竟这次自己乃是私自下山,久久不归,恐怕责罚不清。只是,如果无戒禅师之死能够水落石出,能够为先师报得大仇,自己就算一辈子呆在面壁崖达摩洞中,也是心甘了。想到面壁崖上还有一愚那个忘年之交,目莲不自觉地露出会心的微笑来。

一路之上,两人除过夜宿客栈之外,都是自带干粮,有时行至偏僻之地,甚至与就在马车上度过一晚,如此赶路,用掉了十天左右的时间,终于到达了神州最难部的出海港口朱州。目莲与哥舒名霸在一家还想点样的酒楼之中打过了尖,哥舒名霸将马车寄存再次,便欲目莲来到了出海的港口之上。要去普陀山,必须在此坐船,然而近年来在莽古的剥削之下,神州经济十分的不景气,就连港口也没有几只像样的渡船,只有几艘渔民们的小船停靠在岸上。

哥舒名霸找到一只渔船,向那船夫说道:“我们要去普陀山,不知可否送我们过去,我们有船资相赠。”那船夫看了哥舒名霸两眼,又看了他身后的目莲一眼,点了点头,有有些难以听清的口音说道:“上船吧。”哥舒名霸与目莲登上渔船,船夫也不再看二人,只是自顾自的解了缰绳,用桨一撑,渔船便离了岸,向南驶去。目莲坐在颠簸的渔船之上,有些不适,遂问道:“请问师傅,不知驶到普陀山还要多久?”船夫头也不回,边划着船,边道:“最少还要一个时辰。”目莲心中暗暗叫苦,再如此下去,指不定自己要将刚才吃的素面全数吐出来了。突然一个浪头打了过来,目莲忙用袍袖遮住了脸,饶是如此,海水还是打在了脸上,不少海水被吃进了嘴里,有些咸,有些涩。

“奶奶的,这船夫!”只听哥舒名霸的怒骂声响起。目莲擦了擦眼睛,向前看去,却见渔船上已没了船夫的影子,定睛一看,原来船夫在离渔船不远的海里飘着,手里拿着船桨,喝道:“如果不想死,就把你们身上的银子都扔下来,我就把船桨给你们,哼,如是不给,你们就等着困死在这大海中吧。”哥舒名霸怒道:“放你的屁,敢劫爷爷我的财?”船夫“哼”了一声,说道:“这世道不太平,来往的香客也少得可怜,不劫你们的财,我靠什么过活?”

哥舒名霸突然哈哈大笑道:“可惜你这短命鬼找错了人,我哥舒名霸从小在黄河旁长大,你当我是旱鸭子?”在船夫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哥舒名霸纵身一跃,便入了水,船夫一惊,忙举起船桨向哥舒名霸打去,哥舒名霸轻轻松松抓住了船桨,一夺而过,接着一只手将船夫提了起来,提气一甩,便将船夫甩上了渔船。接着,哥舒名霸也上了船,船夫忙向哥舒名霸磕起头来:“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小的家里还有老有小,等着小的买吃的回去,可是小的没办法了,所以才干起了这样缺德的买卖,忘大爷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哥舒名霸怒哼一声说道:“先送我们去普陀山。”船夫连忙点头哈腰,乖乖的划起船来,此时竟划得特别卖力,船速何止提升一倍,可是如此却苦了目莲,胃里翻江倒海,好在目莲刚忙运行体内仁王般若神功,压住自己的异样感觉。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目莲便看到了无数岛屿映入眼帘,船夫指着最大的一处岛屿说道:“那里就是普陀山了。”哥舒名霸怒道:“你莫非是在骗我们,哪里有山?”

船夫哭丧着脸道:“小的怎敢欺骗二位爷,普陀山真的便在此地了。”目莲也听说过普陀山并非真正的山脉,而是在一处岛屿之上,此时笑道:“哥舒大侠,看来此地便是普陀山无疑了,咱们走吧。”船夫将渔船靠在岸边,哥舒名霸怒道:“你,跟我们走!”船夫一惊,露出惊恐的表情来。目莲见状说道:“哥舒大侠,这位师傅既然不愿,你也不必勉强了,留下咱们回返的路费,剩余的银两,就赠与他吧。”

哥舒名霸与船夫齐齐吃了一惊,哥舒名霸惊道:“大师你说什么话,刚才他想害我们,怎能给他银两?”目莲笑道:“他如此做,也是为了生存下去,莽古残暴,逼迫咱们神州民众自相残杀,非人之过,咱们只有汉人只有精诚团结,才能度过这一难关…”哥舒名霸闻言,若有所悟,拿出一些银两,接着将装有剩余盘缠递给船夫。船夫哪里敢接,颤巍巍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目莲闻言说道:“师傅便收下吧,记住,不可再做同室操戈之事,以免让鞑虏笑掉大牙了。”

船夫闻言,身子一软,跪在地上,向目莲磕起头来,哭道:“大师真是生佛在世,慈悲心肠,请受小人一拜…”目莲将那船夫扶了起来,从哥舒名霸手中接过包裹,塞在船夫手中,说道:“你去吧,今后好好过日子。”船夫拿着包裹,说道:“大师,小的在此等你二位回来,我再载你们回去。”目莲笑道:“既是如此,有劳师傅了。”哥舒名霸摇了摇头,自语道:“大师就是大师,点化歹人,果然有一手,哥舒某跟定你了…”目莲一笑,说道:“走吧,哥舒大侠,发什么愣呢?”说着,迈开大步而去。哥舒名霸反应过来,忙跟了上去。

只留下船夫拿着包裹,喃喃的道:“真是菩萨下凡,老天有眼啊…”接着又合十向天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目莲与哥舒名霸越想岛内行去,越觉景色秀丽,不可名状,当真是风光旖旎,洞幽岩奇,古刹琳宫,云雾缭绕,被称之为“山”,便也不足为奇了,难怪古人道神仙都喜欢隐居深山,如此景致,胜却凡间太多。

两人面前,便是一座宝刹,大梁之上悬着一块金匾,上面用苍劲的行楷字体书着“普济禅寺”四个大字,目莲笑道:“神州禅宗果然传播甚广,就连这‘南海佛国’也有禅寺存在,嗯,咱们进寺里打听一下吧,相信他们应该知道无际和尚的所在。”哥舒名霸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但让两人感到疑惑的是,这普济禅寺外竟无人把守,仔细一听,寺里似乎有许多嘈杂的人声。

“是发生什么事了么?”目莲带着疑惑,与哥舒名霸一同踏入寺内,寺里围着许多僧人,中间有一小波人,不知在做什么。由于场面有些混乱,也无人注意到两人进来,两人走近了一些,看清中间那波人,目莲却是微微一惊。这波人当中,大多数目莲都曾在一年前的“嵩山之会”上见过,就是雪域的“时轮坛寺”一行,其中包括了耆闍崛、多吉等人。而那时的目莲只不过是少林寺的一个小和尚而已,耆闍崛等人自然不会记得他。

而更令目莲吃惊的是,那些喇嘛簇拥着一个年轻和尚,那和尚体态有些臃肿,但眉宇之间还算清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此时的他竟一手抓着一只鸡腿,另一只手搂着一个妖娆女子的腰肢,引人注目的,是这个年轻和尚的额头之上,竟赫然存在这一个“卐”字香疤!目莲心念电转,怎么回事?这个和尚自己从未见过,绝不是帝觉寺中人,“卐”字香疤莫非不是帝觉寺独有的么?莫非这只是巧合?目莲隐隐觉得,今日之事,似乎与自己存在这某种莫大联系。


第42节:禅宗密宗

一个声音打断目莲的思绪:“慧可方丈,据我所知,你昔日,也曾见过佛尊瞿昙灭恶一面,不知是也不是?”说话的正是雪域密宗上师阿阇黎耆闍崛。一个须眉皆白的清瘦老僧答道:“不错,老衲是与佛尊有过一面之缘,却不知与这年轻僧人有何干系?”目莲抬眼看去,那清瘦老僧披着一件红色金边袈裟,手中握着一根金色禅杖,一只手竖在胸前,宝相庄严,整个人在阳光之下闪着耀眼光芒,无论从气度上,还是气势上,都明显是除过一众喇嘛外的最高者,想来便是耆闍崛口中普济禅寺的方丈慧可大师。

耆闍崛“呵呵”一笑,说道:“那就更加好说了,你看着小和尚,眉宇间是否与瞿昙灭恶有些相似?”慧可大师微微一怔,摇头说道:“时日已久,对于佛尊面貌,老衲已是记不清了。”耆闍崛道:“是记不清,还是不想说呢,瞿昙灭恶额头之上那个天生的‘卍’字香疤,慧可方丈总不会也没有映象了吧?”慧可大师皱了皱眉,说道:“阿阇黎到底想说什么?”

耆闍崛“哈哈”一笑,扬眉说道:“我便明说了吧,你们眼前这个不成器的小和尚,便是佛尊瞿昙灭恶的儿子,瞿昙目莲!嘿嘿,他自小竟也皈依禅宗,看他如今这模样,也算是出家求佛之人么,哈哈哈,真是讽刺啊…”此言一出,普济禅寺里便如同炸开了锅:“他说什么,怎么可能,佛尊怎么会有儿子,那不是大大的破戒了吗?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啊…”

“是啊,这着实不能令人相信啊,我看这喇嘛定是一派胡言,想要迷惑咱们!”

“不错,单凭相同的一个香疤,怎能断定这和尚真是佛尊亲生?那香疤,随便是谁也可烫上的啊。”

“可是,我也曾隐约听说过此事,应该不是空穴来风…何况那僧人头上的香疤也不像是新近烫上的,只怕…”

“休要胡说,这里有方丈做主,轮不到咱们随便下结论…”目莲听到耆闍崛的话,脑中也是轰然一震,佛尊的儿子?就凭那年轻和尚额头上的“卍”字香疤么,那自己又是谁?只见慧可大师眉头锁得更紧,缓缓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老衲认为,这与普济禅寺毫无干系。”

“怎么能说毫无干系?”耆闍崛神态倨傲的说道:“普济禅寺既然沾着一个‘禅’字,便不能说没有关系。”看了看那搂着女子的年轻和尚道:“瞿昙目莲,你说是么?”那被唤作瞿昙目莲的年轻和尚也不看耆闍崛一眼,只顾咬着鸡腿,支吾道:“嗯…是…有关系的…”耆闍崛“哈哈”笑道:“诸位大师瞧瞧,瞧瞧…瞧见没有,你们禅宗奉若神佛的佛尊瞿昙灭恶,居然生出个这么不成器的宝贝儿子来,你们作为禅宗弟子,又作何感想?”

普济禅寺里乱糟糟的你一言,我一语,都各抒己见起来,慧可大师将禅杖一顿,只听“铮”的一声悠然脆响,像是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声音久久回荡在普济禅寺之内,良久才歇,众人灵台一清,寺里登时安静了下来,无人再敢开口,而耆闍崛只是挂着笑,揶揄的看着慧可大师。却听慧可大师不慌不忙的说道:“阿阇黎此来,究竟所谓何事,还望明言。”

耆闍崛不料慧可大师心智竟然丝毫不乱,也微微有些讶异,但很快恢复原状,笑道:“好吧,我便直说了,佛尊瞿昙灭恶作为禅宗翘楚,尚且做出如此有辱佛门戒律之事,生下的儿子如同老子,目无戒律,放浪形骸,可见神州禅宗,实是表里不一,病入膏肓,打着佛门真传的幌子招摇撞骗,欺世盗名,白白荒废了达摩祖师的一片苦心,哎…实在是连我也有些痛心了…”

顿了顿,耆闍崛的语言变得有些郑重道:“所以,为了我佛门之未来,我建议你们,大可加入我雪域密宗,我们‘时轮坛寺’自是张开双臂欢迎你们,毕竟咱们佛教本就起源天竺,所以今后领导天下佛门的,还应该是我们雪域密宗才是啊。”慧可大师微微一笑,说道:“阿阇黎说了这许多,原来是来做说客的么,可惜佛尊如何,与我普济禅寺都是毫无干系,佛尊一人所为,并不能代表神州禅宗,阿阇黎还是不要以偏概全的好。何况单凭阿阇黎一面之词,也难以令人相信他便真个是佛尊的后代。”

耆闍崛一笑,说道:“佛尊已圆寂多年,自然是死无对证,不过,能证明此事的还有人在,如果你们不相信,下一届嵩山之会,大可以到少林寺来,我会拿出人证物证,让你们心服口服,不过那时,再要改投咱们密宗,恐怕便有些难度了。”慧可大师不耐道:“嵩山之会,老衲必然不会错过,只不过,加入密宗之事,只是阿阇黎一厢情愿,勿要再提,若没有其他事,恕老衲要送客了。”

“哈哈哈哈…”耆闍崛放声大笑,声振寰宇,一众普济禅寺的僧人,全都心神摇曳,禅心不守,更有甚者,双目紧闭,双手紧紧的捂住了耳朵,全身颤抖不休。目莲与哥舒名霸功力不弱,自然不惧耆闍崛的笑声,只在冷眼旁观。良久,耆闍崛止住笑声道:“慧可方丈,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是不是我一厢情愿,也不能是慧可方丈一人说了算,你如此急于送客,拒我们于千里之外,难道不是以偏概全么?”

接着,耆闍崛将目光投向一众普济禅寺的僧人,说道:“凡是现在想要加入我雪域密宗者,我耆闍崛一律欢迎之至,神州连年战乱,生存都已是不易,禅宗没了佛尊坐镇,如今也是一盘散沙,毫无生气,聪明的,应该懂得取舍,先舍,而后有得。”耆闍崛张开双臂,宏声说道:“想要加入我密宗的聪明人,便站过来吧,我雪域密宗,乃是佛教起源之地,无论是武功,还是佛法,均是强过神州禅宗太多,如何选择,就看你们自己了!”

一众普济禅寺的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一时都拿不定主意,目莲注意道,很多僧人目光已有些散乱,显是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良久,终于有一个僧人缓缓迈步,走向耆闍崛。耆闍崛大笑道:“好,敢迈出这不同寻常的一步,心智之坚韧果决,不同凡人,果然是可造之材,竺因风,你收他为徒吧,将‘金刚橛法’传与他。”此言一出,又引起了不小的骚动,那个僧人背后,又陆续走出数个僧人,紧接着,更多的僧人走向耆闍崛,转眼之间,已有将近一半普济禅寺的僧人站在了耆闍崛身后。

耆闍崛“呵呵”笑道:“慧可方丈,咱们嵩山再会了,我们走!”一声令下,一众雪域“时轮坛寺”僧人,加之普济禅寺中加入密宗的僧人,一同出了普济禅寺。慧可大师转眼之间,似乎苍老了不少,他回头看了看留下的僧人,缓缓说道:“佛法无常,禅无定式,只要潜心求道,一心向佛,何处皆是成佛之所…”

“大师说得好。”目莲由衷赞道。慧可大师抬头看到目莲,疑惑道:“这两位是…”目莲合十一礼道:“弟子目莲,从嵩山少林寺而来,拜见慧可大师。这位与小僧同行的是哥舒名霸哥舒大侠。”慧可大师点了点头,疑惑道:“你二人千里迢迢从嵩山赶来普陀山,所为何事?”目莲说道:“弟子此来,是为找一个人,由于普陀山千刹万洞,委实很不好找,所以才想向大师打听。”

“哦?”慧可大师听闻目莲的要求竟如此简单,松了口气,说道:“不知你所要找的人是谁,老衲定然知无不言…哎,你二万千里而来,刚到此间,便让二位看了一出笑话。”目莲忙摇手道:“没关系,‘时轮坛寺’一众喇嘛欺人太甚,总有一日,要教他们统统奉还…嗯,慧可大师,不知你可认识无际和尚?”慧可大师双眉一挑,缓缓说道:“无际和尚在普陀山数十年苦修,别人不知,我却知道,你算是问对人了。”

目莲闻言喜道:“如此,便请大师告知尊者所在。”慧可大师微一颔首,说道:“想不到还有人会寻他啊…他这些年倒是有些忙…呵呵,无际和尚,就在菩提山最深处的一间无名老寺之中,你二人一直向岛内走,穿过一片密林,再如此如此…”目莲默默记下,再度一礼道:“多谢慧可大师,小僧这就去了。”

慧可大师微笑说道:“已近正午,何不用过斋饭再走?”目莲笑道:“多谢大师好意,只不过一寸光阴一寸金,小僧身有要事,着实耽误不得了,大师再会!”言罢,目莲便与哥舒名霸一同出了普济禅寺。慧可大师看着目莲白袍猎猎的背景,喃喃道:“少林寺,何时出了个如此与众不同的年轻弟子?”


第43节:我师父不在啊

目莲与哥舒名霸虽是按照慧可大师所说的路线来走,但一路之上,还是颇不好辨认,这条路,或许不能称之为路,因为并没有几个人会走,所以完全没有任何“路”的迹象。

“还好大致方向应该不会错。”哥舒名霸摸了一把汗说道。

“是啊。”目莲有些歉意的道:“辛苦你了,哥舒大侠,要你陪我走这种费力的路。”哥舒名霸笑了一声,回头看了眼那怪石嶙峋,千沟万壑的来路说道:“确实是啊,身无修为之人,还真来不到这里…”接着道:“还有,大师今后还是不要称我做‘大侠’了。”

“哦?”目莲停下脚步问道:“为什么?”哥舒名霸苦涩一笑道:“我已作出不少混蛋事,怎可再称之为‘大侠’呢?何况我已一心随目莲大师出家求佛,所以‘大侠’儿子实在当不得了…不如大师为我取个法号如何,今后,我哥舒名霸便是大师的弟子了。”目莲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不妥,小僧还未想过收徒弟啊,不如…先叫做‘哥舒大哥’如何?”说完,不等哥舒名霸反应过来,目莲便先行开路了。哥舒名霸有些沮丧,只得快步跟上。

只到日已偏西,两人终于看到一点孤光,顺着那点光找去,果然找到一座年久失修的古旧寺庙。这座寺庙毫不起眼,墙面已是破旧斑驳,上面长满了青苔,柱子上的红漆也已经掉的七七八八,屋面上的瓦片已经掉的没有几片了,更多的地方是用简陋的木条在遮着罢了。

“这种地方…也能住人?”哥舒名霸不解的自语道。目莲抬起右手,叩了叩残破的木门,叫道:“有人在吗?小僧目莲,拜见无际和尚…”良久,当两人以外其中无人之时,一声令人极度不适的“吱呀”之声,木门竟向里打开了。

“嗯,这门怎么自己开了…”哥舒名霸奇怪道。

“两位找谁?”一个稚嫩的声音问道。哥舒名霸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原来开门的竟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和尚,怪不得自己开始没注意到他。这个小和尚穿着一身灰色的麻布衣服,头脸还算干净,胖胖的脸上,五官还算规整,只不过眼睛却显得特别的大和圆,此时的他正睁着那双大眼睛抬着头,警惕的盯着目莲与哥舒名霸。

目莲见到出来的竟是一个微胖的小和尚,一瞬间似乎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帝觉寺,那是的自己,也想这个小和尚一般的纯真朴素呢…“你们,找谁?”小和尚见两人不说话,略微有些生气的问道。目莲从过去的回忆中被拉了回来,摸了摸脑袋,满面微笑的说道:“对不起,小僧目莲,特来拜访无际和尚…不知小师傅能否通禀一声?”

小和尚皱了皱鼻子,说道:“师父说了,一概不会客。”这个小和尚,居然是无际和尚的徒弟么?目莲在心中笑了笑,收这个小的徒弟,看来无际和尚也是一个不拘泥于常理的人呢,怪不得能和自己的师父无戒禅师成为至交。哥舒名霸忍耐不住,大声说道:“喂,我们可是千里迢迢找过来的,你一句一概不会客,就想哄我们走么?”目莲摆了摆手,示意哥舒名霸稍安勿躁,接着又挂起了那标志性的微笑,向那小和尚温言说道:“小师傅,如果我们是受故人之托,前来拜访你师父他老人家的呢?”

小和尚抽了抽鼻子,右手居然用手指数起数来,口中说道:“是了,师父说过,有几个人他是要见的,你们先说说看…”目莲笑道:“哈哈,是这样吗…那…上清宫的掌门云胤真人,是否在内呢,如果不在,那么帝觉寺的住持无戒禅师,总在内吧?”哥舒名霸看着目莲,有种感觉,目莲见到了这个小和尚,似乎莫名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不少。果然小和尚点了点头,说道:“这位师傅说的两个人,都在师父吩咐的人名里面,嗯。”目莲喜道:“那么,可以让我们见无际和尚了么?”

“还是不行啊。”谁料小和尚竟再度拒绝了。

“喂,小和尚,你是在消遣我二人吗?”哥舒名霸怒道。小和尚似乎收到了惊吓,双手抱着头,小声说道:“不是小昙鸢不让你们见,只是我师父不在寺里啊…”哥舒名霸喝道:“不在?你莫不是在骗我们吧?”目莲拍了拍哥舒名霸的胳膊,示意他消消火,接着笑道:“原来你的法号叫做昙鸢啊,我相信你说的话,只是…昙鸢,你能告诉我们,你师父去了哪里吗?”昙鸢见目莲慈眉善目,不像是恶人,便也松了口气,说道:“师父去了朱州…说是要去找我师叔…”

“师叔?”目莲奇道:“原来无际和尚还有一个师弟么?”昙鸢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师叔,就是无念啊,不过,师父提起师叔,总是一肚子火气,这次,说是要把他抓回来…说实话,小昙鸢还没见过这位师叔…”

“无念…朱州…嗯,小昙鸢,咱们以后再聊吧,我们走了,再见。”目莲向昙鸢挥了挥手,便与哥舒名霸转身走了。昙鸢也向目莲的背影挥了挥手,喃喃道:“小昙鸢也想和你们多聊聊啊,也想出去看看…”目莲与哥舒名霸又从来路回返,目莲苦笑道:“想不到又要回去朱州,这一来二去,真是不容易…”哥舒名霸笑道:“从大师说要去寻访什么名不见经传的无际和尚,我就知道这一趟一定不会顺利,找人要紧,大师不用担心我。”

目莲点了点头,继续赶路。回到二人下船的地方,夜幕已降临了,岸边有一簇火光,还飘荡着勾人食欲的香气,两人上前一看,竟是那个船夫在靠着一条海鱼。那船夫见到两人,喜道:“大师,大侠,你们回来了,事情办完了吗?”哥舒名霸一愕,说道:“你竟真的一直在此等候吗?”目莲笑道:“咱们用真心对人,他人也定会以真心回报咱们,嗯…好香啊,船夫大哥,烤鱼…还有么?”哥舒名霸闻言更吃一惊道:“这…目莲大师,你…也能吃鱼么?”

“否则呢?”目莲摊开双手说:“你让我吃什么呢?事急从权,小僧顾不了那么多了啊。”

“有,当然有的,我再去钓就好,咱们这里,别的没有,就是鱼多…”说着,船夫将手中已烤好的鱼递给目莲,自己驾着船,驶离岸边,钓鱼去了。目莲将鱼递给哥舒名霸,咽了口口水,说道:“哥舒大哥,你先来吧。”哥舒名霸确实也饿了,但却摇手说道:“不,不,大师先请。”目莲空着的左手摸了摸脑袋,笑道:“哎呀,小僧怎好意思在你面前独享烤鱼呢,你先请,小僧待会才好意思下口啊。”哥舒名霸“哈哈”大笑,接过烤鱼,笑道:“大师,你可真有意思,出家,能吃肉,莫非还能喝酒?如此,名霸跟定大师你了!哈哈哈…”

“啊…”目莲哭笑不得,只得陪着哥舒名霸憨憨的笑…船夫的烤鱼功夫着实不错,虽然没有调味品,但海鱼从小在海水之中长大,本来肉中就带有些咸味儿,通过火焰炙烤,鱼类独有的鲜味也被挥洒的淋漓尽致,加之海鱼本身就很肥厚,更不用担心缺少油脂的问题。三人饱餐一顿,就在这沙滩之上睡了下来。

目莲看着天空之上一明一暗的星星,海风徐徐,拂面而过,再舒服也没有了,从少林寺下山到现在,接连发生了很多事情,自己也是马不停蹄的奔走了这一个多月…恐怕只有这一刻,才是真正的轻松写意吧…很快,目莲便进入了梦乡…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只不过第二天目莲醒来的时候,却满脸满身都是沙子,还有海水淡淡的腥味儿。

“糟了,这么脏,怎么办啊…”目莲苦着脸抱怨道。

“哈哈,在海边就是这样的,大师不妨在海水里洗洗就是。”船夫笑着说道。

“哎,也只能这样了。”目莲在海水之中洗了把脸,又将衣物在海水之中清了清,才说道:“咱们走吧。”目莲与哥舒名霸再度坐上了这只小渔船,顺利的回到朱州,分别是,船夫还挥手说道:“大师有空再来,我还烤鱼给你们吃!”哥舒名霸笑道:“大师,你收买人心,果真有一手啊。”

“你错了。”目莲肃容说道:“这个叫做以心换心,而非收买。”

“啊…是,是。”哥舒名霸听出目莲语气有些不悦,忙顺着目莲说话:“不过,朱州虽说不是很大,但也不小,毕竟是个很重要的海港,人也不少,咱们怎么才能找到那个无际和尚呢?”目莲也是有些苦恼,摸了摸依旧有些涩涩感觉的脸颊,踌躇的说道:“小僧也不知道啊…咱们先转一转,碰碰运气吧…”


第44节:入花楼的和尚

两人行走于朱州相对繁华的市井之中,四处张望着,突听路人议论道:“你说奇怪不奇怪,一个和尚,却守着那种地方?”另一个路人接口道:“嘿嘿,看那和尚进又不进,走又不走,许是内心挣扎,拿不定主意啊…”前者笑道:“真是奇也怪哉,我看那和尚要不是动了淫念,就是失了心疯,这个世道,真是什么事情都有…”和尚?莫非是无际和尚?目莲闻言眼睛一转,上前赔笑道:“二位,二位,留步,小僧向二位打听个事,我师父脑筋不太好使,今天早上在市井之中走丢了,不知二位有没有见过?”那两个路人对视一眼,笑道:“果然…哈哈,你师父,是不是一个胖大和尚?”

“嗯…正是,不知二位有没有见过?”目莲忙道。两个路人似乎十分得意自己的所料不差,笑道:“你师父啊,坐在姹紫嫣红楼底下不肯走,哈哈,你快把他拉走吧,搞得人家生意都不好做啊。”

“姹紫嫣红楼?那是什么地方?”目莲问道。路人一脸坏笑道:“姹紫嫣红楼你都不知道,那是咱们朱州最有名的花楼啊,你看,从前面右拐,挂着大红灯笼的便是。”目莲合十道:“多谢二位。”哥舒名霸挠了挠脖子,喃喃道:“目莲大师…还擅长打诳语啊…”二人来到姹紫嫣红楼下,果见一个胖大和尚盘膝坐在门口。

那个和尚一脸横肉,看起来有些凶巴巴的,脖子后面也被肥肉挤成了一层层的样子,双耳垂肩,双目微闭,两只肥厚的大手扣着一串佛珠,再一颗一颗的拨着,穿着一件暗黄色的袈裟,远远看去,真像是烈日下的一尊坐佛,只可惜,地点却是大大的不对。这个胖大和尚坐在姹紫嫣红楼门口踏步之旁,过往路人纷纷侧目,不知这和尚为何坐在花楼门口,更有甚者,站在远处仔细打量,互相猜测议论着。

姹紫嫣红楼是一座三层建筑,相比于附近其他建筑,这一座建筑明显更加秀丽华美,长长的挑脚上,挂着三个一串的大红灯笼,梁枋之上,还缠着花花绿绿的丝绸,离得老远,就能闻到其中散发而出的脂粉香气。目莲与哥舒名霸走上前去,目莲轻声唤道:“无际和尚?”胖大和尚闻言双目陡睁,直勾勾的盯着目莲。目莲心道这和尚果然是无际和尚,便道:“小僧目莲,先师是无戒禅师,小僧想向尊者打听些事,不知方便不方便。”无际和尚在听到“无戒禅师”四个字时,双眉一跳,仔细打量了目莲几眼,说道:“坐!”

“啊…”目莲摸摸脑袋,怯怯的道:“这里么?”无际和尚看了看姹紫嫣红楼的入口,说道:“贫僧现下还不能离开这里。”目莲闻言,也不再多说,便盘膝坐在了无际和尚对面,哥舒名霸无法,也只得跟着坐下。目莲坐下后,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尊者守在此地是…”无际和尚叹了口气,反问道:“你真的是无戒老和尚的徒弟?”

目莲点了点头,无际和尚道:“你师父已经…你…”目莲一笑,说道:“是的,师父已经仙逝了,当时我恰巧不在寺里,所以才逃过一劫…所以我今日老寻尊者,就是想得到一些线索,好查出真凶…”无际和尚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目莲,目莲…嗯,你的额头之上…”目莲明白,无际和尚一定知道许多自己所不知道的讯息,要想得到这些讯息,自己也必须以诚相待,才可获得无际和尚的信任,随即说道:“小僧额头之上本有一个‘卍’字香疤,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现下小僧为了掩人耳目,所以用了些易容之术,遮住了而已。”

无际和尚道:“原来如此…你还活着…善哉善哉,无戒老和尚总算没有白死。”目莲闻言,忙问道:“尊者所言,是什么意思,尊者知道小僧的身份,是么?”无际和尚双目炯炯,盯视着目莲说道:“目莲,听贫僧一言,回去安分守己的过自己的日子吧,不要再追查下去了,安然度过一生,这也是你师父,还有…其他人的心愿。”

目莲闻言更加激动道:“不!难道我师父是因我而死?那我就更加不能置身事外了,师父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我必须将真凶揪出来,否则,小僧寝食难安!”无际和尚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微笑道:“好…无戒老和尚果然没有白养你这十几年,只是…此地确实不是说话之地,但贫僧现下也不能离开,这…”目莲吐出口气,努力平复心绪,说道:“不知尊者有何麻烦事,小僧可以帮您分担么?”无际和尚稍一思索,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告不得人的,贫僧那个不成器的混蛋师弟,如今就在这花楼之中,贫僧要抓他回去,所以自然要守在此间了。”

“原来如此…”目莲终于明白无际和尚为何守在此处不肯走了。哥舒名霸闻言,说道:“两位大师不便进入这种场所,不如…我进入帮尊者找人如何?”目莲看了哥舒名霸一眼,心道无际和尚的师弟,也就是昙鸢口中的无念,竟能在花楼之内纵情享乐,自然不是易于之辈,而“淮西捉刀人”哥舒名霸的脾气也是不小,两人一言不合,不免要大打出手,到时候事情自然更糟。想到此处,目莲起身说道:“尊者,哥舒大哥,你们在此稍后,还是小僧进去找人吧。”

“你?”无际和尚和哥舒名霸同声问道。目莲露出习惯性的微笑说道:“没关系的,小僧是进去找人的,仅此而已。”言罢,进了姹紫嫣红楼。无际和尚看着入口,口中赞道:“好个和尚,贫僧倒被比下去了!”哥舒名霸苦笑道:“目莲大师…不知还要给我多少惊喜呢?”目莲右脚刚刚踏入朱红色的门槛,便被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子一左一右架住了胳膊。

左边的女子叫道:“姐妹们快来看呐,好俊的小和尚,你们谁见过啊?”右边的女子一只手掩口笑道:“妈妈说门口坐了个和尚,看来就是他了,到底经不住诱惑,还是进来了呀…”目莲刚要说话,却涌上来更多的女子,七嘴八舌的聒噪起来。

“哎呀,好可爱的和尚,姐姐我还从来没做过和尚的生意,想想都觉刺激,小和尚,选我吧,包你满意!”一个年龄稍微大点,浓妆艳抹的女子说道。旁边一个年纪轻些的女子笑道:“哎呦,石榴姐,净想占些老牛吃嫩草的事儿,我看这个小和尚细皮嫩肉,一看就是个雏儿,怎能选你,要选,也要选我们这种年轻靓丽的才对啊。”

“是啊,是啊。”一众年轻女子纷纷起哄。左边那个女子“啵”的一声在目莲脸颊之上亲了一口,浪笑道:“怎么样啊小和尚,选我吧,我算你八折如何?”右边那女子“哼”了一声,上半身狠狠压在目莲胳膊上,饱满的胸脯压的变了形状,娇声道:“小和尚,还是选妹妹我吧,妹妹算你半价如何?”目莲苦笑道:“小僧不是来…”正要拒绝,却听到一个颇具威严的妇女声音叫道:“闪开,闪开,浪什么浪,一群骚蹄子,都给我回去!”

目莲一听,明白是所谓的妈妈来了。那妈妈扭着腰肢走了过来,虽已上了年纪,但因为保养得不错的缘故,倒也是徐娘半老,身材前凸后翘,极为惹眼。其他女子见状,纷纷让开了路,目光之中对着妈妈三分害怕,七分不服,但都不敢再开口了。左右架着目莲的女子也松开了手,站到两旁去了。妈妈看着目莲,“咯咯”一笑,说道:“今儿个是怎么了,刚才门口坐着个老和尚不肯走,现在又来个小和尚,赶明儿我得去普陀山上柱香了…”目莲合十笑道:“诸位可能误会了,小僧是来找人的…”

“哦,找谁?”妈妈脸上挂着笑说道:“咱们姹紫嫣红楼别的没有,就是姑娘多,小师傅莫非已经有了相好?若是没有,老娘我的技术可谓咱楼里最好的,免费让你品尝一遭如何啊?”说完,向目莲抛着媚眼儿。目莲尴尬的摸了摸脑袋,笑道:“女施主大大的误会了,小僧不是来找姑娘的,而是来找一个叫无念的僧人。”

“僧人?”妈妈奇道:“真是奇了怪了,你是说,咱们楼里还有和尚?不可能啊,骚蹄子们,你们还见过有和尚进来么?”一众女子纷纷摇头,说道:“没见过啊…你是第一个,不好意思说,还找什么借口啊,嘻嘻…”目莲心道如此下去不是办法,还有正事等着自己,于是提了口真气,赫然叫道:“无念何在?”


第45节:不肖天尊.

一众花楼女子忽然听到目莲吐气开声,都是吓了一跳,连同妈妈在内,尽皆捂住了耳朵,连连后退,不敢再说。见无人答应,目莲又提气喝道:“无念何在?小僧有事求教!”妈妈见状,大着胆子说道:“感情阁下是来闹事的?姹紫嫣红楼不欢迎阁下,请阁下立刻离去,否则,老娘要喊打手了!”目莲没有理会妈妈,提足了真气,第三次喝道:“无念——”还未喊完,二楼一间房门突然“啪”的一声碎成数片,一个人浑身赤裸,竟直接从二楼飞了下来,直奔目莲,口中喝道:“打扰老子享乐,该死!”

一众花楼女子见状,纷纷尖叫着挤在角落之中。一个浑身精赤的男子披头散发,凌空向目莲扑了过来,目莲见那男子气势,也是一惊,不敢直挡其锋,忙一提仁王般若神功,试了一招“睡梦罗汉”,“刷”的一声仰天躺倒在地。赤裸男子扑了个空,“咦”了一声,转身双掌左右向地上的目莲拍落,目莲打了个滚,避过两掌,地板之上登时被击出两个深深的洞来。

赤裸男子气势汹汹,不依不饶,双掌连环,打出阵阵狂飙,目莲抵敌不住,全身被掌风划出道道血口,僧袍也被割得碎片飞舞,目莲连连后退,赤裸男子看准目莲脚步,抢上一掌击出,目莲避无可避,只得一掌迎了上去!只听“啪”的一声,两人双掌相交,赤裸男子目光一寒,掌心之中掌力一吐,一股雄浑内息排山倒海一般朝目莲压了过来。目莲急忙后撤卸力,但已来不及了,一股莫大压力狠狠撞在了目莲身上,目莲五脏六腑齐齐一痛,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撞出了门外。

“哪里来的野和尚,真是扫兴!如花,把老子的衣服扔下来!”赤裸男子左右扭着脖子说道。楼上一个女子答应一声,随后将几件衣物扔了下来,赤裸男子一一接住,穿在了身上,回头对一众花楼女子笑道:“姐妹们,哥哥我改日再来与你们酣战啊。”似乎已是常客,女子们纷纷娇笑着与他打着招呼,他一笑,跨出了姹紫嫣红楼。一只脚刚出了楼外,一只胖大手掌便迎面击了过来!男子一怔,立时弯腿低头,避过这掌,打了个滚,站起身来,出掌的自然是无际和尚。

男子看着无际和尚,笑道:“师兄,几年不见,一见面又来管我,你烦不烦啊?”无际和尚怒道:“无量,你若还当自己是个出家人,就跟我会普陀山一同苦修,消抵你所犯下的罪孽!”哥舒名霸扶着地上的目莲,在一旁看着,目莲顺过气来,微一运气,发觉自己竟受了些内伤,忙从怀里掏出云胤真人所赠的那个碧色瓷瓶,倒出一粒‘凝碧丹’,吞了下去,瞬时间一股暖流从丹田之内盘旋而起,舒服了不少。目莲心道,看来这个男子便是无际和尚的师弟无念了,自己总算将人找了出来,这一掌,没白挨。

此时目莲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无念,白净的面皮,眉目如画,颇是英俊,细长的双目之内透出一丝阴冷,长长的黑色头发随意的垂落在双肩之上,一身水蓝色华服紧紧贴在身上,显得十分合身讲究,完全看不出是个出家之人。此时只听无念“哈哈”笑道:“师兄,我有什么罪孽?就算有,也轮不到你来管我,普天之下,只有佛祖能管得住我,嘿嘿,师兄,你若还想多活几年,就少管闲事了吧!”

“孽障!你还要脸么?”无际和尚大怒,合身向无念扑了过去!只听“啪啪啪啪啪啪”之声连环大作,两人以快打快,转眼之间已拆了数十招,然而两人彼此之间知根知底,一时却难以分出胜负。一个是身材有些臃肿的胖大和尚,一个是锦衣华服长发翩翩的风流男子,这二人就在这市井之中大开大合的斗了起来。

无念一声大喝,双掌齐出,逼退无际和尚,似乎不舍得弄坏姹紫嫣红楼,转身硬生生拆了隔壁酒楼一根木柱,双臂合抱,“呼”的一声向无际和尚扫来!无际和尚不爽不忙,身子一轻,竟踩在了那根木柱之上,随着木柱向无念杀了过去。无念笑意不减,双臂上下一挫,那木柱竟断成几截,靠近无念的两截木柱一跳,向着无际和尚直撞过去。

无际和尚没料到这一手,急忙费力收住前冲之势,向上跃起,连环两脚将那两截木桩踢向无念。无念双臂一分,两截木桩竟被击为碎片,同时无际和尚身后的两截木柱竟倒飞而回,无际和尚听闻脑后风响,忙低头避让,而此时无念已杀到眼前。无念一声低笑,身子向前一冲,两只手在地上一撑,双腿犹如剪刀一般扫向无际和尚。

无际和尚一惊,出掌击向无念的腿,无念双腿一剪,夹住无际和尚一只手臂,无际和尚另一只手掌抓向无念膝盖,无念一个旋身,带着无际和尚一齐腾上半空,无际和尚失了平衡,被无念狠狠摔在地上。但无际和尚丝毫不敢停滞,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双掌护住前胸,怒道:“无量,你竟然学了别派武功!”

无念不以为然的笑道:“学了又怎样,这天下,只要是有用之物,都要为我‘无念’所用,何况这区区‘剪剪寒飚’?师兄,看好了,还有更利害的呢!”言罢,无念深吸一口气,一双袍袖无风自鼓,猎猎作响,接着无念喝道“看打!”一掌击出,无念袖中真气宛如火炮一般,轰然作响,击向无极。目莲看得出,这一掌和在姹紫嫣红楼之中将自己击出的那一掌属于同一种武功。

哥舒名霸抽出背后的豹眼九环刀道:“我去帮忙!”无际和尚双眉一竖,也看出这招厉害,双掌合在胸前,吐气开声:“呔!”,随着真言吐出,双掌平平向前推出,轰然巨响之下,两位尊者齐齐向后退了数步,握着大刀的哥舒名霸也被气浪逼到了外围。无念笑道:“几年不见,师兄的准提尊印又有长进了啊。”无际和尚怒道:“比不了你,你如此执迷不悟,贫僧说不得,只好替师父清理门户了!”

“哈哈哈哈…”无念放声大笑道:“我念你是我师兄,待我不错,故而留手,如今你若不忍,我便不义了,无极,别怪我不顾同门之谊!”无念浑身气势陡然大振,身子一晃,已到了无际和尚面前,无际和尚反应过来,已中了无念两掌!此时哥舒名霸冲了上来,举刀劈向无念后脑。无念头也不回,一脚反踢而出,正中哥舒名霸手腕,哥舒名霸刀势一偏,险些脱手,但目莲也赶了上来,从旁一掌击向无念侧脸。

无念奇道:“你竟还能站起来?”伸出左掌,“啪”的一声又与目莲对了一掌,所幸这次无念并未蓄力,饶是如此,目莲一条手臂立时酸麻,血流不畅。无际和尚趁机站稳身形,摆好架势,与哥舒名霸和目莲一同,形成犄角之势,将无念围在垓心。无念拨了拨垂落面前的长发,笑道:“师兄,几年不见,你倒学会以多欺少了?不错,有长进啊。”

无际和尚肥厚的面皮微微发烫,喝道:“对付你这种败类,不在乎人多人少,贫僧只恨当初有眼无珠,一次次放过了你!”无念笑道:“怎么,还要老子对师兄你感恩戴德不成?”言罢,左右两掌竟闪电般分击目莲与哥舒名霸,带出两股雄浑掌力,目莲与哥舒名霸只得运足了劲相抗。无念阴冷一笑,身子一跃,直直扑向无际和尚。无际和尚早已蓄足了真气,双掌平平推出,又是一式“准提尊印”对着无念劈头盖脸的打去!

无念双脚一蹬,竟跳向半空之中,无际和尚忙将双掌向半空之中打去,孰料无念“哈哈”一笑,双掌竟击向那股掌力,借力一个空翻,上了对面房顶。无念笑道:“师兄,咱们改日再会了!”说完,身影一闪,竟消失无踪,只留下无际和尚三人愣在原地,还有满地的木头碎片,以及远远旁观的好事者。

无际和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拍了拍衣袖,说道:“你二人没事吧?”目莲与哥舒名霸都摇了摇头,无际和尚道:“那就好,哎,此地非说话的地方,走吧,若不嫌弃,回我的小破庙里去,贫僧还真不习惯待在庙外太长时间。”目莲知道无际和尚心中难受,不敢有违,忙道:“一切全凭尊者吩咐。”


第46节:不是普通的孤儿

一行三人来到朱州渡口,竟又碰到那个船夫。目莲笑道:“不好意思啊师傅,又要劳烦您送我们去普陀山一行了。”船夫热情笑道:“没问题,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次遇到大师了,我真是有福气啊,几位上船吧。”三人到了菩提岛上,船夫执意要等目莲回来,目莲便同哥舒名霸一起跟随无际和尚向岛后行去。有了无际和尚的指引,道路也就不再难以辨认,不多一会儿,便回到了那所破败的寺庙之前。

无际和尚叫道:“昙鸢,快开门,有客人来了!”稍后,又是一声让人牙酸的“吱呀”之声,木门打了开来,小昙鸢仰头看着三人,叫道:“师父,您回来啦,他们好厉害啊,真的把您找回来了。”无际和尚露出微笑,示意目莲两人先请,随即向昙鸢说道:“去泡两盏这个月新采的茶来。”昙鸢答应去了,无际和尚引着目莲二人来到一间禅室之中,这间禅室虽也破旧,但还算干净,想必是无际和尚平日参禅之地。

无际和尚看了哥舒名霸一眼,哥舒名霸知道两人要谈些私密之事,咳嗽了一声,笑道:“我有些饿了,去找船夫要条烤鱼吃吃。”说完,带上了禅房的门,独自出去了。无际和尚见哥舒名霸出去了,才概然一叹道:“今日,让你见笑了,师门不幸,出了这等孽徒,哎。”目莲轻轻一笑,说道:“无论何门何派,都会有几个不肖子弟的,这也不足为奇。”

无际和尚自嘲般的笑了笑,说道:“也怪贫僧,师父早逝,贫僧太过宠溺尚还幼小的无量,导致无量骄横跋扈,一发不可收拾,要说武功天赋悟性,无量乃是百年不遇的天纵英才,只可惜…哎,贫僧一次次将他抓了回来,又一次次放过了他,直到今日,他修为已不知不觉间胜过了我,难道我已铸成大错,无力挽回了么?”目莲说道:“无念虽然不愿再回岛上,但也不是什么大错啊…”

无际和尚摇头说道:“不然,那小子在外作奸犯科,胡作非为,哪里有一点出家人的样子,长此以往,必成大奸大恶之辈!”目莲叹道:“原来如此…不过尊者也不必太过焦虑,毕竟邪不压正,总有人会降服他的。”无际和尚长叹道:“但愿如此…不提他了,还是来说你吧…”目莲知道终于要说道重点了,不敢接口,屏息细听着。无际和尚顿了顿,却看着目莲问道:“你可知道是是谁,怎么会去到帝觉寺当和尚的?”

目莲摸了摸脑袋,说道:“我?这…师父说,小僧是个孤儿,被遗弃在寺门口,然后被师父捡回来收养了,自然就做了和尚…”无际和尚笑了笑,说道:“那现在,你相信只有这么简单么?”目莲微微摇头,沉吟道:“经过这一系列奇怪的事情,小僧也开始怀疑,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从师父交给我那一张残缺掌谱起始,我就开始怀疑了…”

“掌谱?”无际和尚问道:“是瞿昙灭恶的‘光明真言秘印’么?”

“应该是的。”目莲回答道:“很多人见过了这招,都说是‘光明真言秘印’。”

“那便是了。”无际和尚点头道:“看来你就是佛尊瞿昙灭恶的儿子——瞿昙目莲!”

“什么?”目莲讶异道:“尊者你说我是…佛尊的…儿子?”无际和尚点头道:“没错。”目莲讶异道:“可是昨日,一种喇嘛在普济禅寺策反禅宗僧人,他们带着一个和尚,额上也有一记‘卍’字香疤,自称是瞿昙目莲啊,难道…”

“哦?竟有此事…”无际和尚沉吟道:“看来密宗‘时轮坛寺’已经开始行动了…佛尊瞿昙灭恶为什么会有儿子,我不知道,莫非有两个儿子么…应该不会吧,很有可能是假冒的。”目莲脑中乱成一团,疑惑的道:“尊者怎么知道我是瞿昙灭恶的儿子?”无际和尚叹了口气,合上双目,陷入回忆:“那是差不多十八年前的事了,那天,我去寻无戒老和尚论禅说法,但他竟让我以后不要常去寻他了,贫僧自然不依,定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无戒老和尚自然拗不过我,便悄悄告诉我了一个大秘密,这个大秘密,就是关于你。”

“我?”目莲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不错,正是关于你。”无际和尚接着说道:“无戒老和尚告诉我,他受人所托,抚养一个孤儿,贫僧闻言自然怒道:‘养个孤儿有什么了不起,当此乱世,寻常寺庙里的孤儿还少么?’哪知无戒老和尚说道:‘这个孤儿可不是普通的孤儿,他的出生,恐怕要影响神州禅宗千年气运!’”目莲知道这个“孤儿”多半便是自己,更是留上了心。无际和尚双拳紧握,皱着眉头道:“贫僧闻言,一定要无戒老和尚明言,无戒老和尚实在不擅于打诳语,便告诉了我事情,这个孤儿,竟是佛尊瞿昙灭恶之子,也就是你。”

“啊…”目莲惊道:“先师没说是谁将我送去的么?”

“那倒没有…”无际和尚道:“贫僧当时也是惊讶万分,脑中也有些混乱,加之听无戒老和尚说,佛尊已圆寂的时候。”目莲平复心绪,努力是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尊者是说,我出生的时候,佛尊就已圆寂了?”

“大概是在前后不久。”无际和尚道:“我所知道的,差不多就是这些了。”目莲咬着蜷起的食指,沉吟道:“我…是佛尊的儿子,那么,是谁想要我的命…佛尊生前有什么仇敌么,尊者可知道?”无际和尚道:“佛尊瞿昙灭恶终日与铁围山之中坐禅苦修,仇人应该不多,一些魔道宵小恐怕也没胆量找佛尊复仇,就算是佛尊已圆寂,但也不能轻易胜过无戒老和尚的修为,莫非是‘六欲迷宫’的高手来报瞿昙灭恶一掌击毁锁仙塔之仇?可是…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对了!”目莲突然想起一事,说道:“我有一个师弟,不但没有遇害,反而看到了凶手,虽然黑夜之中不能看的仔细,但他能够看到凶手只有一个人,而且,似乎是个和尚!”

“和尚?”无际和尚似乎十分诧异,说道:“这就奇怪了,神州僧人视佛尊犹如神明,谁会对他有所仇恨呢,这个,贫僧也不明白了…”难道…线索在此断掉了么?目莲心中盘算,虽说似乎弄明白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但自己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父亲,也就是佛尊瞿昙灭恶自然毫无感情,对于杀害无戒禅师的凶手,却仍然是毫无头绪,不过,至少知道了,凶手应该是和瞿昙灭恶有关的人。沉吟片刻,目莲问道:“尊者,你可知道铁围山的具体位置,小僧想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嗯…”无际和尚皱眉道:“铁围山是在漠北没错,不过具体位置,我也说不准…”

“漠北么…”目莲起身说道:“小僧知道了,多谢尊者,小僧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无际和尚目有忧色,吞吐道:“目莲…你还要执意追凶么?贫僧隐隐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故,似乎是一个莫大的阴谋,关系到天下整个佛门,这中间,一环扣一环,你若贸然踏入,必定凶险万分啊…”目莲自嘲般的一笑,说道:“自从先师离去之后,小僧已是孑然一身,何况真凶不明,小僧食之无味,睡不安枕,十六年的养育之恩,小僧不敢或忘,小僧只是不知,先师多种善因,为何竟不得善果…”

无际和尚微笑道:“目莲,世上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你不应该太过执着啊。”目莲还了无际和尚一个微笑,说道:“多谢尊者,小僧已有了打算,有时间,小僧会再来拜会尊者的。”言罢,目莲合十一礼,拜别了无际和尚。出了禅房,看到了端着茶走过来的昙鸢,昙鸢看见目莲,说道:“大师要走了么?”目莲点了点头,笑道:“是啊,小昙鸢,我过段日子再来看你们啊。”昙鸢似乎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敝寺好不容易来了客人,不待一会儿了么?”目莲拿起盘子里的茶水,吹了一吹,喝了两口,咂了咂嘴,说道:“好茶,昙鸢,你的手艺不错啊。”

“真的么?”昙鸢开心道:“师父总说我泡的茶难喝…”

“是真的!”目莲笑道:“以后我还会来喝你泡你的茶,下次,我带礼物来给你。”

“礼物,那是什么?”昙鸢问道。目莲一怔,随即笑道:“礼物啊,或许是好吃的,或许是好玩的,总之,就是很好的东西。”

“那很好。”昙鸢仰头笑道:“大师要快点再来啊!”

“一言为定!”目莲与昙鸢的小手一击,立下承诺。


第47节:这就是死亡么

铁围山下。目莲与哥舒名霸昼夜赶路,连同沿途打听,用了将近二十天,才寻到了此处。目莲看了眼万仞之高的铁围山,对哥舒名霸说道:“哥舒大哥,多谢这些时日你陪小僧从南到北,不过,这次上铁围山,关系到小僧的身世以及师仇,小僧…想一个人上去。”哥舒名霸微微一怔,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在先前经过的那间客栈等你吧。”目莲向哥舒名霸一笑,不再言语,而是足下一点,向面前的崇山峻岭而去。

铁围山,地处北漠,在佛尊瞿昙灭恶名声大噪之时,铁围山曾被天下佛教信徒称之为三千大千世界之中心。然而,却没有多少人真正登上过铁围山,只因此地实在险要迷离,凡人不可企及。目莲提着仁王般若神功,在无数嶙峋的怪石与沧桑的古柏之间穿梭,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寻!寻的是自己的真正身世,寻的是杀害先师的凶手,更不如说,要寻的,是自己活着的意义,或者说,是自己来到这世上的意义。

如果自己的降临,是对整个禅宗乃是佛门的亵渎,那么,自己为何来到这世上?无际和尚口中自己的父亲,也就是佛尊瞿昙灭恶,为何要让自己来到这乱世之中?想到这里,目莲银牙紧咬,此刻,他有些怨恨瞿昙灭恶。呼吸越来越困难,周围的气压也越来越高,目莲强提真气,脚步不停,并且不断的四下看着,找寻着。实在太累的时候,目莲便会原地坐下休息,随便积聚真气,面对接下来的探寻。好在铁围山虽然险峻嶙峋,索性面积并不大,目莲在几乎将靠近山顶的位置寻了一圈后,终于发现了一个掩映在绿树之中的山洞。

“恐怕就是这里了,里面…会有什么线索呢?”目莲喘了口气,自语道。拨开山洞口的植物,目莲迈步走了进去,之后,目莲的瞳孔急剧收缩了起来。洞中除了石桌椅外,还有一个人!那人是个和尚,背对着目莲,全身披着一件黑色的袍子,不错,就是黑色,那种黑色,犹如乌云一般,虽然不是黑到极致,但却给人一种压抑和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是佛尊的儿子么?”那和尚背对着目莲,突兀的问出这句话,那声音出乎意料的,有些悦耳,仿佛是禅音妙乐一般,使人心神宁静。目莲回过神来,说道:“前辈是…”那和尚“呵呵”一笑,声音变得有些低沉道:“贫僧,叫做释天授。”

“释天授?”目莲惊道:“你是瞿昙灭恶的二弟子!”那和尚缓缓转过头来,笑道:“没错,我已在此等了你一年多了,瞿昙青莲!能找到此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目莲看到那和尚长相,算作颇为清秀,只不过下巴上长着一撮花白的山羊胡,一双丹凤眼,双眉入鬓,白净的面皮上,微红的嘴唇有些薄,此刻正挂着隐晦莫名的笑意。目莲有些手足无措,只得问道:“前辈,这里是瞿昙灭恶苦修之地么?”

“是的。”释天授站起身来,说道:“这里便是师父往日修行的山洞,你问这个干什么?”目莲搓了搓手,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便说道:“小僧是想来找写线索,查出杀害先师的凶手。”

“凶手么?呵呵。”释天授有些嘲弄的看着目莲说道:“你师父,就是无戒禅师吧?”目莲心生不妙,答道:“不错,前辈认得先师么?”释天授道:“何止认得,我与你师父也算是故交了,你师父遇害之前,可有什么东西交给你了么?”目莲心念电转,脑中飞快转过无数年头,残掌掌谱、无戒禅师的话、凶手是个和尚、佛门绝技狮吼奋迅三昧、佛珠上的“乎”字…“乎”…“乎”…难道是未完成的“释”?想到此处,一股危险的预感笼罩住了目莲,目莲假意思索,说道:“东西么?好像是有那么一件东西?”

“哦?”释天授像是生出了兴趣,问道:“什么东西?”目莲说道:“大概是一本秘籍吧…不过,小僧并未带在身上…”

“放在哪里?”释天授向目莲迈出一步逼问道。这小小的一步,立刻让目莲感受到了无孔不入的压迫感,自己的一举一动,立时落入释天授的掌控之中。

“秘籍么…”目莲说道:“被小僧放在少林寺之中了。”“之中”两字刚一出口,释天授突然动了!目莲唯一能够感受到的,便是一只铁爪赫然扣向了自己的咽喉!一瞬间,帝觉寺一众僧人以及无戒禅师的死相映入目莲的脑海,目莲明白,若再不拼死一击,自己无疑会与无戒禅师,以及一众帝觉寺的师兄弟一个下场。此时,没有任何犹豫,目莲运起十成仁王般若神功,左右双臂齐动,左臂飞速画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圆,右臂闪电般从中穿了出来,一掌向前击出!

此时目莲,仁王般若神功已经修炼至第四重境界“震来?”,这一式“光明真言秘印”也被习练了无数次,这一掌之威,真有山摇地动之势!只听“轰隆隆”一声雷震,一团金光从两人中间炸裂开来,整个山洞剧烈的摇了一摇,释天授“腾腾腾腾腾”连退五步,而目莲则借力倒飞而出,他咽下一口鲜血,身形飞退!释天授惊道:“‘光明真言秘印?’?竟真的是‘光明真言秘印?’这小子居然练成了?”释天授突然醒悟过来,喝道:“兔崽子,你想逃?”一个箭步,追了出去!

目莲与释天授强行对轰一招,内力的巨大差距已令目莲受伤不轻,此时虽说是效仿无念借力飞退,但速度仍旧不快。释天授展开佛门轻功“迅步韦驮天”,三步之下便追上目莲,一把抓住目莲右脚脚踝,目莲施展“弥陀戒珠”,数粒佛珠齐齐击向释天授手腕。释天授一声轻笑,左手一扬,只听“啪啪”连响,数粒佛珠竟被他抓在掌心,接着,释天授运劲回拽,目莲身不由己倒飞而回,此时目莲心想既然逃不掉,不如便玉石俱焚吧!

目莲一式“冲天罗汉”,夹带着释天授回拽之劲力,如离弦之箭一般,右拳击向释天授的下颚。释天授暗道一声:“好小子!”头一低一顶,“咔嚓”一声,伴随着目莲的痛呼,目莲右臂已折!释天授一声轻笑,左掌扔了佛珠,抓起目莲,披靡问道:“掌谱在哪?说出来,兴许贫僧会饶你一命!”目莲怒道:“休想,你身为瞿昙灭恶弟子,竟做出如此欺师灭祖之事,种恶因,必结恶果!”

释天授闻言,面目变得有些狰狞道:“种恶因,必结恶果?什么恶果?纵是恶果又能如何?你也知我是瞿昙灭恶弟子,可为何,师父不将衣钵传于贫僧?说什么众生平等?明来何德何能?论悟性,他不及我,论才智,他更是愚钝,凭什么,凭什么师父将‘光明真言秘印’传与他而不是我?”

“哈哈哈…”目莲笑道:“就凭你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哪里像是个得道高僧?瞿昙灭恶不传给你,也是应该!”释天授闻言大怒,喝道:“小杂种,你懂什么?给我死!什么‘光明真言秘印’统统去死,瞿昙灭恶死了,明来也已经死了,下一个就是你!”一掌拍向目莲头顶!目莲用尽最后的力量,施展“弥陀戒珠”,将佛珠组成一把剑的形状,左手握住剑柄,心随剑走,使出“锟铻剑髓”中的“贯日势”,当次生死立见之时,目莲心中已无杂念,心中所想,便知是如何刺出这一剑!

这一剑自下而上,平平刺出,直直点向释天授的那一掌掌心,看似平平无奇,但却是大巧若拙,深合大自然规律之一剑,可谓浓缩了目莲毕生武学精华。释天授叫道:“来得好!”右掌加劲,掌力一吐,那“佛珠剑”自剑尖起始,佛珠竟颗颗碎成齑粉,饶是如此,这一剑之势,一颗颗佛珠的消抵抗,亦大大消解了释天授的掌劲,这掌印在目莲左肩之上,一声闷响,目莲喷出一道血线,身子一顿后,向后飞了出去。

在这后方,已是万丈悬崖,目莲就这样凭空摔了下去。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么?目莲眼前一片漆黑,身体已没了知觉,只能听到两耳风响,以及急速下坠的感觉,下坠,再下坠,是要直落地狱么?到头来,自己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到啊…目莲脑中轰然一爆,便已人事不知。

(第三卷也到此结束了,目莲作为主角,自然不会就此身亡,然而,前路还有什么奇遇在等待着他?释天授的所作所为,与密宗的夺权行动又有何联系,在第四卷中,目莲是否能够破茧重生,亲手捣毁这一连串的阴谋,真正揭开自己的身世之谜?第四卷预告,目莲的母亲即将现身,第三位女猪脚也将登场,最大的高潮,即将到来!)


第48节:剑与究摩罗

三年后,黄河。白莲义师在河畔埋伏整整一日,趁鞑子军渡河之际,发动突袭。白莲义师人数虽不及鞑子军,但多少都有些武艺在身,此时个个挥舞着锋利兵器,杀向鞑子军。鞑子军渡河渡了一半,被两岸白莲义师夹击,首尾不能相顾,登时乱了阵脚。好在莽古将军大声呼喝调度,鞑子军才渐渐稳住阵脚,分头抵敌。道顺此时已是这部分白莲义师的首领,见状道:“若能杀了此人,鞑子军群龙无首,必定一败涂地。”

一旁的云胤真人闻言道:“看老道取下此人狗头!”道顺点头道:“真人小心。”云胤真人点了点头,足尖一点,拂尘一甩,凌空向那莽古首领激射而去。云胤真人衣炔飘飞,双足在河水之上连点,宛如仙人御风一般,转瞬到了那莽古将军面前,云胤真人挥出拂尘,使出“百刃仙拂”绝技,拂尘白丝根根倒立,拍向莽古将军面门。即将得手之际,斜刺里刺出一柄青绿色仙剑,挡在莽古将军身前,拂尘丝根根倒卷在剑上,一个身形略微有些矮的男子映入云胤真人的眼中。

这个男子一头深蓝色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马尾,一对眼睛眯成两条窄缝,一张嘴巴显得特别长大,鹰钩鼻,身穿一件轻薄蓝衫,足下踩着一双草鞋,给人的感觉,既是随意不羁,又是阴冷危险。云胤真人一甩拂尘,收回身前,低喝道:“足下是谁,报上名来!”那蓝发男子口中只吐出四个字:“究摩罗!”云胤真人眉头一挑,喝道:“好,今日老道便来会一会魔魁弟子!”白莲义师这边,坐着轮椅的涂山齐德皱眉道:“竟然是究摩罗…”

他身后的涂山雪道:“这个鞑虏是谁,似乎很厉害的样子,真人不会有危险吧?”涂山齐德道:“究摩罗,乃是魔魁摩诃末法的二弟子,擅长使剑,人称‘究摩罗,一剑一仙’,死在他剑下的神州高手,数不胜数。”涂山雪突然叫道:“对了,就是他,他恐怕就是当日在千竹林,与小和尚联手的那个玄玑道士所要找的人,莫非他手中的剑,就是玄玑要夺回的仙剑?”

涂山齐德点头说道:“很有可能。”涂山雪说到这里,目色一暗,叹道:“三年了,小和尚还是踪迹全无,少林寺也没有他的消息,也不知他到底如何了?”站在她身旁的屈突凌冷冷一笑,说道:“许是三年前就摔下山死掉了吧。”涂山雪闻言大怒,一掌向屈突凌面颊拍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屈突凌也不避让,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巴掌,他也不言语,只是吐了口血沫,目色暗了一暗。

涂山雪自知出手过重,“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了。涂山齐德看在眼里,也不表态,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只希望目莲吉人自有天相,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啊…”然而涂山齐德虽是这么说,但心里也没有底,哥舒名霸当日在客栈等待目莲,一连三天没有消息,情急之下上山寻找,找到那处山洞,却发现些许打斗的痕迹,还有已干涸的血迹。哥舒名霸十分着急,四下搜寻,但始终不见目莲的踪迹,无奈之下,只得回返。

后来,哥舒名霸将这消息告诉了涂山齐德等人后,便自行去嵩山附近隐居下来。所以,当涂山齐德得知这个消息时,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发展,目莲恐怕已遭不测。涂山雪知道这件事后异常伤心,许多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后来又几次去少林寺查探消息,却都是一无所获,但她却始终不愿意相信目莲已经不在人世的判断,涂山齐德瞧在眼里,疼在心里。涂山齐德想到此处,不忍再想,举目看向交战的二人。

云胤真人已经和究摩罗战的难解难分,云胤真人到底是上清宫掌门身份,身手不弱,只不过刚一出手就被究摩罗用“诛魔剑”削去一半拂尘丝,折了锐气,云胤真人忌惮究摩罗的仙剑,所以有些畏手畏脚。究摩罗倒是越战越勇,一柄“诛魔”仙剑使得得心应手,使出独门绝招“驭剑杀鬼箓”,招招抢攻,仙剑划出道道青绿剑影,两人以快打快,从黄河东岸战到西岸,团团青绿剑光包裹着屡屡白光,着实是一场凶险至极的厮杀。涂山雪见状向凌峰道:“你怎么不上去帮忙?真人看上去情况不太妙啊。”屈突凌冷哼道:“师父不在,我上去有什么用,你就这么希望我去送死么?”

“真是不可理喻。”涂山雪白了屈突凌一眼,不再理他。屈突凌被涂山雪妙目一翻,心里倒似是十分受用,吞了口口水,笑了一笑。然而究摩罗到底是凭借兵器之利,逼得云胤真人连连后撤,终于瞅到一个机会,手腕一翻,“诛魔”仙剑向下一拍,“啪”的一声脆响,云胤真人的拂尘竟从中断为两截!

究摩罗面无表情,稳稳一剑,刺向云胤真人的心窝,云胤真人躲闪不及,弃了拂尘,双掌向内一合,夹住仙剑,究摩罗不依不饶,催动内力,向前逼送。两人一个进,一个退,数名白莲义师战士见状,纷纷使兵器砍向究摩罗。但究摩罗周身气劲一吐,一众白莲义师战士便被弹得东倒西歪,无法近前。眼见云胤真人双掌迸出鲜血,白莲义师人人焦急如焚之际,突然一柄飞剑“嗖”的一声飞至,直直射向究摩罗眉心。究摩罗一惊,只得弃了云胤真人,回剑一挡,击开飞剑。

“是玄玑!”涂山雪惊喜叫道。一个蓝袍青年道士接过飞剑,临风而立,剑尖斜指究摩罗,口中说道:“终于找到你了,究摩罗!”正是玄玑。云胤真人得了空隙,急忙飞退,口中说道:“原来是上清宫的玄玑师侄,多谢出手相救,只是此子剑法凌厉,宝剑更是仙宝,万难抵敌,咱们还是且战且走吧。”玄玑对着云胤真人微微躬了躬身,恭声说道:“晚辈玄玑,见过云胤师伯,师伯不必担心,晚辈从一位前辈那里学的一些绝活儿,今日正好试试,何况,那柄‘诛魔’剑,今日必须剑归原主!”

究摩罗狞笑道:“好个大言不惭的小子,原来这柄‘诛魔剑’是你的?哼,大师兄给我的剑,我何必管他是谁的,就算是天王老子的,我究摩罗照用不误,来来来,让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玄玑面不改色,换过了云胤真人,挥舞手中之剑,挑向究摩罗,究摩罗轻蔑一笑,挺剑接了过去。这二人都是使剑的行家,一出手,便已是凶险万分之局,云胤真人瞧得担心,喝道:“剑来!”

早有白莲义师的一人送上一柄宝剑,云胤真人用受了伤的手握住宝剑,剑尖微颤,摇摇指向究摩罗。如此一来,究摩罗既要和玄玑短兵相接,又要分心注意不远处的云胤真人,不免有些费力,但他自承修为高绝,剑法如神,便也不以为意,将绝技“驭剑杀鬼箓”用到极致,青黑色的剑气纵横捭阖,朝着玄玑处处要害而去。

玄玑手中之剑,虽比不上“诛魔剑”,但也是上清宫一柄宝剑,换做“尺薇”,剑长一尺,已轻薄见长,但剑身材质却是坚而韧,就算是“诛魔剑”,也不能轻易将其劈断。玄玑握着尺薇剑,用师门剑法“紫阳丹剑”全力施为,与一丝一毫的空隙之间使出杀招,竟与究摩罗战了个平手。云胤真人与涂山齐德此时都是一个想法: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涂山齐德本也是个使剑名家,此时看二人斗剑,心领神会之际,连连叫好,但又不禁皱眉。涂山雪问道:“爹,小道士能赢么?”

“说不好。”涂山齐德沉吟道:“依我看,那究摩罗还藏有后手,并未使出全力。”果然,究摩罗左手向后一掏,竟又拔出一柄暗红色的短小魔剑,他一手一剑,双剑同使,竟毫无不和谐之感,宛如两名剑手在与玄玑对敌。玄玑登时吃紧,肩膀与左肋立时便被魔剑划破,鲜血溅了出来。云胤真人见状,欲挺剑助阵,但那莽古将军早已看破,忙指挥军士包夹云胤真人。

云胤真人只得举剑杀戮,但鞑子兵众多,一时之间令云胤真人无法驰援。云胤真人被士兵缠住,究摩罗没了如芒在背的感觉,更是放手施为,眼看“诛魔剑”就要划破玄玑小腹,剑尖却突然一转,斩向自己!究摩罗一惊,左手魔剑一挡,两剑相交,双臂一麻,玄玑的尺薇剑竟已到了自己鼻尖。

原来,玄玑浸淫在这“诛魔剑”上的日子已有十多年,并且早已用自己的鲜血反复祭炼过,仙剑通灵认主,玄玑以“御剑之术”仍能控制“诛魔剑”的走势。究摩罗并不傻,登时明白过来,他右手以真气包裹住“诛魔”仙剑,切断与玄玑的联系,接着将“诛魔剑”插在背后,冷笑道:“这柄剑还是不怎么顺手,你剑法不错,让我用我的魔剑‘斩仙’,送你上路吧!”


第49节:剑逢敌手

究摩罗手握暗红色的魔剑“斩仙”,气势暴涨,宛如魔神降临一般。玄玑压力大增,对手彷佛换了个人。究摩罗剑交右手,手腕一扬,一股凌厉至极的凛冽魔气向着玄玑扑面而来,玄玑眼前魔气弥漫,竟已辨不清究摩罗的身与剑。玄玑一惊,忙举剑招架,但那股魔气披靡难敌,撞在尺薇剑上,玄玑心口如遭重锤一击,喉头一甜,咽下一口心血。

究摩罗“哈哈”一笑,手中魔剑绵绵密密攻向玄玑,他似乎并不急于取玄玑性命,只是折磨他一般,在他身上留下数道伤口。突然,玄玑剑法一变,身形竟似柔弱无骨,尺薇剑犹若灵蛇,出剑的角度与力度都是万难预判把握,看上去,玄玑就如同喝醉了一般,但偏偏每一剑都是秒到毫颠,强如究摩罗,也是苦于招架。

“难道是万古醇酎?”究摩罗接了几剑,讶然喝道。玄玑轻笑道:“不错,晚辈福缘深厚,得酒仙老人家指点一二。”

“万古醇酎,竟是万古醇酎!”涂山齐德激动地站起身来。涂山雪讶异问道:“爹,什么是万古醇酎?”涂山齐德吁了口气,说道:“万古醇酎,就是‘八极榜’中的酒仙谢骏所创出的无上神功,既非剑法,也非剑招,而是自在随心的心意,好个玄玑,竟然领悟了万古醇酎,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究摩罗一边接招,一边笑道:“好,很久没遇到这么好的对手,我究摩罗今日终能全力施为,真是痛快!”话音一落,究摩罗“斩仙”魔剑之上竟爆出红色魔焰,随着魔焰上涨,究摩罗的气势又上一筹。

“竟是‘剑芒’!”涂山齐德讶然说道:“依老夫所知,天下使剑的高手,亦只有武神练出‘剑芒’,没想到今日再次,亦能看到‘剑芒’出世,作为一个剑客,已足慰此生了。”涂山雪嗔道:“爹,你怎么为敌人喝起采来了!”不光涂山齐德惊讶,玄玑心中也是吃了一惊,本以为领悟了万古醇酎之后,自己的剑法与往日已有天壤之别,本意借此击败究摩罗,不料究摩罗一直没有用尽全力,自己似乎有些托大了。

“剑芒”一现,玄玑招招遇险,“斩仙”魔剑沾上了尺薇剑,尺薇剑竟然被魔焰融化,不堪再用。玄玑叹了口气,扔了只剩下剑柄的“尺薇”,涩声道:“我输了。”不料究摩罗竟将“诛魔”仙剑扔了过去,说道:“你是个不错的对手,我不愿在兵器上占你的便宜,拿上你的剑,再来!”玄玑一怔,接住“诛魔”仙剑,阔别五年,再度握住这柄十多年朝夕相伴的仙剑,一股熟悉的感觉令玄玑全身有些战栗,他看向究摩罗,真诚的说道:“多谢!”

究摩罗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来吧!”如此一来,两人真正各施其能,将一身所学发挥到极致,玄玑手握“诛魔”仙剑,似乎与剑心有灵犀,剑随心走,人剑合一,加上万古醇酎,招式更加难以捉摸。好在他的对手乃是魔魁摩诃末法的弟子究摩罗,剑法通天,更是练出“剑芒”魔焰,一边是招式灵动飘逸,曲折难料,另一边是霸气凌厉,魔意盎然,这一场斗剑,实是精彩纷呈。

玄玑腰一扭,避过究摩罗一剑,身上的道袍又被魔焰烫破一个大洞,他手中诛魔剑突然改变方向,剑尖上挑,刺向究摩罗。究摩罗喝道:“这招已经用过了!”头一偏,左脚弹起,重重踢在玄玑左肋之上。玄玑被踢的凌空飞起,竟落入黄河之中。黄河异常宽大,水深也是不浅,玄玑落入河中,没了踪影。究摩罗不加思索,也是“哗”的一声跳入河中。

“可惜…”涂山齐德叹气道。

“有什么可惜?”涂山雪急忙问道:“莫非小道士要输了?”

“不…”涂山齐德有些颓丧的说道:“我并不是可惜输赢,而是可惜这场水下的斗剑,我看不到了。”究摩罗一入水中,立时惊道:“中计了!”黄河水流速颇快,究摩罗一入水,便见玄玑执剑站在上游位置露出笑意。见到究摩罗果然追下河来,玄玑一喜,顺着水流的冲力,向究摩罗杀了过来。究摩罗有意改变不利的位置,但被玄玑之剑紧紧缠住,只得招架,伴随着水流之力,玄玑的气势大了何止一倍?

两人身处水底,既有河水阻力,又要闭气使剑,如此,便又是另一番光景,究摩罗的“剑芒”魔焰,在河水之中,已是弱了不少。此消彼长之下,玄玑占了上风,“嚓”的一剑,挑破究摩罗左肩,究摩罗一慌,呛进一口腥咸的黄河水。但他到底是身经百战的一流高手,立即重整剑式,招架玄玑的强攻。究摩罗便战边退,两人顺着河水流向,一同向下游而去。

河岸之上,两军厮杀犹在继续,兵器交击声、怒吼惨嚎声纵横交错,屈突凌趁乱而上,数只柳叶镖甩向莽古将军。莽古将军虽然身经百战,机警的用大刀护住面门,击落几只柳叶镖,但还是有两只镖刺入前胸。屈突凌砍翻两个士兵,上前补了一刀,结果了莽古将军,大喝道:“莽古将军之首级,已被我拿下了!”鞑子兵闻听噩耗,士气大减,道顺挥手叫道:“敌将已死,敌军已是一盘散沙,一鼓作气,干掉他们!”

白莲义师闻言,个个奋勇当先,将这么些年来所受的压迫通通发泄了出来,鞑子兵各自为阵,死的死,逃的逃,不久便一败涂地。道顺指挥兵士救助伤员,缴获兵器,忙的不可开交。玄玑与究摩罗且战且走,已顺流而下,被河水带着行了十几里路程,此时的两人,早已生出惺惺相惜,对手难寻之感。此时的斗剑,已少了几分狠辣与生死立见的决绝,多了几分棋逢敌手的切磋与比试。最终,两人终于气息不济,一同从河底浮了上来,爬上岸来,抚掌而笑。

两人收起了剑,究摩罗道:“这柄剑的确是柄好剑,今日还给你了,我本怕它没有个合适的主人,被埋没了,今日一战,我相信你是它最合适的主人。”玄玑摸了摸“诛魔”仙剑微凉的剑身,认真的说道:“如此,我欠你一个人情。”究摩罗笑道:“剑是剑客的生命,你丢了这柄剑,我明白你的心情,而我已享用了它五年时间,应该是我欠你的才对。”玄玑点了点头,笑道:“那下一次,你我遇上…”究摩罗纵声笑道:“战场之上,没什么朋友,下一次再见,便各安天命吧。”玄玑道:“好,没想到莽古国中之人,也有阁下这般率性儿郎,只不过…你师弟鸯堀摩罗,也算是死在我们手中,你不必为他报仇么?”

“鸯堀摩罗么…”究摩罗叹了口气,说道:“那个脓包,学艺不精,为人妄自尊大,死在你手里,也算不冤了,我说过,战场之上,生死各安天命。”玄玑心中一阵激荡,说道:“好,百里兄,我玄玑今日交了你这个朋友,虽说战场之上各安天命,但下一次,我不会再和你与战场之上想见。”究摩罗一怔,说道:“你的意思是…你要退出这场战争?”

玄玑点头道:“正是,原先,我以为莽古举国上下全是恶徒,今日见到百里兄,才知我错了…所以,为了避免与百里兄生死相见,我玄玑今日起,便退出这场战争。”究摩罗“哈哈”大笑曰:“好,小兄弟快人快语,痛快,这场战争,我究摩罗今日起,也便袖手不理了!哎,这个莽古,已从内部开始,便已经腐坏了,看来天下大势,终不可挽回了…”两人聊得投机,只觉相逢恨晚。

铁围山。一个十多岁的可爱少女正艰难的行在山间。这名少女粉扑扑的小脸之上,长着一双水灵灵的月牙眼,尖尖的鼻头下面,有着一只粉嘟嘟的小嘴,穿着一件颇厚实的粉红色棉衣,背上还背着一个竹篓,竹篓里放着一些药草,还有采药的工具。

“好冷啊…”少女对着双手哈了口气,自语道:“爷爷真是的,居然狠心让我来这里采什么‘天山雪莲’,真是要人家的命啊…还好我有些修为在身,不然…还真上不来呢…不过,这山上也太冷了…感觉没什么力气了,哎,唱只歌提提神吧。”

“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壮怀凌霄汉,独行千山…朱颜短,怎堪岁月荏苒…雕花笼青丝重…故人依偎柳梦中…语凝噎,泪入烟波几万重…朝白首,水东流…漫漫相思转不休…望苍穹,何不挥剑断情仇…雕花笼,青丝重…故人依偎柳梦中…语凝噎,泪入烟波几万重…长歌狂,风云幻…红尘滚滚人聚散…霜鬓满,重回来时路已难…”少女以真气发声,声音洪亮而又甜美,优美而婉转的少女歌声,如泣如诉,响彻于铁围山之中。

“有人声,是歌声,有人在这山上!”一个略显激动的男子声音响了起来…


第50节:重见天日

“咦,是有人声,是个小姑娘。”另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子声音说道。铁围山中一处深不见底的峡谷裂缝中,一个挂满钟乳石的溶洞之中,有两个一头长发的男子。先前说话的一个,还能看出略显清秀的面容,一头长发,满脸长着浅浅的胡茬,脸上还算干净,也许是时常用露水洗脸。后者是个满头乱发,满面大胡子的男人,看上去年纪已经不小,上半身赤裸着,一条腿已经齐根而断,全身上下沾满灰尘,看上去有些像个泥人一般,显是在此的时日已不短了。

这两个野人一般的男子,竟是生活在这溶洞之中。年轻男子赤着脚,向外一纵,轻而易举的出了溶洞,提气叫道:“小姑娘,听得到吗,这里,这里有人…”少女自然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心道: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人,而且听那声音,彷佛是从地底传出的一样,该不会是鬼吧?想到这儿,本来就有些发冷的少女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年轻男子见无人答应,连忙叫道:“有人吗,我在峡谷里,能帮帮我吗?”

“啊…真的是人么…”少女揉了揉耳朵,大声叫道:“你是谁,怎么会在峡谷里?”那男子喝道:“小僧法号目莲,三年前不慎摔下来的!”这个年轻男子正是目莲,三年前被释天授击下山崖,所幸并没立时身亡,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怀中的‘凝碧丹’一股脑全部咽了下去,才昏死了过去,而这一举动,也使他保住了一条命。

“还好我用刻石头的方式计时,否则,真的连待在这里多久都不知道了。”目莲暗暗想到。

“摔下峡谷…三年…好可怜啊”少女不禁大起同情之心,叫道:“我要怎么帮你?”

“这…”少女这么一问,倒也问住了目莲。目莲所在的峡谷内四周全无出路,要想爬上山去却也不容易,这山崖,若是垂直与地面还还说,偏偏是向内倾斜着,越向上两边张开的幅度越小,最上面已成了“一线天”,也就是说,向上爬时,只要抓着的石块不稳,就随时可能掉下来。三年来,目莲也曾尝试徒手攀爬,但都是无果而回。目莲沉吟片刻,叫道:“小姑娘,你有绳子吗?”话一出口,目莲也不禁哑然失笑,哪里去寻这么长的绳子呢?

不料少女却回答道:“我没有那么长的绳子哦,不过,我有登山和采药的工具,你需要吗?”目莲闻言大喜,叫道:“需要,当然需要了,你能扔下来给我看看么。”少女不假思索,将背后背着的工具用一根短绳绑在了一起,就扔进了峡谷之中。目莲向上看去,只见一个黑点缓缓变大,他怕工具摔坏,连忙运气双手向上一托,只听“啵”的一声,一捆工具便落入目莲双手之内。

目莲将工具拿到眼前一看,不禁喜形于色,连忙跑进溶洞中,对着那年长男子说道:“明来前辈,有了这登山工具,咱们就能上去了!”年长的男子竟然是佛尊瞿昙灭恶的大弟子明来,此时却见明来微笑说道:“哦,那很好啊,你便上去吧,只是我要少个说话解闷的人了…”目莲讶道:“前辈不走么?”明来笑道:“我已是这幅模样,修为尽失,如同废人,即使有这工具,我也是上不去的。”

目莲摸了摸头上的长发,毅然说道:“不要紧,前辈,小僧帮你,咱们俩一起,一定能上去的,否则,小僧怎忍心独自一人离去?”明来摇了摇头,叹息说道:“离开这里,我又能去哪?拖着这残废之身,出去惹人耻笑么?”在少女的惊叫声中,目莲稳了稳心神,强提一口真气,向空中连击数掌,强大的反震之力将自己生生震回悬崖边上,目莲扭转身形,将双手工具狠狠嵌入坚硬的山石之中。

“呼…真是吓死我了…”少女拍了拍胸口,吐出一口气道。目莲也同样惊出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大意,一步一个脚印的缓缓向上攀爬。终于,在几乎耗尽心力之后,目莲爬了上来。少女惊喜道:“上来了,大哥哥,你好厉害!”眼前的少女明眸皓齿,一双犹如湖水般清澈见底的眼睛此时正好奇又崇拜的看着目莲。这少女柔弱绝美的样子,让人一见便有保护的欲望,她似乎天生便能给人带去快乐与幸福感,就连目莲看见了她,心中最柔软的那块地方也不禁微微一动。

“可是…”少女接着皱起了小鼻子说道:“你好脏啊,难道三年都没有洗过澡了?”目莲于三年之后重见天日,心情大好,笑道:“当然了,只有些露水洗把脸就算不错了,哪里还能洗澡呢?我也难受的要命,快让我下山去洗个澡吧…”少女“嘻嘻”一笑,说道:“嗯…不过大哥哥你弄坏了我的工具,你得陪我。”目莲看了看手中的工具,果然已被磨损的不成样子,尴尬笑道:“好,小僧一定赔给你就是。”两人一边向山下行去,一边说着话。

“大哥哥是个和尚吗?这三年在悬崖底下,你吃什么喝什么呢?”少女心中疑问颇多,恨不得一股脑全部问了出来。目莲笑道:“我是个和尚啊…只是头发长长了,有没有剃头的工具,所以你看不出来而已…悬崖底下有露水和雨水可以喝啊,吃的么,有些野菜野果,偶尔也会有鸟兽掉了进来。”

“原来是这样啊…”少女点了点头,笑道:“那我就叫你和尚大哥哥好了。”目莲似乎十分乐意与这少女说话,闻言不禁笑道:“好啊,叫什么随便你,不过,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你可是小僧的大恩人啊,否则,小僧还不知道多久才能从那峡谷之中出来呢。”少女调整了一下背后放着草药的背篓,说道:“我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姓,和尚大哥哥就叫我小玉儿好了。”

“小玉儿,很可爱的名字嘛”目莲笑道。小玉儿驻足叫道:“你在取笑我吗?”

“不不不…”目莲挥手说道:“小僧是真心的,小玉儿,很好听不是么?”

“可是我的全名不好听…”小玉儿苦恼道:“哎,算了,我又不能改掉姓氏,不然爷爷要骂死我了。”目莲闻言起了好奇心,问道:“小玉儿,你到底姓什么呢?”小玉儿不悦顿足嗔道:“都说了我不喜欢这姓了,你还问,再问的话,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不问了。”目莲笑道:“只不过,小玉儿,你有银子么,借我一点可好,我要去酒馆吃顿好的,然后洗个澡…”

“有是有,只不过,你要还我啊!”小玉儿伸出小手摸向怀中道。

“是是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目莲笑着说道。


第51节:带不带我去

泡在大木桶中的目莲思绪万千,恍如隔世。整桶的热水刺激这目莲每一个毛孔,很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自从帝觉寺被屠,目莲出走以来,已过了五年时间,这五年来,战巴图、入燕都、身陷地牢、拜入云林、嵩山之会、达摩洞、一愚老僧、战鸯堀摩罗、入淮西感化哥舒名霸、与道顺重逢、普陀山见到无际和尚,铁围山被释天授打落山崖,直到昨日在小玉儿帮助之下重获自由。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五年来马不停蹄,师仇总算是有了眉目。只是,自己因何来到这世上,目莲很是不明白,只不过,目莲却明白自己的下一个目标,则是找寻自己的生母。目莲从明来口中得知,自己与明来,已是第二次见面了。原来,正是自己的母亲,拜托明来将自己交给无戒禅师的,所以,目莲早在嗷嗷待哺之时,就已经见过明来一次,当然,那时的他自然不会有什么记忆。

那已经是二十一年前的事情了,明来说,当时事出紧急,明来找到瞿昙灭恶与目莲的母亲时,瞿昙灭恶已经圆寂了,目莲的母亲将目莲交给释天授,让他赶紧走,并且告诉他,将尚被裹在一团被褥之中哇哇大哭的目莲交给瞿昙灭恶的故交,太行山帝觉寺住持无戒禅师。在途中,明来遇到了一些歹人的围追堵截,明来抱着目莲,不敢恋战,凭借着绝高修为突破重重围堵,甩掉跟踪之人,才将小目莲交给了无戒禅师。

但在激战之中,明来怀中自己手书的《光明真言秘印心法秘要》,也在交战之中被毁。只有一式掌法尚存,明来将这一式残掌交给无戒禅师,并告诉无戒禅师,自己有时间会再来。可惜,无戒老禅师一等十六年,也没等到明来,却等到了死神释天授。至于明来,再将目莲交给无戒禅师之后,心绪起伏,隐隐觉察到事情也许与他的师弟,也就是释天授有关。

于是,明来随后上了铁围山,找到了释天授。不料,已红了眼的释天授偷袭明来得手,重伤了明来。释天授说道,他只要《光明真言秘印心法秘要》与瞿昙灭恶儿子的下落,不愿伤及明来的性命,但明来已是怒极,为了不让释天授在自己身上得到任何蛛丝马迹,明来竟从铁围山顶自行跳了下去。释天授眼见明来自绝,天下间再也没了羁绊,于是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结果,明来掉落峡谷之中,摔断了一条腿,确保住了性命。只是,由于经脉大损,一身修为已不复。直到三年前,目莲从天而降,落在洞外。明来起初不知是谁,只是本着慈悲心肠,对目莲加以救助。目莲恢复身份之后,二人言明身份,才齐齐大惊。明来感慨佛祖有灵,瞿昙灭恶在天之灵庇佑,竟让两人得以相见。

“和尚大哥哥,你还没有洗完么?小玉儿帮你拿来剃头刀了。”门外想起了可人的少女声音。目莲从回忆之中醒觉,忙道:“稍等。”目莲擦干了身子,穿好了新买的白袍子,才打开了房间门。小玉儿站在门口,向目莲递过去一把剃刀,说道:“给你,剃了头,就不像野人了。”目莲笑道:“谁说我是野人了。”

小玉儿吐了吐舌头,笑道:“看看你,满头乱发,满脸胡渣,还说自己不是野人?”目莲一笑,不再言语,而是坐在铜镜之前,用剃刀一下一下的剃着自己的头发。依稀记得,小时候,都是无戒禅师亲手为自己剃发,那种触感,目莲永难忘记。剃完了头,目莲摸了摸,熟悉的光滑触感袭来,目莲笑了笑,有用剃刀沾了沾水,刮净了脸上的胡须。

换过了水,目莲仔细的洗了把脸,再向铜镜之中照去,熟悉的脸出现在镜中,只不过,此时的自己显得更加苍白,也更加消瘦了些。三年中,溶洞内的生活不见阳光,常年以生菜野果为食,此时的模样也就不足为奇了。小玉儿见到目莲的模样,吃了一惊,随即笑道:“和尚大哥哥,你…竟然生的这么白,白的好像女子一样,真羞人,哈哈。”目莲微笑说道:“小玉儿,还要拜托你一件事,帮我去买些东西回来好么?”小玉儿闻言嗔道:“又要买东西,这么说,你又要借我的钱了,如果不还给我,怎么办?”目莲笑道:“一定还,一定还的,本来就没多少钱,到时候双倍还你如何?”

“此话当真么?”小玉儿闻言来了精神。

“自然当真了,小僧不曾说过假话。”目莲做出一副认真的表情。笃定的说道。

“既然如此,咱们拉钩!”小玉儿叫道。目莲伸出右手小指,与小玉儿幼小纤细的葱白玉指勾了一勾,才算作罢。目莲吩咐小玉儿去买的,自然是易容要用的材料了。小玉儿买了回来,看着目莲行事,目莲也不避讳小玉儿,熟练地用易容之术将自己额头之上那个显眼的“卍”字香疤遮盖了起来。

“咦,和尚大哥哥,你用的,莫非是易容之术么?”小玉儿惊奇的问道。

“嗯…你知道易容之术?”小玉儿小小年纪,居然还知道易容之术,目莲着实有些惊讶,对小玉儿的身份起了些疑心。

“嗯,爷爷说过的。”小玉儿接着说道:“只是,和尚大哥哥,你头上那个符号挺好看的,干嘛要遮起来呢?”目莲道:“这个符号太过显眼,小僧这么做,只为避过仇家的眼线啊,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好么小玉儿?”小玉儿闻言,认真说道:“和尚大哥哥,看你也不像是坏人,那么你的仇家,一定是坏人对不对?他是谁,小玉儿告诉爷爷,让爷爷教训教训他如何?”

目莲闻言一笑,说道:“小玉儿的爷爷是谁,很厉害么?”小玉儿点了点头,又很快地摇了摇头,说道:“爷爷不许我说,不过,我爷爷真的很厉害。”目莲点头道:“小玉儿的好意小僧心领了,只不过这是小僧自己的事情,不能连累旁人,下午,小僧就要走了,小玉儿,你家住在哪里,以后有时间,小僧一定登门拜访,顺便给你还钱。”

“那可不行!”小玉儿突然叫道:“你如果不来我家,我的钱谁给我还呢?”目莲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怎么,小玉儿,你不相信我么?”小玉儿摇了摇小手,认真地说道:“那倒也不是,只不过,爷爷说过,亲兄弟,明算账,还有,不能轻易相信别人…对了,和尚大哥哥,你要去哪里呢,要回家去么?”目莲苦笑道:“小僧从来便没有家,也许以前,帝觉寺算是小僧的家吧,只不过,帝觉寺也已经不存在了。”

“啊…和尚大哥哥没有亲人么?”小玉儿露出同情的表情问道。

“也许有吧。”目莲对着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不知为何敞开了心扉:“小僧下午便要前往南疆,却找寻母亲,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原来和尚大哥哥有妈妈么?只是,怎么会在南疆那种地方?”小玉儿好奇心起,不断地提着问题。

“这个么…小僧也不清楚啊”目莲接着说道:“所以只能去碰碰运气了。”小玉儿突然高兴的叫道:“和尚大哥哥,你能带上我么?”目莲闻言连忙摇手说道:“不行不行,这一路上,说不定会遇到危险,何况南疆之地,更不安全,小僧无论如何,不能带你去。”

“哼,不带着我,你就找不到自己的妈妈了!”小灵儿扁着嘴嗔道。

“哦,那是为何?小僧会还你钱的,放心好了吧。”目莲说道。小玉儿怒道:“我不是因为这个啦!你可知道南疆是什么地方?”目莲一怔,竟被这小妮子考较起来了,便说道:“南疆么…地处中原之极南之地,据说是觋宗的地盘。”

“那就对了。”小玉儿好整以暇,神气活现的说道:“那你可知道,觋宗最擅长的是什么?”目莲唯一思索,说道:“觋宗最擅长的…恐怕是巫术蛊毒。”小玉儿点了点头,哼道:“那么,面对巫术蛊毒,你可有破解之法么?”目莲闻言,自然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不过事到如今,小僧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此时的小玉儿露出狡猾的微笑说道:“你没有,小玉儿有啊。”

“你有?你有什么?”目莲一时之间,没明白小玉儿的意思。

“笨蛋,我有破解巫术蛊毒的法子啊!”小玉儿嗔道。

“有会破解巫术和蛊毒?”目莲瞪大了眼,看着小玉儿说道:“别闹了,小玉儿,赶紧回家去吧,虽然你小小年纪,就有修为在身,能够上山采药,恐怕也略通医术药理,可是,南疆觋宗蛊毒,非同小可,可不是闹着玩的。”

“谁要闹着玩了!”小玉儿不悦的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可觉得现在身上很舒服,没有一点疲劳的感觉了?”

“嗯…是很舒服,那又怎么样?”目莲疑惑道。小玉儿“呵呵”笑道:“刚才的洗澡水,被我放入红花、苏木、川椒五克、莪术十克、木香等药材,活血化瘀,除困解乏,你不舒服才怪,呵呵,这只是我略施小计罢了,我小玉儿会的东西,还多着呢,怎么样,让不让我陪你去?”

目莲想了想,留一个懂医术的人陪自己前往南疆,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如果遇到危险,自己能够保护好小玉儿么,虽说这三年来,自己的修为可谓是突飞猛进,与三年前的自己,已有云泥之别,只是,目莲没有说的是,明来口中自己的生母,居然是觋首格洗尘的妹妹,拥有觋首之称的格浣烟。所以,此行注定不会轻松。想到此处,目莲毅然决然的说道:“不行,小僧还是不能带你去,太危险了!”


第52节:密林险境

小玉儿闻言伸出玉手嗔道:“好呀,你不带我去,要人家走,那你先把钱还给人家。”目莲苦笑道:“小僧如果有钱,还用得着借小玉儿你的钱吗?”小玉儿忽然珠泪欲垂,戚戚然的说道:“爷爷总说,医者,救死扶伤也,小玉儿从小便立志成为一个帮助大家的好医生,只是,天下间疑难杂症种类繁多,小玉儿不可能一一亲见,如此,遇见了就没有时间加以研究作证,也就无从下手诊治。听说南疆巫术蛊毒天下无两,遇到之人十有八九死于非命。所以小玉儿想去南疆亲自见识见识,将来遇到也好有所准备,不至于眼见患者死亡却束手无策。”目莲听了小玉儿这一番话,叹息道:“难得小玉儿有这么高的觉悟和决心…好吧,我带你去就是了…”

“哈,和尚大哥哥最好了!”小玉儿转悲为喜,开心的跳了起来。目莲哭笑不得,心道本以为涂山雪已是古灵精怪至极,没想到这小玉儿小小年纪,竟也这般难缠。看着小玉儿得意洋洋一副胜利者的模样,目莲心中隐隐有些后悔,忙说道:“小玉儿,带你去也可以,只是,你必须答应我,遇到危险,我让你走,你必须要走,你一个小小年纪的年娃儿,晾谁也不会多你怎么样,你身有修为,普通宵小也奈何不了你,能答应我吗,小玉儿?”

“好啦,好啦,小玉儿答应你就是啦…和尚大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小玉儿在房间里来回转着圈子,一副跃跃欲试整装待发的模样。

“哎呀,糟了,现在什么日子了?”目莲突然一拍脑袋道。小玉儿停下脚步,说道:“啊…这个嘛…今天应该是大蒙历三十七年,六月初五还是初六呢…”目莲呼出一口气,说道:“好险,还好还好,还有时间…距离下一届嵩山之会,尚有二十多天…择时不如撞日,小玉儿,咱们这就动身!”小玉儿连忙道:“好呀,等等我,小玉儿去拿东西,再去楼下结账,和尚大哥哥你自己快点收拾啊。”说完,便带起一阵素雅的香风,跑了出去。

目莲心中苦笑,带上这么个小丫头,也不知是福是祸,不过,这小玉儿略通医术是肯定的,总比自己一无所知要强,自己只得小心在意的护住她便是了。想想自己这么多年,竟多次当起了护花使者来,从莽古宝乐儿公主,到涂山雪,再到这个小玉儿,自己这个和尚当的可谓是艳福不浅啊。两人结了房钱,小玉儿专门去药店跑了一趟,足足采购了一大包药材,据她所说,这些药可谓应有尽有,足够用了。小玉儿花钱租了匹马车,二人一路向南而去。还别说,小玉儿小小年纪,身上银两都是不少,甚至还有几块金元宝,看来家境着实不错,所以自然不用担心食宿的问题。两人一路不停,快到南疆地界,车夫却说什么也不愿再走了。

“师傅,都已经快到了,我们给您双倍车钱还不行么?”目莲苦苦哀求道。车夫苦着脸道:“二位难道不知,这南疆是觋宗领地,汉人从不敢轻易踏入,据说,进去的汉人没几个能活着回来,所以,我说什么也不敢再向前了,二位…还请自便吧。”

“哎,和尚大哥哥,算了,咱们自己走吧,反正也已经不远了。”小玉儿说道。

“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又要耽搁一些时日了。”目莲颓丧道。眼见车夫调转车头,绝尘而去,二人只得步行继续。南疆不同神州,地处极南之地,多与湿润,空气潮湿,目莲总觉得身上彷佛沾上了一层水一般,十分难受。不过多时,两人便即踏入一片密林。这里的植物也多半高大茂密,由于空气之中水分足够,植物也不怕水分流失,一个个都长着又宽又大的叶子,看起来,好像是一个个绿色的华盖一般。阳光从枝叶缝隙之中照射下来,在地上照出一个个诡异绚烂的光斑,来回交错着,林间,不知是些什么鸟兽,在不停地以各自的方式叫着。

“穿过这片密林,应该就可以进入南疆的城市了。”目莲说道。二人越向内行走,越觉前方景物看不真切,有些雾蒙蒙的,脑袋也开始有些发涨,正不知什么缘故,却听小玉儿喝道:“不好,是瘴气!”目莲闻言急忙闭住呼吸,讶异问道:“什么是瘴气,有毒么?”小玉儿用衣袖掩住口鼻,声音含糊不清的答道:“嗯…瘴气是山林恶浊之气,乃是动植物腐烂后所产生的有毒气体,此地温暖潮湿,雾多风少,且以冬时常暖,则阴中之阳气不固,夏时反凉,则阳中之阴邪易伤,吸入多者,可导致发热头痛,呕吐腹胀等症状,重者即有患伤寒,疟疾的危险!小玉儿也是第一次见到…”

“啊…这么严重…”目莲皱眉道:“你有什么办法吗,小玉儿?”小玉儿双眼弯成月牙,说道:“当然有办法了,你以为我通晓医术是说着玩吗?”说完,回头在包裹之中翻找,不多时,递给目莲一片叶子,接着自己也将一片叶子放入口中。目莲接过叶子,学着小玉儿的样子含入口中,问道:“这是…”小玉儿得意道:“这是槟郎叶,有提神醒脑的功效,使人不易被瘴气所扰。”目莲点头道:“那就好,咱们继续向前吧,快些穿过这古怪的林子。”

“急什么?”小玉儿嗔道:“还没完呢,只靠槟郎叶是不行的。”言罢,小玉儿捡起一根粗大的树枝,又从包裹里取出一包东西,用树枝挑着,再用打火石打出了火,点燃那包东西,接着有将明火在地上摁灭,一股难言的气味飘散开来。

“成了,给你,这是苍术,烧了来熏,有除瘴的功效。”小玉儿将挑着那包东西的树枝递给目莲。目莲笑道:“真有你的啊,小玉儿。”有了苍术烟开路,瘴气便从两旁而散,两人加快速度,只希望尽早穿过密林,却听一阵“咝咝”的声音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响。

“什么声音,你听到了吗小玉儿?”目莲问道。小玉儿仔细听了听,说道:“像是蛇!”目莲奇道:“蛇?女孩子都很怕蛇,小玉儿你看起来不是很怕嘛。”小玉儿笑道:“哼,我平时上山采药,经常遇到蛇,有什么稀罕的,只是,听这声音,这条蛇似乎不小…”正说间,就见一条大蟒蛇从瘴气之中探出头来,紧接着,向目莲与小玉儿缓缓蜿蜒而来,身子足有碗口粗细,两只青蓝色的眼睛精光爆闪,全身长着油亮的绿色鳞片,一条腥红的舌头分着叉,一吐一收,发出“咝咝”的声音。

目莲与小玉儿同时倒抽一口凉气,目莲说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蛇,恐怕是成了精了!”小玉儿道:“定是苍术的味道将它引来了,这条蟒蛇常年生活在这密林之中,吸食瘴气,所以才生的如此怪异,小心,它似乎想攻击咱们。”目莲握着挑着苍术的树枝,向那蟒蛇指去,说道:“蛇兄啊蛇兄,我们只是过路的,无意冒犯,不如让我们过去吧,你…是喜欢这个吗?”那蟒蛇蛇头向后缩了一缩,身体弓成一个弓形,突然向目莲的面门噬去!

目莲吃了一惊,急忙向右闪去,不料那蟒蛇反应竟是神速,身躯从中一折,竟随着目莲的躲闪方向,张开血盆大口追袭而来。目莲一惊,右手树枝使出“锟铻剑髓”中的“排云势”,右臂一晃,“歘”的一声,那包苍术如同流星一般,直直贯入蟒蛇口内,只听“咚”的一声响,蟒蛇吃疼,向后缩了一缩,但紧接着,那蟒蛇竟身子一甩,粗大的尾巴击向目莲腰际。目莲扔握着树枝,点向蟒蛇尾部,不料蟒蛇尾巴力大无穷,竟“啪”的一声将树枝打成两段,继续向目莲抽击而来。

距离颇近,目莲不及躲闪,只得试了一招“分水罗汉”,双臂一分,身子登时扭转了一个方向,蟒蛇尾巴一击虽然落空,但竟顺势缠绕,将目莲腰部死死缠住!目莲叫道:“蛇兄!你要勒死小僧么?”蟒蛇越裹越紧,整条身子一圈一圈的盘了上来,将目莲围了好几圈,目莲直觉身周庞大的压力向内挤来,肋骨几欲断折,急忙运转仁王般若神功与之相抗。蟒蛇似乎也觉察出目莲的真气反击,一怒之下,张口咬向目莲头部。突然,一蓬黄色粉末罩向蟒蛇头部,蟒蛇似乎十分忌惮,蛇头猛然向后缩去。

“我散了雄黄粉末,应该能暂时克制它,和尚大哥哥,快,打它七寸!”小玉儿焦急的叫道。

“七…七寸在什么地方?”目莲问道。

“距离蛇头七寸以下的腹部,是蛇的心脏部位,只要是蛇都怕这个!”


第53节:以诚相待

“好!”目莲答应一声,右手四指并立,向那巨蟒头部七寸以下的地方直插而去。巨蟒似乎也知规避要害,向旁一闪,“嚓”的一声,目莲掌缘在蟒蛇身上划出一道白痕。巨蟒吃疼,猩红的舌头左右急速颤动,口中两只尖牙牙尖激射出两道毒汁!

“快闪开!”小玉儿大声提醒道。目莲也知这毒汁必然十分厉害,此时毒汁四溅,不能完全躲闪过去,目莲提了一口真气,双掌向前拍去,却听“轰隆”一声闷爆,目莲与巨蟒当中的空气被炸裂开来,将毒汁倒逼而回,溅入巨蟒双眼。

“好厉害!”小玉儿由衷赞道:“只凭掌风便能将毒汁逼回去!”只听“嗤”的一声响,巨蟒双目冒出青烟,头部狠狠向后仰去,显是疼痛已极,目莲见机不可失,口中喝道:“贯日势!”,右臂如同利剑锵然出鞘,两指“嚓”的一声刺入巨蟒七寸之处。目莲真气一吐,攻入巨蟒体内,巨蟒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松,巨大的身体“轰”的一声重重的拍在了地上。目莲得了自由,活动了一下筋骨,拍了拍衣服上残留的痕迹,口中说道:“好险,好险,这密林太过诡异,咱们快些离开吧。”

“等等。”小玉儿口中说道,手却在包裹里找着什么。

“你要干什么,还不快走?”目莲有些不耐的说道。

“上好的宝贝在眼前,走什么走?”小玉儿拿出一柄小刀来,向巨蟒走了过去,口中笑道:“这么大的蟒蛇,蛇胆定是极品药材,就算自己不用,也能卖个好价钱,知道吗你?”目莲无奈,只得看着小玉儿将硕大的蛇胆从蟒蛇身体之内取了出来,又用布包好,才上了路。两人穿过密林,终于到了一个小小镇子之中。

镇中男女穿着服饰都与神州有很大不同,衣着颜色很是花哨,很少有一种颜色的衣服或者裤子。颜色多以蓝绿色为主,而且男女多戴着圆圆的彩色的帽子,男子多留着八字向上翻翘的胡子,足下穿着黑色、红色或者是蓝色的尖头靴子,女子则大半蒙着面纱,只露双眼在外,身体也包裹的比较严实。目莲和小玉儿都是初次来到南疆,由其是小玉儿,对南疆的风土人情都是十分好奇,一会儿再各个店铺中走马观花的张望,一会儿又模仿南疆的老大爷的走路姿态,自己将自己逗得捧腹大笑起来。

“别玩了,小玉儿,咱们尚有正事要办…该怎么开口打听觋宗所在呢?”目莲沉吟着问道。

“那还不简单,觋宗在南疆势力那么大,随便找个人问问不就得了?”小玉儿自得的说道。

“这…恐怕没那么容易吧。”目莲皱眉道。

“干么这么婆婆妈妈的,看我的。”小玉儿自告奋勇,左右望了望,见一个卖帽子的老汉坐在道边,双目半垂着打着盹儿,便蹦跳过去,问道:“老人家,向您打听个事可好?”那老汉被吓了一跳,看见小玉儿,稍一犹豫,点了点头。小玉儿“嘻嘻”一笑,问道:“老人家可知道觋宗的人在哪里?”老汉乍一听闻“觋宗”二字,又是一惊,问道:“小姑娘,你打听觋宗的事干什么?”小玉儿一双美目转了转,笑道:“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找人罢了。”老汉一边摇头,一边摇着干瘦的双手,连连说道:“不知道,不知道,你还是去问问别人吧。”

“奇怪,不知道便不知道,那么紧张做什么…”小玉儿郁闷的离开老汉,目莲笑道:“小僧说过,没那么简单的,你偏不信,这下可信了吧?”

“哼,我还偏不信了!”小玉儿使起性子来,见人就问,一连问了十几个人,不是连称“不知道”,就是理也不理的赶紧走掉,小玉儿有些丧气,便着嘴生气起来:“南疆这么多人,难道都是呆子不成,居然什么也不知道!”目莲道:“也许真的不知道,也许是装聋作哑不敢说,毕竟觋宗在南疆势力颇大,淫威之下,平民百姓也都三缄其口了。”忽然,目莲心头一动,此时的目莲修为不同往日,感觉也变得异常敏锐起来,就在与小玉儿说话的同时,他感觉到,有数道目光死死的盯住了自己与小玉儿。

“跟我来,小玉儿。”目莲向小玉儿招了招手,率先走在了前面。

“去哪儿?”小玉儿不明所以的问道。

“别问那么多,跟着我来便是了,快点儿。”目莲督促道。小玉儿好奇心起,便急忙亦步亦趋的紧跟着目莲。目莲低声说道:“别回头,身后那两人一直跟着咱们,有问题。”小玉儿闻言吸了吸鼻子,轻声讶道:“哎呀,那两人身上有很重的药气。”目莲低笑道:“看我的手段。”目莲二人在前走着,两个南疆人在后跟着,行至一处狭窄之地,忽听后面两声惨呼,小玉儿连忙回头一看,目莲却已如雷霆一般扑了过去。

原来此前目莲已悄悄将两粒佛珠落在道旁,待两个南疆人走过,便用“弥陀戒珠”控制两粒佛珠,分击在两个南疆人背上大椎穴之上。目莲如鹰隼一般向两人扑击过去,其中一人见机的快,手一扬,爆出一团粉色烟雾,袭向目莲!小玉儿见状喝道:“小心,是毒气!”目莲当然知道厉害,内息一转,调运仁王般若神功,从口中吐出磅礴气息,“呼”的一声,将毒气倒逼而回!两个南疆人急忙闪躲,但猝不及防之下还是吸入一些,目莲一手一个,制住了穴道,提在手中。

“你们是谁,为什么跟着我们?”目莲开口问道。其中一个肤色稍黑的南疆人大声说道:“你们打听我族,是否要对我族不利!”目莲将两人放在地上,叉手说道:“谁告诉你们小僧要对你们族人不利了,小僧只是来找人的。”另一个皮肤白皙的南疆人道:“找人?那就是来寻仇了!”目莲笑道:“莫非南疆之人都不懂得待客之道么,为何总是将小僧当做敌人呢?”之前说话的南疆人轻蔑说道:“你别想从我们口中套出什么话,死心吧,反正我俩都已经中了‘七花蚀心粉’,命不久长,只恨不能向族里报信。”

目莲一愣,说道:“你们身上没有解药么?”南疆人狠狠瞪着目莲,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玉儿走了过来,好整以暇的说道:“和尚大哥哥,你在他们身上搜搜不就知道了么?”白面南疆人喝道:“你想干什么?”目莲不理会他,兀自摸向二人衣袋,取出些许小小瓶罐,问道:“那一瓶是解药?”黑脸南疆人轻蔑一笑,说道:“知道了,你好威胁我们?哼。”说完,闭起双目,打定了主意不言不语。

小玉儿蹲在地上,看了看那粉色粉末,又看了看目莲手中的小瓶,一个个拔开塞子,先看了看,再用手煽着小心的闻了闻,玉指捻起一只绿色的小瓶,笑道:“这就是解药,对不对?”黑脸南疆人讶道:“你怎么知道?”白面南疆人闻言怒道:“呆子,你怎么说出来了!”黑脸南疆人一愣,黑色的面皮一红,不再言语,只是狠狠瞪着目莲二人。小玉儿笑着回答道:“这还不简单么?万物相生相克,才能和谐生存,一般来说,剧毒之物的解毒之法,本就离毒物不远。你们刚才说了,此毒名曰‘七花蚀心粉’,定是以七中有毒花朵炼制而成的。”

顿了一顿,在黑脸南疆人脸上看到答案之后,小玉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慢悠悠的说道:“不管是花瓣,还是花粉,总之,毒物便是花朵,所以,我猜测,解药的配方,必然和毒花的枝叶根茎有关,所以,就找到了这个装着绿色汁液的瓶子,虽然我不能肯定,不过这位大哥已经告诉我们答案了。”目莲接过解药,捏开两个南疆人的嘴巴,灌入解药,又解开两人穴道,说道:“你们可以走了。”白面南疆人一愣,说道:“你就这么放我们走?”

“不然呢?”目莲摊开双手笑道。黑脸南疆人大声喝道:“不可能,之前你为何要攻击我们,现在又放我们走,到底有何企图?”目莲摇了摇头,说道:“之前以为你二人要对我不利,所以呢,就先下手为强了,弄清你们只是想保护自己的族人,并无兀意,我自然不会再为难你们。”两个南疆人面面相觑,都是有些尴尬。白面南疆人沉吟片刻,说道:“你打听我们觋宗,想要找谁?”目莲知道两人对自己已没了敌意,便道:“觋首,格浣烟。”

两人对视一眼,白面南疆人问道:“不知你找大祝有何要事?”目莲回答道:“此乃小僧私事,不足与外人道也,只是,小僧绝不会对她不利的,这个请二位放心。”白面南疆人沉吟片刻,说道:“三日后,我族会在黑瑶池举行祭天仪式,大祝会主持仪式,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目莲大喜,抱拳道:“多谢二位。”两个南疆人走后,目莲二人闲来无事,找了家酒楼,点了些南疆特别的菜肴来品尝。小玉儿出手阔绰,要了全部的招牌菜,但当菜肴上桌之时,两人却连连皱眉咋舌。


第54节:隔墙有耳

原来盘中的,竟是各式各样的昆虫,小玉儿大怒,叫来掌柜的娇声喝道:“喂,你是消遣我二人吗,弄些虫子来倒人胃口,到底是什么意思?”掌柜的连忙陪笑道:“二位怕是原来之客,不明咱们南疆的风俗,这些都是咱们南疆的上等美味,不信,二位大可在其他桌上看看,看老朽是否说谎?”小玉儿在酒楼中转了一圈,发现多半桌上都有昆虫菜肴,这才信了。她表情难看的对目莲说道:“这些我可不吃,和尚大哥哥,你自己消灭他们吧。”目莲苦笑道:“是你要的菜,你不吃,却让我吃,不知道出家人不沾荤腥的么?”

“这…只好这么办了。”小玉儿两只眼珠一转,再次叫来掌柜的。掌柜的陪笑道:“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如果这些吃不惯,咱们酒楼还有些家常便饭…”

“不必了!”小玉儿摇了摇手说:“我们实在是没有胃口了,还是给我们推掉吧。”

“这…”掌柜的不料小玉儿提出这么个要求,不由得愣在原地。

“发什么愣,我们一点儿也没动过,完完整整退掉,有什么问题吗?”小玉儿瞪着一双美目问道。

“哎,没问题,算我倒霉好了,来福,过来收拾桌子。”掌柜的颓丧的叫来小二收拾。目莲笑道:“小玉儿,你可真是锱铢必较啊。”小玉儿点头笑道:“那当然,你以为我小玉儿是个败家女吗?走,去吃点别的吧,实在是没有胃口在这里吃饭了。”目莲点了点头,随着小玉儿出了这间酒楼。打听了黑瑶池的方向,两人行至附近找了一间客栈,炒了两样素菜,就着米饭吃了,便要了两间客房歇息了。

回到房中,目莲了无睡意,索性修习起自己的“仁王般若神功”来。经过在铁围山山洞中的三年苦修,目莲的“仁王般若神功”已经进入了第五重境界:“离火外吐”,练至这一重境界,体内少阳真气凝聚有基,可收放自如,吞吐由心,可说以臻至“仁王般若神功”的中层境界。目莲专心运功,心无旁贷,一个大周天之后,目莲神清气爽,耳目聪明,却突然听到隔壁房间有人在低声说话。

听声音,说话的二人中气十足,显然身有修为,只不过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事,所以才刻意压低了声音。目莲好奇心起,功聚双耳,瞬间便将两人话语听了个七七八八。一个尖细的声音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觋首闭关,此乃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这次不能得手,嘿嘿,我格久熬这辈子就只能屈居娘们儿的屁股后头了,嘿嘿,还请海獠将一定施以援手。”

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貌似就是那格久熬口中的海獠将:“哼,格獠将多虑了,咱们蚩尤门既然答应了阁下,就绝无反悔之理,只是,当初说好的报酬,可一点也不能少。”格久熬猥琐的声音再次响起:“没问题,没问题,嘿嘿,我格久熬有几个脑袋,敢欺骗海獠将及蚩尤门?”

“如此最好。”海獠将安之若素的说道:“黑瑶池的祭天仪式,你都安排布置好了?”

“放心吧,海獠将。”格久熬陪笑道:“一切准备就绪,就等那会不守舍的格浣烟落入你我掌心了,这一次,真可谓是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了,嘿嘿嘿。”海獠将似乎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可惜了,觋首本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出色人物,只可惜经过那一段孽缘,这才堕落至此,如若不然,哪有你格久熬转动心思的份儿?

“嘿嘿,海獠将说的是。”格久熬的声音有些尴尬,却又突然突然转冷:“只是,如今的觋首格浣烟,只不过是一具空壳罢了,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哼,饶是如此,格洗尘那婆娘亦不肯把那大祝之位移交与我,哼,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等我收拾了格浣烟,格洗尘那娘们儿孤立无援,只能是我刀下的鱼肉了…”“哼”海獠将语带嘲讽的说道:“觋首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你还是小心些吧。”格久熬嘿嘿干笑两声,之后两人似乎离开了客房。

目莲心中惊讶,自己竟无意之间听到了一个大阴谋,这个阴谋显然对格浣烟十分不利,自己应该怎么做?不管格浣烟是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格久熬都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想要趁觋首格洗尘闭关之际,阴谋上位,自己左右无事,便来管一管这件事。只是,要从何下手才好?自己只不过听闻了些只言片语,毫无证据,旁人又如何肯信呢,这个着实要费一番脑筋了,只是机会稍纵即逝,说不得,要尾随这二人去看看究竟了。

目莲刚打开门,却看到小玉儿想这边走来。小玉儿讶道:“咦,和尚大哥哥也睡不着觉么?”目莲一把拉住小玉儿,飞奔出来客栈,说道:“别出声,咱们去追踪两个歹人。”目莲拉着小玉儿,脚下如风,随着那两人留下的些微气息一路追踪而去。小玉儿被目莲拉着胳膊,脚下也好像长了翅膀一般,大觉有趣,竟“咯咯”笑了出来。目莲一惊,另一只手急忙捂住小玉儿的嘴巴。但就这一瞬间,那两人的气息却已经去的远了,再也无迹可寻。

“感觉不到了,这可如何是好,没想到那两人脚头倒是挺快。”目莲烦恼道。

“是谁啊,咱们为什么要追他们?”小玉儿不解的问道。目莲说道:“这两人似乎要对格浣烟不理,预谋夺取觋宗的权力。”

“即使如此…”小玉儿说道:“咱们不如直接去到黑瑶池,告诉格浣烟如何?”目莲一愣,沉吟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往往最简单的,才是最可行最有效的法子,好,就这么办。”目莲两人摸索着前进,毕竟黑瑶池是一个不小的湖泊,比较好找,没多久,两人便已来到黑瑶池边上。名曰黑瑶池,池水却并不黑,反而十分清澈。也许是周围松林枝叶夜间颜色深黑,将池水包裹在内,倒映出黑色的倒影,所以称之为黑瑶池。

“这里这么荒芜广阔,到哪里去找格浣烟啊…”目莲有些沮丧的说道。

“没想到这黑瑶池还挺大的…没法子,只能四下转转,碰碰运气了。”小玉儿也说道。两人围着池水探查,却看到一个黑衣人如风般掠了过去。

“追!”目莲喝了一声,拉着小玉儿追了上去。那黑影行动敏捷,眼看在前方奔驰,竟突然没了踪迹。

“怎么回事,忽然不见了,莫非他会法术不成?”小玉儿疑惑问道。

“不可能,他一定还在左近。”目莲一边说,一边赶上去四下寻找。

“在这里!”目莲一脚踢开一蓬枯枝败叶,小玉儿仔细看过去,竟是一个地道入口。

“咱们要下去么?”小玉儿有些害怕的问道。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别怕,有我在,人鬼都伤不了你。”目莲道。听了目莲的话,小玉儿没来由感到一阵安心,点了点头,跟在目莲后面,下了地道。虽说此地离黑瑶池不远,但土质却是十分坚硬,目莲捡起一截枯枝,右手向尖端一抹,喝道:“着!”只见那截枯枝尖端竟“呼”的一声燃烧了起来,地道中生出了微微的光亮,不过这也足够照亮前路了。这一手,正是源于“仁王般若神功”的功夫。

目莲走在前面,小玉儿拉着目莲的手,走在后面。由于地道狭窄,地形复杂多曲,目莲行进的速度不快,生怕对手突施偷袭。绕过一个转角,目莲耳尖,突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火把向脚下一照,大惊失色,小玉儿见状,不禁惊叫了起来。原来地道内,竟有无数绿油油的爬虫向两人快速爬动过来,每一只爬虫都犹如婴儿拳头大小,泛着幽幽的绿光,爬到两人近前,似乎有些忌惮火光,没有过分逼近。

小玉儿颤巍巍的声音说道:“看样子,应该是一种毒虫,前面那人无恙,应该是他故意放出来对付咱们的!”目莲哼道:“妖魔鬼怪尚且不俱,还怕这些小小虫豸呼!”目莲手握点燃的树枝,向那些爬虫点去。“啪”的一声,一只爬虫被点的爆裂开来,溅出惨绿色的汁液来,目莲急忙缩脚,不教那汁液溅到。

不料众多爬虫见到同伴身陨,竟统统奋不顾身的朝着目莲袭来!目莲喝道:“来得好!”施展“锟铻剑髓”之中的“拂鞶势”,枯枝舞动,绵绵密密的向那些爬虫点去,只听“啪啪啪啪”之声连响,无数爬虫被目莲击的粉身碎骨,汁液喷溅,同时左手挥动袍袖,避开毒汁。忽听一阵“嗡嗡”之声由小而大,朝着这边而来,小玉儿叫道:“上面,空中也来了!”目莲抬头看去,竟有数不清的粉色小虫向自己飞了过来,个头如同马蜂,长着长长的尾巴,对自己形成合围之势。


第55节:催情蛊毒

目莲见状,双目一嗔,如此境地,竟还有空将左掌往前胸一竖,喝道:“阿弥陀佛,小僧今日不得已,要大开杀戒了!”目莲抖擞精神,右手持着枯枝,使剑诀在地上点刺,左掌迎空,怕出真真灼热掌风,同时应付天上地下两方面的攻势不落下风。忽听一种声色怪异的笛音传了过来,那笛音尖细刺耳,五音不全,但这些虫豸听见那笛音,竟如同接收到命令一般,仿佛训练有素的兵士,排出诡异难明的阵法,对目莲进行有规律的轮番攻击。

如此一来,目莲竟险些守御不住,正所谓“故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目莲此时被这些虫豸逼得上下左右全都得防的严严实实,却导致身体每一寸的防守都显得有些薄弱。小玉儿见状,急忙借着光亮在包裹中翻找着什么,终于找出一只牛皮袋子,口中叫道:“和尚大哥哥,快闪开!”目莲闻言,想也不想,身体便急向左侧一闪,贴在了左边的墙壁之上!

小玉儿拔开塞子,将牛皮袋子之中的液体奋力泼了出去,娇声喝道:“快点燃它!”目莲会意,火把向前点去,“熊”的一声,那些液体统统被点燃,犹如一蓬火雨,罩向那些虫豸。冲在前面的虫豸瞬间被烧成黑灰,一股浓烈的药酒味道挥发开来,其余虫豸竟如同见到了克星一般,纷纷退走。

“好厉害。”目莲喜道:“真有你的,小玉儿,你扔出去的是什么东西?”小玉儿得意道:“不过是雄黄酒罢了,只是,雄黄此物,正是蛇虫的克星,加上火焰蒸发,威力更增,哈哈,今日可算派上用场,咱们走吧。”目莲点了点头,拉着小玉儿的小手,继续向前行去,进入一条甬道,穿过甬道后,来到一间石室。这间石室四周竟点着昏暗的灯,摆有石桌石凳,甚至还有一张石床,但却找不到前进的路了。

“这里莫非有人居住么?看来不像啊。”目莲自语道,四处打量着。

“和尚大哥哥…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小玉儿忽然说道。

“怎么?”目莲忙问道:“你发现什么端倪了么?”

“不是…”小玉儿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急促起来,腻声道:“我是说我自己,感觉有些奇怪…”目莲回头看去,却见小玉儿双颊绯红,媚眼如丝,身体摇摇欲坠,小手也变得热烫起来。目莲一惊,忙问道:“小玉儿,你怎么了?”小玉儿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感觉好奇怪…心中好像有一团火一般,难受得紧…”说完,小玉儿竟站立不稳,一头倒在目莲怀中。

目莲怕小玉儿摔伤,忙抱住她道:“你怎么了,莫非是中了什么毒?”说罢,自己体内竟也生出一股邪火,眼中的小玉儿看起来越发可爱,娇艳欲滴,恨不得一口吃下。一瞬间,自己脑中竟都是那日在涂山府中,与涂山雪肌肤相亲时的情景,肌肤也变得热烫敏感了起来。小玉儿双臂攀住目莲的脖子,浑身战栗,双唇缓缓凑向目莲的脸颊。目莲忽然一惊,使劲甩了甩头,忙运功抵抗体内邪火,心中明白自己和小玉儿一定是不知何时着了对方的道,中了某种催情之毒!

目莲明白,自己一定不能被这邪火控制,否则就糟了,奈何体内储存的少阳真气本是阳刚之真气,此时运转,无异于助纣为虐,危急时刻,目莲只得死守佛心,保住灵台一丝清明,同时躲闪着小玉儿本能的攻势。但邪火越少越烈,目莲苦苦支撑也几近油尽灯枯,此时,目莲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再喊:“什么清规戒律,统统见鬼去吧,眼前的大好美色,此时再不享用,更待何时?”

但目莲毕竟修禅多年,佛心不灭,清除脑中杂念,只想着师父无戒禅师之仇,突然想起无戒禅师的教导:众生皆烦恼,烦恼皆苦。烦恼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境由心生。若持诵莲蕴咒,则不会被情绪左右…目莲犹如抓住救命稻草,心中有所明悟,忙盘膝坐下,抱着小玉儿,口中喃喃念道:“静,以不动制万动。静,心则清,体则凉。喜、怒、哀、惊、乱、静全由心生,不思则不乱…”

目莲念过一段莲蕴咒,感觉灵台一片清明,心中邪火也渐渐熄了,目莲呼出一口气,却见小玉儿全身已变得通红,呼吸异常急促,情势十分危急。目莲忙拍着小玉儿的额头和脸颊,连连叫道:“小玉儿,醒醒…你中毒了,快醒醒,你能破解它吗?”但小玉儿此时却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是双唇开合,想在强烈着期待着什么,双臂死死扣住目莲脖子,使劲向自己怀中靠去。

目莲无计可施之间,忽然灵机一动,扯下小玉儿包裹,来回翻找,取出一只大黑胆,正是密林中那只巨蟒的蛇胆!目莲用食指点破蛇胆,黑色胆汁汩汩流出,目莲对准小玉儿樱唇,将蛇胆胆汁贯入。小玉儿吞咽了一口,突然翻身而起,大口呕吐起来!目莲轻轻拍着小玉儿的脊背,问道:“怎么样,清醒了些吗?”小玉儿吐了一阵,嗔道:“你在干什么?要苦死我吗?”

目莲讪笑道:“你中了催情之毒,情势危急,小僧没办法,只好出此下策了…”小玉儿一醒,忙道:“快,在我包裹之中找一透明瓷瓶,上面刻着‘清凉散’三个字,帮我服下…”目莲忙在包裹中翻找,找到后,问小玉儿道:“要吃多少?全部吗?”小玉儿艰难回答道:“三…不…五颗吧…”目莲从透明瓷瓶中倒出五粒淡绿色的丸药,喂入小玉儿口中,小玉儿吞了下去,良久,才感觉舒服了写,身体的颜色也渐渐转白。

小玉儿看了目莲一眼,双颊一红,喝道:“我今日模样,你可不许跟旁人提起,否则,你欠我的钱要十倍奉还!”目莲笑道:“放心吧,小僧绝不向旁人提起半个字便是,这歹人用心真是险恶,竟使出这种下三滥的下流手段,还好小僧清心寡欲,洁身自好,这才救了咱们二人…”

“得了吧!”小玉儿伸了伸舌头,笑道:“你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应该是南疆的催情蛊,一定是刚才那些虫豸所带来的,看来虫豸的攻击只是障眼法,真正的目的是种下催情蛊…你我体内的蛊毒还没有清除干净,咱们必须快点从这里出去…”目莲道:“走,咱们继续追击,不过…恐怕歹人已经逃得远了!”

“可是,找不到出口啊…”小玉儿踌躇道。目莲顺着墙壁摸索,果然找到一处接缝,似乎是个出口,只是却被牢牢封住,却不知道开启的机关在何处。目莲怒道:“哼,老虎不发威,当小僧是病猫乎?”目莲右掌向后一曲,猛然向前一拍,却听一声轰响,一阵金光灿然之后,那处接缝竟被掌力击出一个大洞,足够两人通行。

“好厉害!”小玉儿咂舌道:“和尚大哥哥,小玉儿以后可不敢惹你了…不过…欠小玉儿的钱,还是要还的…对了,那个蛇胆,能值五百两银子,现在也用不成了,你需赔我…”目莲一笑说道:“走吧,先出了这鬼地方再说!”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石室,却到了地面之上。此处显是一座乱坟岗,两人似乎像是从一座坟墓之中爬出来的一般,四处都斜斜立着一些碑石,阴风徐徐,小玉儿不禁打了个寒颤,离目莲更近了一些。

目莲举目望去,却见那黑衣人抱着双臂,站在不远之处,披靡望着两人,口中阴测测的笑道:“二位追逐老夫到此,不知有何贵干?”目莲一听便知,此人便是客栈之中的格久熬,目莲对此人好感欠奉,打了个哈哈,说道:“我二人夜里闲来无事,出来逛逛,打搅了阁下雅兴,却不知阁下使些下流手段,欲留下我二人,是何意思?”

格久熬哈哈笑道:“二位既能破解老夫的催情蛊,追到此间,也算有些本事,不如投靠老夫,共创大业如何?”目莲轻蔑一笑,说道:“小僧清心寡欲,不似阁下这般心思活络,意欲自家窝里造反!”格久熬沉默了片刻,话音转冷,说道:“你都知道什么了?”目莲笑道:“小僧什么也不知道,阁下何必惊慌?”格久熬冷冷道:“这位师傅,莫非是有意消遣老夫不成?”目莲道:“不敢,只是想阻止阁下的阴谋罢了。”格久熬“桀桀”笑道:“如今的年轻人忒张狂了些,想要阻止老夫?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罢,人已消失在原地!


第56节:毒战

目莲心头警兆一起,忙侧身闪避,果见格久熬突袭至身前,双手带着装有尖刺的拳套,从目莲身侧击了过去,拳套荧光闪闪,拉出两条绿色光练。格久熬似乎有些诧异目莲的反应之快,“咦”了一声,双拳齐出,上拳击向目莲面门,下拳击向目莲前胸。目莲口中喝道:“小玉儿,躲远些!”同时双掌上下齐拍,“啪啪”两声,将格久熬双拳震开。

格久熬心头一惊,没料到这貌不惊人的小和尚功力不弱,竟轻描淡写般拍开自己双拳攻势,恼怒之下,抖擞精神,拿出十二分的本领,双拳虎虎生风,身上猩红披风飞卷如血翼,欲将目莲毙于当场。他有十足的把握,因为拳套之上的尖刺上喂有剧毒,只有沾到对手皮肉,对手就断无活命之理。小玉儿看到格久熬拳套之上荧光闪闪,心中了然,大声提醒道:“和尚大哥哥,小心他的拳套和披风上有毒!”

格久熬见自己的底牌被人点破,恼羞成怒道:“哼,有没有毒,也取你们性命!”他的拳套名为“蝮牙”,披风名为“鸩翼”,均是剧毒凶器,施展开来,招式怪异难明,却又招招不留目莲周身要害,目莲从未见过这套诡异歹毒的“蝮猖鸩狂双连煞连技”,只得专心据守,目光只是不离格久熬双肩与双肘,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判断他双拳和披风的线路。格久熬见面对一个晚辈,竟然久攻不下,心头着急,脚下一转,身体急速旋转起来,带动双拳,向目莲劈面袭来。

目莲轻蔑道:“施主净使些下作招数,不要怪小僧不敬长辈了!”目莲头一低,腰一扭,“五百罗汉化生神通”随心所欲,顺手拈来,一记“铜头罗汉”,双掌拍开格久熬双拳“蝮牙”,闪开“鸩翼”,光头“咚”的一声顶在格久熬小腹之上!好在格久熬见机得快,小腹用气回收,饶是如此,仍是被顶的缓不过起来。他一路飞退,同时袖中竟飞出两条小黑蛇,分左右向目莲袭来。目莲没料到这一手,两只黑蛇一左一右,已咬在目莲左右肩膀僧袍之上!目莲一惊,忙将体内灼热的仁王般若神功从肩井穴外吐,两只黑蛇被灼热内息从蛇口倒灌而入,瞬间破体而亡。

“好险…”目莲心底暗叹一声,向格久熬追了过去。格久熬阴险一笑,却听小玉儿叫道:“和尚大哥哥,小心你肩膀之上!”目莲低头,大吃一惊,原来被那两只小黑蛇咬住的地方,已经被腐蚀出一个大洞,仍在不断扩散,目莲肩头顿感一阵麻木酸软之感,目莲忙一把扯下僧袍。远远扔了出去。格久熬哈哈笑道:“赤膊上阵,也想和我斗么?”双手连挥,“嗖嗖”破空声响,无数毒针罩向目莲周身数处大穴!

“小心,是毒针!”小玉儿焦急的喝道。目莲当然知道这毒针万万碰不得,遇到这么个敌人,当真棘手,难怪天下英雄听“觋首”之名闻风色变,看来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目莲一把扯下颈中佛珠,手腕一抖,颗颗佛珠犹如长了眼般,撞向那些毒针暗器。同时运转体内真气,阻挡双肩毒素向下侵蚀。“当当当”之声连响,佛珠撞开毒针,其势不止,向着格久熬撞了过去。格久熬大惊失色,但到底是行走多年的老江湖,此时虽惊不乱,竟“嗖”的一声钻进了地底!

“是土遁!”小玉儿惊道:“觋宗精擅奇门遁甲之术,看来所言不假!”目莲收回佛珠,一纵到了格久熬消失之地,一掌击开泥土,土地被目莲掌力击出一个大坑,却哪里还能见到格久熬的身影?目莲正疑惑间,心头突觉不对,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格久熬突然从小玉儿身后土地中窜了出来,左臂一瞬间便勒住小玉儿的咽喉,右手“蝮牙”对准了小玉儿的腹部,呵呵笑道:“你们俩乳臭未干的小东西,想坏老夫大事?休想!”

目莲皱眉道:“有话好说,何必伤害无辜的小姑娘?如此做,是否稍显毒辣了些?”格久熬“嘿嘿”笑道:“正所谓‘无毒不丈夫’,我格久熬能活到今天,凭借的便是这‘毒辣’二字,小和尚,要想让你的相好活命,嘿嘿,便在我眼前自废武功,从此不再踏入南疆半步,我便放了你们,嘿嘿,留你们两条活命,我是不是太仁慈了些?”

目莲心念急转,却看到小玉儿对他眨了眨眼睛,便假意说道:“此话当真?小僧若自废武功,施主真的能放我们俩走路?”格久熬又是“嘿嘿”笑道:“嘿嘿,你竟敢怀疑老夫?我格久熬何等身份?说话向来一言九鼎,岂会骗你们两个小娃娃?快点动手,否则,这如花儿般的小姑娘,就会立刻被毒死在你面前了…”

“好好好,小僧照做就是!”目莲一副决绝凄然之色,缓缓抬起右掌。

“这就好,英雄不吃眼前亏,嘿嘿,嘿嘿…”格久熬一副小人得志的享受表情,目不转睛的看着目莲的动作。目莲嘴角突然奇异的向上勾起,眼角瞥向格久熬,格久熬一愣,腰部突然一疼,大惊失色之下,右拳不管不顾的击向小玉儿。不料小玉儿纤细的腰肢一扭,便避过了格久熬这拳,“咯咯”的笑着跑到了目莲身边。格久熬感觉头顶一片昏沉,怒道:“小娘们儿?你给我施毒?”

小玉儿笑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哼,这下有你好受的了!”目莲摸了摸脑袋,笑道:“没想到你不仅会治病,还会施毒啊小玉儿?”小玉儿撇了撇嘴,得意道:“哼,是药三分毒,不知道么?我精于药理,对于施毒之术倒也略通一二。”

“原来如此啊。”目莲点了点头,看向格久熬,活动着手腕走上前去:“还不束手就擒么?”

“嘿嘿嘿,很好,没想到我格久熬纵横半生,竟会着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的道儿…”格久熬阴森笑道:“不过咱们炼毒之人,半辈子都与毒物打交道,不知不觉间,毒药对咱的伤害也打了折扣呢。”目莲一愣,格久熬竟再度发出无数毒针罩向目莲与小玉儿,目莲忙以“弥陀戒珠”驱使佛珠防守,突然小玉儿惊叫一声,目莲一惊回头,却见一个穿着深蓝色紧身衣的男子正在攻击小玉儿,目莲正要驰援,自己身侧也有一个深蓝色装备的男子向自己攻来。

好在小玉儿既能上得了铁围山,修为其实不弱,那男子一时半会儿竟奈何不了小玉儿。目莲见状松了口气,专心与身侧的蓝衣男子斗了起来。一个黑影从雾气中缓缓走出,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格头人,怎么连两个小辈都拾掇不下了?”格久熬面皮一红,嘿然道:“一时大意罢了,这两个小崽子有些扎手,海獠将小心了。”海獠将不以为然道:“这里交给我了,格头人,你还是快去准备祭天仪式的事情吧。”

格久熬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如此,则有劳海獠将了。”言罢,一纵便消失在夜幕之中。目莲眼看格久熬遁走,被身前的蓝衣男子拼出真火,大喝一声,右臂如水波般一摆,一掌击出,蓝衣男子刚要抵挡,暮然一蓬金光炸裂开来,“轰”的一声巨响,那蓝衣男子被击的远远飞出,撞断一颗大树,其势乃止,蓝衣男子自是失去了知觉,认识不知了。

那边与小玉儿交战的另一个蓝衣男子见同伴落败,心神一晃,被小玉儿指间夹着的一根银针扎入肋下穴道,惨叫着倒了下去。目莲刚松了口气,却见海獠将不见了踪影,心底刚叫了声糟糕,便听小玉儿一声惊叫,跌在地上,目莲大惊,无数佛珠飞出,直取小玉儿身旁的海獠将。海獠将低沉的声音喝道:“来得好!”两只袍袖一卷一送,竟将无数佛珠倒逼而回,但却奈何不了目莲,目莲收回佛珠,已是双掌齐出,两束金光灿然之下,合二为一,如同一柄金色戒刀一般,直直插向海獠将。

海獠将不敢大意,两只袍袖不断翻卷,边退边挡,足足退了一十七步,才“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沫,说道:“好掌法,若本獠将所料不错,大师这套掌法,莫非是昔日佛尊瞿昙灭恶所创之‘光明真言秘印’?”目莲没有追击海獠将,而是蹲下身查看小玉儿状况,见小玉儿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呼吸急促,额上冷汗涔涔,目莲心急如焚,抬起头直视海獠将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海獠将低低笑道:“呵呵,也没什么,只是中了本獠将一招‘五圣蛊虿手’,一日内若得不到名医治疗,恐怕性命难保…”目莲站起身,自无戒禅师身死之后,头一次出离愤怒,大声喝道:“将解药交出来,否则,小僧今日就要你提前堕入阿鼻地狱!”海獠将“哈哈”笑道:“好一个后生晚辈,口气忒大了,本獠将承认你修为不低,不过,本獠将明确告诉你,我身上也没有解药,就算你今日就是将我立毙于此,也无济于事,只不过是延误你小想好的解毒时机,哈哈,你要怎么做,仍要插手此间之事么?”


第57节:巫祭

直至此时,目莲才有余暇观察这海獠将的相貌。此人身材健壮敦实,一颗大大的光头,在月光之下闪闪发亮。两条黄色的眉毛显得异常的粗大,几乎遮住了底下一双细长的眼睛。鼻头高高坟起,笔下长着一嘴的暗黄色胡须,长至锁骨,耳朵之上带着两只金黄色的耳环,耳环呈月牙状的圆环形,垂至肩膀之上。身穿一件蓝色长袍,一双长长的袍袖垂至膝间,足下蹬着一双皮质长靴。

目莲担心小玉儿的毒伤,咬了咬牙,说道:“小僧不理此事,即刻离开南疆,獠将可否将解药给我?”海獠将笑道:“本獠将说了,我身上并无解药,况且这解药配制极难,本獠将也无暇配制…这样吧,你若肯现在离去,本獠将倒能介绍个名医给你。”目莲只得问道:“请獠将指教。”海獠将咳嗽了一声,说道:“医王之名,大师可曾听过?”目莲不耐道:“‘八极榜’谁人不知,还请獠将明示!”

海獠将点了点头,笑道:“据本獠将所知,医王今日在西京城出现,离此不远,二位连夜赶往,应能找到他。”目莲“哼”了一声,厉声道:“医王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是否在西京,小僧怎能确定?先不论是否能找到医王他老人家,即使找得到,你又怎知他老人家会施以援手?”海獠将“嘿嘿”干笑道:“那…就不是本獠将份内之事了。”

目莲毕竟出家人慈悲为怀,知道眼前的海獠将既能轻易接下自己的一招“戒字当头”,绝对不好对付,但他也没把握能收拾了自己以后全身而退,所以才毒伤小玉儿逼迫自己退走…地上的小玉儿已经开始瑟瑟发抖,如再不赶紧解毒治疗,恐怕真的有性命之忧,况且小玉儿自己也颇通医术,只要唤醒她,说不定她便有解毒之法。

目莲怒哼一声,说道:“今日小僧就此作罢,不过…这笔账,来日必当与獠将算个清楚!”海獠将哈哈大笑,声振寰宇,转过身,一边走,一边道:“蚩尤门四大獠将,‘刀山火海’,本獠将海成桑,恭候大驾!”眼看海成桑壮硕的背影缓缓消失在浓雾之中,目莲虽然恨得牙根痒痒,却也不敢贸然追击,抱起仍在发抖的小玉儿,飞奔回客栈。

到了客栈,小玉儿仍旧昏迷不醒,浑身冰凉,目莲不知如何是好,唤来小二,提来热水与毛巾来。目莲拿起占满热水的毛巾,敷在小玉儿的额头之上。小玉儿身体一颤,低低的哼了一声,目莲一喜,忙唤道:“小玉儿,醒醒,你中毒了,快告诉我,怎么解毒?”小玉儿迷迷糊糊,只是喃喃道:“冷…好冷啊…”目莲忙要来两床棉被,将小玉儿裹了起来,但小玉儿仍然不停喊冷,目莲无奈,将小玉儿搂在怀中,紧了紧双臂,唤道:“怎么样,小玉儿,还冷么,好些了吧?”

“身子里…身子里冷…”小玉儿哼道。目莲一拍光头道:“小僧怎么如此糊涂,空有一身修为,莫非是摆设么?”目莲忙扶起小玉儿,使小玉儿坐在床上,自己盘膝坐在小玉儿身后,调动丹田内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聚与双臂,按在小玉儿背后穴道之上,将灼热的真气汩汩输入,小玉儿终于“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黑色毒血,目莲见状,收回双手,扶住小玉儿。

小玉儿悠悠醒转,看到目莲,有气无力道:“我在哪里…我是怎么了,这般乏力?”目莲见小玉儿醒转,喜道:“小玉儿,你终于醒了,你中了海成桑的‘五圣蛊虿手’,怎么解毒,你知道么?”小玉儿使劲睁了睁眼睛,缓缓问道:“和尚大哥哥,刚才…我有些什么症状?”目莲想了想,说道:“刚才…你浑身冰冷,瑟瑟发抖,嘴唇有些发紫…海成桑说一日之内若不救治,你就…不过不用担心,我刚才用内力帮你逼出一口毒血,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想必那海成桑也是耸人听闻…”

“不…”小玉儿皱了皱眉,缓缓道:“和尚大哥哥刚才向我体内输送真气,只是暂时压住寒毒,逼出一口淤血…但此时毒血已散至我四肢百骸,我已动弹不得…‘五圣蛊虿手’,听名字应该是混合五种剧毒练成的毒掌…我也不知如何解毒…”

“什么?”目莲站起身,焦急道:“难道咱们只有连夜赶往西京城,碰碰运气了?”

“去西京城…干什么?”小玉儿问道。目莲回答道:“海成桑说医王今日现身于西京城,他应该有办法解毒。”

“啊?”小玉儿显得有些惊讶:“不必了,医王不会在西京城的。”

“你怎么知道?”目莲疑惑道。

“总之是不在啦…”小玉儿咳嗽了两声,说道:“明日一早,你去帮我买些麻黄、桂枝、紫苏、生姜、香薷、荆棘、防风、羌活、白芷、苍耳子来,我可以调制一味药来延缓毒性发作…哼,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咱们管定了,放心吧,凭我的医术,还有你的内力,支持十天半个月是没问题的。”目莲摸了摸脑袋,说道:“好是好,只不过…小玉儿,你别说那么快,都有什么药,小僧要记一下…”

黑瑶池,觋宗圣殿。虽然叫做圣殿,却不是真正的殿堂,因为这圣殿并没有顶,也许是通天之意,可以与天神做更加紧密的联系。殿中两排橙色的祀火被承在高高耸立的祀火柱之上,不断跳跃舞动着,发出“咝咝”的声响。伴随着这种声响,无数觋宗信众口中念叨着不知何意的咒语,双脚有律动的蹬踏在石板地面之上,引得两排祀火也以某种难明的韵律跳跃闪动着,照射出无数诡异的身影。

圣殿高台之上摆着一把镶金的乌檀圈椅,靠背和扶手上镶着无数珍珠玛瑙,极尽华丽,但此时这华贵的圈椅却没有人坐。在镶金圈椅的右下方,摆着一把镶银的乌檀太师椅,虽然不及镶金圈椅的华丽,但这把镶银太师椅也是制作精良,雕刻无暇,最亮眼的,是镶银太师椅上坐着的人。

坐在镶银太师椅上的,是个女人。这个女人虽然蒙着黑色的面纱,但却没有人怀疑她拥有倾城倾国之貌。只因露在面纱之外的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分不清是海水深邃的蓝,还是天空纯净的蓝,或者说是如同宝石般湛蓝,这种美到极致的蓝色,足以让见到她第一眼的人,就被勾了魂去,彻底沦陷在她这双蓝色的妙目之下。

即使你的目光可以侥幸避开她的双眼,却避不开她那玲珑有致的曼妙身段,以及展露在外的葱白玉指。毫无疑问,这镶银太师椅上的女人,是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尤物,虽然看不清相貌,不清楚年纪,也不知道她的脾气习性,但简简单单看上一眼,也足以沉溺其中。在镶银太师椅之下,又左右分了七张黑檀座椅,上面坐着男女七个人,左首第一张黑铁座椅之上,赫然坐着格久熬。

此时,镶银太师椅上的美女缓缓开了口,虽然看不见她口唇煽动,但那悦耳动听,却又懒洋洋的女声还是从她所在的方位传了出来,每个男人听在耳中,都觉得心里酥酥的,十分受用:“又是三年,咱们觋宗能有今日地步,离不开各位的努力,这次祭天大典,恰逢姐姐闭关,不能来此,所以,由我格浣烟全权负责主持大典,各位可有异议?”

“没有异议,全凭大祝指示。”下面的觋宗信众,包括黑檀椅上的七个人如是说。镶银太师椅上的格浣烟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好,祭天大典,乃是咱们觋宗上古以来便流传下来的传统,每三年便要举行一次,用以祭拜天地神灵,降吉祥避灾难,保佑我觋宗一脉昌盛久安…七大头人,你们准备好了么?”

下首黑檀椅之上的七个人都点头道:“都准备妥当了,可以开始了,大祝。”格浣烟再度颔首,闭上一双勾人美目,两次祀火忽的直冲天际,熊熊燃烧起来。复杂难明的咒语从格浣烟口中呢喃而出,接着,七大头人也闭起眼睛,口中念念有词起来。格浣烟左手拇指扣住中指指尖,其余三指直指向天,右手举起一根金色权杖,霎时间,权杖放出万道金芒,所有觋宗信众纷纷跪了下去,向着格浣烟行跪拜之礼。

“觋宗信众,准备承接上天赐予的圣水吧…”格浣烟高举权杖道。跪拜着的觋宗信众齐齐一声欢呼,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器皿,静静的等待着。格浣烟挥舞权杖,口中虔诚咏道:“觋宗十三代大祝格浣烟,恭请天神赐予圣水,滋养我们,哺育我们,觋宗信众永世不忘神的恩泽!”天空之中闪过一道粗大鲜亮的闪电之后,便“哗啦啦”下起了雨,或者说,是觋宗乞求而来的圣水。


第58节:乱

正当无数觋宗信众欢呼膜拜,忙于承接天神赐予的圣水之时,异变突生。那晶莹剔透从天而降的圣水,竟瞬间转为黑色,天空的颜色也蓦地黑沉了下来,圣殿之内,竟下着黑色的雨!

“怎么回事,圣水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好了,莫不是因为天神不满我族作为,发起怒来了?”

“呸,这水完全不能喝,是酸涩的,不会还有毒吧?”

“遭了,莫非是天神愤怒于宗主不曾出现么?唉,依我说也是,宗主闭关两年之久,祭天仪式也不出现,难怪天神愤怒了……”

“完了,咱们完了啊,这只是个小小惩罚,若再不有所表示,等到天神真的发起怒来,咱们谁也别想活命了!”圣殿之中乱成了一锅粥,觋宗信众七嘴八舌的猜测着,抱怨着,一股股恐惧的负面情绪弥漫在圣殿之中。格浣烟微微皱了皱眉,握了握手中金色的权杖,缓缓于地上一顿,一股清越悠扬的碰撞之声撞在所有人心头,圣殿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格浣烟环顾殿中,目光又从七个黑檀椅之上的头人面上划过,开口说道:“是谁在从中作梗,真的不怕天神怪罪了么?”格久熬看了看其他头人,“嘿嘿”干笑了两声,摸了摸脸颊说道:“大祝何出此言,怎能断定是我们七个人搞的鬼,天神在上面看着,大祝可不要信口开河啊。”

“哼!”格浣烟怒哼一声道:“历年来祭天大典从未出过差池,唯独这次如此离奇,若不是人为,实在说不过去!”无数道觋宗信众的目光都聚焦于格浣烟及七大觋宗头人的身上,气氛顿时凝固住了。格久熬似乎胸有成竹一般站起身来,摊开双手道:“祭天大典乃我觋宗第一等大事,试问天神在上,咱们觋宗门徒谁又敢对天神不敬?依我看,一定是天神对我等不满,故在降下惩戒。”

一众觋宗信众闻言,纷纷表示赞同:“是啊是啊,有谁敢破坏祭天大典,莫非是不要命了吗?”格浣烟眉头一挑,问道:“哦?格头人既然如此说,那么请问天神因何事而对我等不满呢?”格久熬笑着看了看一众觋宗信众,缓缓说道:“依老夫之见,天神应该是不满咱们觋宗多年来无所作为,管理者在其位而不谋其政,故而恼火。”格浣烟微微一笑,说道:“这么说,天神是不满姐姐的所作所为了?”

格久熬冷笑一声,说道:“恐怕还不止宗主大人一人啊……”格浣烟咦道:“莫非连我,也被天神怪罪上了?”格久熬“嘿嘿”两声,笑而不语。黑雨之中,坐在下首一只黑檀椅之上的一个干瘦男子说道:“我看格头人言之有理,宗主大人闭关两年之久,对族中之事不闻不问,虽说宗主大人贵为‘觋首’,声名远扬,一身修为通天彻地,咱们有目共睹,如今,却还为了提升修为而闭关多年,其实处理族中事务,倒与修为无关,宗主大人此举,恐怕……稍有不妥啊……”

另一只黑檀椅之上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涨红了脸,起身说道:“格头人,莫头人,你二人何出此言,宗主大人为我族鞠躬尽瘁,操劳多年,咱们……可不能忘恩负义啊!”那姓姜的干瘦头人轻蔑的看了那矮胖男子一眼,说道:“嘎头人,依你所言,宗主大人一日不出关,咱们觋宗便一日无主,若是十年都不出关,咱们觋宗难道便十年无主么?”矮胖的嘎头人似乎不擅言辞,结结巴巴道:“那……就算宗主大人不出关,不是还有大祝可以主持大局吗?”格久熬似乎就在等待这句话,“嘿嘿”笑道:“大祝?试问这两年来,除了今日祭天大典,大祝出现过几次?”

“这……”嘎头人低着头苦思冥想,喃喃道:“大概不到三次……”说完后,才发觉自己失言,偷偷瞥了一眼格浣烟,捂着嘴巴坐回了黑檀椅之中。

“这就是了。”格久熬笑道:“你们说,如此大祝,怎能代替宗主大人处理我族日常事务?”格浣烟不动声色,缓缓问道:“依格头人之见,该当如何?”格久熬知道关键的时刻来临了,清了清嗓子道:“很简单,大祝一职,该当换人!”格浣烟似乎早以料到这个答案,看着格久熬微微笑道:“那么,格头人以为,何人取代我比较合适呢?”

格久熬与格浣烟目光一触,心中竟微微一怵,“嘿嘿”干笑两声,没有说话。先前说话的莫头人大声说道:“依我看,格头人作为我觋宗大头人几十年之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祝之职,非格大头人莫属!”一众觋宗信众见情势剑拔弩张,头人与大祝的矛盾一触即发,个个都屏住呼吸,紧张万分,他们知道,今天的结果,也许将会影响到觋宗未来百年的走势。

“呵呵……”格浣烟轻笑一声,说道:“宗主不在,谁有权利免去我大祝之职?”格久熬上前两步大声说道:“虽然宗主不在,但如今觋宗不可一日无主,依我看,咱们八人公投决定如何?”

“如果我不愿意呢?”格浣烟问道。

“你一人之力也无法阻挡我们众人之愿,头人们,同意格大祝让出大祝之位的,请举手。”格久熬不顾格浣烟反对,自作主张起来。七大头人中,倒有五个人举起来手。

“嘿嘿,大祝……”格久熬得意道:“五个头人同意此时,已经过半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么?”

“表叔……”格浣烟幽幽的道:“这一刻,你已预谋已久了吧?”格久熬笑道:“侄女,虽然你不做大祝,表叔我还是会给你一个头人之位的,你就放心好了。”格浣烟轻蔑一笑道:“你就不怕我唤来我的亲属人马,与你们斗个鱼死网破?”格久熬道:“格大祝这又是何必,咱们都是为了觋宗利益着想,自相残杀的事情谁也不想看到……”

“觋宗利益?”格浣烟喝道:“我看你是利欲熏心了吧!你如此有恃无恐,莫非……”

“大祝!”一个觋宗装扮的女子慌慌张张的跑进圣殿,跪倒在地道:“大祝,不好了,咱们的人马,都被……都被蚩尤门的人擒了去,他们已经控制了左近区域!”觋宗信众们闻讯,都慌乱了起来:

“蚩尤门?咱们和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们此举是何意思?”

“哼,想要趁火打劫么?咱们觋宗可不是好欺负的,索性就与他们拼了吧!”

“该死的蚩尤门,居然选在咱们祭天大典之日作乱,是可忍孰不可忍?”

“安静,安莲鉴下。”格久熬双手下压,大声说道:“各位觋宗信众,蚩尤门这次,是与我族结盟,帮助我族重整而来,各位莫要惊慌了。”格浣烟笑道:“哼,好一招驱虎吞狼之计啊,只不过却是对付自己人,就怕是引狼入室吧……”觋宗信众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纷纷议论起来:

“和蚩尤门结盟,我怎么未曾听说过?”

“也许是头人们的决定吧,咱们说不上什么话,还是静观其变吧……”

“咱们族里的事,应该自行解决,咱们扯上蚩尤门了,真是想不通。”

“头人这么做,恐怕必有深意……”格浣烟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力的说道:“其实这个大祝的职务,我也早有些力不从心了,也罢,表叔,你就拿去吧……”说完,将金杖递向格久熬。格久熬“哈哈”笑道:“好,你愿意以大局为重,咱们觋宗上下,都会铭记在心的,哈哈哈……”格久熬右手刚沾上权杖,便觉一股庞大内息从自己指尖涌了进来!格久熬一惊收手已不及,权杖生出一股粘劲,将格久熬右手紧紧黏住。

格久熬忙运劲抵抗袭入体内的内息,却见格浣烟已飘飘然一掌向自己左胸袭来,格久熬只觉一股劲风扑面,排山倒海一般朝自己压来。格久熬心中一惊:“是那个混蛋说这娘们儿修为荒废的?”伸出左掌,“啪”的一声,与格浣烟硬撼一掌,顿时心头一震烦闷,右掌又被格浣烟内息攻入,半身酸麻间,大喝一声:“莫头人,你们还不动手!”黑檀椅中三人闻言,纷纷腾身而起,一齐夹攻格浣烟。

矮胖的嘎头人再度憋红了脸喝道:“你们……你们莫不是要造反不成!”双手一拍椅把,如同炮弹一般探向莫头人。莫头人骂道:“这死胖子实在难缠!”只得弃了格浣烟,转身与嘎头人站在一处。余下两个头人不知所措,但又不想贸然插手,两人对视一眼,均是飘然退出了战团。格浣烟以一敌三,顿感吃力,但手中金色权杖仍是运转如风,婀娜身段飘来舞去,虽在激战当中,依然令人赏心悦目。忽听一声清越佛音喝道:“阿弥陀佛,小僧目莲,特来拜谒觋首!”



第59节:平乱

格久熬一闻此声,心头火起,喝道:“死和尚,你竟然还敢来?”来人正是目莲与小玉儿。目莲举目望过去,在看到格浣烟时,不知怎的,一股奇异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是真实存在的,彷佛有什么东西突然梗在喉头,又有什么东西向自己的心脏重重一击。

目莲浑身一颤,有些站立不稳,目莲稳了稳自己的衷心,脑中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她就是觋首格浣烟么,她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么?二十年来,自己也曾无数次设想过自己的母亲的模样,也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与母亲的重逢,但是,当自己真的看到她时,那种感觉,却是无从描述的,目莲只是看着格浣烟,有些痴了。

“和尚大哥哥,和尚大哥哥,你怎么了?看见美女,入迷了么?”小玉儿的声音将目莲拉回了现实,目莲使劲眨了眨眼睛,甩了甩头,才清醒了些。此时目莲扶着虚弱的小玉儿,小玉儿经过两日药物调理,脸上已有些血色,但仍是一副疲累之态,彷佛随时有可能倒下。

“你自己……可以么,小玉儿?”目莲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小玉儿笑道:“你去帮忙吧,和尚大哥哥,我自己可以的。”目莲点了点头说道:“那你自己小心些。”随后,目莲收摄心神,大步走上前,笑着说道:“格头人既然还记得小僧,那么该不会忘记自己做下的卑鄙勾当吧?”格久熬怒哼一声,喝道:“哪里来的野和尚,也敢擅闯我觋宗圣殿,觋宗信众们,给我将他轰出去!”

“外族前来拜谒天神,参加祭天大典,本就是被我族所欢迎的,为何要轰他出去?格头人莫非是心虚了不成?”格浣烟手上不停,嘴上却见缝插针的说道。一众觋宗信众不知如何是好,但见目莲道貌岸然,一身正气,却都不由自主的让出了一条道来。目莲一纵上前道:“格头人,咱们的帐还未算完呢!”随即顺势使出“五百罗汉化生神通”中一招凌厉杀招“凌风罗汉”,双脚剪向格久熬的脖颈。

格久熬刚刚接了格浣烟一权杖,气血翻涌,陡然遇袭,连忙双臂上举,抵挡目莲双脚。但此时目莲内力深厚,不必往日,双脚夹带千斤之力,格久熬双臂抵挡不住,被目莲双脚夹了进去。“啪啪”两声击在自己头上,竟如同自己打了自己两掌一般。格久熬怒极,口中吐出一支黑针,竟直直镖向目莲下身要害部位。

目莲双手往地上一撑,一个后空翻闪过黑针,同时凌空一掌击出,一蓬淡金色金光犹若实质般罩向格久熬。格久熬知道这招厉害,顾不得形象,忙屈膝趴在了地上,才避过此招,大怒道:“死和尚欺人太甚,老夫今日必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目莲一笑道:“尽管来试!”格久熬双手一抖,剧毒拳套出现在手上,厉喝一声,向目莲扑了过去。

另一边,干瘦的莫头人与矮胖的嘎头人都是凭借一对肉掌近身缠斗,情势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是立见生死之局。别看嘎头人又矮又胖,但身手却毫不笨拙,此时的嘎头人犹如一只敏捷的黑熊一般,对着莫头人左右扑击,而莫头人则使出他的拿手本事“百足断魂爪”来对付嘎头人,倒也打的难解难分。

战局一时之间分为三团,格浣烟独斗两大头人,目莲与格头人搏斗,而嘎头人则死死缠住莫头人。与格浣烟对敌的两个头人,是一男一女两个人,这两人是一对夫妻,联手习武数十年,彼此间默契十足,心有灵犀,两人联手,威力何止倍增?格浣烟舞动权杖,口中道:“孟头人,犛头人,姐姐多年来对你二人不薄,何必为虎作伥,替那格久熬卖命?”

姓宋的男头人虽已上了年纪,但面目仍是十分英俊刚毅。浑身肌肉虬结,满面胡茬,一对豹眼环睁,此时闻言道:“事已至此,格大祝不必多言,手底下见真章吧。”性米的女头人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看了情郎一眼,坚定的握了握手中的鞭子,与孟头人的单刀配合的天衣无缝,在这一刀一鞭之下,从没有人能走得过三十招。

格浣烟不可察觉的叹了口气道:“我本念你二人多年来为我族立下不少功劳,且你二人情投意合,本是一对佳偶,如此执迷不悟,也便不要怪我了!”格浣烟一杖逼开二人后,顺势将权杖插在腰间,双手如波澜一般连环击出,却听阴风阵阵,“呼呼”之声大振,无数虚幻的金色虫影从格浣烟双掌之中打出,化为巨犬之形,在圣殿空中盘桓。

“你竟练成了我蚩尤门的无上神功‘盘瓠神錾’!”孟头人失声叫道。其余三人闻言,尽皆吃了一惊,心头已怯了三分。那空中的金色光影犹如无数恶犬一般纵横肆虐,蓦的噬向孟头人与犛头人。孟头人与犛头人抵敌不住,“轰、轰”两声掌力砸在了地上,两人瘫倒在地,站不起身来了。格久熬见状,使了个虚招,晃开目莲,从怀中摸出一只响炮,一拉线绳,一声闷爆,空中炸开一朵粉色红云。

“要搬救兵么,你也就这点难耐了。”目莲袖手笑道。格久熬阴森笑道:“待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这四周已经被蚩尤门控制了,你们谁也逃不出去!”

“我们……为何要逃?”格浣烟不慌不忙的拢了拢战斗中被风吹乱的发丝,胸有成竹的说道。涌入圣殿的不是蚩尤门的人,而是格浣烟的亲卫部属。格久熬傻了眼,喃喃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蚩尤门的人马呢?海獠将呢?”

“蚩尤门的人,中了我提前布置好的埋伏,早已经夹着尾巴回桂州之地去了。”格浣烟轻笑着说道。

“那刚才……”格久熬仍然没能回过神来。

“呵呵……”格浣烟坐回镶银太师椅之中,右手支着头道:“你说的是刚才的报信么,那是我的人故意表演,来诱骗你这只老狐狸动手的!”格久熬晃了两晃,跌坐在地道:“不可能,我的计划天衣无缝,怎会失败,你怎么可能得到消息……况且,海成桑怎会如此不济……”

“说起来,还要感谢这位小师傅呢。”格浣烟看向目莲,轻轻说道:“如果不是他,我也许还不会赢得这么彻底。”

“我?”目莲指着自己的鼻子,莫名其妙。小玉儿也来到目莲身边,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格浣烟。格浣烟一笑说道:“其实并不难理解,两天前,你们在黑瑶池边大打出手,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格久熬,你当我是瞎子聋子么?”格久熬彻底泄了气,咬牙切齿道:“都是你这个死和尚……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阿弥陀佛,小僧一向不信怪力乱神之事。”目莲摸了摸脑袋,笑着说道。

“不过……即使没有这位小师傅,你,也没有胜算!”格浣烟突然说道。

“的确……”格浣烟万念俱灰,喃喃道:“老夫没有想到,这么多年来,你竟然没有荒废修为,平日的颓废模样,莫非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也不全是……”格浣烟苦笑一声,接着说道:“其实,早在两年前姐姐闭关之前,就曾提醒过我,说你野心不小,也许会趁着她闭关之时,犯上作乱……所以,我早已时时多加堤防,至于海成桑,哼,你以为他会全心全意为你卖命?他此举,只是令我觋宗内乱,削弱实力罢了,表叔啊表叔,你可真是老糊涂了……”莫头人在一旁傻了眼,“噗通”一声向着格浣烟跪了下来,哀声叫道:“大祝饶命啊,我老眼昏花,老糊涂了,竟然受了格久熬这厮的蛊惑,实在罪该万死,请大祝饶命,请大祝看在我一把老骨头,饶我一条小命吧。”

“哼,似你这般见风使舵的卑鄙小人,不配担任觋宗头人,你便自己滚出南疆吧!”格浣烟语气转冷道。莫头人闻言大喜过望,连连磕头道:“多谢大祝,多谢大祝!”随后,起身跌跌撞撞的向外跑。一众觋宗信众此时完全明白了过来,都对着莫头人拳打脚踢,各种谩骂,口水纷纷向莫头人袭来,莫头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死命逃了出去。

另外两个一直作壁上观的头人此时也是面皮发烫,不敢言语,乖乖低着头站在一旁。倒在地上的孟头人吐出一口鲜血,愤然道:“宋某听信奸人之言,犯下大错,当自行了断……还望大祝……不要为难我们的儿子!”说罢,举起右掌就往自己额头之上拍去。犛头人见状,眼中流出两行清泪,也学着丈夫摸样,意欲自尽。突然“啪啪”两声脆响,孟头人与犛头人抬起的手都被格浣烟拨开。孟头人讶异道:“大祝,你这是……”



第60节:母子相认

格浣烟似乎有些怅然若失,眼里隐隐有些水雾萦绕,缓缓说道:“换做以前的我,或许不会阻拦你们,只是,有一人改变了我,他让我明白了生命之宝贵……所以,你们既然明白自己的过错,就该戴罪立功,更何况,你们还有自己的儿子,他需要你们的爱……”说到此处,格浣烟似乎有些哽咽,没有再说下去。目莲听到此处,鼻中一酸,忙强忍住没让眼泪流出来。

小玉儿看在眼里,心中暗笑:原来和尚大哥哥还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呢。此时她却不知道,目莲心中是哪般滋味。格浣烟说完后,转头看向嘎头人,一双眼睛充满和蔼的笑道:“嘎头人,忠心不二,舍身护我,实乃觋宗榜样,今日起,你便暂时接任大头人一职吧。”嘎头人喜出望外,话音说不清楚了:“这……多谢大祝……这些本是我……本是咱应该做的,咱早就看出格久熬这老贼不安好心,要对你……对我族不利,哼,他如今乃是罪有应得……大祝,咱们如何处置他?”

格浣烟秀眉微蹙,叹了口气道:“说到底,他也是我的长辈,就留他一命,压入我族地牢,待姐姐出关,再禀告她,让她另行定夺吧。”嘎头人叫道:“谨遵大祝之命!”蹲下身来,点了格久熬数处大穴,换来下人,拷上铁索,压了下去。格浣烟此时方才看向目莲,温言道:“多谢大师仗义出手,浣烟感激不尽,只不过……大师与我族并无交集,此次驾临南疆,不知有何要事……”目莲闻言一醒,忙道:“先不说小僧,小僧的这位朋友中了蚩尤门海成桑的‘五圣蛊虿手’,不知格大祝是否晓得解毒之法?”

“哦?”格浣烟双眉一挑,纤手搭于小玉儿玉腕之上,秀美微蹙道:“奇怪……若是中了‘五圣蛊虿手’,脉象应该更加紊乱才对,而且……毒素竟被控制住了……”目莲一笑道:“小僧这位朋友精通医术,略懂些抑制毒素之法,所以……”

“原来如此……”格浣烟点头道:“小姑娘小小年纪,就有这等高明医术,着实令人佩服。”小玉儿“嘻嘻”一笑,听到这个大美人的夸奖,心里十分受用,于是对格浣烟平添三分好感。格浣烟微笑道:“解毒之法,我族古籍中当有涉及到,容浣烟下去研究之后,再为这位姑娘解毒吧,对了……浣烟还不知二位尊姓大名?”目莲双手合十道:“小僧乃是少林寺佛门弟子,法号目莲,这位是小僧的朋友,大祝叫她小玉儿就行了。”

格浣烟点头道:“目莲大师,小玉儿,恕我招待不周,仪式过后,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之后,格浣烟重新祈雨,这次没有任何问题,天降甘霖,觋宗信众齐声欢呼赞颂,声势比之之前更加浩大,可以感觉得到,觋宗信众对于格浣烟是更加敬畏了。祭天仪式之后,格浣烟将一些重要事宜交付给嘎头人,便将目莲与小玉儿引入一处简陋的木屋之中。这间木屋深藏于雨林之中,只不过,也不只是风向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一片地带却毫不受到瘴气的侵袭,反而十分幽静清洁。

“奇怪,为什么瘴气会避而远之呢?”小玉儿想不通,发出问来。格浣烟一笑说道:“我在这周围广植龙柏,龙柏之气,刚好可以克制瘴气,这也是我前些年偶然发现的。”小玉儿拍手笑道:“原来如此,学了一招呢!”说完,却突感不适,弯下腰呕吐了起来。格浣烟见状,在小玉儿后背推拿了几下,小玉儿才感觉有些好转。入屋坐下之后,格浣烟盯着目莲的脸,幽幽说道:“大师的长相……浣烟失礼了,大师的长相倒让浣烟想起一位故人来。”

目莲脱口而出道:“莫不是佛尊瞿昙灭恶?”格浣烟身子一震,问道:“大师也知道他么?”目莲笑道:“八极榜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格大祝似乎有些大惊小怪了……”隔着面纱,也能看到格浣烟的俏丽脸庞微微一红,但随即便恢复正常,叹了口气说道:“也对,转眼间,他已走了二十年了……只是……若浣烟眼光还在,大师的容貌……”屋中一阵沉默,目莲忽道:“这里可有水么?”格浣烟尴尬一笑道:“真是失利,浣烟这就为二位沏茶……”

“不……”目莲起身道:“小僧是要洗脸之水。”格浣烟心中一凛,觋宗精擅易容之术,她一眼便能看穿目莲不算高明的易容手段,此时目莲言明要洗脸,看来是要露出真面目了。格浣烟回过神来,忙点了点头,从屋外井中打来一盆清冽的井水来,交给目莲,自去给目莲二人沏茶。一盆井水摆在目莲眼前,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目莲不禁打了个战,双手深入水中,井水的冰凉令目莲的脑中为之一清。目莲犹豫片刻,还是掬起一蓬清水,淋于自己额头之上,伴随着手上的揉搓动作,反复数次后,目莲终于转过了身。

“咣当!”格浣烟手中的两只茶杯脱手掉在了地上,她盯着目莲,一动不动,一双美目一瞬间布上了层层水雾。小玉儿莫名其妙,问道:“你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和尚大哥哥,你额头上那个奇怪的图案是什么啊?”

“你是清儿么?”格浣烟小心的问道,生怕声音太大会将他吓走,忽如其来的巨大喜悦灌顶而入,格浣烟几乎有些站立不稳,她极力保持镇定问道:“真的是你么,清儿。我的孩子?”

“我不知道……”目莲摇了摇头道:“小僧自幼被帝觉寺无戒禅师收养,真正的身世……小僧也不甚了了,所以才来到南疆,想要一探究竟……”

“帝觉寺……无戒禅师……一定是你,清儿,我的孩子!”格浣烟一把上前将目莲搂入怀中,两行清泪顿时如断线珍珠一般滚落,口中喃喃道:“我的孩子……没想到我们今生还能再见……我只当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呃……这是什么剧情啊……”小玉儿在一旁惊得目瞪口呆。目莲感同身受,眼角一热,也是流出泪来,血浓于水,这种奇妙的母子连心之感,是绝对伪装不出来了,他伸出双臂,缓缓的搂住了母亲……为什么,自己本是一个出家人,本应斩断红尘牵绊,六根清净,可真的见到自己的母亲之时,这种情感却是如此剧烈和难以割舍,罢了……此时,就让自己纵情享受一下人世间所谓的母爱吧……

格浣烟双手轻抚目莲的脸颊,又用纤指抚上目莲额头,目光中满是怜爱,口中道:“这‘卍’字胎引,与你爹一模一样,从一出生起,就在你的额头之上……好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吧?”目莲擦了擦眼角,轻轻摇了摇头,挤出一个灿烂笑容道:“小僧向来乐观,活的很开心呢。”

格浣烟破涕为笑,拉着目莲的手坐下,感叹道:“真想不到……咱们母子竟有相见之日,清儿,你……能叫我一声娘吗?”说话间,格浣烟仍是死死抓着目莲的手,她已下定了决心,这一次,决不能再有人将她们母子分开来了。目莲摸了摸脑袋,苦笑道:“这……小僧还不太习惯……还是慢慢来吧。”格浣烟有些自嘲的一笑道:“也罢,我这个做娘的二十年来不曾管过你……如今……你已长的这般高了……清儿你……你很恨我吧……”

目莲摇了摇头笑道:“小僧本就是个出家人,本不应有七情六欲,如今能遇到……夫人您……已是佛祖显灵,小僧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当年您丢下我,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吧……”格浣烟听得目莲如此说,心中更痛,沉默片刻道:“是明来将你带去帝觉寺的吧,他与无戒禅师……可都还安好么?”

“他们不好……”目莲叹了口气道:“我师父无戒禅师,早在四年前就已经遭到毒手,而明来前辈,也已武功全失,被困铁围山底不见天日……”

“怎会这样?”格浣烟惊道:“是谁下的毒手,竟如此狠毒?”目莲一字一顿的道:“造就着一切的凶手就是——释、我、行!连小僧,也差点死在他手里!”

“竟会是他!”格浣烟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你爹的二弟子,他……居然会如此忘恩负义?快告诉娘,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于是目莲将这些年来的经历娓娓道来,格浣烟用心听着,喜怒哀乐完全被目莲的话语所牵引,知道目莲说道来南疆的目的时,格浣烟才了然于心,点了点头。

“看来释天授定是与雪域密宗有所勾结,想借机一举压制住神州禅宗,统领佛门……”格浣烟木有怒色道:“我与你同去少林寺,在那里,我会将当年的真相和盘托出……他们的阴谋,绝不会得逞!这也是我……唯一能够为他做的事了吧……”



第61节:好个畜生

南疆,格浣烟住处。

“格夫人……小玉儿的毒伤……怎么样了?”目莲小心的问道。格浣烟微笑说道:“目前看来,已经不碍事了,不过,如果有那一味药材,那么她的毒伤很快就会痊愈,而且可以固本培元,对身体也是大有好处。”小玉儿闻言,说道:“这一味药材是什么……很贵么?若是很贵,我就不用了……”目莲失笑道:“格夫人既然开口,当然不需要你来付账了……”

格浣烟一笑说道:“和你们在一起真是很有意思,多少年了,自从他走后……我便再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了……“目莲心中一暖道:“格夫人,此事一了,小僧当常来看望您,”格浣烟有些凄然的一笑道:“好孩子……嗯……这一味药材,市面上可是买不到的,说它是无价之宝,也不过分。”小玉儿惊讶道:“是什么药材,天山雪莲,还是万年人参?”

格浣烟道:“倒也差相仿佛,但却更胜一筹,是我们南疆以南玉龙山顶所生的玉龙雪参,对付‘五圣蛊虿手’的毒素,真可谓天生的克星!”小玉儿咂舌道:“这位药材,不易得到吧……”格浣烟点头微笑道:“对旁人来说,要想取得确实难如登天,但对于目莲来说……确实可以做到。”目莲被格浣烟慈爱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道:“玉龙山……很远么,离嵩山之会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知是否赶得及?”

“来得及的。”格浣烟肯定的说道:“买匹好马,到玉龙山脚下,也只不过两日时间,以你的修为,上下玉龙山也不过是一日时间,算起来……只需五日,你就能回返了。这玉龙雪参可遇不可求,若是实在寻不到,你就回来吧。”

“好,那么小僧就走一遭……事不宜迟,不如现在就动身。”目莲起身说道。小玉儿皱眉道:“和尚大哥哥,格夫人……其实我的毒已经解的差不多了,不需要再费那么大的周折了,你们的好意小玉儿心领了……这么贵重的药材,小玉儿实在是不忍心将它用在自己身上……”格浣烟怜爱的摸了摸小玉儿的如水秀发道:“医者父母心……小小年纪能有这般心肠,真不容易……”

目莲摇了摇手笑道:“不打紧的,小玉儿,那雪参还会再长,又不是仅此一株……我快马加鞭,说不定四日时间就足够了,你好好的陪着格夫人,等我回来吧。”小玉儿只好点了点臻首说道:“和尚大哥哥……那你多加小心。”目莲点了点头,问道:“格夫人,可否将那雪参的模样说与我听?”格浣烟点头道:“玉龙雪参,独产于南疆之南的玉龙山顶之上,长年受雪水滋养,吸食天地之精华,每百年才发芽,五百年才生长成形。其形似虫草,通天雪白晶莹,透亮如水,散发沁人清香……”

目莲仔细记下玉龙雪参之性状,便辞别二人,到镇子上买了一匹马,虽然没什么特别神骏的马匹,但南疆土地肥沃,盛产骏马,目莲买到的马倒也不差。目莲日夜兼程,为了节省时间,更是爱惜马匹性命,目莲竟将体内真气送入马匹体内一些,马匹收到目莲雄厚真气的推动,打了个响鼻,跑的越发卖力。

第二天下午,目莲便到了玉龙山脚下,目莲将马匹寄存在山脚下的一户山民家中,便上了山。玉龙山之险峻,比起铁围山也不遑多让,不同的是,玉龙山上覆盖冰雪,极为湿滑,不过对于现在的目莲来说,都构不成什么危险。目莲展开身法,一路上行,欲在天黑之前找到玉龙雪参。目莲手脚并用,犹如猿猴一般,在雪山之上飞掠,积雪飞溅起来,发出“刷刷”的声响。

目莲正在飞掠,忽见不远处一团白色物事也在急速上行,目莲好奇之心忽起,停下了脚步,没想到那团白色物事也停了下来,目莲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猴子。这只猴子体型不大,如家猫大小,通体长着雪白色的绒毛,只有粉色的小脸露在外面。一双澄黄色的猴眼睁的滚圆,闪闪发光,正在瞪着目莲,口中竟长着一对獠牙,对着目莲发出挑衅一般的“吱吱”声,同时两只利爪拨起积雪,向空中挥着。

目莲从未见过这种猴子,但自己有事在身,也顾不得它了,继续前进。但目莲一动,那只猴子随之而动,目莲一停,猴子也停了下来,急躁的“吱吱”叫着。目莲心中一动,这只猴子,莫不是要跟自己比试脚力?目莲此念一生,好胜心起,双脚一蹬,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那只猴子一声欢呼,速度竟然更快,一瞬间就赶在了目莲前面。

目莲大惊,自己修为不弱,竟比不过一只猴子?目莲自嘲的笑了一声,将丹田内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源源不断的输向双臂双腿,速度顿时再增一筹,又赶在了猴子前面。目莲正自得意,不料那猴子尖锐的一声嚎叫,目莲回头一看,那猴子身上的白毛竟根根倒竖,四只掌伸出长长的指甲来,速度居然再次激增。目莲眼睁睁的看着猴子又将自己超了过去,无奈的笑了笑,说道:“猴兄,算你厉害,我今日有事,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

眼看快到山顶,目莲减慢了速度,开始搜寻雪莲的踪迹,那猴子见目莲不与自己比试了,顿感无趣,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目莲边找边上,天色也已渐渐暗了下来,目莲正在焦急间,忽然一阵山风拂面,送来一阵幽香,目莲心道这香气或许是玉龙雪参发出的,忙向上风处寻去。寻不多时,竟又见到那只浑身长满白毛的猴子,更令目莲感到惊讶的是,猴子手中把玩着一株莹白色的植物,多半便是玉龙雪参!猴子将雪参看了看,张开嘴想要咬下去。

“猴兄且慢!”目莲忙开口喝道。猴子听到目莲喊它,回过头来看看目莲,竟咧嘴一笑,偏偏将雪参向口中扔去。目莲大急,右手从颈中扣下一粒佛珠,运劲掷出,打向空中的雪参。猴子“嘎嘎”一笑,一把抓住雪参,低头避过了佛珠就跑。目莲怒道:“好个猕猴,消遣小僧么!”一个箭步跟了上去,收了佛珠,右手一伸抓向猴子后颈。

这一次目莲运劲前冲,爆发力极强,眼看要抓住那猴子,不料猴子的尾巴突然向后卷来,如同一条钢鞭一般抽向目莲面门。目莲双眉一挑,忙将头一低,避过猴尾,但猴子竟趁势转身,雪参已被它叼在口中,两只爪子抓向目莲前胸。目莲喝道:“畜生找打!”使了一招“分水罗汉”,双臂左右一分,便挡开猴子两只利爪,但这猴子异常奸猾,双爪一翻,“嗤”的一声,抓破目莲两只袍袖。

目莲动了真火,右脚中宫直进,踹向猴子小腹,但猴子身子一扭,目莲这一脚从猴子身上滑了过去,如触冰雪,不着痕迹。目莲一惊,这几招过下来,可以断定,这只猴子绝不是一只普通的猴子,倒像是身有修为一般,自己早该想到,普通的猴子又怎能随随便便就登上这万丈高山?只一愣神的功夫,猴子竟张开血盆大口,向目莲颈中咬来,但那雪参却掉了下来,目莲忙左手一抄,右拳一招“伏虎罗汉”击向猴子的鼻子。

猴子露出诡计得逞一般的奸猾表情,一口咬向目莲右拳。目莲却会心一笑,由拳变掌,掌力一吐,一股雄浑灼热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从掌心喷薄而出,贯入猴子口中。猴子惨叫一声,倒飞而出,在地上蜷成一团,没了动静。目莲见状,心道自己出手重了些,上前查看,猴子竟突然暴起抓向目莲面门,目莲急忙躲闪,但终究被猴子的利爪拉出一条血线来!

“死猴子,忒狡猾了吧!”目莲骂了一声,猴子却“吱吱”欢叫了一声,撒腿就跑,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目莲又好气又好笑,用手擦了擦脸上的伤口,所幸伤的不深,至于会不会留下疤痕,却不知道了。好歹雪参已入手,自己可算是完成了任务,可以回返了,目莲心情不错,也就不和一只猴子计较了。忽听不远处发出两声猴子的惨叫来,目莲一奇,绕过去查看。

也不知是这只猴子太过得意忘形,还是此处的山体突然滑坡,猴子竟两只爪子抓着悬崖上的冰雪,身体悬在半空之中,双脚乱蹬,却触不到山石。或许是猴子在目莲刚才的一掌下确实受了些伤,一时半会儿竟爬不上来。目莲见状笑道:“猴兄,你不种善因,果报来的好快啊,哈哈哈……”猴子双爪所抓的冰雪已有些松动,猴子一声尖叫,双眼求助般的看着目莲。目莲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救猴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猴兄莫慌,小僧来了。”



第62节:聚赌

傍晚,格浣烟住处。格浣烟看着熟睡中的小玉儿,小玉儿呼吸均匀,面色红润,也不知在梦些什么,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意。多美好的画面啊,格浣烟心想,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么的无忧无虑,也能睡上香甜的觉,只是,现在的自己,却与一具躯壳无异,直到在此见到了目莲,自己生命的意义才再度浮现了出来。

时隔多年,自己再度有了幸福和快乐的感觉,只是,这种日子持续不了太久了,她不敢想,也不愿想,只能尽情享受眼下这得来不易却又偏偏短暂的日子。格浣烟正在望着小玉儿出神,忽然浑身一震,苦笑了一下,轻轻的离开屋子,掩上了房门。走出了屋子,一个人隐藏在黑影之中,一双眼紧紧盯着格浣烟。

“姐姐,你……出关了?”格浣烟的声音有些苦涩。黑影正是位列传说中的“八极榜”之一的觋首格洗尘,也是格浣烟的亲姐姐。只听格洗尘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但却有一种诡异的魅力:“格久熬的事,你做的不错。”格浣烟面无表情的答道:“那只是我应该做的罢了。”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格洗尘开口说道:“那个小和尚,真的是你儿子?”

格浣烟露出幸福的微笑,缓缓点了点头。却听格洗尘已几不可闻的声音叹了口气,说道:“该来的还是来了……那么,你的选择呢?”格浣烟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道:“当我看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已经做了决定……我会随他同去嵩山……”

“你不后悔?”格洗尘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为了一个已死的人,这么做,真的值得么?”

“我不后悔!”格浣烟笃定的摇了摇头,淡然的说道:“天神能让我再次见到我的儿子,我已经很满足了,余下的事……就让浣烟自己来承受吧……”格洗尘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这一切……不该由你一人来承担,做姐姐的无能……对不起你……”格浣烟一笑说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姐姐……是浣烟辜负了您与觋宗的期望,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请姐姐成全!”格洗尘的声音似乎突然间苍老了一些:“罢了……都随你吧……”说完这句话,便从黑影之中消失了。

玉龙山上。目莲看着悬在崖边的猴子,摇头一笑,小心翼翼的踱到悬崖边上,向猴子伸出右手道:“来吧,猴兄,我拉你上来。”猴子仿佛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就抓住了目莲的手。只是不知是急于保命,还是出于安全期间,猴子的尖利的指甲竟已扎入目莲手上的肉中。目莲吃疼,咬牙运劲向上一甩,将猴子甩了上来,气道:“猴兄,你怎么又恩将仇报了?”那猴子低低的叫了一声,听上去倒似毫无敌意,竟还慢慢移到目莲脚边,抬起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目莲。

“好了,猴兄,我的雪参也到手了,你的命也保住了,咱们……就此别过了。”目莲向猴子摆了摆手,就欲下山,却突然听到山顶之上有人大笑,那笑声显然中期充沛,内力绵长,绝对是高手发出的。猴子一听来了兴趣,竟伸出爪子示意目莲一同前去看看。目莲想了想,反正时间尚早,明日一早再启程回返也完全来的及,便对猴子点了点头,向山顶而行,猴子见目莲答应了,欢呼一声,“嗖”的一下跳上了目莲的肩膀。

目莲施展身法,登上山顶,却见几个席地而坐的人诧异的看着他。这几个人多是老者,也有中年人,目莲见状,忙合十说道:“晚辈目莲,听到笑声前来查看,不想叨扰诸位前辈,还望诸位前辈莫要怪罪……”话音刚落,一个灰衣中年人重重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也不见他腿脚怎么动,瞬间便消失在山顶之上,目莲竟还来不及看清他的面容。

“好快的身法……小僧竟看不仔细?”目莲不由脱口而出道。也难怪目莲惊讶,要说现在目莲的修为与眼力,无不跻身于武林高手一线,但那中年人的行踪,目莲却一点也抓不到。

“嘿嘿。”一个形容枯槁的黝黑老者满脸胡茬,嬉笑道:“小和尚大言不惭,‘追魂鬼王’乌帆的轻功身法,是那么好看破的么?”

“‘追魂鬼王’?那位前辈是‘江湖八部鬼王’之一么?”目莲讶道:“这就难怪了,只是……乌前辈可是因为小僧唐突,负气而走……”目莲知道,在“八极榜”的盛名之下,还有被称之为“八部鬼王”的七个人,虽比不上“八极榜”站在武林之巅,却也算得上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大人物。想到此间,目莲不由得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堤防。

“哈哈……”那黝黑老者笑道:“哪里话,那小子赌输了本儿,连身家都输了出来,当然不开心,没了本儿,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劲,莫不是要输掉内裤吗?”此言一出,其他几人也哈哈的笑了起来。目莲这才知道,这几个人是在此“聚赌”。看没什么好看的,目莲便道:“小僧叨扰各位前辈雅兴,实属不该,这就告辞了。”

“且慢!”黝黑老者不怀好意的笑道:“乌帆那小子走了,这赌局少了一个人,无趣得紧,要不然……小和尚你来凑凑数如何?”目莲忙摇手道:“不成不成,出家人不能赌博,再说……小僧身上也没多少银子。”黝黑老者一笑道:“巧的很,咱们这个赌局,偏偏不赌银子。”

“不赌银子,那赌什么……?”目莲不解问道。

“赌宝贝啊……”黝黑老者兴致勃勃的道:“仙剑魔刀、灵丹妙药、武功秘籍,无一不可,小和尚以为如何啊?”目莲摇头道:“前辈所说之物,小僧一件也没有,恐怕是不能参加了。”黝黑老者笑道:“你肩上那头雪猿,大大的不错,可以当做赌资,我可以还给你五十根筹码,诸位以为如何?”

一个七八十岁的黑瘦老僧浑身裹着破旧的看不出原有颜色的袈裟,手中捏着一串佛珠,闭目说道:“随便你随便你,老衲最烦和尚,你又不是不知道,哼,再不开始,老衲就要把它赶下山去了。”目莲有些诧异,这老僧自己便是出家之人,何以会讨厌和尚?黝黑老者一笑,又将目光投向一个红面老者。这红面老者穿着一身蓝色袍子,银白色的须发根根戟张,颇具威势。此时闻言哈哈笑道:“玩牌,当然是人越多越热闹了,老朽没有异议,哈哈,这雪猿的个头……的确值得上五十根筹码,老朽同意。”

“好!”黝黑老者看向一个黑衣老者,笑问道:“仰金公,您怎么说?”那黑衣老者盘膝而坐,面目不见喜怒,一头黑色披肩长发格外显眼,更为诡异的是,他的双手竟在把玩着几只色彩斑斓的虫子,闻言道:“那只雪猿……给老夫的蛊虫做鼎炉,实是再好不过……”黝黑老者闻言笑道:“好,既然各位都答应了,小和尚,你便过来坐下吧。”

目莲摸了摸脑袋,苦笑道:“这……诸位似乎还没问过小僧的意见……”黝黑老者不屑的笑道:“怎么……你认为在座的几人,留不住你么?”目莲知道今日之局,已无法善了,心生一计,右手一拍雪猿,雪猿似乎会意,“吱”的一声尖叫,双脚一蹬,从目莲肩上电射而出,向山下窜去。黝黑老者右手一甩,道一声:“去!”便见一条白练如白驹过隙,后发先至,竟轻易将雪猿裹了回来,黝黑老者“嘿嘿”一笑,一掌拍晕了雪猿,放在了地上,对着目莲笑道:“小和尚,请吧?”

黝黑老者露了这一手,无疑是在给目莲施压。目莲想起雪猿那双求生的眼睛,心生不忍,只得过去盘膝坐了下来。黝黑老者笑道:“小和尚既然加入咱们的赌局,就由我来给你做个简单的介绍好了……我是人称‘博戏鬼王’函治虣础,也是这次赌局的东道……这位是厄尊者……”说完,又指着红面老者道:“这位是‘豪胆鬼王’呼延占鳌老英雄,为人最重义气……”又转头看向黑衣老者,目中有些忌惮的道:“这位是仰金……”

目莲一一点头示意,接过了函治虣础递给他的五十根筹码,说是筹码,其实只是竹签罢了。五人中间摆放的,是一副极为普通的牌九。函治虣础问道:“那么,小和尚会玩牌九么?”目莲以前在帝觉寺的时候,吃喝玩乐无所不精,对于牌九一道,倒也算是颇有涉猎,便点了点头。

“那就简单了。”函治虣础将牌九认认真真的重新洗过一遍,双手毫无花巧,没有半点出格的举动。函治虣础笑道:“这一局我手上的筹码最多,先做一回庄家。”他将股子一抛,依次给每人发了牌。目莲心道,要想在这几大高手手下救回雪猿,着实不简单,于是他打定了主意先观察个几把再说,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摸清他们的牌路,再做打算不迟。



第63节:高手的赌局

函治虣础扫了一眼自己的牌,便即合上,拿起三根筹码扔了出去,说道:“哎,我这局手气不太好,就当给小和尚送点见面礼吧。”厄尊者双手拿着牌九,不停地翻来倒去,嘴里叽里咕噜不知念着什么经,片刻才道:“阿弥陀佛,高施主财大气粗,出手不凡,老衲跟也不妥,不跟也不妥,正所谓……”

坐在下家的呼延占鳌不耐的喝道:“厄尊者,你罗里吧嗦,装模作样,不就是拿了一手好牌,故意引人上钩么?不用再演了,你到底跟是不跟?”厄尊者微微一笑,说道:“善哉善哉,好牌不一定是好,坏牌也不一定便是坏,牌无好坏,能赢才是真。”说罢,拿起三根筹码,一根根摆在膝前。呼延占鳌扔出一根筹码道:“和尚废话一多,老夫就觉事态不妙,这局便不跟也罢。”

目莲看得明白,这种玩法通常是庄家先叫牌,下手的人可以选择跟或者不跟,若是不跟,便只输一根筹码,算作退出此局,或是继续加码,直到其他人全部退出,或是手中没有筹码,才能开牌。目莲看了一眼自己的牌,乃是七点,他掷出一根筹码,说道:“这一局,小僧也不跟了。”下手的仰金公不吭不响,径自摆出十根筹码,看来是加码了。

函治虣础摇了摇头,将自己的牌扔回牌堆,问道:“厄尊者,你跟是不跟?”厄尊者抬起了头,望向仰金公的眼睛,两人无言对视良久,厄尊者忽道:“老衲跟了!”“哗啦”一声,扔出十根筹码。仰金公就在那十根筹码即将落地之时,紧接着又抛出十根筹码。呼延占鳌幸灾乐祸的哼道:“厄尊者,留点货等下局翻本吧,别步了乌帆的后尘。”

厄尊者将手中牌九翻来覆去,发出“噼啪”脆响,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说道:“他奶奶的,老衲为了手书这本《无量真经》七七四十九个日夜不眠不休,才换来这点筹码,现在放弃,着实心有不甘,老衲跟了!”言罢,徐徐将十根筹码推出。仰金公轻轻将牌放回地上,叹道:“这一局,老朽输了。”厄尊者也便不用再开牌,低眉合十向仰金公一礼道:“多谢成全。”才将中间筹码揽入怀中。

仰金公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玉瓷瓶,放于地上,说道:“八十根!”只听函治虣础倒抽一口冷气道:“仰金公,这是什么好东西,能换八十根筹码?”仰金公缓缓道:“这是老朽历时二九一十八年,搜集无数奇花异草,剧毒蛇蝎,才能炼制出的这一粒‘药王丹’,你们说,值不值八十根筹码?”呼延占鳌沉吟道:“值是值,只是……咱们临敌向来光明磊落,不……不擅用毒,这东西,于老夫无用。”

年来“嘿嘿”一笑,说道:“恰恰相反,试问呼延兄一向光明磊落,难保天下人都如呼延兄一般,只要服用我这‘药王丹’,嘿嘿……除非蚩尤门门主或者觋首亲自出手,否则,便可保你百毒不侵!”此言一出,几人齐齐一惊,目莲也是心中一动,若将这“药王丹”给小玉儿服用,岂不是万事大吉?厄尊者笑道:“值得值得,仰金公既然这么说,老衲便毫无意见,就算是一百根,也是值得的……”

当下几人再无异议,函治虣础问道:“厄尊者,这一局你是赢家,赢得不少筹码,可要选宝?”呼延占鳌看了厄尊者一眼,笑道:“我看和尚是想换‘药王丹’吧,他手里的筹码可还差得远呢。”目莲明白,这四人在这场赌局中,无论是说话、眼神、动作,下注的大小亦或是用来交换筹码的宝物,都是暗藏玄机,大有深意,要想在这场赌局之中全身而退,除了掌握这几人的真实意图,也少不了一些手气与牌运。

厄尊者拿起股子道:“这一局轮到老衲坐庄了。”手一扬,掷下股子……几局赌罢,天色已暗了下来,几人各有输赢,目莲不急出手,只输出树根筹码而已。函治虣础祭出四只灯笼,照亮山顶,无人挑灯夜战。这一局乃是呼延占鳌坐庄,呼延占鳌不声不响,扔出一根筹码,目莲看了一眼牌,暗道机会来了。竟将手上筹码一气推出。

函治虣础眉飞色舞道:“想不到小和尚有一手啊,一直隐忍不发,我还以为小和尚要一直这样把筹码输完呢,这一局,我不跟了。”厄尊者深深看了目莲一眼,说道:“小和尚不怕输光么,莫非已经厌恶了这场赌局,要早早回去了?”目莲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怕输怎么能赢?”

厄尊者闭目半晌,才说道:“你这小和尚气势凌人,显然是握了一手好牌,老衲本该认输退出才对,只不过……老衲实在想知道,小和尚抓了多大的牌面,竟如此胸有成竹,罢了,明知道凶多吉少九死一生,倒也要跟上一跟。”目莲笑道:“厄大师,咱们出家人,好奇心不要太重才好……”翻开牌面,赫然是一副至尊宝!厄尊者目中闪过一丝利芒,嘿然道:“小和尚开始一直示弱,没想到暗藏杀招,老衲倒着了你的道了。”

下一局乃是目莲坐庄,目莲收了筹码,手里已有八十多根了,他掷出股子,也不看牌,便掷出一根筹码。一圈下来,厄尊者又将筹码加到了十根。目莲看了牌面,见仰金公手中只余十五根筹码,便将筹码加到了十四根。仰金公一笑说道:“小师傅是想看看老朽敢不敢将手中筹码一气推出,是不是?”目莲笑道:“仰金公伯自然也可以只根十四根,这样,还能留下一根筹码用来翻本啊。”

仰金公沉吟道:“可是老朽不相信,小师傅还能开出一副至尊宝不成?”说完,将十五根筹码全部推出,问道:“呼延兄,你跟不跟?”呼延占鳌笑道:“老夫不跟。”厄尊者也摇头道:“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小和尚气势如龙,风头正劲,老衲不跟也罢。”目莲从容不迫的加上十五根筹码,笑道:“仰金公伯,您可以开牌了。”仰金公缓缓将牌翻开,问道:“你怎知我的牌面只有三点?”

目莲摸了摸脑袋说道:“小僧原本是不知道的,只不过,当老伯将筹码加到十五根时,小僧就猜测老伯的牌面绝不会大,因为小僧从前面的观察中发现,;老伯似乎对欲擒故纵的手法很是喜欢,往往拿着好牌时多半会示弱,引人入瓮,相反每每牌面不好时,却会一再加注,死中求活,所以……小僧才侥幸赢了这一局。”

仰金公道:“这么说,你是故意给老朽留了加上一根筹码的机会,老朽若是不加,你反而会弃牌退出么?”目莲笑道:“不错,其实小僧的牌面也不大……”翻开牌面,只有五点:“还好呼延老前辈和厄大师都被小僧的气势吓走,否则,这一局赢得也许是他们二位之一。”

仰金公叹了口气,说道:“前后两局,压上所有筹码,都是一个输字,难道今日注定不是老朽赌牌的日子?”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幅画来摊开,精神一振道:“这是老朽这几日画的《晓寒春江图》,请诸位鉴赏……”仰金公手腕几不可查的轻轻一震,“啪”的一声,画卷展开,一股淡雅的墨香迎面而来,目莲看到,这幅画画的是一副写意山水画,乍一看去,带有一股飘逸忘尘之气,令人心神一静,深思飞驰。

呼延占鳌双眉一挑,说道:“仰金公,你是将最近参悟出的‘秋水三弄’融入画中了吧?”仰金公笑道:“现在是‘弱水三弄’,‘秋水三弄’已经被老朽扔到茅厕之中了。”函治虣础倒抽一口冷气道:“好个‘弱水三弄’,一字之差,云泥之别,恭喜仰金公已悟出‘存弱御强’之妙谛,咱们‘八部鬼王’中人,怕都不是您老的对手啦……”仰金公摆了摆手说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先说这幅画,能值多少?”厄尊者道:“既然‘药王丹’能值八十根筹码,那么这幅画,至少也值这个数。”

“好,就八十根,咱们接着来。”仰金公卷起画说道。接下来几人也都熟悉了目莲的牌路,目莲即便运气不错,也只维持了个小赢不输的局面,他用五十根筹码换回了雪猿,已经苏醒了的雪猿回到目莲身边,一阵欢喜,亲热的蹭了蹭目莲的腰际。又是数十局过去,白日初生,仰金公道:“日出了,按规矩咱们的赌局也该散了……老朽今日赌运不佳,可惜可惜……倒是这位小师傅,还有将近百根筹码,要换些什么?”

目莲心道既然有油水可捞,不捞白不捞,便硬着头皮说道:“既然如此……小僧就换‘药王丹’……还有乌帆前辈的那本《轻功秘诀》吧……”目莲将“药王丹”和《轻功秘诀》收入怀中之时,除了仰金公,其余三人尽皆有些眼红。函治虣础盯着目莲怀中,嘿嘿笑道:“小和尚,要不要留下与我一对一赌上几局?我这儿还有些宝贝,赢了就走,哪有这个道理?”仰金公见状,瞥了函治虣础一眼道:“赌鬼,愿赌服输,下次再来便是了,人家赢了,何故眼热?”

函治虣础讪笑一声,不再言语。目莲知道仰金公在帮他开脱,可以看得出,仰金公在这四人当中的修为,不算第一,也是第二,他这句话一说,其余几人也就不便在留下自己。目莲心中感激,对着仰金公一笑,团团做了个揖道:“小僧今日走了狗屎运,侥幸赢了诸位,实在诚惶诚恐,他日有缘,必当再来领教,小僧尚有要事在身,这就告辞了。”说完,便下了山,那头白猿似乎十分忌惮山顶上的几人,蹲着目莲肩膀上,死死抱着目莲的脖子。

厄尊者瞧着目莲向山下而行,嘴角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道:“这个小和尚,不是个普通的小和尚,嘿嘿,这个江湖,要变的有意思起来了。”呼延占鳌咦道:“老夫看他倒也稀松平常,厄尊者你何出此言?”厄尊者意味深长的一笑道:“老衲看见他,就想起一位故人来……”



第64节:气势汹汹

嵩山,少林寺。五年一度的嵩山之会再度开启,只是这一次,仿佛有一朵庞大阴云笼罩在每一个禅宗弟子的头上。五年前,密宗一行在阿阇黎耆闍崛的带领之下前来参加嵩山之会,虽然经过三场比斗,密宗折戟而走,但却留下话来,五年后,要再度前来拜山。而这五年中,不断有禅宗寺院被密宗僧人骚扰,更有不少禅宗弟子改投密宗,禅宗声势,竟大不如前。

悟真与悟性站在如林大师身后,心里也隐隐觉得不安。悟真是个急性子,见状低声对悟性说道:“在场之人为何尽都愁眉不展,密宗喇嘛,有那么可怕么?”悟性瞧了悟真一眼,说道:“可怕的不是密宗喇嘛,恐怕是昔日真相啊。”悟真挠了挠头,说道:“我也听说过这件事……只是,我还不能相信佛尊竟会……生有一子?”忽听律宗的代表,宝相寺住持一执大师道:“如心方丈,咱们不需要先行商量一下么,到时候密宗喇嘛们上山来闹,如何应对?”少林寺方丈如心大师低眉顺目,缓缓说道:“黑的白不了,白的也黑不了,是非因果,自有公道。”

“说的不错。”三论宗天法大师笑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当年禅宗圣祖瞿昙灭恶犯下大戒,如今已是人尽皆知之事,我看……禅宗今后是否还能继续领袖佛门,有待商榷啊……”燕山派掌门莲鉴神尼却道:“少林寺乃是天下佛门执牛耳者,非少林寺自居,实乃天下佛门弟子公认,却不是谁说可以换就能换的。”这声音平静淡雅,却又给人一种不可否认的压迫感,悟真闻言,暗道这老尼好高的修为。

天法大师裹了裹大红色的袈裟,“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各门各派的人马还在不断进入少林寺,渐渐地也热闹了起来。悟真正在偷听各宗谈话,突然后背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悟真吓了一跳,忙回头一看,竟是个明眸皓齿的少女,穿了件雪白色的衫子,娇艳欲滴,美到不可方物悟真的脸红了红,问道:“女施主,咱们……见过么?”那少女大方一笑道:“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涂山雪啊!”悟真再一看,才想了起来。当年,涂山雪偷偷上山,死乞白赖的求自己帮忙,易容前去将目莲放下了山去。如今一见,那时的小姑娘如今已出落成了一个大美人,就连悟真这个出家之人,也不由觉得心动。

“想起来了吗?”涂山雪见悟真盯着自己没有反应,再次问道。

“啊,想起来了。”悟真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道:“原来是涂山小姐,只是……你来这里做什么?”涂山雪略微有些踌躇的说道:“那个……家父也是禅学的爱好者,所以这次,我是陪同家父一起来的。”

“原来如此。”悟真嘴上说着,心中却道:“这小妮子,多半是为了来打听目莲师弟的事吧。”果然听到涂山雪问道:“悟真大师,这几年,你……有没有听到关于目莲那家伙的消息?”悟真心道果然,口中说道:“实不相瞒,目莲师弟自从和你一同下山之后,便杳无音讯了,也不知现在身在何处……”

涂山雪有些尴尬,更多的是失望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啊……那么,多谢大师了。”说完,便回去找涂山齐德了。涂山齐德见涂山雪向自己走来的神态,温言道:“怎么,还没有消息么?”涂山雪点了点头道:“嗯……舅舅在山脚下等了他三年了,他还不回来……爹,你说当年是我将他带下山的,是不是我害了他?”

涂山齐德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人各有命,怪不得旁人,再说,目莲也不一定真的出了事……”正说间,山下突然梵音齐鸣,由小而大,山上的一些低辈弟子修为低下,闻声心中烦恶,暗暗惊道:“密宗喇嘛到了!”罗汉堂首座如山大师笑道:“这群喇嘛,总喜欢搞些这些没用的。”转眼间,梵音一清,密宗一行人已进了寺内,为首的依然是耆闍崛。

耆闍崛合十笑道:“密宗阿阇黎耆闍崛,见过如心方丈、诸位大师、各位宾客,久违了。”如心合十还礼微笑说道:“阿阇黎别来无恙否?”耆闍崛笑道:“我很好,只是这几年,禅宗的日子却不怎么好过,废话不说,五年前我已说过,关于佛尊瞿昙灭恶犯戒之事,今日要拿出证据来,诸位请看吧。”密宗一行人中走出一个年轻僧人,眉目清秀,额头上一个“卍”字香疤,竟拿着一只鸡腿在啃着,满嘴都是油污。

青龙寺住持慧可大师怒道:“大胆!佛门清净之地,岂容你这忤逆小僧如此玷污,给我滚出去!”耆闍崛却摆了摆手,说道:“慧可大师稍安勿躁,听我一言,诸位,看到他额头上那个标志性的“卍”字香疤了么,此子,正是佛尊瞿昙灭恶与觋首格浣烟的儿子,瞿昙青莲!”此言一出,举座皆惊,也有一些人事先已经见过,到不怎么惊讶了。

燕山派莲鉴神尼见状,轻咳一声说道:“就凭那“卍”字香疤,也不能证明此子便是瞿昙灭恶亲生儿子,阿阇黎此言,恐怕不足以服人啊。”忽见一个黑袍僧人从密宗众人之中走出,底气十足的说道:“若阿阇黎之言不可信,贫僧之言如何?”此人一出,立时引起轩然大波。

“这莫不是……释天授?”

“绝对没错啊,正是佛尊的二弟子,释天授啊,当年他在少林寺开坛说法,小僧曾见过他。”

“若是释天授大师作证,那这件事……恐怕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可佛尊瞿昙灭恶是他恩师,难道他要做出对自己恩师不利的证词?”

“难说得很呐,咱们且听听他要说什么。”释天授在佛门禅宗地位颇高,如心方丈也恭敬说道:“原来是释天授大师光临敝寺,老衲有失远迎,还望大师海涵。”释天授微笑道:“如心方丈太客气了,贫僧此行,是为了给阿阇黎做个见证。”

“哦,这么说,释天授大师也能证明,这个小师傅真的是瞿昙灭恶的儿子?”如心方丈皱眉问道。

“不错。”释天授再度上前两步,郑重其事的说道:“他正是先师瞿昙灭恶与格浣烟所生的儿子,瞿昙青莲。”这句话从释天授口中说出来,无异于板上钉钉,起先那些不相信此事的人,如今也信了个八九分。旁观的泰山派长老乐白之冷笑一声,说道:“好个孝顺的徒弟,瞿昙灭恶在天之灵,若瞅见这一幕,当作何感想啊?”

释天授斜睨了乐白之一眼,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只是说出实情而已,至于信不信,悉听尊便。”耆闍崛“哈哈”笑道:“如此看来,实情便是如此,瞿昙灭恶妄称佛尊,却犯下如此大戒,嘿嘿,禅宗有何面目,少林寺有何面目,再统领天下佛门子弟?”如心方丈一时语塞,身后的禅院首座如空大师见机的快,接道:“我寺从未自诩为佛门领袖,这些虚名,都是天下信徒们看得起我寺,胡乱说的,阿阇黎却何处此言?”

耆闍崛笑道:“如此那就更好说了,从今往后,嵩山之会改为时轮密法之会,举行地点移往雪域时轮坛寺,诸位可有意见?”宝相寺主持一执大师怒道:“不管别人去不去,老衲是不会去的!”耆闍崛扫视场中,笑道:“去不去随各位的便,但少林寺诸位是必须去的,否则,便是默许瞿昙灭恶犯戒之行为,那可是大大的不该。”

如空大师闻言道:“我寺僧人向来不擅远行,恐怕要教阿阇黎失望了。”站在悟真身旁的悟性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如今之局,恐怕就算是如空师叔祖舌灿莲花,也挽不回劣势了……”悟真怒道:“我就不信,难道就让这些密宗喇嘛如此嚣张下去吗?”

似乎在回应悟真的话一般,声声惊呼之中,从少林寺后院走来三名宝相庄严的老僧,这三名老僧看上去已有百岁高龄,但站在人群之中却颇为夺人眼球,那恐怕是一种气质,一种返璞归真近乎于与天地自然合二为一的气质。一众“如”字辈高僧纷纷躬身行礼,如心方丈道:“弟子如心,见过空玄师伯、空无师叔、空相师叔。”

来的正是少林寺达摩院“玄智无相”四大神僧之中的三人,这三名老僧一出现,场中神州佛门弟子大都精神一振,有了倚仗。就连耆闍崛,也恭恭敬敬的合十一礼,说道:“晚辈耆闍崛,见过空玄神僧、空无神僧、空相神僧。”这三名老僧之中,为首的自然是年纪最长的空玄神僧。空玄神僧自幼拜入佛门,至今已有一百余年,如今已是双目失明,拄着一只破旧禅杖,咳嗽了两声,说道:“如空,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第65节:真相

如空大师闻言愣了一愣,缓缓道:“弟子刚才说……我寺僧人向来不擅远行,恐怕……要教阿阇黎失望了。”空玄神僧一笑,说道:“咱们怎么就不擅远行了,去,当然要去的,阿阇黎敬请放心吧。”耆闍崛身后一个清越冷霍的声音响了起来:“神僧通明事理,值得我辈学习。”却听耆闍崛恭敬的弯腰低头,站在了一旁。

一个白净面皮的密宗僧人走了出来,这名僧人四五十岁年纪,但服饰华贵,金饰满身,看起来也是与其他密宗僧人不同。空相神僧眉毛一挑,说道:“莫非是密宗转轮觉皇谛殊罗施到了?”那僧人面无表情道:“正是我,空相神僧好眼力。”这一来,嵩山顶上再度炸开了锅:

“竟是密宗觉皇到了,那可是密宗第一人!”

“今日真是有的热闹瞧了,不单是天下高僧齐聚,就连佛尊之徒、三大‘空’字辈神僧、密宗觉皇都到齐了……”

“五年前,耆闍崛曾放下话来,五年后觉皇亲至,看来并不是信口开河啊……”

“这密宗觉皇怎么如此年轻,看上去还没有少林寺的‘如’字辈年龄大?”

“你懂什么,密宗觉皇代代单传,传说中是与日月同辉的存在,驻颜有术并不奇怪。”

空玄神僧轻咳一声,却如同在每个人心头重重一击,场中登时安静了下来,没人再敢聒噪,只听空玄神僧道:“瞿昙青莲既已遁入空门,你们当有引导他入正途之责,何故眼见他犯戒而不加以制止,罪过罪过。”转轮觉皇谛殊罗施微微一笑,说道:“佛渡有缘人,瞿昙青莲终归与我佛无缘,不仅如此,还丢尽了禅宗的脸面,空玄神僧,要不要我代替您清理门户?”

忽听一个刚毅的声音从山门之外响了起来:“门户是要清理的,只不过,对象却不是这个假冒的瞿昙青莲!”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山门,门内走入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年轻僧人,这僧人穿着一身棉质白色僧袍,面目俊朗,身形挺拔,额头之上赫然一个“卍”字香疤,正是目莲。目莲身后跟着活蹦乱跳的小玉儿,还有带着面纱的格浣烟,更有许久不见的哥舒名霸,也跟在目莲的身后。

“是目莲!”涂山雪脱口而出,就欲上前相认,却听涂山齐德喝道:“雪儿,等等,此时他有要事要做。”涂山雪只得停下了脚步,擦了擦溢出眼角的香泪,侧头说道:“太好了,爹,他果然没有死!还有舅舅也来了。”少林寺的僧人不乏有认识目莲者,如心方丈见状道:“来者可是目莲?”目莲上前恭敬答道:“弟子目莲,见过诸位师长。”如空大师看出事有转机,便问道:“目莲,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释天授见到目莲,一双瞳孔一阵收缩,喝道:“哪来的跳梁小丑,敢在一众高僧面前胡言乱语?”目莲看了释天授一眼,笑道:“释大师,咱们的帐,稍候再算!”释天授大喝一声:“放肆!”竟飘身而上,一掌拍向目莲额头!目莲身后忽然飘过一道黑影,“啪”的一声,与释天授对了一掌,正是格浣烟!两人不约而同的被各自掌力震退数步,释天授定睛一看,大吃一惊,牙齿间挤出两个字:“是你……?”

格浣烟一双美目爆出骇人精光,喝道:“释天授,妄你师父对你苦心栽培,你便是这么报答他的么?”释天授回头看了耆闍崛一眼,转头笑道:“小和尚,真有你的,咱们来日再会!”说罢,竟施展佛门轻功“迅步韦驮天”,直飞山门而去,目莲喝道:“哪里逃!”脚下一蹬,欲追上前去,却被上前的耆闍崛封住去路,耆闍崛笑道:“释老兄尚有要事在身,小兄弟为何紧追不舍啊?”

目莲虽然狠得牙齿痒痒,但也知道凭自己此时的功力,要追上释天授自是十分困难,格浣烟还要为自己作证,加之目前当务之急是告诉大家瞿昙灭恶当年神秘圆寂的真相,想到此处,目莲怒吼一声,声震寰宇,就连已行至半山腰的释天授,也是心中一颤。空玄神僧咳嗽两声,缓缓说道:“阿弥陀佛,释大师不告而别,不知是否另有隐情?”

耆闍崛“哼”了一声,说道:“他走他的,谁知道他有什么事情,倒是你,叫做目莲么?你头上的‘卍’字香疤,是怎么回事,莫非……你也是瞿昙灭恶的私生儿子不成?没想到堂堂佛尊,倒是子孙满堂啊?哈哈哈……唔!”耆闍崛正在大笑间,突然弯下腰,呕吐不止,身侧谛殊罗施身手在耆闍崛颈后一拍,耆闍崛应声值起了身子,谛殊罗施接着一掌击在耆闍崛小腹之上,并连点耆闍崛小腹、前胸三处穴道,众人正不知怎么回事,忽见耆闍崛呕出一大口血沫来,其中竟夹杂着一条细长的黑色蜈蚣!

谛殊罗施一脚将蜈蚣踏成齑粉,目视格浣烟道:“女施主,好毒辣的手段!”格浣烟轻笑一声道:“血口喷人者,喷口血也是理所应当。”耆闍崛怒极,反手抽出自己的佩刀就欲上前厮杀,却被谛殊罗施单手一拦,耆闍崛会意,只得狠狠的瞪了格浣烟一眼,收刀退回。谛殊罗施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上嵩山来捣乱?”目莲走向场中,朗声说道:“不满诸位,小僧便是瞿昙灭恶的儿子,瞿昙青莲!而那个小和尚,则是假冒的。”

耆闍崛喝道:“小混账,你有何证据说他是假冒的瞿昙青莲?”格浣烟却开口说道:“如此拙劣的易容手段,也好意思拿出来现世,让他们俩用清水洗上一洗,答案自由分晓!”那个手握鸡腿的“瞿昙青莲”似乎有些害怕,连连后退,谛殊罗施见状,也不禁动了肝火,怒道:“这位女施主,你到底是何人?”格浣烟摘下面纱,环顾四周道:“我就是觋首格浣烟,也是瞿昙青莲的……母亲!”

“什么,这位就是格浣烟?”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没想到……她竟是这么美貌的一个女子,不亏有‘觋首’之名啊!”

“她远在南疆,怎么回到嵩山上来的,正是令人不解……”

“恐怕是来为真的瞿昙青莲作证的,只是……做这个证又有什么意义,仍然洗脱不了佛尊破戒的事实啊?”耆闍崛哈哈笑道:“好得很,这么说,连格觋首都证明了佛尊生子这件事是真的,少林寺诸位高僧,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空玄神僧的两条白眉几不可查的皱了一皱,说道:“格施主,可否将当年之事,详细说来?”格浣烟对着空玄神僧合十一礼道:“小女正是为了此事而来,这就将当年之事向各位说个明白!”

耆闍崛怒喝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格浣烟还得佛尊一世英名尽归尘土,你们还不将她拿下?”空玄神僧微微一笑,说道:“当年之事,委实奇怪,如今格施主既有坦白之心,善莫大焉。格施主请讲。”众目睽睽之下,耆闍崛不便发作,只得怒哼一声,不再言语了。连同目莲在内,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人了解当年佛尊与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为何会有瞿昙青莲的降世,无不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了什么。

格浣烟幽幽的叹了口气,陷入了痛苦而又略带甜蜜的回忆:“那一年,大概是二十多年前吧……当年的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少女……直到那一天,姐姐找到了我,我的姐姐……也就是觋首格洗尘。”众人早已料到此事应该与觋首有关,闻言也不惊讶,只希望格浣烟别再卖关子,能讲的快一些。

格浣烟接着说道:“姐姐告诉我,她要交给我一个异常重要的差事,这要这个差事能成,她就能提拔我做觋宗大祝,我当时年轻气盛,几乎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佛尊瞿昙灭恶落入了姐姐的手里,不知为何,他竟已被封住了修为,姐姐要我勾引他,与他……发生关系,我虽然踌躇,但也还是答应了。”

“觋首!”目莲心中怒喝一声,不由自主的捏紧了双拳。这个细节没能逃过一直关注他的格浣烟的眼睛,格浣烟皱了皱眉,有些担心,但依旧接着说道:“我与瞿昙灭恶被关在同一间屋子之中,每日三餐有人来送,但却统统都是大鱼大肉与甘醇美酒,但瞿昙灭恶却滴酒不沾,一口食物不动,面对我的百般引诱,竟也始终无动于衷,自顾自的念自己的经……”

“哼,许多废话,最后还不是生出个孩子来。”耆闍崛抱着双臂大声说道。空相神僧怒道:“阿阇黎便不能安安静静的听格施主说完么?莫非五年前,老衲给阿阇黎的教训还不够么?”耆闍崛怒视空相一眼,偏又不敢发作,恨恨的站在原地玩弄着刀柄。



第66节:光彻梵天

格浣烟对着空相神僧遥遥颔首,以示感谢,接着说道:“当年我正值豆蔻年华,风华绝代,被誉为觋宗第一美人,但瞿昙灭恶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常常说些禅理来感化我,渐渐地,我有些理解他,甚至是……爱上了他……”格浣烟讲到这里,双目已有雾气笼罩,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但是,觋宗的命令无法违抗,我被种下了极为剧烈的催情蛊毒,但此时的我已不愿意连累他,在狭小的房间里,我痛苦挣扎,虽然我知道,若再不与男子结合,我将会全身血管爆裂而死!”

“啊……”目莲听到此处,也不禁动容,自己的父母,在当时是多么纠结痛苦的情况……自己,实不敢再怪罪他们,人生,实在有太多的不如意,很多时候,事情并不能如自己所愿发展,毕竟,自己的这条生命是父母所给。格浣烟讲到关键地步,嵩山之上几百号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格浣烟接着说道:“谁知他……瞿昙灭恶竟不忍看我如此痛苦,为了救我……我至今仍清楚的记得他说:‘贫僧的名誉,与施主的性命相比,无异于鸿毛之于泰山,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之后的事,或许大家都能猜得到了……”

少林寺之中,一片长吁短叹,原来佛尊破戒,竟是为了拯救格浣烟的生命,如此说来,似乎并不为过。宝相寺住持一执大师悚然动容道:“佛尊舍己为人,更甚于割肉饲鹰之善举,何罪之有?却不知他是如何圆寂的?”格浣烟终于留下两行清泪,缓缓说道:“我怀胎十月,瞿昙灭恶足足照顾了我十个月,但这十个月中,他不吃不喝,全凭体内残存的精纯真气支撑,直到清儿出世,他看了清儿一眼,面露微笑,口宣佛号,平静的圆寂了……”

终于说完了,格浣烟似乎有些体力不支一般向后倒去,目莲急忙上前搀扶住她,众人听到这件事的真相竟是如此,无不感叹。目莲柔声说道:“你辛苦了,休息一下吧,只是……当年觋首为何要逼迫你这么做?”格浣烟惨然一笑道:“这件事,与密宗……脱不了干系,姐姐……也是被他们利用了。”耆闍崛喝道:“臭婆娘!你胡说些什么,这些与我密宗何干?”目莲闻言,盯着耆闍崛道:“你说什么?”耆闍崛被目莲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虚,嘿嘿笑道:“我骂她臭婆娘,有问题么?就是她害的瞿昙灭恶身败名裂,难道她不该骂么?”

“是,都是我的错,我该骂的……”格浣烟靠在目莲怀中,无声泣道。

“小玉儿,帮我照顾格夫人。”目莲将格浣烟交给小玉儿,起身说道:“耆闍崛阿阇黎,晚辈不才,要向阿阇黎讨教几招!”此言一出,少林寺之中再度响起一片惊呼之声。

“什么,这小和尚要挑战雪域密教阿阇黎(上师)耆闍崛?”

“是啊,虽然他是瞿昙灭恶的儿子,但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这小和尚太狂了,这不是丢咱们神州的脸吗?”空玄神僧闻言踌躇,目莲在少林寺之中的师父如林大师见状,上前低声道:“空玄师伯,目莲此子绝非莽撞之辈,让他去试试看,一个低辈弟子,即使输了也无伤大雅,若是侥幸赢了……”空玄神僧暗道有理,便笑道:“好,目莲,你便与阿阇黎切磋几招,大家点到为止,莫要伤了和气。”目莲道:“多谢空玄师伯,阿阇黎,来吧。”耆闍崛早已跃跃待试,闻言笑道:“好,瞿昙青莲,你选一件趁手的兵刃吧。”

“不必了!”目莲摊开双手道:“小僧就以这一双肉掌,来会会阿阇黎的‘劫火洞然刀法’!”一片惊呼声中,耆闍崛怒极反笑:“哈哈哈……瞿昙青莲,这可是你说的,五年前,空相神僧空手破了我‘火涂十七狱’,如今,你也要效尤么?”空相神僧笑道:“阿阇黎,切不可丢进同一条河啊,哈哈哈。”耆闍崛大怒,反手拔出那柄青色镰形大弯刀“无遮大刈”,喝道:“你是找死!”霸道雄浑的一刀!这一刀斩出去,没有几个人还认为目莲能够挡住了。

耆闍崛的无遮大刈彷佛真的引出地狱业火,一片火红光亮,照的半片天空犹如火炽,滚滚热浪四散飘开,烧曲了周围人的须发。“如”字辈高僧与三个“空”字辈神僧眼见耆闍崛这一刀之威,救援不及,都大为后悔。空相神僧惊道:“不料这耆闍崛五年时间,修为竟精进如斯?”众人惊呼声中,目莲一招“五百罗汉化生神通”中的“游墙罗汉”,四肢同时在地上一拨,身形平移五尺,将将闪过这一刀,不过,目莲的白袍却被灼热刀气烧出一条焦黑的破洞,少林寺的青石地面亦被耆闍崛这一刀斩出一条深沟。

“闪过了,这小和尚竟闪过了这一刀!”

“有什么用啊,即使闪过了这一刀,后面还有第二刀,第三刀,他又能躲得了几刀?”

耆闍崛眼见目莲于千钧一发之际避过了这一刀,“咦”了一声,喝道:“小和尚有点门道,不过你能躲我几刀?”话音未止,无遮大刈先行,一刀刀均向目莲要害处招呼,完全没有点到为止的意思,好在目莲此时已有精纯内力傍体,以内力催动身体四肢,凭借灵动身法避让,但浑身衣袍已被割的寸寸碎裂。耆闍崛之刀法注重力道,追求一击必杀,此时遇到目莲这种只闪不攻的打发,倒颇有些棘手,眼看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十多招仍然拿不下目莲,耆闍崛不由着急,怒道:“别只是逃,你以为你能撑到何时?”

目莲向后一个空翻站定,笑了笑,左手拨了拨已千疮百孔,烧焦的白袍,竟右手四指向回屈伸,做出挑衅手势。耆闍崛怒极,喝道:“小和尚,你太狂了,‘火涂十七狱’!”众人惊呼声中,耆闍崛直接使出他的看家本领,自创刀式‘火涂十七狱’!目莲心中暗笑,他要的就是激怒耆闍崛,使耆闍崛失去理智,一味狂攻,露出破绽,如此,自己便能一击致胜!耆闍崛飞上半空,大刀一瞬之间劈出了十七刀,前刀未到,后刀已至,一刀紧似一刀,所有的内力化为漫天紫红色刀气,笼罩目莲所有可能规避的方向,可以说,这是一座用刀气围织而成的绝命牢笼,目莲已成瓮中之鳖!

“不好!”少林寺一众高僧与旁观的格浣烟等人正欲冲入场中,却听目莲不慌不忙的声音响了起来:“接招吧,光明真言秘印:‘光彻梵天’!”目莲身前突然炸出万道金光,接着,道道金色掌影从目莲一双肉掌之中拍了出来,半空之中声声闷爆连连炸响,一道道金色掌影轰击在紫红色刀气之上,震得嵩山上下连连巨震,真有毁天灭地之威势。

“轰轰轰轰轰轰轰……”一连十七声闷爆之后,耆闍崛眼见一只金色掌影向自己拍来,但此时他招式已用老,内力也已几近干涸,“啪”的一声大响,耆闍崛前胸结结实实的中了这一掌,耆闍崛喷出一大口鲜血,从半空之中颓然跌落。两个喇嘛忙跑上前去,接住了耆闍崛,而此时的耆闍崛已昏死过去,人事不知了。嵩山顶上瞬间沉默了半晌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与热议之声。

“我没有看错吧,这小和尚竟然打败了密宗高手耆闍崛?”

“你当然没有看错,你可知这小和尚刚才使得武功是什么?那是佛尊瞿昙灭恶赖以成名的自创绝技:‘光明真言秘印啊’!当年瞿昙灭恶凭借此掌法,一掌之威,便轰毁了‘六欲迷宫’的锁仙塔,你以为是浪得虚名?”

“真想不到,佛尊自己威武绝伦,儿子却也是这般厉害,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哈哈,看这一次,密宗喇嘛还有什么脸面来争天下佛门的领袖。”

宝相寺主持一执大师哈哈笑道:“小和尚……你叫目莲么,真有你的,这世上能令老衲服气之人屈指可数,如今,你算一个!”如林大师看着昔日爱徒,欣慰的点了点头,他身后的悟真与悟性更是惊的嘴巴也合不拢了。其实刚才那一招“光彻梵天”,属于“光明真言秘印”中一招威力绝大的杀招,极耗内力,目莲此刻也已几乎耗尽的体内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站立都有些不稳,哥舒名霸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了目莲。目莲有气无力的回头一笑道:“谢谢。”

哥舒名霸轻轻拍了拍目莲的后背,笑道:“目莲大师,这次,你可一定要收我为徒啊!”涂山雪见到目莲大显神威,芳心大悦,要不是此时目莲乃是全山人眼中的焦点,她便要立时跑上去与目莲分享那份成功的喜悦了。密宗转轮觉皇谛殊罗施此时阴沉着脸,上前两步,忽然提气,声若洪钟,放声喝道:“阿弥陀佛,密宗谛殊罗施,愿讨教少林寺高招!”此言一出,嵩山顶上立时再度安静了下来。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密宗觉皇乃是密宗武功第一,甚至放眼雪域,也是数一数二的修为,不知几位“空字”辈神僧有没有胜算。空玄神僧双目已失明,大概是不会出战的了,空无神僧从现身至今,已双目紧闭,一言不发犹如入定,恐怕能够接战的,唯有五年前使出“四法不坏身”击败耆闍崛的空相神僧了。



第67节:巅峰对决

数百道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在空相神僧身上,空相神僧一双白色眉毛跳了一跳,正欲上前接战,却听到一阵大笑之声由远而近。一团灰色物事从天而降,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个满头乱发的邋遢老者。但少林寺的三大“空”字辈和一众“如”字辈高僧却丝毫不敢怠慢,忙合十行李道:“弟子见过一愚师叔(师叔祖)!”

一愚看了看场中众人,笑道:“有这么好玩的事情,为什么不叫上我老人家?”又将目光移向目莲笑道:“小东西,你回寺里,也不先来拜会我老人家,反而在这里玩的高兴,哼,着实令我老人家不高兴啊。”目莲苦笑道:“老……老祖宗说的哪里话来,小僧本欲前去拜会您,却被这些密宗的朋友纠缠在这里不得脱身,实在怨不得小僧啊……”一愚“哼”了一声,白了目莲一眼,装作十分气愤的样子。而此时的旁观者们别提有多惊讶了:

“开什么玩笑,这个老者,是‘空’字辈神僧的师叔?”

“可不是吗,少林寺近百年来的字辈我倒是清楚,‘一空如可悟’,这个老者既然法号一愚,那就决计错不了了!”

“我的天,原来少林寺不只有达摩院‘玄智无相’四大神僧,还藏着这么个耆宿高手?”

“看来一愚前辈和目莲倒是颇为熟稔,莫非目莲是他徒弟?那就难怪了。”

密宗转轮觉皇谛殊罗施瞧着不耐,说道:“诸位到底何人接战?”一愚闻言来了兴趣,说道:“怎么,小和尚,没人和你玩么?那我老人家来和你玩玩儿怎么样?”众人听闻一愚叫谛殊罗施作“小和尚”,都是忍俊不禁,谛殊罗施休养倒好,不动声色的说道:“好,我谛殊罗施能与一愚前辈一战,亦不枉来神州一行了,未免伤亡,我就不用兵器了。”一愚笑道:“好啊好啊,快来和我玩上两手,只不过,这么干比似乎有些无趣,不如加些彩头如何?”

谛殊罗施皱眉道:“前辈说的彩头,是什么意思?”一愚捋了捋自己散乱的白色胡须,笑道:“彩头你都不知道么?就是赌注。若我老人家赢了,你们以后,可别提什么要领袖佛门之事了……”谛殊罗施的表情有些难看的说道:“倘若我侥幸赢了前辈一招半式,那又如何?”一愚“嘿嘿”笑道:“若真是如此,那么一切全凭小和尚你说了算,你就算让我老人家被你为师,我老人家眼睛也不会眨上一眨的。”

“好,一言为定。”谛殊罗施点了点头,走向场中。两人站在场中空地之上相对而立,谛殊罗施牢牢站定,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一愚双眼,而一愚则是眼神飘忽,抓耳挠腮没有一刻安宁,摩拳擦掌道:“小和尚,你准备好了没有啊?”谛殊罗施此时的注意力已高度集中,就连点一点头也觉吃力,索性不言不动,只是牢牢锁定一愚,他心里清楚,这一战,绝对是自己平生第一凶险之战。

一愚笑道:“小和尚,你不说话,我老人家可要上了!”言罢,一愚“哈哈”一笑,闪身攻了上去!一愚合身扑上,用的竟是最简单的“伏虎拳”功夫,这一式武功简单易学,便是寻常江湖镖师也能熟练运用,乃是擒拿手的一种,众人见一愚使出这一式功夫,都倒一愚乃是对这密宗觉皇有所轻视。然而谛殊罗施却不这么想。

正所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谛殊罗施亲身感受一愚的攻击,才能体会到,就算是最粗浅的功夫,到了这老和尚手里,都能达到返璞归真的妙境,一招一式毫无破绽,这老和尚的修为,实已达到“天人合一”的无上化境!眼见一愚一爪向自己肩膀扣来,谛殊罗施忙向右闪避,却惊见自己的脖子已向一愚另一只张开的手掌之中撞去,谛殊罗施再无保留,直接使出流传于雪域的佛门绝技“莲师大藏掌”来,反扣向一愚手腕上的穴道。

一愚道了一声:“好!”,手腕一翻,“啪”的一声打在谛殊罗施手上,但“莲师大藏掌”的功夫颇为怪异,眼看谛殊罗施的手已被一愚击沉,却是一道手掌的残影,而真正的攻势是一愚的胸腹之间!谛殊罗施正以为这一击必能命中一愚之时,一愚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胸前的肥肉一阵抖动,谛殊罗施的这一掌按在一愚前胸,竟如中败革一般毫不受力,一愚如同游鱼一般,从谛殊罗施掌掾滑了出来,一闪身便到了谛殊罗施身后。

目莲看的精彩,不禁高深喝彩,替一愚加油助威。一愚听到耳中,十分受用,双手左右一扣,便拿住了谛殊罗施双手,一愚正欲说话,却见谛殊罗施双脚离地,以不可能的角度向自己下巴踢来。一愚无法可想,只得先行弃了谛殊罗施双手,双手连拨,“啪啪”两记脆响,拨开谛殊罗施双脚,接着再度抓向谛殊罗施的脖颈。谛殊罗施这次已有了防备,脑袋一缩,竟又万分诡异的避过一愚这一抓,身体在地上打了个滚,双腿交叉,牢牢锁住了一愚的右脚。

“又是‘十缠瑜伽’,这转轮觉皇也会使!”悟性惊讶的叫道。

“哼,怕什么,他的对手可是咱们师祖的师祖,你以为会输么?”悟真故作轻松地说道。其实此时谁都知道,这一战或许关系到佛门千年兴衰,此时此刻,也许包括一向疯疯癫癫的一愚在内,谁也轻松不起来。一愚面部不可察觉的抽动了一下,现是不太轻松,他重心突然下移,竟用双手撑地,支撑起自己与谛殊罗施身体的重量,倒立了起来,地上的谛殊罗施被带了起来,却被一愚右腿狠狠向地上砸去。

谛殊罗施自然不会让一愚得逞,放开了一愚的右腿,两个翻滚之后站起身来。这一轮攻防,看起来简单,其实便是一个呼吸间的事情,旁观者直到此时,才能松口气。众人惊见一愚的右腿竟已呈红紫之色,小腿上的肉肿的老高。一愚揉了揉右腿骂道:“你这小和尚,好狠的心吶!”谛殊罗施笑道:“前辈若是吃不消,不如弃权认输,前辈年纪已大,不复当年之勇,输给我并不丢人。”

一愚苦道:“这么多人看着,我老人家怎么能做投降那么丢人的事?不行不行,咱们再打过。”眨眼间,一愚竟已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已到了谛殊罗施面前,这一次一愚大开大合,用起了“揭谛白手”的功夫,谛殊罗施凝神应对,不敢大意。双方你来我往,互有攻防,拳脚相击之声“噼噼啪啪”,犹如炒豆,两人以快打快,在场中往来奔袭,犹如一灰一黄两条闪电一般往来穿梭,众人看的眼花缭乱,无不叹服。

悟真瞧得惊讶,不禁说道:“这个谛殊罗施,看起来年龄不大,怎么这般厉害?”悟性双眼不理场中激斗,口中说道:“密宗觉皇,乃是雪域地位最高者,从出生起,便受到一等一的待遇,无论是什么神丹妙药,都先紧着觉皇,所有武学宗师,亦都以培养觉皇为第一要务……”

悟真倒抽一口凉气道:“这么说……这谛殊罗施岂不是有无数厉害的师父?不像咱们神州,一人只能拜一个师父。”悟性点了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然而一愚到底是武林耆宿,修了将近两个甲子的精纯佛门禅功,岂是儿戏?此时一愚头顶已冒出丝丝白气,狂攻之下,谛殊罗施也有些吃不消了。谛殊罗施眼见自己真气不如一愚绵长,如此拖下去,只有落败一途,只得放手一搏!

“一愚前辈,得罪了!”谛殊罗施大喝一声,使出自己修炼了四十余年的看家本领“摧敌大遍入喇呼拉神咒”来,谛殊罗施周身肌肤“腾”的一下变得血红,身外斗气凝结成凶神喇呼拉护法之形,谛殊罗施一拳砸下,一愚一个闪避,却听“轰隆”一声大响,地板之上被砸出一个大洞,土石翻飞,地动山摇!谛殊罗施占得先机,立时展开一轮猛攻,一愚也不敢正缨其锋,只得先行退避,连连躲闪。谛殊罗施一招一式之下,带起阵阵罡风,众人光是瞧着,都已是胆战心惊!

“怎么回事,这谛殊罗施的身体怎么突然起了变化?”悟真讶道。悟性在一旁也是颇为惊讶,他显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武功。却听如林大师的声音响起:“这是雪域密宗禁断密法‘摧敌大遍入喇呼拉神咒’!短时间内,调动身体所有潜能,使得自己力大无穷,化身为凶神喇呼拉护法,不过对身体的损伤也是不小,这个功法,威力虽然不及‘阿罗汉灭魔杀禅’,但也差相仿佛了。”

一愚见状眉飞色舞道:“小和尚有点意思。看我的!”话音一落,一愚的身影竟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一众惊呼声中,场中竟分出了四个一愚的身影来,一齐向谛殊罗施攻击!直到此时,目莲才感到惊讶,喃喃道:“这老东西,这是藏有一手!”悟真也惊道:“师父……这……又是什么武功?”就连如林大师也愕然摇了摇头道:“这……老僧我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第68节:天伦断

一愚在激战之中,似乎还有闲情逸致侧耳旁听他人谈论,仿佛四个身影同时发出声音:“你们懂什么?这是我老人家自创的‘大身外身普会神变’身法!”说完,嘻嘻一笑,两个一愚一左一右夹击谛殊罗施。谛殊罗施看不破这两个身影的真假,只得左右各出一掌相抵。与这两个一愚的重拳接触的一刹那,谛殊罗施明显感到,左边无疑是真实的触感!

谛殊罗施立时弃了右侧,专心抵敌左侧的攻击,不料左侧的触感竟突然消失,谛殊罗施右肋一疼,已中招!但谛殊罗施虽伤不乱,立时护住周身要害后撤。四个一愚身影再度变得有些模糊,只听一愚的声音飘忽不定:“小和尚,不要以为这只是普通的障眼法,我老人家教你一个乖,这四个我,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嘿嘿。”谛殊罗施从小习武,悟性眼光皆是不弱,闻言一醒,便即明白。

这四个一愚,的确不是障眼法,相反,都是真实的存在。只不过,一愚的身法太快,以至于能在这四个自己造成的残像之间来回交换,令人捉摸不透。但虽然明白了这层道理,可如此一来,就代表着自己是无异于与四个一愚在战斗,不说防守,四个本体,要如何进攻?如此下去,怎么能有胜算?谛殊罗施是个聪明人,在四个一愚再度准备攻击自己之时,谛殊罗施的身体肤色由红迅速转白,摆了摆手道:“不必打了,一愚前辈,是我输了。”

一愚的身影合四为一,不悦道:“这是不痛快的家伙,我老人家还没玩够啊……”但谛殊罗施再不理会他,准确的来说,他没有理会任何人,不动声色的转身径直下了山。一众密宗喇嘛群龙无首,互相看了看,只得扶着尚未醒转的耆闍崛,跟在谛殊罗施后面下了山。神州僧人不料如此危机便这样解除了,一个个都是欢呼雀跃,兴奋不已,而与密宗交好的譬如三论宗天法大师等人,则是羞愧不能言。

目莲休息多时,丹田内终于有了暖意,一丝丝孱薄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正在重新聚合生成。忽听小玉儿的声音叫了起来:“和尚大哥哥,格夫人不知怎么了……”目莲一惊,忙上前查看,却见格浣烟已面色惨白,气若游丝,浑身无力的瘫倒在小玉儿怀中。目莲急道:“怎么回事,小玉儿,不是让你照顾好她吗?”

小玉儿委屈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格夫人她……忽然就变成这样了。”目莲搭上格浣烟右腕,却已感觉不到格浣烟的脉搏,目莲大惊,忙道:“小玉儿,你的医术高明,快看看怎么回事!”小玉儿此时才从慌乱之中醒悟过来,一番查看,惊讶道:“格夫人……应该是中了毒,是什么毒……小玉儿也看不出!”

“容老衲看看!”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目莲抬头一看,见是少林寺如苦大师。目莲知道,如苦大师精于医术一道,忙起身让开位置。如苦大师查看一番,点了格浣烟几处穴道,格浣烟悠悠的睁开了眼。目莲大喜道:“如苦师叔,她……好了么?”如苦大师有些不忍的摇了摇头,说道:“有什么话,就快说吧,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啊。”

目莲悚然一惊,正欲追问,却听格浣烟虚弱的声音叫道:“清儿……清儿……”目莲忙跪下身去,问道:“你怎么样……出了什么事?”格浣烟似乎用尽全身之力,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清儿……我恐怕是不行了……你能……叫我一声娘么?”目莲的心脏似乎被人用重锤狠狠一击,泪水夺眶而出,抱住格浣烟叫道:“娘……娘,你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不用怕……”

格浣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右手抚上目莲的脸颊,口中一字一顿的艰难说道:“答应我……不要……怪你姨妈……不要怪她……”小玉儿忽然想起一事,叫道:“和尚大哥哥,快,把那颗‘药王丹’喂给她吃啊!”目莲一醒,赶忙身手进自己的衣服中拿取,却被格浣烟按住胳膊道:“没用的……我早知……会有这么一天……能见到你……我已经……很知足……”说到此处,声音戛然而止,抚在目莲脸颊上那只素手无力垂落,生机已绝。

“娘——!”目莲一声痛呼,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心中剧痛,却见格浣烟口中缓缓爬出一条物事,竟是一只百足黑虫!这黑虫足有人巴掌长短,体生多节,长长的身子此时鼓胀着,暗红透亮,头上长有两条长长触须,在地板上蜿蜒而行。

“是蛊虫!”小玉儿惊呼声之中。目莲双目血红,一掌将那蛊虫击的血肉模糊,尚不解恨,两掌、三掌……一连七掌轰在地上,似乎要将这只蛊虫轰入地狱,地板之上已被目莲的掌力轰出一道深坑来。经此变故,场中众人都惊得呆了,有人惊讶、有人惋惜、有人鄙夷、亦有人同情,虽然数百道目光都齐聚在目莲与格浣烟身上,但却没有人敢过于靠近,生怕那蛊毒沾染到自己身上,唯独涂山雪跑到了目莲身边,柔声道:“目莲……你没事吧?”目莲此时盯着格浣烟遗容,神思不属,哪里还听得到涂山雪的声音。

“依老衲看,格夫人应该是被人种下了噬心蛊!”如苦大师说道。

“噬心蛊?可是……咱们一直在这里,谁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手呢?”小玉儿不解问道。

“非也,这蛊虫,恐怕在格夫人体内,已存活了十年有余!”如苦大师道:“否则,它的个头不会那么大的……”

“可是……”小玉儿仍然迷惑不解:“既然已经存活了十几年,为什么偏偏在此时发作?”如苦大师叹了口气,说道:“依老衲猜想,恐怕这蛊虫的发作条件,便是格浣烟说出二十年前的真相!一旦她说出真相,这蛊虫便会蚕食她的心脏……就算医王在此,也是无计可施……”

“觋首格洗尘!”目莲站起身,嘴唇已被要出了血,手指甲也深深刺入握紧的掌心,狠狠说道:“你好狠毒的手段,这种滋味,我目莲也定要让你尝尝!”

“和尚大哥哥!”“目莲……”两个少女担忧的声音同时响起,目莲却已是不管不顾,只是头也不回的说道:“麻烦你们……帮我将娘……安葬起来。”说完,便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往寺外走去。却听空相神僧的声音响了起来:“目莲!你尚是本寺弟子,为何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数年前你不顾戒律院戒律,私自下山离开面壁崖达摩洞,如今又想一走了之,你当少林寺是什么?”一愚也道:“是啊是啊,小东西,刚回来,又要走么?”目莲只作不闻,已久向外走,忽觉两侧风响,空相神僧与空无神僧竟然一左一右,将自己围在中间。

“闪开!”目莲沉声喝道。

“哼,瞿昙灭恶的儿子,好狂啊!”天法大师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空相神僧怒道:“你既已皈依佛门,就该了却红尘,斩断七情六欲,一心向佛,怎么,你这狂僧。还要去找觋首报仇么?”目莲心中怒火中烧,什么佛门戒律,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如今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入觋宗,教格洗尘血债血偿。一愚摇摇晃晃的跑过来,笑道:“空相,莫生气,莫生气,总是板着脸,莫非想看起来比我老人家还要老,这件事……交给我老人家就行了。”

一愚靠近目莲,笑道:“小东西,你去找格洗尘,有几成胜算?”目莲一愣,这个问题他并未考虑过。一愚笑道:“依我看,还不到一成,如此,还不跟我老人家回思过崖去?”说完,不顾目莲反对,一把抓住目莲身子,目莲浑身酸弱,挣扎不能,被一愚如同拎小鸡一般,飞奔而去。空相瞅着一愚去远,不悦道:“这个目莲,生性狂妄不羁,不似佛门中人!”又斜眼看了看涂山雪于小玉儿,怒哼一声,拂袖而去。涂山雪看着目莲远去,目光移到小玉儿身上,幽幽说道:“你……是目莲的朋友么?”

“是啊,怎么了……姐姐你是?”小玉儿见涂山雪貌美脱俗,心生好感,便即问道。涂山雪脸上微微一红,忙说道:“哦,我也是目莲的朋友,与他有过几面之缘,这几年……目莲都与你在一起么?”

“也不全是啦。”小玉儿说道:“对了,姐姐,咱们快些将格夫人的尸身安葬了吧……”在如苦大师指派的几名“悟”字辈僧人的帮助下,小玉儿与涂山雪终于葬好了格浣烟,小玉儿告别了涂山雪,自行离去了。涂山雪看着小玉儿离去的背影,幽幽说道:“真是个小美人呢……这个目莲,到底在想些什么?”涂山齐德见到自己的女儿如此模样,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69节:血透藏经院

话分两头,当两个僧人抬着格浣烟尸身,跟着涂山雪父子、哥舒名霸与小玉儿出了寺门后,各方僧人与宾客也陆续散去之时,突见一个“悟”字辈僧人满面惶恐,慌慌张张的跑到了前院来。如心方丈皱了皱眉,不悦道:“你是何院僧人,何故如此慌张?”那小僧滚落在地,来不及自报名号,便哭着道:“方丈……藏经院……藏经院出事了!”

一众少林寺高僧闻言,不禁齐齐一惊,要知藏经院乃是少林寺一等一的重地,里面所收藏的无论是经卷书案,或是武功秘籍,亦或是古董宝器,无不是少林寺至宝。就算是嵩山之会此等大事,藏经院中的执事僧人也不可擅离职守,包括藏经院的首座与副座。如心方丈忙带领诸位“如”字辈高僧,及三大神僧向藏经院而去。

藏经院虽被称之为“院”,实际却是一座七层高塔,便是佛门常言的“七级浮屠”,为一座四方形阁式砖塔,耸立在少林寺的达摩院之后,在少林寺的最后方。之所以这样布局,也是考虑到它能够收到坐镇在达摩院中的耆宿老僧所守护的缘故。一众少林寺高僧来到藏经院塔前,便见一层入口处两名僧人倒在血泊之中,如苦大师忙上前查看后,对着如心方丈摇了摇头。

如心方丈道:“如休,你负责打理,咱们进去。”一入塔内,众人便嗅到一股浓浓的血腥之气,一层中,又有两名僧人殒命,但其余摆设及所放卷宗,却都安然无恙。如心方丈心中隐隐泛起一阵不安,多年苦修的禅心也有了一丝动摇,急忙上了二层,情况依然没变,两名已身死的僧人及完好无损的摆设。一连上了五层,都是这般情景,第六层上,一个黄袍僧人倒在楼梯之上,如心方丈上前一看,失声道:“如水师弟!”

如水大师乃是少林寺藏经院副座,如苦大师连忙上前查看,但正如他所想,如水大师也已断了气。上了顶层,却见一个黄袍老僧背对着众人而立,如心方丈见状舒了口气道:“如休,你没事么?”但那黄袍老僧却闻所未闻,丝毫不动,如心方丈的心向下一沉,忙奔向正面一看,“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原来这个黄袍老僧正是藏经院首座如休,只是如今的他双目圆睁,钢牙紧咬,满面怒气,但胸腹间一个巨大的伤口犹如黑洞,仍在不断向外冒血,如苦大师用手在如休大师的鼻下探了探,已没了气息。如心方丈叹了口气,扫视顶层陈设,居然也丝毫未乱,所藏的珍贵卷宗也是一应俱全。罗汉堂首座如山大师奇道:“这可怪了,凶手来藏经院,到底是何目的?”如心方丈默然不语,只抬头看着塔顶。空玄神僧道:“如心,你上去看看,是否还在?”

“是。”如心方丈应了一声,提起一纵,便上了塔内大梁,如心方丈身手够向宝顶下沿一扭,竟拉开一个匣子一般的空间来,里面则是空空如也。空相神僧道:“果然不在了,看来凶手的目的很明确,空玄师兄,依你看,是何人所为?会不会是释天授?”空玄神僧摇了摇头道:“老衲也不知道,不过,依释天授之名望,若不是今日之事,早些时候,就算他要借去一观,想必我寺也不会不答应的,他何必下此毒手?”

如山大师不解道:“空相师叔……你们所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空相神僧不语,而是看向空玄神僧。空玄神僧叹了口气,说道:“事到如今,也不需隐瞒了,失窃的,乃是达摩祖师手书的《贝叶偈》。”如山大师道:“可……虽是达摩祖师手书,但其价值,竟会令凶手不惜残杀我寺一众僧人,就为取得这部经书么?”

空玄神僧道:“相传,这部经书之内,藏着一个秘密,那便是佛祖释迦牟尼将三世诸佛常法‘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融入其中……不过,据说从这本经书中成功参悟出这项神功的,千百年来,也只有慧能祖师一人而已。”如山大师忿忿道:“原来如此,看来凶手定是觊觎神功,才下此毒手拿到经书……只是,究竟是何人所为?”一直没有说话的空无神僧此时开了口:“知道这段秘辛的人,在世的也寥寥无几,咱们仔细推敲,当可八九不离十。”空玄神僧点了点头,对如心方丈说道:“如心,你料理完藏经院之事,就来达摩院中与我们一同研究此事。”

话说目莲被一愚用手提着领口,向思过崖奔去。目莲挣扎着怒道:“放开我,老东西,我去要找格洗尘算账!问他为什么要害我娘?”一愚提着目莲,一边飞奔,一边笑道:“和尚报仇,十年不晚,你现在去,是急着去西天见你娘是不是?”到了达摩洞前,一愚将目莲扔在地上,说道:“你现在仍想去南疆么?”

目莲此时脑中一片混乱,无戒禅师的旧仇未报,格浣烟的新仇又生,他使劲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办?”一愚蹲下身去,拍了拍他肩膀道:“依你现在的情况来说,达摩洞是你最适合待的地方了……你尚有三年多的面壁刑罚未领,到了时日,若你还要去南疆,我便不会拦你,如何?”

目莲忽觉今日的一愚似乎不再那么疯癫,但他此时已累了,不是身体的累,而是心累,累的不想再动,也不想再所说一句话。一愚站起身来,说道:“我老人家走了,小东西,你自己好好莲鉴静吧……哼,你欺骗了我老人家,没给我买回来真的弹子,你的那一粒佛珠,我老人家还要继续留着。”说完,便径自走了。目莲摸着这块有些熟悉的土地,“滴答、滴答,”泪水已顺着他刚毅的下巴淌了下来。

两日后,悟真提着食盒,上了面壁崖,远远便看到崖上金光灿然,罡风四荡的景象,悟真咽了口唾沫,大声叫道:“目莲,是我,悟真,你别误伤了我……”悟真说完,果见金光一淡,罡风顿歇,悟真忙上到崖上,果见目莲垂手站在一片空地当中。悟真笑道:“目莲,我来给你送饭了。”目莲接了过去,说道:“悟真,谢谢你还记得我。”

悟真打了个哈哈,笑道:“什么话,我这么讲义气,怎么会忘了你呢,话说回来,目莲,你怎么会变得如此厉害的?”目莲笑道:“此事一眼难尽,等有了时间,我好好和你聊,对了,你知道我娘被安葬在何处么?”悟真道:“我就知道你要问我,涂山小姐他们为了让你方便祭拜,格夫人就被安葬在思过崖下了,你随时可以去祭拜她。”

目莲点了点头,说道:“悟真,你陪我去看看她,好么?”两人来到思过崖下,见到一块颇为平整的石壁,上面刻着“觋首之墓”四个大字,目莲抚着石碑,入手冰凉,远远不及母亲素手的温度。目莲跪了下去,念起一段往生咒来,悟真站在一旁,不敢打扰他。念完后,目莲仍旧跪在原地,思及与母亲短短数日的时光,不禁唏嘘不已。

与格浣烟从南疆同来嵩山的路上,恐怕是大家最开心的时光了,不止有目莲和格浣烟,还有古灵精怪的小玉儿一路同行,目莲此时回想起来,才知那时候的格浣烟,恐怕已知道了这一段旅程,恐怕是自己与儿子最后的时光了。所以那几日,格浣烟慈爱的目光经常落在自己身上,也会时常拉着自己的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弄的那时的自己颇为难堪,被小玉儿嘲笑。

想到此处,目莲心下更痛,早知是今日局面,那时自己就应该对她更加孝顺才是,不,早知如此,便不应该来嵩山的,那样母亲就不会说出当日真相,也不会有今日结果。可是,世间并没有后悔药,残酷的现实是无法扭转的,只能接受,相信母亲也希望自己能够健康快乐的活下去……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前来送饭的悟真,就连一愚也没有来打扰目莲,目莲在达摩洞中,渐渐平静了下来。无事之时,目莲取出自己在玉龙山上赢来的那卷《轻功秘诀》轻身功法来细细参详。这一卷功法,乃是“追魂鬼王”段帆手书的自身绝学,乃是武林中一等一的轻身功夫。这门功夫的要领,旨在掌握水波的漂浮之力,目莲从小便不谙水性,理解起来颇为困难,不过照本宣科,倒也能练个两、三分。

这一日,一愚终于忍不住找上崖来,见到目莲异常平静的模样,心下也不禁暗暗嘉许此子心智坚韧,非同常人。目莲见了一愚,笑道:“老东西,又来和我比试弹子么?”一愚也笑道:“可不是么,你走了三年多,我老人家早已手痒难耐了,咦,这本是什么?”一愚看到目莲手上的那卷《轻功秘诀》,疑惑问道。



第70节:旱鸭子

目莲早知一愚定然好奇,笑道:“这是追魂鬼王段帆前辈的《轻功秘诀》,我有幸得到,只是……这其中的关窍,我却有些参不透。”一愚虽然疯癫,但也是个武痴,闻言来了兴趣,忙道:“来给我看看。”目莲也不以为杵,毫不犹豫的将那卷《轻功秘诀》交给一愚。一愚翻了翻《轻功秘诀》,摇了摇头道:“什么啊,依我老人家看,这轻功倒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目莲笑道:“比起一愚大师的‘大身外身普会神变’来说,当然是小巫见大巫了。”一愚听到目莲奉承,十分受用,点头说道:“虽说比不上我老人家的‘大身外身普会神变’,不过也算有些门道,这一项功法旨在飞檐走壁,掠波浮草的功夫,而我老人家的“大身外身普会神变”,则是旨在临敌机变,迷惑对手,这一点上,有些不同。”目莲笑道:“说了这么多,一愚大师是否能够参透这《轻功秘诀》?”

一愚傲然道:“那是当然,只不过我老人家又不逃命,学这个自是无用。”目莲却道:“对于你老人家来说自然无用,对小僧而言则是大大有用,大师能否助我参透此节,领悟这《轻功秘诀》?”一愚道:“难是不难,只不过……我老人家为何要帮你?”目莲摸了摸脑袋,笑道:“学不会这《轻功秘诀》,小僧就没心情陪你玩了……如此,老东西你岂不是异常苦恼?”

一愚怒道:“这可不行,你这小东西才刚回来,怎能不陪我玩?”说罢,一手拿着《轻功秘诀》,一手提着目莲,一闪而没。周围景物飞速变化,山风刮的自己面上生疼,目莲以手遮面,叫道:“老东西你要带我去哪?在达摩洞前玩不好吗?”一愚的话声犹如平常时一般:“少废话,你不是要领悟《轻功秘诀》中的奥秘吗,我老人家就发发善心帮帮你。”

以目莲此时的修为与脚力,要全力奔袭,本也速度不慢,只是,如今被一愚提着,目莲感觉得到,这速度比自己全力奔袭快了一倍有余,何况一愚手里还提着一个人?目莲不禁再次叹服于一愚的高深修为。眼前景物一变,已是一片平原,目莲叫道:“喂,老东西,你怎将我带离思过崖了,方丈和如法师伯要是知道,要给我加重惩罚了!”

一愚笑道:“怕什么,他们能看清我老人家的行踪?就算看清了,也是我拉你出来,不是你拉我出来,怪也怪不到你头上,哼,当日在嵩山之会上你小子那么狂,现在怎么反倒畏首畏尾像个娘们儿了?”目莲只得苦笑不语。一愚终于停下了脚步,但仍旧提着目莲,目莲却看到一片碧波如洗,惊道:“这是哪里?真美!”一愚笑道:“我神州江山,大美之处比比皆是,何况这小小的观止湖了。”

“原来这就是观止湖。”目莲知道,观止湖乃是神州六湖五海之一,以风景秀丽闻名天下,观止湖的名字,也来源于无数文人墨客到此一游,无不“叹为观止”而已。目莲举目望去,平静的湖水真如一面铜镜一般,将蓝天白云亦都借往湖内,倒影湖边垂柳倩影,淡淡的雾气围绕盘旋在湖上,偶尔传来几声惬意的莺啼之声,真乃人间仙境。若能携一佳偶,泛舟湖上,煮一壶酒,炒两个小菜,男人站在船头垂钓,女人坐在船尾放歌,那可真是给你神仙也不愿去做的好日子了。

一愚道:“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咱们就开始了。”话音刚落,一愚竟一掌向目莲小腹打来!目莲一惊,但此时他临敌经验也已不少,反应颇快,他知道一愚定不会使出全力来打自己,索性使出一招“光明真言秘印”中的“灵山礼佛”来,正是自己从那两页残章中悟出的那一式残章,也是自己最熟悉,运用的最得心应手的一招。

目莲左手似乎没动,又似乎动了,实际已划了一个完美的圆,右手同一时间从中穿了出来,“啪”的一声,金光灿然,目莲却凌空飞了起来。只听一愚哈哈大笑,目莲才知中计。原来一愚这一掌并非是为了伤人,而是将劲力全部化为了向前的推力,目莲一掌击来,又加大了两张相交之后的反冲之力,无疑会被震得飞而出。一愚虽在笑,但却也后退了三步,心中一惊,暗道这小子功力果然大有长进,击败耆闍崛倒不是侥幸。

目莲高高飞了出去,向下一望,却已魂飞天外!身子底下,竟已是观止湖的范围。“噗通!”一声大响,目莲已落入观止湖内,目莲急忙双脚连蹬欲踩到湖底,但观止湖深不见底,岂是目莲虽能踩到底的?目莲口鼻已呛进一口湖水去,他奋力伸出头叫道:“老东西,拉我上去,小僧不会游泳啊!”说完,便又沉了下去。一愚大概怕淹在水里的目莲听不到,提起大声笑道:“你不是想要领悟《轻功秘诀》中的奥秘吗?不在碧波里领悟,倒要去哪里领悟来?”

目莲已一连喝了七八口湖水了,生死攸关之际往往能激发出人的潜能,虽说目莲功力深厚不至于淹死在湖中,但此时情况也八九不离十了,目莲急忙将内力注入双手双脚,不住向下压水,身子果然不再往下沉了,反而渐渐浮了起来,目莲的口鼻也得以浮出水面,急忙大口呼吸。一愚哈哈笑道:“小东西,观止湖里的水味道怎么样啊,甜是不甜?”

“甜你奶奶……”一张嘴,又是一口湖水灌入,目莲急忙闭上了嘴,向湖边游去。目莲双手双脚有内力灌注,游行速度倒也不慢,眼见已到湖边,一愚却笑着来到湖边,提起目莲运力一掷,目莲竟又被四丫八叉的摔进了湖心!目莲露出头来,怒道:“老东西,你什么意思,要淹死我么?”一愚守在湖边,笑嘻嘻的说道:“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么?你不是要找出《轻功秘诀》中的诀窍么?”

目莲不理一愚,向着一愚相反的方向游去。目莲拼命向湖岸边划去,万万想不到的是,一愚竟已等在这面的湖边,又是一掷,目莲再度回到湖心……目莲从小便是个旱鸭子,对于水性一窍不通,此时加上心情紧张,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入四肢,却也在被他事倍功半的浪费着,来来回回几次,目莲的内力已有不竭之象。目莲急的快哭了:“老东西……一愚大师,你放过小僧好不好,小僧不学这个什么《轻功秘诀》了还不行吗?”

一愚笑道:“这可不行,咱们男子汉做事怎能虎头蛇尾,定要说到做到才好啊。”目莲渐渐真气不济,手脚也已麻木,心中真的慌了,如此下去,自己真的有可能要沉到湖底去了,却听一愚道:“小东西,别光靠一身蛮力啊,想想人家生活在水乡的小孩子,别说内力,便是力气也没有多大,偏偏如同水中的游鱼一般自由快活,你道那是为何?”目莲叫道:“我不知道,你快救我上来!”一愚似乎十分享受此时目莲窘迫的样子,不紧不慢的说道:“那是因为人家掌握了水的习性,与水融为一体,才能在水中自由穿行无阻啊?”

“水的习性?”目莲一愣,心道:“对啊,自己只顾逃命,却是为何?水要不想要了自己的命,自己面对格久熬,耆闍崛那样的高手都未曾退却,为何偏偏怕这温顺的水呢?”想到此处,目莲渐渐冷静了下来,用心感觉水波的流动与走向,慢慢的找到了一些诀窍,使自己不至于想一块石头一般向下沉。一愚喜道:“这就对了,你再试试,向这边游来。”

目莲此时抓住要领,游起来倒也不觉那么费劲了,这一次,目莲并未借助内力,而是凭借自己本身的力气。这次一愚没有在掷他,而是将他拉了上来。目莲上了岸,忙仰面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双手压着高高鼓起的肚子,口中不断向外呕着湖水。一愚在一旁瞧着有趣,不由幸灾乐祸的水舞足蹈起来。目莲好不容易休息够了,翻身坐起,怒道:“老东西,你是想要了我的命么?”

一愚笑道:“我老人家助你学会了游泳,你非但不感谢我老人家,反来怪罪,这便由不得我老人家了。”说完,不顾目莲强烈反对,再度将目莲掷向湖心……一连两日,这一老一小都在观止湖,一个岸边,一个湖里。经过两日磨练,目莲对于水性的认识,已今非昔比,至少现在,再深的水也淹不死自己了。

“好了,你既已明白了水的习性,咱们就可以回去了。”说完,一愚拎起湿漉漉的目莲,回返嵩山思过崖。第二日,一愚早早来找目莲,问道:“小东西,你现在再看《轻功秘诀》,可瞧出什么端倪了么?”目莲笑道:“老东西,多亏了你,小僧现在看这《轻功秘诀》,可明白的多了!”



第71节:即空即色

一愚笑道:“废话,你若还不明白,莫非是想在多喝几口湖水不成?”目莲急忙摇手道:“不必不必,小僧已经喝够了。”一愚道:“你既已领悟了《轻功秘诀》中的功夫,那咱们便来试试,你来捉我,若是捉不到,悟真送来的饭就一概归我老人家了。”目莲道:“你这是欺人太甚了,小僧这点修为,如何与你老人家精修了近两个甲子的佛门真气相比。不捉不捉,小僧是万万捉不住你的。”

一愚笑道:“怕什么,你小子近来是越学越回去了,总是未战先怯,我不用内力,如何,难道你还怕我这个不用内力的糟老头子?”目莲一停,奇道:“你不用内力,那我呢?”一愚道:“你随意,只要能捉住我,使出浑身解数我也管不着啊。”目莲笑道:“好,不过,我要是捉到了你,可有什么彩头?”一愚道:“十日,只以十日为限,若十日内你捉到了我,我老人家就将那自创的‘大身外身普会神变’传授给你,如何?”

目莲心下感动,知道一愚实在想方设法的帮助自己提升实力,不惜将自创神功倾囊相授,温言笑道:“谢谢。”一愚“呸”了一声,说道:“怎么还想你定能十拿九稳一般?告诉你,我老人家只是想吃几顿好的罢了,走着瞧吧。”说完,身影一动,便以消失不见。目莲明白,虽然快,但一愚却真的未曾动用内力,只是单纯的凭借自己诡异的身法而为之的。目莲从洞中追了出来,却哪里还能找到一愚的踪迹?

第二日,一愚又来了,他一见目莲就笑道:“哈哈,已经过去了一日,今天的午饭归我了,先说好,吃饭的时候,你捉我是不算的……”说未说完,目莲已动了!目莲双脚在土地之上连拨,人已飞出洞外,一手抓向一愚。一愚骂了一声:“臭小子!”忙足尖一点,转身就走。目莲一抓不中,却看到了一愚逃走的路线,他双腿连踢,犹如在水中使力一般,“呼”的一声,便追了上去。

目莲将内力灌注双臂双腿,不止双腿连踢,双臂也是连番摆动,彷佛空气便是湖水,被他划得让开了一条道来。一愚不用内力,脚下速度有限,眼见要被目莲抓住后领,奇怪的事便发生了。一愚的身影居然从中间一分为二,一左一右的跑了开去。目莲已经,只得先抓右边那个,到了近前,却一抓落空,那个身影渐渐淡去,一愚出现在左边,已哈哈大笑着去得远了。

一连三日,目莲的“疾驰三界”虽然已有了精进,速度更快一筹,但仍是对一愚的“大身外身普会神变”无计可施,也许正想一愚当日所说的,并不是目莲每次都猜错真身,事实上,每一个身影都是假的,却也都能变成真的。算起来,一愚已经吃了好几顿原本属于目莲的午饭了,而目莲则已经饥肠辘辘,不得不出去摘些野果先填填肚子。

第五日晚上,目莲想了一整晚。经过这几日的追逐,目莲已看出一些“大身外身普会神变”的端倪来,所谓分身,实际是一愚利用极快的身法移动位置所造成的惨象,一愚可以随意停留在一个位置上,那便是真身,并且,目莲发现,一愚的分身似乎最多只能保持在四个之多。想到此处,目莲心生一计。

第六日,一愚又来到目莲洞口,笑道:“怎么样,小东西,不如就此放弃,咱们以后一人一顿,你觉得如何?”目莲缓缓走出洞来,双手之内却扣着三颗佛珠。面上笑吟吟的说道:“还有四日,着什么急,没见我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了么?”一愚心下暗笑:“这小子,还不明白其中关窍,要想抓住‘大身外身普会神变’下的我,光靠速度可是不行的。”目莲活动活动双脚,喝道:“小僧来也!”真如浪里白条一般,窜了上来。

一愚一惊,急忙奔逃,暗道:“这‘疾驰三界’倒还真有些鬼门道,看来那‘追魂鬼王’的外号倒也不是浪得虚名。”念头还未动完,目莲已到了身后,一愚喝一声:“分!”身影竟直接一分为四,向四个方向而逃。目莲想也不想,施展“弥陀戒珠”的功夫,将三颗佛珠分向一愚的三个身影打去。

目莲此时内力已今非昔比,掷出的三粒佛珠发出尖利的破空之声,极具威势。一愚本处在放松状态,突遇危险,想也不想,本能反应便是避开危险,将真身锁定在唯一安全的那个身影位置、“啪”的一声,一愚竟撞入了目莲手里。目莲死死抓住一愚的衣服,呵呵而笑。

“臭小子,你敢阴我?还用我老人家教你的把戏!”一愚怒道。目莲笑道:“总之我是抓住了你,事先你又没订下规则,怪小僧作甚?”一愚垂头丧气,苦道:“罢了罢了,算你赢了。”目莲笑道:“别那么垂头丧气嘛,小僧的午饭分你一半就是了。”

“此话当真?”一愚的眼睛亮了起来。

“自然当真。”目莲笑着放开了一愚的衣服。

“好,不枉我老人家对你小子一番栽培,知道孝顺我老人家,我老人家也不能不感恩图报,你只用了六日就抓住了我……‘大身外身普会神变’的功夫,便授予你了。”一愚道。目莲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这老东西是不是故意被自己抓住的……一愚敛容道:“现在开始,我老人家便教你‘大身外身普会神变’的要诀,能不能领悟,就看你自己了。”目莲忙道:“弟子定然全力以赴。”一愚道:“好,我这套身法,其实关键就在于两个字:‘真’与‘假’,所谓‘真’便是你的真身,难得是‘假’与‘真’‘假’之间的互换。”目莲问道:“所谓的‘假’,便是制造不是真身的虚假身影吧。”

“不错。”一愚赞许的点点头说道:“要做到这一点是最难的,你首先要知道人眼的注意力为何会集中……”一老一小你一言我一语,一个教,一个学,完全沉浸在武学当中去了。一愚这项身法绝学,说起来简单,学起来却是极难,它不同于以往任何轻功身法,而是一愚几十年来独树一帜苦心创出的第一无二的身法功夫,刚开始,目莲完全抓不住要领。看着不得要领的目莲,一愚常常急的张口就骂:“蠢材,你在场中乱跑什么?要注意变化,节奏的变化,你这样没命的跑,怎能化出分身?”

“笨蛋,说了多少次你还是不懂,我看山下砍柴的樵夫也应该懂了。”

“是了……哎,又错了,你为什么总是不能把握其中的尺度?”

目莲终于汗流浃背的倒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说道:“这身法……真不是人练的!”一愚闻言怒道:“臭小子,你是骂我老人家不是人?”目莲躺在地上道:“您老人家不是人,是活神仙啊……”一愚一听眉开眼笑道:“算你小子有眼光,来来来,咱们再来过,我老人家再给你示范一下……”十几日后,目莲终于能将自己的身影变得有些虚化和模糊,不过这一算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一个多月后,目莲终于能够分出一个虚假的幻影来,不过与真身的差别还是很大,而且不能随意变换位置。

“唔……马马虎虎吧,你已掌握了其中要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的练习和领悟了。”一愚吃着目莲的午饭说道。目莲明白,要练成一愚的水平,不加以时日是不可能的,所以也不着急。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数十年后,由他将“疾驰三界”与“大身外身普会神变”合二为一而成的“即空即色”成为无数武林人士心目中的无上“神技”。转眼已过去了三个月,这一日悟真又来送饭,目莲打开食盒,一股香气扑鼻而来,目莲一看食盒内,大吃一惊。

“你疯了吗?悟真。”目莲惊道。原来食盒里不禁放着一条红烧鱼,还有一只烤鸡。悟真表情有些不自在,似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目莲看着悟真的脸,渐渐明白了过来,道:“你……是涂山雪?”来人正是易容成悟真的涂山雪,涂山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死缠烂打,悟真才让我来了。”目莲惊道:“怎么,莫非伯父又有什么危险了不成?”

涂山雪嗔道:“哪有什么危险,你这笨和尚,净说些不吉利的话。”目莲笑道:“是是是……小僧失语了,应该掌嘴。”涂山雪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没什么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么?”目莲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笑道:“可以,欢迎的很,反正小僧在这里闲得很,嘴里也淡出鸟来……”

“好香啊,是什么好东西?”一愚的声音远远从洞外传了出来。目莲笑道:“这个老馋虫又来了。”一愚一步踏入洞内,却傻了眼:“鸡……鱼……啊,又是你这个假悟真!”



第72节:一愚之死

一愚盯着食盒里的荤食,眼睛瞪得圆圆的。目莲尴尬道:“小僧不吃就是,这就让她拿走,好不好?”

“我呸!”一愚骂道:“小妮子好不容易拿了进来,怎么还能拿走,你当我老人家这么好哄?”一愚一把抢过食盒,笑道:“在思过崖偷食荤腥,罪名不小,这样吧,我老人家带你领了!”说完,提着食盒哈哈大笑,一阵风般离开了达摩洞。

“喂!”涂山雪正欲追出,却被目莲拉住。目莲笑道:“由他去吧,反正你也追不上他,没事的,小僧不饿。”

“人家好不容易才偷运进来的啊!”涂山雪不悦的撇嘴嗔道。目莲笑了笑,说道:“几年不见,你……还好么?”

“亏你还知道问?”涂山雪红了眼圈,说道:“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找你,你却踪迹全无,倒是与一个小美人一同出现了。”目莲没听出涂山雪话中的醋意,直觉被人挂念,心下感激,柔声说道:“小僧这不是好好地嘛,哎,说来话长,这几年发生的事,当真说出来你也不相信。”

涂山雪少女心性,闻言来了兴趣,追问道:“你都经历了什么有趣的事,说来听听。”于是两人席地而坐,目莲将这几年经历的奇遇添油加醋的给涂山雪讲了起来,涂山雪听的入神,不时惊呼一声。两人一个讲一个听,正在兴头上,却听到一声巨响,脚下一震!目莲抢出动来,又听到几声闷响,像是拳头打在沙包上的声音,同时看到金色掌影从不远处泛了出来。

“光明真言秘印,怎么可能?”目莲大惊,急忙向出事地点奔去。

“等等我,目莲!”涂山雪紧随在后。没奔出多远,目莲看到的景象令他几欲昏厥,一愚倒在血泊中,全身数个深可见骨的掌印!目莲急忙蹲下身去查看,一愚已没了心跳,七窍也流出血来,可见已心脉尽碎,大罗金仙也救不活了!

“该死,是谁杀了老东西?”目莲双目赤红,起身四望,但哪里有凶手的踪迹?涂山雪赶来一看,也惊得捂住了嘴巴,她看到,打翻的食盒内还有未吃完的鸡鱼。

“大胆!放开一愚师叔!”只听一声怒喝,如心方丈带领一众“如”字辈高僧以及三大“空”字辈神僧也已赶到。目莲迷茫的站起身,说道:“我来到此地的时候,一愚太师祖已经……”

“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戒律院首座如法大师怒不可遏道:“你若是不满判罚,找老衲我便是,何故加害一愚师祖?”目莲不解道:“小僧没有加害一愚太师祖……”如法大师怒道:“让开!”一愚站在一旁,如法大师查看一愚的情况后,怒视目莲道:“一愚师叔圆寂了,都是他干的!”涂山雪看不下去,说道:“不是目莲,我一直跟他在一起,你们怎能诬陷他?”

如新方丈眉头一皱,沉声道:“你是哪一院的僧人?”涂山雪一愣,踌躇说道:“我……我是罗……般若院的悟真。”却听般若院首座如定大师叹道:“阿弥陀佛,老衲有罪,请方丈责罚。”众高僧一听,便知如定大师看出悟真并非本院弟子,如法大师立时扑击而上,口中喝道:“你究竟何人!”涂山雪见如法大师扑击而来,乱了分寸,忙向一旁闪避,危急之中,被如法大师将她头上伪装一摘而下,一头青丝入水跌落。

如法见状更怒:“何方妖女,与目莲串通一气,谋害一愚师祖?”目莲从来人中没看到如林大师,恐怕如林大师修为未复,仍在修养当中。如心方丈道:“目莲,勿要一错再错,众人已远远看到‘光明真言秘印’的金色掌影,你瞒不过去的,告诉老衲,何人指使你这么做?”如法大师怒道:“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密宗转轮觉皇谛殊罗施,不满一愚师祖击败了他,所以……”

“眼见为实”空玄神僧终于开口:“目莲当日大败耆闍崛,今日怎能又替谛殊罗施杀害一愚师叔,此事有待商榷。”如法大师见空玄神僧开了口,不敢再说。空相神僧却怒道:“现在事实确凿,目莲杀害一愚师叔,还有什么可商榷的?除非……这世界还有人会使‘光明真言秘印’?”

“那也并非没有可能……”空玄神僧道。一直寡言少语的空无神僧开口说道:“居老衲所知,除了瞿昙灭恶与他的大弟子明来大师以外,就只有目莲会使,但据目莲所说,明来已修为尽失,万万不能加害一愚师叔……这……”空玄神僧叹道:“目莲私藏女子,也是事实,目莲,要查明真相,你必须接受我们的审问。”

目莲看得到,除了失明的空玄神僧外,其他人眼中,都喷出一股愤怒的火焰来,对象正是自己,他们心中,已笃定自己便是凶手,自己若是接受审问,依然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目莲向涂山雪使了个眼色,涂山雪明白,他是想携自己一同逃离。但这一举动却没能逃过空相神僧的眼睛,空相神僧怒道:“嘿,事到如今,你们还想跑,说不得,老衲要领教一下你的‘光明真言秘印’了!”

目莲一惊,他万万不想跟空相神僧动手,但今日之局,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空相神僧走上前来,做了个“懒扎衣”,将僧袍裹起,沉声道:“请吧!”目莲无奈道:“空相师祖,咱们不打行吗,一愚太师祖的遇害,真的不是弟子所为。”空相神僧不顾目莲辩解,纵身而上,喝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来吧!”雄浑霸道的一拳,直击目莲前胸。

目莲只得道:“空相师叔,得罪了!”对手的空相神僧,目莲不敢有丝毫大意,一上来就用上了自己的浑身解数。目莲此时心中憋屈,也不理会什么尊敬师长的古训,狂心一起,上手便是一招最拿手的“灵山礼佛”,与空相神僧硬憾!“蓬!”的一声大响,两人各自被震得退开数步,空相神僧吐出一口浊气,喝道:“好心子,修为果然不低,耆闍崛败得不冤,难怪有胆子谋害一愚师叔。”

目莲心中叫苦不迭,但此时说什么也没用了。空相神僧见目莲不言不语,当是畏罪,一怒之下,再度揉身而上,与目莲斗在一处。两人以快打快,眨眼功夫已你来我往走过了十数招!目莲虽然早非吴下阿蒙,但比起功力深浅来,到底还是与空相神僧颇多差距,好在目莲已参透“疾驰三界”的轻功身法,此时身影灵动犹如游鱼,好几次间不容发的避过空相神僧的杀招,有眼力好者如空无神僧叫破:“这是‘追魂鬼王’段帆的‘疾驰三界’!”

如法怒道:“‘八部鬼王’中人没几个好货色,哼,竟与他们混到一起去了,难怪难怪!”目莲知道久战对自己绝对不利,当务之急是如何带着涂山雪一并逃走,想及此处,故意向前拍出一掌,招式用老,露出中门破绽来。空相神僧哪里能够错过此等机会,他铁爪一身,抓向目莲的领口。哪知一抓之下,竟落在空处!目莲的身影渐渐虚了下去,而真身已拉着涂山雪奔至了三丈开外!

“混账,如此狡猾!竟练成了一愚师叔的‘大身外身普会神变’!”空相神僧又惊又怒,但眼看目莲奔出的速度,竟是比自己的极限速度还要快。如法大师怒道:“这个恩将仇报的孽徒,少林寺怎么会出了你这种人渣!”少林寺轻功第一的如风大师脚下一动,口中道:“贫僧去追他回来!”话音一落,人已奔了出去,用的正是佛门轻功“迅步韦驮天”!

目莲发足狂奔,但涂山雪自然跟不上他的速度,目莲也顾不了那么多,将涂山雪拦腰横抱在怀,向崖下奔走。涂山雪被目莲抱着,俏脸一红,嗅着目莲身上的男子气息,只觉全身酸软,说不出的舒服,不自觉的用双手勾住了目莲的脖子。目莲此时却没有心情想这些男女之事,他怀中抱着一人,速度自然有所减缓,渐渐被身后的如风大师赶了上来。

如风大师一边追赶,一边气息不乱的说道:“阿弥陀佛,目莲,你不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这句话么?此时悔改,还来得及。”目莲心急如焚,脱口而出:“小僧没错,悔改你的姥姥!”只恨自己没能多生两条腿。如风大师皱眉摇了摇头,足下发力,三个起落之间,已追上目莲!

如风大师不愿下重手,只一指点向目莲腰际,目莲犹如脑后生眼,身子一扭,犹如鲤鱼摆尾一般,避过了这一招,正是“疾驰三界”中的功夫。如风大师暗道若想拿住目莲,今日非出尽全力不可!当下再不留手,功力灌注全身,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目莲后背撞了过去!



第73节:战城南

目莲自然察觉到如风大师的从后突袭,他怀中抱着涂山雪,躲闪不便,一咬牙,喝道:“分!”目莲将自身内力提升至极限,灌注在双脚之上,如风大师只见目莲的身影鬼魅般一分为二!如风大师扑了个空,微微一愣,目莲左边身影立时淡去,真身向右侧遁走。如风大师心道原来你的分身支持不了多久,抖擞精神再次紧追不舍。

目莲回头一望,如风大师仍然紧追不舍,不有叫苦。怀中的涂山雪见状说道:“目莲,你放下我自己跑吧,我一个弱女子,相信少林寺的和尚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目莲咬了咬偷,也不言语,只是双臂紧了紧,继续向前奔逃。涂山雪心中一甜,搂着目莲脖子的双臂也紧了紧。如风大师见状,怒道:“伤风败俗,不知羞耻,真是不可救药!”脚下速度再增,势要将目莲捉拿回寺。

如风大师人如其名,将沙门一百单八神通之一的“迅步韦驮天”身法练至炉火纯青,要说轻功身法,放眼江湖,能与如风大师比肩的,除了八极榜之外,也就只有“追魂鬼王”段帆等寥寥数人了。目莲惊讶发现,自己已经将速度提升至极限,但如风大师还是能轻易地跟上来,如此下去,终非了局,空相神僧等人再赶上来的话,自己真是想走也难了。

如风大师紧追不舍,再度追上目莲,喝道:“还不停步!”一抓抓向目莲后颈。目莲毕竟内力与脚力有限,不敢乱用“大身外身普会神变”的功夫,当下心一横,使了一招“蝎尾罗汉”,左脚向后反踢而出。如风大师不料目莲说打便打,招式又是这般诡异,他前冲之势不止,眼见面门将要撞在目莲左脚之上,急忙拿桩站定,双手一档,“啪”的一声挡住了目莲左脚。

哪只目莲这左脚乃是虚招,真正的杀招则在右脚!目莲左脚闪电收回,同时右脚弹出,“蓬”的一声踢中了如风大师的下巴!如风大师被踢得仰面栽倒,头晕目眩,目莲叫道:“对不住了,如风师叔!”拔腿就跑。当此危难之际,目莲才将“疾驰三界”的功夫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奔至崖下,两个“可”字辈执法僧人见到是他,忙举起戒棍交叉在一起,挡住去路道:“回去!没有命令我们不能放你下山!”

目莲只得说道:“二位师兄,得罪了!”他足下一瞪,抱着涂山雪腾空而起,两个执法僧不约而同,举起戒棍便向目莲当头打落。目莲身在半空之中,双脚连踢,将两个执法僧的戒棍踢上了半空,两个执法僧被带的站立不稳,双双跌倒在地,目莲趁机夺路而走,一口气逃离了嵩山地界。涂山雪见目莲神色委顿,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小声问道:“目莲,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目莲停下脚步,拍了拍身上尘土,说道:“小僧也不知道啊,现在孑然一身,何处才是小僧的归宿呢?”涂山雪闻言忙道:“不如加入白莲义师吧,同咱们一起推翻这残暴无德的鞑虏吧?”目莲缓缓摇了摇头道:“战争终归是要流血,何况……小僧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涂山雪惊道:“你不会要去替格夫人报仇吧?”目莲苦笑一声,并未否认。涂山雪焦急的拉住目莲僧袍道:“你不能去,太危险了,你一个人,怎么去和觋宗为敌?舅舅还在白莲义师等着你呢,爹也很想见你啊……”

“不必再说了。”目莲打断涂山雪的话道:“我娘的仇,是一定要报的,谁也无法阻止我。”

“那我和你一起去!”涂山雪脱口而出。

“不行!”目莲斩钉截铁的说道:“太危险了!”

“知道危险你还去!”涂山雪嗔道:“我不许你去,你就不能去!”目莲双目精光一闪,盯着涂山雪道:“你凭什么管我?”

“我……”涂山雪一时语塞,跺了跺脚,垂下泪来。目莲见涂山雪哭得伤心,心下不忍,说道:“罢了,小僧先送你回伯父那里吧。”涂山雪心想也好,到时候人多力量大,说不定能令目莲改变心意。两人买了两匹马,并驾齐驱而行,一路上,涂山雪有意逗目莲开心,说些好笑的话,但目莲此时一筹莫展,十分苦恼,哪里还笑的出来。师仇未报,母仇未报,现下又多了个一愚,更可怕的是,自己连谁是凶手也毫无头绪。

行了几日,快到白莲义师驻扎的武安城地界,却看到不少百姓拖家带口的跑了出来。涂山雪拦住一个老汉问道:“老大爷,大家这么着急要去哪里?”那老汉急道:“小娃儿,你要回武安么?还是别去了,鞑子军队打过来了!”涂山雪一惊,向目莲说道:“我爹还在城里,咱们快走!”

两人快马加鞭,半日时间便赶到武安城,目莲远远听见喊杀之声四起,火光冲天,到处弥漫着血腥与焦臭的气味,目莲只觉胃中一阵翻涌,几欲作呕。涂山雪随军征战了几年,这种场面倒是已见过了不少,见状惊道:“咱们武安的防御本是滴水不漏,怎会这样?咱们快去看看!”两人策马趋前,战乱之中,目莲怕她有失,一蹬马腹,跑在前面,几个鞑子兵见两人向城内冲,二话不说,举枪便刺。

目莲一把抓住一个士兵的铁枪枪身,运劲一甩,那名鞑子兵便被甩出老远,接连撞飞了好几个鞑子兵。目莲拿着铁枪,当先开路,涂山雪紧跟在后,但更多的鞑子兵围了上来,目莲左拍又挑,他不愿过多杀戮,所以都是伤敌为主。忽然“嗖”的一声响,涂山雪坐下马儿中箭,那马长嘶一声,两只前蹄跪了下去,涂山雪猝不及防,滚落马鞍。

目莲回头一看,大吃一惊,调转马头,将涂山雪拉了上来,涂山雪坐在目莲身后,双臂抱住目莲的腰,急道:“咱们快进城去看看!”目莲点了点头,两人一骑,向城中冲去,所遇鞑子兵皆不能挡,此时城门已破,被两人轻而易举冲进城去。城中的战争更为激烈,无数白莲义师战士与鞑子兵捉对厮杀,白刃相见,无数百姓哭喊声、兵器交击声、惨叫声、箭矢声此起彼伏,犹如人间地狱。

目莲左掌竖在前胸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啊。”忽听一个声音叫道:“涂山小姐,大师,怎么是你们?”目莲低头一看,却是熟人。这人便是和顺和帮主,人称“独眼周仓”的破丑魁,此人不知何时也投在了白莲义师帐下。涂山雪见了他,急道:“破丑魁,我爹呢?”破丑魁砍翻一个鞑子兵,叫道:“涂山先生应该还在官邸里!”涂山雪一听,忙指引目莲向官邸而去。目莲刺伤两名鞑子兵,下马与涂山雪一起冲进官邸,官邸之中一团混战,两人杀入内里,果见道顺等人正在拼死搏杀,云胤真人护着涂山齐德,倒是没有大碍,但云胤真人一条手臂却已负伤。

“爹!”涂山雪急忙跑了过去。一名鞑子兵看见涂山雪,当头便是一刀砍下,目莲看的真切,铁枪“啪”的一声打中他的膝盖,那名鞑子兵单刀脱手飞出,被目莲一把接住,用刀背磕晕了鞑子兵,目莲手握单刀,纵横捭阖,使出“锟铻剑髓”之中的“拂鞶势”,杀散了官邸之中士兵。道顺喜道:“目莲师兄,你来的正好。”目莲道:“现在怎么办?”

道顺四下看了看,黯然道:“武安城是保不住了,咱们杀出去,退到金沙镇吧,‘虎啸崎嵚’弥牟长万老爷子在那镇守。”目莲点了点头,单刀挥舞如风,在后抵住一波鞑子兵,叫众人退走,突见一个莽古大汉扛着一柄金刀大踏步冲了进来,一刀劈向目莲,极具威势。

“千夫长!”鞑子兵精神一振,欢呼雀跃。目莲看准金刀劈向的路线,侧身一闪,用刀背砍在莽古大汉握刀的手上,不料莽古大汉异常凶悍,虽然吃疼却仍紧握金刀,合身向目莲扑了上去。目莲怒道:“找死么!”一招“灵山灵佛”,金光乍然,轰击在莽古大汉胸腹之间,莽古大汉倒飞而出,撞破墙壁,余人再不敢近前。

云胤真人讶道:“好霸道的一掌,依老道看,小师傅还留手了。”目莲微微一笑道:“咱们快走。”众人退出官邸,沿路之上又收了很多白莲义师士,包括破丑魁在内,众人杀出南门,却见一队莽古骑兵守在道中,为首一个白袍将军,手挽强弓,见众人出来,从背后拔出三支箭矢来,一齐搭在弓上,向为首的目莲射了过来。目莲看的真切,丢了单刀,双手接住两只羽箭,一脚踢折一只,转身一扬手,两只羽箭掷向那白袍将军,用上了“弥陀戒珠”的功夫。

“阿术将军!”一众鞑子兵纷纷惊呼。



第74节:觋首格洗尘

名叫阿术的莽古将军当机立断,弯腰低头,平卧在马鞍之上。两只羽箭从他头领呼啸而过,刺在他身后的鞑子兵身上。阿术将军坐直身子,举着大刀的手一扬,怒道:“给我杀!”阿术将军首当其冲,身先士卒,策马冲在最前面,后面的鞑子兵纷纷举枪跟在后面,目莲从一名白莲义师士手中接过一柄单刀,对云胤真人道:“真人,请你先护令胡先生与涂山小姐先走!”

云胤真人点头道:“你自己小心。”涂山雪虽不愿走,但被涂山齐德严厉目光一盯,也不敢忤逆,叫道:“目莲,我在金沙镇等你,你一定要来!”目莲向他挥了挥手,带领破丑魁与其余白莲义师士,与鞑子军展开野战!阿术将军看出目莲乃是这一伙叛军的首领,便策马趋前,一刀斩向目莲颈中。

目莲正踢翻一名鞑子兵,侧目看到来刀,头一低,便避过了这一刀,同时向上一纵,“啪”的一掌击在阿术将军背心,阿术将军把持不住,摔下马来,目莲抢上前去,将刀架在阿术将军脖子上,喝道:“还不下令撤军?”阿术将军盯着目莲,喝道:“做梦!”一个翻滚避过目莲的刀锋,爬起来便使刀砍向目莲。

目莲怒道:“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么?”单刀上举,格开阿术将军的刀,一脚踢翻了阿术将军,但目莲终归念在他是个沙场战将,并非十恶不赦,且悍不畏死,是个好汉,所以未下杀手,只是一掌击晕了他,同时喝道:“你们的将军已死,还不投降?”不料一众鞑子兵见主将败亡,并非投降逃跑,而是奋起余勇,打的更加拼命。破丑魁肩膀中刀,怒道:“老子跟你们这群鞑虏拼了!”合身向两个鞑子兵扑了上去。

目莲见状,倒提单刀,在阵中游走,犹如鬼魅,一众鞑子兵没有一人能在目莲手底下走过一招,便被目莲击倒在地,目莲使出“疾驰三界”的功夫来,往来穿梭,看的众人眼花缭乱。不一会儿功夫,一队莽古的百人队便都倒下了,破丑魁不禁惊叹道:“大师,好高强的武功!”目莲恍若未闻,说道:“后有追兵,咱们快走。”众人好不容易,才到了金沙镇地界,目莲向破丑魁说道:“破丑帮主,麻烦你带领大家进镇子吧。”

破丑魁奇道:“大师,你不进去吗?”目莲犹豫片刻,从一个白莲义师士手中签过一匹马,说道:“小僧还有事,这就走了。”破丑魁有些黯然道:“既然如此……大师忙完了就回来吧,俺对你的功夫佩服的紧,还想再见识见识呢。”目莲笑了笑,不知可否,向众人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去了。目莲打骨子里厌恶战争,也厌恶争斗,不过,还有事情不得不做,那便是找觋首格洗尘找回公道。

目莲一路策马向南疆而去,这一条路,自己曾与格浣烟一同走过,那一路上有说有笑,异常轻松,目莲现在想起,那是的格浣烟看着自己,眼中似有无数话想说,而自己当时却是漠不关心,丝毫没觉察出格浣烟的异样,想到这里,目莲不禁深深怪罪自己的大意。但事已至此,目莲心中只有恨火,一路快马加鞭,十日之后,进入南疆地界。目莲熟门熟路,直接向黑瑶池而去,到了觋宗圣殿,却被两个觋宗门徒挡在了入口处。

“大师是谁,来我觋宗有何贵干?”觋宗门徒问道。目莲道:“小僧找你们宗主有事。”两个觋宗门徒见目莲面色不善,不敢放行,说道:“大师有什么事,容我们先去禀报再说。”目莲不耐到:“让我进去。”言罢,也不看两个觋宗门徒,径直向内而行。两个觋宗门徒怎能容他无端闯入,左右而上夹击目莲。目莲左右各处两掌,掌力一吐,立时便击的两人飞出老远,摔在地上。

目莲踏入圣殿之中,又有几个觋宗门徒闻声赶来,却都被目莲三拳两脚料理了。忽听一个声音道:“大师住手!”目莲听这声音有些熟悉,停手一看,原来是高长老到了。矮胖的高长老急忙跑过来,向目莲做了个揖说道:“鄙人高朴,不知大师是否记得?”目莲点了点头,说道:“我记得你。”高朴松了口气,笑嘻嘻道:“大师此来,有什么要事么?这些下人不识得大师是我族恩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师,大师打得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目莲见高朴态度亲热,却也不便发作,说道:“小僧……找你们宗主有事。”高朴皱眉道:“宗主不在殿中……那个,大祝呢?”目莲语气不善道:“格夫人已经死了!”高朴大惊道:“你是说……大祝仙去了?这怎么可能。是谁下的手?”目莲怒道:“那就要问你们宗主了!”

高朴闻言,知道此事非自己所能处理的,急忙将目莲请入殿中,自己慌忙去找格洗尘。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一个身披黑袍的身影踏了进来,只听她说道:“都出去吧。”所有觋宗门徒对她奉若神明,不敢忤逆,包括同来的高朴在内,统统退出了圣殿,偌大一个圣殿,便只剩下目莲与那黑袍人两个。

“你还是来了。”那黑袍人开口说道,是个女子声音,但那声音有些沙哑难明,听起来颇为别扭和费解,彷佛是人故意捏着嗓子发出的声音。目莲沉声道:“格洗尘?”黑袍人道:“是我。”目莲怒道:“我娘身体内的蛊,是不是你下的?”格洗尘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目莲道:“若是,我便要替我娘报仇!”格洗尘轻笑道:“就凭你?”目莲怒道:“凭我又如何?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替我娘讨回公道!”

格洗尘摘下套在头上的帽子,露出本来面目,笑道:“那就来吧。”目莲看到,格洗尘的面容异常丑陋,一副老妪摸样,牙齿似乎都与掉光,脸上的皮皱在一起,犹如橘皮一般,一头白发杂乱无章犹如鸡窝,两只眼睛秽浊无光,鼻头上甚至还长着一颗大脓包。目莲盯着格洗尘,默默集聚真气,他知道,格洗尘号称“觋首”,位列“八极榜”之一,绝非易与之辈,但事已至此,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替格浣烟报仇。

当真气在体内鼓荡开来,呼啸欲出犹如沸水之时,目莲终于动了。目莲展开“疾驰三界”的身法,一步便到了格浣烟身前,出手便是一招“灵山礼佛”,金光乍然,配合着“仁王般若神功”之威,隐隐有雷声隆隆。格洗尘长满杂毛的白色眉毛几不可查的一挑,伸出右手,在目莲掌掾一搭一带,目莲只觉一股大力涌来,将自己的平衡打破,那掌劲力竟都被带到了旁处。

格洗尘道:“只有蛮力是不够的。”左手一指点向目莲腰际。目莲腰身一扭,意欲避过这一指,不料格洗尘变指为抓,也看不见她是如何变招出手,“嗤啦”一声,便将目莲左侧腰际僧袍抓的粉碎,目莲低头看去,自己腰上已生出五道鲜红的血痕。目莲一惊,回手一掌,击向格洗尘面门。格洗尘轻笑一声,不见脚步移动,竟平平前移三尺,与目莲面对面距离不过数寸,目莲这一掌自然落空。

格洗尘吹了一口气,目莲只觉一股恶臭扑面,连连后退,只觉脑中一涨,他甩了甩头,恢复清明。格洗尘微微一愣,不料目莲竟为中毒。只有目莲自己知道原因,他今日前来挑战觋首,并非无备而来,早前已吃下仰金公的“药王丹”,寻常毒药奈何不了他。格洗尘一愣之际,目莲瞬间发难。

目莲看准格洗尘所站方位,一连拍出七掌,一掌劲力强过一掌,掌掌项链,打出七道金色掌影,掌影从小到大依次而排,如山岳一般压向格洗尘,这一招乃是“光明真言秘印”之中的杀招,名唤“七级浮屠”。格洗尘不动声色道:“这一招若是瞿昙灭恶来使,于我才有几分威胁。”只见格洗尘脚步轻移,便避过那七重掌力,那七重掌力轰在一根两人合抱的石柱之上,石柱应声而断,土石飞溅。

格洗尘欺进目莲身前,说道:“你还不明白吗。不是力气大便能得胜。”她一只手轻描淡写的便按上目莲前胸,掌力一吐,目莲犹如断线风筝一般,飘然飞出,撞在身后石柱之上。目莲后背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黑,但他勉力支撑,咽下一口涌上的心血,站起身来。格洗尘道:“你骨头倒挺硬。”目莲双目赤红,怒吼道:“你害我爹娘,我不报此仇,怎配为人?”合身向格洗尘扑上。格洗尘摇了摇头,说道:“你还不明白么?”目莲半空之中,却喝道:“分!”只见目莲身影从中一分为二,左右夹击格洗尘,正是一愚“大身外身普会神变”的功夫!



第75节:看不见了

格洗尘见状微微一惊,她从未见过这种功夫,但虽惊却丝毫不乱,张开双臂,分挡目莲左右攻势。目莲忽左忽右,奈何格洗尘只是以不变应万变,丝毫不受分身迷惑,或许她觉得,即使四个目莲一起上,又有何妨?格洗尘轻笑道:“你这功夫虽然不错,可惜火候尚且,尝尝我的摧花手吧。”言罢,格洗尘右上之上泛起粉色光华,闪电般左右各出一掌,目莲反应不及,被击在小腹之上,远远地跌了出去。

目莲双手撑地,意欲站起却喷出一口鲜血来,小腹剧痛难忍,犹如刀搅。格洗尘轻蔑说道:“凭现在的你,想杀我?还早得很呢。”目莲喝道:“为什么?你害我双亲,我就是死,也要讨个公道!”他死命站起身来,鼓足全身劲力,使出一招“焚灭地狱十八重”来。这一招威力更胜“七级浮屠”,十八个淡金色掌影重重叠叠,铺天盖地,这一次目莲学聪明了,这十八掌击向不同方位,笼罩了格洗尘所有闪避的角度。

格洗尘喝了声彩,身影突然化作一道黑电,在重重掌影之中左闪右避,来到目莲身前,一掌按在目莲前胸之上!只不过这一次,格洗尘却似乎未下重手,饶是如此,目莲毫无防备,亦被击的仰面倒了下去,呕出一口血来。格洗尘摇头道:“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外甥,我不愿伤你性命,你还是走吧。”目莲喝道:“你和不杀了我,让我去陪我爹娘也好!”

“你真的这么想?”格洗尘问道,声音之中听不出任何感情。目莲此时心灰意冷,满心难过,有气无力道:“是的,这个人世间,我所敬重之人接二连三的逝去,而我却无难为力,我恨我自己,恨这个人世,我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人世了……”格洗尘叹了口气,说道:“世间不平事何止千万,看得多,自然恨得多,也罢,从今往后,你不会再看见了。”

格浣烟手一挥,不知做了什么,目莲便觉眼前一片黑暗袭来,脑中一昏,没了知觉……一股龙涎香的香气将目莲熏得醒转过来,目莲脑中剧痛,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却是一片黑暗。目莲双手摸了摸,自己躺着的,是一张柔软的榻,目莲使劲眨了眨眼,竟还是感觉不到一丝光亮。

“现在是深夜么?”目莲心想,他脑中混乱一片,疼痛难忍,很快再度睡了过去。

“大师……大师!”一个稍显稚嫩又有些油滑的男子声音叫道。目莲悠悠醒转,发觉有人再向自己口中喂水,目莲睁开眼,入眼的却依然是一片黑暗。目莲内视一番,却发现自己的内力还在,修为半点未损,只是先前被格洗尘击中的地方还隐隐作痛,不过好像也没有大碍,格洗尘似乎有意留手,不愿伤及自己的样子。

“还在夜里么?”目莲问道。

“啊……”那男子道:“现在是正午啊,大师您昏睡了七天七夜,掌柜的担心您,所以让小的来看看……”

“你是谁?”目莲问道。那男子笑道:“小的是这家客栈的小二啊……大师您既然醒了,有什么吩咐?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给您请大夫?”

“莫非我是瞎了?”目莲下意识的说道。那店小二闻言,用手在目莲面前晃了晃,目莲却毫无反应,店小二讶道:“啊……这……大师您的眼睛似乎真的出了点儿问题,小的这就去给您找大夫。”说着匆忙下了楼去。目莲使劲甩了甩头,不知道自己如何来到这家客栈,也不知自己的眼睛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才回忆起,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自己的生杀大权,已经握在了格洗尘的手里,莫非她没杀自己,只是弄瞎了自己的双眼?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房门再度响起来,目莲听得明白,有两个人进入到房间中。只听店小二说道:“大夫,就是这位大师,麻烦您给看看,他好像……看不见了。”只听其中一人走过来坐在榻边,伸手搭住目莲脉搏,有掰开目莲的眼睛看了看,问道:“大师,不知你因为什么原因看不见了呢?”目莲答道:“小僧也不清楚,或许是……中毒了?”

“中毒?”那大夫沉吟道:“有这种可能,只是老夫对解毒一道所知甚少,大师……还是另请高明吧。”说完,那大夫起身要走,店小二忙道:“喂,大夫,我们付了诊金的,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那大夫叹了口气说道:“你可知这里是哪?这里可是南疆,南疆地界,何人施毒?当然是觋宗,老夫可不想治病不成,连自己这条老命也搭进去,至于诊金,老夫全数奉还便是。”说罢便出了房间。店小二怒道:“什么大夫,每一点医德!”说完,语气转善道:“大师,小的这就去给您重新找个大夫来,”

“不必了。”目莲说道:“小僧这毛病,应该不是寻常大夫可以对付的,对了是谁送我来的?”店小二道:“七天前……是两个大爷送您来的,并且……给了足够的银子,够您在小店住上几年的,嘿嘿,大师要什么随便吩咐,现在……大师需要用饭么?”目莲确实腹中空空,有些饿了,说道:“也好。”店小二匆匆去了,目莲不解道:“莫非是觋首受益,将我安置在此?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一会儿,店小二便回来了,目莲闻到饭菜香气,不由食指大动。店小二将饭菜放在桌上,问到:“大师……您自己行么?”目莲笑道:“总不至于吃饭也要人喂,你下去吧。”店小二答应一声,便离开了。目莲摸索着坐到桌边,想要摸到碗筷,却“咣当”一声打翻一碗热粥。目莲叹了口气,自语道:“目莲啊目莲,你沦落到这步田地,究竟何苦来由?这世上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哎……”

目莲心灰意冷,起了轻生的念头,却突然摸到颈中无戒禅师的佛珠,黯然道:“若我死了,谁替师父报仇,谁替爹娘找回公道,谁去查明一愚太师祖的死因……”想到此处,目莲缓缓闭上双目,念起“莲蕴咒”来,念过一遍之后,目莲才渐渐平静下来。目莲小心翼翼的摸索,终于摸到碗筷,习武之人本来对触觉等感觉异常敏锐,何况目莲此等修为,他此时专心致志,吃完这顿饭便也不是难事。吃完饭后,目莲盘膝榻上,运起“仁王般若神功”来,行转了三十六个周天之后,目莲吐出一口浊气,胸腹间的伤势轻了些,但入目的,却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我……就这么废了么?这世上,还有我能够相信和依靠的人么?我若就这么死了,会有人为我伤心难过么?”目莲心道。

“或许……涂山雪算一个吧,伯父也算一个……嗯,还有道顺吧,或许还有小玉儿……只是,他们都帮不了我,不能给我指一条明路……我该怎么办?不如同父亲一般,去铁围山中终生苦修算了……”目莲想到此,突然灵光一现。

“铁围山……铁围山!对了,还有一人,他一定能帮助我,实在不济,我便与他一同在洞中参悟佛法便了。”想到此处,目莲来了些精神,坐在榻上又想了些事情,觉得有些困了,便倒下睡去。第二天一早,目莲叫来店小二,说道:“小二,小僧要走了。”店小二讶道:“大师到哪里去?怎么走的这么匆忙。”目莲道:“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对了,不是说送我来的人给了你们不少银子么?”

店小二闻言有些尴尬,又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啊……那个……是给了一些……”目莲笑道:“小哥莫要担心,小僧只求十两银子作为路费,不知……”店小二忙道:“当然当然,大师只要十两么,小的这就给您准备,再给您装上些馒头糕饼,大师稍候,小的这就去准备。”目莲拿了店小二给自己准备的包裹,雇了一辆马车,将大致方向告诉车夫,便坐在车中,车夫赶着马,向北而行。

行了两日,路过一处镇子,车夫停下车去吃饭,目莲左右无事,便下了车,这两日都在车里,闷得发慌,此时正值秋季落叶时分,秋风吹来,倒是格外凉爽。目莲漫步在街道之中,他目不视物,倒也不敢乱走,只是直线往前,虽然看不见,但他感官异常敏锐,倒也不怕撞到人。正行间,忽听旁边有人说道:“咦,师叔你看,这个是不是那杀了一愚神僧的妖僧目莲?”

目莲耳力敏锐,听到另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低声说道:“噤声,若真是他,咱们可不是对手。”前者说道:“可是……我看他怎么怪怪的,好像是……看不见了。”过了片刻,那老者道:“果真……他似乎瞎了,莫非老天给咱们点苍派这个机会得成此功,扬名天下么?嘿嘿。”



第76节:嫁祸

目莲听到有人议论他,不由留起了心。却听那老者道:“武丘,你速去……报信,我们先跟着他……拿住他。”由于那老者声音压得更低,目莲听的不是很清楚。只听一个年轻些的声音答应了,之后便匆匆离去。目莲心中好笑,点苍派虽不是什么武林大派,但也算是颇有历史的一个正道门派,颇有些名气,目莲不知这个老者是谁,看来是想寻自己的晦气。忽听身后车夫叫道:“大师,小人用完饭了,咱们可以上路了。”

目莲闻言道:“小僧这就来了。”侧耳一听,点苍派一行人倒是没了动静,怕是躲在一旁,想查看自己的动向,或许是不想在这镇子里动手,闹出太大的动静来。目莲假作不知,故意有些踉跄的转过了身,回到了车上。马车出了镇子,车里的目莲却知道,点苍派的一行人一定是撵在后头。马车驶进密林之中,四下寂静无人,突听前方树影婆娑中传来许多细碎的脚步声,车夫叫道:“哎呀,莫非有强人劫道?”

车夫将马车停下来,果听那老者说道:“这位哥儿,车中坐的可是位大师?”车夫忙道:“是……诸位大侠有什么事吗?”那老者道:“不用担心,咱们找那位大师有些事情。”目莲也不愿让那车夫为难,自己走下马车,说道:“谁找小僧?”那老者见目莲下了车,便问道:“这位可是目莲大师?老夫点苍派长老铁伐轩羾。”目莲心中暗笑,什么铁伐轩羾,这名字倒叫的出尘脱俗,索性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喂,和尚,我们铁长老问你话呐!”一个年轻的声音叫道。目莲听那声音颇为无礼,但他修为颇好,反而笑道:“小僧虽然瞎了,耳朵却不聋。”铁伐轩羾咳嗽一声,说道:“目莲大师的眼睛……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目莲道:“这是小僧之事,不用铁长老挂怀。”铁伐轩羾笑道:“若是如此,只怕有人会说咱们恃强凌弱,落井下石了。”目莲故作惊讶道:“哦?莫非铁长老要与小僧为难?”

铁伐轩羾笑道:“不敢,只是少林寺高僧洒下英雄令来,号召天下正道人士对大师展开搜寻,今日老夫有幸遇到大师,断无袖手旁观之理啊。”目莲心道不料少林寺做出这么大的手笔来,不过想想也是不难理解,一愚在少林寺乃是辈分最高的神僧,被奉若神明一般的人物,他们误以为自己杀了一愚,自然要倾尽全力抓捕自己。目莲笑道:“这么说,铁长老要将小僧捉拿归案,送往少林寺受审了?”

铁伐轩羾道:“义之所至,老夫别无选择。”目莲心道说得好听,想捉住自己,还不是想扬名立万,为他自己和点苍派出一把风头而已,哼,想抓我,有那么容易么?一念及此,目莲笑道:“若是小僧不愿意呢?”铁伐轩羾声音变得有些严肃道:“大师双目失明,老夫本不愿动武,还望大师以和为贵。”目莲道:“小僧虽然瞎了,但也轮不到你们来抓,小僧还有事在身,这就走了。”

铁伐轩羾怒道:“大师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目莲笑道:“出家人,什么酒也不吃,铁长老一并吃了如何?”铁伐轩羾怒极反笑:“哈哈……难怪如今江湖人称‘修罗狂僧’目莲,果然够狂的,只是不够聪明,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师如今双目失明,还敢这么狂的,老夫着实未曾见过。”目莲不再理会铁伐轩羾,转向车夫道:“大哥,咱们走吧。”

那车夫已噤若寒蝉,不敢言语,心道这个瞎和尚简直是找死。铁伐轩羾在一众低辈弟子的目光下被目莲如此轻视,面上挂不住,喝道:“你如此张狂,休怪老夫无礼了!”铁伐轩羾看目莲眼瞎,宝剑也不出鞘,纵前两步将剑鞘向目莲左肩磕去。目莲轻笑一声,听得左侧风响,向右横移一步,铁伐轩羾顿时磕了空,他以为目莲乃是凑巧避过,不足为奇,又是一剑柄撞向目莲前胸。

铁伐轩羾的动作未能逃过目莲的感觉,目莲有意教训他,身子一侧,脚下一伸,再加上一推,便让铁伐轩羾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吃屎。目莲笑道:“哎呀,莫非铁长老的眼睛也不好使么?”铁伐轩羾从地上爬起来,一张脸涨成猪肝颜色,怒道:“臭和尚,你是找死!”“锵”的一声,拔出宝剑,使了一招点苍剑法中的“嫦娥奔月”,剑尖向目莲面门点去。目莲笑道:“来的好,这还有点儿意思。”

却见目莲身影突然一分为二,铁伐轩羾从两个身影中间穿了过去,迷茫中,却见两个目莲左右夹击,同时向铁伐轩羾击来一掌。铁伐轩羾虽然大惊,但毕竟在剑法上浸淫了数十年,宝剑围绕身体画了个圈,这招有个名号,叫做“画地三尺”。目莲听的剑鸣之声,有感觉到剑风霍霍,知道这招不好破解,分身一收,使出“疾驰三界”的轻身功夫,溜到了铁伐轩羾身后。铁伐轩羾左顾右盼,不见目莲身影,大惊之下,后背一疼,已被目莲击了一掌。

铁伐轩羾一个踉跄,立时转过身来,眼中露出惊惧之色。目莲笑道:“铁长老,还想抓小僧么?”铁伐轩羾并不甘心,大喝一声,使出点苍派精妙剑法廿四招“白石千秋剑”来。手中剑犹如灵蛇飞舞,吞吐不定,绵绵密密向目莲袭来。目莲只觉凌厉剑气四面八方笼罩而来,不敢大意,心一横,左臂一圈,右臂从中探了出来,使出一招“灵山礼佛”来。

却听一声炸响,铁伐轩羾被击的远远飞出,撞在一颗老树之上,树上枯叶涔涔而落,落的铁伐轩羾头上身上到处都是,铁伐轩羾艰难站起身来,一看手中之剑,已断成了几截。目莲只听场中异常安静,只剩秋风卷起落叶的沙沙声。铁长老扔了短剑,怒道:“一起上,给我拿下这妖僧!死活不论!”一众点苍派年轻弟子轰然答应,目莲只听拔剑之声此起彼伏,统统向目莲杀了过来。

目莲眉头一皱,待他们杀到,使出“疾驰三界”的功夫,在人群之中来回穿梭,这些年轻弟子的武功比之铁伐轩羾还差得远,自然不是目莲对手,被目莲左一拳右一脚,统统打翻在地。铁伐轩羾埋伏在旁,瞅准机会,一拳打向目莲后心。目莲心如明镜,这一拳也没能逃过他敏锐的感觉,他使了一招“蝎尾罗汉”,左脚反踢而出,“啪”的一声踢在铁伐轩羾拳头之上,同时右脚反踢,踢在了铁伐轩羾下巴之上,这一招,曾经用来对付如风大师,这一次,轮到了铁伐轩羾。

铁伐轩羾仰面栽倒,吐出一大口血来,血中还包着两颗牙齿。满地的点苍派弟子哼哼唧唧,都已经爬不起来,就算有力气爬起来,恐怕也不愿意起来。目莲的声音不见喜怒:“还打么?不打,小僧就要走了。”包括铁伐轩羾在内,没人再敢做声,目莲拍了拍身上的落叶与尘土,对车夫笑道:“大哥,咱们走吧。”车夫战战兢兢,对目莲视若神明,连连称是,目莲一笑,上了马车。铁伐轩羾看着远去的马车,口齿不清的说道:“不可能……不可能……”

“真是没用呢!”目莲的马车去远后,点苍派众人正欲离去,却听到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铁伐轩羾一惊,怒道:“尊驾是谁?何故消遣老夫?”一个黑衣蒙面人现身出来,说道:“我么?你们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号,不过,你们能成为我的棋子,也足以自傲了,呵呵,要怪,就怪你们自己,自大,贪心,偏又太没用,纳命来吧”说完这句话,能黑衣人犹如鬼魅一般杀入一行点苍派弟子中,或用抓,或用掌,或用拳,统统是一招毙命,毫不拖泥带水。

铁伐轩羾瞧得睚呲欲裂,大喝一声,扑上去欲与黑衣人拼命。此时的铁伐轩羾已乱了方寸,看不出什么招式,黑衣人轻蔑一笑,一掌斩在铁伐轩羾喉头,铁伐轩羾连惨叫声也没来得及发出,便即毙命。黑衣人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自语道:“小小目莲,背上这么多人命,看你要如何是好?哈哈哈……”黑衣人一闪而没,惊起林中几只鸟儿。此时一个打着醉醺醺的老者却看到这一幕,自语道:“咦,本想来看一场好戏,不料来晚一步,竟死了这么些人?”

这老者有些老态龙钟,抱着一根竹竿,竹竿顶端挑着一个大酒葫芦,酒葫芦随着他的脚步,“咣当咣当”的响个不停,酒葫芦底下,却挂着一只干瘪的柿子,稍有些见识的人看了,便知道这行头,叫做“悬壶济世”,看来这老者,是个治病救人的郎中。这老郎中缓缓走到那些尸体当中,一一检查一番,说道:“都没得救了……好狠的身手,那黑衣人什么来历?不管这些了,看看这些死人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才是要紧事……”



第77节:掀天揭地

目莲坐在马车之中,寻思着自己的处境。没想到,少林寺竟然广撒英雄帖围捕自己,莫非抓住自己真的那么重要么,到底是为了替武林除魔卫道,还是为了保全少林寺百年清誉。不知此时的如林大师在想些什么,他是否后悔收了自己做弟子,亦或是完全不相信杀死一愚的凶手是自己。目莲苦笑一声,其实事情到底怎样发展,与自己都是一样,如今自己已失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能活到哪一天还说不定呢。

马车一路颠簸,目莲都毫无所觉,只在出神。目莲渐渐习惯了黑暗中的世界,不见满目荒凉与战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忽听车夫道:“大师,前方有一家客栈,大师是否要停下打尖?”车夫一说,目莲果然觉得有些饿了。便道:“也好,大哥,咱俩一起进去用些饭菜吧。”车夫忙道:“不了不了,我有干粮,再说还要看着马车,我在客栈外面等你便了,我这种粗人坐在那种人多的地方,只觉浑身难受得紧。”

目莲笑道:“那便随大哥的意吧。”说完在车夫的指引之下进了客栈。一进客栈,店小二便三步并两步的跑了过来,陪笑道:“两位客官……不巧得紧,现在堂里已经没有空位了,这……”目莲皱眉道:“拼桌也可以啊。”店小二有些为难道:“左近就咱们一家客栈,所以每天生意异常火爆,这不,正好赶上午饭时间,所以……”

顿了顿,店小二回头指向一个桌子道:“只有那里有空位了,只是……”目莲目不能视,不知店小二在犹豫什么。却听车夫低低的“啊”了一声。目莲问道:“大哥,小二说的那一桌,有什么异样么?”车夫显得有些害怕,吞吞吐吐的低声道:“那……那一桌上的……人,有点……奇怪,简直是个怪物!”

“哦?”目莲奇道:“有何奇怪?”忽听从那个方向传来一声吼叫:“喂,兀那和尚,咱哥俩这桌还有空位,不如来一起吃肉喝酒如何?”目莲听见对方盛情邀约,索性笑道:“小僧求之不得。”随即向车夫说道:“大哥,烦劳你在外相候了。”车夫退了出去,目莲循声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合十说道:“小僧目莲,不知两位朋友如何称呼?”

目莲甫一坐下,便觉有些蹊跷。先不论似乎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这桌上,更奇怪的是,目莲敏锐的感觉到,这桌之上,除了自己,只有对面一个座位之上有人,但那人又为何说是“咱哥俩”?只听那人笑道:“哈哈,小地,没想到吃了这么多次饭,终于有人肯与我们同桌共饮了呀!真是可喜可贺。”

却听同个方向另一个相近的声音道:“哼,小天,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你没看到么,他是个瞎子,看不到咱哥俩与众不同高大挺拔的英俊身材,所以不知道害怕呢。”前者道:“不管怎么说,总之是与咱们同桌了。”目莲咳嗽一声,说道:“不知两位朋友……”前者似乎突然反应过来,笑道:“在下‘恨天无柄’余笑天。”另一个声音道:“在下‘恨地无环’余笑地,咱们是……”忽听两个声音一齐说道:“‘掀天揭地’余家双神!”

这一声令目莲惊了一跳。本来目莲只以为对面是个喜欢自说自话假作交谈的怪人,如今两个声音同时发出,目莲却吃了一惊,难道对面坐的真是两个人,可是……怎么感觉,也是只有一人的样子啊。只听“恨天无柄”余笑天说道:“怎么了,和尚,你不高兴与我们喝酒吗,怎么满脸诧异之色?”“恨地无环”余笑地道:“满脸诧异之色,怎能说明他不高兴与我们喝酒?”

却听余笑天怒道:“若是高兴,本该眉开眼笑才是,如今他这副模样,自然是不高兴了。”余笑地笑道:“我看未必。”目莲闻言笑道:“二位热情好客,请小僧同桌,小僧自然是高兴的。”只听余笑地得意笑道:“怎么样,我说的吧,人家高兴与我们喝酒,你懂什么。”余笑天忿忿不平道:“和尚有可能口是心非,不说实话,算不得数。”

目莲听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打断两人说话道:“小僧能要一碗面条么?”两人纷纷道:“可以可以,小二,来碗面条,再拿一个空碗来。”目莲正欲静下心来等自己的面条上来,却听余笑天又问道:“和尚,你会喝酒么,可否陪我们哥俩喝上几碗?”余笑地笑道:“小天,你这话可不对了,和尚怎能喝酒?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余笑天也觉自己失言,但仍不甘心的抵赖道:“和尚怎么不能喝酒,你没听过‘酒肉和尚’么?”

目莲听的好笑,不由道:“两位朋友如此仗义健谈,不将小僧当做外人,小僧若不陪两位喝几杯,岂不是太不够意思了。”余笑天闻言大喜,将手中之碗在桌在上磕的“咚咚”直响,大声笑道:“怎么样,小地,我说设么来者,这可不是个普通的和尚,你无话可说了吧?”余笑地有些无奈,只是说到:“哼,算你运气好,遇到个与众不同的和尚。”其实余笑地心里也有些惊喜,只因两人长相奇怪,寻常人都疏远二人,没人肯与他们喝酒,目莲算是第一个。

目莲只觉对面的人站起身来,拿起酒壶给自己倒酒,这一起身,目莲立时感觉出异样来。对面之人异常高大,而且似乎与常人有些不同,至于如何不同,目莲却感觉不出。“掀天揭地”两兄弟给目莲倒完了酒,似乎看出目莲诧异神色,余笑天索性笑道:“和尚,你是觉得咱哥俩有些奇怪是不是?”目莲笑了笑,没有否认。余笑地道:“小天,我看这和尚很够意思,不如把咱俩的事给他说了吧。”余笑天点头说道:“我正有此意。和尚,我告诉你,咱们掀天揭地,是个连体人。”

“连体人?”目莲一惊,脱口而出。

“不错。”余笑地抢着说道:“咱哥俩虽然只有一个身子,不过却有两个头,四只手,四条腿,所以看起来比较奇怪。”余笑天笑道:“是啊,你只需要记住,我余笑天是大哥,他余笑地是小弟,就行了。”

“放你娘的屁!”余笑地怒道:“和尚,你别听这混账胡说,明明我是大哥,他是小弟。”余笑天也怒道:“怎么三十多年来你一直跟我争着老大的名头?我且问你,是天大还是地大?”余笑地毫不退让道:“地大,你没听说过‘地大物博’么?”余笑天还欲再说,目莲听的不耐,举起酒碗道:“二位大神,咱们喝酒如何?”一提喝酒,掀天揭地来了兴致,同时举起酒碗道:“喝酒喝酒!”

三人酒碗一碰,均仰头一口喝干。是上好的竹叶青!酒入愁肠。甘洌的酒水顺着自己的喉咙一路滑进肠中,不由颇为痛快,多日里来的郁闷似乎得以减轻一分,目莲不禁怅然吟道:“金盆盛酒竹叶香,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之后始颠狂,一颠一狂多意气,好酒!”掀天揭地闻言,喜道:“和尚兄弟,没想到你对酒之一道,也是颇有研究么?”

目莲笑道:“不敢,只不过略知一二罢了。”掀天揭地眉飞色舞,只觉找到了平生第一知己,正欲说话,却听门口一个声音道:“阁下可是目莲?”目莲双眉一轩,听来者口气不善,倒也猜中几分来意,他并不回头,沉声道:“正是,不知阁下找小僧,有何吩咐?”此言一出,客栈之中顿时议论纷纷,更有甚者已起身向门外逃去,看来“妖僧目莲”的名头,似乎已经是十分响亮了。

门口那人道:“我是‘阴摩罗鬼王’云厉,少林寺与我有恩,我今日说什么也要要拿你回去。”目莲正欲说话,却听对面掀天揭地几乎同时“啪啪”一拍桌子,站起身怒道:“什么人,打扰我们掀天揭地喝酒,找死么?”云厉见掀天揭地诡异的模样,又是凶神恶煞的神态,也有些犯怵,问道:“阁下是谁,何故管我云厉之事?”余笑天道:“这个和尚人很好,肯陪我们喝酒,你若是想欺负他,万万不行。”

“不错,万万不行!”余笑地也附和道。不料在这客栈中偶遇的这两个连体怪人,对自己竟这般维护,目莲心下感动,笑道:“二位不必动气,小僧之事,就不由二位费心了。”掀天揭地一齐怒道:“那可不行,你莫非是看不起我们掀天揭地么?”此言一出,客栈之中有不少看热闹的江湖中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目莲也觉有些尴尬,但掀天揭地毕竟是为了自己说话,自己不便反驳,只得暗中蓄势待发,只因他相信如今自己虽然瞎了,但依然有与这“阴摩罗鬼王”云厉一战之实力。云厉闻言怪道:“掀天揭地?从未听过。”

“今天你便听过了。”掀天揭地道:“往后的江湖,便是‘十极榜’的江湖了!”



第78节:双神显威

在座不少江湖人士都知道,“阴摩罗鬼王”云厉是与独创“疾驰三界”的“追魂鬼王”段帆同属“八部鬼王”之一,在江湖上可谓鼎鼎有名,至于“阴摩罗鬼王”这个名号的来头,是因为云厉这个人心智坚韧,做事从不放弃,一旦有被他盯上之人,他往往是阴魂不散的穷追不舍,最后没几个人从云厉的手掌心中逃掉过。如今,这两个连体怪人居然大言不惭,敢和“八部鬼王”之一的云厉叫板儿,还堂而皇之的称自己为“掀天揭地”,不由不让人觉得好笑。

目莲自然也明白这些道理,站起身笑道:“多谢二位好意,不过,小僧自己的事还是自己处理为好。”却听掀天揭地怒气冲冲的声音道:“怎么,和尚兄弟,你不把我们俩当朋友?”目莲忙道:“二位说的什么话,目莲自然当二位是朋友。”掀天揭地由怒转喜,笑道:“这就是了,俗话说得好,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和尚兄弟,你尽管安坐吃喝吧,敲咱们的手段。”

掀天揭地向门口走去,目莲正欲阻拦,却觉两只大手一左一右搭在自己肩膀之上,向下一按,自己竟不由自主的“咚”一声坐回了椅子。目莲心中讶异,自己虽未运气,但下盘功夫亦不算差,竟会在这掀天揭地一按之下失了平衡。“阴摩罗鬼王”云厉听的不耐,自持武艺高强,披靡说道:“说来说去有什么劲,不如你们三个并肩子上吧,云某何惧?”

掀天揭地笑道:“不用和尚兄弟出马,咱们二人就足够收拾你了。”掀天揭地每走一步,众人便觉脚下地板微微颤一颤,均咋舌不已。云厉心道不料这双头怪物不止个头高,看来力量也是不小,不过,他向来对自己的功夫十分自信,倒也不将掀天揭地放在心上。

“小二!”目莲叫道。店小二听得目莲叫他,不敢不去,小跑到目莲身边道:“大师有何吩咐?”目莲说道:“也没什么,只是麻烦你将他们交手的过程说给小僧听,小僧眼睛不方便……完事之后,小僧自有答谢。”店小二眼珠一转,心道反正自己也没什么损失,有钱赚,不赚白不赚,再说自己也惹不起这些江湖中人,便连连点头道:“好嘞,大师。”云厉自视甚高,不愿先行出手,说道:“请了。”

掀天揭地也不客气,大喝一声,向云厉撞了过去。云厉轻蔑一笑,本拟轻松避过去,不料掀天揭地虽然身形庞大,但竟十分灵活,在空中转向,一只拳头犹如铁锤般向自己砸了过来。云厉一掌上拍,“啪”的一声打在掀天揭地的胳膊上,云厉只觉手掌酸麻,好不难受,心下暗暗吃惊。掀天揭地哈哈一笑,说道:“还没完呐!”四条手臂犹如风车一般,轮番向云厉打了过去。众人只觉眼花缭乱,看不清掀天揭地到底打出去了多少拳,云厉左闪右避,双掌连拨,奈何双拳难敌四手,身上连连中招,但云厉到底久经沙场经验丰富,避过要害损失不重。

“哎呀,这个云大侠似乎使出太极拳来了……”店小二不懂装懂的讲给目莲听。此时云厉大怒,暗恨自己过于托大,当下再不敢大意,使出自己的拿手功夫“阴阳坏骨掌”来。云厉早年拜在武当门下,资质尚可,学得一声功夫后,却因不守清规戒律而被武当派逐出门墙,如今使出武当派的功夫,只一个起手式,便俨然一派大家风范。

掀天揭地也瞧出不同来,余笑天笑道:“好,这样这架才打的有那么点儿意思。”三人在客栈中狭小的空间内缠斗起来,难能可贵的是,竟未打翻一个桌椅。云厉绕着掀天揭地的身周疾走,脚踩八卦方位,暗合星斗运行之轨迹,与天地大道相融合,这一套掌法,乃是练无之境,不同的人使来,威力也是不同,取决于使用者对天地大道的领悟深度。

这套掌法旨在游身缠斗,绕晕对手,从而令对手不攻自破,破绽百出,然而这一招对付余家兄弟却是谬之千里。只因掀天揭地两兄弟是连体怪人,他们好似两个背靠背站立着的两个人,不仅如此,他们两人甚至还心意相通,所以,可谓毫无死角。掀天揭地将云厉所有行进线路看在眼里,任云厉绕着自己打转,只是冷笑不语。

云厉也觉蹊跷,但却要苦难言,他只觉得此时自己的形迹已被掀天揭地完全掌握,只有自己停下脚步,必然被对手有机可乘,所以云厉越转越快,意图脱出掀天揭地的控制,但却是南辕北撤。掀天揭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便将云厉玩弄的团团转,在场众人都不知怎么回事,店小二的解说虽然颇不专业,好在甚为详尽仔细,目莲对场中形势倒也猜到个七七八八。

云厉越转越快,渐渐连自己也无法控制,余笑地笑道:“转够了么?咱哥俩已经瞧够啦!”余家兄弟伸出四手,也不见得如何动作,竟将云厉绕着他们两人转圈的行为转变成为云厉在原地疯狂打转,这一景象颇为滑稽,场中看客与掀天揭地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掀天揭地玩得高兴,将云厉犹如一只陀螺般玩弄,云厉被转的头晕眼花,他头一次被人想整治孩童一般羞辱,心下怒极,奈何自己却毫无办法,心中一急,欲强行稳住身形。

但如此做无异于自掘坟墓,只听“咔嚓”一声,云厉双腿不堪重负,齐齐脱臼,惨叫着无力摔倒在地。掀天揭地见状笑道:“哎呀,我们还没玩够呢,你怎么不转了呢。”云厉虽然怒极,但却羞愧不能言,忍着双腿剧痛,想站起身来却是不能。却听目莲走过来说道:“云大侠,让小僧看看如何?”云厉一惊,看到目莲的面孔毫无恶意,心下不由打起了鼓,自己是来抓他的,他此时应该是要报复我,哼,还装的一副烂好人模样。

目莲蹲下身去,双手摸到云厉的双腿,云厉怒道:“你想做什么?不如给我一刀来的痛快,为何还要对我加以羞辱?”目莲恍若未闻,双手用了个巧劲,只听云厉再度一声惨叫,左腿骨头已回到原位。目莲依样画葫芦,将云厉右腿接好,笑道:“云大侠,你可以走了。”云厉有些不敢相信,试了试,双腿虽然还是疼痛难忍,但已能随心意活动。他勉力站起身来,看着目莲说道:“你要放我走,为什么?”

目莲笑道:“不为什么,云大侠又非十恶不赦之徒,小僧有什么理由留下云大侠,再说,云大侠此举乃是义之所至,无可厚非,小僧也没有理由为难云大侠。”云厉暗道这和尚好厉害,不亏是佛尊瞿昙灭恶的儿子,一席话说得自己全在下风,再也翻不起身来。想到此处,云厉怒哼一声,说道:“后会有期!”之后拖着两条伤腿离开了客栈。

三人坐回桌上,余笑天道:“我说,和尚兄弟,你怎么如此好说话?那家伙想对你不利,你非但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反而轻而易举便放了他走路,是何道理?”余笑地抓住机会,笑道:“小天,你到底是小弟,这也不懂,和尚兄弟这叫做以德报怨,慈悲为怀,哪像你整天打打杀杀没个正形。”余笑天闻言怒道:“你说什么,我整天打打杀杀?难道你便是个温文尔雅的秀才书生了?”余笑地怒道:“怎么,你想打架吗?”

“打就打,谁怕谁?”余笑天毫不想让。众人看到这两个活宝一同回头盯着对方,四条手臂跃跃欲试的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但此时却没人敢笑出声来,一个个憋得很是辛苦。目莲忙说道:“二位大神仗义出手,为小僧化解危险,真是侠义之举,请容小僧敬二位大神一碗酒。”掀天揭地闻言十分高兴,举起酒道:“好说好说。”

酒过三巡,掀天揭地异常高兴,也许是从未有人陪他们俩喝酒,余笑天兴致极好,说道:“和尚兄弟,今日咱们三人意气相投,颇为投机,不如结为异性兄弟如何?”余笑地连连点头道:“活了这三十多年来,你总算说了一句人话出来。”目莲怕两人再度吵嘴,忙道:“好,小僧答应你们。”此时目莲也许这两人毫无心机,颇为有趣,如今江湖之中都视自己为眼中钉,好在还有这两人陪自己畅饮,真可谓是人生一大幸事。

余笑天喜道:“好极好极,那么从今以后,我便是大哥,小地你是二弟,和尚兄弟就是三弟了。”余笑地哇哇叫道:“凭什么你是大哥,我是大哥,你是二弟!”两人又再度吵了起来,目莲见状生出一个念头来,笑道:“两位别争了,不如咱们三人斗酒分胜负如何?赢了的便是大哥。”掀天揭地一听可以喝酒,统统点头喜道:“好极,好极,便是这么办。”因为他们对自己的酒量都是颇为自信。目莲一笑,叫道:“小二,上酒!”



第79节:斗酒兄弟

小二闻言叫道:“三位稍等,酒这就来。”店小二一手提着一坛竹叶青,放在三人脚下。掀天揭地怒道:“两坛怎么够,起码再来十坛啊。”

“这……”小二有些犹豫,毕竟两个连体怪人和一个瞎和尚,能不能付起这些酒钱,有些难说。目莲明白店小二的难处,伸手从衣服里拿出一锭银子,笑道:“酒钱,小僧先行付了。”店小二一见目莲出手阔绰,立时眉开眼笑的接过银子道:“这就来,这就来,小店别的没有,酒却是大大的有,嘿嘿。”掀天揭地听得不耐,怒道:“快去快去!”随后看向目莲说道:“和尚兄弟,你说斗酒,怎么个斗法,快说来听听。”

目莲笑道:“也没什么特别的规矩,咱们三人,一个一碗,谁最后一个醉倒,谁便是赢家。”余笑天笑道:“好得很,这个法子很公平,要说喝酒,这个世上还没人能胜得过我。”余笑地“呸”的吐了口唾沫,说道:“也不害臊,要说胜过你的,在座便有一人,那就是你大哥我。”目莲笑道:“二位不必吵嘴,咱们酒上见真章,待会儿就知道谁是第一了。”

三人你一碗,我一碗,碗到酒干,毫不拖沓,客栈里的看客们又看的目瞪口呆,合不拢嘴了。其实要说目莲酒量,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只因为无戒禅师曾明令禁止他喝醉,所以他每次喝酒,最多喝个七八分,便不再喝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令目莲苦不堪言,如今有这对活宝陪自己喝酒,目莲正是求之不得。这一次,目莲是真的想喝醉,一醉方休!

本想去找觋首格洗尘要个说法,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打败,更为可恨的是,对方竟然放掉自己,目莲觉得,这无疑与是一种蔑视,意思很明显:我不怕你再来,因为你对我根本没有任何威胁。而更加奇怪的是,格洗尘将自己毒瞎,却不要自己的性命,但目莲几日来运功之时,却觉的丹田内有一团火,这团火炙烤着自己的丹田,犹如炼制炉鼎一般,帮助自己提炼更为精纯的真气,越是提炼,这团火便越小,渐渐归于无形。

待这团火完全消失之后,目莲再运气时,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真气比之以往,已有了质的变化。要知真气不光有多少之别,也有强弱之分,目莲此时的真气,比之过去强了不止一倍,其精纯程度,直逼修炼了一个甲子之久的练气大师之真气。目莲不明白这团火是如何生出来了,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事情肯定是发生在自己被格洗尘毒晕之后。莫非是格洗尘做的手脚?但是她明明知道自己已和她不共戴天,为什么还要帮助自己,莫非是觉得自己太弱,对她太没有挑战,所以才故意帮自己一把?

“喂,和尚兄弟,出什么神,莫非你已经不行了?哈哈。”掀天揭地笑道。目莲回过神来,笑道:“怎么会,小僧的量可不止于此呢。”言罢,举起酒碗,一仰头便喝干了。不一会儿,三人已经喝光了五坛酒,目莲已觉得有些飘飘然了,再看掀天揭地,也已经醉眼迷离。目莲觉得很好笑,这个时候,他很想笑,也很需要笑,因为他若再不将情绪宣泄一下,他怕自己会崩溃,会发疯。

目莲看着掀天揭地的模样,笑道:“两位,吹什么喝酒天下第一,依小僧看,却也不过尔尔嘛。”掀天揭地闻言齐齐瞪圆了眼睛,怒道:“你说什么,看好了,咱们还能喝呢,不要一碗一碗喝了,这样太慢,咱们三碗三碗来!”目莲却不知道,他本意是想先于掀天揭地醉倒,但是他却错了。掀天揭地是个连体人,虽然又两个脑地,四只手,四条腿,但是却是共用一个身子,也便是一副内脏。

目莲喝一碗酒,他们便喝两碗,目莲喝三碗酒,他们便要喝下六碗,如此成倍的酒喝下去,大罗金仙也难保不醉。喝到第九坛时,掀天揭地终于“咚”的一声趴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目莲只觉天下好笑之事莫过于此,不由开怀大笑起来,笑完之后,醉意袭来,头一沉,也一头栽倒在桌上了……

第二天清早,客人早已走光了,店小二见三人仍在桌上打着呼噜,心想如此不是办法,便轻声叫道:“大师,大师,天亮了,不醒醒吗?”目莲悠悠醒转过来,问道:“那两位醒了吗?”店小二笑道:“还没有,谁的很死……”目莲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已睡的僵硬的脖子,笑道:“不好意思,耽误你们做生意了。”店小二忙陪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大师说哪里话。”目莲说道:“开一间上房吧,房钱算我的……对了,房间最好在一楼。”

“啊……一楼只有普通房间,可以么?”店小二不明白目莲为何非要一楼的房间。

“也好,麻烦你给小僧带路了。”目莲道。小二道:“好嘞,您这边请。”

“等等。”目莲走到掀天揭地身边,双手伸到掀天揭地身下,暗运一口真气,喝道:“起!”就在店小二惊讶万分的目光之下,目莲将重逾四百斤的掀天揭地扛在了肩头,说道:“带路吧。”目莲安顿好了掀天揭地之后,正欲离去,却被掀天揭地一把抓在手腕之上,只听掀天揭地迷迷糊糊的说道:“和尚兄弟,你赢了,以后……你是大哥,请受我两兄弟一拜!”说完,掀天揭地翻身坐起,便跪倒在地。

目莲本来是与两人开玩笑,不料掀天揭地竟然当真,将头在地板上磕的“咚咚”直响,目莲急忙扶起掀天揭地,说道:“这怎么使得,依小僧看,还是两位当大哥才好。”掀天揭地同时摇头道:“不妥不妥,大丈夫一诺千金,愿赌服输,怎能反悔,大哥,你若不认我们,我们便不起来了。”目莲哭笑不得,只得说道:“好,小僧认你们便是,快快起来吧。”

掀天揭地眉开眼笑的站起身来,说道:“大哥,你准备去哪里,咱们兄弟二人左右无事,与你同去如何?”目莲不料这个连体怪人虽然身体异于常人,但却是两条好汉,不由对两人生出惺惺相惜之感,说道:“小僧要去一趟铁围山,那儿没有什么意思,也没有酒,两位要去么?”掀天揭地道:“那儿没有酒,咱们可以带上一些,再说,咱们三兄弟刚刚结拜别要分离,哪有这个道理,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咱们兄弟俩也陪大哥去。”

道理心中感动,便也不便推辞。三人休息到中午,便即上路,车夫见了掀天揭地,张大了嘴不知所措。掀天揭地自然看出车夫的疑虑,笑道:“放心吧,我们兄弟二人最不喜欢的便是坐车,又挤又闷,咱们跟在大哥的马车后面便是。”目莲道:“这怎么能成。”掀天揭地摆摆手说道:“怎么不成,咱们生了四条腿,跑起来快逾奔马,大哥就不要担心了。”目莲拗不过二人,只好如此。

几天后,三人到达铁围山下,目莲给车夫结了车钱,便欲掀天揭地一同上山。目莲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脚下感觉异常敏锐,虽然登山速度不能与往昔相比,但是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加之掀天揭地可以帮助他辨别方向与位置,也不至于走丢。目莲在掀天揭地的指引下辨认方位,终于来到了峡谷上方。目莲道:“二位,我要下到峡谷下面去,见一位前辈,二位是在此等候,还是一同下去?”

掀天揭地看到这深不见底的峡谷,生了怯意,余笑天道:“这峡谷好高,大哥,你怎么下得去?”目莲笑道:“小僧的轻功身法不弱,应该可以下去,二位在此等候便了。”余笑地找到机会,笑道:“哈哈,小天,你果真是小弟,这么胆小,这么个峡谷就吓怕你了。”余笑天闻言怒道:“谁说我被吓怕了,我只是问大哥如何下去,哪里说我怕了?”

余笑地“哼”了一声,说道:“我看你那样子便是怕了,怕了便说怕了,我们在此等大哥上来便是。”余笑天不愿认输,怒道:“谁怕了,下去便下去。”余笑地不料余笑天真的要下去,一时语塞。余笑天笑道:“怎么,我看是你害怕了,哈哈,说出来,我陪你一同等大哥上来便是,这峡谷本就高的离奇,你害怕也没什么奇怪。”

余笑地同样不肯服输,喝道:“谁怕谁,下去就下去!”目莲见掀天揭地跃跃欲试要下峡谷,担心两人有失,说道:“这峡谷很是危险,二位……不如在此等候。”掀天揭地此时哪里还能听目莲的劝说,争先恐后要下峡谷,生怕被对方说成胆小。目莲无法,只得下在前面,这样就算上面的掀天揭地有失,下面的自己也可以施以援手。



第80节:又见明来

目莲走在前面,如今他熟习“疾驰三界”的轻功身法,功力较之以往也有所长进,下这峡谷本非难事,不过如今目莲双眼不能视物,却又另当别论。好在后面的掀天揭地不停的用语言提醒,使目莲避开危险的地方,目莲手脚并用,下行速度不慢。掀天揭地虽然身材庞大,但强在四手四脚,攀爬起来竟然十分得心应手,犹如壁虎一般灵便。他们俩也没想到自己爬起山来这么得力,都不由得大大佩服起自己来。

余笑天一边爬,一边笑道:“我看那什么‘壁宫术’,也便是这么回事了,我余笑天无师自通,天下人有谁能抵得上我这悟性?”余笑地嗤之以鼻道:“切,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和你连在一起,我余笑地现在早已经下到谷底了,都是被你拖累,速度才这么慢。”三人一路下行,互相扶持,终于到达谷底。目莲在此生活三年,对此地倒是生出些感情来,此时重归谷底,吹着熟悉的山风,闻着似曾相识的花草味道,不禁恍如隔世。

掀天揭地看看目莲,说道:“大哥,你说的那名前辈,在哪里啊,咱们怎么没有看到?”目莲闻言一醒,笑道:“随我来,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能见到相处了三年的老朋友,目莲也有些莫名的激动。三人踏入山洞之中,只见一个长发男人背向洞口,盘膝坐着,听到三人脚步声,问道:“是目莲么?”目莲一愣,笑道:“明来前辈,正是小僧啊。”明来闻言,转过身来。

目莲笑道:“看来只有小僧得知此处风水宝地,其他人一概不知了。”明来笑道:“那要看你骨头硬不硬了,你若是被释天授抓了去严刑拷打,泄露出我的形迹来也说不定。”目莲盘膝坐在明来对面,说道:“前辈如此信不过小僧么?”明来一笑,也不回答,看到身后掀天揭地,微露讶色,问道:“这两位朋友是……?”

掀天揭地听明来视他们为两个人,心下已生出好感,要知普通人看到他们,都会当做一个怪物来看待。于是两人急忙说道:“我叫余笑天(余笑地),我们俩并称‘掀天揭地’,嘿嘿,和尚兄弟是我们的大哥。”明来笑道:“目莲,你何时收了这么两个神武的小弟了?”掀天揭地听见明来夸他们,更是得意。目莲摸了摸脑袋,笑道:“什么小弟,只是两位大神抬举小僧罢了。”

明来看了目莲一眼,皱眉道:“你的眼睛……怎么了?”目莲叹了口气,说道:“是被格洗尘毒瞎了。”明来并不十分惊讶,点头道:“原来如此,怎么,她不让你见格浣烟么?”目莲摇了摇头,黯然道:“不,我娘已经死了,她说出我爹圆寂的真相之后,死于蛊毒,肯定是格洗尘下的手,所以……我就去找她报仇了。”

“你太冲动了。”明来叹息道:“依你现在的实力,要去挑战觋首,还早得很,她能留你一命,一算不错。”目莲想了想,将丹田内那团火助自己提升修为的事对明来说了,随后问道:“前辈,你说,莫非是觋首在帮我?那她到底是不是施蛊者?”明来沉吟道:“难说得紧,天下会使蛊毒之人也有很多,不一定是格洗尘下的手。”目莲有些激动道:“可是,如果不是格洗尘下的手,还能有谁能令觋首中蛊?”

“我不知道……”明来道:“这世上之事,若非亲眼所见,当真不能断定真假,她们毕竟是兄妹,依我看,施蛊者应该另有其人。”明来这么说,目莲心中好似一块大石落地。也许是因为觋首这个对手太过强大,又或许,是自己与觋首终究有血缘关系,自己内心中,还是不想与她为敌么?明来见目莲情绪不高,有心开导他,笑道:“别担心了,觋首既然有心帮你,那么你的眼睛一定有得治,对了,你小子,在觋首手底下走了多少招?”目莲想了想,道:“大概不到十招吧。”

“不到十招?”明来语调故作惊讶道:“不会吧,你学会了全套‘光明真言秘印’,竟还如此不济,依我看,最起码能过到三十招吧。”掀天揭地听到此处,不由插嘴道:“是啊,大哥,你竟在那婆娘手里走不过十招,这个……我们俩做你的小弟,倒是有些吃亏啊。”明来笑道:“二位,不是我说,目莲对付觋首,那是情绪失控,发挥有些失常,若是发挥正常,你二位都未必能讨得好去。”

掀天揭地见目莲文文弱弱一个和尚,也没见过目莲出手,如今又双目失明,自然说什么也不相信。明来道:“二位既然不信,不妨与目莲比试一下何如?”余笑天道:“不妥不妥,别说平时,现在大哥双目失明,我们怎能与他动手?”余笑地也道:“不错,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目莲不知明来在打什么主意,也说道:“这……小僧如今如同半个废人,比试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明来一笑,对掀天揭地道:“原以为二位豪气干云,绝不会婆婆妈妈,如今看来,呵呵,倒也不过如此。”

“此话怎讲?”掀天揭地听明来突然嘲讽他们,甚为不解。明来笑道:“你们三人只不过比试比试,切磋武艺,这有什么不可,你二人如此畏首畏尾,真不像男子汉大丈夫的行径,嘿嘿,该不会是怕了目莲吧?”余笑天怒道:“我们掀天揭地长这么大,怕过谁来?就算是‘八极榜’一齐上来,我们掀天揭地照样奉陪。”

余笑地道:“对极对极,咱们掀天揭地的宗旨,便是见神武神,见佛杀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比试就比试。”目莲不料这掀天揭地竟如此受不住激将之法,只觉好笑,正欲拒绝,却听明来道:“目莲,你就与他们二人比试比试,记住,‘光明真言秘印’作为佛门绝学,一定要暗合禅理,这样,才能发挥它的全部威力。”

“暗合禅理?”目莲沉吟着这四个字,只觉心中突然开了一扇新的窗口,不觉有些跃跃欲试,便道:“好,二位大神,手下留情啊。”掀天揭地道:“放心吧大哥,咱们兄弟晓得的,不会打伤你。”目莲一句客套话,掀天揭地反倒当了真,目莲不由觉得好笑,说道:“来吧。”掀天揭地兄弟俩从小有两样爱好,一是嗜酒如命,二便是嗜武如命,两人既是酒鬼,又是武痴,此时有了架打,立时便如同变了两个人一般,他二人稳稳站定,如同一座山岳般坚不可摧。

明来见状,竟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心道:“不料这连体怪人倒真有些本事,目莲眼睛看不见,这下可危险了。”掀天揭地一改平日嘻嘻哈哈的做派,沉声道:“大哥,你眼睛看不见,你先出手吧。”目莲明白,掀天揭地兄弟如此严肃郑重,只因他们实已将自己当做一个真正的对手。

“好,既然如此,你们小心了。”目莲也不谦让。目莲的脑中将“灵山礼佛”的招式过了一遍,又思考起“灵山礼佛”的禅意来。灵山自古以来,便是佛教名山胜地,无数佛门中人与香客前去拜山礼佛,多年来,灵山受无数香客膜拜,早已灵气充沛,特别是山上立着的一尊不知何时修成的高达数十米的石质大佛,不怒自威,令前去礼佛的人心中敬意油然而生。此时目莲心怀敬畏与虔诚,左手一圈,虚怀若谷,右手一伸,犹如竖在胸前,这一掌打出,目莲身后如有佛祖帮衬,巨大的金光照的满洞皆明,一个半人高的掌印向着掀天揭地轰然压了过去!

“好掌!”明来见状,也不由自主的喝了一声彩。掀天揭地大惊,扎稳了马步,四手同时一圈,向外出掌。这四掌,已出尽他二人之全力,四只手掌打出四道狂飙,轰向金色掌印。却听“轰轰轰轰”四声闷爆几乎同时响起,那金色掌印顿了一顿,有些暗淡,但仍是向着掀天揭地压了过来。掀天揭地有些失色,危难关头,两人竟都想将自己这一面转到正面来,足见两人整日价斗嘴,实际情义之深,超越生死。

目莲也是有些讶异这一掌威力之大,此时见状,硬生生将掌力向回一收,他如此行事,大违常理,巨大的掌力被他生生拉回,撞得他心口一滞,几欲吐血。好在掌印消散,被目莲化解与无形,有惊无险,没有伤到掀天揭地。余笑天傻了眼,说道:“大哥,我余笑天算是服了你了,以后,我认定你做大哥了!”

余笑地也道:“不错,大哥,你有这般修为,还怕那‘八极榜’做什么,依我看,大哥当得起‘天下第一’的名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目莲捧上了天。目莲笑了笑,说道:“小僧也只是运气好罢了。”明来道:“不料你功力竟也精进如斯,对于这套掌法的运用与领悟,比之我当年,也已不遑多让了。”目莲闻言,突然想起一事,随即问道:“明来前辈,据你所知,这世上还有会使‘光明真言秘印’的人么?”



第81节:献头

明来愕然道:“你怎么会这么问?”目莲恨恨的道:“在少林寺思过崖上,有人用‘光明真言秘印’杀了一愚太师祖,各位师伯师叔,还有‘空’字辈神僧,都认为是小僧下的手!”

“怎会这样?”明来讶道:“一愚前辈,比师父的辈分还要高,他老人家……居然也遭了毒手……”

“是啊。”目莲叹息道:“一愚前辈他待小僧很好,比亲传徒弟还要好,他死了……小僧心里很愧疚……”明来沉吟道:“我大概知道是谁下的手了……”目莲本不报什么希望,闻言惊喜道:“真的么,是谁,告诉我,我目莲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叫他血债血偿!”明来道:“曾有一个人……向师父学了三式掌法,这个人,你是见过的。”

金沙镇,白莲义师分舵。虎啸崎嵚弥牟长万来回踱着步,显得焦急万分,口中叫道:“糟糕,糟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难道咱们白莲义师注定迈不过这个坎儿?”云胤真人安坐在椅子中,抚须说道:“弥牟老英雄莫慌,贫道觉得,天无绝人之路,咱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能有什么办法?”弥牟长万急道:“如今咱们已被鞑子军重重包围,莽古铁穹天骄汗亲临于此,士气大振,那个老贼不着急进攻,是想将咱们活活困死于此啊。”道顺闻言道:“事已至此,不如咱们突围出去,胜败就此一举了。”涂山齐德沉吟道:“恐怕不成,现下咱们的军士士气不振,一个个饿着肚子,别说突围,就是守城也难得很。”

涂山雪扯着自己的衣角,低头不语,她在想,还好目莲没跟过来,要不让,连他也要葬于此地了。但矛盾的是,此时的她又很希望目莲在身边,或者说,能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幸福呢?涂山雪想到此处,不由吐了吐舌头,自己怎么生出如此荒诞的念头来。一旁的屈突凌看着涂山雪,目光中露出痴恋与阴郁之色。

弥牟长万怒道:“罢了,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咱们杀出去!”屈突凌闻言一醒,说道:“师父,不成啊,那样岂不是白白送死?”弥牟长万喝骂道:“不成器的东西,贪生怕死岂是男儿所为?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师父,就随我一起杀出去,能杀几个鞑虏,就杀几个!”一旁破丑魁与几个江湖好汉也纷纷叫好,意欲同往。堂中高坐一人,身披战甲,一身铜甲血迹斑斑,与这身战甲十分不符的,是他那张脸。这张脸完全不像一个将军应该有的脸,反而有些像一个仰金公的教书先生。

“不妥。”此人开了口,而这个人,便是在座之人中的真正领袖,也是白莲义师的首领韩莲舫道:“大家都是我韩某的兄弟,我韩某无能,累至诸位落得这步田地,不如韩某引我部兄弟,杀出一条血路,掩护诸位逃走。”

“韩老大!”弥牟长万急道:“事到如今,你怎能如此意气用事,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果你牺牲了,白莲义师群龙无首,那才是真的完蛋了!”

“是啊,首领,你决不能有事。”道顺也说道。韩莲舫站起身来,走到众人之中,拍了拍道顺的肩膀,说道:“我意已决。国瑞,这些年轻人中,我最看好你,如果我有什么事,白莲义师的未来,还有推翻鞑虏可汗的大业,就一并托付给你了!”韩莲舫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惊讶,这话一说,无异于指点了他的接班人,也表明了他的决心。屈突凌听见韩莲舫这么说,一双鼠目之中露出阴郁之色来。韩莲舫正欲不顾众人反对,前去整理军备之时,忽闻一阵踏歌之声传了进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这踏歌之声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偏又暗合节拍,一字一句,如同击在众人心上。堂中之人,一个个都被激起了壮志豪情,就连涂山雪一个女子,也觉喉头哽住,眼里有泪水滚动。

“何方高人驾到,还请现身一见。”韩莲舫高声道。

“哈哈哈,韩大人多礼了。”一个人走进了堂中。走进来的,是个白衣文士。这白衣文士看年龄已不小,但仍神采飞扬,不见落魄之感。他一身月白衫子,一尘不染,头上系了一个白色布带,虽然简陋,但却更添飘逸脱俗之感。再看他的五官,虽然老迈,但仍遮不住他剑眉星目,一脸英气,若向上三十年,他绝对是一个冠绝江南的美男子,恐怕任何女人也会拜倒在他的英俊面容之下。

此时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握着一把折扇,他扇动之间,依稀可见折扇一面,洋洋洒洒写着许多蝇头小字,另一面,则画着一条腾云驾雾的龙。这人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的气派儒雅,众人不禁心折。那人微微抬起头,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众人只觉心头一突,似乎觉得自己心中想法,已全然被他看穿,在他面前,休想耍什么花招。

韩莲舫抱拳道:“这位先生驾临此间,不知有何指教?”那人道:“指教不敢,不过某人却有一计,可助众人脱困。”这句话若是旁人说出,众人一定不相信,但此人说出来,却令人不由得感到信服。韩莲舫闻言大喜,说道:“先生尊姓大名,快请上座。”那人也不推辞,坐在一张椅上,鄙视着韩莲舫道:“能否成功,边要看韩大人的决心了。”韩莲舫被那人盯得一愕,说道:“先生请说,只要能够破了今日危局,先生就算要我韩某这颗头,韩某也绝无怨言。”不料那人“啪”的一声合了折扇,笑道:“不错,某人正是要韩大人这颗头!”

“什么?”众人一听,齐齐大惊。弥牟长万更是“咣”的一声抽出大刀,怒道:“老秀才,你是来消遣我们的,还是莽古的走狗?”那人似乎不屑看弥牟长万一眼,说道:“神州千年之运数在此一举,某人哪有闲情逸致消遣你们?”韩莲舫背过双手,踱了几步,问道:“可否告知韩某,先生到底何方神圣?”那人看着韩莲舫,便知道韩莲舫已起意,心中也生起敬意来,便起身抱拳说道:“某人复姓公羊,字正羽。”

“哇,什么,居然是儒圣,儒圣公羊正羽!”堂中之人纷纷炸开了锅。

“真的是他吗?‘八极榜’之一的儒圣公羊正羽,如果真是他,说不定我们有救了。”

“哼,让鞑虏看看我们神州并非无人,希望公羊前辈能让他们好看。”

“可是……公羊前辈要首领的头……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也许是开玩笑吧,亦或是考验首领的决心来着。”

“绝对不假,我听说儒圣嫉恶如仇,生平最重公道二字,怎能无缘无故要首领的命。”

“嘘……都别吵了,咱们听听公羊前辈和首领怎么说。”韩莲舫听到“公羊正羽”这四个字时,忽然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微笑来。他踱步走离众人一段距离,突然说道:“韩某明白了,一切……就拜托公羊先生了。”

“不好!”涂山齐德与云胤真人看出不妙,齐齐大喝,云胤真人从椅子中一弹而起,扑向韩莲舫,但为时已晚。韩莲舫突然拔出佩刀,径直抹向自己脖子。血溅三尺!韩莲舫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举刀自刎,这一下,谁也没反应过来,恐怕事先能够想到的便只有公羊正羽一个人,而能够阻止韩莲舫的,恐怕也只有他。

弥牟长万抢上前去,抱起韩莲舫的尸身,大哭道:“韩大哥,鞑虏未灭,你怎能就这么走了?”弥牟长万站起身,扑向公羊正羽,大叫道:“什么狗屁儒圣,哪有叫人送死的道理,我老段与你拼了!”云胤真人见状急忙抢上,死死抱住弥牟长万道:“弥牟老英雄,息怒啊,且听公羊先生怎么说。”道顺虽然心中难受,但也强打精神道:“不错,当务之急,是如何解除现在危难之局,希望首领没有白死。”公羊正羽抬起了头,众人看到他双眼之中,竟有泪光闪动。

“韩大人……”公羊正羽摸着自己的脖子,喃喃道:“某人在此向你立誓,三日之内……不破莽古,不留此头!”

金沙镇的城墙并不高,只是土石砌成,莽古大军若是强攻,必然能够攻下。但此时莽古铁穹天骄汗自认为胜券在握,不愿过多伤亡,加上要彻底消磨白莲义师的士气,令他们再无反抗之心,所以才按兵不动,只断其水粮供给,此时的黄沙镇,已俨然是一座四城。莽古宰桑海牙立侍立在铁穹天骄汗身后,拱手不语。

铁穹天骄汗此时安坐大帐内的龙椅之中,吃着侍女送进自己口中的葡萄,呵呵笑道:“海牙立,看到了吗,南蛮蠢如猪狗,就像这一颗颗葡萄一般,还不是乖乖送到我口中。”



第82节:汗王进城

在铁穹天骄汗身后垂手站着的海牙立低着头道:“汗王不应过分轻敌,臣以为,应该一鼓作气,赶尽杀绝才是。”铁穹天骄汗回头瞪着海牙立道:“怎么,你觉得我这么做不对么?”

“臣不敢……”海牙立道:“只不过,臣以为汉人虽蠢,但人口仍然众多,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心中都不服咱们的统治,若是一旦给他们机会翻身,难保不会一拥而上,若是如此……”

“不必担心!”另一侧站着的魔魁大弟子巴图笑道:“南蛮都是软骨头,来一个我便打一个,来两个便打一双,汗王无需担心,哈哈。”海牙立闻言淡淡的说道:“据我所知,你师弟究摩罗,似乎便是死于南蛮之手。”巴图“哈哈”笑道:“那是他蠢,学艺不精,死了最好。”忽听一个少女声音嗔道:“你们男人整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些打打杀杀吗?我看汉人中也有不少好人,为什么不能与他们和平相处?”

铁穹天骄汗听到这个声音,露出慈爱的笑容,回头说道:“宝乐儿,你的想法太过天真,我不灭他们,他们便要灭我,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世界,容不得半点怯懦呀。”那个少女正是莽古公主宝乐儿。此时的宝乐儿身着一袭红袍,上面披着金色轻甲,脚踏鹿皮靴,一头青丝盘在头上,容貌比起几年来,更加出尘脱俗,美妙绝伦,不亏莽古第一美人的称号。

宝乐儿身上的这幅轻甲是名匠为她量身打造的,丝毫掩盖不了她的曼妙身材,这身打扮,即威武,却又不是妩媚。鞑子兵见了公主,无不争先恐后奋勇趋前,心中只希望这美若天仙的公主能看自己一眼,此生便已足矣。海牙立看了宝乐儿一眼,对铁穹天骄汗说道:“汗王,两边交战非同儿戏,别吉在此,只怕……”铁穹天骄汗笑道:“不妨,宝乐儿是咱们莽古兀鲁思的别吉!带兵打仗是少不了的事,如今刚好带她来见识见识,再说,如今我智珠在握,取胜只在朝夕,有什么可怕的?”

巴图也笑道:“平章,你未免太过多虑了,有我巴图在,谁能伤别吉一根汗毛?”海牙立见众人与自己话不投机,便也不再多说。铁穹天骄汗今日似乎心情极好,对宝乐儿笑道:“宝乐儿,见识了为父带兵的手段,感觉如何啊?”宝乐儿幽幽的道:“父亲知道,孩儿一向不喜欢打仗的。”铁穹天骄汗笑道:“也对,女儿家就应该相夫教子,为父帐下猛将如云,颇多人才,你看上了哪一个,尽管给为父说,为父给你做媒,看谁敢不从。”

“爹!”宝乐儿有些着恼:“孩儿不理你了!”铁穹天骄汗哈哈大笑,转头看向巴图道:“巴图,你是咱们莽古第一勇士,依你看,可有配得上咱们宝乐儿别吉的塔布囊(鞑语:驸马)人选么?”巴图躬身笑道:“不瞒汗王说,依我看,宝乐儿别吉乃是仙女下凡,人中之凤,属下暂时,还真没发现配得上别吉的塔布囊人选。”巴图说完这话,心中暗道:“别吉不会还想着那个汉人和尚吧……”

“爹!”宝乐儿急道:“孩儿不愿嫁人,孩儿愿意一辈子服侍爹爹。”

“傻丫头,哪有女娃不嫁人的道理。”铁穹天骄汗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是十分受用。

“报,汗王,金沙城的城门开了,有汉人出来了!”传令兵进账报告。

“我说什么来着?”铁穹天骄汗意气风发的站起身来,笑道:“南蛮贼们憋不住了,还是屈服在我的战马之下,哈哈哈……”海牙立忍不住道:“汗王,小心为上,谨防有诈!”铁穹天骄汗道:“不妨事,咱们出去看看,南蛮贼们像是什么花招,也逃不过你我的眼睛。”铁穹天骄汗率一众武将谋臣出了大帐,去看见一些汉人出了城门,当先一人一身白衣,跪在前头,低着头,双手捧着一个盘子,盘子里,似乎盛着一个人头!

铁穹天骄汗顾盼左右,披靡说道:“看到吗,南蛮贼们卖主求荣,贪生怕死,留之何用?来人,去将那人头呈上来!”早有下人将人头捧上,递到铁穹天骄汗面前。铁穹天骄汗弯下腰,仔细端详一番,甚至还用手摸了摸,确认是韩莲舫之首级,呵呵笑道:“韩莲舫啊韩莲舫,我本看你是个人才,给你个小官儿做,你却如此不知好歹,妄图螳臂当车,反我大蒙,最后落的个如今下场,乃是咎由自取啊,哈哈哈……”

站在城门外的白莲义师众人闻言,无不睚呲欲裂,咬碎银牙,云胤真人死死拉住弥牟长万,生怕他一时冲动坏了大事。当先跪着的白衣人,正是儒圣公羊正羽,此时他低着头,不是为了伪装,而是为了不让铁穹天骄汗看到他那双如鹰隼般锐利专注的双眼。公羊正羽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说道:“我等贱民,恭敬可汗驾临金沙镇。”铁穹天骄汗纵声大笑,一挥手,喝道:“随我进城!”

目莲与掀天揭地各乘一匹马,快马加鞭的在向金沙镇的方向狂奔。掀天揭地坐下的骏马显然十分吃力,驮着这么个庞然大物,实在太过辛苦。目莲心急如焚,只因他得到了白莲义师被莽古大军围困在金沙镇的消息,而涂山父女、弥牟长万、云胤真人、道顺等人,都在金沙镇之中,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见死不救。掀天揭地坐下的马越跑越慢,有些追不上目莲,掀天揭地在后面着急叫道:“大哥,慢点儿,咱们兄弟赶不上啦。”

目莲并不回头,一边疾驰,一边说道:“救人如救火,能快一分便是一分,二位余兄,金沙镇此时四面楚歌,极是危险,你们就别随着小僧去了吧。”掀天揭地闻言怒道:“什么话,咱们是磕过头的结义兄弟,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水里火里,咱们兄弟也跟大哥去!何况大哥双眼看不见!”说完,掀天揭地一个纵身,弃了马,竟在目莲后面奔了起来。好在掀天揭地乃是生有四条腿的怪人,这四条腿轮番使力,速度之快,超过常人一倍有余,四条腿对四条腿,倒也能够跟上目莲胯下骏马之速度。

铁穹天骄汗率着一众莽古高层,大摇大摆的走入金沙镇官府议事厅之中,铁穹天骄汗当中坐下,文武分列两侧,垂手恭立。铁穹天骄汗笑道:“献上首级的那人何在,叫他来见我。”下人传来公羊正羽,公羊正羽跪在堂中,说道:“贱民见过汗王。”可汗笑道:“你这人很好,有勇气杀了韩莲舫,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公羊正羽抬起头,双目直视铁穹天骄汗,铁穹天骄汗本想在他眼中察觉出敬畏与恐慌,但看到的却是沉着与淡然。

铁穹天骄汗微微一惊,说道:“没想到汉人中有你这种人才,韩莲舫还会落得这步田地,呵呵,你若不弃,我赐你做个将军如何?”公羊正羽道:“贱民不敢奢求高官厚禄,只愿平息战乱,让天下黎民百姓安居乐业才好。”这句话说出了公羊正羽自己的心声,不由得加重了几分语气。铁穹天骄汗是个颇为聪明精细之人,如何听不出公羊正羽的话外之音,闻言笑道:“哦?这么说,你也不满意我的统治么?”

公羊正羽道:“贱民不敢,只是直抒胸臆而已。”铁穹天骄汗笑道:“很好,我很久没遇见过你这么有骨气的汉人了,韩莲舫算一个……”说完,铁穹天骄汗逼视公羊正羽道:“可是,身为南蛮的你,为何杀了他,莫非……是一出‘公子献头’之计?”公羊正羽不动声色,说道:“贱民不知汗王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铁穹天骄汗笑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汉人那点儿小聪明,逃不出我的发言,嘿嘿,韩莲舫啊韩莲舫,你死的可真冤呐……”铁穹天骄汗见公羊正羽不置可否,呆呆立在堂下,笑道:“你是否在奇怪,你的同伴们为何还不出手?呵呵呵,我告诉你,打从我进入金沙镇起,我的人马便已迅速控制了镇中全部重要处所,这议事厅,更是防范的滴水不漏,想杀我?还是等下辈子吧。”

公羊正羽忽然笑了起来。先是无声窃笑,后来是纵声大笑,笑声越来越大,直至声震瓦勒,震耳欲聋。铁穹天骄汗站起身来,怒道:“南蛮贼,你在笑什么,莫非被我识破奸计,失了心疯不成?”公羊正羽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说道:“我笑……当然要笑,笑你这莽古王朝,即将毁于一旦!”

“大胆!”

“放肆!”

两旁的莽古将军大臣,纷纷拔出佩刀佩剑,意欲上前将公羊正羽剁成肉泥。铁穹天骄汗双手下压,示意属下冷静,接着对公羊正羽说道:“你凭什么说莽古兀鲁思即将毁于一旦?”公羊正羽站起身,背负双手,笑道:“只因你太过托大,也太小看神州子民,从始至终,你都将我当做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甚至不问我姓甚名谁,如此,才导致你今日命丧于此。”



第83节:魔魁首徒

站在铁穹天骄汗身后巴图听得不耐,大喝道:“南蛮贼,你净说些胡言乱语,有我巴图在,你就别做梦了。我倒要问问你尊姓大名?”公羊正羽斜着眼睛看了巴图一眼,说道:“你师父摩诃老魔,还在漠北缩着尾巴么?”

“大胆!”巴图走下台阶,活动着脖子和双手,怒道:“你这老东西,敢辱骂我师尊,告诉我你是谁,看看是否值得我亲自出手?”公羊正羽微微一笑,说道:“某人复姓公羊,你师父没向你提起过我么?”巴图一愕,想起一个人来。魔魁摩诃末法曾告诫他的三个徒弟,他们三人的武功,在神州已经鲜有敌手,但有几个人,他们却万万不得招惹,其中有一个,便是“儒圣”,叫做什么公羊正羽。

铁穹天骄汗已看出些端倪,怒道:“左右,给我拿下他!”早有无数将军侍卫持刀一哄而上,为了在汗王面前逞威表现,无不争先恐后。公羊正羽冷笑一声,从腰间拔出那柄折扇,围着身体挥动,动作潇洒自如,飘飘欲仙。周围之人被他扇子上涌出的澎湃真气一碰,无不东倒西歪,潮水一般倒了下去,铁穹天骄汗见了公羊正羽的身手,大惊失色,喝道:“护我!”宝乐儿护在铁穹天骄汗身前,说道:“爹,我来保护你!”铁穹天骄汗见了宝乐儿,惊道:“巴图,快护住别吉!”巴图护在铁穹天骄汗与宝乐儿身前,沉声道:“放心吧汗王,他要想伤你们,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报,议事厅外起火了!”

“报,汗王,不好了,四门起火!”

“报,汗王,咱们的粮草烧起来了!”数个传令兵轮番来报,原来这金沙镇,已成为一座火城,所有通往城外的通道都已被大火完全封闭了起来。

“你们!”铁穹天骄汗有些气急道:“你们烧了这座城,原来早有预谋……难道你们便不顾城中的汉人么?”公羊正羽不动声色道:“老弱妇孺,我们已经想办法让他们离开了,剩下的,便是决心与你战斗到底的,呵呵,想要彻底扳倒你,没点牺牲,怎么可能?”铁穹天骄汗拔出金刀,笑道:“我们莽古男子汉,最不怕的便是战斗,来吧,我不怕你!”公羊正羽肃容道:“好!”只见公羊正羽如同一道白色剑光,霎时间便闪了过来。

“咣!”的一声大响,巴图的铁拳轰击在公羊正羽的折扇尖上,巴图连退三步,一条手臂酸麻不已。

“好,不愧是摩诃老魔的首徒!”公羊正羽由衷赞叹一句。巴图甩了甩酸麻的手臂,喝道:“再来!我巴图能遇到你这样的对手,不枉我习武多年!”

“巴图伯伯!”宝乐儿担心巴图,着急的叫道。铁穹天骄汗拉着宝乐儿,向外跑去。巴图自知自己的实力没法胜过公羊正羽,只能尽量推延时间让铁穹天骄汗与公主逃走,怒道:“快和汗王逃走!你们,还不护汗王走!”一众将军大臣与无数亲兵侍卫方才醒悟过来,将铁穹天骄汗层层簇拥着向外逃去。

“这就想走么?”公羊正羽冷笑一声,身形一晃,巴图急忙抢上,却被公羊正羽从旁略过,直袭铁穹天骄汗!铁穹天骄汗和宝乐儿被众人簇拥着,走的却慢,公羊正羽折扇向前一刺,左右一分,一众莽古高官与侍卫便向两旁倒去,公羊正羽看到铁穹天骄汗,冷冷一笑,一掌拍了过去!

“啊!”宝乐儿的惊叫声中,“啪”的一声,公羊正羽一掌击中,定睛一看,却打在一个莽古文官的身上。

“海牙立!”铁穹天骄汗悲愤叫道:“我……都怪我没听你的话,你怎么样?”海牙立吐出一口血,笑道:“汗王……臣已尽忠了……”说完,便垂下头断了气。公羊正羽收回手掌,说道:“莽古有你这样的忠臣,也算不易了。”说完,脑后风响,公羊正羽急忙低头,巴图的铁拳从上方击了过去,之后连环数拳,尽皆向公羊正羽身上招呼。公羊正羽见巴图拳风虎虎,颇具威势,不愿赢撼,而是利用灵活的身法左右闪避,但这一缓,铁穹天骄汗与宝乐儿却又走远了一些。

目莲骑在马上,遥遥望见金沙镇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心中更急,使劲抽打马臀,骏马不堪疲累,脚下一绊,翻滚在地,目莲跳了下来,摸到那马口中已吐出白沫来,四只蹄子不停乱蹬,目莲有些歉然的道:“阿弥陀佛,小僧为了救人,对不住你了!”说完,凭借日照辨别方向,展开“疾驰三界”的功夫,向金沙镇奔去。身后的掀天揭地见目莲脚力如此之快,一惊之下,起了争雄之心,两人发一声喊,发足狂奔,死死跟在目莲身后。

公羊正羽被巴图缠的不耐,喝道:“我与你师父尚有几分交情,不愿伤你性命,你莫要得寸见尺,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巴图朗声笑道:“我既加入鞑子军队,胜了,自然光宗耀祖,败了,也只有马革裹尸一途,你不必手下留情!”公羊正羽眼中精光一闪,说道:“好,我成全你,能让我使出全力对付的人不多,今日我破例算你一个!”巴图笑道:“多谢!”

此时弥牟长万与云胤真人也赶了过来,看到逃跑中的铁穹天骄汗,两人忙率领白莲义师士掩杀过来。两边展开激烈的巷战,纷纷是不要命的打法,“虎啸崎嵚”弥牟长万须发倒竖,手握两把大斧,喝道:“韩兄弟,我今日要为你报仇了!”说着,一双板斧劈向铁穹天骄汗。但铁穹天骄汗到底久经战阵,从小熟悉弓马,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他握住金刀,“当”的一声挡住了弥牟长万的双斧。云胤真人从旁掩上,突然一把细剑刺了上来,云胤真人急忙侧头避让,却听一个脆生生的少女声音喝道:“别想伤害我爹!”正是宝乐儿。云胤真人是个出家道士,宅心仁厚,不愿伤及宝乐儿的姓名,被宝乐儿死缠烂打般的打法缠的脱不开身去。

此时的议事厅内,仅余两人,正是公羊正羽与巴图。公羊正羽使出自己的平生绝学“羲皇演卦掌”来,这套掌法是公羊正羽五十五岁那年悟出的,他将八卦方位与九宫算理相结合,创出这套掌法,端的是变化多端,鬼神莫测。公羊正羽每移动一步,便将巴图的节奏带的大乱,巴图此时如同一只没头苍蝇,在原地乱打乱转,完全摸不到公羊正羽的衣角。

战到这时,公羊正羽也不再留手,瞅个破绽,一掌印在巴图后心之上,巴图喷出一口鲜血,向前扑倒,但他不等上半身落地,双手一撑,弹了起来,仍是挡住公羊正羽之去路。公羊正羽道:“你仍不肯放弃?”巴图擦了擦嘴角献血,笑道:“为什么要放弃,能死在你手里,我巴图这辈子也不枉了!”公羊正羽点头道:“我若是摩诃老魔,有你这样的徒弟,足可自傲了。”

巴图笑道:“能得‘儒圣’一赞,足慰平生了,来吧!”说完,巴图浑身肌肉突然暴起,根根血管涨成黑紫之色,七窍之中也冒出黑气来。公羊正羽知道,这正是摩诃末法一脉的功夫,巴图已经开始燃烧生命在于自己战斗了。巴图如一只豹子般,向公羊正羽扑了过来,双拳连坏击出,每一拳都打出一道黑色光岚,如同一条黑蛇般袭向公羊正羽。这一道道黑色光岚,正是巴图苦修多年的“秘魔三参”无上魔气,此时毫不吝惜的向外吐出,自然是已报死志!

公羊正羽右手一抖,甩开折扇,对着那袭来的黑色光岚一扇,打出一道白气,撞得黑色光岚变了方向,在厅中胡乱飞舞。两人一个打,一个扇,整个议事厅中,已有数十道黑色巨蛇纵横飞舞,他们的目标便是公羊正羽。巴图杀的兴起,在道道黑色光岚的辅佐之下,再向公羊正羽发动进攻。公羊正羽不愿再行拖延,故意买了个破绽。

本来如此明显的诱敌,巴图应该能够看得出来,但如今的巴图已失去理智,状若疯魔,他大喝一声,双拳齐出,空中所有的黑色光岚齐齐向公羊正羽击了过去。但公羊正羽早已料到巴图这一招,他收起折扇,插在腰间,双手摆出诡异的造型,双手内的空间产生出一股真气漩涡,似乎将周围的空气的带动了起来。

空中无数黑色光岚竟被公羊正羽双手间的真气漩涡齐齐吸了过去,公羊正羽原地旋转一周,喝道:“去!”无数黑色光岚竟被公羊正羽反推而出,击向巴图,巴图此时只进不退,生生受了无数光岚轰击,爆体而入,巴图嘶吼一声,仰面轰然倒了下去。公羊正羽叹了口气,从巴图身边经过,却被巴图的铁爪死死抓住脚踝!公羊正羽蹲了下去,将巴图的指头一根一根掰开来,用手将巴图兀自圆睁的双眼闭上,便追了出去。



第84节:救美

目莲奔到金沙镇城门口,却觉热浪扑面,劈啪作响,房屋倒塌声与众人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异常刺耳,掀天揭地此时也赶了上来,惊道:“啊呀,金沙镇怎么成了一座火城了?”目莲闻言心下更急,一掌击开一堆废墟,以掌风分开火势便冲进城去,掀天揭地在他身后紧追不舍。城门口一队白莲义师士一边控制火势,一边紧守城门,为首的正是仇五。仇五见到目莲,叫道:“大师,你也来了吗?”

目莲急切之间听不出是谁,便问道:“你们……没事么?涂山雪和道顺……褚国瑞他们呢?”仇五笑道:“没事,咱们困住了莽古汗王,只等关门打狗,瓮中捉鳖啦,哈哈哈,多亏了公羊儒圣啊。国瑞他们在指挥军士,布下天罗地网,鞑虏可汗这次插翅也难飞了!”

“儒圣?”目莲一头雾水,与掀天揭地继续向内行去。

“那里围成一团,不知在做什么?”掀天揭地指着前方道。

“带我去看看。”目莲说道。空地之中正在厮杀,白莲义师将莽古众人围在垓心,忽听一声娇叱:“不许伤我爹爹!”目莲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仔细一想,顿时一惊,原来莽古公主宝乐儿护着身后的铁穹天骄汗,已被重重围住。只听弥牟长万怒道:“女娃子,你让开,我今日非剁了他不可!”铁穹天骄汗左肩已中了弥牟长万一斧,血流如注,宝乐儿挡在他身前,说道:“不,我宁愿与我爹一起死!”

掀天揭地笑道:“大哥,咱们来的真是时候,可以看一场好戏啊。”目莲沉声道:“两位余兄,那莽古公主于我有恩,曾救过我的姓名,如今他有难,我不能见死不救。”掀天揭地闻言敛容道:“既然如此,我们俩帮你,大哥的恩人,便是咱俩的恩人。”目莲拨开军士,走入场中。宝乐儿看到目莲,惊得有些呆住了。弥牟长万与云胤真人和目莲也是老相识了,弥牟长万见他到来,说道:“目莲,你快帮忙,抓住这女娃,她是莽古公主,咱们虽不忍杀她,但也要让他尝尝苦头。”

目莲四下看看,满是莽古王公的尸体,铁穹天骄汗捂着肩膀,已是奄奄一息,目莲心生不忍,说道:“经此一役,莽古元气大伤,恐已无力抵抗,咱们……不如将这莽古亲王囚入牢中,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弥牟长万愕道:“什么话,咱们不能养虎为患,何况鞑虏作恶多端,多年来压迫咱们汉人。要不是咱们汉人连像狗一样生活都成了奢望,谁会反他?不行,今日必须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白莲义师士群情激奋的吼道。

“目莲,你来了吗?”涂山雪推着涂山齐德,也赶到了这里。目莲见宝乐儿已被惊吓的浑身战栗,但仍紧握这一柄细刀,银牙紧咬不肯让步,显然她的内心已几近崩溃,若铁穹天骄汗真的就这么被屠杀在她眼前,目莲真的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目莲走了过去,抓向宝乐儿手中的刀,宝乐儿一闪,刀尖对准目莲,喊道:“你这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的小和尚,你……你也要与我为难吗?”

目莲摇了摇头,说道:“身为女子,不应动刀动枪的,打打杀杀这些事,不该有你们承担,放心吧,小僧在此,你不会有事的。”宝乐儿听到目莲这么说,情绪终于失控,尖刀掉在地上,哭了起来。弥牟长万怒道:“目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目莲说道:“公主与我有恩,况且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不应受到这样不公的结果。”涂山雪急道:“目莲,你在胡说些什么?快点过来!”目莲摇了摇头,说道:“我救定她了。”涂山雪毕竟是女子心细,看了看目莲,忽然叫道:“目莲,你的眼睛怎么了?”掀天揭地不愿放过这出风头的机会,走入场中道:“我大哥他眼睛瞎了,看不到了。”

“啊……”众人自是齐齐一惊。宝乐儿听见这话,忙转到目莲身前一看,见到了双眼瞳孔灰暗,毫无神采,像是真的瞎了。宝乐儿惊道:“小和尚,你的眼睛瞎了?你已经自身难保,为何……还有救我,你……你快走吧!”说着双手将目莲向外推,但目莲却纹丝不动。云胤真人温言道:“目莲,贫道不知你出了什么变故,但如今,你还不是不要插手的好。”目莲对云胤真人甚是敬重,闻言合十说道:“多谢真人好意,只不过,公主于小僧有救命之恩,小僧说什么要不能坐看她受难。”

“你……”涂山雪气红了眼,喝道:“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都成了这样,还护着那个什么莽古公主!”涂山齐德也不知事情会变成这样,叹了口气,抱住涂山雪,涂山雪将脸埋在父亲的胸口,痛哭起来,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内心的酸楚。目莲听到涂山雪的哭声,也觉不忍,但此刻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了。忽听公羊正羽分开众人走了进来,说道:“你就是老和尚的儿子么?哼,怎么助纣为虐,帮起鞑虏来了?”

目莲听这声音,猜到几分,试探性的问道:“是儒圣前辈么?”公羊正羽道:“不错,看在你父面上,我不为难你,你退下吧。”目莲没有说话,只是淡然的摇了摇头。公羊正羽叹了口气,说道:“今日是怎么了,故人之后,统统来与我为难?”顿了一顿,公羊正羽似乎有些不耐,沉声道:“你敢挡我?”说完,径直走了过去。

目莲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却能感觉到面前之人的修为之高,非同非想,这种压力,带着真真正正的滔天杀气,虽然这杀气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身后的铁穹天骄汗,但是,也足以令自己汗毛倒竖,这种感觉,在面对觋首格洗尘时,也未曾有过。目莲知道,如果他再不行动,铁穹天骄汗只有死在宝乐儿面前,目莲将心一横,牙一咬,喝道:“得罪了!”

目莲用尽全身力气,打出了平生最强的一记“灵山礼佛!”在得到了明来的指点后,又处于此等危难关头,令目莲更增明悟,这一掌,端的是惊天动地,有如实质的金色掌印带着袅袅佛音,向公羊正羽压了过去!公羊正羽一愣,不由喝了一声彩:“好!”凭他身法,本来能够避过这一掌,但他身后站着的都是白莲义师的人,他若避过,身后之人必然遭殃,想及此处,公羊正羽无法可想,平平推出一掌。

这一掌毫无花巧,但却是威力最大的一掌,凝聚了公羊正羽毕生对于武学的研究与感悟,这一掌与那金色掌印一碰,公羊正羽身子一晃,一声炸响,那金色掌印一顿,化为漫天金光而散。公羊正羽适才与巴图一场激战,真气损耗不少,如今又硬接了目莲这一掌,顿觉心口有些烦恶,颇为不适,他急忙调息两下,方才恢复原状。

掀天揭地哇哇叫道:“厉害,是个好对手,咱们早就想跟“八极榜”一战了,大哥,你带公主先走,我们俩来挡住他!”目莲闻言虽然不愿,但转念一想,如今之局,也只能如此了,何况公羊正羽并没有杀害掀天揭地的理由,闻言喝道:“你们俩小心了!”说完,一手抱住宝乐儿的腰,一手揽起铁穹天骄汗,施展“疾驰三界”的功夫,突围而出。

弥牟长万忙喝道:“别让他们逃走!”早有白莲义师士围了上来,目莲双腿一蹬,在两个军士肩膀上一猜,便飞奔而出。公羊正羽一声冷笑,手一挥,喝道:“去!”只见那折扇打着旋,速度快逾暗器,众人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便听“啪”的一声,铁穹天骄汗一声惨叫,那折扇正好击在铁穹天骄汗后心之上,顿时皮开肉绽,目莲不敢停留,夹着两人,一路狂奔,路上所遇白莲义师士兵统统被目莲双脚踢翻。

目莲一路狂奔,出了金山镇也不回头,一直狂奔十数里,到了一处密林之间,才停了下来,目莲放下两人,却听到宝乐儿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爹!”目莲心道不好,俯下身一查铁穹天骄汗鼻息,果然已经断气。看来公羊正羽那一折扇,还是要了铁穹天骄汗的性命。目莲叹了口气,说道:“公主,请节哀吧。”宝乐儿止不住哭泣,抱住目莲,失声痛哭,目莲一愕,为了安慰宝乐儿,便也搂紧双臂,将她死死抱住。

宝乐儿感觉到目莲的怀抱,哭得更加大声了,抱住目莲的双臂也越收越紧。宝乐儿哭了许久,似乎有些累了,声音渐渐变成了抽泣,目莲说道:“公主,此地离金沙镇不愿,不便久留,咱们还是先离开吧。”宝乐儿点了点头,说道:“麻烦你将我爹带上……”目莲扛起铁穹天骄汗尸身,问道:“公主,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第85节:小和尚

宝乐儿茫然道:“我不知道……”目莲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别回莽古得好,白莲义师经此一役,摧枯拉朽,击垮莽古只是时间问题了……”

“我知道……”宝乐儿沮丧道:“其实兀鲁思内部早已出现问题了,我曾经多次劝诫父亲,可以他不听我的话……”

“公主……”目莲想安慰一下她。宝乐儿凄然一笑,问道:“你可以不叫我公主么,我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了,而是一个国破家亡的弱女子。”

“宝乐儿……”目莲柔声道:“忙掉这些不快的事吧,其实人生在世,都是如此,想开点儿,你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可是我何去何从呢?你总不能一直带着我吧?你自己都看不见……”宝乐儿幽幽的道。

“这……”目莲也有些没了主意。

“先葬了我爹吧,就葬在这里。”宝乐儿道。宝乐儿取下铁穹天骄汗腰间带着的一块玉佩,放入怀中,又深深的看了铁穹天骄汗几眼,两人葬了铁穹天骄汗,宝乐儿简单的竖了一块石头,亲手刻上一个符号,这么做,恐怕是怕汉人发现这是铁穹天骄汗的坟墓,加以破坏。目莲用自己所会的粗浅易容功夫,利用林中的泥土与露水等物,给两人简易化了化妆,目莲的手摸到宝乐儿的脸上,只觉入手湿润光滑,也许是宝乐儿尚在流泪的缘故。画好了妆,两人便结伴走出密林。宝乐儿看了看目莲,问道:“小和尚,你有烦恼么?”目莲为了开导宝乐儿,努力做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来:“当然有了,世人谁能没有烦恼?”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伤心难过?”宝乐儿问道。目莲笑道:“人生在世,人人都想过幸福快乐的生活,脱离生死烦恼苦海,若想如此,必须具大智慧才行,其实人人皆有大智慧,只因本心迷惘,未得解脱。正所谓‘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只缘心迷不能自悟’啊……”说到这里,目莲有感,也是长叹一声。宝乐儿似懂非懂的道:“那怎样才能得到解脱?”目莲叹道:“要求解脱,谈何容易,除非你能抛却红尘,一心吃斋悟道,或许还能求得解脱。”宝乐儿叹了口气,看着目莲说道:“小和尚,我也出家好不好?”

“什么?”目莲闻言吓了一跳,说道:“宝乐儿,你不是在说笑,取笑小僧吧?”宝乐儿一笑,说道:“没有,小和尚,我说的是真心话,反正这世上,已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就算有,也不是我所能得到的……”目莲愣了一愣,转念一想,其实这个结局,对于宝乐儿来说,并非坏事。想及此处,目莲沉声道:“宝乐儿,你可想好了?”

“我……我想好了。”宝乐儿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小和尚,咱们能在同一座寺庙里修行吗?”目莲哑然失笑道:“怎么可能?和尚庙是和尚庙,尼寺是尼寺,决不能混为一谈的。”

“这样啊……”宝乐儿显得有些失望道:“你知道哪里有尼寺吗?”目莲想了想,说道:“小僧倒是知道一个好去处……燕山法华畔的大势至尼寺,无论是佛法,还是修为,都是大大有名的,她们燕山派和我们少林寺的关系也是极好,你要去吗?”宝乐儿闻言说道:“也好,就去那里吧。”两人租了一辆马车,向法华池而去。法华池在神州东方靠海的位置,所以颇有些路程。

一路之上,目莲为了安慰宝乐儿,不时说些笑话,宝乐儿虽然在悲伤之中,但也不时被目莲逗乐。宝乐儿似乎想让这段路程走的慢些,路过一些风景名胜,人文古迹之时,都要拉着目莲前去参观赏玩。目莲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宝乐儿都会搀着目莲,一边走,一边将她所看到的美好事物一一讲给目莲听。

至于食宿费用,丝毫不用担心,宝乐儿随便从身上取下一件珠宝,便是价值连城,拿去当铺,掌柜的两眼放光,欺两人年轻,只给他们十分之一的价格,不过这对于他们来说,却已足够。这段日子目莲过的颇为郁闷与颓丧,如此与宝乐儿散心,目莲也觉得颇为愉快,只觉如果日子能这么过下去该有多好,也许宝乐儿也希望他这么说,可是,还有太多事等待自己去去完成,等到左右事情都完结了,他若还没有死,便会全身心的皈依佛祖。

就这样走走停停,大概一个月的时间,还是来到了法华池畔。到了分离之际,目莲竟有些不舍,说道:“到了……宝乐儿,现在你便要去大势至尼寺了么?”宝乐儿白了目莲一眼,说道:“你这么希望我赶紧走么,既然来到了法华池,自然要游玩几日的,急什么?”目莲笑道:“也好,不……正该如此。”两人来到法华池畔的观景之处,宝乐儿不禁叹道:“好美啊!”

目莲虽然目不能视,但站在此处,也觉心旷神怡,说不出的舒服,但他还是故意问道:“怎么个美法,还不说来听听?”宝乐儿道:“法华池又名‘天一湖’,不亏是神州有名的‘六湖五海’之一,整片湖水犹如一面镜子,连同后面的雪山,好像披着银装一般,整片天空倒映在湖水之内,竟分不清哪里是湖,哪里是天……怪不得叫做‘天一’,果真是‘秋水共长天一色’……再加上湖面的袅袅水汽,犹如仙境……在这里修行一辈子……值了!”

目莲笑道:“能与佳人相伴同游‘法华池’,小僧这一辈子,也值了。”宝乐儿看了目莲一眼,携起目莲的手来。目莲只觉宝乐儿柔软滑腻的小手抓住自己的手,目莲不觉心神一荡,反手握住宝乐儿的手。两人凌风而立,久久不语,或许这时,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也是煞风景的。良久,天色已暗,天空中淅淅沥沥飘起雨来。

宝乐儿叹了口气,说道:“小和尚,咱们投店去吧。”目莲摸了摸湿湿的光头,说道:“也好。”法华池畔的客栈虽然贵,但却吓不退宝乐儿。宝乐儿此时虽然经过一些伪装,但她清丽绝伦的气质却是藏不住的。掌柜的见一个和尚与一个靓丽少女前来投店,诡异一笑,说道:“两位……对不住了,法华池游客颇多,咱们这里……只剩一间客房了……”

目莲踌躇道:“这……咱们还是另寻一家吧?”掌柜的笑道:“大师,不瞒您说,这个时节,正是游览法华池的上佳日子,小店还有一间房,已经不错了,若再找下去,恐怕连一间房也没有了。”宝乐儿闻言道:“小和尚,咱们就住这间吧。”

“这……”目莲摸摸脑袋,有些不知所措。宝乐儿嗔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掌柜的,我们就要这一间了。”掌柜的忙当先领路,心中暗骂道:“这小贼秃,端的是艳福不浅,即使修来的福分?莫非现在的小妞都喜欢和尚了不成?”两人来到房中,见这客房虽然不大,倒也干净,家具也还算齐全。

掌柜的陪笑道:“两位要用些什么饭菜么?”目莲道:“素菜米饭便好。”掌柜的笑道:“两位稍等,我这就叫人送来。”两人吃过了饭菜,宝乐儿道:“我累了,要休息了,小和尚你睡地上,有意见吗?”目莲摇头笑道:“小僧没意见。”睡到半夜,目莲忽觉身旁有人靠了过来,一股女子特有的香气窜入目莲的鼻子,目莲迷迷糊糊中悚然一惊,只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叫道:“你是涂山雪,还是宝乐儿!”

宝乐儿闻言,坐起身来,怒道:“你这贼和尚,原来还和其他女子睡过觉?”目莲被宝乐儿的语气一惊,醒转过来,明白宝乐儿的意思,笑道:“是你啊,吓死我了。”于是目莲将自己在燕京中与涂山雪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来给宝乐儿听,宝乐儿听得入神,偶尔发出吃吃的笑,当听说涂山雪易容成自己之时,不禁颇为吃惊。

“明白了吧?小僧可没和女人睡过觉。”目莲斩钉截铁的说道。宝乐儿听得好笑,说道:“那今天,我与你睡如何?”

“什么?”目莲吓了一跳:“宝乐儿,你可别胡闹。”宝乐儿垂下泪来,声音几乎听不见,还好目莲修为不弱,耳力颇强,只听宝乐儿说道:“我不想就这样去做比丘尼,我想尝试一次做女人的感觉,更何况,你先后两次救我性命,我是心甘情愿把自己给你,小和尚,你要了我吧,不要拒绝我好么?”

目莲闻言愕然,脑中“轰”的一声,一片混乱。宝乐儿抱住目莲的脖子,将两片香唇印在目莲嘴上。目莲此时已昏了头脑,两人到底是年轻男女,此时干柴烈火,再也顾不得什么佛门戒律,男女之防,目莲抱住宝乐儿,翻身压了上去,贪婪的吸吮起来。



第86节:大势至尼寺

目莲听到宝乐儿真心表白,软玉温香在怀,心中如有一团火烧,再也顾不了许多,更何况,宝乐儿就要入大势至尼寺为比丘尼,今后能否再见也是问题。两人紧紧相拥,如同干柴遇到烈火,此时此刻,他们都非常需要彼此,渴求彼此。宝乐儿将目莲拉到榻上,目莲迫不及待的压在了宝乐儿身上,他脑中已一片混乱,只有最原始的欲望支配着自己,佛门要求戒欲断欲,真的是对的么?

当年自己的父亲瞿昙灭恶也与母亲格浣烟结合了,那时候的他,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想法?宝乐儿摸着目莲的光头,轻声道:“小和尚,你在想什么?”目莲笑道:“小僧在想,不知前世做了多少善事,才修得今生这般好福气?”宝乐儿被逗得笑了出来,瞬间轻松了不少,笑道:“真是个傻和尚。”目莲听到宝乐儿轻嗔薄怒的声音,再度沉入温柔乡里,他褪下僧袍,颤抖着与宝乐儿完完全全的结合在一起。

目莲从不知道,男女之事竟是如此美妙,可惜此时的他看不到宝乐儿秀眉微蹙,欲拒还迎的表情。目莲似乎要将今日郁闷,尽数发泄在宝乐儿身上,幸亏宝乐儿也是习武女子,身子并不娇弱,否则真要吃不住目莲的攻击了。客房内,已是满室春情,宝乐儿吐气如兰,娇喘吁吁,目莲持续进攻,尽显雄风,两人如胶似漆,战的难解难分,直到清晨,才力竭睡去。

第二日一早,目莲听见有人敲门,急忙起身,拿开搂在自己脖子上的宝乐儿的手臂,抄起地上的僧袍穿好,才问道:“哪位?”只听门外道:“我是掌柜的。”目莲摸索着打开门,掌柜的向里瞅了两眼,坏笑道:“大师昨晚……睡得好么?”

“啊……还……还好吧。”目莲摸了摸脑袋道:“掌柜先生,有什么是么?”掌柜的笑道:“早晨我怕打扰二位,没有让人来送饭,不知二位可需要午饭么?”

“午饭么……自然要的。”目莲忙道。

“这就来。”掌柜的说着,向里开了一眼,才摇着头下去准备饭菜了。目莲松了口气,回身坐在椅子之上。回想昨日一切,目莲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却是真实存在过的,目莲双手之上,还留有宝乐儿的余香,宝乐儿伸了个懒腰,娇呼一声,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看到这里的一切,原本幸福的表情随即黯淡了下来。也许,她本以为睁开眼,应该是绫罗纱帐,自己应该睡在莽古都城,燕都皇宫内舒服的大塌上,转眼间,自己沦落到即将去出家为尼的地步。

“小和尚……你是叫做目莲么……”宝乐儿轻缓道。

“小僧是叫目莲。”目莲笑道。

“可是,我就是喜欢叫你小和尚,怎么办?”宝乐儿道。

“没关系,小僧本来就是一个小和尚,难道是老和尚么?”目莲笑着答道。宝乐儿也笑了,她用手支起头来,说道:“小和尚,你说我出家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这个嘛……”目莲沉吟道:“有缘自会再见的。”

“那到底是能不能见到啊?”宝乐儿嗔道。目莲笑道:“当然可以了,出家又不是坐大牢。”宝乐儿叹了口气,说道:“我若留在这里,你眼睛看不见,自己一个人,可以么?”目莲双手比划了几个动作,说道:“你看小僧如此生龙活虎,有什么不可以的?”宝乐儿笑了几声,忽又沉默道:“我真不想离开你……可是,汉人也容不下我……”

目莲闻言,只觉热血上涌,只想大声喊道:“没关系,我不怕!咱们俩就此隐居在法华池畔,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眷侣,岂不快哉?”只是目莲知道,他肩上的担子还很重。因为他的佛尊瞿昙灭恶的儿子,就注定了他这一生无法平静的度过,注定了他将要担负起寻常人无法担负的责任。

“她好像很喜欢你……”宝乐儿忽然说道。

“谁?”目莲一愕,不知宝乐儿所指。

“那个涂山雪啊。”宝乐儿说道:“我看得出来,在金沙镇,你舍命护我,她那般难受,绝不是装出来的,她很喜欢你,对么?”目莲摸了摸脑袋,说道:“小僧也不清楚,你知道,男女之事,小僧可是个门外汉呢。”宝乐儿又笑了,随即又叹了口气,说道:“可以的话,将来你就回到她身边吧。”

“那你呢?”目莲脱口而出,但说出去才微微有些后悔,若是宝乐儿让他陪着自己,该怎么办?

“我已经满足了。”宝乐儿晕红双颊道:“你让我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这一辈子,我已经知足了,有这份回忆,就算让我下半辈子都与青灯古佛相伴,我也不会枯燥的……”目莲心中感动,走过去摸索着支起宝乐儿的脸,在宝乐儿额头上一吻,说道:“谢谢你,宝乐儿……”两人一番打听,终于找到了大势至尼寺的所在。

大势至尼寺隐于湖畔云雾之间,是一群古色古香的建筑,红墙绿瓦,毫不张扬,建筑风格有些娟秀柔美,颇有江南园林之风,也许正是因为这是一座尼寺的缘故。寺门口并没有执事的弟子,宝乐儿上前敲了敲门,才出来一个小比丘尼,那小比丘尼见了两人,问道:“两位是……”目莲忙合十道:“小僧是少林寺的弟子,法号目莲,这位姑娘是小僧介绍到贵寺来……”目莲还未说完,那小比丘尼并慌忙关上了门。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立在寺外。

“不对啊……”目莲皱眉道:“大势至尼寺千年古刹,没理由这般没礼貌,拒人与大门外啊。”

“或许……她们不愿收我吧。”宝乐儿有些失望的说道。

“别着急,咱们再等等。”目莲说道。话音刚落,寺门再度开起,从中走出一个灰衣老尼,身后跟着几个小比丘尼。这老尼身高臂长,法相庄严,一双眼睛颇具威势,在宝乐儿身上看了一看,宝乐儿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就是目莲?”那老尼向目莲问道,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势。目莲听了这声音,便是厉害角色到了,合十道:“正是小僧,不知师伯是‘燕山三神尼’中的哪一位?”那老尼道:“老尼莲蕴。”

“原来是莲蕴神尼……”目莲笑道:“江湖盛传莲蕴神尼嫉恶如仇,修为高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莲蕴神尼“哼”了一声,说道:“你既看不见,何来今日一见之说?”目莲一愕,随即笑道:“明心见性,非指双眼。”莲蕴神尼忽然怒道:“你这妖僧,竟然还有胆子闯到这里来,点苍派和雪山派等长老耆宿,是不是你杀的?”目莲闻言愕然道:“神尼你说什么,小僧不知道,至于点苍派的铁伐轩羾,小僧也只是略施惩戒,并未伤他性命,至于雪山派等人,小僧更是从未见过。”莲蕴神尼怒道:“还敢抵赖!”拂尘一挥,揉身而上!

“小和尚小心!”宝乐儿惊叫道。目莲只觉一阵劲风袭来,随心所欲的使出了“疾驰三界”的身法,横移三尺,他不想伤到莲蕴神尼,所以未曾还击。莲蕴神尼一击落空,毫不差异,挥舞拂尘,再度杀上。莲蕴神尼,使出“拂云帚法”,手中拂尘如同一条白龙一般翻腾飞舞,但拂尘挥舞间带起风声甚大,得以让目莲听声辩位,凭借过人身法躲闪。

莲蕴神尼怒道:“你为何不还手?”目莲道:“小僧不敢。”莲蕴神尼道:“杀人你都敢,还有什么不敢的?”目莲没有再开口回答,因为莲蕴神尼的攻击越来越快,拂尘也舞的越来越密,目莲怕他一开口分了心,便要伤在莲蕴神尼的拂尘之下。但目莲又能感觉到,莲蕴神尼明显未出全力,她只是随心所欲的挥舞拂尘,并未用什么高深的功夫对付自己,莫非是欺自己眼瞎?

想到此处,目莲心中也不免着恼,一见面就打,哪有这般道理?目莲矮身避过一记拂尘,一个“扑鹰罗汉”,单手抓向莲蕴神尼的拂尘。莲蕴神尼自不会让目莲得逞,倒转拂尘,用拂尘柄尖撞向目莲虎口。不料目莲变抓为掌,一掌拍在拂尘柄上!莲蕴神尼右手一震,拂尘差点脱手飞出,她还欲再战,忽听一声断喝道“莲蕴,停手吧!”

莲蕴神尼听到这个声音,弃了目莲,向后一纵,回身说道:“掌门师姐。”目莲闻言,知道是燕山派掌门莲鉴神尼到了。大势至尼寺虽是尼寺,但燕山派也是一个流传了上千年的武学门派,所以,他们的主持也被称作掌门。目莲忙合十道:“少林寺弟子目莲,见过莲鉴神尼。”宝乐儿看到,这个莲鉴神尼长相并不像是个掌门,反而像是个慈祥老太,她脸上始终挂着淡然超脱的微笑,在她身边,就会有如沐春风之感,宝乐儿不禁生出些好感来,只希望她不要像那莲蕴神尼一般为难目莲。



第87节:被俘

莲鉴神尼并未回答目莲,反而看向莲蕴神尼道:“怎么样?”莲蕴神尼恭敬道:“回禀掌门,次子修为颇高,心性火爆,不过,老尼并未感觉到什么杀气与魔意。”目莲一愣,才知方才莲蕴神尼居然是故意试探自己。莲鉴神尼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两人,随我进来吧。”目莲与宝乐儿跟在莲鉴神尼与莲蕴神尼身后步入大势至尼寺中,只觉庵中景色,更为秀丽。

一入庵门,便有一方巨石,挡住人的视线。巨石之上,有五个娟秀字体“大势至尼寺”,似乎是刀劈剑刻而成,巨石之后生长参天古木,更衬托出巨石之古拙。绕过巨石,竟有一条溪流穿庵而过,往往留下一汪碧潭,潭边多生秀丽花草。执事的小比丘尼看到目莲生的俊俏,无不笑着窃窃私语,莲蕴神尼或用目瞪视,或怒咳一声,小尼们便立时噤若寒蝉。宝乐儿见状,只觉好笑,心想自己留在这里也挺不错的。

顺着溪流,几人来到会客厅之中,分宾主而坐。莲鉴神尼温言道:“二位来此,相比舟车劳顿,不如先用些斋饭吧。”目莲笑道:“不敢,小僧此来,是希望神尼收下我这位朋友,她已经看破红尘,一心皈依我佛。”莲鉴神尼将目光移到宝乐儿身上,大量片刻,笑道:“这位姑娘风姿卓越,倾国倾城,要来老尼这里做比丘尼,岂不是委屈了么?”

宝乐儿见莲鉴神尼和蔼可亲,也就不再拘束,说道:“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我的国家也即将破灭,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了,所以,恳请神尼收下我吧。”莲鉴神尼闻言道:“听姑娘口音,莫非是鞑虏?”宝乐儿不知如何回答,目莲却知道,在莲鉴神尼面前,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便回答道:“回禀神尼,不瞒您说,她便是莽古公主,宝乐儿。”

“哦?”莲鉴神尼微微一惊,随即恢复正常,说道:“公主,敝派清修,异常艰苦,你受的了么?”宝乐儿点头道:“我受的了。”心中想道,丧夫之痛我都受的了,还有什么受不了的呢?莲鉴神尼道:“不论是汉人,还是鞑虏,众生皆是平等,老尼收你了。”宝乐儿喜道:“多谢神尼成全。”莲鉴神尼微笑颔首,对莲蕴神尼道:“莲蕴,你带她下去吧,以后,她便是你门下弟子了。”

莲蕴神尼答应一声,便带走宝乐儿,宝乐儿走前,深深的看了目莲一眼,似乎要将他的样貌深深镌刻在自己心中。目莲听着宝乐儿走远的脚步声,也感到一阵怅然若失,心中空空的,说不出的难受。莲鉴神尼看在眼中,心里明镜也似,但她不提此事,反而问道:“目莲,你的眼睛,怎么了,方便告诉老尼么?”目莲回过神来,说道:“不瞒神尼说,小僧的眼睛,是被格洗尘毒瞎的。”

“啊。”莲鉴神尼也是微微动容,说道:“你能从觋首手底下活过来,足可自傲了。”目莲笑道:“神尼莫要取笑小僧了。”莲鉴神尼道:“不,老尼说的是真心话,只不过,最近江湖风传,你杀了一愚前辈之后,又击杀多派长老耆宿,不知此事是真是假?”目莲闻言肃容道:“神尼,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没做过,便是没做过,绝不敢欺瞒神尼。”

莲鉴神尼点了点头,说道:“老尼也不相信,其实老尼自嵩山之会上见到你,便十分欣赏你的气度与品行……老尼看人,一向很准……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吧。”说完,莲鉴神尼也觉有些好笑,微露笑容。目莲看不到莲鉴神尼的表情,忙道:“多谢神尼看得起小僧,如此看来,竟是有人故意陷害小僧的了?不止一愚太师祖,还有其他各派之人,这是怎么回事?”

莲鉴神尼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老尼便不得而知了,目莲,你有什么仇家么?”目莲想了想,说道:“小僧想不到谁会如此对小僧恨之入骨……”莲鉴神尼道:“那么……你双目失明,接下来有何打算?”目莲笑道:“神尼不必担心小僧,小僧能够照顾自己,这就告辞了。”莲鉴神尼起身道:“也好,目莲,万事小心为好。”

目莲听到莲鉴神尼真心关心自己,心中温暖,合十道:“小僧谨记神尼教诲。”说完,便转身去了。莲鉴神尼看着目莲背影,叹了口气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目莲出了大势至尼寺,想起宝乐儿,心中伤感,摸了摸怀中,还有宝乐儿用首饰换来的银两,便问明道路,向城镇而去。入了镇子,目莲打听到这镇上最大的一座酒楼叫做“醉八仙”,问明路径,径直而去。

进了酒楼,目莲摸索着坐在一张桌子上,小二前来问道:“大师要点些什么,小店有素面,也有青菜。”目莲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说道:“给小僧来两坛好酒!”小二一愣,忙收起银子,笑道:“这就来,这就来,大师稍等,本店自制槐花酒,包大师满意,若是不够,本店还多的是。”不多时,小二便提来两坛酒,拿来一只酒碗。

目莲摸到酒坛,一掌拍开封泥,酒香飘了出来,目莲不禁赞道:“果然好酒。”说着,倒入酒碗之内,一口喝干。酒入口,清香微辣,滑入喉咙,灌入愁肠,目莲觉得好受了些,美中不足的是,此时却没人跟自己对饮,目莲从未像今天这般感到孤独,此时的他,异常想念掀天揭地,不知他两人怎么样了,现在何处,应该是无恙吧。目莲一边想,一边连连灌下槐花酒。而墙角一桌上的几个江湖弟子却留上神。一个蓝衣瘦子道:“你们快看,那个独自喝酒的和尚,会不会便是那妖僧目莲?”

“嘘,小声些!”另一个红衣胖子压低声音道:“那妖僧修为高绝,你这么大声说话,还想要命么?”蓝衣瘦子也放低声音,说道:“你们说,那和尚是目莲么?”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子低声道:“还有哪个和尚敢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自斟自饮,逍遥自在的?除了他还会有谁?”蓝衣瘦子惊道:“那怎么怎么办?”

红衣胖子道:“凭咱们几人,绝不可轻举妄动,咱们还是先行禀告师尊,让他老人家出马,邀来各派高手,围捕他才是……”此时的目莲全副心神都在这两坛槐花酒上,也浑没在意已经有人开始算计起他来,也许就算在意,也不会去管,现在的目莲心下难受,只想借酒浇愁。两只酒坛都见了底,目莲只觉还未过瘾,唤来小二又要了两坛,也一并喝干。

四坛酒下肚,目莲只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唯独脑袋很沉,他起身走了两步,东倒西歪,天旋地转,只觉颇为有趣,不由哈哈大笑,欲走出酒楼,眼睛看不见,拌在门坎之上,摔倒在地,目莲不觉疼痛,反而觉得如此趴着颇为舒服,竟就趴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掌柜的见状,忙叫小二去叫醒他,小二跑过去大声叫唤,也未能叫醒目莲。

掌柜的无法可施,只得叫了几个强壮的下人,将目莲移动路边放下。目莲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后,竟发觉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之上,双手双脚均被绑住,目莲一惊,运劲一挣,却听到“铛啷啷”的声响,目莲心下苦道:“遭了,竟是铁索,自己这般大意,忘了先师无戒禅师的告诫,居然喝醉了……如今不知落入何人手中,又要将自己送往何处去?”

还好目莲的嘴没被封住,目莲叫道:“停车!”但马车并没停下,也没人搭理自己。目莲提起喝道:“停车!”这一声犹如炸雷,将拉马车之马惊得人立而起,马车立时便停了。只听一个老者怒道:“妖髡,你喊什么?”目莲问道:“你们是谁,要带小僧到哪里去?”

“哼,告诉你也无妨!”那老者道:“老夫便是雪山派掌门文定一,你杀了我师弟赵定德,还记得吧?”目莲怒道:“小僧没有杀他,甚至连他是谁也不知道,更是未曾见过!”另一个老者声音道:“还有我,我是点苍派掌门银齿荣之,你杀了我派长老铁伐轩羾,这可是有多人目睹你同他们一同出城,这你无法抵赖了吧!”目莲奇道:“他欲对小僧不利,小僧对他也只是略施惩戒,重伤也算不上,怎会杀他?”

“少废话!”文定一怒道:“到了少林寺,自有公论,哼,要不是看在你曾经是少林寺的弟子,老夫早就废了你的修为,替我师弟报仇了!”目莲心中叫苦,自己这幅模样到了少林寺,还不是任人宰割,手脚之上的铁链也颇为牢固沉重,自己竟然挣脱不开。银齿荣之从马车之上扯下一块布来,囫囵塞入目莲口中,文定一安抚马匹,押着目莲再度上路,



第88节:老妖僧与农百草

文定一与银齿荣之二人率着一票年轻弟子压着马车,走在官道之上。忽听文定一喝停马车,道:“这位大师,有何贵干?”目莲一奇,莫非又来了个和尚?目莲竖起耳朵,却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嘿嘿,老衲是来接收目莲的,诸位送到这里,就交给老衲吧。”目莲听到这个声音,心中更加奇怪,这个声音自己觉得听到过,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却听文定一道:“请恕文某眼拙,不知大师法号?”那苍老的声音道:“文掌门,莫非不信老衲?”银齿荣之道:“大师,莫怪咱们小心,这妖僧杀害正道多派重要人物,多是些耆宿高手,关系重大,所以,咱们不敢放松。”那声音“哼”道:“到了老衲这里,你们就可以放心了,留下人,你们可以走了。”

雪山派在中原武林中虽说不上是个中翘楚,但也算是独霸一方的大派,文定一如何能够忍耐此人对自己如此嚣张跋扈,只听文定一怒道:“大师不肯自报家门,咱们不能将人交给你!”那声音笑道:“你们真的想知道老衲是谁?”文定一心中有气,冷笑一声,说道:“大师如此目中无人,文某倒想知道,大师何来的自信?”

那声音道:“很多年前,老衲在少林寺有个法号,叫做空智。”所以人包括目莲,都齐齐一惊,少林寺四大神僧“玄智无相”,目莲并未在少林寺中见过空智神僧,不料却出现在这里。却听文定一怒道:“原来是你,叛出少林寺的妖僧,过去的空智神僧,现在的厄尊者!”

目莲一听这话,豁然明白,原来这老和尚竟是与自己在玉龙山有过一面之缘的厄尊者!怪不得自己听着声音有些耳熟,更想不到的是,这个厄尊者居然就是曾经少林寺“玄智无相”四大神僧之一的空智神僧!只是,他说要接收自己,想干什么?厄尊者道:“诸位既然知道老衲身份,还不想将人交给老衲么?”却听银齿荣之似乎是对文定一道:“文掌门,咱们怕不是空智神僧的对手,不如……”目莲心下暗笑,身为点苍派掌门,这银齿荣之倒真是个识时务之辈。

“哼,软骨头!”文定一怒道:“老妖僧,我文某自知不敌,也要会你一会!”厄尊者笑道:“不如你们一并上好了。”文定一怒道:“不必,文某不愿以多欺少,请赐教!”说着,响起一声明亮的宝剑出鞘之声。忽听厄尊者冷笑一声,之后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打击之声与惨叫之声,紧接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刀剑撞击之声与几声闷哼,便再无声音。

却听厄尊者道:“你能接我几招,功夫还算练得不错了。”倒在地上的文定一此时听见这句话,不知心中是何滋味。目莲听到马车之门被拉了开来,接着自己被人扛在肩膀之上,离开了此地。目莲用舌头缓缓顶出破布,问道:“前辈要带小僧到哪里去?”厄尊者并未回答目莲的话,反而问道:“小和尚,一愚是不是你杀的?”

目莲闻言,立时说道:“不,一愚太师祖绝不是小僧杀的。”厄尊者笑道:“老衲也知道不是你杀的。”目莲微微一惊,说道:“前辈为何相信我?”厄尊者再次顾左右而言他道:“少林寺如此冤枉你,你心中有无怨气?”目莲想了想,说道:“要说没有怨气,那是诳语。”厄尊者哈哈大笑道:“好,老衲给你一条路,与老衲一道,报复少林寺,搅的那帮道貌岸然的老和尚鸡犬不宁,你意下如何啊?”

目莲沉吟道:“这……不妥吧,虽说小僧对少林寺有些怨言,但这件事实也怪不得他们,只因太过蹊跷,他们怀疑小僧,也是无可厚非……”厄尊者不屑道:“屁话,你与那些老和尚也没什么两样,真让老衲失望。”目莲奇道:“那前辈为何要救小僧?”

“谁想救你了?”厄尊者有些不耐的说道:“老衲只是被一个老朋友所托,那家伙不想再正道人物面前落下不好的名声,所以才叫我来趟这浑水,哼,谁叫老衲欠他人情呢,老衲将你送过去,就没老衲的事了。”目莲眼睛看不见,只觉身子如同腾云驾雾一般飞驰,这种速度,与一愚抱着自己飞驰时的速度竟差不太多。良久,厄尊者停下脚步,说道:“总算到了,老农住的这个鬼地方,有什么好。”

“老农?”目莲有些不解,拜托厄尊者来救自己的人,莫非是个庄稼汉?厄尊者毫不客气的将目莲扔了下来,提起喝道:“老农,人老衲已经带来了,咱俩谁也不欠谁的了!”目莲虽被扔下地来,但手脚仍被锁着,忽觉有两个人将自己抬了起来,似乎进入了一个院子中。之后有人“叮叮当当”的用工具帮自己敲开了手脚之上的铁链,目莲得了自由,活动了一下手脚,只觉从未有过的自由与舒畅。

忽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叫道:“和尚大哥哥!”目莲一愕,道:“是小玉儿么?”目莲只觉一个幼小的身子抱住自己,笑道:“是我呀,和尚大哥哥还记得小玉儿吗?”目莲笑道:“当然记得了,小玉儿,难道是你救了小僧?老农又是谁?”小玉儿笑道:“老农是我爷爷呀,他姓农。”目莲笑道:“原来你也姓农,怪不得你说你不喜欢你的姓氏,不过小僧觉得这个姓也不难听啊。”

“反正就是不喜欢啦。”小玉儿嗔道:“和尚大哥哥,你怎么自己又跑去南疆了,咯咯,没有小玉儿在,你吃了大亏吧。”目莲点了点头,叹气道:“是啊,你没看我已经成了个瞎子吗?”小玉儿笑道:“到了咱们百草门,你还怕医不好你的眼睛吗?”

“百草门,老农?”目莲心中冒出一个名字,惊道:“啊,小玉儿,你的爷爷,难道是……”

“不错。”一个打着酒嗝的老者声音道:“我就是‘医王’农百草,也是百草门的上代家主。”

“啊……”目莲顾不上惊讶,急忙合十一礼道:“小僧目莲,见过‘医王’前辈。”

“不必多礼。”农百草道:“听小玉儿说,你曾救过她?”目莲摸了摸脑袋,笑道:“也不能说是救,我与小玉儿算是互相扶持吧。”

“嘻嘻……”小玉儿在一旁听得捂嘴投笑。农百草瞥了小玉儿一眼,皱眉道:“芷玉,有客人在,严肃些。”小玉儿道:“爷爷,和尚大哥哥又不是什么外人,你还是快看看他的眼睛能不能医好吧。”农百草眼珠一转,拿起酒葫芦灌了口酒,说道:“我凭什么救他?”小玉儿扁嘴道:“因为他救过小玉儿啊,你刚才不是说了吗。”

“可他说你们是互相扶持来着。”农百草兀自喝着酒,看也不看目莲一眼。小玉儿急道:“爷爷,你是不是又想让小玉儿离家出走了?”农百草两眼一瞪,怒道:“你敢!”小玉儿怒道:“我怎么不敢,你要是不给和尚大哥哥治眼睛,我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

“哼。”农百草撇了撇嘴道:“真是个苦差事,帮你救了他回来,还要给他解毒……”顿了一顿,农百草却笑道:“不过小和尚的毒,我却是非解不可的!”小玉儿闻言喜道:“爷爷,这是为什么,你刚才还说不治!”农百草不答小玉儿,反而将脸转向目莲,问道:“小和尚,是谁将你的眼睛毒瞎的。”目莲如实答道:“应该是‘觋首’格洗尘。”

“这就对了。”农百草笑道:“老毒婆自称自己的毒天下无解,但我农百草却是她天生的克星,她的毒到了我农百草手里,还不是迎刃而解?”说完,农百草脸露得色,灌入一口酒。小玉儿在旁添油加醋道:“爷爷,世人皆说‘觋首’格洗尘的用毒之术,世人无出其右,小玉儿也没听说过什么毒是唯独导致眼瞎的,您真的能解目莲所中之毒么?”

农百草怒道:“芷玉,你懂什么,世上之毒,哪有我农百草解不开的?哼,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还是不是爷爷的孙女?”小玉儿笑道:“小玉儿当然是爷爷的孙女了,爷爷既然这么又把握,那就快帮和尚大哥哥看看吧。”农百草道:“哼,也没见你这么关心过爷爷我。”

农百草来到目莲身边,扒开目莲的眼睛看了看,又仔细闻了闻,接着把了把脉,又让目莲张开嘴巴看了看,农百草摇了摇头,自语道:“奇怪,不可能啊。”玉儿有些紧张道:“爷爷,和尚大哥哥中的是什么毒?”农百草一边向外走,一边道:“不可能,没有理由会这样,这其中一定有问题,我得好好想想。”说着,也不顾小玉儿在后叫喊,独自进入一间厢房之中,“啪”的一声关住了房门。



第89节:另一个故人

农百草走后,目莲才问道:“小玉儿,你怎么知道我被抓了的?”小玉儿笑道:“那个点苍派掌门是个胆小怕事之辈,得到消息后广邀助拳之辈,令我爹也在他邀请之列,那时候我正在爹身边……”目莲问道:“你爹……那便是百草门当代家主农万春了。”小玉儿笑道:“和尚大哥哥,原来你认识我爹呀?”目莲笑道:“百草门当代家主,名头甚响,小僧虽不认识令尊,但也是听说过的。”

小玉儿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听到你的消息,自然去求爷爷救你了,爷爷不愿意自己去,便拜托了别人去救你。”目莲心道原来如此,对小玉儿道:“小玉儿,这次真要多谢你了,要不然,小僧可就惨了!”小玉儿狡黠一笑道:“为了感谢我,你还得带我去玩。”目莲一愕,笑了笑没有说话。小玉儿道:“爷爷为了思考为你解毒的方法,又闭门思考去了,他称这个叫做‘闭关’……我带你去住的地方吧,你可能还要多等几日,爷爷才会出来,我爹爹有要事出远门去了,最近也不会回来。”

“哦。”目莲道:“那就麻烦小玉儿你了。”小玉儿笑道:“和尚大哥哥,你与我还客气什么呀!”当下小玉儿将目莲引入客房之内,便去准备吃的东西了。百草门之内,随处都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药材清香,沁人心脾,目莲坐在榻上,只觉这味道提神醒脑,颇有些门道,试着打坐一下,果然效果倍增。

不多时,小玉儿便将饭菜送来,是一碗米饭陪着几样素菜。目莲尝了几著,只觉清香只余,多了些特别的味道,像是些药材。目莲赞叹道:“好香啊,小玉儿,这些都是你的手艺么?”小玉儿笑道:“那当然,这里面可是加了珍贵药材,对你的身体很有好处的。”目莲叹了口气,说道:“小玉儿,你为何对小僧这么好,小僧可没什么可以回报你的。”

小玉儿道:“和尚大哥哥,你怎么还是这么见外呢,我都叫你哥哥了,你还和我这么生分吗?”目莲一愕,笑道:“哈……如此倒是小僧见外了,那小僧认你做个干妹妹如何?”小玉儿微微一怔,接着道:“好……好呀,和尚大哥哥。”目莲一笑,却听到院子里响起了吵闹的声音。小玉儿忙拉着目莲来到院里,却看到几个年轻弟子拼命堵着院门,门外响起剧烈的撞击之声。

小玉儿问道:“怎么回事,谁在外面?”一个年轻弟子急道:“小姐,一个中毒已深的老者欲闯进来,我们不敢擅自做主,怕他的毒蔓延给其他人!”小玉儿一惊,想了想,说道:“这样也不是办法,你们退后,让他进来吧。”几个年轻弟子闻言,连忙向后跃出,生怕沾染上这个毒人。只见院门“啪”的一声被顶开,一个衣衫褴褛的的人满身泥土,一头栽了进来,趴在地上不能动了。

小玉儿掩着鼻子,上前看了看,惊道:“这人是谁,中了这么重的毒,还能坚持到现在,非有绝高修为不可!”目莲道:“小玉儿,你有办法救他么?”小玉儿看了目莲一眼,说道:“你又不认识他,为何要我救他?”目莲郑重地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种善因,必可得善果,小玉儿,你若有办法,就救救他吧。”小玉儿白了目莲一眼,吩咐两个年轻弟子用药铲将那人翻了过来。

只见那人是个老者,此时已满面紫气,气息有出无进,显然已几近油尽灯枯,转眼间就要没命。小玉儿道:“这可糟了,爷爷每次闭关,便会入定,再大的动静也叫不醒他,这可怎么办是好,他随时有可能丧命了。”目莲急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救他了么?”小玉儿忽然问道:“和尚大哥哥,你体内真气,是阴是阳?”目莲一愕,不知小玉儿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便道:“是阳。”

小玉儿闻言道:“如果是阳,那么他还有一线生机,就看和尚大哥哥你是否愿意用自身真气救他了。因为我能看出,他所中的是至寒之毒。”目莲点了点头,说道:“小僧愿意。”小玉儿一笑,说道:“你真是好心肠。”目莲摸了摸脑袋,说道:“你快说,要怎么做?”小玉儿没有回答目莲,而是匆忙跑进屋去,之后拿出一支瓷瓶与一块毡布来。小玉儿先是用药勺小心翼翼的将两粒红色药丸喂入那中毒老者口内,接着对目莲说道:“和尚大哥哥,现在看你的了,你需要用你体内的至阳真气,送入这老者体内,帮他压制寒毒。”

“好。”目莲大步走了上去。

“慢着。”小玉儿大叫一声,拉住目莲。

“怎么了?”目莲不解的将头歪向小玉儿。

“笨蛋,你想找死么?”小玉儿将那块毡布铺在老者小腹上,才对目莲说道:“好了,我拉你过去,你将你的真气送入老者丹田,助他驱毒,他的真气应该已经耗尽,支持不了多久了。”说完,小玉儿拉着目莲的手,将目莲的手放在老者盖着毡布的小腹之上。目莲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压上了老者小腹,便一运劲,将自己丹田内至阳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汩汩送入老者丹田。

目莲为了救人,毫不藏私,也多亏是目莲在此,若是换了旁人,只要没有阳性真气,就算觋首在此,也无济于事。良久,目莲额上的汗水已涔涔而落,头上冒出雾气来,老者的脸色微微转红,有了一丝生机。小玉儿松了口气,说道:“好了,他的命保住了。”目莲此时的真气也已见底,忙问道:“小僧可以停止了么?”

“可以了。”小玉儿道。目莲停手起身,擦了一把汗,喜道:“他好了么?”小玉儿有些好笑的说道:“怎么可能,现下他只是保住一条命,这毒能否解除,我也没有把握,还要等爷爷出关以后,诊断之后才能得知。小六,武二!”两个年轻弟子上前道:“弟子在!”小玉儿道:“准备一大桶热水,记住一定要够热,只要不是开水就行,然后将那老者放入桶中,要一直保持水温,随时加入热水,知道吗?”

“这……”那两名年轻弟子似乎怕自己中毒,有些犹豫。小玉儿道:“没事的,只要你们注意不要接触到他的皮肤,就不会有事,你们多叫几个人,用担架架他过去吧。对了,别忘了在水中加入少许黄芩、白茅根、竹叶、连翘、黄连、夏枯草、菊花、薄荷、不要太多,每种药材一两足矣。”两名年轻弟子领命去了,小玉儿感觉有些累,说道:“和尚大哥哥,咱们进去吧。”

目莲点了点头,被小玉儿引着回到自己客房之中。小玉儿又拉着目莲说了好久的闲话,让目莲叫了近日遭遇,才打了个哈欠,回房睡了。目莲左右无事,便打起坐来。适才为了救他老者,目莲的真气已见底,现在重新聚拢,另有明悟。丹田内的真气,亦犹如人的新陈代谢一般,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目莲重新聚集的真气,精纯程度更胜往昔,威力自然也是更大,在这药材气味当中,目莲的打坐事半功倍,不多时,东方已白。

目莲刚站起身来,便听到小玉儿跑了进来,兴致勃勃的道:“和尚大哥哥,那老者醒了,快跟我一起去看看。”目莲被小玉儿拉着,来到一间房内,这间房药材气味更重,并且弥漫着水汽,颇为湿热。却听一个老者声音道:“是农医王吗?”目莲听这声音,却觉有些熟悉。小玉儿笑道:“非也,我爷爷在闭关当中,我是小医王。”说着,与目莲进入房中。

两人映入老者眼帘,老者却讶道:“小和尚,怎么是你?”小玉儿也不料那老者居然认识目莲,目莲一愕,问道:“前辈是……”老者叹道:“老夫姓年,咱们俩在玉龙山上,曾有一面之缘。”目莲大喜,说道:“原来是仰金公,不想在此遇到您。”这名老者正是仰金公,在玉龙雪山之上,输了“药王丹”给目莲。小玉儿道:“原来你们是老相识了,老爷爷,多亏了和尚大哥哥昨日不惜内力替你抵抗寒毒,不让,你怕是活不到今日了。”

“哦?”仰金公道:“如此,老夫当真要重谢二位了。”目莲摇摇手道:“不必不必,仰金公与小僧有恩,小僧如今乃是报恩,正中了那句种善因,得善果罢。”仰金公点了点头,问道:“小和尚,你的眼睛怎么了?”目莲摸了摸脑袋,叹道:“小僧自不量力,妄想找觋首格洗尘报仇,不想却被她毒瞎了眼睛,便成了这副模样。”仰金公讶道:“你与觋首有仇?”目莲沉吟道:“小僧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家母乃是中了蛊毒而死,她死前一再让小僧不要找觋首报仇,所以小僧觉得,应该是觋首下的手。”



第90节:解毒

仰金公闻言,沉默一阵,说道:“小和尚,莫怪老夫多嘴,依老夫看,此事并没有这么简单……”目莲一愕,忙道:“前辈请讲。”仰金公道:“小和尚,你可知我如何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目莲摇了摇头,说道:“小僧不知,据小僧所见,仰金公你本身便是个施毒高手,怎么会……?”

“不错。”仰金公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这种情况,与格浣烟是否有些相似?”目莲道:“不错,难道……您也是被格洗尘施了毒么?”

“非也。”仰金公闭上双眼,说道:“老夫本名叫做仰金炽,家父是仰金左嶐。”

“仰金左嶐?”小玉儿惊道:“蚩尤门之主!小玉儿听说,当年的仰金左嶐在施毒之造诣上,比觋首还要厉害得多!”

“不错,只不过现在不是了。”仰金炽叹了口气道:“家父早在十几年前,便已仙去。”

“啊……”小玉儿道:“那前辈你没有继承蚩尤门之主的位子吗?”

“这正是问题所在。”仰金炽苦笑一声,说道:“老夫年轻之时,不学无术,整日只知道花天酒地,与朋友吃喝嫖赌,家父的本事,学到的不过十之一二,家父对我很是失望,将一身修为尽数传授给他的养子仰金瞻……没想到……家父竟被……仰金瞻那狗东西毒死了!”

“啊,怎会如此!”小玉儿惊道。

“事实便是如此……”仰金炽接着说道:“要不是老夫当年福大命大,也早被那狗东西毒死了……十几年来,老夫在外卧薪尝胆,苦练修为,自以为可以与仰金瞻一敌,谁知……却还是中了那厮毒计,要不是老夫跑得快,今日恐怕就没有命在了……”

“原来如此……”小玉儿道:“原来前辈所中之毒,竟是仰金左嶐传人所下,怪不得如此霸道……”仰金炽点了点头,问道:“丫头,你爷爷……不在么?”

“爷爷在的,只是……”小玉儿道:“爷爷为了找出替目莲解眼毒的法子,已经闭关了,大概还要一两日才能出来。”仰金炽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老夫多等两日也无妨,丫头,你的医术不错,竟制住了我体内寒毒。”小玉儿笑道:“小玉儿只是旁观者清,前辈如此修为,本来是可以将毒素控制住的,只是前辈一路之上或许还要应付对头追杀,加上内力耗尽,所以才落得这步田地。”

仰金炽笑道:“不亏是医王的孙女,果然是冰雪聪明。老夫要运功驱毒了,二位……”目莲本还有许多问题要请教仰金炽,但听仰金炽如此说,只得与小玉儿拉上房门,先行退了出来、又过了两天,农百草终于手舞足蹈的从紧闭的房子中出来了。他径直走到目莲所住的客房之中,目莲正在于小玉儿聊天,小玉儿见了农百草,忙问道:“爷爷,你想出解毒的法子了?”

农百草两眼望天道:“废话,你爷爷我是谁?人称‘医王’,没点本事,怎么能称之为‘医王’呢?嘿嘿,自然是有办法了。”小玉儿喜道:“那你快替和尚大哥哥解毒吧!我先出去啦。”农百草怒道:“站住,芷玉,你在一旁看着,别人想学,我还不教他呢,你有机会学,到光想着溜!”小玉儿吐了吐舌头,只得留在房中替农百草打下手。

其实农百草此时解毒的工序异常繁琐复杂,依小玉儿现在的医术来看,完全是看的云里雾里,而农百草又只顾专心致志的忙着手中的活,也不多加讲解,只是不停的使唤小玉儿干这干那。一天终于忙完了,农百草对目莲的双眼又是涂抹药草,又是内服汤药,甚至还有内力在目莲经脉之中游走,目莲的双眼终于感受到一丝光感。农百草终于忙完之后,呼出一口气,有些紧张的问道:“小和尚,你觉得怎么样,不要告诉我毫无起色……”目莲笑道:“不,我已能感觉到一些光亮。”

“好呀!”农百草一拍手,跳了起来,笑道:“我便知道这套方法一定管用,在如此治疗十余日,你的双眼应能恢复正常了。”目莲大喜,恭声说道:“若是如此,小僧真不知如何感谢农前辈才好。”农百草板起脸道:“哼,等我想到再说吧。”小玉儿在一旁偷笑,忽然想起一事,说道:“爷爷,你闭关之时,还有一名老者前来求医,他也中了很奇怪的剧毒。”

“哦?”农百草道:“不管了,老夫已经累了,要去休息了。”目莲赔笑道:“农前辈,那老者是小僧的一个故人,能否请前辈……?”农百草怒道:“你的故人,关老夫什么事,你还嫌累的我不够是吗?”目莲摸了摸脑袋道:“小僧绝无此意……”小玉儿早知道这一招没用,偷笑之余,憋了目莲一眼,见他如此苦恼,便对农百草说道:“爷爷,那老者所中之毒也是十分奇怪,你一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胡扯!”农百草白了小玉儿一眼,说道:“天下施毒名家,老夫只看得上两个人,一个是老毒婆格洗尘,另一个便是蚩尤门门主仰金左嶐,可惜仰金左嶐已经死了,你该不会说那老者也同这小和尚一样,中了老毒婆的毒吧?”小玉儿与目莲皆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农百草道:“这就是了,其他人施的毒,老夫一律瞧不上眼。”说着,打了个哈欠,转身欲走。小玉儿忽道:“可是,那老者正是仰金左嶐的儿子!”

“你说什么?”农百草忽然转过头来,瞪大双眼道:“仰金左嶐的儿子?哈哈哈……这可真是好笑了,好比是老虎的崽子,被小兔子欺负,可笑可笑……”

“不是小兔子,恐怕是头老虎养大的狮子!”小玉儿故弄玄虚的说道:“毒伤他的,正是仰金左嶐的养子,当代蚩尤门之主,蚩尤门门主仰金瞻,据说这仰金瞻不仅得了仰金左嶐十分真传,甚至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仰金左嶐更加厉害!”

“不可能,不可能!”农百草将头摇的如同一幅拨浪鼓般道:“仰金左嶐何许人也?曾被称为千百年来的使毒第一人,岂是其他人所能轻易超过的,带我去看看他!”小玉儿一笑,带着农百草与目莲,来到仰金炽的屋子里。此时的仰金炽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响动,睁眼一看,便道:“老夫仰金炽,见过农医王,只是此时身体不便,不能行礼,还望农医王海涵。”

农百草“哼”了一声,说道:“你是来求医的,你怎么知道我会医你?”仰金炽在农百草身上打量了几眼,看到他背上的酒葫芦,灵机一动,笑道:“只要农医王医好了我,我随后献上南疆特产蜂王玉浆酒,农医王要多少有多少,这酒,入口既化,极是香醇,实乃人间极品,不,是神仙才能喝到的佳酿,啧啧……”农百草咽了口唾沫,说道:“这酒老夫倒也听说过,据称是仰金左嶐生前自制之酒,只是福缘不到,不曾尝到。”

仰金炽笑道:“农医王果然博学多闻……只要我尚有命在,农医王还怕喝不到么?这酒酿制极难,老夫都不知道世间还有几人会酿,不过,老夫却是其中之一。”说完,仰金炽似乎用尽全身力气,不由大口喘息。农百草见状,看了看抱着仰金炽的木桶,又看了看木桶中的水和药材,摇了摇头,说道:“小玉儿,你可真是胡闹啊。”小玉儿一愣,奇道:“爷爷,我做的不对么?”

农百草摇头道:“不对,大大的不对,他体内如今气寒彻骨,你用热水倒是没错,却又用些去火降噪之药材,岂不是令他冷热煎熬,此举大大的不妥。还好他修为甚高,才可凭借内力支撑,嘿嘿,到算你命大。”小玉儿嗔道:“谁让你闭关不出,我才自作主张,你还怪我,哼!”农百草笑道:“不怪你不怪你,你之前的举措都没错,保住了他一条命,这倒是真的。”

小玉儿闻言,才开心起来。农百草不再理会小玉儿,而是对仰金炽做起检查来。良久,农百草才说道:“你所中寒毒,果然有些门道……”仰金炽笑道:“一切拜托农医王了。”农百草道:“虽说有些门道,不过火候尚显不足,还赶不上老毒婆的手段……老夫要去闭关一日,小玉儿,你给他换一桶水,去掉这些药材,换一些驱寒的药。”说完,农百草便匆匆离去了。仰金炽长出一口气,说道:“丫头,小和尚,多谢你们了,老夫这条命,是你们……还有农医王救回来的。”

小玉儿笑道:“不必多礼,那什么蜜蜂酒我是不喝的,南疆还有什么有趣好玩的物事,给我一些就好。”仰金炽笑道:“好,南疆好玩之物,那也多得很。”目莲却道:“仰金前辈,您在玉龙雪山上帮过小僧,这叫做种善因,得善果,正如小僧不惜内力救下您,却又从您这里得到毒死家母凶手的线索……”仰金炽闻言若有所思,喃喃道:“种善因,得善果么……呵呵,看来我年轻之时,所种恶因太多,才得此恶果……”



第91节:重见光明

目莲笑道:“前辈莫要难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呵呵,你倒会说。”仰金炽叹了口气道:“也许这辈子,老夫大仇难保了。”

“未必。”目莲说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仰金炽笑道:“但愿如此吧。”目莲顿了一顿,问道:“仰金前辈,您那日说,家母身中之毒,不一定便是觋首下的手,这话是什么意思?”仰金炽想了想,说道:“当我还小之时,当年的觋首格洗尘还是个妙龄女子,时常来我们蚩尤门做客。”

“啊……”目莲不料还有觋首与蚩尤门还有如此往事,不由凝神细听。仰金炽道:“当年的格洗尘,经常领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应该就是你你娘,格浣烟。”小玉儿道:“你怎么知道那个小姑娘就是格浣烟?”仰金炽道:“格洗尘就那么一个妹妹,当年对其百般呵护,寸步不离,并叫她小烟,除了格浣烟,还能有谁?”

小玉儿点头道:“如此来说,就错不了了。”仰金炽接着说道:“所以说,老夫以为,她们姐妹俩从小情谊深厚,血浓于水,我想格洗尘应该不会对她的亲妹妹下此毒手的。”小玉儿沉吟道:“也不尽然,也许许多年后,她们两姐妹反目,从此变得水火不容,也有可能啊。”仰金炽笑道:“这只是老夫的猜想,做不得准。”目莲却说道“仰金前辈的话也不无道理,我在与觋首对敌之时,她也总念叨我是他的外甥,不愿取我性命云云,看得出,她亦不是一个冷血无情之人。”

“怕是如此。”仰金炽道:“否则,她怎会只毒瞎你双眼,呵呵,你虽服食过老夫炼制的‘药王丹’,但觋首之毒,要取你性命,还是易如反掌。”目莲点了点头,忽然说道:“仰金前辈,你的身体恢复之后,似乎还要去南疆一行?”仰金炽笑道:“少则一月,多则半年,老夫不会放过仰金瞻那狗贼!”目莲道:“仰金前辈,能否带上小僧?”

“带上你?”仰金炽有些讶异。

“嗯。”目莲点了点头,说道:“小僧虽然武艺低微,但好坏也能派上些用场,仰金前辈你多一个帮手,成功的机会也就大上一分,不是么?”仰金炽看着目莲,不解道:“小和尚,你我非亲非故,你为何要帮老夫?”目莲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只是想,去到南疆,多少能找到些家母遇害的线索,说不定与蚩尤门有些关系,仰金前辈,您能答应小僧这个不情之请么?”仰金炽笑道:“既然如此,老夫自然是求之不得。”小玉儿忽然道:“不行,你们俩要去,必须要带上我。”两人齐声道:“带上你?”

“不错。”小玉儿笑道:“有这么好玩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带上我?”仰金炽笑道:“老夫这一次去南疆,差点赔上一条命,你个丫头倒好,竟说这是好玩的事情。”小玉儿嗔道:“哼,你们不带我去,我可不答应。”仰金炽一笑,不置可否,反而问道:“对了,小和尚,在玉龙雪山之上,你救了那只雪山白猿,之后发生了什么?”

目莲笑道:“说起来,那头白猿倒是个有意思的家伙,咱们的赌局作罢之后,那白猿似乎十分感激我救了它,还带着小僧去到了它栖身的洞穴之中,有趣的是,那洞中居然还有一头老猿,被这头白猿所照顾……但小僧救人要紧,也没有多做停留,便与他作别了。”仰金炽道:“禽兽都知道报恩,仰金瞻那狗贼居然害了养育他二十多年的养父,说起来,真是恨的人牙痒痒!”

之后数日,农百草白天给目莲解毒,晚上给仰金炽解毒,忙的不可开交,害的小玉儿也是跟前跟后,叫苦不迭,而目莲双眼的情况也是显著的日渐改善。这一日,农百草用完了药,目莲只觉双目光亮,更胜往昔,农百草的形象也在自己双目之中变得清晰起来。农百草穿着一件麻布衫子,腰间随意系着一条白布腰带,最显眼的是他背后背着的一个酒葫芦。那酒葫芦底下,挂着一个干瘪的柿子,脚下踩着一双草鞋,这身行头,像是个落魄的游方郎中的打扮。

他的五官颇为深邃,依稀间有些小玉儿的影子,说不上俊朗,却有些出尘的清豁之感,头发随意的系在顶上,他的双眼显得有些无神,也许是醉酒的缘故。两片薄薄的嘴唇之上,留着两条八字胡,下巴上则留着一撮山羊胡,目莲合十道:“农医王为小僧解毒之恩情,小僧铭记于心,来日结草衔环,亦当报答。”农百草眯着醉眼,笑道:“我看芷玉颇为喜欢跟你在一起,你有时间,替老夫多管教管教她,老夫便要对你感恩戴德了,不过……她要是受到什么伤害,老夫可要唯你是问了。”目莲苦笑道:“小僧记住了。”

又过了几日,仰金炽之毒也解的差不多了,已能随意走动,时常与目莲交流些武学心得,奇闻异事,倒也其乐融融。仰金炽不禁是个使毒名家,对于武学一道,亦有高深造诣,往往与目莲谈到重要关窍,双方争论不休,引得农百草加入其中,帮两人评出个是非曲直来。农百草身居“八极榜”之中,可不是只会治病救人那么简单,百草门上百弟子,多半不是为了来学医,而是为了来学武的。所以,农百草往往三言两语,便能令仰金炽与目莲两人醍醐灌顶,端的是受益匪浅。

再后来,仰金炽体内的毒素也排解干净,干脆与目莲真刀真枪的比划上了。仰金炽虽不使毒,但修为之高,令目莲大吃一惊,特别是仰金炽自创的“弱水三弄”心法,其心性造诣,皆是超出目莲一筹。目莲在与仰金炽切磋的过程中,生出一股无力之感,这种感觉,只有在于觋首交手的过程中曾经有过,自己似乎如何实力,都使不到要紧之处,往往被对手轻描淡写便化解开来。

这一日,两人又在切磋,小玉儿在一旁看着,笑道:“和尚大哥哥,你怎么如此差劲,完全挨不到仰金前辈半片衣角啊?”目莲停在耳中,无法可施,即使他使出“光明真言秘印”中的杀招,竟也被仰金炽的“弱水三弄”带到一旁,完全发挥不出其威力。农百草走到院子中,瞧得不耐,摇了摇头,说道:“小和尚,你师父是谁,教的你如此差劲?”两人闻言,停下了手,目莲摸了摸脑袋,说道:“是小僧不努力……”

农百草道:“你起开,让老夫给你露两手看看。”目莲一愕,急忙退开。仰金炽却笑道:“农医王,莫要与我开玩笑了,您只消出个三拳两脚,我也消受不起啊。”农百草不耐道:“少废话,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老夫看你修为不低,倒是有些手痒痒。这几年,老酒鬼也不来寻我,该不会是翘辫子了吧……”

“老酒鬼?”目莲自语道。

“就是‘酒仙’谢骏,爷爷习惯叫他老酒鬼。”小玉儿笑道:“爷爷视‘酒仙’前辈为自己平生第一知己,不过两人一见面,除了喝酒就是打架,喝醉了打架,打累了齐齐睡倒,醒来了又欢呼畅饮,如此循环,哎……小玉儿真不明白有什么意思?”目莲笑道:“能够如此,才算真正的痛快呢。”农百草看了目莲一眼,对他那句话目露赞赏之色,接着看向仰金炽道:“咱们来吧。”

“好!”仰金炽应道。既然有与“医王”切磋之机会,仰金炽当然也是求之不得,他明白农百草自持身份,一定不愿意先行出手,便先行发招。悄无声息之中,仰金炽已动了。他一纵身,轻飘飘一掌拍向农百草,这一掌看似毫无花巧,却封死了农百草所有的闪避角度。农百草笑道:“好!”他不闪不避,竟一转身,仰金炽这一掌登时向他背后的酒葫芦打去。

仰金炽不知农百草是何用意,却又不敢真的击碎农百草的酒葫芦,便变掌为拿,但这一变化,农百草明悟于心,一扭身,便脱了仰金炽之抓,接着他身子微微一震,那酒葫芦下面悬着的干瘪柿子,竟飞起击向仰金炽面门。仰金炽也不是好欺负的,见状立时使出“弱水三弄”的心法来,双手一圈一转,将那柿子带向一旁。不料这柿子只是有底,农百草得了空隙,一掌从旁切出,斩向仰金炽的左肋。

仰金炽的动作行云流水,忽而双臂左圈,带开农百草的右掌。农百草“咦”了一声,奇道:“到真有些门道!”随即双手齐出,两只手掌忽明忽暗,忽实忽虚,忽而快逾闪电,忽而慢如烟云,虽然看上去都是些稀松平常的招式,却登时让仰金炽手忙脚乱,再也抓不住农百草的出招线路,“弱水三弄”的心法境界也被打乱了。农百草疾出几招之后,突然收手站立不动。但却见仰金炽仍在向后退去,一边后退,一边双手连挥,如同中了邪一般。



第92节:再上玉龙山

仰金炽乱舞一阵方才停下,他四周看了看,叹道:“弄医王修为高深,我真是自愧弗如啊!”农百草笑道:“其实你的武功并不算差,只不过你与我对敌,过分谨慎小心,反倒着了我的道。”仰金炽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如此,我受教了。”目莲十分不解,问道:“仰金前辈,你着了什么道了?”农百草瞟了目莲一眼,说道:“实战之中,胜负并非完全取决于修为高低,节奏,也是很重要的因素之一。”

“节奏?”目莲从未听过这个词。

“不错。”农百草灌了一口酒,慢条斯理道;“恰如你刚才与仰金炽的对敌,你的出招节奏,便被仰金炽完全掌握了,所以,你的招式才会被他轻易化解。”顿了顿,又道:“而他与我对敌之时,嘿嘿,妄图探究我出招的节奏,不料老夫节奏多变,令他无法捉摸,正如刚才,老夫突然节奏骤变,他无所适从,才成了那副模样,你可明白?”目莲似懂非懂,只得模棱两可的点了点头。

农百草瞥了目莲一眼,说道:“不明白也没关系,这种境界,非要经历无数生死之战,还要有很高的悟性,才可能领悟,你也不必强求了。”说完,农百草又灌了一口酒,说道:“老夫很久没有像这几日这么累了,这就要去大睡三日了,你们两人既然一没事了,那就请便吧。”农百草这话,无疑是下了逐客令,小玉儿闻言,突然道:“爷爷。小玉儿想和他们一起去南疆,可以吗?”

农百草回头怒道:“不行。”小玉儿叫道:“为什么不行,我就要去。”农百草道:“哼,老夫可做不了主,你就等你爹回来再说吧。”小玉儿道:“不行,他们就要走了,谁知道爹什么时候回来呢?”农百草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拿这个宝贝孙女没办法,他知道就算他不让小玉儿去,小玉儿也会偷跑去,除非把她锁在屋子里,但是农百草却不舍得。

想了想,农百草叹了口气道:“这两人能否护你周全,我可不抱信心啊。”目莲与仰金炽对视一眼,他们俩谁也不敢在农百草面前打包票。小玉儿笑道:“爷爷,瞧你说的,小玉儿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爷爷,你知道吗,觋宗大长老格久熬,都伤在我的毒针下呢。”

“得了得了。”农百草似笑非笑道:“你那点儿斤两,爷爷我还不知道么?”小玉儿嗔道:“爷爷,你又瞧不起小玉儿了,你总是把小玉儿当做小孩子一样看待,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小玉儿,干脆与我们一起去好了?”农百草怒道:“放屁,老夫是什么身份,怎么能与你们一起去胡闹,老夫的面子往哪里摆去?”小玉儿笑道:“爷爷你既然不愿意去,那小玉儿也没办法了,不过,小玉儿可是非去不可的哦!”

农百草忽道:“仰金炽,你此番去,还是要报你父亲的仇吗?”仰金炽道:“不错。”农百草问道:“你有几成把握?”仰金炽想了想,说道:“七成。”农百草斜睨仰金炽一眼,说道:“你刚刚一败涂地,身中剧毒逃出来,这一次再去,怎么变成了七成把握?”仰金炽笑道:“我差点丢了性命,倒也不是白去,好歹联系到了对先父忠心耿耿的老部下火赤胆。他位居我族‘刀山火海’四大獠将之一,有他做内应,我足有超过七成的把握。”

农百草道:“你可别中了反间之计。”仰金炽道:“农医王放心好了,当年火赤胆的村子闹瘟疫,那时候火赤胆还小,他父母双双病死,先父冒着被传染的危险,救出火赤胆,并葬了他双亲,可以说,火赤胆是先父一手拉扯大的,他对先父的感情,甚至超过我自己。”农百草一声冷笑,说道:“仰金瞻也是仰金左嶐养子,却又为什么背叛了仰金左嶐?”

仰金炽叹了口气,说道:“农医王有所不知。仰金瞻虽然武功修为,用毒造诣均是得了先父真传,但我毕竟是先父的亲生儿子,所以先父再三斟酌,还是决定将下一任蚩尤门门主的位子转与我。仰金瞻得知这个消息后,心生不满,他认为,除了他自己不是先父亲生的以外,其他任何一点都要比我强。所以,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恨,终于走错了路……”

农百草静静听完,从怀中掏出三枚蜡丸,说道:“这三枚蜡丸之中包裹着的,是老夫毕生心血所制成的‘百草丹’,危急关头,可以救命。”三人接了过来,目莲与仰金炽自然连连称谢。农百草再不理会三人,径直回房去了。三人收拾了一番,第二天便上了路。仰金炽买下一辆马车,充当车夫亲自驾驶,目莲与小玉儿坐在马车之中。目莲问道:“仰金前辈,你有什么计划,咱们是要直奔蚩尤门吗?”仰金炽一边驾驶马车,一边说道:“不,咱们先上玉龙雪山去,我与火赤胆约好了,在那里碰头。”

于是三人一路行驶,径直开到了玉龙山脚下。小玉儿看着巍峨的玉龙山,对目莲说道:“和尚大哥哥,那玉龙雪参,你别是从这座山山顶之上采下来的吗,可真难为你了。”目莲一拍小玉儿的脑袋,笑道:“跟大哥我还客气什么?”仰金炽道:“咱们上山吧。”玉龙山虽然巍峨,但对三人来说到非难事,就连最弱的小玉儿也身有修为,难走的地方被目莲一提,也便安然度过。

行至半山腰,却听“吱”的一声尖叫,目莲立时感到危险。目莲在失明的时日中,对听觉与感觉的锻炼颇多,所以此时对于危险的预判也变得尤其敏锐。目莲一拉小玉儿,便见一团白色物事从自己身侧急速飞了过去。目莲定睛一看,惊道:“雪猿,是你!”雪山白猿张牙舞爪,似乎也十分兴奋,不由分说又想目莲扑了上去,这一次目莲没有闪避,反而被雪猿扑倒在地。

仰金炽和小玉儿大惊,急忙抢上欲施以援手,却看到雪猿用舌头舔着目莲的脸,目莲哈哈大笑,说道:“停下,停下,猿兄,很痒啊!”目莲好不容易站起身来,说道:“猿兄,你不会一直在这里等着我回来吧……”小玉儿笑道:“和尚大哥哥,你也把自己说的太有魅力了些吧。”目莲摸了摸脑袋,说道:“若非如此,为何我们一上山,便被他发现了。”

雪猿挠了挠屁股,示意目莲跟它走,三人跟在雪猿后面,雪猿却突然回头对着仰金炽呲了呲牙,仰金炽笑道:“看来这雪猿只希望小和尚一个跟它走。小玉儿,咱们俩只有在此等等了。”目莲一愕,问道:“仰金前辈,我跟它去,不耽误事么?”仰金炽道:“没事,时辰尚早,我与火赤胆约在傍晚时分,你去吧,不碍事。”目莲闻言点了点头,便跟着雪猿而走。这条崎岖山道目莲曾经走过,便是通往雪猿住处的山洞之中。

目莲笑道:“猿兄,莫非你是要小僧去拜访拜访那头老猿?”雪猿不理目莲,只是在前带路,目莲紧跟在后,不多时,便到了洞口,却见洞口多了一个小血丘,倒像是个坟冢一般。雪猿手舞足蹈的表示,目莲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原来那老猿已经去世了,雪猿将它埋在这雪丘之中。目莲刚才还在开老猿的玩笑,不禁心下歉然,念起一段往生咒来。

雪猿静静地听着,待目莲念完,似乎颇为高兴,又引着目莲进了山洞中来。这座山洞很是奇异,顶上结着无数闪亮的冰挂,地上却还能流出冒着热气的雪山温泉来,不啻为大自然的奇景。雪猿引着目莲,渐渐来到了洞中深处,目莲正不知雪猿所为何事,却见雪猿向一堆冰雪之中挖去,挖了一会儿,竟露出半边轮宝来。那轮宝露出的轮毂通体雪白,犹如羊脂,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

目莲一惊,雪猿指着羯磨,对着目莲哇哇乱叫。目莲做着向上拔的手势,说道:“你是想让我将这轮宝拔出来么?”雪猿似乎听懂了目莲的意思,连连点头。目莲走上前去,右手握住轮宝,只觉入手冰凉,颇为舒服。使劲一拔,居然纹丝不动。雪猿急得上蹿下跳,似乎在斥责目莲如此不济。目莲起了争雄之心,将丹田内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提至极限,双手握住剑柄,使了一招“冲天罗汉”,奋力向上纵去!

只听“咔嚓嚓”一阵声响,轮宝周围的冰雪已有了裂缝,但轮宝还是深深扎在冰雪之中,反而将目莲的身形顿了回来。目莲见有了起色,便继续依法泡制,直到四五次上拔,才终于将轮宝拔了出来。但就在将那轮宝拔出的一霎,洞中突然剧烈震动,顶上掉下无数冰雪来,目莲惊道:“遭了,这洞要塌了,猿兄,咱们快走!”目莲与白猿皆是动如脱兔,手脚并用,在最短的时间内脱出了洞穴,果然,一人一猿脱出洞穴不久,这洞便轰然塌陷,连出口也被冰雪完全覆盖住了。



第93节:自在轮宝

目莲暗呼一声:“好险!”又转头看了看白猿,说道:“猿兄,这下可惨了,小僧毁了你的住处,这可如何是好?”白猿指了指目莲,又指了指自己,两只爪子并在一起晃了晃。目莲苦道:“猿兄,你不会是要跟着小僧吧?”白猿“嘎嘎”笑着点了点头。目莲见状,却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低头看向手中这轮宝。这柄轮宝通体莹白,毫无瑕疵,触手冰凉,寒气入骨,握起来却是十分顺手。

轮宝具有六辐,轮心成莲花形,通体晶莹剔透,宛如透明,向外散着屡屡寒气,目莲捻弄挥舞两下,只觉情若无物,轮宝旋转起来,带起阵阵凉风,隐隐有呼啸之声。目莲自语道:“从没见过这样的轮宝,真是有些奇怪,会不会自己突然化成雪水……”话音刚落,便见仰金炽与小玉儿赶了过来。小玉儿叫道:“和尚大哥哥,你没事么,刚才我和仰金前辈听到响动,还以为发生了雪崩,真是吓坏小玉儿了……”

目莲笑道:“小僧没事,只是出了点小意外罢了。”仰金炽看到目莲手握的轮宝,咦道:“你手中拿着的是……”目莲看了看轮宝,又旋了两转,笑道:“小僧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是一件佛家宝器,在猿兄的指引下小僧偶然得之。”白猿盯着仰金炽,“吱”的叫了一声,表情有些凶恶。

仰金炽笑道:“放心吧,我生平不喜用兵器,对这柄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可没什么想法。”说完,仰金炽似乎突然想起了些什么,说道:“你们是否听说过关于玉龙雪山羯磨戒师宝生圣僧的传说?”目莲与小玉儿对望一眼,纷纷摇头。仰金炽道:“据说上百年前,这玉龙山曾是被称为不退转金轮观音菩萨化身的羯磨戒师佛门圣僧宝生大师的修炼场所。”

“宝生圣僧?”目莲奇道:“仰金前辈的意思,莫非是说与这轮宝有关?”

“不错。”仰金炽接着说道:“据传说,当年的羯磨戒师宝生圣僧扫荡邪魔外道,用的正是一件万年冰魄之气凝成的轮宝,后人称之为‘自在轮宝’。这自在轮宝用到极致,应着六观音,可变化为六种佛门伏魔神兵,分别是:
天道——大梵深远观音:如意法轮,乃是卷刃刀圈,
人道——天人丈夫观音:七俱胝剑,乃是三钴金刚剑,
阿修罗道——大光普照观音:十一面璎珞,
畜生道——狮子无畏观音:马头金刚鉾,乃是双头三钴鉾,
饿鬼道——大慈观音:三光圣杵,乃是三钴杵双节棍,
地狱道——大悲观音:千手大士宝相,乃是具有千只神臂的铠甲,
能够隔空便封人血脉,冻住经络,端的是所向无敌,不过……这些也只是传说。”小玉儿惊道:“咦,难懂和尚大哥哥机缘巧合,居然得到了宝生圣僧的‘自在轮宝?’”

仰金炽道:“若真是如此,恐怕传说便是确有其事了,目莲,这剑附近,没留下什么剑法的秘籍或者是图案么?”目莲摇了摇头道:“小僧刚拔出这轮宝,山洞便塌陷了,所以也没来得及搜寻。”仰金炽点了点头,说道:“那咱们便来试试,这轮宝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说完,仰金炽从包袱里取出一个馒头来,缓缓扔向目莲。

目莲下意识的举手,那自在轮宝竟然飞起,四根杵尖暴涨,点向那个馒头,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在三人一猿的注视下,那个馒头竟在空中结成坚冰,落在地上,如同一只茶杯般,“啪”的一声摔成粉碎。三人均是一愣,仰金炽笑道:“目莲,你果然是捡到宝了,这轮宝,应该便是如假包换的‘自在轮宝’了。正是昔年天下无敌的宝生圣僧成名的佛门宝器。”

目莲举起剑身仔细端详了一番,说道:“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小僧拿了宝生圣僧的轮宝,说不定还毁了他老人家的葬身之所,真是罪过。”说着,目莲放下“自在轮宝”,对着塌陷的山洞方向,跪下身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才拿起剑,说道,咱们走吧。白猿闻言,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噌”的一声跳到了目莲肩膀之上,目莲也没办法,只好任由这个懒家伙蹲坐在自己肩膀上。

三人刚刚上路,却听目莲叫道:“哎呦,不好,这剑有些冰凉,害的小僧还要不停的分出内力与它抗衡,如此下去,可不是了局。”小玉儿笑道:“你是笨蛋吗,用布包起来不会吗?”目莲一拍脑袋,说道:“对啊,小僧怎么没有想到呢。”说罢,目莲从包袱中取出一条不常穿的僧袍,扯下一大片来,刚好包裹住“自在轮宝”,背在后背之上,才算好些。

三人来到山顶,却是空无一人,仰金炽席地而坐,说道:“劳烦二位陪老夫在此稍候。”目莲与小玉儿点了点头,三顶之上颇为寒冷,山风也是异常凛冽,直吹入人骨子里,小玉儿不禁冻得上下牙齿打起架来。仰金炽见状,笑道:“丫头,若是扛不住,就回百草门去吧。”小玉儿强打精神,说道:“这点困难算的了什么,小玉儿才不怕呢。”仰金炽轻笑一声,闭目养神起来。

小玉儿正苦苦忍耐寒冷之时,手心一暖,却见目莲已默默拉住她的小手,将“仁王般若神功”真力缓缓输入她体内。小玉儿立时感觉一股暖流从手心流入,接着分散到四肢百骸去,说不出的舒服暖和。小玉儿抬头看向目莲,说道:“谢谢。”目莲露出灿烂的笑容道:“傻玉儿,怎么也和大哥客气起来了?”小玉儿脸颊微微一红,没有说话。一旁的白猿却“吱吱”乱叫,似乎在起哄。目莲瞪了它一眼,它才不甘不愿的安静下来。

良久,三人听到一些响动,像是有人徒步登山,不多一时,便有一人登上山顶。目莲看到,来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带着一个大大的斗笠,似乎怕被人认出,穿着粗布棉袄,脚上一双棉鞋,看起来颇为普通。那人上了山顶,似乎看了看三人,并未有什么动作。仰金炽依旧盘膝坐在地上道:“放心吧,火赤胆,他们俩都是自己人。”这中年人正是火赤胆。火赤胆闻言,便摘去了斗笠。

目莲看到,这个名叫火赤胆的中年人竟生着一头冲天红发,就连眉毛与络腮胡须,也皆呈暗红之色,他右边眉毛上有一条竖着的刀疤十分显眼,一直拉到右眼眼皮之上,一副面容倒给人感觉颇为正派刚毅,火赤胆单膝跪下,情绪有些激动地叫道:“火赤胆拜见年少爷。”仰金炽一摆手,笑道:“勉力吧,我这副落魄模样,还称得上什么少爷?”

火赤胆双目一红,叫道:“在火赤胆心中,您永远是火赤胆的少爷。火赤胆之所以还在仰金瞻那厮麾下做獠将,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助少爷亲手取下那厮首级!”仰金炽收了笑容道:“你有此心最好,仰金瞻今日,可有什么举动?”火赤胆怒哼一声,说道:“仰金瞻那厮伤了少爷,自以为少爷中了他施的剧毒,不出七日必死无疑,老天保佑,少爷终于平安无事,否则,火赤胆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与仰金瞻那厮同归于尽!”

仰金炽道:“仰金瞻的毒却是诡异难解,若不是农医王施以妙手,我这条命还真不知道能否捡的回来。”火赤胆讶道:“原来少爷找了农医王出手,那便万无一失了。”仰金炽看着火赤胆道:“火赤胆,依你所知,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机会下手?”火赤胆嘴角露出笑意,说道:“火赤胆这段日子都在打探,果然得知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说来听听。”仰金炽目露希冀,兴致勃勃的道。火赤胆道:“一年前,仰金瞻突然生了一种怪病,这种怪病,导致他夜晚浑身上下奇痒难忍,经常抓的全身皮破血流,嘿嘿,依我看,便是报应。”顿了一顿,火赤胆接着道:“仰金瞻找了许多大夫,用过许多药,都不顶用,逼于无奈之下,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仰金瞻竟跑到香积寺去烧香拜佛,并向那里的和尚要来一些香灰,每天往身上涂抹,说也奇怪,一年之中,这仰金瞻的怪病居然渐渐痊愈,所以,仰金瞻定于三日后,要去香积寺还愿……这种虔诚之事,仰金瞻所带之人必然不多,我想他只会留下胜屠绝刀一名獠将,带着三名獠将同去,倒时候,咱们里应外合,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谅他们必然插翅难飞!”

仰金炽点了点头,沉吟道:“听起来不错,只是……仰金炽会不会提前做下什么准备?”火赤胆道:“仰金瞻一心认为少爷已死,他的眼中钉已去,一心准备开始过他的逍遥日子,就在三天前,刚刚新纳了三名小妾,嘿嘿,殊不知已没多久的命来享用了,我想,他必定不会防范。”

“好!”仰金炽一拍大腿道:“就这么定了,三日后,咱们在同往香积寺的途中下手,你先去打探仰金瞻去往香积寺的途径,然后选择一处好动手之地,明日或者隔天,再来此处向我禀告。”火赤胆领命去了,仰金炽已端坐原地,似在思索。目莲不敢打扰仰金瞻,便欲小玉儿静悄悄的立在一旁,小玉儿拉着目莲的手,也变得十分乖巧,倒是那头白猿,不时上蹿下跳,破不安分。小玉儿道:“和尚大哥哥,看来这头雪山白猿是跟定你了,你不给他起个名字么?”目莲看了白猿一眼,笑道:“也对,我看他通体雪白,就叫做小白好了。”那白猿听到这个名字,张着嘴发出“呵呵”的声音,似乎很满意。



第94节:冰蚕

仰金炽睁开双目说道:“咱们下山去吧,呵呵,我看丫头也冻得够呛。”三人向玉龙山,雪猿小白依然紧紧跟着目莲,一时蹲在目莲肩膀上,一时又抱住目莲的脖子,吊在目莲后背之上,极是亲热,搞的目莲也无计可施。小玉儿对雪猿笑道:“小白,你怎么只跟和尚大哥哥亲近,不和我玩?”雪猿看了她一眼,呲了呲牙,便转头不理了。小玉儿嗔道:“不玩便不玩,我还不想理你呢,哼!”

正行间,在前方蹦跳的白猿突然一声尖叫,如同见了鬼一般,一纵便跳上了目莲的头顶,惊恐的看着前方地上,抓的目莲头皮生疼。目莲喝道:“你在搞什么,赶紧给我下来,疼死小僧了!”但雪猿恍若未闻,仍然惊恐的望着前方,竟还瑟瑟发起抖来。目莲有些不明白,这雪猿看似天不怕地不怕,怎么突然如此紧张起来?

仰金炽与小玉儿看到雪猿如此反应,也都是有些诧异,仰金炽走上前定睛看去,突然大声喜道:“他奶奶的,老子也要捡到宝了!”目莲和小玉儿急忙欲上前查看,却听仰金炽叫道:“不想死的便别过来。”目莲和小玉儿一愣,对视一眼,不知什么东西居然如此可怕能夺人性命,但仰金炽却说是捡到宝了?目莲运足目力一看,却原来是地上有一只白色小虫,正在蜿蜒爬动。

目莲忍不住笑道:“仰金前辈,你怎么合着雪猿一起来吓唬我们,一只小虫,至于如此大惊小怪么?”仰金炽却恍若未闻,悄悄逼近那只小虫,但那只小虫似乎十分机警,竟然一瞬间钻入雪中!却见仰金炽如电闪般从怀中拿出一只金盅,运足气力向地上罩去,竟是破冰三尺直入雪中,同时另一只手深入怀中拿出一包药粉,撒在四周,那些红色药粉落在雪上,冰雪竟快速的融化开来。

仰金炽将手中金盅不断旋转着向下罩去,似乎想要直冲地底一般,就连目莲所站三丈外之地,也感觉到脚下阵阵颤动。终于,仰金炽将金盅从地上举了起来,另一只手立时向金盅之上盖上一只盖子,哈哈大笑。目莲表情有些怪异的问道:“仰金前辈……抓住你只小虫,值得这么高兴么?”小玉儿也笑道:“没看出来,仰金前辈你是一个如此会玩儿的人,我小时候也喜欢捉虫子玩!”

仰金炽似乎心情不错,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小崽懂个屁!若老夫没有看错,这只小东西可是一只千年冰蚕,价值连城,它的毒性,可以轻易毒死全城的人!”目莲与小玉儿闻言悚然动容,毒死全城的人,那是什么概念?仰金炽道:“放心吧,不会毒到你们的,若果它真是千年冰蚕,老夫一定会将它留给仰金瞻那狗东西,嘿嘿……咱们下山吧。”

三人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住了下来,要过了晚饭,便要了三间房子,三个人各住一间,当然银子是由仰金前辈来掏的。目莲进入自己的客房之中,看到尾随而来的雪猿,苦笑一声,也没搭理它,便一头倒在床上。一天的行程,目莲却是有些疲惫了,现在天色尚早,应能睡个好觉了。目莲美美的打了个哈欠,摘下背后的“自在轮宝”,放在身边,接着和衣而卧,刚有些迷迷糊糊,便被雪猿一声叫唤给吵醒了过来。

目莲睁开双眼,却见雪猿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似乎有意为之。目莲对雪猿怒目而视道:“你在搞什么,我要睡觉了,别再发出响声来!”说完,目莲闭起眼睛,刚刚要见到周公,却感到脸上一疼,竟被雪猿拍了一巴掌。只见雪猿捂着肚子,“嘎嘎”大笑,目莲怒极,从床上弹起身来,直扑雪猿,一心要教训一下这调皮的家伙。

不料在这狭小的客房内,雪猿的动作竟异常敏锐快捷,并能够借助客房内的一切物事,例如倒挂在天花板上,又或者是横抱在梁上,目莲又不敢毁坏客房里的东西,着实是拿雪猿没办法。目莲索性不睡了,盘膝坐在床上打坐,但雪猿仍不安稳,似乎觉得十分有趣,不断逗弄目莲,目莲此时万分后悔要将这雪猿带下山来,这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目莲睁开双眼怒视着雪猿,每到这时,雪猿便也一动不动的与目莲对视着,或许是怕目莲突然暴起对它发起攻击,所以它也是格外留意。一人一猿就这样对视着,客房之内寂静无声,目莲却听到隔壁仰金炽的房间里发出阵阵响动,像是些瓶瓶罐罐的磕碰声。目莲一想,罢了,既然仰金炽也没睡,自己还不如过去和他聊上两句,也比呆在这里受这只猿猴的的窝囊气好。

想到此处,目莲狠狠瞪了雪猿一眼,起身打开房门,见雪猿又想跟来,他作势欲攻,雪猿急忙向后缩去,目莲趁机从外面锁上房门,雪猿虽被锁在里面,但也知道目莲不会不回来,所以也便安分了。目莲走到仰金炽的客房门前,轻轻的叩击了几下房门。便听到仰金炽的声音道:“是目莲么?”

“正是小僧,深夜叨扰,不知仰金前辈是否已经休息了?”目莲低声问道。仰金炽道:“还没有,你等等。”原来仰金炽从内将房门锁住了,他打开房门,也不看目莲一眼,急忙走回原地坐了下来,关注起地上的一只小铜鼎来。目莲低头望去,那只小铜鼎犹如一个寻常人家炒菜用的锅子大小,并不太高,用三条腿支撑着,并著有一对铜耳,似乎是为了方便使用。

这只铜鼎通体呈青黄之色,鼎身上甚至还生着些苔藓,一看便知道是有些年头的老古董了,目莲再走近一看,立时倒抽一口凉气!原来鼎内,竟有数个道不出的物事正在捉对厮杀!目莲定睛看去,只见其中一个浑身绿油油的虫子,生着一对长长的触角,挥舞这一对生着钳子的前肢,张牙舞爪的像一只血红色的虫子挑衅。

那只血红色的虫子有些像蜈蚣,但不同的时,这血红色的虫子虽然也生着许多条腿,但头上却顶着一只黑色的独角。而另一边,目莲认出应该是一只蝎子,这只蝎子也不普通,通体呈现出诱人的莹白色,透亮晶莹,你甚至能够看清楚它的五脏六腑来,还有它尾巴上充盈着的黑色毒汁!

而在这只莹白色蝎子的对面,却卧着一只白色的小虫,正是仰金炽在玉龙山上所捉到的那只千年冰蚕。或许同为白色,它们两个都感觉一山不容二虎,对方是自己最大的威胁,所以要先行除掉对方。而在一个角落,居然蹲着一只小孩儿拳头般大小的癞蛤蟆。这只癞蛤蟆呈浅紫色,但身上隆起的个个小包,却呈现出各种各样的颜色来,显得异常妖艳怪异,随话说越鲜艳的东西,也许便是越毒的东西,这只癞蛤蟆长相如此,可见它的毒性之厉害。

此时这只癞蛤蟆居然随意的蹲在角落,闭目养神,似乎对鼎中的其他四只虫豸没什么兴趣。给人一种有恃无恐,目空一切之感。目莲看到这些毒虫,有些恶心,讶道:“仰金前辈,你在做什么?”却听仰金炽有些紧张的说道:“老夫在制蛊,这鼎中的几只毒虫,都是老夫多年来得到的剧毒之物,特别是那只七色紫蛤,乃是剧毒中的剧毒,本来我是给仰金瞻准备的……不过,如果那白色小虫斗不过七色紫蛤,那便说明老夫看走了眼,只是一只普通的白色虫子……不过,在玉龙山上生活了那么多年的雪猿竟然如此怕它,老夫觉得应该有戏……”

目莲定睛看去,那绿色虫子的两只钳子已夹住了那红色蜈蚣的身子,但那红色蜈蚣的身上生有坚硬的壳,绿色虫子一时间竟攻不进去。而红色蜈蚣却向前一顶,头上的黑色独角插入的绿色虫子的头颅中,绿色虫子的身子立时开始颤抖起来,不一会儿便不动了。红色蜈蚣见状,便蜿蜒过去,开始享受它亲手俘获的战利品,大快朵颐起来。仰金炽自语道:“独角血蜈蚣吃了毒将军……嗯,意料中事。”

再看那莹白色的蝎子,不断的利用他长长的毒尾向冰蚕扎去,但冰蚕总在千钧一发之际避了开去,看的仰金炽紧张非常。但目莲注意到,冰蚕虽是在躲闪,但却慢慢靠近蝎子,终于,在比较近的距离,冰蚕突然弹起,跳到了蝎子的身上,似乎是一口咬下,蝎子开始剧烈抖动,但不多一时,竟连同毒液一起被冰蚕吸食殆尽,只余下一只干瘪的空壳。而此时的冰蚕,身子却涨大一倍,有些想一个白色的圆球。仰金炽笑道:“好样的,吸食了白玉蝎王,毒性更增一筹,嘿嘿。”但转瞬间又愁道:“遭了,冰蚕吸食了白玉蝎王,身子涨大一倍,失了灵巧,不知是不是独角血蜈蚣的对手了,只是……现在已经无法停止了,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第95节:离火

仰金炽异常紧张,目不转睛的盯着铜鼎,却见那独角血蜈蚣已发现了冰蚕的存在。此时的冰蚕圆滚滚的有些可爱,在铜鼎当中撒发着阵阵寒冷气息,这种寒冷气息对于属热的独角血蜈蚣来说,却是异常的不协调。独角血蜈蚣扭动着身躯,一瞬间就发现了铜鼎中间的冰蚕。血蜈蚣发出“咝咝”的叫声,将头高高昂起,尾部颤动着,悄悄靠近冰蚕。而冰蚕似乎毫无察觉,在原地宛如睡着一般。

仰金炽大急,但这时正是关键时刻,他若是强行打断铜鼎内的争斗,那几只毒虫受到惊吓,今后就再也不能练成强力的蛊虫了。眼看着独角血蜈蚣缓缓靠近圆滚滚的冰蚕,但血蜈蚣亦不敢贸然出击,而是绕着冰蚕转起圈来。当血蜈蚣认定冰蚕已是它的板上鱼肉之时,便猛然向冰蚕发起了攻击!

血蜈蚣黑色独角一颤,刺向冰蚕。出人意料的事,冰蚕竟向后一滚,紧接着从口中喷出一串墨黑色汁液,恐怕正是白玉蝎王的毒汁!独角血蜈蚣登时被黑色汁液淋中,它发出“咝咝”的痛苦叫声,剧烈的扭动着身子,在铜鼎内胡乱翻滚,而冰蚕则只是卧在原地静观其变。

“好家伙,竟会利用白玉蝎王的毒汁作为武器,一举杀伤独角血蜈蚣!嘿嘿,看来这只是千年冰蚕没错了……至少也是百年生的。”仰金炽兴奋的说道。独角血蜈蚣痛苦的来回蹦跳着,目莲甚至担心它跳出铜鼎来,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在这一瞬间,七色紫蛤却突然动了。

血蜈蚣蹦跳到空中的一瞬,七色紫蛤突然圆睁双眼,“咕”的叫了一声,一双有力的后腿一蹬,跳了起来,闪电般弹出一条红色毒蛇,一瞬间便将独角血蜈蚣卷入口中!只见七色紫蛤落入鼎内,“咕噜”一声,将独角血蜈蚣吞入腹内,圆滚滚的双眼一眨一眨的,腮部有节奏的一鼓一鼓,盯着冰蚕,显然,七色紫蛤知道冰蚕是个难对付的对手。

“重头戏来了!”仰金炽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铜鼎内的战局,压低了声音说道。此时鼎内的两尺毒虫彼此对峙着,谁也没有先行妄动,似乎是两个武学高手一般,在寻找着对手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终于,七色紫蛤似乎耐不住了,腮部的鼓胀越来越频繁,毒舌如离弦之箭,卷向冰蚕。令仰金炽与目莲大吃一惊的是,冰蚕猝不及防之间,竟被七色紫蛤卷入口内,“咕噜”一声囫囵吞了下去。

仰金炽大为惋惜道:“可惜可惜,冰蚕连战两场,已是强弩之末,这七色紫蛤坐山观虎斗,收了渔翁之利,倒也聪明异常……”话音刚落,七色紫蛤却突然“咕咕”的叫了起来,双目涨的通红,全身不住抖动,渐渐地,七色紫蛤身上的颜色竟越来越淡,转眼间,已冻死在原地。仰金炽一惊,抓住自己的头发,仰天咬牙道:“糟糕,这七色紫蛤没法消化冰蚕,反而被冰蚕冻死,老夫我算错一步,竟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目莲看着七色紫蛤,说道:“未必,仰金前辈你看!”仰金前辈忙低头看去,却见七色紫蛤的尸体微微抖动,接着总七色紫蛤口中缓缓拱出一物,正是冰蚕!仰金炽大喜道:“好个冰蚕,一定是千年冰蚕没错!接连战胜白玉蝎子王、独角血蜈蚣、七色紫蛤三大决定毒虫,竟然毫不费力,哈哈哈,捡到宝了,这次真的捡到宝了,仰金瞻,有你好受的了!”

却见仰金炽将自己的手缓缓深入铜鼎之内,冰蚕嗅到气味,慢慢的爬上了仰金炽的手背。目莲不明白仰金炽要干什么,却见冰蚕一口咬在仰金炽的手背之上,贪婪的吮吸起来。目莲一惊,忙道:“仰金前辈,你……”仰金炽摇了摇头,笑道:“不打紧,吸我的血,是要让它认主,从而练成我专属的蛊虫,放心吧,我事先已经服了特制的解药,它的毒毒不到我。”

目莲又听到“蛊虫”二字,不知为何心中烦恶,或许是格浣烟便死于蛊毒,所以目莲对这种东西好感欠奉,买兴趣再看,告辞仰金炽,回到自己房中。推开房门,目莲竟听到“呼噜噜”的打鼾之声,目莲向房中看去,却见雪猿小白大咧咧的躺在床上,正在呼呼大睡。目莲又好气又好笑,走了过去,掀了雪猿一把,笑道:“好你个小白,不叫小僧睡觉,自己倒呼呼大睡起来?”

却见雪猿眼睛微微张开,呲了呲牙,露出愤怒的表情,似乎是说:“你敢再吵我睡觉试试?”目莲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无睡意,便盘膝坐在地上,运气行功起来。早在目莲第一次从铁围山下的峡谷中出来之时,他的“仁王般若神功”便已到第四层“震来虩虩”的境界,今日,在目莲惨败于觋首格洗尘手下之后,自己的真气却诡异般增强。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当这种增强的感觉消失之后,目莲便感觉到,自己的“仁王般若神功”似乎已经到达第四重天的顶峰,即将突破了。此时目莲默运丹田内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运行了几个周天之后,目莲的奇经八脉都鼓胀了起来,异常灼热,“仁王般若神功”真力犹如汩汩热流,在自己经脉之中翻腾流窜。

目莲只觉异常难受,想将这些灼热非常的真气统统排出体外,一念及此,目莲将经脉之中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逼向双臂,接着将双臂之中的真气推向掌心。“呼”的一声,目莲朝向身外的双掌竟齐齐喷出一股淡黄色的火焰来,随着不断推送而出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那火焰竟熊熊燃烧许久不见熄灭,知道目莲觉得不再那么痛苦,停止了真气的推送,双掌之中的火焰才缓缓洗了下去。

目莲收回双掌,放在胸前看了看,他知道,自己的仁王般若神功,终于进入了第五层境界:“离火外吐”!到了这一重境界,“仁王般若神功”真力不但可以随意操控,甚至可以外放具化,不得不说是有了一个质的飞跃,目莲直至此刻,也可跻身于武林之中一流高手的行列。

第二日,仰金炽没有让目莲与小玉儿同行,独自一人上玉龙山去了。目莲明白,这是仰金炽小心谨慎之举。因为此次上山,仰金炽要与火赤胆商讨伏击仰金瞻的具体计划,或许仰金炽为了万无一失,甚至不让目莲及小玉儿听闻该计划的一丝一毫,以防泄露。目莲与小玉儿也不以为意,特别是小玉儿,不上那寒风凛冽的玉龙山顶,岂不是更好?

小玉儿吃过中饭,来找目莲闲聊,一入房中,却见目莲与雪猿摇摇对峙着。小玉儿奇道:“和尚大哥哥,小白,你们在做什么?”目莲无奈道:“这个雪猿,真是一刻也不得安宁,小僧真后悔带着它下山了。”雪猿见到小玉儿进来,似乎更加张狂,张牙舞爪的向目莲袭来。目莲怒道:“屡教不改的东西,小僧今日非烤熟了你不可!”言罢,目莲一双肉掌喷出火来,向着雪猿晃了两晃!

雪猿从小便生长在寒冷的雪山之上,灼热的火焰自然是它的克星,它看到目莲掌心两束火焰,“吱”的尖叫一声,缩到了墙脚。目莲收回火焰,笑道:“猿兄,你若安安分分的,咱们俩便相安无事,否则,小僧必须要烤烤你的猴屁股了,明白了么?”雪猿似乎真的听懂了,连连点头,再也不敢胡闹。

小玉儿惊奇的问道:“和尚大哥哥,这是什么武功,这么厉害,竟能放出火来?”目莲笑道:“小僧也是刚刚才练成的,这只是一种表象,不算是什么特别厉害的本事,不过用来吓唬吓唬小白这家伙还是可以的。”直到晚上,仰金炽才回到客栈,三人聚在一起,仰金炽道:“没想到这么快,明天一早,仰金瞻便要动身前往香积寺还愿了,所以咱们今夜就要动身,先行埋伏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目莲,丫头,你们去么?”

目莲和小玉儿都是点了点头道:“自然要去的。”仰金炽看了看两人,说道:“虽说仰金瞻在明,咱们在暗,加之有火赤胆的帮忙,但是仰金瞻身边已还有两名武功高强的獠将,所以,二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还是请两位在客栈之中等候最好。”目莲笑道:“实不相瞒,仰金前辈,小僧与小玉儿,和蚩尤门其中一位獠将有些过节,也要趁机算一算账。”

小玉儿连忙叫道:“不错,正是如此!哼,他敢害我,看我不好好教训他!”仰金炽一愣,问道:“有这种事?你是说谁?”目莲和小玉儿异口同声道:“海成桑!”仰金炽点了点头道:“老夫明白了,不过……那雪猿怎么办?”目莲皱眉道:“对啊,小僧怎么把小白那家伙忘了,若是带着那家伙,十有八九要暴露行藏。”小玉儿道:“让小白留在客栈之中不行么?”目莲道:“怎么可能,那家伙,你觉得是能独自乖乖待在客栈的主么?”



第96节:伏击

仰金炽想了想,说道:“那也简单,我配制一副教它昏睡几日的药,咱们回来,在给它吃解药便是。”

“可以是可以,不过……”目莲沉吟道:“将它一个扔在客栈中,若是被歹人发现……会不会有危险呢?”说罢,两人都看向小玉儿。小玉儿瞪大了眼睛道:“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饭粒么?”说完,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仰金炽笑道:“丫头,不如你看着雪猿,我们办完了事,便来与你会合。”小玉儿不依道:“凭什么是我看着它?”

目莲道:“小玉儿,你不是埋怨它不理你吗,正好和它增进增进感情。”小玉儿摇头说道:“不好不好,我要与你们一起去。用一个大包袱,带上小白就行,小白只管在包袱里睡觉就好了。”两人劝说无果,只得用了小玉儿的方法。仰金炽配置了一味药,效果类似蒙汗药,没什么副作用,准备了三天的计量,放在了雪猿的饮食之中。

雪猿吃下去后,果然渐渐迷糊,随后沉沉的睡了过去。目莲向客栈老板要了一个买面粉用的大号麻布口袋,将雪猿装了进去,结了饭钱,三人连夜离开了客栈。由仰金炽带路,为了不引人注目,三人一路步行,小玉儿不满道:“咱们这是在干什么,好像是去做贼的。”仰金炽道:“咱们本来便是要去伏击仰金瞻,可不是闹着玩的,丫头,到时候老夫也护不了你,现在回去客栈,还来得及。”

小玉儿嗔道:“谁稀罕你来护,和尚大哥哥会保护我的,对吗?”目莲只得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是当然了。”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路途,仰金炽说道:“前面便是风津道了,咱们便埋伏在此,这条道是同往香积寺的必经之路,嘿嘿,也是仰金瞻的丧命之所了。”风津道是一条狭小的山路,两侧林木茂盛,躲避起来也是颇为方便,三人很轻易便找到一处绝佳的躲避之处,距离道路并不太远。

小玉儿打了个哈欠,说道:“他们什么时候才来啊,我有些困了,怎么办?”仰金炽道:“老夫早有准备,你们服下这个,用口含着就可以,大战将至,可以提神解乏。”说完,仰金炽拿出个药瓶,倒出几粒碧绿色的药丸,递给目莲与小玉儿一人一粒。小玉儿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笑道:“我知道了,你这一味药,放了薄荷、丁香、桂皮、苍术等物,果然有提神醒脑的功效。”说着,将药丸含入口中。

仰金炽笑道:“不愧是农医王的孙女,见识不凡。”三人伏在草木深处,明月高悬,山风呼呼而过,伴随着“吱呀、吱呀”的蝉鸣声,显得异常安静。但仰金炽丝毫不敢大意,双眼死死的盯着道路尽头,功聚双耳,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天色渐渐有些泛白,目莲一直在运功,情况还好,小玉儿却在眼皮打架,臻首不停地上下摆动,显是困乏已极。

忽然,仰金炽低声喝道:“来了!”小玉儿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而目莲则睁开了双眼。慢慢的,小玉儿也听到了几个人的脚步声,此时她开始紧张起来,大气也不敢出了。目莲看到,为首一人是个四五十岁的男子,头发垂肩,已花白,眉毛与胡子也白了多半,一张脸上颇多黑斑,一双眼睛蕴含精光,显得修为不弱。他穿着一套月白锦衣,足蹬踏浪靴,一看便知是个有钱人,腰带上挂着一方玉佩,晶莹剔透,宝光灿然,连目莲这种门外汉也能看出,乃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目莲微微偏头,用余光看了看仰金炽的反应,仰金炽看这为首那人,眼中似要喷出火来,看来,为首这人便是仰金瞻无疑。在他身后走着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人便是火赤胆,而另一个男人赫然便是海成桑,目莲与小玉儿对他那颗光头的印象自然颇为深刻。而那个女人则是颇为惹眼,先不说天色尚未大亮,那女人的容貌看不太清,但此距离,目莲便问道一阵甜腻的女人香气,应该是那女人身上飘过来的。

再看她的走路姿态,可用风情万种来形容,那腰肢如水般柔软,一双胳膊的摆动也颇有韵律,使人觉得颇为好看,毫无不协调之感。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袄子,要知一般人是驾驭不了大红色的衣服的,但这个女子将大红色穿在身上,却令人觉得再合适没有了,她随时可以取代任何一个即将出嫁坐在花轿中的新娘子,而且比新娘子要妩媚妖娆的多。

小玉儿看了看那个女子,又看了看目莲,不屑的撇了撇嘴。却听火赤胆便走便道:“宗主,这个时间,香积寺的师傅们也许还未起来,不如……咱们在此休息片刻?”为首的仰金瞻看了看天色,说道:“怎么,你累了么?”火赤胆有些尴尬的说道:“属下前日染上些风寒,有些不舒服。”仰金瞻回头望了一眼,说道:“好吧,就在道旁稍息片刻。”

目莲闻言微微一愣,觉得仰金瞻如此轻易便答应了休息,有些蹊跷,再看仰金炽,已将力量积蓄到极限,双目只是死死盯着仰金瞻,一刻不离,像一头紧盯猎物,随时准备扑击的豹子。仰金瞻靠着一颗大松树坐了下来,那女子也跟着坐下,坐姿十分优雅,目莲这才看清她的相貌。她生着一对柳叶眉,一双月牙眼勾人心魄,鼻子挺而高,一点朱唇大小恰到好处,一头黑发用纱布裹着,此时的她也不搭理其他几人,兀自正用手调整着头发。

火赤胆从包袱里拿出一袋水,走向仰金瞻,蹲下身,将水袋递了上去,说道:“宗主,喝些水吧。”仰金瞻伸出手去接水袋,不料火赤胆一只手递过水袋,另一只手闪电般从袖中伸了出来,“啪!”的一声,印在仰金瞻后心之上!仰金瞻大叫一声,喷出一口血来,双手在地上一撑,弹起身来怒道:“火赤胆,你做什么!”仰金炽在火赤胆的一掌击中仰金瞻之时,已动了。他如同一束黑电一般,向仰金瞻扑了过去!目莲却有些奇怪,为何火赤胆突然袭击仰金瞻,海成桑和那女子却仍稳如泰山?

“不好!”当目莲看到仰金瞻眼角闪过一丝阴郁之时,便知要遭!果然,仰金瞻一个腾挪,轻而易举的避过仰金炽的扑击,仰金炽不料仰金瞻重伤之下猝不及防,竟然避过自己全力一击,一时间有些发愣。仰金瞻在避过仰金炽一击后,顺手将一根毒针拍入仰金炽肋下!仰金炽一惊,运劲一逼,将毒针逼出,但已中了毒。仰金瞻“哈哈”一笑,说道:“大哥,你还是来了,可惜……你要和我玩,还是太嫩了!”仰金炽眉头一皱,看向火赤胆。

火赤胆面如死灰,低着头不发一语。仰金瞻笑道:“很奇怪对么?哈哈哈,大哥你知道火赤胆是仰金左嶐的旧部,对我心怀不满,我又怎么会不知?早在几年前,我就控制了他所有的亲戚和家人,他不替我卖命都不行,哈哈哈……”仰金炽怒道:“你这畜生!”言罢,施展“弱水三弄”的心法,大袖卷向仰金瞻。

但此时的仰金炽自知中计,怒火攻心,背离了“弱水三弄”后发制人以静制动的本意,加之他肋下受伤,毒液入体真气减弱,威力已大打折扣。仰金瞻脸上笑吟吟的,以逸待劳,两只月白色袍袖挥舞起来,如同两轮满月一般,将仰金炽的攻势尽数封死。仰金炽对仰金瞻恨极,仇人相见分为眼红,他使出全力,对仰金瞻展开狂攻。

仰金瞻却不急着反击,似乎是想消磨仰金炽的斗志,这二人一个攻,一个守,仰金炽如同一团黑影一般围着仰金瞻打转,但仰金瞻却从容不迫,嘴角始终挂着笑,只见他双臂来回翻转,偶尔移动一下脚步所在的位置,短短十数招间,仰金炽竟又被仰金瞻钉入数枚毒针,危在旦夕。目莲看在眼里,明白仰金瞻如此是毫无胜算的,他低声对小玉儿说道:“留在这儿。”

随后,目莲跃入场中,说道:“仰金前辈,你这么打可不行,节奏却被仰金瞻拿了去,只有失败一途啊!”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仰金瞻此举,正是想消磨仰金炽的锐气,从而控制住仰金炽的节奏,此时被目莲一语道破,仰金瞻眉头一皱,仰金炽却幡然醒悟,立时收手后撤,微微喘息,双目之中去了狂乱之色,有了些许神采。

海成桑看到目莲,讶道:“怎么是你?”目莲笑道:“正是小僧,海獠将,咱们还有一笔账要算算呢。”海成桑笑道:“好得很,没想到你与我族叛徒仰金炽有染,那就别怪我们斩草除根了!”说着,双拳一张一握,走上前来。目莲自从败在觋首手上之后,修为又增进了不少,此时虽然处于危机四伏的关头,仍不免跃跃欲试,想看看自己的武功究竟提高多少。海成桑却不知这一节,他自衬自己的武功就算再差,也最多和眼前这个小和尚持平,何况自己不止有武功修为,还能施毒,更何况己方还有一个强援。



第97节:必死无疑

目莲却不想与海成桑过多纠缠,今日一战,恐怕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此时仰金炽在与仰金瞻的对敌中已处于绝对下风,自己不能有丝毫大意,更不能损耗一丝一毫过多的内力。想到此处,目莲毫不保留,从背后卸下“自在轮宝”握于手中,拆开了裹于其上的布条。但见轮心现出一个光辉夺目的观音菩萨种子梵字,随即变成一把剑柄为三钴金刚杵形,剑身锋利硕长的利剑,海成桑见状笑曰:“佛门弟子,何以用如此锋利的兵刃?”

目莲感受着三钴金刚剑上散发出的丝丝寒气道:“除魔卫道,不需慈悲。”也只有目莲才能使用着犹如冰块的“三钴金刚剑”,目莲身体内流淌着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颇为灼热,倒也足以抵挡“三钴金刚剑”的入体寒气。那边,仰金炽经目莲提醒,沉下心来,只守不攻,两只大袖舞的密不透风,深得“弱水三弄”的精要,仰金瞻畏惧仰金炽忽视毒手,也不敢贸然出手进击,但他知道仰金炽已受伤,就算磨,也能磨死仰金炽。海成桑与目莲对视着,互相找寻着对方的破绽,突然,海成桑却发现目莲的瞳孔有些模糊了。

“不好!”海成桑心中一警,立时避让。

“哗啦!”一声,目莲已经用“三钴金刚剑”将地面划出一道深堑,海成桑将将避过,却感到“三钴金刚剑”上所散发出的冰冷寒气,海成桑大惊,不知把兵刃有何玄机。目莲一击占先,便不留手,施展出“锟铻剑髓”中的“游刃势”来,出手轻灵莫测,加之“三钴金刚剑”轻若无物,更增轻灵,不到几招,便“嗤啦”一声划破了海成桑的衣衫。

海成桑有些心怯,怒道:“山黛远,还不帮我一把?”那个妖冶女子正是蚩尤门“刀山火海”四大獠将之一的山黛远,山黛远闻言冷笑一声,竟抱着胳膊,稳如泰山,并没有插手的打算,一副事不关己冷眼旁观的模样。仰金瞻却也没有料到仰金炽还有个如此棘手的同伙,不过即便如此,自己这边还是占据这绝对优势,他知道山黛远平日心高气傲,不愿与海成桑联手对付一个小辈,便喝道:“火赤胆,你帮如海一把!”

火赤胆闻言不敢违令,站在一旁为海成桑压阵,如此一来,目莲压力倍增,要时刻分心注意火赤胆的动向。海成桑有了火赤胆压阵,信心大增,闪身避过目莲一剑,两只袍袖竟突然打出两蓬粉红色的烟雾来,齐齐罩向目莲。目莲自然知道这烟雾有毒,他闭住气息,连挽了数个剑花,意图逼散毒雾,但还是有少许毒雾穿了过去。

海成桑笑道:“没用的,中了我的‘醉梦红尘’,你还是乖乖倒下的好。”目莲真气一转,虽然有些滞涩,但一瞬间便归于正常,目莲猜测或许是吃了仰金炽的“药王丹”之缘故,但目莲急中生智,索性将计就计,装作不支,向后倒去。海成桑“嘿嘿”一笑,赶上一步,伸指点向目莲胸前大穴。

目莲看得真切,眼中精光一闪,施展“雄关势”的功夫,“三钴金刚剑”向内一封,不但挡住了海成桑一指,接着剑刃一转,“嚓”的一声划在了海成桑的手腕之上。海成桑手腕喷出一蓬鲜血,更觉一股凛冽寒气入体,从手腕一直冻到自己四肢百骸。他退后两步,怒道:“和尚,你做了什么?”目莲拿桩站定,笑道:“海獠将不必担心,小僧只是挑断你的右手手筋而已,性命无忧。”

海成桑眼前一昏,大怒道:“你没有中毒?怎么可能!”目莲笑道:“小僧也不知晓,恐怕是海獠将的使毒功夫不到家吧……”海成桑怒发欲狂,大喝道:“火赤胆,跟我一起上,杀了这厮!”海成桑扑向目莲,用仅存的左手抓向目莲的脖子。而火赤胆则从后突袭,双手齐出,左手掌心乌黑,使的是“黑眚掌”,右手拿着一件风车状的武器,三片利刃飞转,燃起剧毒的碧绿火焰,乃是一件歹毒凶兵“碧磷神火冲”。小玉儿在一旁藏着,紧张的看着场中,却觉身旁的大袋子有些异动,转头一看,差点惊呼出声。

原来雪猿小白不知何时,竟苏醒了过来,看来小白不亏是雪山异种,仰金炽配置的麻药竟只起了半日的效用。雪猿看到目莲被夹击,竟呲牙叫了一声,小玉儿眼睛一花,雪猿便已窜了上去!目莲此时已一剑逼退海成桑,反身与火赤胆缠斗,却见火赤胆身后一团白光袭来,正诧异间,却听火赤胆一声惨叫,已中招。

雪猿用两只锋利的猴爪,在火赤胆背后留下了八道交叉着的深深血槽!火赤胆吃疼,招式变形,被目莲抓住破绽,使了一招“惊天势”,剑身一弹,“啪”的一声击在火赤胆前胸之上,将火赤胆重重打翻在地,一时半会竟爬不起身来。海成桑退后两步,捂着受伤的右手手腕,回头怒道:“山黛远,你个臭娘们儿,还不出手,是想落井下石么?”

山黛远闻言轻笑一声,走上前来,也不见她如何出手,竟“啪”的一掌击在海成桑后脑之上,海成桑脑浆迸裂,登时了账!仰金瞻见状大惊,弃了即将落败的仰金炽,大怒道:“山黛远,你疯了么?”山黛远看着仰金瞻,声音却变得晦涩起来:“仰金左嶐一代枭雄,没想到竟折在你这个小人手中,叫人如何不恨?”仰金瞻一惊,怒道:“你不是山黛远,你究竟是谁?山黛远呢,她在哪里?”

忽听仰金炽哈哈大笑曰:“仰金瞻,你的死期已到,今日你是一败涂地了,还不求求格觋首,或许她老人家大发慈悲,还能让你死的痛快点儿?”目莲闻言一惊,却见山黛远的身形渐渐痀偻了起来,她撕下脸上一张人皮面具,熟悉的面目再度展现在目莲面前,赫然便是觋首格洗尘!仰金瞻惊得连退三步,但转瞬之间恢复原貌,冷笑道:“虽然格觋首驾临,但我仰金瞻若是想走,恐怕你们也未必能留住我!”

格洗尘“桀桀”笑道:“走吧,你中了仰金炽的蛊,能走多远?”仰金瞻闻言怒道:“不可能!”刚说完,仰金瞻便双手捂住小腹,剧烈呕吐起来,痛苦的跪在了地上。仰金炽笑道:“老弟,你以为哥哥我真的那么笨,没有完全把握,就来送死,呵呵,你当我真的相信火赤胆那家伙么?”趴在地上的火赤胆闻言,已是面如死灰。仰金瞻呕吐完,脸色已一片惨白,怒道:“仰金炽,你用的是什么蛊,说起用毒,你的实力尚在我之下!”

如今场中所站着的几人中,这三个人或许便是天下用毒功夫最强的三人了,仰金炽闻言也不见怒,只是笑道:“话是不错,用毒一道,跟你比起来我仰金炽甘拜下风,只不过,这只蛊虫却是可遇不可求的千年冰蚕,中了这千年冰蚕蛊,你是必死无疑!认命吧。”

“什么?千年……冰蚕?”仰金瞻大惊失色,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但他到底是一代枭雄,不愿如此认输,连忙盘膝坐定,从怀中掏出几味解药,囫囵吞下,运功欲逼出蛊虫。但不一会儿,仰金瞻的须发之上竟结起冰来,整个人被冻得瑟瑟发抖,唯有一双眼睛血红。仰金炽逼出自己身上数枚毒针,笑道:“没有用的,仰金瞻,这条可是货真价实的千年冰蚕,呵呵,我也是偶然得之,若不是得到了它,我还没有把握亲手置你于死地!”

此时小玉儿也来到目莲身边,雪猿小白跳上了目莲肩头,目莲冷眼旁观,没好气的说道:“没想到仰金前辈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甚至请来了格觋首,可笑我们还都蒙在鼓里。”仰金炽叹了口气,说道:“小和尚,你别怪我,要搬倒仰金瞻这个老狐狸,就不容许有一丁点的马虎大意,这件事,只有我与格觋首,农医王三人知道而已。”

小玉儿闻言奇道:“什么,爷爷也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仰金炽笑道:“你以为你爷爷能那么放心让他的宝贝孙女陪我冒险?”此时的仰金瞻已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冻得如同一个冰人,要不是他内功深厚,此时早已成为一块坚冰了。仰金炽勉强站起身来,怒哼一声,右掌泛起微微红光,显是聚集不小的真气,他缓缓走到仰金瞻身前,喝道:“爹,仰金炽今日要为你报仇了!”

目莲清楚的看到,仰金瞻尚能活动的两只眼珠仿佛露出乞求之色,但仰金炽怒气填膺,早已不顾一切的一掌砸下,已经冻硬的仰金瞻被这霸气无伦的一掌轰成了千百红白色碎块,散落的遍地都是。小玉儿不忍目睹,早已捂住了眼睛。目莲见到如此惨状,也不由闭目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仰金瞻虽被轰碎,但那千年冰蚕竟安然无恙的卧在仰金瞻被轰碎的地方,仰金炽蹲下身去,捡起冰蚕放入怀中,笑道:“多亏了你,小东西,你立下大功,我必不会亏待你,哈哈哈……”仰金炽父仇得报,志得意满,甚至赦免了火赤胆的罪过,目莲见状,心中苦涩,自己的双亲之仇,尚不知找谁去报。目莲睁开双眼,语气不善道:“既然没了小僧的事,小僧就此告辞,小玉儿,咱们走。”

“等等。”格洗尘晦涩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98节:父债子偿

“怎么?”目莲转头道:“格觋首还有什么吩咐么?”雪猿也感受到目莲不满的心情,蹲在目莲肩上对着格洗尘与仰金瞻呲了呲牙。格洗尘皱巴巴的老脸之上不见喜怒,反而问道:“目莲,你不想知道浣烟的蛊是谁下的吗?”此言一出,刚刚意气风发的仰金炽也沉默了起来。目莲闻言一醒,如今天下用毒最强者无非眼前的这几人,若下蛊的是仰金瞻,那凶手已死,自然好说,但若是格洗尘,甚或是仰金炽,自己当如何是好?

但该来的总会来,这个谜底若此时揭开,也去了自己心头一块大石,目莲平复心绪,尽量平静的说道:“格觋首请说。”格洗尘没有言语,却转头看向仰金炽。目莲看到格洗尘这个动作,心头一紧,暗道不好。仰金炽叹了口气,说道:“格觋首不必有所顾忌,直言便是。”格洗尘见仰金炽如此说,点了点头,看着目莲说道:“事到如今,让你知道也是无妨,对浣烟下蛊的,正是仰金炽的父亲,仰金左嶐!”

“仰金左嶐?”目莲念出这个名字,却已知道,这个仇人早已不在人世了。仰金炽站起身来,说道:“俗话说父债子偿,下蛊的人确实是先父不错,小和尚,你要报仇,就动手吧。”目莲瞥了仰金炽一眼,问道:“小僧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仰金左嶐又为何要对我你娘下手?”格洗尘艰深晦涩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说道:“下蛊的人虽说是仰金左嶐,但与老身也脱不开干系,哎……为了情之一字,却造出多少孽来……”

仰金炽道:“天意弄人,却也不能怪罪格觋首……”格洗尘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也是怪我,当年一意孤行,苦恋仰金左嶐,却连妹妹的幸福也搭上了。”目莲静静听着,知道还有下文。果然,格洗尘接着说道:“当年,仰金左嶐与密宗觉皇交好,所以答应帮助密宗控制佛尊瞿昙灭恶,而人选,便选中了浣烟……格浣烟那时正值豆蔻年华,风华绝代,我们都以为瞿昙灭恶一定无法抵挡,谁知……”

顿了一顿,格洗尘接着说道:“谁知瞿昙灭恶佛心稳固,不可动摇,仰金左嶐不愿失败,便对浣烟下了催情之毒,我虽想阻止,但当年情令智昏,在仰金左嶐的花言巧语下,竟也默认了他的行为,终致一错再错……”目莲听到此处,怒道:“即便如此,那么当瞿昙灭恶死后,你们又为何向我娘下蛊?”格洗尘浑浊暗黄的双目中流下泪来,说道:“仰金左嶐也没想到瞿昙灭恶如此倔强,竟绝食而亡,这个罪责太大,他怕自己无法背负,所以……决定要杀浣烟灭口!”

目莲闻言,紧握双拳,指甲已嵌进了肉里却毫无觉察,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牙齿将下唇咬出血来,浑身因为愤怒而颤抖。格洗尘瞥了目莲一眼,继续说道:“我当然不答应,但我当年的修为远逊仰金左嶐,加之钟情与他,百般劝阻之后,他才同意用下蛊的方法,留浣烟一命……这么多年来,老身一直在研究破解此蛊的方法,可惜……浣烟她终究是未等到我破解此蛊的那一天……”

“够了!”目莲喝道:“你们在此一唱一和,我也不知道当年真相到底是什么,凭什么要我相信你们?”格洗尘摇了摇头,说道:“信不信,就由你吧。”说完,便飘然而去。仰金炽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说道:“目莲,不管怎么说,害死你娘的凶手都是先父,你要报仇,便冲我来吧。”目莲闻言更怒,冷冷的看了仰金炽一眼,说道:“你说的倒轻巧,报仇?怎么个报法?”仰金炽道:“悉听尊便。”目莲只觉一股邪火上冲,禅心不守,脑中一热,大喝一声,一拳打出!

“和尚大哥哥!”小玉儿见状,不由惊叫起来,莫非目莲真要击杀仰金炽为格浣烟报仇么?目莲一拳击出,仰金炽没有躲也没有闪,这一拳正中仰金炽左胸,仰金炽闷哼一声,身体被这一拳的冲击力打的弯成一个弓形,狠狠向后飞跌了出去!旧伤加上心伤,打的仰金炽咳出一口黑血,爬不起身来。火赤胆见状大怒,欲上前找到了算账。仰金炽喝道:“火赤胆,过来,扶我起来,你不许插手!”火赤胆只得过去将仰金炽扶起身来,怒视目莲。目莲击出一拳之后,清醒了许多,心中的不快也去了不少,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和尚大哥哥,等等小玉儿呀!”小玉儿连忙跟了上去。火赤胆见状,说道:“少爷,那和尚打伤了你,莫非就这么让他走了?”仰金炽冷冷的望了火赤胆一眼,说道:“他打我这拳,可是留了情的,你出卖我,有想过给我后路么?”火赤胆闻言,满面羞惭,不敢再说。目莲心中混乱,快步向前走着,肩膀上的雪猿小白似乎明白目莲正在气头上,也不敢乱来,安安静静的蹲在目莲肩头。小玉儿在身后亦步亦趋,这种时候,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目莲。

此时最郁闷的当属目莲,本来一心为母亲报仇,到头来凶手却已经不在人世,这口怨气却找谁去出?对了,仰金左嶐为何害瞿昙灭恶与格浣烟,还不是受了密宗的要求,又是雪域密宗!这一笔账,到头来还是要算在密宗头上,好得很,我目莲,便要代替佛祖,将你们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从此再也翻不过身来!想到此处,目莲才缓缓舒过一口气来,回头道:“小玉儿,吓到你了吧?”

小玉儿眼圈有些红红的,点了点道:“确实有些吓到了……不过,和尚大哥哥的母亲去世了,心情一定很不好,所以,小玉儿也能够理解。”说完,小玉儿勉强挤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目莲笑了。此时的笑容,无疑是一种安慰,一种肯定,更多的,是一种关怀。虽然双亲已不在人间,但是人间依然有情,依然有爱,依然有需要自己坚持和要去完成的事情。正如仰金炽所说:父债子偿。

所有瞿昙灭恶未竟之志,未完之愿,也应该由自己替他去完成才对,本来也许是一个普普通通,一辈子吃斋念佛,打坐撞钟的和尚,如今却要背负这许许多多的恩恩怨怨,嗯……谁让自己是佛尊的儿子呢?这个身份,注定了自己这一生便是不平凡的一生。精彩不亮丽,起落是无常!目莲呼出一口气,怜爱的摸了摸小玉儿柔弱的黑发,说道:“咱们走吧。”小玉儿道:“咱们要去哪里?”

“先回百草门吧,小僧有很多事情需要理一理……”目莲笑道:“除非小玉儿你不欢迎我去。”

“怎么会?”小玉儿喜道:“小玉儿高兴还来不及呢,咱们走,回家去,忘掉这些不开心的事,小玉儿回去给你配一方开心的药,保管你药到病除!”目莲笑了笑,与小玉儿携手同行,离开了风津道。经过数日时间,两人回到百草门,先来拜见农百草。农百草斜倚在太师椅中,“吧嗒吧嗒”的抽着水烟,漫不经心的道:“回来了?”

“嗯,回来了。”小玉儿道:“爷爷,你早知道格觋首会施以援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哼。”农百草哼道:“老夫可是知道,小和尚和觋首水火不容,我要是说了,小和尚怎会愿意,我说的对么,小和尚?”目莲苦笑道:“正如农医王所言。”之后的日子,目莲为了出去心中阴霾,都在静室之中苦修,竭力摒除心中杂念,将注意力转移到修练上来。数日之内的苦修,目莲也想通了一些事情,“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既然作为佛尊的儿子而存在,就应该肩负起佛尊未完的遗志。

是啊,作为一个顶天立地之人,是该负起一些责任来,在这世上,目莲自认为并不曾对不起谁,唯一对不起的,恐怕就是涂山雪了吧……想起自己在众人围困中拯救宝乐儿时,涂山雪伤心欲绝的神情,目莲心中竟有丝丝隐痛,是否该去向她当面道歉呢?目莲想。左右无事,不如便付诸行动吧。第二日,目莲便来与小玉儿告辞。小玉儿听闻目莲要走,不悦道:“为什么啊,和尚大哥哥,在我家住的不舒服么?”

“哪里的话,小僧住的很舒服。”目莲摸了摸脑袋说道。

“那为什么要走呢?”小玉儿表情无奈的道:“小玉儿这次不能跟你一起走了,因为爷爷明令禁止了小玉儿外出,要教授小玉儿更高深的医术,所以……”目莲笑道:“有如此好机会,你还不好好向你爷爷讨教,放心吧,小僧一有空,就回来看你还不行吗?”

“一言为定?”小玉儿伸出小手问道。

“一言为定!”目莲伸出手掌,与小玉儿白玉般的手掌轻轻一击,发出一声清脆的掌击之声。



第99节:燕都之变

目莲离开了百草门,沿途打听,百姓都说莽古的天下兵马大元帅、金顶白帐大王——铁穹天骄汗死后,莽古皇帝兀哈笃大可汗吓破了胆,竟然乘夜逃回了漠北之地,如今白莲义师一鼓作气,势如破竹,收复了几乎全部的中原之地。并且,白莲义师一举攻破了莽古都城燕都,大军便停在燕都,现在的白莲义师势头如日中天,举国振奋,毫不客气的说,白莲义师已夺得天下!目莲闻言,也颇欢喜。毕竟,鞑虏的苛政统治下,汉人民民不聊生,甚至连如同狗一般活着也成为奢望,所以,鞑虏政权的崩塌只是迟早之事,而白莲义师,只不过是推波助澜的弄潮儿。

此时的道顺、云胤真人、涂山父女、弥牟长万等人,一定正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尽情的欢庆着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吧,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会怪罪自己那日救走莽古铁穹天骄汗和宝乐儿的行为,虽然,铁穹天骄汗最终还是没有逃过儒圣公羊正羽的那一击,丢了性命。自己做下的事情,只有自己才能承担,目莲并不打算逃避,而是选择亲自面对,此时他骑着一匹颇为神骏的白马,向燕京而去,当然,这匹马是小玉儿从百草门私有的马厩之中亲自挑选给目莲的。

目莲所过之处,竟是一片欢腾气象,所有的神州子民,都在张灯结彩,鞭炮齐鸣,不无放肆的庆祝这莽古暴政的倒台,汉人重新掌权。一袭白马如电,乘着一个浑身白袍的青年和尚,和尚眉目含笑,不时对着路人挥手致意,背上背着个细长的白色丝绸包裹,肩膀上还蹲着一只手舞足蹈的雪白猴子,一瞬间便又消失在道上,着实令人感到奇怪,也令一些女性心神荡漾一番。

目莲一路走走停停,权当散心,终于也还是到达了燕京。燕京城墙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且脸上都挂着笑,还有不少工匠在休整着城墙。目莲心道,白莲义师众人倒是有条不紊,看来燕京恢复繁荣景象也不需要等待很久了。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故人,目莲心情不错,将马匹存在一家客栈之内,快步向皇宫而去。

虽经战乱,但莽古建在燕都的皇宫还是被保留了下来,没有受到什么损坏,而得胜的白莲义师也便顺理成章的住了进去。目莲本以为皇宫如今也是一片欢腾景象,但到了宫墙大门外,却觉有些不对。皇宫内外,并没有如目莲所想一片欢腾,反而有些压抑,门外队队巡逻兵士,异常警惕,将宫门把守的密不透风,气氛一片肃杀。

目莲心道白莲义师众人未免太过小心,已彻底击破莽古政权,为何还这般紧张?他走上前去,两边军士立时将长矛交叉在一起,怒喝道:“什么人?”目莲左掌竖在胸前,不紧不慢的说道:“小僧目莲,是白莲义师诸位将军的故交,特来拜访,不知大人可否通禀?”那军士的脸上不见喜怒,只是说道:“上面有令,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宫!”

目莲一愣,但他也不愿用强,只得摇了摇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却说不出,此时进不去皇宫,目莲也不着急,准备去其他地方打探打探。目莲缓步走在街上,却听人叫道:“目莲大师?”目莲忙循声望去,见是一对巡逻军士,领头是正是仇五。目莲见仇五目光闪烁,知道不便多言,便静立一旁,微笑不语。仇五对身后的军士道:“你们原地待命,我说几句话便来。”

仇五支开身后的军士,便上前对目莲说道:“目莲大师,好久不见,怎么这么久才到燕都来?”目莲笑道:“俗务缠身,抽不开身来,再说……小僧那日为救莽古公主……与众人反目,不知他们是否还欢迎小僧?”仇五有些尴尬的一笑道:“没有的事……大师对白莲义师有恩,咱们当然随时欢迎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目莲听出仇五话中有话,便问道:“我看燕京中气氛不太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仇五左右看了看,清咳一声,说道:“大师,我有军务在身,不便与大师多聊,今晚晚饭时间咱们在五味居喝酒,我做东,不见不散啊!”说完,仇五整了整衣甲,快步回归巡逻队伍之中,目不斜视的继续巡逻去了。

见到仇五如此表现,目莲心下更疑,问过路人,知道五味居是一家家常菜馆,地方不大,颇为难找,问了几个人,才问明道路,此时天色尚早,目莲也不急着去五味居,而是寻到客栈,开了一间房。躺在客房内,目莲枕着胳膊,猜想不透白莲义师中出了什么变故,想着想着,也便睡着了,雪猿小白似乎也累了,趴在目莲肚子上,沉沉睡去,甚至打起呼来。

但目莲心中有事,只是浅浅的入眠,并未睡死,大概一个多个时辰之后,目莲睁开双眼,坐起身来,甩了甩头,觉得疲惫已一扫而光,看看天色,差不多快要黑了,便起身在木盆之中洗了洗脸,出了客栈。来到五味居之中,是一家比较寻常的北方菜馆,虽不甚大,倒也干净,此时还不到饭点儿,所以只有三三两两几个食客正在用饭。

目莲左右看了看,不见仇五,只得先行落座,要了几样素菜,一边喂着小白,一边等待仇五到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五味居中的主顾渐渐多了起来。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才见仇五慌慌忙忙的来了。仇五一落座,便有些尴尬的讪笑道:“实在不好意思,大师,本来已经解散了,我那些手下非要拉着我去喝酒,我好说兀说,才一个个劝走了他们,耽误了些时间……”言罢,又已惊异的目光看了小白几眼,虽然奇怪,但也不便发问。

“不打紧。”目莲温和的微笑着说道:“仇大哥先歇歇,喝口茶,再说不急。”仇五见目莲态度和善,心中的紧张也放松了几分,点了点头,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接着用衣袖擦了擦嘴,说道:“大师,你不知道,燕都出了事了!”

“哦,出了什么事?”目莲从仇五的神色中,可以看出,他口中所说的事情,一定不小。小白似乎也知道目莲正在谈论颇为重要的事,也不打扰,乖巧的蹲在桌子上,自己用手抓着菜,大快朵颐起来。

“哎……”仇五颓丧的叹了口气,说道:“小人真不知从何说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实在太不寻常了……”目莲静静听着,也不言语,等待着仇五继续。仇五憋了片刻,终于摇了摇头,说道:“不怕大师笑话,咱们白莲义师内部,出了些事情,虎啸崎嵚弥牟长万老爷子归天了。”目莲微微一愣,问道:“是在战场上牺牲了,还是……寿限到了?”仇五摇了摇头,讳莫如深的看着目莲说道:“都不是。”目莲一惊,隐隐觉得事情有些复杂了,便问道:“你是说……有人杀了弥牟老爷子?”

“不错……”仇五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凶手就是……褚国瑞,也就是大师的师弟道顺啊!”目莲闻言,双目陡然射出两道精光,鄙视仇五道:“不可能!道顺他没理由杀害弥牟老爷子的!”仇五被吓得浑身一个哆嗦,不敢再看目莲的目光,低头道:“咱们也不相信,可是……有人作证,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谁看到道顺杀了弥牟老爷子?”目莲忙问道。仇五挠了挠头,说道:“是弥牟老爷子的徒弟凌公子,还有几个弥牟老爷子的手下,都看见了,而且说是亲眼所见,说国瑞他偷袭弥牟老爷子,下重手一掌击碎了弥牟老爷子的心脉,他们没能救下弥牟老爷子,只得擒住了国瑞……”

“是那个屈突凌么……”目莲沉吟片刻,说道:“现在的白莲义师,是谁管事?”仇五道:“就是凌公子。”目莲一怔,说道:“怎么会是他,公羊儒圣,云胤真人等前辈呢?”仇五道:“公羊儒圣在金沙镇一役后就离开了,云胤真人等前辈,也在攻破燕都后,返回自己宗门了……”目莲闻言,冷笑道:“怪不得屈突凌能够为所欲为,原来是没人能镇住他了啊,对了,道顺现在如何,是否还活着?”

仇五道:“还活着,只不过被关押在皇宫内的天牢里,但……被屈突凌判了死罪,后天……就是行刑之日了……”目莲闻言冷哼一声,瞥了仇五一眼,忿忿说道:“莫非偌大一只白莲义师,就没人帮道顺说情了么?”仇五有些讪讪的一笑,说道:“咱们这些小人物,根本说不上话,不过说情之人倒也是有,只不过……却被判了包庇罪,一同入狱了……”

“哦,是谁?”目莲听闻还有人替道顺说情,心里略微好受些,看来白莲义师中,也非均是些是非不分之人。

“是……”仇五悄悄看了目莲一眼,喉头滚动了一下,说道:“是涂山齐德老爷子和涂山雪小姐……”



第100节:夜入宫墙

“啪!”一声脆响,目莲手中的酒杯已被捏成齑粉,目莲看到四周食客都看向自己,才整了整心绪,低声说道:“道顺杀了弥牟老爷子,仇大哥,说句实话,你信么?”小白见目莲发怒,向着仇五呲了呲牙,目莲见状,忙抚了抚它的后背,以示安慰。仇五闻言,略一思索,旋即摇了摇头。目莲死死盯着仇五,说道:“既然不信,仇大哥,你可愿助我,替道顺洗脱冤屈?”仇五愣了愣神,随即重重的点了点头。

目莲闻言,才露出温和笑容,起身拍了怕仇五的肩膀,说道:“此地非说话之所,仇大哥,咱们走吧。”两人结了饭钱,便一同来到目莲所住的客房之内。目莲招呼仇五坐下,帮他倒了一杯茶水,才说道:“对了,仇大哥,那日金沙镇一役中,我的朋友掀天揭地……就是那个连体人,他们俩和公羊儒圣,是否动上了手?”仇五闻言,脸上露出些敬畏之色,点了点头,说道:“恩,我当时在场的,他们确实交上手。”

目莲闻言有些紧张,问道:“那……结果如何?”仇五面色表情似在回忆,喃喃的道:“那连体大侠也真是厉害,起初竟与公羊儒圣战了个平手……但,数十招一过,公羊儒圣似乎被拼出了真火,使出全力,雷霆一击,那连体大侠不敌,受了些内伤,便即认输了……”目莲闻言,笑道:“他们倒也不笨,还懂得认输,真是少有,之后呢?”仇五道:“之后么……儒圣前辈倒也没有再为难那连体大侠,而是独自离开了金沙镇。”

目莲松了口气,说道:“这么说来,他们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不知如今身在何处,那日情势那般危急,他二人挺身而出,不顾自身安危替小僧挡下公羊正羽,小僧心中,很是感激呢……对了,仇大哥,道顺和涂山父女,都被关在天牢之中么?”仇五摇了摇头,说道:“国瑞虽是被压在天牢,但涂山父女却不在天牢之中,一般来说,天牢只是关押被死囚,所以,涂山父女是被囚在普通的牢房之中。”

“哦……”目莲沉吟道:“仇大哥,你能告诉我普通牢房和天牢的具体位置,分别是在何处么?”仇五面露讶异,说道:“目莲大师,您不会是想去劫狱吧?”目莲一笑,说道:“不必担心,小僧自有分寸,你告诉了我具体位置之后,就回去吧,小僧也从未见过你。”仇五知道目莲是怕自己担心被连累,所以才如此说,当下有些讪讪的道:“如此便多谢大师了,不过,大师你自己也要小心啊。”

言罢,仇五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子上简单地画出了皇宫的大致格局,又标出了牢房与天牢的基本位置,说道:“大师,最近燕都戒备森严,特别是皇宫内外,其中又以天牢为甚,况且,屈突凌手下,还有好几个武林高手都投靠了他,唯他马首是瞻,此时恐怕也有高手守在天牢附近。大师,您要是有什么行动,一定要慎之又慎啊。”

“呵呵,放心吧。”目莲将仇五所画的简要地图牢牢记在脑中,说道:“小僧还不信了,这白莲义师中,屈突凌还能只手遮天不成?”目莲遣走了仇五,是夜,准备行动,却见雪猿打定了主意要跟着自己,目莲顿觉头大,被它跟在身边,不暴露行藏才是怪事。经过多日相处,目莲已明白,小白其实很有灵性,甚至人语亦能懂个七七八八,只是平时故意装疯卖傻而已。当下板起脸来,说道:“小白,这次的事情很重要,我一个人去比较方便,你留在这里等着我,行不行?”

小白看也不看目莲一眼,兀自左顾右盼,旁若无人,一副什么也没有听见的样子。目莲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哼,我听说燕都最出名的美食,叫做燕都烤鸭,那滋味,真是……啧啧,外酥里嫩,入口即化,不亏是北方第一大名菜啊……”小白听着,耳朵动了动,看着目莲,吞了一口口水。目莲见状,故意闭起眼来说道:“哎,只可惜,小僧乃是出家之人,不占荤腥,咱们是无福消受咯……”

小白闻言,急的是上蹿下跳,抓耳挠腮,对着目莲发出“吱吱”的抗议之声。目莲睁开眼睛看了小白一眼,说道:“好吧,不如这样,你若听我的话,乖乖在此等候,等小僧办完了事,自然带你去解解馋,如何啊?”小白闻言大喜,忙不住的点头,乖巧的跳上了床榻。目莲一笑,从外面关上了房门,便离开客栈,向皇宫而去。

此时已过了子时,大街上已是一片漆黑,只能见到三三两两的醉酒之人在街上东倒西歪的一边走着,一边胡吹大气,目莲懒得搭理他们,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皇宫内的牢房!来到皇宫附近,不出意料之外,果然尚有士兵拿着火把四处巡逻,目莲忙隐身在一棵大树之后。看来从正门进入是不可能了,只能考虑越墙而入。这宫墙要比寻常围墙高出一倍有余,看上去颇为高大。

目莲看准一对巡逻兵齐齐转身之后,运气“疾驰三界”的轻身功法,窜到墙角下,向上一跃,足尖在墙上一点,身形再度蹿升,轻轻巧巧便上了墙头,目莲不敢停留,瞬时间便跃进了皇宫之内。不料宫内守卫更多,已有人隐隐约约看到了目莲,“咦”了一声。目莲一惊,一个闪身,伏于长草之后。

“有人么,我怎么看到些东西?”一个巡逻说道。

“啊哎……”另一个巡逻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说道:“你眼花了吧,这里里里外外戒备森严,连条狗都进不来,你若真看见了什么,那指定是孤魂野鬼了吧。”头一个巡逻道:“不对啊,我明明看到有一团白影飘了进来,落在墙下,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便又不见了?”后一个巡逻笑道:“我看你准是见了鬼了,别大惊小怪了,再坚持坚持,到了丑时,咱们便能换回去睡大觉了。”

这队巡逻兵士走开后,目莲才松了一口气,有些恼悔自己竟过于托大,穿着这么显眼的白色僧袍就来夜闯皇宫了。不过已到了这一步,只能多加小心了啊。目莲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好在身法玄妙,一次次避过了巡逻的耳目,终于来到了监牢所在。虽是监牢,但到底处于皇宫之中,看起来也并不落魄,若是事先仇五没有用语言形容过此处,目莲就算到了这里,也只会当此地是个王侯府邸。

目莲看到,监牢门口站着两个守卫,正在想是否有无声无息的击晕他们,进入监牢,便听到一队脚步声由远及近,进而看到一队人马走了过来。目莲正在奇怪着这些人发出的脚步声听起来沉稳有力,像是有修为在身,绝不是普通的巡逻士兵,定睛一看,为首一人,赫然便是虎啸崎嵚弥牟长万的徒弟,屈突凌。

“这么晚了,他来监牢做什么?”目莲生疑,在屈突凌等人靠近监牢之前,便纵身上了监牢之顶,匍匐在屋顶之上。屈突凌等人很快便进入监牢,目莲小心翼翼的将屋顶之上的板瓦用劲一搬,移动出一条缝隙,功聚双耳,里面的谈话之声便传了出来。只听屈突凌说道:“怎么样,雪儿,想清楚了么,此时回心转意,还来得及啊。”却听一个干净飒爽的女声响了起来,声音的主人正是涂山雪,此时这个声音还夹杂着愤怒与不屈:“你做梦,别人不知,我却知道,你这个弑师的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畜生,真是猪狗不如,让我嫁给你,不如让我去死。”

“哈哈,你倒是硬气……”凌峰冷笑道:“可是,涂山老爷子呢,我看他老人家待在着又冷又湿的监牢之中,实在是很不习惯啊,做晚辈的很是心疼呢……”

“屈突凌,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涂山雪怒骂道,声音已是带上了哭腔。

“哈哈哈,涂山老爷子,您意下如何,雪儿她跟了我,绝对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们都知道,现在的白莲义师已经由我一手掌控,要不了多久,我就会登上王位,建立一个新的国家,到时候,雪儿,你就是我的皇后,涂山老爷子,你就是我的国丈,哈哈哈,你们好好想想吧。”顿了一顿,屈突凌接着闻言说道:“雪儿,这么多年来,我对你怎么样,你是心知肚明,何况,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小和尚,可是,他呢?居然为了一个莽古的骚娘们儿,公然与白莲义师为敌,你说,你在他心里,是个什么东西?”

目莲忽听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声,想必是涂山齐德所发出的,看来,他的身体情况确实已经有些不妙。涂山雪有些哽咽的声音道:“你如果能够放了我爹,我……我……”目莲一听此言,怒气上涌,就欲破顶而入,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含糊不清的怒道:“混账东西,老夫……老夫平日是怎么教你……”



第101节:托付

目莲听到这老迈的声音,知道应该是涂山齐德老爷子所发出来的。

“可是,爹……您的身子……”涂山雪已有些泣不成声。屈突凌怒道:“哼,冥顽不灵的老东西,你一把老骨头,死不足惜,不过,你想让你这如花似玉的女儿,也陪你一起死在这里?”目莲听着屈突凌这嚣张跋扈的声音,欲下去一阵搏杀,好解解胸中恶气,可是这样一来,道顺的冤屈更是无法洗刷,自己便真的成为白莲义师永远的敌人了。

却听屈突凌叹了口气说道:“涂山老爷子,雪儿,怎么说,咱们也已经是二十年的交情了,我也不欲过分为难你们……”顿了顿,屈突凌语气转冷:“不过,你们两父女,若是继续这般食古不化,不知好歹,就别怪我屈突凌……不念旧情了!”说完,屈突凌一行人边转身离去,目莲见到他们走远,才扣住两颗佛珠,对准两个守卫,使出“弥陀戒珠”的功夫,弹出佛珠,准确的击在那两个守卫颈后之后,击晕了两人,目莲从屋顶之上飘然落地,拿了守卫腰间的钥匙,进了监牢。偌大一个监牢,却没有几个犯人,目莲嗅着监牢之中潮湿的臭气,很容易便找到了关押涂山父女的牢房。

“是谁?”涂山雪听到声音,怒声叫道,此时监牢之中异常昏暗,她无法看清目莲的相貌。

“是我。”目莲温言答道。

“你是……”涂山雪的声音有些狐疑:“你……你是小和尚,怎么会是你?”目莲说道:“别说这些了,小僧是来救你们的,快跟我走。”

“不,我涂山雪用不着你救!”涂山雪怒道:“你不是跟莽古的小妮子走了吗,为什么还会回来?”目莲声音有些苦涩道:“她与我有恩,我不忍见她殒命……所以,不得不出手啊。”涂山雪闻言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会杀了她?我们要杀的只是莽古大汉,可笑的是,你为了那妮子高兴,居然还妄想救走莽古大汉,呵呵……面对一众白莲义师士……真是情意深重呢。”目莲摇了摇头,有些着恼,微怒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到底走是不走?”

“不走!”涂山雪倔强道。忽听涂山齐德微弱的声音说道:“雪儿……莫要耍小孩子脾气了,你就……跟目莲走吧。”

“爹……”涂山雪将身子移到涂山齐德跟前,说道:“你怎么样?”

“呵呵……爹……恐怕是不行了……”涂山齐德说完,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半晌,才缓过劲来,说道:“雪儿……你还是赶紧走吧,被发现的话……就不好走了。”目莲忙用钥匙打开牢门,进了监牢,蹲下身来,说道:“老爷子,我来背你!”涂山齐德闻言一笑,摇了摇头,说道:“背着我……你们怎么走?我这把老骨头……能活到今天,已属不易了……目莲……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此后,你能待老夫,好生照看她么?”

“爹,你在说什么啊?”涂山雪哭着说道。目莲用胳膊支起涂山齐德的上半身,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小僧答应您,一定好好照看雪儿。”涂山齐德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一钩,双眼放出光来,大笑了几声之后,便没了声响。

“爹……你怎么了,不要吓雪儿啊,爹……爹!”涂山雪一摸涂山齐德鼻下,竟是已断了气。目莲叹了口气,说道:“跟我走吧。”

“不……我要陪着爹爹!”涂山雪抱着涂山齐德的尸身,哭叫道。

“喂,是谁在哪,也救救我们吧?”其他牢房的犯人渐渐听到响动,纷纷发声。

“是啊,壮士,好人做到底,不如将我们也一并放出去吧。”

“我是被冤枉的,我杀过鞑虏子,其他人不打紧,我是一定要救的啊,救我,救我啊!”目莲见如此下去,被发现是早晚之声,一咬牙,伸出两指,闪电般点了涂山雪周身数处大穴,连同哑穴,也是一并给封上了,之后,便将涂山雪扛在肩上,快步出了监牢。涂山雪被目莲扛在肩上,却苦于穴道被封,不能动弹,也喊叫不出,只余两行热泪不断从双眼之中滚落,她心中恨极了目莲,为什么不让自己陪着爹,爹自己呆在这又冰冷又潮湿的监牢之中,一定会害怕的吧……涂山雪心中气急,一口气不顺,背过了气去。

目莲扛着一人,不便施展轻功身法,这深宫之中巡逻士兵已是里三层外三层,要想逃出去,实属不易。目莲此时精神高度紧张,光头上已是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心翼翼的回避着每一队巡逻军士。然而百密一疏,在他闪身躲在一间屋子之后时,巡逻兵士手中的火把却将目莲的身影拉得很长。

“什么人在那里!出来!”巡逻兵士的喊声响了起来。目莲心中暗暗叫苦,左手已扣住了数颗佛珠,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自己也只得凭借武力大闹皇宫了。

“怎么回事?”似乎一个领头军官赶了过来,发声问道。目莲听这声音有些耳熟。那巡逻兵士忙答道:“仇将军,那里似乎有人影,我喊他出来,但却没动静,兴许是个小毛贼!”目莲闻言大喜,原来是仇五到了,他将涂山雪轻轻放在屋子后面,独自走了出来,笑道:“各位军爷,不必紧张,小僧是今日仇将军请来做法事的,只是……一时睡不着觉,出来溜达溜达……”仇五一见是目莲,也明白了几分,便假意怒道:“这里是皇宫,你这和尚,怎么随处乱跑,没个规矩!”目莲忙笑道:“是是是……军爷教训的是,小僧这就回自己住处……”

“还回什么回?”仇五佯怒道:“你不知道咱们近些日子都是严加防范,你这样四下走动,被上面知道了,非要严加责罚我不可,赶紧给我滚出皇宫!”

“额……是……”目莲摸了摸脑袋,他也想走,可是……涂山雪还在屋子后面躺着呢……

“你还不走,发什么愣?我念在你是佛门中人,不想与你过分为难,还不快滚?”仇五怒道。目莲眨了眨眼睛,笑道:“哎呦,军爷,实在不巧,小僧肚子疼,要就地解决一下……解决完后,小僧立马就走,如何?”

“哼……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咱们走,别在这儿闻到这厮的屎尿臭味了!”仇五一招手,带着那队巡逻兵士离开了这片区域。目莲暗暗松了口气,连忙扛起涂山雪,再也不敢有所耽搁,到了墙下,双腿一沉,运劲一蹬,扛着涂山雪的身子生生拔高,越过宫墙,到了皇宫之外,还好此时没有巡逻,目莲急忙将涂山雪横抱在手,一路飞奔回了客栈。

上了二楼,推开客栈之门,雪猿小白正在床上睡的正香,目莲苦笑着摇了摇头,拍醒小白,示意它让出位置。小白看了涂山雪一眼,又鄙夷的看了目莲一眼,才不情不愿的跳下床,卧在了一个凳子上。目莲将涂山雪放在床上,解了她的穴道,又用茶杯喂了些水,良久,涂山雪悠悠醒转。

“你这贼和尚,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涂山雪睁开眼,一见到目莲便骂。目莲摸了摸脑袋,说道:“小僧是去救你出来啊……”

“但是……我爹死了!都是因为你!”涂山雪拍打这床榻,哽咽说道。

“怎么说是因为我……”目莲摇头说道:“害死涂山老爷子的,是屈突凌那个奸贼,你怎么将这笔账算在小僧头上了?”

“不错,是屈突凌那狗贼!”涂山雪咬牙切齿道:“我这就去杀了他!”说着,就欲挣扎下床。目莲急忙按住她,说道:“你现在身子这般虚弱,要去杀他,无异于羊入虎口,我好不容易将你从大牢里面救了出来,你怎么能自投罗网?”涂山雪拨开目莲双臂,歇斯底里道:“我不要你管,我就算死了,也用不着你来管我!”目莲摇了摇头,说道:“小僧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管你?”涂山雪闻言,看着目莲道:“为什么?”目莲说道:“涂山老爷子临终前,将你托付于我,他与我有恩,所以,我不能忤逆他的临终托付……”

“呵呵,原来是因为这个……”涂山雪气苦道:“如果是这个原因,那么不用你管我,我自己能够照顾自己。”

“不,不止是这个原因……”目莲忽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涂山雪看向目莲,目光中露出些复杂的情愫。目莲叹了口气,坐在涂山雪旁边,说道:“小僧之心不是木鱼,你如何对我,我都知道,只是……有些事情,非我所能左右,如今,既然你我重逢,可以的话,小僧希望……你一直留在我身边,好么?”涂山雪瞪圆了眼睛,柔声道:“你说的……可是真心话?”目莲望着涂山雪宛若秋波的双眼,露出温暖的笑意,凝重的点了点头。



第102节:冤有头债有主(上)

“可是……”涂山雪不敢再看目莲的眼睛,低下了臻首,低声说道:“你是个和尚……怎能……”

“哈哈……”目莲笑道:“世人称我作‘修罗狂僧’,索性我便一狂到底,佛门禁欲,本意是为修持,但,若是人人禁欲,这世上……哪还会有人呢?我目莲,将开创一门新的流派,这一派的和尚,既能喝酒吃肉,又能娶妻生子,你说怎么样?”涂山雪闻言,俏脸一红,嗔道:“竟是胡说八道,又来油嘴滑舌了……”顿了一顿,目光忽而有些暗淡道:“你那个莽古公主呢?她怎么样了,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

“哎……”目莲由衷的发出一声叹息,说道:“她已国破人亡,在这世上,徒增愁苦,我已送她去了大势至尼寺,她很喜欢那里,已经看破红尘,出家为尼了……”

“啊……这么说……她也是怪可怜的……”涂山雪闻言起了同情之心,幽幽的说道。

“是啊……”目莲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又惭愧又侥幸,若是涂山雪知道自己与宝乐儿公主的旖旎一夜,又是作何感想?

清晨,皇宫太和殿。

“你说什么?涂山雪不见了?”屈突凌接到守卫禀报后勃然大怒道。

“是……小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就中了招,昏死了过去,所以……才给了歹人可趁之机……请屈突将军责罚……"守卫士兵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不知不觉便昏死过去?据我所知,你也练过几年武吧?”屈突凌眯着眼睛问道。

“是……小的……会些皮毛功夫……”那士兵擦了一把汗,恭声应道。凌峰摸了摸下巴,说道:“怎么说,你也有些粗浅功夫,被人一招便击晕却毫无察觉,这个人,是个高手无疑……”凌峰下首坐着的一个细眼鹰钩鼻的男子道:“屈突将军,你不必担心,有我们诸多高手辅佐你,还怕什么?早晚抓到那个劫狱之人,听候您的发落。”

这个男子长相有些阴戾,长着一双细眼,细眼之下生出臃肿的眼袋,面色乌青,似乎是被烟熏过一样。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袍子,两只骨瘦如柴的手捧着一只褐色的红木烟斗,一看便是上等货色,这男子不住的“吧嗒、吧嗒”的抽着。在他旁边,做这个白眉老者,那老者鹤发童颜,面色红润,双手按在一只龙头拐杖之上,闭目说道:“依我说,红颜祸水,是死是活都不打紧,咱们还是以大局为重。”

那细眼男子似乎是想拍屈突凌的马屁,他眼珠子一翻,说道:“刑老这话就不对了,屈突将军正值壮年,娶妻生子乃是最紧要之事,这个涂山雪可是屈突将军的心上人,如今被个不知道身份的人劫走,咱们哪能坐视不理?”那刑姓老者瞟了前者一眼,缓缓说道:“烟翳鬼王莫三,我刑天来……何时轮到你来说教了?”莫三虽然位列“八部鬼王”之一,但被这叫做邢天来的老者一番抢白,竟不敢发作,只是干笑了两声作罢。

不远处,还坐着一个红衣女子,那女子始终笑吟吟饶有兴趣的看着几人,长相妖冶美艳,但与这张动人的俏脸及其矛盾的是,从眉心到右脸颊,竟有着一条暗红色的伤疤。此时这红衣女子两只芊芊素手却是在织衣服。她的十只手指异常灵活,织起衣服来如同抽丝剥茧一般麻利迅速,这种速度,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换言之,快的有些诡异。

屈突凌听着他们两人毫无营养的斗嘴,面色不耐,挥了挥手道:“行了,自己人,都不要吵了,我不会因私废公,不过,劫狱之人,也逃不出我的掌心!你们下去之后,帮我留意一下,最近燕京中,可来了什么高手,如果有什么情况,不要轻举妄动,先给我汇报,我会想办法对付他,毕竟……这是我的私事,我也不想搞出太大动静。”

忽听那个妖冶女子看了口,用足以让男子骨头发酥的软绵声音说道:“涂山雪已经被救走了,还有褚国瑞呢,你打算拿他怎么办?”屈突凌闻言一醒,说道:“多亏红娘子提醒我,来的人……若真是那贼秃,说不定还真会再度劫狱,搭救褚国瑞……这样,你们三人,轮流把守天牢,随时留言,互相支援,决不能他再度得手了。毕竟,褚国瑞我要公开公布他的罪行,然后当众处斩,如此,才能服众……这中间,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顿了顿,凌峰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快要到商议军机的时间了,你们先下去忙吧,有事我会再叫你们。”三人起身离去,邢天来轻哼一声,似乎有些不满屈突凌在商议军机之时不许自己参加,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屈突凌摸了摸下巴,转了转眼珠,忽叫道:“等等,刑老,你留下来吧。”

邢天来闻言冷笑一声,也不答应,便转身坐在了堂中。他自然明白屈突凌并不是多么信任他让他参议军机,而是发生了这件事后,屈突凌有些慌了阵脚,甚至有些担忧其自己的性命安慰来,所以才让自己留在这儿给他当保镖。毕竟,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击杀屈突凌的师父虎啸崎嵚弥牟长万,便有自己一份功劳。

不多一时,白莲义师的高官们便陆续到达太和殿,有些人有座位,有些人则是站着,这站着的人中,便包括仇五。这些人中,又分为三类,第一类,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一进太和殿便谄笑着对屈突凌鞠躬示意,这一类人中,既有屈突凌的党羽爪牙,又有借机巴结屈突凌的墙头草。这一类人甫一进门,就遭到了另两类人的鄙夷。这第二类人,则是对屈突凌十分不屑,大摇大摆的或坐或站,对屈突凌爱答不理的样子,显然对他掌权自是十分的不满与不服。而第三类人,则是明哲保身的类型,对屈突凌不冷不热,算是中立派。而这一类人算是三派人中人数最多者。

屈突凌扫视场中,众人的心理他自然是一目了然,他咳嗽两声,说道:“诸位,咱们占领燕京已有数月,鞑虏已被咱们彻底赶跑,我想,短时间内他们无论如何不敢再度进犯,虽然最近,咱们内部发生了些事情……不过,也已被平息了下去,俗话说得好,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我想,咱们应该商讨一下,今后的事情。”

一个中年军官脸带恭敬的笑容,说道:“屈突将军说的不错,此事正是当务之急。咱们好不容易将鞑虏赶出了中原,当趁早建立政权,统一全国,决不能让鞑虏们有机可趁啊。”此言一出,殿中众人纷纷点头称是,统统发出应和之声。那中年军官见众人统统点头称是,有些得意,继续说道:“咱们神州今番收复河山大业得以顺利完成,弥牟前辈和屈突将军师徒功不可没……虽然弥牟前辈不幸糟了歹人毒手,但所幸屈突将军雷厉风行,将凶手绳之以法,如此手段与气度,令人折服……既然屈突将军之能力咱们有目共睹,依我看,咱们不如……拥立屈突将军登三宝,称帝引领咱们众人,诸位以为如何?”

“嘿嘿,此言差矣。”一个老者说道:“赵星辰,你这话,未免太过主观……当日,头领舍身成仁之前,指定的接班人是褚国瑞,嘿嘿,虽说如今褚国瑞身在天牢,但此时案情到底如何未有定论,此时立屈突凌为帝,恐怕……难以服众啊。”这老者说完,又有不少人出声附和,只不过,却不敢过于大声,似乎是怕屈突凌等人发现自己。

那叫做赵星辰的中年军官闻言怒道:“陈泰,我敬你辈分高,资格老,不愿顶撞你,但你这话,却不对了,按你这么说,难道是屈突将军诬陷了褚国瑞不成?”被唤作陈泰的老者笑道:“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老汉我没有亲眼看到褚国瑞杀害了弥牟老,我实在是没法相信……褚国瑞已经被首领指定为接班人,他又有什么理由杀害弥牟老呢?这一点,老汉我实在是想不通啊……”

赵星辰摸了摸脸上的络腮胡须,嘿嘿笑道:“这世上,本就有许多难解难明之事,倒也不足为奇……只是,好奇心太重,却不是好事啊。”陈泰冷笑道:“老汉我已经是一把年纪,活过今天没有明天,别人怕你们,我老汉可不怕,大不了,到牢房里去陪涂山大侠罢了。”

屈突凌闻言,面露不耐,遂说道:“虽说此时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但却有几个目击证人可以作证,所以决计假不了,这一点,还请陈老放心,毕竟,杀师之仇不共戴天,我们有将褚国瑞就地正法,就是要将这件事插个水落石出,好给诸位一个交待。”陈泰道:“话虽是这么说,但……这世上之事……特别是争权夺利之事,尔虞我诈,难说得紧,若非弥牟老复生,亲口告诉我是褚国瑞杀了他,老汉我却也难以尽信。”



第103节:冤有头债有主(下)

屈突凌面露痛苦之色,红了眼眶,重重叹了口气,苦道:“我也希望能够再见家师一面,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咱们……也只得希望他老人家在天有灵,能够让指引咱们认明真凶,替他老人家报仇雪恨!”屈突凌话音刚落,忽听殿外一个声音炸雷也似:“好小子,你都当真希望见我么?你还有何面目见我,孽徒!”众人急忙回头,竟看到一个黄发黄须的老者怒发冲冠的跃进殿中,悍然便是“虎啸崎嵚”弥牟长万!

屈突凌甫一见到弥牟长万跃进殿中,霎时间竟面如死灰,上下牙齿不停打战,心胆俱裂,颤颤巍巍的自语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是亲手……”他身侧的邢天来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睁大了双眼,张着嘴看着弥牟长万。弥牟长万死死盯着屈突凌,嘿嘿笑道:“我的好徒儿,为何如此慌张啊?”众人见到弥牟长万与屈突凌的神态,心中都隐隐约约明白了几分。屈突凌使劲摇了摇头,警醒了几分,心下生疑,对着邢天来使了个眼色。

邢天来“哈哈”一笑,说道:“弥牟老英雄已身死,多人亲眼所见,绝对假不了,如今又冒出来个弥牟老英雄,就让老夫我来试试,这个弥牟老英雄是真是假?”说着,便“嗖”的一声跃入场中,速度之快,在场之人竟无人能够看清,邢天来露了这一手,原本打定了主意想要反抗屈突凌的一些人,却又打起了退堂鼓。

弥牟长万轻蔑的看着邢天来,笑道:“好个‘清静散人’邢天来,号称清静无为,散人一个,却也躺到这浑水之中,毁了一世英名,嘿嘿,行刺我,也有你一份儿功劳啊。”邢天来冷哼一声道:“老夫不知你在说些什么。”嘴上说着,脚下却已动了。邢天来自称“清静散人”,无门无派,自成一家,虽是闲云野鹤,但其武功造诣却有其过人之处,所以江湖上的名头颇响,倒也没有人敢小觑于他。他一出手便使出了看家本事“天道极”的绝技“盈缺势”来,这套掌法飘逸与沉稳兼备,深合自然规律,乃是邢天来赖以成名的功夫。此时他飘飘荡荡一掌拍出,看似这掌犹如浮萍飘絮一般软绵无力,轻飘飘就欲落在弥牟长万肩上。

弥牟长万眉毛一扬,看出端倪,这一掌看似柔弱无力,实际藏有后招,蕴含着莫大的威力。他身子一沉,身子一侧,右侧肩膀登时向旁让过三分,待邢天来一掌拍过,弥牟长万身子一震,肩膀撞在邢天来肘部,邢天来胳膊一麻,一股热流涌进,邢天来心头一惊,忙运气相抗。心中大讶:不对啊,弥牟长万这老东西哪来如此强劲的内力!弥牟长万“嘿嘿”一笑,并不急于进击,而是双臂抱在胸前,冷冷的看着邢天来。陈泰见状,大声道:“弥牟老,你可否将当日真相说出来,好让大家知晓?”弥牟长万看了陈泰一眼,只是微笑不语。

“还是让我来说吧。”殿外忽响起一声娇诧,熟识的人却知道,原来是涂山雪到了。涂山雪一身浅蓝色装扮,更衬出她雪白娇艳的脸庞,两只美目顾盼生姿,只是此时的双目较之以往,又有些不同,像是少了些恐惧,多了些什么呢,此时她樱唇挂着浅浅的笑意,缓缓踏入殿中,整个太和殿犹如一缕阳光射入一般,绚烂夺目,场中之人纷纷啧啧赞叹,就连此刻的屈突凌,亦不免片刻失神。

更为奇异的是,此时的涂山雪肩头,竟蹲坐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猿猴,抓耳挠腮间,对着众人“嘻嘻”而笑。陈泰笑道:“涂山侄女,你没事么?那可太好了,快给大伙儿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涂山雪点了点头,目光中有些黯然,刚欲开口,却听邢天来一声怒喝:“你这逃犯,我正愁无处去寻你,你竟送上门来!”说完,便一个箭步向着涂山雪急冲而去。

弥牟长万看在眼中,不急不缓的一步踏出,正好封住邢天来的去路,笑道:“刑老,着急什么,听听她怎么说也好。”邢天来怒声道:“歹人一派胡言,有什么好听的,给我让开!”说着,一拳轰向弥牟长万面门。弥牟长万“哈哈”一笑道:“狗急跳墙了么?”头一低,紧跟着一掌送出,这一掌虽然缓缓推出,却带着一股柔劲,竟与自己的“盈缺势”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邢天来大惊,连忙止住身形,强提一口真气,硬生生一个铁板桥,上半身诡异的向后折去,才将将避过弥牟长万这一掌,饶是如此,那股柔劲所带来的压力,也压迫的邢天来胸中烦闷欲呕,好不难受。邢天来避过一掌,双手一撑地,一个旋身,已退出三步之遥,他心中暗暗盘算:对手竟然在自己一掌之中便窥出端倪,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现在已经基本可以肯定,有如此修为眼力者,八成不是弥牟长万那个老匹夫,看来此事有些棘手了,而面前之人,绝对是自己生平罕见的高手之一,自己无论如何,也在大意不得了。

胜败在此一举,邢天来再不敢有所保留,直接将功力提升至十成,这股气势,直接让得殿中众人头晕目眩,面如土色!反观弥牟长万,依旧是笑吟吟的看着他。邢天来此时面色凝重,死死盯着弥牟长万,平平一步踏出,竟弥平三步之遥,同时两只手掌一阴一阳,相辅相生,合着某种奇妙韵律,向着弥牟长万连环攻到。弥牟长万的脸色少见的严肃起来,其实这个弥牟长万,正是经过易容之后的目莲。

那一日目莲与涂山雪商议替道顺洗脱冤屈之法,想来想去,便想出了这个主意。涂山雪认为,屈突凌做贼心虚,见到弥牟长万再现人世,慌乱之下,肯定会露出马脚。“看来事情也正如雪儿所想一般啊,只不过,没想到屈突凌手下,竟还藏着这种高手,有些麻烦啊……”目莲心中想着,眼睛却盯着邢天来双掌轨迹,一边利用“疾驰三界”的身法闪避,一边意图看穿他这套掌法之破绽。

一时之间,太和殿诺大的场地之中,众人的目光却都聚焦在他两人身上,这两个人,一个人沉稳进击,招招复合天地大意,精妙绝伦,令人拍案称奇,而另一个人,身法诡异曼妙,浮浮沉沉,偏是让人抓不住马脚,令得旁观者个个目瞪口呆。令目莲没想到的是,“清静散人”刑天来的这套“盈缺势”掌法,竟然殊无破绽可循,或许是自己修为不到,无法看破对手这套掌法的缺陷,目莲正有些郁闷,却见刑天来双眼似要冒出火来,动作也有些走了形。

原来刑天来自认是一代宗师,自视甚高,众目睽睽之下,这么许多招之后都拾掇不下一个二流的弥牟长万,羞怒攻心,不免心浮气躁起来,而他这套“盈缺势”,最忌讳的便是心浮气躁,无法体悟天心,若是如此,这套掌法便落了下乘。目莲察觉到了这一点,嘴角露出笑意来,他等的便是对手露出破绽,然后一击制敌,若是不能突施冷箭制服对手,让他得知自己底细,盘开阵势纠缠自己,拖延时间,便是最坏的结果了。

刑天来看到目莲嘴角的冷笑,直当他是在嘲讽自己,心下更怒,口中喝道:“竟敢小觑我,我要让你付出托大的代价,看招,‘天道惶惶’!”随着喝声,刑天来双掌交错,似引出天地之力,将两人身旁空间都扭曲了起来,但他此时红了眼,似乎忘了最重要的一点,眼前的目莲却非只有闪避之力,没有还手之机。

目莲眼见机会来了,才不会傻到对手将这招使全,他令人无可察觉的左臂一圈,右臂从中穿出,刑天来正欲发出全力一击,忽觉眼前金光乍然,接着胸口如遭一击巨锤轰中,喉头一甜,“噗”的一口鲜血喷出,身体已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刑天来自知自己已败得彻底,也不再控制身体的坠落,一咬牙,闭目待死。

不料他并未重重摔在地上,却意外的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托住,只听弥牟长万的声音响了起来:“刑老,承让了,今日算作平手如何?”刑天来如遭雷击,回头看向弥牟长万,似乎有些不认识他,半晌,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不论你是真弥牟长万也好,假弥牟长万也罢,我刑天来都要多谢你手下留情,从此这世上再无‘清静散人’,你要去清理门户,便请自便吧。”说完,便垂着头,自行离去了。

目莲看着刑天来离去的背影,冷笑道:“当然,冤有头债有主,我弥牟长万绝对不会找错了人的。”说完,回头怒视屈突凌。屈突凌被瞪得退后一步,同时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未毕,便从殿外窜进两个人来,正是“烟翳鬼王”莫三与那个红娘子,这两人一见目莲假扮的弥牟长万,如同见到了鬼一般讶异,但还是一左一右,将他隐隐围在了中间。



第104节:何惧之有

目莲斜视二人,嘿声说道:“怎么了,莫三,红娘子,多日不见,你们过得倒还舒服?”目莲早从涂山雪口中得知这几个凌峰爪牙的信息,此时一见,自然能够清楚的辨认出他们。莫三生平最怕这些怪力乱神之事,此时已吓出了一身冷汗,哆哆嗦嗦的道:“弥……弥牟长万……老东西……你……究竟是人是鬼?”

目莲看出莫三的恐惧,心中好笑,继续模仿着弥牟长万老迈的声音“哈哈”笑道:“莫兄弟,你身为‘八部鬼王’之一,咱们可谓是同类啊……”莫三闻言,倒退三步,目光之中更露惊恐之色。屈突凌见状,怒声说道:“家师早已入土为安,他是假冒的,你们俩快给我拿下他!”红娘子“咯咯”一笑道:“莫大哥,怕他作甚,不管他是人是鬼,咱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莫三擦了一把额头之上的冷汗,咽了口唾沫道:“看刚才邢天来垂头丧气没了魂儿的样子,便知道连他都折了弥牟长万手里,若不是鬼,一个小小的弥牟长万,怎么可能是邢天来的对手?”红娘子心中暗骂,口中却说道:“哼,他若真是鬼,你也决计逃不了,想你一个成名已久的高手,竟被吓得引颈就戮么?还不如一起拼一把,兴许还有生机。”

“不……不错,你说的不错。”莫三不知何时已点上了烟斗,“吧嗒。吧嗒”狠狠的抽了几大口,似乎将先前的惊吓压了下去,说道:“红娘子,咱们并肩子上,我就不信,就算是鬼,又能有多大难耐?”一旁的陈泰有些看不过去,说道:“好歹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怎么以一敌二,好不知羞?我陈泰就算一把老骨头了,也要助弥牟老英雄一臂之力!”此言一出,群情激奋!

“不错,以多打少,算什么英雄好汉?”

“‘八部鬼王’也算江湖上数得着的高手,没想到也是如此卑鄙无耻?”

“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说白了,就是那屈突凌请来的打手,跟咱们白莲义师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哼,咱们不如先擒下屈突凌吧,现在事情已经明摆着了,弥牟老英雄的态度还不明显吗?”

目莲抬了抬手,说道:“诸位好意老夫心领,只不过,邪不压正,这几个跳梁小丑老夫还不放在心上,各位就请作壁上观好了。你们俩,一起上吧,老夫我何惧之有?”此言一出,诸位皆是面面相觑,就连涂山雪也是气的扁了扁嘴,要知道莫三与红娘子无一不是江湖上的成名高手,他要以一敌二,未免太过托大。

“你……不要逞强啊!”涂山雪急的红了眼眶,却没法阻止目莲。目莲对着涂山雪温柔一笑道:“涂山小姐,别担心,老夫自会替你和涂山大侠讨回公道!”其实目莲心中已有计较,场中这些白莲义师人士,已经无一高手,真个来帮忙,恐怕自己还要护他周全,实乃给自己添乱,所以索性夸下海口以一敌二,倒还能给对手一些震慑。

红娘子心中惊疑不定,未免夜长梦多,连忙喝道:“好,那就让我与莫大哥联手,会一会你这个假冒的虎啸崎嵚!”话音刚落,便响起尖锐的破风之声,竟是红娘子双手所发金针,金针之上,还连着红色的线,牵在她的手中。目莲耳聪目明,横跨两步,闪开了金针。说也奇怪,不知为何,自从被觋首格洗尘毒瞎的双眼恢复视力之后,竟是比之之前看的更加清楚明亮了。但红娘子的飞针之术绵绵密密,无微不至,不知飞针能够袭人,连那红线上也暗藏真气,可用来缠裹对手,封人经脉,端的是无孔不入。

而在一旁,莫三仍在虎视眈眈。这些飞针与丝线绵绵密密,封死所有逃窜的脚步,目莲也无法再用灵动的身法躲避,只得双掌齐出,大开大合的不断扫开那些丝线,同时将体内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打入,通过丝线袭向红娘子,红娘子倒也不好受。红娘子受到目莲的真气袭入体内,银牙紧咬这颇不好受,心中惊诧于弥牟长万的内力之强悍,同时暗暗发出自己的绝招“天网恢恢”!这一招,双手同时发出九九八十一根金针,连着九九八十一根红丝线,布下天罗地网,封死了目莲四面八方之退路!

“得手了!”红娘子看到有些呆滞的弥牟长万,心中暗暗喜道。不料无数金针与丝线穿过了弥牟长万的身体,站在原地的弥牟长万却霎时间消失不见,却在不远处显现身形。红娘子张大了嘴,连金针都忘了收回,她却不知,这一手,正是一愚自创神技“大身外身普会神变”,只不过,现在的目莲运用起来还是有些火候不够。才闪过了金针突袭,不料那莫三的眼光却是毒辣,竟看穿了目莲的真身!

便见莫三从腰间摸出一只精钢打造的特大号烟斗,鬼神莫测的三步并做两步,磕向目莲肩头。目莲余光瞥到莫三,连忙身子一侧,避过烟斗,不料莫三对着烟嘴一吹,烟斗中竟冒出一股浓浓烟雾,袭向目莲面门。目莲怎么也没料到这一手,登时中招,闪身退后,双手连连挥动,烟灰迷了双眼,好不难受。

“卑鄙,竟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法!”涂山雪见目莲中招,情急关心之下,登时娇诧道。莫三“嘿嘿”一笑,心中得意:弥牟长万可不只是被迷了双眼这么简单,这一下,他定然中了自己的烟毒,此时定然头昏脑涨,再无战斗之力了。他却不知目莲早已服食过仰金炽配制的“药王丹”,寻常毒药,早已奈何不了他。莫三满心以为目莲已经中招,加之双眼被迷,便一闪身期近目莲,欲下重手。

红娘子也是瞧出便宜,收了针线,双手捻着数枚金针,就从后袭向目莲。涂山雪惊叫声中,肩头一轻,原来雪猿小白已出手!红娘子惊见一团白色物事撞了过来,不敢怠慢,连忙闪避,却不料那团白色不依不饶,以极快的速度袭击过来,猝不及防间,竟被小白在她脸色加上了三道血痕!目莲目虽不明,耳朵却灵,要知道目莲早在被觋首毒瞎双眼期间,练就了一副好耳力,此时听见小白袭向身后的红娘子,而身前的莫三不知死活的杀了过来,便故意装作脚下一个踉跄,撞向莫三。

莫三哈哈一笑,便来擒拿目莲的脉门。目莲听得明白,手腕一翻,“啪”的一声击在莫三右腕之上。莫三只觉右腕一阵酸麻,便觉一股热流犹如奔腾江水,涌入体内,连忙运劲相抗,却听到弥牟长万“哈哈”一笑,已抓住自己左臂一扭,莫三只觉左肩一阵剧痛,身不由己,反身单膝跪在了地上,同时不由自主的叫出声来。

众人见弥牟长万两三招之间便擒住莫三,无不目瞪口呆,就算是“八极榜”这等高手,也不敢说两三招之内,就能制服一个位居“八部鬼王”的高手!他们却不知,目莲如此轻易的得手,也算是机缘巧合,先是自己服食过仰金炽配制的“药王丹”,百毒不侵,又是因为自己早已过惯了眼瞎的日子,对于双眼被迷也是不以为意,这才一举擒住了莫三。莫三此时却已是心胆俱裂,大声叫道:“弥牟老英雄饶命啊,是屈突凌那个畜生指使我们暗杀你的,我们……只是被利用的!”

“什么,果然是屈突凌这个狗贼!”

“咱们抓住他,好好审问!”

“别让这狗贼跑了!”

涂山雪从一开始便没料到事情会这般发展,她只不过是让目莲易容成弥牟长万碰碰运气,随机应变,没想到目莲一人便挫败屈突凌麾下三大高手,不由得心花怒放,芳心大慰。群情激奋之下,众人尽皆涌向了屈突凌,意图抓住他。不料屈突凌却早已有了准备,也不知他向地上砸下了什么东西,一声闷爆之后,散出无数粉红色烟雾,这烟雾异常刺鼻刺眼,众人无不掩住口鼻,连连咳嗽。

目莲虽然睁不开眼,却仔细聆听,听到屈突凌逃跑的轨迹,正欲阻拦,却听涂山雪一声痛呼,大惊之下,弃了莫三,连忙抢过,接下了涂山雪就快要倒下的身子,急问道:“你没事吧?”涂山雪摇了摇头道:“我中了红娘子的金针,应该没事,你……快去追他们!”忽听小白一声惨哼,恐怕也是受了些伤,目莲不知红娘子与莫三的位置,不敢再离开涂山雪身边,便道:“不急,他们总会落在咱们手里的。”

不多时,粉红色的烟雾散去,目莲擦净了双眼,仔细看去,小白已蹲在他脚下,正舔着自己身上的一处伤口,看来伤得不重,而殿中却没了屈突凌以及红娘子与莫三的声音,恨声道:“该死的,屈突凌这厮,忒也狡猾了!”涂山雪闻言,忽然道:“糟了,褚国瑞,咱们快去看看他。”目莲闻言一醒,点了点头,背起涂山雪,对小白招呼一声,便按着涂山雪的指示,奔向天牢位置,小白跟在他们身后窜着。



第105节:杀鸡儆猴

来到天牢位置,守卫见是弥牟长万,都惊得面无人色,自然不敢阻拦,目莲背着涂山雪忙跑进天牢,口中叫道:“道顺,你在这里么?”连叫了两声,便听到一个声音道:“我在这里,是谁?”目莲听出正是道顺的声音,喜道:“道顺,你没事么?”道顺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在这儿,是师兄么?太好了,你可算来了!”目莲对着门外怒声喝道:“还不把钥匙拿过来,打开牢门!”早有守卫进来,打开了牢门,颤声问道:“弥……弥牟老英雄,您没死么?”

目莲故意瞪大了眼,喝道:“你有眼不会看么,一个个都是饭桶,只知道冤枉好人!”守卫不敢再说,讪讪退了出去。目莲将道顺服了出来,道顺看了目莲一眼,哑然失笑道:“呃,竟想出这么个法子,真有你们的。”目莲笑道:“还不是为了替你洗脱冤屈,只可恨,还是被屈突凌那小子跑了。”道顺除了牢房,活动了一下筋骨,说道:“没事,起先是我大意了,他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接着,道顺唤来守卫道:“立刻通知所有白莲义师军官,在太和殿相候。”道顺虽然在天牢待了一段时间,但威信仍在,守卫不敢忤逆,立时去了。

目莲摸了摸脑袋,本想摸到光头,却摸到了一头黄发,缩回了手,说道:“那……我们现在也去太和殿?”道顺笑道:“急什么,好歹让我洗漱一番,饱餐一顿,精神焕发的过去,哼,他们一个个瞎了眼,更有甚者,甘做屈突凌的走狗,让他们等我一会儿,又有何妨?走,咱们先出宫去。”目莲笑道:“也好,道顺,你是越来越有当官的架子了啊。”道顺摆了摆手,说道:“师兄说笑了,涂山小姐受了伤么,严重吗?”涂山雪闻言,才反应过来自己仍然趴在目莲背上,俏脸一红,自行下地,说道:“不打紧的。”

“那就好。”道顺回答道,三人一起向宫外走,道顺一边问道:“涂山老先生也还好吧?”涂山雪闻言一阵默然,目莲叹了口气,说道:“他老人家已仙逝了。”

“啊……”道顺闻言大惊,握紧了双拳道:“这该死的屈突凌,害死了弥牟老英雄尚且不够……竟然连涂山大侠也……哼,咱们定然不能轻饶了他!”目莲点了点头,一路无话。回到客栈,道顺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目莲也卸下了易容伪装,恢复本来面貌,检查了一下涂山雪和小白的伤势,也无大碍,目莲这才放下了心,轻叹一声“佛祖保佑”……

收拾停当,三人一猿简单的用了些饭菜,便再度入宫,来到太和殿中,白莲义师的官员们早已经等候多时,颇有些不耐,见到三人进殿来,一部分人竟是翻了个白眼,发出嘘声。道顺不以为意,当中坐下,又吩咐下人在自己左右加上两张座椅,让给目莲与涂山雪坐。道顺扫视全场,口中笑道:“我身陷囹圄这些日子,诸位过的可还舒服?”这话明摆着讽刺意味十足,倒是没有人敢搭话,一些自知理亏,有些惭愧之人,均是纷纷低下了头。

“我听说,更有甚者,甚至投靠了屈突凌那狗贼,有没有这回事啊?”道顺眯着眼睛说道。鸦雀无声。目莲不禁有些佩服起自己这位师弟的手段了,看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道顺冷笑一声,目光扫视场中,似乎在找什么人,不多一会儿,目光停留在一处,叫道:“赵星辰赵管事,听说你力荐屈突凌称帝,可有此事么?”赵星辰闻言大惊失色,连忙站出来鞠了一躬,说道:“小的也不知道屈突凌那厮竟然是那么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是么?”道顺斜睨着赵星辰,冷笑道:“恐怕几个时辰之前,你却是这般说我的吧?”

“说的不错,这家伙正是这般说你的,哈哈哈。”陈泰听得好笑,不由出声说道。

“闭上你的嘴,老东西!”赵星辰恼羞成怒,羞愤的向着陈泰喝道。陈泰却像没听到一般,兀自“呵呵”的笑着。道顺厉声道:“咱们白莲义师中,若多些陈老这般明白事理,仗义敢言之人,哪容那屈突凌兴风作浪,赵星辰,你为虎作伥,该死!”赵星辰闻言,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着响头,口中大呼道:“褚将军饶命,小的知道错了。”

陈泰一旁冷笑道:“真是个软骨头。”场中众人多半露出鄙夷神色,纷纷嗤笑,更多的也是在庆幸自己没有跟屈突凌走的太近。目莲看的不忍,便说道:“道顺,我看他罪不至死,还是算了吧,毕竟这种宗派斗争,总是有些牺牲品的,咱们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仁慈些吧。”

“是,是……这位大师说的是!”赵星辰似乎是遇到了救星,连忙说道。道顺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我师兄替你求情,我曾经也是个和尚,出家人慈悲为怀,我便留你一条狗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重责五十大板,贬为伙夫!如再不老实,我定不轻饶!”赵星辰听到自己逃过一死,一边磕头一边大喜道“多谢……多谢褚将军,小的以后,定然忠心不二,结草衔环,以报将军不杀之恩!”话音刚落,两边早有兵士拿着大红木棍走了进来,不由分说,摁倒赵星辰,一棍接着一棍连环打在赵星辰的屁股之上。

这种刑棍不仅粗重,还沾过了水,打在人身上,可谓是生不如死,一棍棍打在赵星辰身上,发出声声惊心动魄的闷响,配合着赵星辰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响彻在殿中每一个人心头。目莲明白,道顺这一手,实乃杀鸡儆猴,只不过,这还算是轻的。五十棍打完,赵星辰已是昏死在血泊之中,早已去了半条命,被军士拉了出去,是否还救得活,都没人知道。

道顺咳嗽了一声,随即说道:“我知道,底下还有暗自私通屈突凌的,是谁,我心里有数,不过,为了咱们白莲义师的安定团结,在此,我就不点名道姓了,我希望他们会自己来找我,只要能下定决心与屈突凌那厮一刀两断,一心一意为我白莲义师效力者,那么,从前犯的错误,我既往不咎,一笔勾销。”此言一出,有些人立时松了口气,殿中的气氛得到了一些缓和。

“不过……”道顺接着说道:“若是藏匿不报,被我发现,或是仍有与屈突凌暗通款曲者,下场……便不是赵星辰那么简单了,你们明白么?”道顺作为褚国瑞在白莲义师之中混迹多年,加上他聪明肯干,略有武艺,早已积累起了一定的威望,加上在金沙镇,被韩莲舫头领亲点为接班人之后,更是隐隐已经成为白莲义师的领袖。下面早有仇五带头喝道:“明白!”接着,便纷纷响起应答之声。

道顺点了点头,说道:“咱们好不容易赶走了莽古侵略者,付出了多少神州勇士的生命和鲜血,才得到今天的成功?而这种成功,为什么你们不能珍惜,居然就开始窝里斗了?如果咱们不能拧成一股绳,继续奋斗到底的话,难保哪一天,咱们每一个人将再次变成亡国奴!”此言一出,再次带动了众人的心绪。

“褚将军说的不错,咱们好不容易夺回了江山,容不得半点大意了!”

“哼,真怪我当初看错了人,一会儿散了,我便去找褚将军承认过错,今后好好为神州子民效力!”

“说得对,让鞑虏看看,咱们神州民族团结一心,有多大的力量!”

“韩首领果然没有看错人,我支持褚将军,作咱们的首领!”

道顺双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接着说道:“好了,今天发生了这许多事,想必诸位都已经累了,除了布置城防的几位将军留下,其余的诸位,便早些回去歇息吧。”众人纷纷向道顺告辞,陆续离开了太和殿。目莲见没了自己什么事,便对道顺说道:“既然没什么事了,我也就先回客栈了,有什么事你就派人来客栈找我好了。”

“这……不留下听听燕都的防御工作么?”道顺诚心的说道。目莲笑道:“不了,这种军机大事,我一个和尚也不懂什么,还不如趁有空,携美同游燕京来的有趣呢。”涂山雪闻言,嗔道:“谁要和你同游,没个正经的家伙。”道顺大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你们了,师兄,涂山小姐,恕我还有事,不便送你们了。”目莲客套了几句,便带着涂山雪与小白离开了皇宫不表。

接下来几天,倒是太平日子,目莲每日带着涂山雪与小白,在燕京内外晃晃悠悠,看看风景,尝尝美食,大感人生就该这般轻松写意。不过,目莲心中,始终存着几丝阴郁,毕竟,师父大仇,一愚师祖之仇,少林寺失窃的经书等悬而未决之事,还是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哎,管他呢,偷得浮生半日闲,先逍遥几日再说吧……”



第106节:兄弟重聚话佳肴

这一日,两人一猿又想往常一般走在燕都街道之上,准备去吃饭。正行间,目莲却觉身后劲风袭来,这股力量雄浑磅礴,绝非庸手。目莲立时拨开涂山雪,不及回身,便一招“蝎尾罗汉”,一脚反踢而出!却听身后那人哈哈一笑,一拳轰在目莲脚掌之上,竟是平分秋色!目莲不敢大意,使了一个“鹞子翻身”转过身来,“啪、啪、啪、啪”一瞬之间已与对手交了七招!

涂山雪只看到两个身影一齐变得虚幻起来,至于他们怎么出招,却是完全看不真切了,她心中着急,却是毫无办法。目莲与对手过了七招,竟没占得上风,惊疑之下,这才定睛去看对手样貌,这一看,登时叫出声来。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两个结义兄弟,掀天揭地是也。

“怎么是你们?”目莲喜出望外,连忙问道。涂山雪见原来是熟人,才发下了心,小白跳上目莲肩头,对着掀天揭地张牙舞爪,颇怀敌意。目莲摸了摸小白的脊背,安抚了一下它,便听掀天揭地笑道:“那一日我兄弟二人败在了儒圣公羊正羽的手上,虽然伤势不重,但至于落败的关节,越想越是想不通,索性寻了一处幽静所在,闭关思索,嘿嘿,现下终于想通了此节,听说白莲义师占领了燕京,便也来凑凑热闹,最重要的是要找儒圣老儿再战一场,没想到在此遇到大哥,大哥,你见到儒圣老儿了么?”

目莲心中好笑,自己这两个兄弟嗜武如命,即便是折在儒圣手里,也是十分不甘心,竟想再度挑战,便说道:“这……儒圣早就走了,那种大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小僧也不知他去了哪里,不过,依我看,两位贤弟既已想明白了其中关卡,武功大进,儒圣那家伙也定然不是两位贤弟的对手了,还比个什么劲,不如就给他留点面子好了,不然,别人听说了,还觉得二位贤弟不够大度,明知对方已不是对手,还要去以大欺小,那是颇为不划算啊……”

“说的也是,还是大哥想的周全。”掀天揭地连连点头,心中暗暗庆幸他们还没碰到儒圣公羊正羽。涂山雪在一旁听得好笑,不由得一手掩住嘴巴偷笑。掀天揭地眼尖,看到涂山雪在一旁发笑,怒目而视道:“这丫头片子,你在笑什么,莫非是在笑我兄弟二人长得丑不成?”

涂山雪“嘻嘻”一笑,说道:“我非但没觉得二位丑,反而觉得二位好汉英雄神武,一看便是了不起的人物……小女子适才发笑,只是觉得,公羊正羽自诩‘八极榜’之一,却不知他的绝学早已被二位英雄破解,还在沾沾自喜,洋洋得意,二位说,好笑不好笑?”

“哈哈哈,好笑,好笑,当真好笑之极矣。”掀天揭地被吹捧的飘飘然,接着说道:“女娃子,我二人看你天生丽质,出尘脱俗,更难能可贵的是聪明伶俐,颇明事理,嘿嘿……你来做我们兄弟二人的大嫂,我看再合适不过。”涂山雪啐了一口,嗔道:“不愧是弟兄三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三人闻言,纷纷大笑。

掀天揭地笑道:“咱哥儿仨好不容易再度聚首,怎么说,也要喝上他三天三夜才好,大哥,你说是么?”目莲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自然。”涂山雪看了看三人,虽觉这奇怪的连体人打搅了自己与目莲的二人世界(虽然还有一只猴子),但也觉颇为热闹,便道:“两位英雄,来到燕都,恐怕还没尝试过燕都最有名的美味佳肴吧?”掀天揭地费力的互相回头对视了一下,纷纷摇头道:“没有没有,刚到燕都,不曾尝过。”

“那便是了……”涂山雪眉目含笑,接着说道:“我们正要去尝试那美味,二位可要一起么?”掀天揭地闻言,抢着点头说道:“要得,要得,自然要一起去!”涂山雪笑道:“只是要一起去,你们知道燕京最美味的佳肴是何物么?二位英雄见多识广,定然知道。”目莲知道涂山雪这古灵精怪的丫头又要逗逗掀天揭地,便只是站在一旁笑而不语。余笑天笑道:“丫头,你这话可说对了,我是老大,自然见识更为广博些,要说这燕京排名第一的美味,自然是远近驰名的烤全羊了……”

“呸……”却听余笑地啐道:“真是大言不惭,外加胡说八道,滑天下之大稽,人人都知道,我余笑地才是大哥!”余笑天怒道:“放屁,天地天地,人人都知道天在上地在下,你怎么成了大哥了?”余笑地不依不饶,怒道:“活了这么大,你怎么还是不懂,我已经给你解释过多少次了,任何事物皆是从低到高,哪有一步登天的道理,所以说,自然是先有地,才能有天……”涂山雪在一旁笑得捂起了肚子,抹着眼泪笑道:“好了好了,两位不要争论谁是大哥的问题了,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这燕都第一美味佳肴是何物?”余笑天得意道:“我不是说了么,是烤全羊啊……”

“哈哈,真是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啊……”余笑地又开了口:“让大哥我教你个乖,要说这燕都第一的美味佳肴,自然是那远近驰名的点心驴打滚了……”

“放屁放屁,那驴打滚有什么稀奇,只不过是小小点心罢了!”余笑天怒击勃发道:“反观我这烤全羊,色泽金黄,外酥里嫩,咬一口,满嘴都是油,绝对是燕都第一佳肴!”说完,余笑天还不忘装作十分向往的吞了口口水。

“切……”余笑地不屑道:“这你就不懂了,我这驴打滚,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吃起来豆香馅甜,入口绵软,连皇帝吃了都说好,你的嘴,还能刁过皇帝不成?”掀天揭地两只头颅都死命向后转着,互相怒视,不依不饶,一边争论,口沫横飞。涂山雪笑得岔了气,死命抓着目莲的胳膊,才不至于跌倒在路上。目莲笑道:“二位贤弟,不要争了,你们争来争去,却都没说对啊。”

掀天揭地闻言,一起看向目莲问道:“都没说对,那你倒是说说看燕都第一佳肴是什么?”目莲略显神秘的说道:“跟我走不就知道了?”几人来到一家名为“全聚楼”的酒楼之上,在二楼坐下,掀天揭地鼻子颇灵,说道:“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像是烤全羊,却又不像是羊肉的味道。”目莲笑道:“二位稍作等候便可,我已经要好了,只等上菜便知。”不多时,伙计便端上一只大盘,上面放着一片片烤熟的物事,色泽红润,油光发亮。随之呈上的,还有一笼蒸饼,一碟葱丝,一碟黄瓜丝,一碟白糖,一碟蒜泥,还有一碟黑色的酱料。

“这是何物?莫非是烤鸡?”掀天揭地异口同声的问道。小二见掀天揭地长相奇怪,颇为惊诧,但作为习惯,还是笑道:“这两位客观莫非是头一次来燕都么?那么来我们‘全聚楼’可是来对了。这道美食,可是燕京公认排名第一的美味佳肴,叫做燕都烤鸭。”

“燕都烤鸭?”掀天揭地闻着烤鸭的香气,咽了口口水道。

“不错。”小二自豪的说道:“咱们这燕都烤鸭,可是选用最优良的纯白燕都野鸭,配以独特焖炉,果木炭火烘烤而成,肥而不腻,外脆里嫩,实乃……”

“别啰嗦了,快告诉我们怎么吃这东西,这么多小碟,忒复杂了!”掀天揭地急不可耐的叫道。

“是,是。”小二忙说道:“这燕都烤鸭有三种吃法:第一种,也是最普遍的吃法,便是用这薄薄的荷叶饼,卷着烤鸭,葱丝,黄瓜丝,佐以甜面酱来食用:第二种,则是佐以甜面酱与蒜泥来吃,蒜泥可解油腻,不少顾客都喜欢这种吃法:咳咳,这第三种,则是官家大小姐们发明的吃法,他们既不吃葱,也不吃蒜,偏偏喜爱卷着烤鸭沾着细细的白糖来吃,您别说,倒还别有一番滋味,怎么吃,诸位客官还请自便,小的……就先去忙了。”

还没等小二说完,掀天揭地就争先恐后的动起手来,但他们背靠背的连成一体,总是不能同时面对桌子,只得侧过身来,同时以一只手来动作。涂山雪瞧得好笑,便道:“两位英雄如此不难受么,不如我来帮你们好了。”掀天揭地闻言笑道:“还是丫头你最好。”涂山雪卷起两卷烤鸭,同时递给二人,掀天揭地看也不看,便直接丢进大嘴之中,但两人毕竟是好吃之人,并不急于下咽,而是细细咀嚼,品其滋味。目莲饶有兴趣的看着掀天揭地,笑道:“二位贤弟,这燕都烤鸭怎么样,我没有骗你们吧?”

“妙极,妙极!”掀天揭地一边咀嚼,一边说道:“这烤熟的鸭皮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嗯……这燕都第一美味佳肴果真不是浪得虚名啊。丫头,再来,再卷来。”目莲笑道:“咱们还有鸭汤没上呢,吃完烤鸭,再喝两碗鸭汤,那滋味,嘿嘿,真是没的说啊。”掀天揭地道:“喝什么汤,这种佳肴,一定要配美酒才是。”目莲笑道:“是了,小二,上酒!”



第107节:烽烟再起

四人一猿围坐一桌,佳肴美酒,大快朵颐,掀天揭地甚至和小白拼上了酒,互不服输。目莲在一旁笑看着,握住了涂山雪的芊芊素手,涂山雪一双美目瞪了目莲一眼,却没有挣脱,或许是酒意上涌,涂山雪的脸颊之上白里透红,分外艳丽。很久没有这么无忧无虑的玩乐过了,如果这样的日子一直延续下去,该有多好?目莲正在出神,突听人喊道:“不好了,城南失火了!有城南的人么,快回家去看看吧!”

“失火了?”目莲一惊,道顺将燕京内外防御做的甚是仔细,怎么会无故失火?

“咱们去城南看看!”目莲站起身道,随即奔下了楼。掀天揭地与小白虽然意犹未尽,但也知道目莲是非走不可了,只得跟了上去。众人奔向城南,一看到火光冲天,黑烟滚滚,空气中已弥漫着一股烧焦气味,无数燕都百姓向城北而跑,目莲拦住一个中年人问道:“大叔,什么事如此慌张,只是失了火,大家不急着救火,跑什么?”那中年人惊慌失措的道:“大师,快逃吧,不好了,城里混进了莽古的人,是他们放的火!”说完,便慌不择路的跑掉了。

“莽古之人,怎么可能?”目莲大惊,忙与众人继续向火源之处奔去。奔到近前,已听到无数“叮叮当当”的兵器交击之声,放眼望去,烟雾之中已有兵士在交战,但从人数上看来,却是白莲义师兵士完全占据了上风。目莲定睛看去,见其中一人,往来穿梭,连续击毙数名白莲义师兵士,威不可挡!

“‘烟翳鬼王’莫三!”目莲从牙齿缝里挤出了四个字,便“腾”的一声消失在原地。余笑天道:“你们看到刚才大哥那择人而噬的眼神了么,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啊。”余笑地点了点头道:“看来那个什么莫三这次有苦头偷吃了。”涂山雪却是眉头紧紧皱起,自语道:“这次恐怕麻烦大了。”莫三到底是成名已久的高手,突然被袭,早有反应,闪身窜向后方,嘴里叼着烟嘴儿,笑道:“哪来的野和尚,活腻歪了么?”

目莲死死盯着莫三,喝道:“屠杀同胞,你还算是个人么?”莫三只觉这副眼神在哪里见到过,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但看目莲年纪轻轻,定然没什么本事,便笑道:“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杀几个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目莲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小僧今日要除魔卫道,大开杀戒了,莫三,我这就提前送你入阿鼻地狱!”

莫三闻言心头一惊,但自持身份,不愿示弱,砸吧了一口烟,笑道:“那你便来试试,谁入地狱还说不定么!”目莲吸了口气,双手在胸前一抹,“唰、唰”两声风响,便见两粒佛珠破空向着莫三飞袭了过去。莫三见多识广,从这风声之中便听出力道不小,忙从腰间拔出精钢烟斗,左右开弓,“啪、啪”两响,磕开佛珠,眼前却没了目莲的身影!

莫三本能的扭转身形,目莲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后,莫三大惊之下,已是顺手一烟斗刺了出去,目莲却不闪不避,莫三正以为得手,目莲的身影却瞬间黯淡了下去,自己手中的烟斗竟毫无阻碍的穿了过去。接着右腿一阵钻心剧痛,莫三一声惨嚎,右腿竟从膝盖处被不知如何出现的目莲生生一脚踏断!莫三再无法站立,滚落在地,他双神撑着地,向后爬去,失神的叫道:“又是这样,有鬼,燕京一定有鬼!先是弥牟长万,又是你这和尚,你们都是鬼!”

“是你自己心中有鬼吧,不做亏心事,怎么会怕鬼敲门?”目莲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接着,莫三便觉身体一轻,被目莲从后提了起来。

“你们混进来多少人马,有何目的,是屈突凌指使的么?”目莲问道。莫三已失魂落魄,说道:“没有多少人……只有五十个,是屈突凌指示来烧了白莲义师南营,不关我的事啊……”目莲道:“你们怎么和鞑子军混到一起去的,莽古大汗和鞑虏已经全数逃回了漠北,怎么又回来了?”莫三道:“屈突凌不甘心就此离去……所以,投靠了莽古,鞑子军现在由大将军阿跋摩罗率领,杀了回来!”

目莲怒道:“如此,你们便做了莽古的走狗?”莫三慌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大师手下留情,绕我一条狗命吧!”目莲怒道:“你的命是狗命,这些黄山军士的命呢?你为何不曾手下留情,种下恶因,必得恶果,一报还一报,小僧让你少受些痛苦,你去吧。”说完,目莲竟使重手法,“咔嚓”一声拗断了莫三的脖子!

余下的鞑子兵也被白莲义师士统统歼灭,道顺也闻讯带着众人赶了过来,一翻忙碌之后,终于扑灭了大火。目莲找到道顺,向他说了莫三所透露出的话,问道:“怎么样,损失大么?”道顺将目莲引到一旁,摇了摇头,说道:“师兄,不瞒你说,这次有麻烦了。”

“怎么,你是说鞑子军的反攻么?”目莲说道:“燕京坚如磐石,鞑子军一时半会儿,必然难以攻下,你在担心什么?”道顺苦涩的说道:“师兄有所不知,这南营,乃是我军存放粮草之处!”

“什么?”目莲大惊道:“你是说,军粮……都付之一炬了化为灰烬了?”道顺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屈突凌这厮深知我军底细,如今投靠莽古,首先便烧了我军粮草,真是兀毒至极!”目莲道:“那如今我们怎么办?”道顺道:“没别的办法,得赶紧到附近城市之中收集粮草,然后运回燕京,否则,燕京城中大军没了军粮,饿着肚子,如何抗敌?”

目莲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快去安排吧,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吩咐。”道顺点了点头,唤来几个手下,正欲吩咐,城墙之上突然鸣起战鼓,道顺一惊道:“糟了!”果然有军士慌慌忙忙的前来禀报道:“敌袭!是鞑子军!”道顺喝道:“众军莫慌,各司其职,没我号令,不得擅离职守,违令者斩!”说完,带着目莲等人上了城墙之上。仇五早在城墙上观望,见到道顺上来城墙,说道:“褚将军,不如让我带着弟兄们,去会一会那帮鞑虏!”道顺举目望去,鞑子军声势颇大,此番前来,看那尘土与喧嚣之声,少说也有十余万人马!而燕京中所余军士,却只有五六万人。

“看来是倾巢出动了啊……”道顺略一思索,便说道:“不可轻举妄动,敌军势大,咱们还是要以固守为主。”仇五急道:“那么,叫兄弟们放箭射他们狗日的!”道顺盯着敌军动向,说道:“不急,他们还没行进我军射程。”目莲看到,鞑子军竟不着急攻城,而是左右分散开,向城池两边行进。仇五看着下方,咬牙说道:“看他们的样子,竟是想围城?”

道顺冷笑一声,说道:“屈突凌那厮计谋得逞,烧了我军粮草,如今,他们是想断了咱们的供给,将咱们困死在这燕京之内,哼,故技重施,鞑虏果然毒辣。”掀天揭地瞧着不耐,余笑天怒道:“奶奶的,不如让我兄弟二人下去大杀一阵,好解我心头之恨!”余笑地点头道:“不错,你算是说了句人话,咱哥俩下去,少说杀他个万八千狗,也算值了!”说着,便与跳下城去,目莲连忙制止住,说道:“危急关头,你们切莫意气用事,咱们从长计议,定有好办法。”掀天揭地急道:“能有什么好办法,索性与这帮狗贼拼了,倒还痛快!”目莲正色道:“你们不听大哥的话了么?”

“这……”掀天揭地没了主意,不知说什么好。目莲拍了拍二人肩膀,说道:“放心吧,有咱们兄弟三人在,鞑虏是决计没法拿下燕京的!”掀天揭地齐齐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在他们心中,竟是异常信任这个比他们俩年纪小的“结义大哥”。道顺摸着下巴,下令道:“仇五,让军士挨家挨户通知,搜集粮食,叫大家省吃俭用,一天一餐,尽量坚持,召集青壮男子,准备守城。”

仇五应了,连忙奔下城下。忽见鞑子军中一个军官走上前几步,扛着一杆颇大的棋子,棋子上用汉字写着“缩头乌龟”四个大字。白莲义师众人看到旗子上的字,无不大声喝骂,群情激奋。陈泰怒道:“褚将军,鞑虏欺人太甚,咱们不如打开城门,与他们拼了?”道顺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如此,便中了敌军激将之计了!”

“可是……”陈泰道:“如此下去,我军战士们要被气炸了肺,对士气的打击太大了!”

“是啊,褚将军,鞑虏欺人太甚,咱们打吧!”

“死便死了,我忍不了了!跟他们拼了!”

“对,我看不得那帮狗崽子如此嚣张,褚将军,你再不下令,我们可要自己杀出城了!”



第108节:“百战神魔”阿跋摩罗

道顺眼见莽古激将法凑效,白莲义师士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只欲厮杀,他紧锁眉头,战也不是,不战也不是,一时之间没了主意。城下,那个鞑子军官将那大旗舞的更加带劲,鞑子军中,竟用汉话齐声喝道:“南蛮贼,缩头乌龟!南蛮贼,缩头乌龟!”喊声中还夹着哄笑声。在那舞旗的鞑子军官身后,又有一将,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身披银色重甲,手中高举着一把大刀,不断挥动着,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我受不了了,鞑虏正当咱们怕他们不成?”

“看那个骑马的,应该就是莽古的大将军阿跋摩罗吧,看他那神气的样子,我真恨不得立时将他斩于马下!”

“他们的兵士向四个城门分派而去,此时中军薄弱,不如与他们一战,也许有可乘之机啊!”道顺喝道:“大家别上了鞑子的当了!他们便是要消磨咱们的士气,一定要沉住气!”一旁站立这的和顺和帮主,“独眼周仓”破丑魁挥舞着手中大刀,却对着目莲说道:“大师,你武功高强,领着咱们,去杀的他们片甲不留如何?”目莲摇了摇头,说道:“不要激动,道顺说得对,他们是在挑衅咱们,咱们若要出战,便正中鞑子军下怀了。”

“哼,你们一个个都能忍,我是忍不了了!”破丑魁大叫着,就欲下城。

“对,忍不了了!”一众兵士立时起哄道。目莲此时死死盯着那摇旗的莽古将官,正在盘算着什么,忽然说道:“破丑魁,给我找一副硬弓来!”破丑魁闻言,眼睛一亮,他自然知道目莲的能耐,便匆匆取来一把铁胎弓来,递给目莲,在旁站着,手中拿着一筒鹅毛箭矢。目莲试着拉了几下,确是好弓,但那摇旗的莽古将官,却不在弓箭的射程之内。

道顺看到目莲的动作,知道目莲却非莽撞之人,便问道:“师兄,有把握吗?”目莲笑道:“试试看吧。”道顺知道,目莲是想用箭射那摇旗的莽古将官,但距离颇远,若是射不到,岂不是为鞑子军更增笑料?目莲常用佛珠攻敌,这一手功夫已是炉火纯青,但却很少用弓箭,此时他从破丑魁手中的箭筒之中拔出三支羽箭,掂了掂重量,却微微摇了摇头。

一旁的涂山雪察言观色,明白目莲心中所想,问道:“是觉轻了些么?”目莲点了点头,说道:“羽箭太轻,不好控制。”涂山雪闻言,取下颈中一串玛瑙珠子项链,晃了晃,笑道:“你看,用这个如何?”目莲眼睛一亮,笑道:“雪儿,真有你的!”目莲将玛瑙珠子项链扯断,取了三颗珠子,用细线拴在羽箭箭头之后,固定牢固后,又掂了掂重量,点头道:“这次还差不多。”

城墙之上的白莲义师高级将领们,以及守城的白莲义师战士,都看着目莲,不知他要做什么,要知道,现下这个距离,就算是百步穿杨的箭法,待那羽箭飞出那么远的距离,也是强弩之末,没什么伤害了。目莲左手持着铁胎弓,右手同事捻着三支羽箭,搭上了弓弦。

“他想做什么,三箭齐发么?”

“不知道啊,他好像就是那个褚将军的师兄,徒手格杀了‘烟翳鬼王’莫三,武功深不可测呢!”

“我听过他的名头,江湖上人称‘修罗狂僧’,是个厉害角色。”

“哼,咱们神州能人异士不少,鞑虏有苦头吃了。”

“不过……看他用弓箭的姿势,似乎不怎么标准,这……能行得通么?”

“看看再说吧,兴许他神力过人呢,不过……看起来不像呢。”目莲右手捻着羽箭,将弓弦拉成满月,弓身已弯曲到了极限,微微颤动着,目莲对准的并不是那个摇旗将官,却是其上的天空。接着,目莲喝一声:“去!”先是弓弦狠狠发出“嗡……”的一声颤响,接着“嗖”的一声,三支羽箭划破苍穹,飞上天际,竟是发出“嗤嗤”的破空之声。

“额,大哥,你是在射鸟吗,怎么射到天上去了?”余笑天不解道。

“你懂什么?”余笑地道:“大哥这是在威慑他们,让他们看看,这羽箭的威力,能够……”话音还未落,掀天揭地便齐齐睁大了眼。三支羽箭上升到一定高度后,竟是朝着鞑子军的方向急速下坠,那摇旗的莽古将官明显是看到了来袭的羽箭,他将大旗一挥,意欲拨下三支羽箭。但他却不知道,这三支羽箭之上,不但被目莲注入“仁王般若神功”真力,更用了“弥陀戒珠”的手法射出,岂是他能低档的?

“啪”的一声响,一箭将旗杆射断,大旗伏于地上。第二箭,不偏不倚,射穿了摇旗将官的咽喉!第三箭,其势不止,射向身后骑在马上的阿跋摩罗!那杆大旗倒下的一刹那,燕京之上,便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但很快,这欢呼竟戛然而止。眼力好的人,可以看到,阿跋摩罗身在马上,微一侧身,左手竟伸出两只手指,“啪”的一声夹住了第三只羽箭!

阿跋摩罗看了燕京上一眼,沉声一喝,声若洪钟,响彻遍野:“神州有句老话,来而无往非礼也,还给你!”说完,他左手一甩,那只羽箭竟直直向着城头飞来,拖出长长的黑色气雾,发出“呜呜”的响声。目莲大惊,凭他眼力,立时便可看得出来,这个阿跋摩罗,修为在自己之上!那只羽箭直直向着目莲飞了过来,“呜呜”的呼啸之声越来越响,目莲可没有自信能够用两只手指夹住这箭,他吐气开声,左手一圈,右臂从中穿出,“呔!”一记“光明真言秘印”之中的“灵山礼佛”,毫无瑕疵的向前拍出,金光灿然,一口井般大小的金色掌印,“轰”的一声,将那羽箭轰成了齑粉!

“哗!”燕京城上,一阵哗然,惊叹之声此起彼伏,久久不息。

“好厉害,这是什么武功,我从来没有见过!”

“是啊,这个目莲,是佛祖降世,来拯救咱们神州的么?”

“嘿嘿,你们懂个屁!”破丑魁毕竟是江湖中人,懂得多些,便趁机笑道:“这武功,便是昔日的佛尊瞿昙灭恶绝技‘光明真言秘印’,目莲大师在嵩山,正是用‘光明真言秘印’,一举击败了阿阇黎耆闍崛,为咱们神州武林争了一口气啊!”目莲耳边虽然响起无数赞叹之声,但他心中却浮起一层阴霾,那阿跋摩罗是谁,不是莽古的大将军么,怎么会有如此武功?

整个燕京墙之上,看出阿跋摩罗武功在目莲之上的,还有掀天揭地两个人。掀天揭地明白目莲忧虑,说道:“大哥,你知道阿跋摩罗这家伙的底细么?”目莲摇了摇头,说道:“不知。”掀天揭地“嘿嘿”笑道:“大哥不知,我们哥俩却知道。”

“哦?愿闻其详。”目莲不料这掀天揭地整日大大咧咧,知道的却不少。他将掀天揭地拉到一旁,说道:“说吧。”掀天揭地点了点头,说道:“大哥知道,我们哥俩自封‘掀天揭地’,就是要与那‘八极榜’一争长短,所以,对他们的事情,格外注意些。”目莲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掀天揭地接着说道:“大哥可知道‘魔魁’摩诃末法么?”

目莲点头说道:“知道,我还知道,摩诃末法有三大弟子,他的三弟子鸯堀摩罗,便是死在我们手中,你是想说……这个阿跋摩罗,也是他的弟子?不对啊,我与魔魁大弟子巴图也交过手,这个阿跋摩罗,修为明显还在巴图之上。”掀天揭地笑道:“当然是在巴图之上了,巴图若是在这里,还得叫阿跋摩罗一声‘师叔’呢……”

“你是说,这个阿跋摩罗,是‘魔魁’摩诃末法的同门师弟?”目莲诧道,“不错!”“正是!”掀天揭地道:“这个阿跋摩罗,也有个名号,换做‘百战神魔’”

“‘百战神魔’么,怪不得……”目莲沉吟道:“刚才他甩手放出的那一箭,我便觉得这武功路数有些熟悉,没想到竟是‘魔魁’一脉。”

“嘿嘿,大哥怕什么?”掀天揭地笑道:“他再厉害,也只有一人,只要摩诃末法不出现,咱们兄弟三人联手,害怕拾掇不下一个阿跋摩罗么?”目莲点了点头,却听城下阿跋摩罗再次喝道:“神州高手,可敢一战?”这喝声如同击在每个白莲义师战士心头之上,令他们颇不好受。目莲答道:“小僧不是什么高手,只是个神州子民而已,不逞匹夫之勇,只愿在此守城。”

这一句话,不禁融入了“清心法”的语调,令得白莲义师战士们心头一清,刚才阿跋摩罗喝声造成的烦闷之感一扫而光,更令的那些高呼要战的白莲义师士有些惭愧,无人再敢出声。阿跋摩罗道:“如我所料不错,你便是佛尊之子瞿昙目莲吧?”目莲的声音依旧古井不波:“小僧法号目莲。”

“好,目莲,我且问你,你们军中已无粮,我已将燕京团团围住,你们还不投降,更待何时?”阿跋摩罗好整以暇的说道。



第109节:虽千万人吾往矣

目莲道:“燕京不比金沙镇,这里地大物博,完全可以自给自足,怎能说已无粮,而且,燕京固若金汤,你若不信,自可攻城看看。”阿跋摩罗“哈哈”笑道:“你倒给我用起激将法来了,不急,城是要攻的,只不过,不是现在,待你们粮食耗尽,军心涣散,哈哈,燕京自可手到擒来。”目莲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在城内,你们在城外,十几万大军,十几万张嘴,你们同样耗不起!”

阿跋摩罗笑道:“我们怎会耗不起?漠北有我族良田万顷,牛羊万头,粮食从后方源源不断的送往前线,嘿嘿,不像你们,民兵出身,攻下一城,便耗尽一城之资,一路杀过来,南面的城池连守军也不曾留下,如今被围,却连援军都没有……未免太过托大了吧?”目莲笑道:“这里本来就是神州子民的土地,我们怕什么,侵略者就算暂时占了上风,但我们终究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神州民族,不会屈服!”

“神州子民,不会屈服!”

“神州子民,不会屈服!”

城墙上的白莲义师战士们,无不振臂高呼,士气大振。阿跋摩罗皱了皱眉,随即笑道:“你便嘴硬吧,城破之日,我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说完,便一勒马头,转身回营了。夜幕渐渐降临,天色已有些黑了。但燕京上的白莲义师士却是丝毫不敢大意,轮流值守。城墙之上,白莲义师中的高层们正在商议着军机。

陈泰道:“真是该死的东西,屈突凌那厮对咱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对咱们太不利了,否则,阿跋摩罗那家伙绝不会知道咱们身后没有援军。”道顺愤愤的说道:“哼,我身陷囹圄这段时间,屈突凌只顾着加强自己的派系势力,对于大局的掌控毫无建树,白莲义师的主力力量被全数调到了燕京之中,现在倒好,被阿跋摩罗来了个一网打尽。”陈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是赶紧想想该怎么办吧。”道顺转头问道:“陈应,满打满算,城中的粮食还能支持多久?”这个陈应乃是白莲义师中的军需官,此时闻言,回答道:“情况不太妙,恐怕……只能坚持一个月,这已经算是很好了。”

“一个月么……”道顺愁眉不展道:“一个月后,可怎么办呢……”

“有什么怎么办的,实在不行了,便冲出去干他娘的!”破丑魁一边擦着大刀,一边说道。道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涂山雪道:“破丑帮主,不是褚将军不想厮杀,只不过他担负着神州万众命运之重担,决不能做轻举妄动之事。”

“这道理我自然明白。”破丑魁道:“俺只是说,实在到了没办法的情况下,俺是不会怕他们那帮鞑虏的。”目莲忽道:“没办法了,小僧愿意突围求援。”此言一出,众人皆看向目莲,目光之中露出些希冀,又露出些不忍。

“目莲……”涂山雪自然十分担忧他的安慰,不由出声叫道。

“放心吧……”目莲拍了拍涂山雪的肩膀,说道:“我有把握的。”道顺说道:“师兄,这样不太妥当吧,先不论你突围能否成功,就算成功了,你又要去找谁?”目莲道:“咱们神州能人异士颇多,我集合江湖上的力量,前来助阵,也能多一分胜算。”道顺摇头道“不可,太危险了,四面城门,皆有鞑子军数万人把守,要想突围出去,实在难于登天。”

“可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目莲说道:“与其困死在城中,不如拼一把。”

“不错。”掀天揭地此时发了话:“有我兄弟二人助力,大哥一定出的去。”

“你们……”目莲闻言有些语塞,他本来是打算独自一人突围而出的。

“嘿嘿,怎么了,大哥,莫非想要违背誓言乎?”掀天揭地笑道:“咱们当日结拜之时,可是说得好好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就算突围不成,咱们兄弟三人大不了死在一起罢了。”目莲没想到这两个因为“斗酒”而来的结义兄弟竟是这般义薄云天,他双手搭在掀天揭地的肩膀上,叹道:“好兄弟,你们真的愿意与我搏一把?”

“愿意。”“当然愿意了,那还用说么。”掀天揭地笑道。

“还,今天夜里,咱们就行动,”目莲道。

“算我一个吧。”破丑魁忽然说道。掀天揭地纷纷皱眉道:“你……不好不好,你修为低下,和我们同去,起不了什么作用,反倒拖了后腿。”破丑魁道:“俺一人自然没什么用,但若是三五百人呢,总能助你们一臂之力。”道顺抬起头,说道:“你是说……”

“嗯……”破丑魁说道:“选出三五百骑兵死士,助目莲大师一臂之力!”道顺看到了破丑魁眼中的一片决然之色,叹了口气,说道:“破丑帮主……”

“什么也不必说了……”破丑魁笑道:“男子汉顶天立地,俺破丑魁孑然一身,既然踏上战场,最好的归宿便是马革裹尸,我想,军中与我有一个想法的好汉们,不在少数,召集人手之事,便交给我了。”说罢,便转身下城。目莲欲要阻止,道顺摇了摇头,说道:“随他去吧,看来他心意已决了。”到了深夜时分,破丑魁已聚集了五百余名白莲义师骑兵,这些兵士,大多是被鞑子军害的家破人亡,没有牵挂之人,他们唯一的心愿便是多杀鞑虏,为神州效力,到了能从他们眼中,看到那股视死如归的勇气与魄力。

道顺领着白莲义师高管,斟满五百多杯烈酒,端起一杯说道:“诸位知道,咱们城中已粮食短缺,便不能杀鸡宰羊了,只能用这杯酒为各位英雄壮行!”说完,便一饮而尽。接着,这五百多名兵士与目莲,掀天揭地,破丑魁等人都是仰头喝下烈酒,豪气干云。这些骑兵骑着清一色的黑马,这些马被蒙住了马眼,塞住了马耳,以防它们看到敌军势大,听到厮杀之声而不敢向前。兵士们身着夜行夜,贴身穿着皮甲,在黑夜之中,似乎消失了一般,能看到的,只是他们手中兵器所发出的点点寒光而已。目莲此时也换上了一袭黑衣,他叹了口气,问道:“你们不后悔么?”

“我们不后悔,大师。”一个兵士铿锵有力的说道。

“好,果然是好汉子,哈哈。”掀天揭地由衷的赞叹道。

“那么……”目莲身后“唰”的一声,“自在轮宝”飞转升起,轮心梵字光华夺目,变成一柄双头三钴鉾“马头金刚鉾”,目莲抓在手里,说道:“咱们便出城杀敌吧!”目莲正欲上马,身后一人却抱住了他的腰身。一阵香风扑鼻,目莲知道,身后之人,是涂山雪。

“雪儿,别担心,我会没事的。”目莲转过头,安慰涂山雪说道。

“可是,雪儿还是很怕……”涂山雪抽泣道:“怕你像爹一样,扔下雪儿不管了。”目莲转过身来,抱住涂山雪的纤腰,在涂山雪额头上轻轻一吻,柔声说道:“放心吧,小僧以佛祖之名向你保证,一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好么?”涂山雪抬起头看着目莲的双眼,踌躇了片刻,才微微点了点头,松开了双臂。

目莲笑了笑,上了马,说道:“开城门吧。”早有兵士缓缓打开城门,破丑魁一马当先,领着五百多骑冲出城门,目莲与掀天揭地紧跟其后。待他们尽数出了城,两旁兵士才将城门紧紧闭了起来。五百多骑虽说不少,但也不多,奔在静夜之中,声响不大,直奔到鞑子军营前,才被发觉。

“敌袭!”

“是南蛮贼,竟然搞突袭!”

“找死,都别睡了,拿起兵器来,杀光他们这些不自量力的南蛮贼!”阿跋摩罗帐下的鞑子军到底训练有素,就算是在睡眠之中,也不会脱下战甲,武器就放在枕边,反应起来也颇迅速,饶是如此,还是有些晚了。目莲举起“马头金刚鉾”,提起喝道:“杀啊,虽千万人,吾往矣!”破丑魁拔出大刀,喝道:“跟我冲,虽千万人吾等往矣!”

“冲啊!”五百余骑白莲义师是极度兴奋,驾着战马,从一个个鞑子兵身上踏了过去,手中的刀枪,划过了一个个鞑子兵的身体。一时之间,惨叫声,兵器交击声,战马嘶鸣声,交杂在一起,鞑子军阵营大乱!掀天揭地一人拿着一把精铁大刀,在阵中往来冲杀,勇不可当。杀到兴起,索性跳下战马,在阵中高呼酣战。

他们俩本来就是背靠着背连体而生,此时在阵中厮杀,可谓是全无死角,就如同羊入狼群一般,在他周围的鞑子兵士无一幸免!目莲手握“马头金刚鉾”,施展出“不退转金轮法”的破魔神通,一扫一大片,带起阵阵寒气,将周围的鞑子兵冻得几乎连武器都拿捏不住,自然是挡者披靡!五百余骑一往无前,登时将鞑子军的阵势撕开了一个大缺口!



第110节:突围

然而阿跋摩罗手下的鞑子军都是身经百战的部队,遭袭之时乱了一阵后,便立刻自稳阵脚,接着左右合围,将白莲义师五百余骑与目莲众人吻在了垓心。一个接一个的白莲义师骑兵倒了下去,目莲看在眼中,异常痛心,但他明白,今日自己若是脱不出去,这些白莲义师士便白死了。目莲喝道:“破丑帮主,双神,助我向前!”

破丑魁与掀天揭地答应了,一左一右,护着目莲,目莲当先开路,使一把长逾九尺的“马头金刚鉾”,寒光暴涨数丈,杀敌无数,但鞑子军士倒下一片,又涌上一片,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望不到头。忽然,目莲座下的黑马一声长嘶,便滚落在地,无疑是中了敌兵的刀枪。目莲剑尖在地上一点,一个筋斗站稳在地,没了马匹,突围更加不利。目莲左右一看,却见到一个莽古将官挥舞着长枪,向着自己冲杀过来。便见那莽古将官枪尖一亮,居高临下,刺向自己面门。

“来的正好!”目莲一声喝,一拧身,山向右侧,接着左手一抄,反手专注了枪杆,运劲一夺,那莽古将官那里把持得住,“噗通”一声摔下了马来。

“多谢赐马!”目莲一笑,一个纵身便上了马背,一拉马缰,回头继续向外冲。却听身后一声惨叫,目莲忙回头一看,大惊失色。破丑魁手中的九环大刀已被抛到了空中,在他身前的,正是“百战神魔”阿跋摩罗!再看破丑魁,浑身上下冒出黑气来,已是不活了。

“破丑帮主!”目莲一声大喝,意欲回头相救,却听掀天揭地喝道:“快走,大哥,他已经没救了,我们俩来挡住他!”目莲醒悟过来,喝道:“你们一定小心,不要硬拼!一定要给大哥我活下去,记住咱们兄弟的誓言啊!”说完,一拍马臀,一提马缰,这马竟跃起一人来高,向外突去!

“好马儿!”目莲一声称赞,同时挥剑斩落两个莽古骑士。

“别想逃!”阿跋摩罗双脚一蹬马鞍,身躯如电一般射向目莲。

“哈哈,百战神魔,你的对手是我们!”掀天揭地不知何时,竟挡在了阿跋摩罗面前,轮转着两杆长枪,笑吟吟的看着他。阿跋摩罗乍一见掀天揭地的怪样子,也是吓了一跳,随即喝道:“哪来的怪物,给我让开!”

“你说谁是怪物!”掀天揭地最忌讳有人叫他们“怪物”,此时闻言,怒声喝问道。

“自然是你们这两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阿跋摩罗怒道,同时一个纵身,就欲从两人头上跃过,前去追赶目莲。

“给我们站住!”掀天揭地大怒,两只长枪纷纷向上撺刺,竟快很准的刺向阿跋摩罗前胸与后心位置!阿跋摩罗一惊,才知脚下这个连体怪人颇不好惹,他在空中强行稳住前冲之势,同时伸出两掌,拍向两只铁枪。不料两只铁枪诡异的同时变换位置与角度,继续想着自己刺了过去。阿跋摩罗两掌拍了个空,大惊失色,但他虽惊不乱,大喝一声,身体竟瞬间旋转的颠倒过来,头上脚下,“啪、啪”两响,双脚将两杆铁枪踢偏,双手落地,在地上一撑,翻起身来,怒视掀天揭地。掀天揭地看着他惊出一身冷汗的狼狈模样,“哈哈”一笑,说道:“二位爷爷教你个乖,我们不是什么怪物,而是名震天下的‘掀天揭地’,你可记住了?”

“掀天揭地,哼,大言不惭!”阿跋摩罗冷笑道,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条黑色长鞭来,凌空一甩,“啪”的一声大响,犹如惊雷,响彻天际。目莲听到这一声响,顿时心中担忧其掀天揭地的安危来,上一次在金沙镇,这一次在燕京,自己都是先行遁走,留下掀天揭地来给自己断后,目莲觉得十分过意不去。想一想掀天揭地所面对的对手,上一次是“儒圣”公羊正羽,这一次则是“百战神魔”阿跋摩罗,想到此处,目莲更觉对不住掀天揭地,但事到如今,燕京全城的性命以及神州之气运系于自己一身,自己更不能有半点退缩。

想到此处,目莲豪气顿生,大喝一声,左掌将“光明真言秘印”的功夫毫不保留的甩了出来,顿时片片金色掌影翻飞在天地之间,照的燕京外犹如白昼,右手“马头金刚鉾”忽地变成三钴金刚剑,将“锟铻剑髓”的要义融会贯通,更添明悟,鲜血飞溅之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这边厢,阿跋摩罗将那黑色长鞭舞的虎虎生风,挽出偌大的鞭花,黑色鞭影铺天盖地,尽向掀天揭地要害之处招呼着,但掀天揭地两杆长枪互相救应,配合颇为默契,加上掀天揭地生着四条腿,行动颇为灵便,一时半会阿跋摩罗竟奈何不了他。

但是,掀天揭地周围围着无数鞑子军兵虎视眈眈,还有不时防着鞑子军射手射出的冷箭偷袭,颇为辛苦,不能一心一意的与阿跋摩罗交战。掀天揭地虽然脾气火爆,但却是粗中有细,看着目莲已经冲出老远,突围只是时间问题,而其他的白莲义师战士却都已经死伤殆尽,便“哈哈”一笑道:“爷爷们不跟你们玩了,你们人多,爷爷人少,这就回去了!”

“想跑,没那么容易,左右,围住他,能杀了他的,加封万夫长!”阿跋摩罗喝道。鞑子军士闻言,尽皆兴奋了起来,一起向着掀天揭地围拢了过来。如此一来,虽然将掀天揭地围住了,但却也将阿跋摩罗隔开了,令阿跋摩罗的长鞭难以施展,阿跋摩罗不免有些后悔,大喝道:“快点给我抓住他,死活不论!”掀天揭地向着燕京冲杀过去,城墙上的道顺早看到掀天揭地的身影,眼见他们进入射程,喝道:“放箭!”

一阵弓弦响声,无数箭矢犹如飞蝗一般向着城下射去,登时射倒一片鞑子军士,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是有鞑子军士不断涌上,将手中的兵器向着掀天揭地身上招呼。掀天揭地虽然武功甚高,两人背靠着背亦能互相救应,但敌人太多,身上也不免多处挂了彩,他大喝一声,将两只铁枪掷了出去,挟手夺过两把大刀,一人一把,身形急速旋转起来,犹如一阵龙卷风一般,进入掀天揭地三丈以内的鞑子军士无不血肉横飞,身首异处!

“开城门吧,他们快到了!”涂山雪急道。

“不行……”道顺皱眉说道。仇五闻言,不解道:“褚将军,为何不开城门,难道咱们要眼睁睁的看着掀天揭地被敌人杀死吗?”道顺怒道:“你以为我想么?可是,这种情况,一旦打开城门,鞑子军跟的太近,一定同时涌入,那么,咱们岂不是开门揖盗,拱手将城池让给莽古么?”

“那怎么办呢?”仇五搓着手,急道。道顺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没办法……咱们只能尽量掩护,剩下的只能看他们自己的了,继续放箭!”掀天揭地有了城头弓箭的帮助,顿时轻松不少,三步并作两步,纵身一跃,竟跳上了城墙之上,余笑天在前,双手双脚扒住城砖,利用高绝的轻功,一路向上攀爬。

“哗,他们竟然会使‘壁宫术’!”仇五惊喜的叫道。城头之上的白莲义师士们无不大声助威,替掀天揭地加油。此时城头之上的弓箭如同雨下,便是阿跋摩罗也不敢轻易近前,他大声怒道:“弓箭队何在,给我把他射下来!”身后早有一队弓箭兵前来,张弓搭箭,连珠箭发,纷纷射向掀天揭地。鞑虏擅长骑射之术,弓箭队的箭法颇为不弱,不但射向掀天揭地,还封死了他向上行进的路线。

余笑地背向城墙,一手握着一把大刀,笑道:“轮到我了。”他双手挥舞着大刀,不断将袭来的箭矢挡住,万千飞矢,竟伤不了他!此时城上城下,箭矢纷飞,阿跋摩罗见奈何不了掀天揭地,自己大军又暴露在城头的射程之中,一咬牙,喝道:“停止射击,退!”阿跋摩罗一声令下,鞑子军立时后退,掀天揭地不用再躲避弓箭,几个起落,便攀上了城头。阿跋摩罗回头看去,地上尽是士兵尸体,喝道:“那和尚呢?”早有一名将官涩声说道:“让他……突围出去了……”

“饭桶!”阿跋摩罗一鞭子将那将官从马上抽了下来,怒不可遏,但也知道,这些军士虽然能征惯战,但想要阻止一名武功高绝之人的突围,却也是难事,便不再说什么,黑着脸回了大营。目莲好不容易脱出重围,不敢久留,一路疾驰,思索起自己的去处来。要说江湖之中实力最为雄厚的门派,无疑是少林寺了,但此时自己正在被少林寺捉拿,自己现在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然而如果不去,便不能救下燕京。深夜之中,目莲有些不便南北,一路奔出二十余里路,坐下马匹不看疲劳,一跤栽倒,目莲跳下马来,替马匹送了绳索,卸去马鞍,便自行离去了。目莲走出不远,举目望去,看到一处人家点着灯火,暗道侥幸,急忙向着光源奔了过去。



第111节:龙虎山上清宫

不远处,一灯如豆,目莲向着那光源奔过去,看似不远,却迟迟不得到达。如今脱了险境,目莲才觉身体的负荷已到了极限,浑身上下酸痛不已,仔细检查一下,身上大大小小也有十几个伤口,索性都是些皮肉伤。

“该死,到底还有多远啊,再这么下去,小僧真的要力竭脱水而死了……”目莲嘟囔着,拖着沉重的双腿继续前行着。想要调动丹田内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却发现丹田内也已经空空如也,如此不是办法,目莲索性找了一棵大树,背靠着大树树干,盘膝坐了下来。一丝一缕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终于还是顺着目莲的旨意,一点点的聚集了起来,与此同时,目莲肌肉、骨骼与经络的疲劳也得以一点一点的恢复过来,目莲长长呼出一口气,眼观鼻,鼻观心,一心吐纳恢复起来。待到目莲在此睁开双目,“仁王般若神功”真力已在体内行了七七四十九个周天,目莲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东方已是渐渐发白,咽了口唾沫,喉咙犹如火烧一般,撕扯着颇为难受。向前望去,那如豆灯光已是有些不太显眼。

“就快到了,加把劲吧。”目莲给自己打了打气,运气真气,脚下如飞,经过昨日极限之后的突破,目莲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内力又有所提升。不多一会儿,便到了一座大山脚下,一座颇不显眼的木屋映入眼帘。

“咚、咚、咚……”目莲走上前去,轻轻叩了叩门。

“谁啊?”一个老妇的声音传了出来。

“还好有人……”目莲喜道:“小僧是路过的僧人,想讨一碗水喝。”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驼背老妇的脸伸了出来,那张脸皱的犹如橘皮,眼睛也眯的几乎看不见了。

“这位大婶儿……”目莲合十说道:“可否施舍小僧一碗水喝,这荒郊野岭的,也没条河水……”那老妇看目莲一身黑衣,脸上手上都沾满血迹,颇为讶异,一时拿不定主意。

“老婆子,是谁来了?”一个老汉的声音响了起来。

“啊……”老妇答道:“是一个和尚,他要讨碗水喝呢。”

“让他进来吧。”老汉说道。

“可是……”老妇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怕什么,一把年纪的人了……”老汉答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让他进来吧。”

“哎……”老妇答应一声,打开了木门,放了目莲进来。目莲行进木屋之中,看到一个白发老者,坐在木椅之上,捏着自己的腿,便合十一礼说道:“小僧路过宝地,饥渴难耐,叨扰了二位大伯大婶儿,还望恕罪……”老汉见目莲颇有礼数,“呵呵”笑道:“好说,好说,老婆子,还不给这位大师拿下干粮和水来。”老汉让目莲坐了下来,不多一时,老妇便端来了一碗清水,目莲接过,道了声谢,一饮而尽。清冽的水顺着喉咙而下,目莲直觉异常爽快解渴,擦了擦嘴,笑道:“不知这水可还有……”

“有的,有的……”老汉笑道:“别的什么没有,水还是有的,老婆子,再给他盛一碗吧。”目莲喝了两碗水,又吃了两个老妇递给他的玉米面做的窝头,只觉得异常香甜可口,吃过了窝头,只觉浑身上下都有了劲力。老汉见目莲吃完,方才说道:“大师从何而来啊,怎么身上会有血迹?”目莲尬尴的笑了笑,也不想隐瞒,一边用袖子擦着脸,一边说道:“大伯大婶儿有所不知,鞑子军打回来了,现在正在燕都与白莲义师交战,小僧是突围出来求援的。”

“啊……”老汉与老妇齐声惊呼,面面相觑。目莲笑道:“两位不必担心,战火暂时还烧不到这里来,鞑子军的败退只是时间问题。”老汉点了点头,不停地捏着自己的双腿,面上露出痛苦之色。目莲见状,问道:“大伯的腿……”老妇答道:“老毛病了,前些年染上了风寒,每到变天的时候,他便喊腿疼,说是疼到了骨子里,疼的钻心……”目莲闻言,说道:“大伯若信得过小僧,便让小僧看看如何?”老汉看了目莲一眼,点了点头。

目莲走上前去,蹲下身来,双手扶上老汉双腿,将“仁王般若神功”真力压缩成极细极薄的状态,缓缓输入老汉双腿之中,替他温养骨骼,将那藏匿在骨头缝中的寒气抽了出来。完工之后,目莲收回双手,笑道:“大伯,你感觉一下,可有好转了?”老汉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双腿,喜道:“啊,奇怪,真的不疼了,大师,您真有本事!”老妇闻言,喜道:“当真,老头子,你这腿疾,可是跟了你十几年了!”

“当真不疼了,大师,这可真谢谢您了,咱们家贫,也没什么东西能够报答您。”老汉抓着目莲双手,诚恳的说道。目莲摇头说道:“大伯说哪里话了,那两碗清水,两个窝头,在小僧眼里,便重过千两黄金了。对了,大伯大婶儿,你们……没有子女么?”老汉闻言,叹了口气,说道:“有个儿子来着,不过参加白莲义师去打鞑虏,把命送掉了……”老妇闻言,在一旁抹泪。目莲略有歉意,说道:“实在对不住,勾起二位的伤心事了,二位住在这里,很寂寞吧,这附近,还有人家么?”老汉笑了笑,说道:“还好,龙虎山上经常有道爷下山接济我们,所以日子过得还行。”

“你是说……这里是龙虎山?”目莲睁大了眼问道。

“是啊,这座大山便是龙虎山啊,大师不知道么?”老汉见目莲颇为惊讶,不解的问道。目莲骑着马奔出来时,已是不便南北,见了岔路便胡乱拐去,到了什么地界也不清楚,如今听到老汉的话,灵光一闪,问道:“请问大伯,这座龙虎山上,是不是有一座上清宫?”

“不错,原来大师知道啊,就是上清宫中的道爷们时常接济我们来着。”老汉笑道。目莲起身道:“多谢大伯大婶儿的款待了,小僧要上龙虎山一趟。”老汉诧异道:“这就要走么,天还没大亮呢,不如多歇息一会儿吧。”

“没时间了……”目莲说道:“大伯,大婶儿,小僧告辞了,二位保重身体啊。”说完,便离开了小木屋,循着登山路而上。此时正值日出时分,山风虽大,阳光倒也暖和,但目莲却没时间享受。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竟跑到了龙虎山脚底下,也算是幸运了。目莲吃饱喝足,腿脚也有了劲,起落之间,犹如灵猴一般,登山速度比寻常人要快上许多。将近正午之时,目莲也接近山顶,终于看到了一组建筑坐落在山林之中。

目莲走上前去,之间这座建筑群规模虽然远比不上少林寺,但却另有一种出尘脱俗的韵味,让人如临仙境。山门外,两个扫地的小道士见到目莲,问道:“大师,你找人么?”目莲笑了笑,说道:“小僧目莲,求见云胤真人,不知两位道友可否通禀一声呢?”其中一个小道士稚气未脱,两只眼睛又大又圆,盯着目莲看了看,问道:“不知大师找我们掌门真人有何贵干?”目莲说道:“小僧是云胤真人的老朋友,找他有要事相商。”

两个小道士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一个小道士跑进山门之中,另一个小道士对目莲说道:“大师请稍候。”目莲点了点头,站在原地闭目养神。不多时,目莲便听到一阵爽朗的大笑,正是云胤真人带着几个老道迎了出来。云胤真人笑道:“目莲,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请进。”目莲笑了笑,随云胤真人入了上清宫,来到一间会客厅之中,众人分了宾主坐下,云胤真人道:“目莲,那日黄沙镇中一别,有些日子没见了,你怎么想起上上清宫来了。”目莲道:“真人,客套的话小僧便不说了,这次来,乃是十万火急之事,鞑子军杀回来了!”

“你说什么?”云胤真人惊得站起身来,说道:“此话当真?”

“那还有假吗?”目莲说道:“小僧拼的九死一生,才从燕京突围而出,特地来求援的。”云胤真人坐回椅中,皱眉问道:“战况如何?”

“不太妙……”目莲说道:“屈突凌那混蛋不但刺杀了弥牟老英雄,还叛逃做了莽古的走狗,烧了燕京的军粮,如今莽古大将军阿跋摩罗率领莽古十余万精兵,将燕京团团围住,城内守军不足八万,而且……军粮短缺。所以,小僧突围而出,就是想聚集江湖上的力量,解救燕都之围。”

“这可糟了,没想到屈突凌那厮狼子野心……”云胤真人痛心疾首道:“可是,靠我上清宫的力量,恐怕不足以解救燕都之围啊……”目莲点头说掉:“的确如此,所以……小僧还要往少林寺走一趟,至于其他门派,就靠真人代为通知了。”

“少林寺?”云胤真人惊道:“如老道所知不错,少林寺正在捉拿你,你此去……恐怕……”



第112节:再回少林寺

目莲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少林寺正在捉拿我,不过,小僧还是得亲自去一趟。”

“这是为什么,老道我亲自上嵩山,还不行么?”云胤真人不解的问道。目莲见云胤真人如此为自己着想,心中不免有些感动,便说道:“真人,您……相信一愚太师祖是小僧杀的么?”

“这……”云胤真人摸着胡须,沉吟道:“不管一愚前辈是不是你杀的,在老道心中,你却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这不就够了么?”目莲闻言,起身向云胤真人鞠了一躬,诚心说道:“真人,凭你这一句话,目莲就算死也瞑目了。”云胤真人扶住目莲,说道:“呵呵,目莲,你说话越来越不像个和尚了。”目莲坐下,笑道:“真人,您说话,也不想那些迂腐刻板的牛鼻子老道士。”两人说完,相视大笑,云胤真人问道:“目莲,你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么?”

“其实也没什么理由。”目莲说道:“小僧是从燕京中突围而出的,对于战况的了解与严重性,都是最清楚之人,再者,一愚太师祖并不是小僧杀的,与其一直逃避下去,不如去勇敢面对,小僧相信,是非公道自有公论,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刻,所以,小僧问心无愧,自然不怕再回少林寺。”云胤真人叹了口气,说道:“好,那么通知其他各派的重担,就暂时包在我身上。”目莲点了点头,合十说道:“一切就拜托真人了。”

云胤真人摆手说道:“现在是神州民族有难,咱们自当团结一心,还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话。来人,给目莲准备一匹好马,再加些盘缠路费。”目莲辞别云胤真人,并不曾休息,日夜不停的赶往嵩山,中间换过了三匹骏马,饶是如此,也费了八天的时间。再回嵩山,目莲百感交集。起初,自己是为了追查杀害恩施无戒禅师的凶手,来到少林寺的。之后,拜了如林大师为师,如林大师授予自己“仁王般若神功”,令自己受益至今。

后来,自己莽莽撞撞,撞入戒律院,被如法大师擒住,被判思过峰达摩洞思过,但却因祸得福,遇到了一愚太师祖。一愚太师祖对自己亦可谓是恩重如山,不但教授了自己“弥陀戒珠”这等神技,还帮助自己领悟了失传多年的外功“五百罗汉化生神通”,再后来,又帮助自己抓住了练习“疾驰三界”身法的诀窍,甚至将他毕生所悟之绝学“大身外身普会神变”尽数传给了自己。

相机此处,目莲不免十分黯然,一愚太师祖竟在离自己不远之处遇害,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竟会被认为是杀害一愚太师祖的凶手,未免太过荒唐。不过,在自己回到铁围山见过了明来之后,目莲心中却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只是,现在时机尚未成熟,目莲还不能将这个人挑出来,否则,绝不会有人相信,也对洗脱自己的冤屈毫无帮助。目莲一步一步走上山门外的青石台阶,此时的他心中并无恐惧,也无愧疚,他的心跟着脚步,也一点一点的沉静了下来。

早有执事僧人看到了目莲,有人认出他,慌忙跑进了寺中。目莲行到了山门前,却见一个披着袈裟的僧人满脸怒容,走了出来,正是戒律院首座如法大师。如法大师瞪着目莲,怒道:“目莲,你怎么还胆敢回来?莫非是肯承认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甘愿受罚了不成?”目莲双手合十,低眉顺目,缓缓说道:“阿弥陀佛,小僧此来,是有要事求见如心方丈,并不是来认罪的。”如法大师怒道:“怎么,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认罪么?”

目莲抬起了头,看向如法大师,如法大师微微一愣,却觉目莲这双眼睛清澈明亮,毫无狡黠奸诈之感,心中道:这小贼倒是好深的涵养,隐藏的好深,若不是自己知道真相,倒真有可能被他偏了过去。目莲不知如法心中所想,只是说道:“认什么罪,若是认吃肉喝酒,或是杀鞑子兵之罪,小僧是认得,但一愚太师祖,却不是小僧杀的,所以这项罪名,小僧是不认的。”

“满口胡言!”如法大师一声怒喝,说道:“老衲身为少林寺戒律院首座,今日便要将你捉拿归寺,给一愚太师祖一个交待!”说罢,这暴脾气的如法大师竟“腾”的一声向前冲去。抓向目莲前襟,用的正是沙门一百单八神通之一的“迦楼罗爪”!目莲知道这门功夫最善于近身短打的擒拿之术,而自己的恩师无戒禅师便是死在这门功夫手里,所以,多年来目莲对于这门功夫的研究也算是颇费心力。

所以,目莲一看这招,便知道如法大师使的是一招“蛟龙出洞”,他口中说道:“如法师伯苦苦相逼,弟子只有得罪了!”脚下不动,身子一侧,闪过如法大师之爪,同时肩膀一耸,撞在如法大师胸膛之上。如法大师惊咦一声,站立不稳,“咚、咚、咚……”连退五步,看着目莲惊疑不定,心中暗道:“这小贼多时不见,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不对,定然是他凑巧罢了,今日自己的武功也是大进,难道竟伤不了一个晚辈么?”念及此处,如法大师大吼一声,声势惊人,同时双爪齐出,从左右两侧抓向目莲,这一招有个名号,叫做“双龙出海”。

目莲自然识得此招,他不慌不忙,待到如法大师攻到近前,上半身突然弯了下去,避过了如法大师双爪,同时右腿从后方反踢而出,竟越过自己的身子,“啪”的一声踢在如法大师的光头之上,正是一招“五百罗汉化生神通”之中的“蝎尾罗汉”。如法大师只觉一阵眩晕,甩了甩头,站稳脚步,却看见目莲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如法大师不免心中生出一股寒意,若是目莲趁着刚才之际对自己痛下杀手,自己这条命可还在么?目莲笑道:“如法师伯,咱们还是别打了,小僧万万不是你的对手,这次回来,是真的有要事求见如心方丈的。”

“老衲已经来了,目莲,你有什么事,就请说吧。”一个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目莲看到,如心方丈已经带领多个“如”字辈高僧行了出来,就站在如法大师的身后。如法大师见如心方丈来了,面露些许惭愧之色,不再言语,站在了如心方丈身后。目莲合十道:“弟子目莲,见过如心方丈与诸位师伯、师叔。只是,此处非是说话之所,还是……”如心方丈见目莲彬彬有礼,不像是来找麻烦,便点了点头,说道:“进来吧。”

如心方丈引着目莲来到了大雄宝殿之后的禅心殿之中,这一间殿,多是用来接待外宾的,随同的还有一众“如”字辈高僧,如林大师也在其中。目莲看到了如林大师,如林大师也看到了目莲,对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目莲见到如林大师对自己并无敌意,顿时心怀大畅,原来在这少林寺之中,还有人相信自己不是杀害一愚太师祖的凶手。如心方丈开口说道:“目莲,你刚才说有要事要找老衲,不知是何事如此紧要?”

目莲说道:“方丈师伯和诸位师伯师叔可曾知道,白莲义师占领了燕京?”如心方丈点头说道:“自然知道,白莲义师赶走了莽古侵略者,夺回中原之地,也算是神州子民之福气。”目莲道:“可是,白莲义师中出了叛徒,投靠了鞑子军,鞑子军由大将军阿跋摩罗领兵十余万人,杀了回来,烧了燕京的粮草,将白莲义师众人围困在燕京之中,他们的军粮已不足一月之数,小僧九死一生,突围而出,便是来求援的。”

“啊……”此言一出,殿中诸位高僧都是有些动容。

“此话当真?”如心方丈皱眉问道:“可是,莽古十余万大军围住燕京,你又如何能够突围而出?”目莲如实说道:“白莲义师牺牲了五百多名弟兄,才掩护小僧突围而出,所以,小僧日夜不停,便本来少林寺求援,还望方丈早做定夺啊。”如心方丈不动声色,问道:“诸位师弟,觉得目莲的话可信么?”如法大师沉吟道:“刚才老衲与目莲交过了手,他的修为确实今非昔比,要说能够突围成功,也并非是胡吹大气。”

目莲一笑,看来这如法大师虽然脾气暴躁,但说话办事,却是极为可观公正的,如林大师也说道:“老僧相信目莲。”禅院首座如空大师说道:“还没得到确凿消息,还望方丈三思,这个目莲可是杀害一愚师祖的凶手,如今跑来说了这么一番话,该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骗走寺中主力,另有所图吧?”目莲一愣,但却明白如空大师的疑虑也是正常的,便说道:“神州气运在此一举,还请师伯师叔们三思啊。”如心方丈却道:“咱们少林寺一向皈依佛祖,不理红尘俗事,目莲,你莫非是想让寺中僧人卷入战场厮杀当中去么?”



第113节:奔赴战场

目莲闻言,怒火上涌,大声说道:“方丈此言差矣,除魔卫道,当是我辈本分,更何况,鞑虏残暴,害死我神州百姓无数,如今再度袭来,难道方丈忍心看着神州大好河山再度沦为人间地狱么?白莲义师为了赶走莽古侵略者,付出了千万生命,难道咱们空有一身武艺,枯坐寺中吃斋念佛,便真的能够普度众生么?”此言一出,殿中高僧齐齐动容,就连如法大师也是眉头紧锁,陷入思考之中。如心方丈说道:“老衲忝为少林寺方丈,多年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千百年来的禅宗基业,不能毁在老衲手里,所以,老衲做的任何决定,都事关重大,你可明白?”

目莲点了点头,说道:“方丈教训的是,弟子明白,可是,弟子回少林寺求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况且,少林寺千年古刹,江湖上抬举,推崇咱们为正道执牛耳者,如今,龙虎山上清宫的云胤真人,已经通知各派江湖人士,到时候,中原各派一呼百应,咱们少林寺若是再无动静,恐怕让人齿冷啊。”般若院首座如定大师点头道:“此言不无道理。”如法大师忽道:“目莲,不论少林寺是否参与战事之中,你的罪行,又该如何处理?”

目莲说道:“燕都事了,小僧当与诸位师伯师叔回寺受审,小僧相信,是非曲直,自有公论,这一点,如法师伯不必担心。”如法大师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如心方丈见众人不再言语,便说道:“如今尚不知目莲话中真假,恐怕还需派人前去查探一番。”目莲急道:“方丈师伯!如是如此,恐怕燕京危矣!如今燕都存粮不足一月之数,绝对耗不起了,若得不到援救,让鞑子军将燕京夺了去,便万事休矣!小僧以性命担保,若有半句谎言,诸位师伯师叔虽然可将小僧这颗脑袋取了去!”

殿中的“如”字辈高僧闻言,面面相觑,各有所思,看向目莲的目光之中也好似多了点什么。如心方丈叹了口气,说道:“诸位师弟,选择相信目莲,同意援助燕京的,请举手示意。”此言一出,殿中高僧十有七八都举起了手。目莲见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如心方丈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明日老衲亲自率领诸位,前去援救燕京!”

“方丈师伯……”目莲有些喜出望外。如心方丈接着说道:“如山、如定、你们随我一同前去,不知寺中战力,可以出动多少?”罗汉院首座如山大师道:“就算加上俗家弟子,寺中也要留下足够人手,这样的话……至多可以派出三千。”目莲喜道:“三千么?太好了,比小僧想象的要多呢。这一支战力,投入前线,定能起到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如心方丈点头道:“好,那么诸位便下去好生休息一夜,目莲,大敌当前,你的罪过暂且几下,你连日奔波,定然累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目莲答应了,便退出禅心殿,与如林大师一起,回到了久违的般若院之中。如林大师将目莲引入他所住禅房之中,目莲将这些时间发生的事情草草禀告给如林大师,如林大师也是错愕不已。接着,目莲凑近如林大师耳旁,低声说了些话。如林大师猛然睁开双眼,说道:“目莲,兹事体大,你所说的,可当真么?”目莲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当真,师父,您若是不信弟子,也可以将弟子就地正法,弟子毫无怨言。”

如林大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猜到了几分,你这么一说,事情都变得有些合理了,好,你走之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目莲心中感动,点头道:“谢谢你,师父。”如林大师笑道:“师徒一场,说什么谢不谢的,对了,目莲,你的‘仁王般若神功’,练至什么境界了?”目莲一愣,沉吟道:“大概……已经修到了第五重天,‘离火外吐了’。”

“当真么?”如林大师诧异道:“你的资质果然相当了得,短短几年时间,都快赶上为师我了。”目莲笑道:“弟子哪敢欺瞒师父,不过是有些奇遇,侥幸而已,距离师父还差得远呢。”师徒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再印证了一些武学上的疑难之处,目莲才辞别如林大师,向自己曾经住过的禅房走去。天色已暗,目莲来到熟悉的禅房门前,缓缓推开了房门。

“是谁?”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目莲听到这个声音,胸中涌起一股暖流,轻声叫道:“悟真,是我。”悟真从榻上翻身坐起,叫道:“目莲,真的是你么?你怎么还敢回来,我想死你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说完,便跳起身来,一把将目莲拥入怀中。目莲拍了拍悟真厚实的脊背,笑道:“好了,怎么像个孩子似的?小僧可不喜欢男人哦……”一旁的悟性也站起身来,裂开嘴笑了,但在这微弱的光中,目莲却看到了悟性泛红的眼眶。悟真松开目莲,说道:“你……怎么还敢回来,太师伯他们没把你怎么样么?”

“暂时没事……”目莲笑道:“至于为什么,一时半会也和你们说不清楚,悟真,先带我去一个地方吧。”

“啊,这么晚了,要去哪里?”悟真不解道。目莲说道:“去一愚太师祖的墓前。”悟真引着目莲,来到后山一愚的坟前,目莲看到,一座朴实的石碑,上面写着“一代宗师一愚之墓”几个大字。目莲跪了下来,将坟头的土轻轻挖开来一些,放入了一些物事,接着有用土埋了起来。悟真奇道:“目莲,你埋了什么进去。”

“是玻璃弹子……”目莲微笑道:“我答应过一愚太师祖,要买真的弹子回来和他一起玩的,上一次,小僧忘记了,这一次,小僧却说什么也不会忘了,只可惜,再也不能和一愚太师祖一起玩打老虎洞了……一愚太师祖,希望西天极乐,也有人能陪你玩弹子……”说完,两行清泪从目莲清俊的脸庞上,滚落下来,滴入了黄土之中……

第二天一早,如心方丈领着如山、如定以及目莲,率领着三千“可”字辈与“悟”字辈的僧人奔赴燕都,这其中,也包括了主动请缨的悟真与悟性。这么浩浩荡荡的人马,吃住都比较麻烦,所以,专门有“悟”字辈的低辈僧人赶着马车,上面驮着干粮,夜晚,便就地歇息,不敢耽误了赶路。这一日,一众僧人正在赶路之中,却见前面也有上百号人正在赶路,定睛一看,竟然都是些比丘尼。悟真道:“这可奇了怪了,大白天的,怎么会碰到这么多比丘尼的?”

目莲笑道:“别胡说,上前看看不就知道了。”只见如心方丈上前说道:“前方是哪座宝刹之中的佛门同道,老衲如心,见过诸位小师傅。”前方的比丘尼们听到声音,纷纷停步,从中一前一后走出两个老尼来,目莲一看,原来竟是见过的。只听那老尼笑道:“原来是少林寺如心方丈到了,老身莲鉴,见过如心方丈。”如心方丈大笑道:“啊,是燕山派的莲鉴神尼与莲照神尼,老衲失礼了。”

悟真在一旁闻言,咂舌道:“哎呦,竟然是鼎鼎大名的‘燕山三神尼’其中两人,真想不到,他们要去干什么?”目莲此时有些深思不熟,目光在一众比丘尼中寻找着什么。悟真用手在目莲眼前晃了晃,笑道:“目莲,目莲,你小子,六根不净哦……”目莲打掉悟真的手,笑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莲鉴神尼道:“少林寺这么大的动静,莫不是也要去援助燕京么?”如心方丈微笑道:“莫非大势至尼寺此行也是这个目的么。”

“正是,咱们便一道前去吧。”莲鉴神尼点头笑道:“有少林寺这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参与战事,依老身看来,此战是十拿九稳的了。”

“神尼严重了。”如心方丈摆了摆手,说道:“大家都是汉人,出一份力自是应该。”于是,两只队伍合在一处,一同赶往燕京。然而男女有别,特别是佛门中人,对此更是介意,少林寺与大势至尼寺中的年轻弟子们都有些浑身不自在,而反观如心方丈三人与莲鉴神尼两人,却是谈笑风生,毫不介意。目莲正在低头行路,却听见一个声音叫道:“小和尚……”目莲心头一震,转头望去,一个清丽绝伦的脸庞映入自己眼帘,目莲顿时脑中有些微微眩晕,心头狂跳,脸颊也有些发烫。

“小和尚,你不认识我了么?”声音的来源是个小比丘尼,正眨着一双美目,盯着目莲问道。一旁的少林寺僧人尽皆傻了眼,一个个被那小比丘尼的美貌惊得目瞪口呆,有些找不到北,看向目莲的眼神也纷纷变得奇怪起来。



第114节:攻与守

“认得,宝乐儿……是你么?”目莲低声说道。

“嘻嘻,宝乐儿这个名字我早就不用了。”小比丘尼说道:“我现在,叫做华鬘。”

“华鬘……很好听的法号呢。”目莲笑道。华鬘正是昔日的莽古公主宝乐儿,此时她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小和尚,你的眼睛好了么?”目莲闻言,有意眨了眨眼睛,笑道:“全好了,怎么样,是不是比之前还要明亮有神?”华鬘偷笑,说道:“还是一副没正经的样子……”目莲笑了笑,问道:“宝乐儿……啊,不是,华鬘,你在大势至尼寺中,过的还好么?”华鬘神色有些黯然,点头道:“还好的。”目莲看华鬘答的有些勉强,摸了摸光头,说道:“华鬘,这次我们是去救援燕京,敌人便是鞑子军,你怎么也来了?”

“是我主动要求的……”华鬘说道:“我也希望能够尽自己的力量,停止战争……不论是鞑虏,还是汉人,我都不希望再有伤亡……”忽听华鬘身后一个颇为尖细的女声说道:“呦,这不是华鬘师妹吗,怎么,这么快就勾搭了一个少林寺的小和尚吗?”华鬘回头道:“华笼师姐,请不要胡说,我们……认识很久了。”

目莲向后望去,却看见几个青年女尼一起冷笑着望向这边,为首一个女尼面色发白,生着一双细眼,脸上生着些麻子,开口说道:“哦,我当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老相好啊。”说完,几个女尼一起窃笑。目莲眉头一皱,问道:“华鬘,她们为什么对你这么刻薄?”华鬘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大概,她们隐约知道我不是汉家女,而是莽古女……”

“原来如此……”目莲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却听那华笼继续说道:“咦,怎么不说话了,看来是咱们打扰了她们谈情说爱了,真是咱们的错了。”目莲心中愠怒,但却微微笑道:“不错,那是大大的打扰了。”了情不料目莲竟敢承认,说道:“你……你身为佛门弟子,竟敢……”

“竟敢什么?”目莲看着华笼问道。华笼怒道:“竟敢承认你当众与华鬘师妹谈情说爱!”

“小僧可没有说过我们在谈什么说什么啊……”目莲白了华笼一眼,说道:“你师父没有教过你,偷听别人说话,很不礼貌吗?”

“你……”华笼瞪着一双细眼,怒道:“谁偷听你们说话了?”

“谁生气我便说谁……”目莲“哈哈”一笑道:“你若是没有偷听我们说话,怎么知道我们在谈什么,说什么了?”

“我……”华笼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对答。

“我知道了。”目莲笑道:“定是你整日里胡思乱想的竟是些男女情爱之事,所以看见男女一起,便联想那那里去了,嗯……你正值花季,大姑娘家,想些男女情爱之事,也是蛮正常的啊。”

“你……你这和尚……”华笼气的涨红了脸,怒喝道:“你这不要脸的和尚,少林寺怎么会收你这种人的?”

“彼此彼此吧。”目莲双臂抱在胸前,笑着说道。

“华笼师姐,这和尚色眯眯的不像好人,咱们别跟他们说了,告诉师父去!”华笼旁边的女尼说道。华笼跺了跺脚,狠狠瞪了华鬘和目莲一眼,说道:“你们给我等着!”说完,便与那几个女尼一起,走到前面去了。目莲皱了皱眉,问道:“华鬘,你何必怕她们,你本来便有武功在身的,依我看,他们几个联手,也未必能打赢你。”

华鬘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已是孤独一人,孤魂野鬼一般,燕山派肯收留我,已经很好了,我又何苦与他人置气呢,再说了,莽古杀了那么多汉人,她们讨厌我,也是应该的……”目莲摇头道:“你不该这么想……众生生来便是平等,好坏之分,不在汉人或是莽古人,在小僧看来,你比她们好多了。”华鬘点了点头,笑道:“小和尚……目莲,谢谢你,我去师父那里了……”说完,便向前跑去了。目莲叹了口气,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垂着头跟着众人赶路。悟真与悟性见目莲垂头丧气的样子,也不敢与他搭话。

燕京,皇宫,太和殿。道顺愁眉不展,当中而坐,两旁坐着站着的,都是些白莲义师的高层与重要人士。陈泰咳嗽一声,说道:“粮食的消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实在没办法,士兵们已经开始杀马了,要禁止吗?”

“不必了……”目莲摆了摆手,说道:“杀马也能救一时之急,更何况,现在守城,马匹作用不大,还耗费咱们的草料与淡水,就随他们去吧。”陈泰叹了口气,说道:“若再得不到救援,咱们便真要困死在这燕京之中了,依老夫看,不如趁着士兵们还有些力气,杀出去决一死战吧。”道顺摇了摇头,说道:“陈来,援兵未到,何必着急?”陈泰说道:“褚将军,莫怪老夫直言,目莲大师去了这许多日,也没个音讯,敌军势大,恐怕……”

“你是想说目莲师兄一去不复返了么?”道顺问道。陈泰缓缓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七天前,鞑子军就已经开始攻城,而且,气势一天比一天大,咱们好不容易守住这七天,但已经是损失惨重,而且如此下去,咱们的士气损耗太大了,再者,咱们的子城与瓮城都已被破,只余主城……依老夫看,不出几日,燕京必被破矣。”殿中的许多人也跟着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不会的,目莲他一定会回来的!”涂山雪站起身,用她那颇为明亮悦耳的声音大声说道。道顺点了点头,说道:“对,目莲师兄不会一去不返的,我相信他,天色暗了,走吧,诸位随我登上城墙布置防御工作吧,我想,鞑子军很快,就要开始新一轮的攻城了……”道顺引着众人上了城墙之上,所见士兵,均是无精打采,也难怪,饿着肚子,又怎能提起精神来。

日已西沉,道顺在城头之上来回走动着,检查着每一个防御机关,同时给守城的白莲义师士打着气,但那些军士也只是有气无力的应着,丝毫提不起斗志来。道顺甚至看到,有的军士缩在城墙一角,身体瑟瑟发抖,正在抽抽噎噎的哭泣着……道顺叹了口气,心里暗暗说道:“目莲师兄啊,你再不来,我们恐怕真的要撑不住了……”突然间,城下杀声震天,鞑子军再度攻城!

道顺大喝道:“弓箭手准备!其余人,随我杀敌,胆敢登上城头者,一律给我送他去见阎王!”城下,鞑子军举着火把,无数火把闪着光,犹如漫天繁星,他们口中呐喊着,架着云梯,冒着矢石向城头攀登,城门之外,鞑子军数十个人合抱着尖头的撞木,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城门,“轰隆、轰隆”的撞击声,击在每个白莲义师人的心头。

“射啊,保护城门!”仇五挥舞着大刀,指挥着弓箭队射击撞击城门的鞑子军士,但射到数人,又有数人补了上去。道顺一刀砍断一架云梯,将一个一只脚已登上了城墙的鞑子军士踢了一下,喝道:“坚持住,他们的死伤比咱们多多了,通知城楼上的守军,泼油点火,烧死这群不要命的鞑虏!”

燕京城上城下,喊杀声震天,箭矢纷飞,火光四起,阿跋摩罗骑在马上,抱着双臂,看着战况,眯着眼微微笑道:“很好,看样子,不出几日,燕京便将是我们莽古的囊中之物了,到时候,不仅收回燕京,还消灭了白莲义师主力部队,嘿嘿,莽古恢复河山,指日可待,铁穹天骄汗,您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忽然,一个传令兵跑到阿跋摩罗马前惊慌失措的叫道:“大将军,不好了,后方遇袭!”

“遇袭,怎么可能?”阿跋摩罗闻言,急忙调转马头,奔向部队后方。道顺上了城楼指挥战局,却隐约看到鞑子军后方的一排排火把出现慌乱之势,隐隐传来刀兵之声,忽听一声清啸:“龙虎山上清宫云胤真人,特来助诸位一臂之力!”道顺闻言,大喜道:“太好了,是云胤真人到了!诸位,咱们有救了!”

这一声啸,通过内力送出,响彻燕京上空,白莲义师士个个听在耳内,都是精神一震,云胤真人在白莲义师中地位颇高,如今众人听闻他赶到了战场,都纷纷打起了精神。阿跋摩罗冷笑道:“原来是些神州武林中的小杂鱼,你们继续攻城,他们交给我来收拾!”云胤真人手握浮尘,引着麾下上百名弟子,在鞑子军中往来冲杀,轻飘飘的浮尘在云胤真人手中,一根根丝线似乎变成了铁线一般,一浮尘打过去,便扇倒一片鞑子军士。阿跋摩罗骑着马,抽出黑色长鞭,奔上前去,看准那为首的云胤真人,一鞭子打了过去!


第115节:百战神魔破阵

这一鞭子夹着一串黑光,照着云胤真人的脑袋砸了下来,云胤真人立时察觉,但这一鞭又准又狠,偏偏是趁着云胤真人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际打了过来,云胤真人就地打了个滚,十分狼狈的避过了这一鞭,转头看去,地面之上已被这一鞭砸出了一条深深的沟壑。云胤真人翻身跃起,左右早有上清宫弟子上前护住,云胤真人凝视阿跋摩罗道:“‘百战神魔’阿跋摩罗,老道早有耳闻。”

阿跋摩罗笑道:“上清宫这种小门派,还是不要来蹚浑水的好,否则,被灭了满门,你可不好对门派的祖宗们交待!”云胤真人“呵呵”一笑,说道:“不劳‘百战神魔’挂心,比起神州沦陷,百姓流离失所,我上清宫灭门之事,还算是小。”阿跋摩罗目光一寒,说道:“那就让我领教一下上清宫高招!”说完,阿跋摩罗一扬鞭,从马上跃起,向着云胤真人激射而去。

云胤真人心知自己无法与阿跋摩罗匹敌,忙喝道:“结‘太乙金光八卦阵’!”话音一落,八个上清宫老道士将云胤真人围在中心,口中念念有词,八人分八卦位置站定,手中长剑颤鸣,遥遥建立起一种微妙的联系。这八名老道均是与云胤真人同一辈分的高手,云胤真人这一次特地将他们带了出来,就是为了应付最艰苦的战斗。阿跋摩罗冷笑道:“管你什么阵法,也挡不住我!”阿跋摩罗一落地,便即落入上清宫所结阵法之中,甫一入阵,阿跋摩罗便觉不对,异常吵闹刺耳的战场中,竟变得安静了下来,代替入耳的,是周围老道念出的经文声音。

“故弄玄虚!”阿跋摩罗冷笑一声,一鞭子甩出,鞭尖犹如灵蛇一般,直直向着云胤真人面门而去。云胤真人不慌不忙的站在原地,口中喝道:“泽兑,风巽,挡!”忽然,云胤真人左右两个老道向中间踏出一步,宝剑一竖,真气纵横,竟形成一片剑光织成的护盾,一声闷响,便挡下了阿跋摩罗那一鞭。云胤真人喝道:“雷震,山艮,击!”阿跋摩罗身后左右两名老道几乎同时出剑,斜刺阿跋摩罗两肋。

阿跋摩罗哼道:“雕虫小技!”猛然转身,挥出一鞭,“当、当”两响,挡住两剑。却听云胤真人再度喝道:“天乾,地坤,合!”便见前后两名老道宝剑一声镝鸣,一前一后,向着阿跋摩罗前胸后背攻了过去。云胤真人口中不停,继续喝道:“火离,水坎,夹!”左右又有两名老道,一声清啸,剑尖微颤,足下一点,刺向阿跋摩罗两肩。这八个道士之间,隐隐有着真气链接,金色剑光彼此相护相生,将阿跋摩罗罩在垓心。

阿跋摩罗两条浓眉一挑,喝道:“破阵有些门道!”面对四把宝剑袭击,阿跋摩罗将鞭子一卷,衣炔飘飞,身子急速打起转来,同时跃上半空。四把宝剑跟着跃了上去,虽看不清阿跋摩罗要害所在,索性尽全力将宝剑刺出。阿跋摩罗一声厉喝,周身爆出黑气来,卷出漫天鞭影,散出层层黑光,顿时将四柄宝剑逼了回去。阿跋摩罗刚缓过一口气,却见一道白光犹如霞光,笔直射了过来,正是云胤真人!

阿跋摩罗刚刚使出一招“摩诃娆佛”,还未缓过一口气,便见云胤真人攻了过来,他一咬牙,喝道:“来得正好,当我会怕吗!”云胤真人浮尘一扫,夹带着凌厉真气,扫向阿跋摩罗面门。阿跋摩罗右手一伸,黑色电光围绕在手臂之上,一把抓住了浮尘丝,但浮尘上的真气犹如万道水流一般攻入阿跋摩罗体内,阿跋摩罗右手一扭,意欲夺过云胤真人之浮尘。

云胤真人经验老道,早料到阿跋摩罗有此一招,他凌空移近身形,左手一掌拍向阿跋摩罗右手肘部关节之处,阿跋摩罗如不撒手,右臂必遭重创。阿跋摩罗右手抓着浮尘,左手挥舞鞭子压制其余老道,避无可避,只得弃了浮尘,飘然而退。云胤真人占了上风,不依不饶,喝道:“金光八卦,破!”八柄宝剑一声龙吟,发出刺眼金光,地上八个老道齐齐一声清啸,身形拔起,一齐攻向阿跋摩罗。

八道金光分分合合,诡异莫测,纵是阿跋摩罗,亦不敢有丝毫怠慢,他大喝一声,将鞭子插在腰中,运足十成功力,双掌向四面八方连环打出,打出片片黑光,犹如条条黑龙一般,绕体腾跃,更有九条黑龙,分袭八名老道与云胤真人。道道金光与条条黑龙碰撞,发出阵阵闷响,燕京上城下,无数人仰望天际,金光与黑光往来交错,天摇地动,阿跋摩罗一人真气与九人相抵,抵敌不住,嘴角淌出黑血来,他发了狠心,看准乾位上修为最高的那个老道,一声炸响,身形消失在原地,再度出现,已逼近那名老道。

云胤真人看到阿跋摩罗行动,急忙喝道:“泽兑,风巽,合!”乾位之上的老道将宝剑一竖,护住自身,两旁兑位与巽位之上的老道两把宝剑斜刺阿跋摩罗。阿跋摩罗怒道:“到此为止了!”他左右打出两掌,黑光乍然,两声脆响,位与巽位之上的两名老道宝剑纷纷断折,余劲不消,击的两名老道连连后退。紧接着,阿跋摩罗中宫直进,一把抓向乾位之上的老道。

云胤真人一边赶往乾位,一边喝道:“火离,水坎,雷震,山艮,击!”阿跋摩罗不顾背后危险,冷笑着继续进击,乾位上的老道乃是这八人当中修为最高者,也是阵眼,却被阿跋摩罗看穿,此时他虽惊不乱,并不自救,而是一剑点向阿跋摩罗眉心。阿跋摩罗不料对方竟使出同归于尽的打法,不由叫了声“好”,但他修为毕竟高那老道一筹,头部左右一晃,竟变得有些虚幻,接着闪过老道那一剑,一掌拍在老道左胸之上!那老道口中喷出一道血线,向后跌去。

“云涯师兄!”云胤真人与其余老道纷纷怒喝,齐攻阿跋摩罗。阿跋摩罗“嘿嘿”一笑,虚幻的身影向上拔起,急速爆退,向着鞑子军中而去。其余老道举剑合围,但乾位的云涯已经倒下,阵法失了联系,已被破,阿跋摩罗用诡异的身法避过数剑,爆退之中,终究还是被云胤真人一记浮尘击在腰部。阿跋摩罗一咬牙,窜入鞑子军队之中,喝道:“他们折了锐气,已不足为惧了,左右,给我挡住他们!”

早有无数鞑子军士向上清宫众道士杀了过来,云胤真人见折了云涯,便下令暂时撤退。鞑子军没了后顾之忧,便继续攻打燕京。阿跋摩罗杀的兴起,奔向燕京头,纵身一跃,便跃上城墙一半高度,道顺见状,忙指挥弓箭队攒射阿跋摩罗,同时忙对仇五道:“将床弩推过来!”阿跋摩罗抽出长鞭,将犹如飞蝗一般的箭雨纷纷卷了下来,鞑子军士见大将军身先士卒,亲冒矢石,更是士气大振,一个个犹如不要命一般,向城头之上猛攻。

城楼之上,仇五引着几个白莲义师是,将一架颇大的机关推了过来,这机关之上架着数个巨大的弩机,上面放着又粗又长的精铁弩箭,仇五说道:“褚将军,床弩在此。”这床弩乃是一种威力较大的弩机,将一张或几张强弩安装在床架上,以绞动其后部的轮轴张弓装箭,待机发射。多弓床弩可用多人绞轴,用几张强弩合力发箭,其弹射力远远超过单人使用的擘张、蹶张或腰引弩,威力绝伦。

道顺跃到床弩之后,对准阿跋摩罗,他习过武,力气大,一人便能绞动机括,只听弓弦之声连连作响,一根根强大的弩箭射向阿跋摩罗。阿跋摩罗正准备一跃便上了城头,却听耳旁发出无数锐响,偏头一看,大惊失色,抽出长鞭一卷,将将卷下两三只弩箭,便已觉手臂酸麻,他明白这些弩箭绝不是平常弓箭可比,加上刚才与上清宫一众道士交战受了内伤,不便再过多耗费真气,只得弃了城墙,跳了下去。

那些弩箭其势不止,射穿了数名鞑子军士,将云梯也射断了一架。阿跋摩罗看看天色,东方已有些渐渐发白,便下令暂停攻城,回去休整。鞑子军停止了攻城,纷纷后撤,道顺舒了口气,清点人数,伤亡又是十分惨重。道顺右臂也受了些伤,他下了城楼,包扎着手臂之上的伤口,一边与仇五等人商议着守城的事宜。

仇五道:“褚将军,咱们的损失太大了,将士们太过疲惫,战力已经严重不足了,反观鞑子军,乃是四座城门交替攻击,每一面的军士都能得到充分的休息,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啊。”道顺点了点头,说道:“实在不行,便抽调城中的年轻壮丁吧,白天让他们在城墙之上防守,据我观察,鞑子军应该不会在白天攻城,如此,也能让将士们换下来好好休息休息。”仇五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仇五走后,涂山雪走了过来,蹲下身子,问道:“道顺,你的伤要紧么?”道顺摇了摇头,笑道:“没事,这点伤势,死不了人的。”涂山雪叹了口气,说道:“还是没有目莲的消息么?”



第116节:少林寺参战

道顺道:“还没有,不过,既然云胤真人已经来援助咱们,便说明目莲师兄已经将消息带了出去,我想,他很快就会回来了,那时候,便是咱们的反攻之时!”

莽古将军帐。阿跋摩罗端坐大帐之中,旁边有随军大夫在帮阿跋摩罗检查着身体上的伤势。阿跋摩罗摆了摆手,笑道:“不必检查了,我的伤,不是你们能够医治的。”下手军官说道:“大将军身体要紧,还是莫要太过操劳了。咱们鞑子军现在,全靠大将军撑着了。”阿跋摩罗道:“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只差最后一击,如不加紧行事,恐怕夜长梦多啊。”

军官笑道:“哼,咱们现在是关门打狗,瓮中捉鳖,燕京破,只是时间问题,大将军有何可担心的。”阿跋摩罗站起身来,来回踱步,沉吟道:“你们莫要过于小看南蛮了,神州地域之大,几倍于咱们莽古,因此,卧虎藏龙之辈也是甚多,拖得久了,引来那些难缠的家伙,可就不太好办了。”军官皱了皱眉,点头道:“大将军说的也是,汗王功败垂成,就是拜那儒圣公羊正羽所赐,哼,真是可恨啊。”

阿跋摩罗转过头,看向站在帐中的屈突凌道:“燕京迟迟无法攻破。你还有什么妙计么?”屈突凌摸着下巴,说道:“这……褚国瑞这小子,最喜夜战,所以,士兵们也都习惯于在夜晚作战,连续几日,咱们也都是夜晚攻城,白莲义师士们定已经习惯了在白天休息,所以,趁着咱们的士兵体力尚可,不如……今天便白天攻城,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鼓作气攻破燕京!”

阿跋摩罗笑了笑,说道:“说来说去,还是只能强攻么?”屈突凌有些尬尴的笑了笑,不敢再说什么。阿跋摩罗笑道:“不过,我也正有此意,今日,就在白天攻城!”屈突凌正有些得意,却听阿跋摩罗看着自己说道:“屈突凌,今日你便为先锋,率领一支万人队,进攻东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便提头来见吧!”

“额……”屈突凌闻言,有些失神。

“怎么,你不愿意么?”阿跋摩罗森然问道。

“属下遵命。”屈突凌答应道,心中却暗暗叫苦,自己投靠鞑子军,本以为能得到荣华富贵,谁知却被调在帐前听令,看来,阿跋摩罗是想过河拆桥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此言一点不假,看来……自己投靠莽古,并不是明智之举啊。正在思索是否要偷偷溜走,却听阿跋摩罗道:“神州有句话叫兵贵神速,事不宜迟,马上整理军备,出击!”屈突凌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前去收拾军备。

燕京城墙之上。被临时抽调而来的精壮男子正在勉强站着岗位,却听到“隆隆”之声大作,四面黄沙漫天,城墙似乎也在摇动,正不知是怎么回事,却听到白莲义师士叫道:“敌袭……是敌袭!鞑子军攻过来了!”道顺正穿着铠甲,斜靠在城墙上打着盹儿,闻言猛的睁开眼,提起身旁的关刀,便奔上了城墙指挥城防。白莲义师士尚在睡梦当中,甫一遇袭,一个个又困又饿的爬起身来,准备战斗。

屈突凌引着鞑子军士,向着东门而来,他咬着牙,硬着头皮当先冲锋,心中想着只要自己能够攻破燕京,立下大功,看阿跋摩罗能够将自己怎么样。鞑子军冒着矢石,架起云梯,无数军士向着燕京头而上,道顺提着刀,招呼着军士控制着各种守城器械,但鞑子军气势如虹,许多军士已登上了城头,与白莲义师士展开了白刃战。已伤愈的掀天揭地也登上城墙,高呼酣战,一手抓住一个鞑子军士,便扔下城头。

屈突凌见许多军士已登上城头,心里一喜,也想抢功,挤开鞑子军士,自己向城头登去,他连放数枚飞刀,射倒数名白莲义师士,意气风发,登上城头,正欲奔向城门位置,却听到一声颇为悦耳的冷喝:“屈突凌!”屈突凌闻言一愣,有些片刻的失神,转过头去,却见涂山雪已将弓拉满,搭着一只羽箭指着自己。

“雪儿……”屈突凌的声音有些苦涩,一瞬之间,无数往事涌上心头,凌风只觉鼻子有些发酸,身体也变得有些僵硬了。忽然,他看到一个鞑子军士举刀向着涂山雪砍了过去,心中一急,竟喊不出声来,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让自己被射死好,还是涂山雪被砍死好?眼看鞑子军士一刀将要砍在涂山雪身上,忽然一团白影扑向那鞑子军士,那鞑子军士一声惨叫,便倒了下去,正是雪猿小白。涂山雪一咬牙,“嗖”的一声将箭射了出去,屈突凌看着涂山雪,只觉得身心俱疲,左胸一疼,被羽箭当胸穿过。

“雪儿……你……好狠的心……”屈突凌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脑袋一片昏黑,却眼见道顺提着刀奔了过来。

“屈突凌,你罪大恶极,恶有恶报,死吧!”道顺举起关刀,“唰”的一刀,将屈突凌的头颅斩了下来,一脚将屈突凌尸身踢下了城头。鞑子军士见领头的屈突凌被杀,也都有些失神,又被白莲义师占到了一丝上风。但越来越多的鞑子军士涌上城墙,眼看就要抵挡不住,却听到悠悠扬扬的诵经之声传了出来。

这诵经之声飘入每个人耳中,彷佛极远,又彷佛极近,令人听在耳中,只觉心神放松,没了杀意,只想盘膝坐下,不理尘世间的琐事。涂山雪喜道:“是少林寺的僧人到了,目莲回来了,一定没错!”道顺闻言,举刀大叫道:“少林寺的援军到了,咱们有救了,坚持下去!”来的正是少林寺与其他神州门派的人,他们与上清宫合兵一处,一齐向鞑子军发起进攻。

“禀告大将军,咱们后方又遭遇袭击,来的……还是神州武林人士!”一个传令兵跪在阿跋摩罗马前禀告道。阿跋摩罗的视线不离燕京头,耳中也听到那诵经之声,他毫不在意的问道:“又有些和尚来了么?有多少人,你们挡住他们不就是了?”那传令兵有些慌张的说道:“他们有……有数千人马!”

“什么?”阿跋摩罗回过头来,怒道:“小小几个江湖门派,怎么会有那么多人马?”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那传令兵瑟缩着,将脸贴在地面之上。阿跋摩罗勒转马头,一辉鞭子,喝道:“左右,随我来!”阿跋摩罗率队调转矛头,向着阵后而去,燕京所遭受的压力顿时减小了许多。道顺见状,一咬牙,喝道:“打开城门,所有人,跟着我杀出去!”旁边的仇五惊道:“褚将军,你这是干什么?”道顺喝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随我杀出去,与鞑虏决一死战吧!”

城门大开,道顺一马当先,引着无数白莲义师士杀了出来,城外的鞑子军万料不到白莲义师还敢出城迎敌,登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阿跋摩罗来到阵后,果见军阵已乱作一团,无数僧人、道士、比丘尼及武林人士正在来回冲杀,将军阵搅得犹如一团乱麻。阿跋摩罗大怒,喝道:“蝼蚁们,你们找死!”他一蹬马镫,身子凌空而起,一鞭子便卷起一个使锤的大汉,重重的抡在地上,接着,一掌打翻一名少林寺的僧人,正欲大开杀戒,却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阿跋摩罗定睛看去,却是一个披着大红袈裟的老僧,这老僧慈眉善目,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身后还站着另外两名老僧,一个身材异常雄伟,另一个气息内敛,给人神秘莫测之感。阿跋摩罗何等眼力,早看出这三个老和尚并非等闲之辈,便问道:“你们是何人?”当先站着的老僧说道:“老衲乃是少林寺住持,如心。”

“如山。”

“老衲如定。”

“好啊,少林寺,果然来了!”阿跋摩罗咬牙说道,但是到如今,已是不能不战,他暗暗集聚真气,喝道:“你们三个一起上吧!”此时的目莲担心燕京中的白莲义师众人,见三位师伯缠住阿跋摩罗,连忙抢过一匹马,操控“自在轮宝”,向着燕京方向奔去。奔到中途,却见两军厮杀,杀的天昏地暗,鬼哭狼嚎,目莲跳下马来,一掌打翻一片鞑子军,拉住一个白莲义师士道:“怎么回事,城破了么?”那白莲义师士认得目莲,说道:“大师,是褚将军带着我们杀了出来!”

“他人呢?”目莲问道。那白莲义师士摇摇一指,目莲连忙骑上马背,循着白莲义师士所指的方向奔了过去,果然看见道顺骑在马上,正在与一个莽古将官厮杀着。目莲凌空划出一道剑气,将那莽古将官刺下马,上前问道:“道顺,你怎么杀出来了!”道顺说道:“眼看城池就要被破了,还好你们及时赶到,我只能做这最后一搏了,前后夹攻,与鞑虏决一死战!”目莲问道:“雪儿呢?”道顺笑道:“放心吧,有你那个白猿兄弟和掀天揭地保护着她,很安全。”



第117节:魔魁摩诃末法

“那……你是说她还在城里么?”目莲问道。

“嗯……”道顺一边挥舞大刀杀敌,一边说道:“我带了两万人杀了出来,燕京中尚有一万守军,不用担心,目莲师兄,你很紧张涂山雪哦。”目莲笑了笑,说道:“我答应了涂山老先生要照看她的啊,我还是回去看看,你自己小心。”

“额……真是个谨慎的家伙哈,还没来得及问他到底来了多少门派,多少人呢……”道顺砍倒一个鞑子兵,撇了撇嘴。燕京墙上,压力已减小许多,涂山雪松了口气,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香汗,靠着城垛坐了下来,将弓箭放在地上,喃喃说道:“终于要结束了吗……”小白跳上涂山雪的肩膀,亲昵的蹭了蹭涂山雪的俏脸。掀天揭地笑道:“这小畜生,原来也喜欢美女啊……”

小白对着掀天揭地做了个鬼脸,靠的涂山雪更近了些。掀天揭地笑了笑,说道:“此间既然暂时没什么事,咱们兄弟俩就出城杀敌了。”涂山雪点了点头,说道:“二位英雄小心了……”话音刚落,城门突然一声炸响,破出一个大洞来!

“怎么回事?”余笑天喝道。

“妈的,来了高手!”余笑地喝道:“咱们快过去看看!”如心、如定、如山三名高僧将阿跋摩罗团团围住,这三人的修为远非上清宫的老道可比,所以,阿跋摩罗虽然将防守做得密不透风,但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脱出三人结成的阵势。如心方丈手握禅杖,口中说道:“百战神魔,你也算是一代枭雄,何必太过执着,莽古本来地域也不算小,何苦非为难神州不可?”

阿跋摩罗冷笑道:“和尚都是废话连篇么,我可懒得听,今日不是你们死,便是我亡,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如山大师怒道:“你真以为你在我三人手下,还能全身而退么?”阿跋摩罗与如定大师对了一掌,说道:“已经到了这一步,神州有句老话,不是叫做‘宁为断头之臣,不做败军之将’,于我,如此!”如山道:“好,你也不失为一条好汉,老衲会考虑留你一条全尸的。”

“多谢了!”阿跋摩罗笑道,将长鞭舞做一条黑龙,足有吞噬天地之威势,雄风凛然,即使是如心等修为高深阅人无数的老僧,亦不得不在心中深为叹服。忽然,燕京头涌出一片黑气,直映的白昼之中的半边天空都黑压压的一片,彷佛乌云压顶,使人透不过气来。阿跋摩罗见状,大喜道:“是师兄!”如定闻言,急道:“方丈师兄,如山师弟,速战速决,让百战神魔与魔魁联手的话,可就难办了!”

如心与如山点了点头,各自拿出十成功力,而附近,还有云胤真人与莲鉴神尼等高手肃清了周围的鞑子兵,虎视眈眈。如心三人毫不留手,登时将阿跋摩罗逼得左支右绌,连连受伤,他一咬牙,笑道:“看来今日是有去无回了,剩下的便交给师兄了,我阿跋摩罗,今日为莽古最后一次尽忠!”说完,阿跋摩罗双目猛地变的血红,如定大师大叫道:“是天魔转生!大家小心!”

但为时已晚,阿跋摩罗的身体突然轰然爆裂开来,喷薄而出的是无数暴虐的黑色真气,在战场上左冲右突,一些修为低的神州弟子被那真气袭入体内,立时爆体而亡!而像如心方丈等高手,为了抵御这暴走的黑色真气袭击,亦不免多多少少受了些内伤。如山大师摇了摇头,叹道:“百战神魔阿跋摩罗,虽然杀人无数,但也算是铮铮铁骨,便由老衲为他念一段往生咒吧。”

掀天揭地见城门被破,连忙跳下城墙,奔向城门,鞑子军士见城门被破,纷纷涌入。掀天揭地见状,夹手夺过一杆旗子,站在城内,一扫便是扫倒一大片鞑子兵。他俩正在得意,却听到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汉人中,怎么还有生的如此奇怪的怪物存在?”掀天揭地最恨别人叫他们做“怪物”,一怒回头,却看到一个人很突兀的站在那里。

这个人身材比起常人大上不少,但却还不及掀天揭地的个头。他生着一头黑发,但却很奇怪的扎着一个冲天发辫,两只眼睛周围布满了黑色的纹路,分不清是血管还是皱纹,鼻子上横着一条长长的疤痕,嘴巴显现出妖异的红色,他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也不知用什么鸟兽的羽毛做成的,颇为宽大,随风摇曳,这个人看上去,就好似一个颇为庞大的秃鹫一般。

“妈的,哪来的刺头,你的长相也很奇怪,有什么资格说老子?”掀天揭地对着那黑氅怪人说道。那怪人“呸”的一声吐了口口水,说道:“刚一出关就碰到这么个怪物,真是晦气!”

“你说什么?”掀天揭地怒发冲冠,直欲找这怪人拼命。忽然有个鞑子兵叫道:“他……他……他是魔魁……是魔魁摩诃大人啊!”

“你说什么,你见过摩诃大人么?”

“这……见是没见过,不过我听说过啊,在传说中,魔魁摩诃大人便是这形象啊。”

“如果是真的,那咱们莽古这次定能胜利啦!”

“哈哈,太好了,神州有儒圣,咱们也有魔魁摩诃大人!”掀天揭地闻言面面相觑,那黑氅怪人还以为他俩要掉头逃走,却见两人同时哈哈大笑道:“太好了,原来是魔魁摩诃末法!让我们兄弟俩找的好苦,今日,终于能够和你一战了,不过,你这副鬼样子,真的是摩诃末法么?”那黑氅怪人冷笑道:“得知我的名号不害怕,反而开心,你们很有意思呢……”

“嘿嘿,你果然是摩诃末法,好,咱们兄弟俩近日走运,会过了儒圣,又会魔魁,来吧!”掀天揭地一边活动着四条手臂,一边笑道。摩诃末法同样笑着,笑的有些妖邪,一步步逼近掀天揭地。掀天揭地虽也向前走着,但却能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压力,与其说是压力,倒不如说是滔天的杀意,这与和儒圣公羊正羽对敌之时完全不同。摩诃末法舔了舔嘴,一甩手,一串黑色光阑突兀的打了出来,向着掀天揭地激射而来。

“小把戏而已!”掀天揭地喝道,同时四条手臂举了起来,四只手掌运足了气力,硬撼光阑,一声轰响,飞沙走石,掀天揭地毫发无伤,正欲自夸几句,却发觉有些不对。似乎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涌进了体内,像是真气,却又不全是,掀天揭地来不及思索,一咬牙,跃上高空,向着摩诃末法踩了下去!摩诃末法仰着头,不闪不避,待掀天揭地将要踩到自己头顶之时,才瞬间向上打出四拳!

这四拳几乎不分先后,尽数轰击在掀天揭地四只脚底板之上,掀天揭地一声通呼,栽倒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身来,怒道:“你这家伙,果然有些门道。”摩诃末法笑道:“你们还能站得起来,倒算是有些本事,不过,你们的实力,尚不及我闭关之前!”掀天揭地使劲跺了跺脚,笑道:“也许吧,不过咱兄弟二人联手,倒也不是好欺负的啊!”言罢,再度攻了上去。

“再来也是一样啊……”摩诃末法懒洋洋的说道,抬起了手掌。掀天揭地攻了上来,余笑天双拳齐出,打向摩诃末法胸前,摩诃末法轻描淡写的伸出一根指头,左右一拨,便带偏了余笑天的双拳。但余笑天打完一招,便急速转身,露出余笑地的笑脸来,余笑地“哈哈”一笑,一拳中宫直进,力道比之刚才余笑天大了何止一倍?

“前面的是障眼法么,呵呵,有点意思。”摩诃末法嘴角咧开来,打出一掌,与余笑地拳劲一碰,余笑地落于下风,却将后退之力转化在转身的力量之上,一瞬间,转过身来的余笑天一指点向摩诃末法额头,速度比之刚才的余笑地,竟又有提升!周围不管是鞑子军士兵,还是白莲义师士兵,都已看的目瞪口呆。摩诃末法站在原地见招拆招,而掀天揭地则急速旋转着,交换着与摩诃末法对敌,且一招强过一招,诡异绝伦。

“雕虫小技,玩够了吧!”摩诃末法一声冷喝,一把扣住余笑天的手腕,但余笑天旋转的力量不止,余笑地借势双腿连续踢向摩诃末法。摩诃末法另一只手晃了晃,便尽数接住余笑地的踢击,之后一把抓住余笑地的脚腕,大喝一声,奋力一掷,掀天揭地旋转着,如同飞出手的石子一般向着城墙之上重重砸了过去!掀天揭地正欲咬牙遭受这沉重的撞击,却觉身侧一暖,一只手掌将自己拖住,接着平稳的放在了地上,掀天揭地侧头一看,喜道:“目莲大哥!”来的正是目莲!

“目莲,小心,他……是‘魔魁’摩诃末法!”涂山雪站在城墙上,担心的叫道,她肩膀上的雪猿小白,竟头一次露出惧怕的神情来。目莲点了点头,对掀天揭地道:“二位贤弟,咱们兄弟三人,并肩子上吧!”


第118节:华鬘之心

“怎么,又来一个么?”摩诃末法用他那沙哑的声音问道。目莲说道:“魔魁前辈,战争之中,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何不放下屠刀,就此罢手呢?”摩诃末法冷笑道:“这天下,几时能没有战争,更何况,我的挚友铁穹天骄汗……还有我的两个徒弟,都是死在你们汉人手中,你叫我如何罢手?”掀天揭地道:“大哥,别和他说这些没用的了,他不会听的,咱们并肩子上吧。”

目莲点了点头,对摩诃末法说道:“如此,小僧只有得罪了!”言罢,目莲率先发难,身子腾空跃起,一招“灵山礼佛”,金光乍现,一个金色掌印赫然而现,压向摩诃末法。摩诃末法眉毛一挑,咦道:“‘光明真言秘印’?你是瞿昙灭恶的什么人?”说完,摩诃末法将大氅一卷,犹如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一般,竟将那金色掌印吸入其内,消于无形。

目莲见状一惊,但他已靠近摩诃末法,双掌接连打出,口中说道:“小僧目莲,算是佛尊传人。”摩诃末法只是闪避,口中说道:“瞿昙灭恶有此传人,也算不枉了,我魔魁平时佩服的人不多,瞿昙灭恶算一个……你若就此退走,我饶你不死!”摩诃末法身后,忽然现出若干黑衣人,皆是面色阴郁,目露凶光,其中一个领头的黑衣人说道:“禀告魔魁,皇宫内已经肃清!”

摩诃末法一边躲避着目莲的攻击,一边说道:“很好,你们就去帮助城外的鞑子军和阿跋摩罗他们吧。”那黑衣人迟疑道:“这里……”摩诃末法笑道:“这里交给我应付吧,好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话音刚落,其中一个黑衣人指着目莲说道:“他……他不就是‘修罗狂僧’么……三爷鸯堀摩罗的死,就和他有关系!”

摩诃末法双眉一挑,正欲说话,却见城外黑气翻涌,直冲天际,摩诃末法一咬牙,悲道:“怎么……阿跋摩罗……连你也……”说罢,摩诃末法双目突然一红,喝道:“今日我摩诃末法要杀光你们所有汉人,一个不留,用来祭奠我师弟和两个徒弟!”接着,摩诃末法大氅之中突然伸出一掌,似乎带着无穷吸力一般,手一抓,便将目莲吸了过去,目莲一惊,顺势一个“伏虎罗汉”,击向摩诃末法前胸。

掀天揭地见状,恐目莲有失,也奔了过去,跃向摩诃末法。摩诃末法不闪不避,生生受了目莲一击,毫发无损,掌心内力一吐,一声轰响,将目莲震得飞了出去,重重的摔进了城墙砖之中,紧接着,一把抓住了袭来的掀天揭地,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正当摩诃末法要给予掀天揭地致命一击之时,却见眼前金光大盛,下意识的一挡,“轰、轰、轰、轰……”连声闷爆,强如摩诃末法,也被这股劲力推得连连后退,一连十八声闷爆过后,摩诃末法已是连退七步,冷冷说道:“这招还有些意思。”目莲使出“光彻梵天”,竟不能伤及摩诃末法,不过好在使得掀天揭地脱了险境,目莲问道:“还行么?”掀天揭地笑道:“没问题。”

“好。”目莲背后“自在轮宝”飞起,化成棘刃刀圈——“如意法轮”,目莲抄在手里,喝道:“那就再上吧!”掀天揭地喝道:“我们出真本事啦!”便见掀天揭地撕开上衣,露出两个肌肉虬结的上半身来,青筋暴起,几欲爆裂开来,他们四条腿在地上一蹬,便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四条踩出的沟壑来。掀天揭地将自身的速度与力量提升至极限,加上目莲神兵在手,一左一右,即使摩诃末法也不得不凝神以对,一众黑衣人站在原地,帮也不是,走也不是,不由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掀天揭地此时的肌肉硬度强如钢铁,便是摩诃末法亦有些吃惊,如此耐打的身体,虽然中了摩诃末法一腿两掌,依旧是咬牙死战。摩诃末法本想先解决掉掀天揭地,在对付犹如游鱼一般灵活的目莲,但掀天揭地与目莲配合默契,竟不能得逞。反观目莲,将“不退转金轮法”用到极致,“如意法轮”刀圈忽而飞旋突袭,忽而中间分开,舒展成一柄似鞭似刀的长长利刃,忽而卷曲成刀圈,变化万端,加上他飘忽莫测的身法,令摩诃末法穷于应付,差点头落肢断,仗着本身功力深湛,才于间不容发之际险险避过。

如此生死关头,面对强过自己一筹的摩诃末法,目莲自然是一开始便全力施为,面对摩诃末法的攻击,甚至将“大身外身普会神变”的功夫与“疾驰三界”合起来使用,效果何止提升一倍?目莲借助如此诡异的身法,“如意法轮”变化成三钴金刚剑“七俱胝剑”,配合着“锟铻剑髓”中的“凌霄势”,便见摩诃末法周围,仿佛出现了两三个忽明忽灭的白衣僧人仗剑向他展开攻击,剑法飘逸绝伦,舞出道道寒气,连一办站着的一众黑衣人都觉森寒入骨。

摩诃末法本想一掌斩断目莲的剑,但一掌斩下,非但不曾斩断目莲之剑,反而有一丝极寒之力侵入体内,不禁大讶。但摩诃末法多年之前已是武林中巅峰的存在,在一招惜败于轩辕清冽后,于漠北闭关多年,如今出关,实力更是深不可测,没人知道他到底已经强至何种地步!他森然一笑,口中冒出缕缕黑气,这些黑气竟犹如一条条实质的锁链一般,困住了掀天揭地的四条手臂与四条腿。

只有高手明白,想要做到这些,对于真气的控制和拿捏要强大到何种骇人的地步!摩诃末法“嘿嘿”一笑,拳头上被一层黑气包裹着,重重轰击在掀天揭地兄弟身上,将二人打的飞了出去,在地上划出极长的一段距离。目莲一惊,不知双神死活,他凭借变幻莫测的诡异身法,不被黑气抓住行踪,但却终于还是被摩诃末法看穿了他下一步的动作!摩诃末法一拳击出,目标正是目莲真身现形的地方,目莲在这生死关头,所能倚仗的只有这柄“自在轮宝”变化的“七俱胝剑”,他双手握住剑柄,心头一片清明,脑中浮现出涂山齐德当年所说的话:

“贯日势,乃是威力绝伦的剑式,讲究的是人剑合一的境界,而且,使剑者不能够有任何杂念,心中所想的,只在于这一剑,是生是死,便只看这最后一剑,所以,不到生死一线的危急关头,却也是使不出这贯日势的……”目莲心中忽有明悟,只觉己身便是剑,剑也是己身,人剑合一,刺出了毫无破绽的一剑!这一剑,没有任何的花巧与后手,也没有任何的规律和变化可循,但这一剑,却足以凝聚一个剑客毕生用剑的造诣与修为!摩诃末法看到这凝重如山的一剑,瞳孔也放大了几分。

“叮!”一声清脆的鸣响,便见目莲口喷鲜血,飞跌而出,连“七俱胝剑”也碎成无数冰屑,重又凝结成“自在轮宝”。摩诃末法的右拳滴着血,走向目莲,口中说道:“我出关后,你是第一个令我受伤之人,实在令我吃了一惊,不过……到此为止了!”正欲下杀手,却见城门外行进许多神州武林人士,包括少林寺等人,如心方丈高叫道:“摩诃魔魁手上留人……”摩诃末法抬起头说道:“怎么,我摩诃末法想杀谁,还用的着别人来管么?”

如心方丈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摩诃魔魁听老衲一言,百战神魔阿跋摩罗已死,鞑子军已是一盘散沙,溃不成军,胜利已是时间问题,魔魁又何必负隅顽抗,徒增无畏的牺牲?”摩诃末法笑道:“只要我在此,你们敢说已胜利?呵呵,就算只剩我一人,也有能力杀光这里所有人,包括这个小和尚!”却听一个俏生生却又夹杂着复杂情绪的声音叫道:“摩诃尊主……”

摩诃末法愕然抬头,看向发声的来源,竟是一个容貌俏丽的小比丘尼,摩诃末法皱了皱眉,定睛一看,讶道:“啊……怎么是你,宝乐儿?”出声的正是华鬘,也是曾经的莽古公主宝乐儿。华鬘点头道:“是我,摩诃尊主,只不过,我已经不是宝乐儿了,我现在是大势至尼寺的弟子,法号叫做华鬘。”摩诃末法再度皱了皱眉,瞟了莲鉴神尼一眼,冷冷说道:“是他们逼你出家的么?”

华鬘摇了摇头,忙说道:“不是的,是华鬘自愿的……摩诃尊主,不要在杀人了好吗,莽古与神州,和平相处不好么,以前,我们确实烦了很多错误,不要一错再错了,目莲是我的朋友,你不要伤了他,好么?”摩诃末法怒道:“宝乐儿,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讲话?别以为你是铁穹天骄汗的女儿,便能对我指手画脚!”华鬘闻言,一把拔出宝剑,横于颈上,说道:“摩诃尊主,你若是不愿意,就让华鬘这一条命来了结这些恩怨吧,也算是莽古对于神州子民的一丝慰藉吧!不管是目莲,摩诃尊主,还是这里的所有人,不论莽古,还是汉人,华鬘都不希望再有人死了……”

“华鬘……”莲鉴神尼急道,却不敢轻举妄动。曾冷眼嘲讽华鬘的华笼等人,此时已张大了嘴,愣在原地。

“摩诃尊主……”华鬘眼中流下泪来,哽咽道:“我去见我爹了!”说完,华鬘手上一加紧,宝剑便向颈中抹去!



第119节:国号大赫

“不要!”趴在地上的目莲看到这一幕,惊得心胆俱裂,但他受了重伤,便连起身不能,只得绝望的伸出一只手,似乎想再度将佳人狠狠揽入怀中,死死守护。

“当!”的一声大响,华鬘手中的宝剑断为两截,随之而下的,还有一片黑色的羽毛。

“开什么玩笑……”摩诃末法收回了手,冷笑道:“你以为凭借你一条命,便能平息我对南蛮的怒火么?”华鬘闭起了双眼,挤出两行清泪。

“不过……”摩诃末法捋了捋大氅上的黑色羽毛,缓缓说道:“如果让你因我而死,恐怕我百年之后,很难向你爹交代啊……”华鬘展颜一笑,说道:“摩诃尊主,我还记得小时候,你经常给我带来许多好玩的物事,特别是那只黑色的小鸟,只可惜……我没养好它,还是让它死掉了……华鬘知道,摩诃尊主并不是一个毫无同情心的杀人魔,对吗,摩诃尊主?”

“呵……”摩诃末法冷笑一声,说道:“你如今已经入了燕山派,与欺师灭祖有何区别……不过,念在昔日情分上……我摩诃末法,就饶你们这一次,但……不代表还有下次,再见面,你们便没有这么好运了!”如心方丈闻言,忙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摩诃魔魁慈悲为怀,善哉,善哉啊。”

“哼,我最看不惯的便是你们这副伪善的嘴脸……”摩诃末法一摆手,说道:“咱们走!”摩诃末法领着一众黑衣人,走出残破的燕京,鞑子兵群龙无首,大多数四散逃走或是投降义师,也有些跟着摩诃末法后面离开了。众人急忙救助伤者,华鬘正欲去查看目莲伤势,却见涂山雪已奔到近前,华鬘情绪复杂的笑了笑,依旧站在了莲鉴神尼身后。

“掀天揭地呢?他们……他们如何了?”目莲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说道。涂山雪道:“你躺着别动,我去看看他们。”涂山雪跑到掀天揭地跟前,蹲下身去摸了摸鼻息,喜道:“他们没事,只是昏了过去。”目莲松了一口气,支持不住,也晕了过去。众人收拾停当后,如心方丈与如山、如定两位高僧来到了目莲休息的房间之中。因为少林寺将目莲误认为是杀害一愚的凶手,所以涂山雪对他们没有什么好感,冷冷问道:“三位高僧来此,有何见教?”如心方丈道:“既然战事已平息,还望女施主将目莲交给我等,带他回少林寺受审。”

“什么?”涂山雪怒道:“且不说目莲他根本就没有错,一愚前辈不是他杀的,再说他现在有重伤在身,还怎么能随你们回山受审呢?”如心方丈道:“施主请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不行!”涂山雪斩铁截铁的说道:“我绝对不会把目莲交给你们的!”

“这……”如心方丈有些为难,说道:“涂山施主,适才老衲也看见,目莲力拼摩诃魔魁,大义凛然,老衲也是十分佩服的,所以,只要他是清白的,我等断不会为难目莲的。”涂山雪怒道:“你们已经为难过一次了,我已经亲眼目睹过了,你们少林寺里,都是一帮老糊涂!”

“放肆!”如山大师一声怒喝,震得涂山雪一阵眩晕,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如山师弟,没事的。”如心方丈对如山挥了挥手,说道:“这一次的公审,不止有我们少林寺,还有许多正道门派一同参与,因为……许多证据证明,包括点苍派长老在内的诸多武林耆宿,都是死在目莲手里,所以……”

“胡说……尽是一派胡言!”涂山雪使劲摇着头,说道:“目莲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他绝对不会随便杀人的。”

“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涂山施主,你若是不放心,自可参加对目莲的公审,少林寺定会给天下人一个满意的交待。”

“不,我不要!我就是不要你们带走目莲,除非你们杀了我!”涂山雪护在目莲的床边,对着如心方丈怒喝道。

“雪儿……”一声微弱的呼唤响了起来。

“目莲……你醒了么?”涂山雪闻言,急忙转过头来,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目莲虚弱的面容露出微笑,说道:“上清宫的疗伤药,效用很不错呢……雪儿,让我随他们去吧,小僧相信,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

“可是……”涂山雪还欲再说,目莲笑了笑,说道:“放心吧,雪儿,我有办法的。”涂山雪明白目莲的性子,知道自己如今如何劝说也是没用了,便只得轻轻点了点头。一众江湖门派陆续退走,少林寺将目莲一同带走,涂山雪虽然不舍,但也没有别的办法。白莲义师加劲整修燕京,燕京百废待兴,忙得不可开交。

一个月后,燕京城防修复的七七八八,白莲义师推举道顺(褚国瑞)称帝,国号大赫,道顺号为红武大帝,定都燕都,年号红武。道顺封陈泰为平章,辅佐政务,又下诏封目莲为护国大龙象,又为皇兄,见目莲如见皇帝。白莲义师一众有功之臣,都各有封赏,便连掀天揭地,也被封为“破虏将军”与“征虏将军”位为第四品,两人倒是很喜欢这封号。

这一日,涂山雪正在对着铜镜呆呆出神,却听到小白吱吱呀呀的叫起来,起身一看,却原来是掀天揭地到了。掀天揭地一进门,便问道:“喂,还没有大哥的消息吗,少林寺在搞什么?”涂山雪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余笑天怒道:“该死的少林寺,咱们去嵩山要人!”

“哼!”余笑地冷笑道:“都怪你,要不是你要过过官瘾,留在燕都做那个什么劳什子的‘破虏将军’,我早就上嵩山去问少林寺要人了!”

“你好意思说我!”余笑天怒道:“是谁整日逢人便称‘征虏将军’余笑地的?也不害臊……我早就想去救大哥了,都是被你害的!”

“你害的!”

“明明是你害的!”涂山雪笑了笑,说道:“二位别整了,雪儿也正有此意,不如……咱们一同前去嵩山打探打探吧。”

“好!”掀天揭地异口同声的答道。三人商量已毕,便带上了小白,辞别道顺,也是当今皇帝,便向嵩山进发。道顺为三人准备了马车与士兵护送,三人只要了马车与些许盘缠,便上了路。掀天揭地驾着马车,涂山雪坐在车内,小白一会儿再车里转转,一会儿又去车外逗逗掀天揭地,似乎不知疲倦一般,涂山雪满腹心事,也没心情与小白打闹。又花费了数日时间,终于到了嵩山地界,涂山雪等人找到了哥舒名霸打探消息。

“舅舅,目莲他有什么消息吗?”涂山雪问道。哥舒名霸一直隐居在嵩山山脚下,念经吃素,见到故人来到,自是十分欢喜,闻言说道:“今日没什么,不过……据我所知,目莲是在寺中养伤,待他伤好,便要当众公审。”

“哼,少林寺还算有些人性……”掀天揭地道:“不过,咱兄弟俩都已经生龙活虎了,大哥的伤,还没好么?”哥舒名霸笑道:“二位壮士神勇非常,恢复得快也是正常,我听寺里的僧人说,如苦大师已经替目莲诊断过,目莲……恐怕是伤了经脉,所以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复原。”

“啊……”涂山雪关切的问道:“我们能去看看他么?”

“最好不要……”哥舒名霸苦笑道:“一个月前,我也想去看看他,但此时他在戒律院中被层层看护,任何人都难以靠近,我好说兀说,也没能见到目莲,更何况你们与目莲的关系……少林寺不会让你们见他的。”

“那怎么办,我们就只能在此等候吗?”涂山雪急道。余笑天怒道:“奶奶的,咱们去一把火烧了少林寺,杀了那帮臭和尚,把大哥救出来!”

“对,杀了那帮臭和尚,把大哥救出来!”余笑地也是如此说,两人一同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二位好汉,万万不可啊……”哥舒名霸忙起身拦住掀天揭地。掀天揭地怒道:“有何不可,难道你敢挡我们?”哥舒名霸苦笑道:“我何德何能敢拦阻两位英雄……只是,离目莲公审之日已经没有多久了,我在寺里有相熟的僧人,一有消息,他立时便会通知我,放心吧……要是两位英雄现在意气用事,大闹少林寺,天下人会以为是目莲做贼心虚,急于逃走,才请两位来的。”

“说的也是……”掀天揭地闻言,点了点头。涂山雪也说道:“舅舅说得对,到时候,若是少林寺敢诬陷目莲,咱们再找他们算账不迟!”

“不错!”哥舒名霸也说道:“若是少林寺执法不公,我哥舒名霸,也不会放过他们的!”掀天揭地突然冷笑道:“嘿嘿,到时候,咱们两个将军,便能领兵踏平嵩山啦,哈哈哈……”涂山雪和哥舒名霸闻言,纷纷失笑。



第120节:嵩山会审

就在涂山雪与掀天揭地百无聊赖的在嵩山脚下住了七天之后,哥舒名霸住处终于来了一个少林寺的僧人。哥舒名霸为那僧人泡上了新采的新鲜茶叶,面带笑容问道:“可行大师,怎么样,这次光临敝处,可是有目莲公审的消息了?”那法号叫做可行的僧人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方丈师伯已经下了指示,贫僧此行,也是要外出通知其他门派的……”

“哦?愿闻其详……”哥舒名霸连忙问道。涂山雪与掀天揭地闻言,知道关键的来了,急忙竖起了耳朵。可行看了涂山雪与掀天揭地一眼,颇有些惊讶于掀天揭地的长相,但毕竟是出家人,很快淡定了下来,说道:“告诉你们也是无妨,反正很快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了。方丈师伯定在十日后,也就是八月十八那天,对目莲进行会审。”

“会审?”哥舒名霸问道。

“不错……”目莲说道:“为保公平公正,少林寺特意邀请神州各大门派参与,特别是相传被目莲杀害过门人的门派,都悉数在内,所以,贫僧想,到时候,又是一个大阵仗了,恐怕。不必嵩山之会差到那里去。”哥舒名霸道:“来这么许多人,多半对目莲怀有敌意,我看这次……目莲有麻烦了。”可行道:“不管来多少人,目莲所犯的罪行可谓证据确凿,恐怕谁也救不了他!”

“你说什么!”掀天揭地一怒而起,一扎眼的功夫,便如同拎小鸡一般将可行抓在了手里,提在空中。

“你们……你们干什么?”可行真气瞬间被制,惊得双腿连蹬。掀天揭地怒道:“让你说大哥坏话,我们要教训教训你……”哥舒名霸忙抱住掀天揭地,笑道:“二位英雄有话好说,大师一时失言,也是无心之失,毕竟只有咱们才清楚目莲的为人,其他人不明真相,也怪不得他们啊……”掀天揭地怒道:“我们不管,谁敢说大哥的坏话,我们就杀了谁!”涂山雪道:“杀吧,你们杀了这位大师,到时候少林寺不让你进门,看谁去帮目莲!”掀天揭地闻言面面相觑,说道:“说的也是,到时候没人帮大哥,那可是大大的糟糕了。”说完,便放下了可行。

“神……神经病……”可行喃喃自语,慌不迭的跑了。

“十天后,八月十八么……咱们是否要做些准备?”涂山雪沉吟道。

十日后,八月十八。颇为狭小的僧房,一灯如豆。昏暗之中,目莲盘膝坐在榻上,随着他的吐纳,光头之上有热气不断冒出。突然有开锁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来,一道温暖的阳光射了进来。目莲猛然睁开双眼,精光四射,吐出一口灼热的气雾。戒律院首座如法大师领着一个可字辈僧人进入屋子,说道:“目莲,会审的时间到了,走吧。”

目莲一笑,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说道:“小僧还以为是饭来了呢。”两个可字辈僧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同一想法,这目莲即将公审,恐怕就要伏诛,竟然还蛮不在乎,还真是够“狂”的啊。如法大师仿佛已见怪不怪,说道:“走吧,目莲,见你表现不错,老衲也便不将你锁上了。”

“多谢如法师叔。”目莲笑道,跟在他们后面出了屋子。来到大雄宝殿前的空地之上,已是人山人海,各门各派的人都有,有些是来帮少林寺做个见证的,有些是来找目莲算账的,有些则是纯属是来看热闹的。目莲见了这许多人,只是露齿一笑,显得颇为轻松。

“这家伙,怎么还笑得出来?”

“谁知道,我看,他八成已经神经了,所以才做出那些大逆不道之事!”

“说的也是啊,自幼没了父母,变成这样也是不难理解。”

“莫非他是有恃无恐,以为咱们不能把他怎么样么?”

“哼,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即使是少林寺,也不能保他的狗命!”

“切,我到很佩服他的勇气,换做旁人,见了这阵势,早被吓得尿裤裆了。”

“哈哈,待会儿,你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你支持他吗?”

“妈的,除非我活腻歪了,场中这些人,八成恨不得将‘修罗狂僧’大卸八块,我替他说话,不是找死么?”

“知道就好,闭上你的嘴吧,省得被人听到,徒增麻烦!”

“……”

如心方丈双手下压,示意场中安静,接着说道:“诸位,今日召集大伙儿前来敝寺,是为会审目莲,那么,咱们便开始吧。如风师弟,当日,你是最先赶到后山的人之一,可以说说当日所见么?”如风大师点了点头,宏声说道:“那一日,老衲见后山金光大盛,又有金色掌影浮现,便连忙前去打探究竟,到了后山,竟发现……竟发现一愚师祖的尸首……”顿了顿,如风大师接着说道:“接下来,方丈师兄与空玄师叔等人也都赶了过来,却看到了目莲,与一个妙龄女子……”

“啊……”场中绝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听闻这件轰动武林之大事的细节,所以一个个都是屏息凝神,但还是禁不住发出几声低低的惊呼。如心方丈点了点头,忽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请恕老道插一句嘴,虽然发现一愚前辈的尸身,恰巧目莲也在场,当场还有一个女子,但这些,也还不足以说明目莲便是杀害一愚前辈的真凶啊……”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大惊,急忙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在这时替目莲说话。目莲看到那人,微笑着点头致意,心头有些暖意流过。

“哎呀,这个老道是谁,好大的胆子!”

“不知道呀……难道是目莲一伙的?”

“噤声!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少在这里丢人现眼,这老道在神州武林中可是颇有威望之人,皇上能够驱逐莽古,还我神州河山,可离不了他的帮助!”

“你说的,莫非是上清宫……”

“不错,正是龙虎山上清宫掌门云胤真人啊……只不过,却不知他与目莲竟有这么深的交情。”

“你们的偏见太深了吧,云胤真人也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问出了大家好奇的问题而已,好好听少林寺怎么说吧。”

“我来做个解释吧……”戒律院首座如法说道:“当日我们所看到的金色掌印,决计是‘光明真言秘印’无疑,诸位都知道,这‘光明真言秘印’乃是佛尊瞿昙灭恶的独门绝技,而瞿昙灭恶却只将他传给了大弟子明来。”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看来多数人都是对此事多少有些了解。

如法大师见状,便接着说道:“然而,明来大师已失去踪影长达十几年之久,更有传言说他早已死在释天授手里,所以,本来‘光明真言秘印’已经失传,但,嵩山之会上,‘光明真言秘印’再现人世,所用者,便是目莲。”如法大师看了看场中众人,接着说道:“所以说,当今世上,所会‘光明真言秘印’者便只余目莲一人,而他又恰好在场,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场中众人纷纷点头,觉得此言有理。

云胤真人皱了皱眉,说道:“可是,目莲明知用‘光明真言秘印’会被人知道他的身份,又为什么偏偏使出来呢,依老道所知,目莲所会的武功,并不止‘光明真言秘印’一项吧。”又有个老者冷笑一声,说道:“目莲要杀一愚前辈,自然是偷袭,他担心不能一招便杀死一愚前辈,使出了最拿手的,也是威力最大的‘光明真言秘印’,也是有的!”众人看去,有人认出,说话的人是点苍派掌门银齿荣之。云胤真人道:“可是,目莲深受一愚前辈大恩,又有什么理由要杀害一愚前辈呢?”

“那谁知道?”银齿荣之冷笑道:“说不定他是收了雪域妖僧谛殊罗施的好处,加害一愚前辈呢?”

“银齿掌门……”如心方丈忽然说道:“有人说目莲杀了贵派铁长老,有无此事?”银齿荣之闻言,微微有些激动,怒道:“没错,确有此事,敝派长老铁伐轩羾与一众弟子,便是死在这妖僧手里!”如心方丈道:“银齿掌门能否将当日之事说来听听。”银齿荣之闻言,忙点了点头,说道:“那日,我得到弟子禀告,说是铁伐师兄与一众弟子暴尸荒野,位置是在风口镇附近,我自然大惊,忙带人过去查看,谁知……”银齿荣之说到此处,有些哽咽道:“谁知……竟果真看到铁伐师兄与一众低辈弟子倒在血泊之中,已死去多时了……”如心方丈道:“阿弥陀佛……银齿掌门可曾查看过,他们死于何种武功?”

“这个……我不曾看过。”银齿荣之有些尴尬的答道。此言一出,不少人传出讥笑之声,暗道这掌门办事破不靠谱。银齿荣之听到众人讥笑之声,涨红了脸,怒道:“但凶手确是目莲无疑!我特地带来了当日风口镇的居民,让他来给做个见证!”



第121节:尔言我语

银齿荣之引出几个人来,这几个人,多是一身小贩打扮,与寻常百姓无异。银齿荣之对其中一个小贩说道:“这位大哥,就请你把当日所见之事,与诸位说说吧。”那小贩四下看了看,有些紧张。银齿荣之笑道:“不要紧,你就如实说来,有我与诸位大师给你们撑腰,你们还怕什么?”小贩点了点头,说道:“那一日,我和往常一样在街上摆摊,就看到一个瞎眼和尚在城里转悠……”

银齿荣之问道:“你且看看,那个和尚,是不是上面站着的那个?”小贩看了看,有些犹豫的说道:“看起来是很像的,只不过……当日那个和尚,似乎是个瞎了眼睛的,他……”其他几个人也看了看目莲,纷纷点头,证明当日见到的瞎眼和尚,正是目莲。目莲笑道:“就是小僧,只不过小僧的眼睛复原了而已。”众人见目莲大方承认是自己,都有些意外。

银齿荣之冷笑道:“你自己承认最好,这位大哥,你接着说。”小贩道:“后来,那个……嗯,这位大师就上了马车,离开了镇子,然后,我便看到一个老者带着些年轻弟子跟了上去,他们的目标……似乎就是这位大师的马车。”银齿荣之从怀中取出一张画像,展开来,说道:“你看仔细,那个老者,是不是画上这个人。”小贩仔细看了看,点头道:“就是他。”

银齿荣之又将画像给其他几人看了看,说道:“几位大哥,刚才这位大哥所说的话,可有什么不对么?”几个人纷纷摇头,说道:“没有什么不对,当日之事,就是如此。那个老者,也就是画像上的这个人。”银齿荣之将画像四下亮了一亮,说道:“画上的人,就是敝派长老铁伐轩羾了,如心方丈,各位,都听清楚了吧,铁长老为了追查目莲形迹,将他捉拿归案,才跟了上前,谁知……竟遭了这妖僧的毒手!”

忽然听一个声音说道:“这铁长老于跟踪一道上确实有些难耐,竟连路边小贩都能轻易发现,佩服佩服……”另一个声音“哈哈”大笑道:“可不是吗,跟着跟着,把命也跟没了,只能说是他自己太笨了呀……”众人急忙看去,见竟是个背对背生的两个连体人,长相凶神恶煞,像是准备择人而噬,一些原本准备出言讥讽之人,也急忙闭上了嘴。

更重要的是,他们中很多人的目光,都被那连体怪人身边的一个妙龄女子所吸引了过去,那女子穿着一件月白衫子,长相秀美绝伦,令人过目不忘,只不过有些奇怪的是,那妙龄女子怀中,竟抱着一只浑身长满白毛的猴子,那猴子眼神有些凶恶,不时的瞪着说话的众人。银齿荣之闻言怒道:“你们……铁长老已经仙去多日了,你们还消遣于他,是何居心?”如心方丈道:“几位,莫要动怒,目莲,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有,多谢方丈给弟子说话的机会……”目莲对如心方丈一笑,接着说道:“那一日,铁长老看小僧眼睛瞎了,便想捡个便宜,在林中喝停马车,想要抓住小僧,怎奈……怎奈何铁长老修为不够,反被小僧教训了一番,不过……小僧可以确定的是,小僧出手很有轻重,只是略施惩戒,绝对不会伤了铁长老与一众弟子的性命的。”如心方丈问道:“你能确定么?”目莲重重的点头道:“弟子可以确定!”银齿荣之怒道:“一面之词,方丈不可相信这妖僧的话,何况,遇害的不止铁长老!”

“不错!”一个穿着白衣,文士打扮的老者说道:“老夫雪山派掌门文定一,我师弟赵定德,便是死在目莲手中!”又有一个妇人怒道:“我是淮北双剑之一的展秀,我丈夫孙鹏,也是死在这恶贼手里!”说完,她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异常伤心。又有几个人纷纷指认目莲是杀人凶手,所杀之人,都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人物。

银齿荣之道:“如心方丈,您怎么说?”如心方丈皱了皱眉,还未说话,目莲却一声冷笑,说道:“这可真是奇也怪哉,你们说的这些人,小僧并未见过,更有甚者,小僧却是连听都没有听过,怎么可能杀了他们呢?”银齿荣之怒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认账吗?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家伙!”云胤真人忽然问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目莲是凶手,可曾亲眼目睹了目莲杀人呢?”

文定一道:“虽没有亲见,但却有人证。”目莲道:“人证是谁,可敢出来对质?”文定一道:“人证未曾到场,更何况老夫也不认识他,所以没法去找他。”目莲笑道:“这可奇怪了,小僧的话是一面之词,文掌门的话便不是一面之词了么?”众人闻言,不少人暗暗点头,觉得目莲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一派胡言!”文定一怒道:“如心方丈,后来我与楚兄曾捉到目莲,可惜……却被人救走了。”

“哦?那人是谁?”如心方丈问道。文定一道:“是……是贵寺之人……”

“不可能!”如法大师道:“敝寺若是有人救助目莲,方丈与老衲等人,断无不知之理!”

“大师莫急,且听老夫说完……”文定一忙道:“救走目莲的是个老和尚,自称空智……”

“啊……”此言一出,场中又是炸开了锅。

“我没听错吧,少林寺的排辈,‘一空如可悟’,空智……那不是比如心方丈的辈分还要高么?”

“可不是么,现在站在那里的诸位高僧,恐怕都要喊他一声师叔……”

“我想起来了,少林寺四大神僧,‘玄智无相’,这空智,正是少林寺四大神僧之一啊!”

“空智神僧为何要救走目莲,莫非……少林寺想保护目莲么?”

“没道理啊,目莲杀了一愚……”

“不过说起来……这个空智神僧,已经有些年头没露面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如心方丈眉头紧锁,问道:“目莲,当日救走你的,确是是空智师叔么?”目莲摸了摸光头,有些无辜的说道:“反正他说自己是空智,但是,小僧之前也没有见过空智师伯祖,更何况……那时候小僧双目失明,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也是无从分辨啊……”如心方丈道:“后来呢,他带你去了何处?”

目莲摊了摊手,说道:“他只把我交给了他的一个故人,之后就走了,什么也没说。”如心方丈皱眉问道:“他的故人是谁?”目莲一愕,他并不想将农百草与小玉儿等人牵扯进来,便道:“是个老郎中,小僧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帮小僧治好了伤以后,小僧便离开了。”如心方丈沉吟片刻,对如法大师说道:“如法,此事有些蹊跷,你还是去将空玄师伯他们请出来吧……”如法法师答应了,便转身去了达摩院。过了不久,便从后行出三个老僧来,正是空玄神僧,空无神僧与空相神僧。

众人见到少林寺三大神僧,都是有些激动:“看啊,居然是少林寺空字辈神僧,一次来了三个!”——“有什么稀奇啊,上一次嵩山之会,我就在场,已经见过了。”——“这三个里面,有没有空智神僧啊?”如字辈高僧纷纷向空字辈神僧见礼,之后,空玄神僧道:“诸位,莫要误会,空智师弟,早在十五年前,便已经叛出了少林寺,所以,他的一切行为,都已与少林寺无关了。”

众人闻言,均是面面相觑,都不晓得少林寺还有这一段秘辛。空相神僧道:“十五年前,敝寺出了些变故,空智师兄叛出敝寺,多年来杳无音讯,但可以想见的是,他对敝寺心怀不满,想伺机报复,也是很有可能的。”顿了顿,空相神僧道:“不过,目莲杀害一愚师叔,乃是证据确凿之事,还有的着讨论么?”

目莲闻言道:“此话怎讲?”空相神僧道:“目莲,我且问你,那一日,老衲要拿你,你为何拼命反抗,最后逃离敝寺,若不是做贼心虚,却是什么?”目莲说道:“那只是小僧需要时间来查明真相,否则,小僧也不会自己送上门来,又回到少林寺之中了。”空相神僧道:“那如今你查明真相了么?”

“差不多了。”目莲笑道。空相神僧道:“哦?那你便说说,你所查到的真相是什么?适才我在达摩院中也有听到,银齿掌门与文掌门等人,均有人证作证,看到你乃是杀人凶手,为何你还不肯承认?”

“是啊……”银齿荣之闻言颇为得意,冷笑道:“你若真是无辜,为何不找个证人来证明一下你的清白呢?”山门外突然一个略显老迈的声音豪迈大笑道:“谁说目莲没有证人的,便由老夫等人为他做个人证如何?”目莲听到这个声音,微微一愣,心道:“他怎么会到中原来了?”



第122节:三个人证

山门外走入两人,走在前面的是个一个白发老者,满面煞气,身后跟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中的人,看上去似乎是个罗锅儿。如心方丈问道:“敢问施主,高姓大名?”那白发老者“呵呵”一笑道:“在下蚩尤门宗主仰金炽。”

“嗯?我没听错吧?蚩尤门宗主?”

“蚩尤门宗主?据我所知,不是叫做仰金瞻么,何时又出来个仰金炽?”

“啊,我想起来了,这个仰金炽,好像是上代蚩尤门宗主的亲儿子,没想到他又将宗主之位给夺了回去。”

“不过……咱们神州之事,跟他蚩尤门有什么关系?”

“就是啊,他作证,咱们能信么?”

如心方丈示意诸位安静,接着问道:“原来是仰金炽宗主大驾光临,少林寺有失远迎,还望见谅。”仰金炽笑道:“如心方丈不必多礼。”如心方丈道:“不知仰金炽宗主远道而来,却要为目莲做何证据啊?”仰金炽不答如心方丈,却转脸问向文定一等人道:“不知你们所说的目莲杀人之事,发生的时间是何时?”文定一想了想,说道:“大概是二月中旬,怎么?”展秀也道:“是三月十五,我丈夫死得日子,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其他人也纷纷说了个时间,大概都在二月到五月之间。

“这就对了……”仰金炽笑道:“呵呵,老夫可以作证,二月到五月这段时间,他都与老夫在一起,三月以后,更是远在南疆,试问,目莲又没有分身之术,如何杀得了诸位所说之人呢?”这话一说,人人都觉讶异,文定一皱眉道:“只你一面之词,我们很难相信。”仰金炽瞥了文定一一眼,说道:“怎么,你怀疑我说假话,做了伪证不成?”

银齿荣之道:“你本来便不是神州之人,说的话,更是难辨真假,我们怎知你不是与目莲串通一气,说假话助目莲开脱呢?”仰金炽看向如心方丈与三大神僧,说道:“如心方丈,空玄、空无、空相神僧,你们你相信我么?”空相神僧道:“你可是仰金左嶐的儿子?”仰金炽笑道:“正是,空相神僧认得家父么?”空相神僧道:“不止认得,我与他还是莫逆之交,不过,虽是故人之子,但凭你一家之言,的确是难以服众啊……”

仰金炽转头看了看全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一眼,没有说话。却听那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中的人开了口,声音沙哑刺耳,像是个老妪发出的:“不止仰金炽,老身也能为目莲作证,那个时间,他确实实在南疆,乃是老身亲眼所见,决计错不了的。”空玄神僧浑身一震,喃喃道:“这个声音……难道是……”空无神僧与空相神僧对视一眼,空相神僧道:“阁下是谁,还请露出真面目来。”

黑色斗篷之中的人说道:“不必了,老身不喜被外人所见,替目莲做完了证,老身就要回南疆去了。”目莲听着这声音,更显惊讶:“怎么连她也来了,莫非千里迢迢,就是为了来给小僧作证么?呵呵,小僧这面子……可太大了啊。”空相神僧皱了皱眉,说道:“阁下不肯露出真面目,莫非连身份也要保密么?”

“那倒不必……”黑色斗篷之下的人说道:“老身姓格。”

“果然……”空玄神僧一惊,随即说道:“原来是格觋首大驾光临,少林寺真是蓬荜生辉……”

此言一出,再度引起不小的轰动:“喂,喂,我没听错吧,‘八极榜’之一的觋首格洗尘,她居然是格洗尘?”——“可不是吗,鼎鼎大名的觋宗宗主,举手投足之间,便能杀人于无形,就算是同级别的高手,也要忌惮她三分,真是有够恐怖的存在!”——“噤声,那你还敢说她的坏话,不怕莫名其妙的就死掉了么!”——“……”——“这个目莲的来头可真大,老爹是已故的‘佛尊’瞿昙灭恶,现在又来了个‘觋首’格洗尘为他作证,更别说什么蚩尤门宗主仰金炽,上清宫掌门云胤真人等人了……”——“你忘了目莲之母是谁了么?‘觋首’格浣烟,格洗尘的妹妹!”——“怪不得,你这么一说,那也就说得通了。”——“嘿嘿……这个目莲,不简单啊,这次他若能够翻身,他日定要结交一下这般人物啊……”

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下的格洗尘看不见喜怒,说道:“怎么,老身的证词,还好使么?”空玄神僧与空相、如心等人对视一眼,说道:“格觋首乃是天下鼎鼎大名之人,当不会信口雌黄,所说的话,老衲相信。”目莲心中一暖,暗道:“没想到‘觋首’云洗尘竟然也来替自己作证,无疑是意外之喜,不过,这件事是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云洗尘是何等人物,竟然会屈尊来为自己一个小人物作证,嗯……这其中,必有隐情,多半是仰金炽过意不去,用了某种手段求觋首同来的。”想到此处,目莲心中微微好受了些,但他仍是不愿承认格洗尘是自己姨妈的这层关系。

格洗尘闻言,说道:“既然这样,老身也就告辞了。”忽听一直少言寡语的空无神僧开口说道:“且慢,众所周知,目莲的生母是‘觋首’格浣烟,也是格觋首的亲妹妹,这么说来,格觋首也是目莲的亲姨妈,有这层关系在,格觋首的证词……是否能够采纳呢?”此言一出,众人都觉合理,便是空无神僧与如心方丈等人,也是皱起了眉头。

“哼……”格洗尘冷笑一声,说道:“浣烟的这个儿子,老身可从未承认过,老身只是将事实说出来而已,信不信,便随你们吧。”

“这……”如心方丈也开始为难了起来。

“若没什么事,老身告辞了。”格洗尘说完,便欲转身离去。

“慢着!”一个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老毒婆,好不容易来了神州,不较量较量再走么?”众人急寻声音的来历,不知道谁如此大胆,竟敢挑衅“觋首”格洗尘?一个耳朵尖的江湖人指着角落一个老者说道:“是他,就是他说的。”

“不错,就是我说的,老毒婆,好不容易来一次,不较量几手,岂不太过遗憾了么?”那老者说道。众人正以为是个老疯子,却听格洗尘笑道:“桀桀……的确啊,没想到你这老家伙也在这里,老身倒是很想陪你玩玩儿呢。”

“那便等此间事了吧,何必如此急着回去,哎,这些琐事,真是麻烦啊。”老者一边说,一边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打了个酒嗝。众人没想到格洗尘竟如此重视这老者,急忙看去,那老者穿着一件破旧的青色袄子,但仔细看去,却是鹤发童颜,或许是酒意上涌,显得红光满面,他怀里揣着一根竹竿,竹竿的顶端拴着一个葫芦,内里也不知装着酒还是药,葫芦底下,却挂着一只干瘪的柿子,在那里摇摇晃晃的,颇为碍眼。

老者背后,站着一个模样颇为俊俏可人的小姑娘,满面含笑,真在用两个小粉拳为这老者锤着脊背。一个见多识广的老江湖看着那老者的装束,口中喃喃道:“葫芦……柿子……悬壶……悬壶济世,悬壶济世!是‘医王’农百草,决计错不了,他是‘医王’农百草!”

“农百草?百草门上代家主,‘八极榜’之一的‘医王’农百草么?”

“我的天,今日嵩山之上,可是热闹了!”

“不知‘医王’前辈所来何事,难道百草门之中也有人被目莲夺去了性命么?”

“我听说,‘医王’农百草与‘觋首’格洗尘可是死对头,也许是农百草风闻格洗尘要来嵩山,所以特地赶来一会也说不定呢。”

“这话从何说起?”

“这你还不懂么,格洗尘施毒的功夫天下无两,除了已故的蚩尤门上代宗主仰金左嶐以外,没人可以说胜得过她,而农百草之所以被称之为‘医王’,便是因为他在医术一道上的造诣已通天,而医术之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别是解毒之术,嘿嘿,施毒的碰上了解毒的,你说不是死对头是什么?”

“怎么小玉儿与农医王也来了?”目莲再一次被惊讶了一番,他本不想连累其他人,却没想到他们竟是不请自来,目莲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想必这便是种善因得善果吧。空无神僧与空相神僧自然也能认出“医王”农百草的身份,空相神僧与空玄神僧低语几句后,空玄神僧说道:“没想到今日少林寺蓬荜生辉,竟有许多大人物驾临敝寺,农医王,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呢?”众人也想知道,农医王来到嵩山少林寺,应该不只是为了凑凑热闹这么简单吧。

“哎……”农百草叹了口气,依旧坐着,说道:“受不了小丫头的纠缠,没办法,还是来给目莲这小子做个见证吧。”



第123节:一封信与一尊玉佛

来给目莲做个见证?会场之中,再此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这个目莲到底是什么来头,不仅是上清宫掌门云胤真人,蚩尤门宗主仰金炽,‘觋首’格洗尘,现在连‘医王’农百草都来替他作证了,真是乖乖不得了!”——“这一次,应该没什么可说的了,‘医王’前辈在神州的地位与威望,均是顶峰级别的存在,就算是空玄神僧,也不能对他的证词置之不理了。”

——“好家伙,要说江湖中的后期之秀,看来非这‘修罗狂僧’目莲莫属了,我听说,他还和‘魔魁’摩诃末法交过手!”——“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白莲义师这次能够守住燕京,目莲应该算是功劳最大者了!”——“可不是么,当今的皇帝,红武大帝,亲自下诏封了目莲为护国大龙象呢,并称他为皇兄!”——“哼哼,这一次,少林寺是很难收场了,事情啊……越来越复杂咯!”

空玄神僧咳嗽一声,问道:“不知农医王要给目莲做什么见证?”农百草灌了一口酒,说道:“很简单,我看到有人嫁祸目莲。”空玄神僧道:“这么说来,农医王可是见到真正的凶手了?”

“见是见到了……”农百草说道:“这不过那家伙蒙着面,穿着一身黑衣,在目莲走后,下重手法杀死了铁伐轩羾等人,下手之狠,速度之快,便是老夫,想要施以援手赶不上了。”空玄神僧沉吟道:“这么说,那凶手的修为竟是极高,有没有可能是释天授干的?”

“这个老夫便不清楚了……”农百草接着说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二月以来,目莲确实实在百草门养伤,他的眼毒,便是老夫出手给解的。”格洗尘“桀桀”一笑,说道:“我说目莲的眼毒怎么这么快就解开了,果然是你这老家伙出手了啊……”农百草笑道:“哈哈,怎么样,老夫的手段还不错吧?”银齿荣之怒道:“真是该死,如果不是目莲杀的,那么真凶是谁?又让我们到何处去追查呢?”目莲说道:“银齿掌门不必担心,此时既然与目莲有关系,目莲他日必会将凶手绳之以法,还给各位一个交代!”

“哼。”文定一虽然不愿意接受凶手不是目莲的事实,但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农百草身后的小玉儿笑道:“既然已经知道了目莲大哥哥不是凶手,你们还不放了他么?”如心方丈说道:“虽说目莲洗清了杀害铁伐轩羾等人的罪名,但一愚师祖的死,还是和目莲有关,所以,老衲等还不能放了他。”目莲看向如字辈一众高僧,忽听如林大师说道:“方丈师兄,我这里有一件东西,需要你看一看。”

“哦,是什么?”如心方丈双眉一挑,问道。如林方丈道:“方丈师兄,可否借一步说话?”空无神僧忽道:“这里都是敝寺的人,何必如此小心,你是目莲的授业师父,但也不能包庇与他。”如林方丈的声音依旧古井不波道:“请空无师伯见谅,此物关系到旁人,而他不愿将他的身份暴露给太多人,所以,老僧只能将他交给方丈师兄一个人……”空无神僧闭上了双眼,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了。如心方丈点了点头,便与如林大师移步到一旁,却见如林大师慎之又慎的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如心方丈,说道:“方丈师兄,这一封信,是十分重要的证物,希望您看过之后,莫要将他的事……”

“这个老衲明白。”如心方丈结果书信,看了一遍,身体竟微微有些抖动,看完之后,手心之中真气一吐,竟将那信化为无形!在场众人齐齐一惊,是什么信件,竟令如心方丈都是这般小心,看过之后,还要立时毁去?如心方丈与如林大师走回原位,闭目沉思许久,忽然睁开双眼,问道:“那日后山,是谁先到场的,如风,是你么?”如风大师道:“是我。”如心方丈又问道:“接下来到场的,是谁?”如风大师想了想,如实说道:“是……是空玄师伯与空相师叔。”

“哦?”如心方丈道:“空玄师伯,空相师叔,你们为何没有与空无师伯一齐前来?”空相神僧一愣,说道:“那日老衲感觉到后山之上的真气波动,推窗看到金色掌影,便推门而出,正巧遇到空玄师兄也出了门来,便一齐去了后山,没见到空无师兄啊。”空无神僧皱了皱眉,说道:“如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心方丈道:“空无师伯莫要多虑,老衲只是想将当日的细节捋一捋而已,空无师伯,请问当时你在何处,又是何时去到后山的?”空无神僧愣了一愣,冷哼道:“老衲在房中念经,还要与谁汇报不成,只是晚到了几步而已。”目莲忽道:“空无师伯祖,不知你与‘佛尊’瞿昙灭恶可有交情?”空无神僧道:“‘佛尊’鼎鼎大名,老衲自然见过,怎么?”

“除了见过,便没有其他交集了么?”目莲继续问道。空无神僧有些不耐道:“没了,目莲,今日是审问你,还是审问老衲?莫要忘了你的身份!”空相神僧闻言,眉头一皱,有意无意的瞥了空无神僧一言。如心方丈叹了口气,走到空玄神僧身旁,耳语几句,空玄神僧一双白眉微微颤动,随后点了点头,叹道:“虽是如此,但也不足以证明凶手便是……哎……”目莲见状,突然冷笑道:“空无师伯祖,你说谎!”

“放肆!”空无神僧怒道:“老衲何等身份,竟由你来说三道四么!”言罢,竟黄影一闪,抓向目莲。目莲“嘿嘿”一笑,用上了“疾驰三界”中的功夫,瞬间便站上了大雄宝殿的屋檐以上,笑道:“空无师伯祖,何必着急,莫非是想杀人灭口不成?”空无神僧一咬牙,就欲跃起,却被空相神僧按住肩膀,只听空相神僧道:“空无师兄,便听听他怎么说也好。”

“空相师弟,莫非连你也怀疑我么?”空无神僧目露冷光,冷冷道。空相神僧摇了摇头,说道:“师兄莫要着恼,今日之事,必不简单,你若杀了目莲,那便更加复杂了,何况,就算是目莲舌灿莲花,若真杀了一愚师伯,老衲也决计不会轻饶了他!”屋檐之上的目莲说道:“空无师伯祖,小僧已故的恩师无戒禅师曾经告诉小僧,少林寺之中有个辈分极高的老僧,向‘佛尊’瞿昙灭恶学了三式掌法,不知道是不是你!”

“一派胡言!”空无神僧怒道:“无戒禅师早已圆寂,死无对证,你竟用他来污蔑老衲,是何居心?”目莲笑道:“不妨告诉你,刚才那封信,便是先师生前所写,其中便包含了你向瞿昙灭恶学了三式掌法之事,你承认么?”空无神僧道:“这实在是荒唐,无戒禅师莫非未卜先知,多年前就猜到一愚师伯将死于‘光明真言秘印’,提前这这一段往事写在信中不成?”

目莲不料这空无神僧城府颇深,一席话说得毫无破绽可循,一时也是皱起了眉头。空无神僧道:“空玄师兄,如心,这目莲非但不认罪,更想污蔑老衲,可谓罪加一等,你们还等什么?”空玄神僧等人正拿不定主意,却听达摩院之中传出大笑之声,那笑声由远及近,转瞬之间来到了场中。众人急忙定睛看去,竟是个穿着破烂袈裟的老僧,这老僧年纪颇大,看上去没有一百岁,也有九十岁。却听空无神僧怒道:“空智,你回来干什么?”目莲一愕,喃喃道:“他就是空智,也是厄尊者么?就是他将我救下来,交给农百草的。”

“什么情况,那个衣衫褴褛的老和尚,竟是曾经四大神僧之一的空智神僧?”——“他不是早已叛出少林寺了么,这时候回来,几个意思?”——“谁知道呢,他既然回来,定然十分热闹,咱们便拭目以待吧。”

厄尊者笑道:“空无师弟,你当年害我叛出少林寺,如今还不够,竟要加害一个小小的目莲,真是越来越退步了啊!”空无神僧怒道:“你这妖僧,胡说些什么,今日你来得正好,老衲便代少林寺清理门户!”

“慢着,空无师弟,你看我拿到了什么?”厄尊者手掌张开来,掌中躺着一尊小小的玉佛。

“空无师弟,这是你的东西么?”厄尊者说道。空无神僧怒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空智,你私闯达摩院,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厄尊者一声冷笑,说道:“老衲要揪出你这喇嘛的狐狸尾巴啊!”

“喇嘛?”此言一出,众人的脑袋都是有些发懵,空无神僧在少林寺待的时间,少说也有一甲子的光阴,何时竟成了“喇嘛”了?空无神僧道:“空智,你到底想说什么?这尊玉佛,不少人都见过,确实是摆在老衲房中,只是,它又能说明什么?”



第124节:手无缚鸡之力的金刚智

厄尊者笑道:“呵呵,空相师弟,如心,你们仔细看看这尊玉佛,可有什么蹊跷?”空相神僧与如心方丈凑近一看,空相神僧说道:“看起来……这尊玉佛的形态与装束,似乎不似神州产物。”如心方丈看完,也点了点头。空无神僧道:“那又如何?单单一个玉佛,又能证明什么?”厄尊者道:“老衲便明说了吧,这尊玉佛,乃是你与雪域喇嘛联系所用的信物!”

“哈哈哈……”空无神僧忽然笑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莫非天下之事,便由你一人说了算不成?”厄尊者道:“老衲说了不算,由人说了算,老衲今日带来一位朋友,诸位一看便知,金刚智大师,请说话吧。”人群之中走出一个中年僧人,白净面皮,瓜子脸,丹凤眼,唇若涂朱,他的装束异常朴素,乃是用麻布裹着身体,足下等着一双草鞋,只是双耳之上带着个大大的耳环,却也非神州和尚的风俗。空无神僧见到这中年僧人,微微一愕,说道:“金刚智,你怎么到神州来了?”金刚智这个名字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是老一些的江湖中人和一些见多识广的武林人士,还是听说过的。

“金刚智?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啊。”

“笨蛋,鼎鼎大名的人物,你都不认识,还好意思在江湖上混么?”

“嗯?怎么,这个金刚智是个修为极高的高手么,比之‘八极榜’何如?”

“哈哈,你可当真笑死我,这个金刚智非但比起‘八极榜’差远了,而且啊,还是个丝毫不会武功之人呢!”

“不会武功?那这种人来嵩山做什么?”

“你可别小看金刚智,他可是‘佛尊’瞿昙灭恶的关门弟子!”

“关门弟子?你这么说,我可是更加糊涂了,明来,释天授,都是修为通天的高手,为何关门弟子金刚智却是个丝毫不会武功之人?”

“这你就不懂了吧,金刚智大师对于武学一道毫无兴趣,却单单痴迷于禅学,所以,他向‘佛尊’所学的,全是禅学,并无武功。”

“原来如此,这就好像一个人入了金库之中,他没有去取任何财物,反而只拿走了里面所放着的书籍一般,这个金刚智,也着实令人佩服啊……”

“可不是吗?”厄尊者笑道:“嘿嘿,金刚智大师怎么便不能来神州了,金刚智大师,就请您说说这玉佛的来历吧。”这话说完,空玄神僧、空相神僧与厄尊者三人,成掎角之势将用将空无神僧围在垓心,用气息死死将其锁住,令他不能轻举妄动。金刚智点了点头,缓缓开了口,声音悦耳,若林间溪流:“这尊小玉佛的来历,贫僧是知道的,这尊玉佛,乃是一对,一阴一阳,一在雪域,一在神州,雪域那尊,就掌握在密宗转轮觉皇谛殊罗施手里。”

“啊……”一直紧张的听着各方对话的悟真叫道:“又是密宗,难道说……空无神僧,竟然与密宗有关么?”悟性低声道:“很有可能,你别声张,仔细听金刚智大师说些什么。”但金刚智说完这句话后,竟沉默了。厄尊者笑道:“诸位都听清楚了吧,其实老衲早已查清,空无,父亲虽是汉人,但母亲却是雪域藏人,当年被汉人凌辱,才生下了空无,之后,空无的母亲便死了,但他父亲却出了家,空无师弟为了报复他父亲,才投靠雪域密宗,潜伏神州少林寺长达八十年之久,呵呵,这毅力,也真够难为你的。”

空玄神僧低沉着声音问道:“空无,空智所说,可是实情么?”空无神僧笑道:“这可真是荒谬绝伦,老衲自幼便是在神州长大,那有什么吐蕃母亲,空智,你血口喷人,无耻之极!”厄尊者摇了摇头,说道:“空无师弟,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金刚智,空无向令师瞿昙灭恶学了三式掌法之时,你可知道。”

“贫僧知道,先师有说过这件事。”金刚智的声音平淡无奇。

“哈哈,空无师弟,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厄尊者看着空无神僧,笑问道。空无神僧不答厄尊者的话,却看向金刚智,问道:“金刚智,你身为藏人,为何处处向着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他们?”金刚智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空无神僧,贫僧所言只是事实,并没有刻意帮助谁,众生皆是平等,是非因果,乃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厄尊者接着说道:“不错,空无师弟,你自作孽,不可活,当年把我发现你私通雪域密宗,想要去取证,却被你诬陷老衲偷盗经书,呵呵,老衲生性耿直,也不愿申辩,就此出走少林寺,本来想做个行走四方的头陀,了却余生,却没想到,你竟连一愚师叔也不放过,没办法,老衲只有重出江湖,揪出你这老狐狸的狐狸尾巴了。”

目莲忽道:“证据确凿,你现在可以说出,陷害小僧,杀害铁伐师兄等人的真凶是谁了吧?”空无神僧忽然“哈哈”大笑,就地盘膝坐了下来,口中说道:“老衲这一辈子,处心积虑,倒头来却落得一场空,也好,也好……”说完,竟闭目坐化了。空玄神僧叹了口气,与一众如字辈高僧一起,为空无神僧念了一段往生咒。

众人没料到这一场对于目莲的会审,竟会是这般结局,有人沮丧,有人欢喜,有人佩服,有人失望,总之,再看到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之后,便纷纷退出了少林寺。涂山雪、掀天揭地、哥舒名霸、小玉儿等人自然将目莲围了起来,问长问短,目莲笑道:“小僧这不是没事了么?哈哈,你们等等我,我想去见一个人。”

空玄神僧安排了空无神僧的后事之后,对厄尊者说道:“空智师弟,当年贫衲也错怪了你,你不怪罪老衲吧?”厄尊者笑道:“师兄说哪里话,老衲谁也没有怪过。”空相神僧笑道:“空智师兄,既然如此,你便回到寺里来吧,咱俩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切磋武学与禅理。”厄尊者摇了摇手,说道:“这十几年来,老衲自在惯了,不过,切磋武学与禅理,老衲倒是可以随时奉陪的、”

“金刚智大师,请留步。”金刚智回头一看,见是目莲,笑道:“是你,有事么?”目莲点了点头,说道:“小僧有事,想要请教大师。”目莲将金刚智引入他从前所住的禅房之内,示意悟真与悟性先出去,关上了房门,两人盘膝坐下,僧房之中,异常安静,静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之声。目莲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问,却又不知要从何问起,便索性问道:“金刚智大师,你为何不学武功?”

金刚智笑道:“学来何用?”目莲一愕,说道:“用来保护自己,也用来保护他人。”金刚智道:“贫僧手无缚鸡之力,不是也活得好好的,至于他人……本来无一物,哪有什么他人来让贫僧保护呢?”目莲摸了摸脑袋,说道:“可是小僧分明有许多需要保护的人,譬如所爱之人,兄弟,以及千千万万的神州子民……”金刚智笑道:“那是你尘心未了,你既以入了世,便没那么容易斩断红尘,便随你的心意施为吧。”

“多谢大师解惑……”目莲问道:“但是,大师就不想报仇么?”

“报仇?”金刚智奇道:“何仇之有?”目莲一愕,说道:“瞿昙灭恶不是密宗害死的么,大师不想问自己的师父报仇么?”

“不想。”金刚智平静的答道。目莲闻言,露出一脸疑惑之色。金刚智见目莲的模样,微微一笑,说道:“因果报应,早已注定,师父落得那般结局,也定有原因,何况,众生皆苦,苦海无涯,师父早登极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目莲闻言浑身一震,喃喃道:“众生皆苦,苦海无涯……”随即合十道:“阿弥陀佛,大师一语惊醒梦中人,小僧明白了。”

“善哉,善哉……”金刚智合十说道:“目莲,你是师父的儿子,但却有权利选择自己的道路,即便你要还俗,旁人也没有资格过问。”目莲点头道:“小僧明白,怪不得瞿昙灭恶有三个弟子,最喜欢的还是大师。”这次轮到金刚智一愕,问道:“何以见得?”目莲笑道:“秘密。”金刚智会心一笑,说道:“目莲,你骗不了贫僧,刚才那封信,是明来师兄手书的吧?”目莲大惊,低声道:“大师何以知之,还请莫要透露……”

“贫僧晓得……”金刚智笑道:“察言观色,贫僧已猜到了几分,刚才的话,也是明来师兄告诉你的吧,呵呵,他尚在人世,很好。”目莲叹了口气,说道:“他全身修为尽失,困在一处山谷之中,却不愿意出来。”金刚智闻言,笑容不改,只是说道:“看来明来师兄,已开悟了啊……”



第125节:经书的线索

目莲闻言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明来大师勘破红尘,已得自在,这一次,要不是给予洗脱罪名,小僧也不会让如林师父去打扰他。”金刚智笑道:“明来师兄得了自在,目莲小兄为何放不下呢?”目莲叹了口气,说道:“小僧现在还不是放下的时候,大师也说了,小僧既已入了世,便没有那么容易独善其身,希望小僧有一天能够放下吧……”

目莲送走了金刚智,如林大师却说如心方丈有事寻他,目莲来到如心方丈住处,却发现空玄神僧、空相神僧、厄尊者等人都在,还有如山、如定、如法等高僧在场。目莲见了这阵势心中微微有些打鼓,笑道:“诸位师伯,师伯祖……小僧知道,自己的面壁期限未满,明日便回到后山思过峰去继续面壁思过,补足日子。”

如心方丈笑了笑,说道:“不必了,你将功折罪,令敝寺查出空无真实身份,避免了更大的损失,那面壁的惩罚,便免了吧,如法,你看妥当么?”如法大师乃是少林寺戒律院首座,虽然掌管刑罚向来一丝不苟,但此时也对目莲颇为看重,说道:“目莲与敝寺有大恩,况且敝寺昔日也有不对的地方,这惩罚,便免去吧。”目莲闻言道:“多谢掌门师伯,如法师伯开恩。”如心方丈道:“不必了,这次叫你来,是有其他事情。”

“哦?不知是何事?”目莲问道。如心方丈道:“敝寺藏经院经书失窃,两位首座及一众僧人殒命之事,你可知道?”此时目莲曾听悟真大概说了下,便答道:“之是有所耳闻罢了,却不知所丢失的经书是……?”如心方丈道:“被盗取的,是达摩祖师手书的《贝叶偈》。”目莲一愕,说道:“凶手既能短时间内便杀害两位‘如’字辈高僧,想来也是武功绝顶的人物,怎么……会对一卷经书感兴趣呢?”厄尊者道:“这个你有所不知了……相传这卷达摩祖师手书的《贝叶偈》中,蕴藏这天大的秘密。”

“秘密?”目莲瞪大了眼,一脸疑惑之色。厄尊者笑道:“也不怪你不晓得,这件事,历代的少林寺中,也仅有少数人知道,更别说江湖之中了,这一次有所泄露,说不定便是空无所为。”目莲问道:“到底是何秘密,引得那凶手不惜大开杀戒,血洗藏经院呢?”厄尊者道:“相传,这卷《贝叶偈》之中,藏着绝世功法!”

“绝世功法?”目莲愕然道:“这么说,为什么之前,咱们不拿出来练呢,这下倒好,让别人先抢去了。”

“哈哈哈……”厄尊者笑道:“你这顽皮的性格,都很对老衲的胃口,怪不得一愚师叔很喜欢你……这倒不是咱们不想练,一来,寺规并不允许,二来,这只是个传说,并没有人真正练成,所以,这件事,也就仅仅是少林寺一个不传之秘而已。”目莲沉吟道:“这可奇怪了,凶手为何仅仅凭借一个传说,便杀害这么多人,未免太过残忍了!莫非他已经掌握了什么破解经书秘密的关键?”

“这个,咱们便不得而知了。”如心方丈接着说道:“所以这次叫你来,是希望你能协助敝寺,一同查寻经书的下落。”目莲说道:“小僧本来便是少林寺的弟子,自然也是份内之事,只是,关于失窃的经书,可有什么线索么?”

“有……”如心方丈道:“这一次,多亏空智师伯带回些许线索,不过此事,由我们出面太过扎眼,不方便形事,所以我们才想起了你。”厄尊者笑道:“老衲等人经过商量,一致认为,论胆识武功,你都是不二人选。”

“空无师伯祖谬赞了……”目莲摆了摆手,问道:“却不知道是什么线索?”厄尊者道:“你可听说过‘奠武堂’么?”目莲点头道:“当然听说过的,据说,一些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顶级高手,若是厌倦了江湖厮杀,或是因为某些原因想要彻底退出江湖,金盆洗手,便会选择前去‘奠武堂’度过余生,埋掉手中武器,也埋掉心中杀意。”

“不错。”厄尊者说道:“这一次,希望你能去‘奠武堂’走一趟。”目莲闻言,沉吟道:“师伯祖的意思,莫非是说,盗取经书的凶手,是‘武神’不成?若真是他,小僧可是没有一点办法啊……”厄尊者笑道:“谁说凶手是轩辕清冽了,他只不过是‘奠武堂’的堂主罢了,再说,他已经退隐江湖多年,又怎么会觊觎敝寺的经书与武学呢?”

“那……师伯祖的意思是?”目莲有些不太明白。厄尊者道:“下个月,乃是奠武堂堂主,也是‘武神’轩辕清冽的百岁寿诞,虽然轩辕清冽并不想过什么寿诞,但奠武堂以及江湖上的朋友,还是要给轩辕清冽庆祝一番,到时候,说不定这盗取经书的凶手也会前去,你先别管原因,你去了之后,便见机行事吧。”目莲点了点头,说道:“弟子明白了。”

目莲出了方丈住处,便去与涂山雪等人相会。小白一见到目莲,便一下子跳到了目莲肩上,舔了舔目莲的脸颊,目莲被舔的有些湿痒,笑骂道:“该死的畜生,小僧可不是母猴子啊!”众人纷纷哄笑。涂山雪道:“怎么样,目莲,少林寺的那些老和尚,没有为难你吧?”哥舒名霸笑道:“雪儿,现在那些老和尚定是一个个无地自容,感谢目莲大龙象还来不及,怎敢为难他?”目莲笑了笑,说道:“那也是他们职责所在,没什么的,他们没有为难我。”

“那就好!”余笑天道:“要是他们敢为难大哥,我们就一把火,把这什么劳什子的少林寺烧个精光。”

“不错。”余笑地笑道:“一愚死后,我看少林寺之中,也没什么像样的高手了,到时候,咱们兄弟三人联手,将这群和尚打个落花流水,岂不痛快?”说罢,掀天揭地哈哈大笑。目莲苦笑道:“二位贤弟,莫要胡说了,下个月,小僧要往奠武堂一行。”

“奠武堂?”掀天揭地两眼放光道:“那不是‘武神’轩辕清冽那老儿的窝吗,大哥去那干什么,我们也要去!”目莲哭笑不得,说道:“你们俩,吃亏吃的还不够么,怎么,还想去找‘武神’较量一番不成?”掀天揭地俩个人罕见的露出些许惭愧的表情,笑道:“不是,咱们兄弟与‘儒圣’公羊正羽,‘魔魁’摩诃末法交过手后,才知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咱兄弟的武功,还需精进才是,不过,去看个热闹,领略一下‘武神’的风采,总是可以的吧。”涂山雪也道:“目莲,我跟你一起去。”

哥舒名霸在一旁说道:“也带上我,我在这儿等了你几年时间,你还不容易露了面,又要走了,我若是不跟紧你,谁知道下次见你又到了什么时候,这一次,我非先行拜师不可。”说完,哥舒名霸竟朝着目莲跪了下去。目莲连忙扶住哥舒名霸双臂,说道:“哥舒大侠,你这是做什么,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哥舒名霸死死跪下,只是不起,目莲运劲一提。但哥舒名霸双腿始终打着弯,便如凌空跪着一般,说道:“目莲大龙象,若不是你,我哥舒名霸险些犯下追悔莫及之大错,今日你若不收我,我便长跪不起了。”涂山雪笑道:“目莲,舅舅可是诚心的,你便收下他吧。”目莲无法,只得说道:“哥舒大侠,有话好说,你先起来,小僧承受不起啊。”

哥舒名霸闻言一笑,起身合十说道:“多谢师父收下弟子,弟子拜见师父。”目莲闻言只有苦笑。掀天揭地“哈哈”大笑,纷纷说道:“恭喜大哥喜获爱徒。”目莲道:“既然如此,咱们便一同前去吧,不过,到了奠武堂,你们可不能乱来,一切要听我指挥,明白么?”这话明显是说给掀天揭地听得,掀天揭地连连自然拍着胸脯连连答应。

一个月后,少林寺以寺中发生大变为由,并没有派人前去奠武堂参加堂主‘武神’轩辕清冽的百年寿诞,只是将一封信交到了目莲手中,令他交付给轩辕清冽。目莲带着涂山雪、掀天揭地、哥舒名霸以及小白,踏上了去往奠武堂的路。本来小玉儿听闻此事,要吵着闹着要一起去,但农百草告诉她,自己也要去参加轩辕清冽的百年寿诞,可以带着她一起去,小玉儿这才不情不愿的没有跟在一起凑热闹。

奠武堂虽然名头极响,但却也不是十分好找的地方,毕竟是一处出尘脱俗的所在,并不惹人注目。好在此地也并不是无人知晓,奠武堂庄内高手如云,也不怕仇家上门,所以也乐得个开门迎客,只要是前来道喜之人,一概不拒。



第126节:魔魁对儒圣

目莲一行人前往奠武堂,这一路之上,都遇见不少前去祝寿的江湖人士,所以跟着大部队走,也不怕找不到地方。这一路之上,目莲与掀天揭地说起那日与“魔魁”摩诃末法的激战,都是颇有心得,互相印证一番之后,更觉收获颇丰。快行至奠武堂地界,偶遇云胤真人,双方自然寒暄一番。

目莲问道:“不知云涯真人怎么样了?”云胤真人笑道:“多谢关心,云涯师兄虽受了重伤,但所幸没有性命之忧,现在上清宫中养伤呢。”目莲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云胤真人左右看了看,说道:“怎么,少林寺的高僧们没有来么?”目莲点头道:“少林寺遭遇大变,空无神僧圆寂,乱作一团,他们抽不开身,所以,都没有前来。”

云胤真人叹了口气,说道:“老道也听说了,这也难怪,只可惜不能拜会少林寺的高僧们了。”掀天揭地叫道:“什么狗屁高僧,是非不分,颠倒黑白,差点让我大哥莫名其妙成了杀人凶手,真是越想越气愤,要我们看来,整个少林寺里,就只有我大哥,可以称得上是‘高僧’二字!”哥舒名霸笑道:“我也同意,师父算得上是‘高僧’……”

云胤真人“哈哈”笑道:“说的也是,目莲不论人品武功,还是佛学禅理,当能对得起‘高僧’二字……”目莲摸了摸脑袋,笑道:“你们就不要再取笑小僧了……”涂山雪一旁听着,忍不住掩嘴偷笑。众人正在笑谈,却听到一声冷笑,一个阴森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和尚,双头怪物,你们都在这里啊,很好。”众人急忙看去,见一个人从天而降,如同一头黑色的秃鹫,摩诃末法!周围也有很多前来祝寿的江湖人士,见了这人,纷纷大惊:

“这是谁?好大的气势啊,我竟看不穿他的底细!”

“你就别笑死人了,你若能看穿他的底细,才叫见鬼了,这是‘魔魁’摩诃末法,睁大你的眼睛仔细看看吧。”

“真……真的是摩诃末法么,那咱们还不走远一些……”

“怕什么,这里这么多人,他还能赶尽杀绝不成,你看,他的目标是那几个人!”

“那几个人……啊,那个穿着白衣的小和尚,难道是……”

“不错啊,正是‘修罗狂僧’目莲,最近,那和尚的名头可是响得很啊………嘿嘿,这次被摩诃末法盯上了,看他还能不能全身而退啊……”

“我看难……”

目莲等人见了摩诃末法,均是一惊,目莲说道:“魔魁前辈,今日乃是‘武神’他老人家百岁寿诞,咱们在此动手,恐怕……有些不妥吧。”摩诃末法冷笑道:“有何不妥?”目莲道:“咱们在此动手,定会惊动了山庄之中的贵客,更何况,摩诃前辈想必也是来为‘武神’前辈贺寿的,误了时辰,岂不是大大有损前辈的诚意了么?”

“哼哼……”摩诃末法一声冷笑,说道:“你这和尚都是能说会道,我可不是来给轩辕老儿贺寿的……只不过,我收拾你们,一盏茶的功夫就已足够,误不了时辰,你们还是一起上吧。”目莲与掀天揭地对视一眼,说道:“没办法了,咱们兄弟三人,再度联手吧。”刚欲动手,却听到一个清豁的声音笑道:“摩诃老魔,欺负小辈,不害臊么?”

“是谁,给我滚出来!”摩诃末法怒道。人群中不知何时,转出一个人来,这人一身文士打扮,看起来虽然已是年过花甲,但剑眉星目,一脸英气,两只眼睛寒光连闪,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冷笑。他随意的摇着一把折扇,丝毫不见落魄之像,反而让人觉得神采飞扬,既儒雅,又潇洒。摩诃末法一声冷笑,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老穷酸,你还没死么?”那文士笑道:“你还没死,某人怎敢死在你前头呢?”

围观众人齐齐瞪大了眼,顿时议论纷纷:

“老……老穷酸?这个老秀才,难道是‘儒圣’公羊正羽前辈?”

“你才发现么,真是后知后觉的家伙,我刚才第一眼,便认出是公羊前辈了。”

“这下好了,有‘儒圣’前辈坐镇,看那莽古的摩诃末法还能翻起什么浪!”

“他们俩不会真的要动手打起来吧,若真是如此,咱们可有好戏看了!”

“嘶……能看到‘八极榜’其中的两人打一场架,作为咱们习武之人来说,也算是足慰平生了啊!”

“可不是么,你是不知道,‘儒圣’前辈一直是我的偶像,今日能够亲眼见到他,我已是十分激动了,这一次啊,果然来对了,不止能见到‘武神’轩辕清冽前辈,没想到还没进奠武堂,就见到了摩诃末法这个大魔头和‘儒圣’公羊正羽前辈啊!”

“啧啧……不亏是武林中的大盛会啊,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大人物出现呢……”

“废话少说,老穷酸,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要找你,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摩诃末法怒道:“说罢,巴图是不是你杀的?”

这白衣文士正是“儒圣”公羊正羽,他闻言,轻描淡写的说道:“正是某人,要报仇,便来吧,别拿小辈撒气。”摩诃末法怒极反笑,说道:“好,正好来印证一下,我出关之后的实力,能达到何等地步!”言罢,摩诃末法犹如一只黑色大鸟一般,猛地扑向公羊正羽。

“来得好!”公羊正羽一挥折扇,便向前方点出。摩诃末法一个翻滚,浑身笼罩在黑色大氅之内,不便真身,犹如一个黑色的大球一般,往来冲突,上下翻飞。公羊正羽手拿折扇,左拍右打,看起来倒是十分轻松写意,但目莲却看到,他的眉头已紧紧的皱在一起,看上去已凝聚了十二分的心力,丝毫不敢大意。

两人一黑一白,以快打快,转瞬间已过了无数招,场中之人,均是无法看清两人的身法与动作,就算是目莲,也只能看清个七八成。摩诃末法所练的魔功,叫做“第六天魔化乐大法”,目莲在与巴图以及鸯堀摩罗交手的时候,已见识过“秘魔三参”魔功的厉害,但与摩诃末法所炼的“第六天魔化乐大法”却不可同日而语。

摩诃末法双手连打,放出道道乌黑的魔气,上下乱窜,将公羊正羽围在垓心,那一道魔气,都具有莫大威力,平常人别说数道,就算是被其中一道真气沾着,也会被立时轰为齑粉。道道魔气有些轰在地上,有些被公羊正羽带去空中,轰爆之声连连作响,震得人人捂住耳朵,连连后退。公羊正羽抵敌不住,一声断喝,将折扇舞的更加急了,这不过这一次,从折扇之上,竟带出片片白色光晕,与那黑气一撞,竟是难分轩轾!

“这是……?”目莲见状,沉吟道:“那白色光华,应该也是真气所化吧?”

“不错。”云胤真人点头解释道:“公羊儒圣所练的神功,叫做‘浩气抉云霓’,此时他所发出的,便是‘浩气抉云霓’!”

“原来如此。”目莲点了点头,目光不离摩诃末法与公羊正羽二人,这两人的比斗,一招一式均是妙到毫巅,令人目不暇接却又心旷神怡,目莲无形中,觉得两人比斗之间,似乎令自己想明白了许多此前百思不得其解的关窍,而这些关窍,多半不能用语言来形容,恐怕便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吧。

这两人在目莲的眼前大战,就像是现身说法一般,令目莲眼界大开,目莲瞧得如痴如醉,恨不得加入进去,来个三人之间的车轮大战,只不过,他此时的修为还不够格罢了。场中顿时黑气白光往来冲杀,直杀的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小白藏在目莲衣服里,却耐不住好奇之心,只露出两只眼睛来观望,一些修为低下者,更是躲得远远的。

“二位请住手!”一个男声突兀的响了起来:“在下轩辕伏辰,受堂主之命,前来做个和事老!”云胤真人笑道:“终于还是惊动了轩辕清冽了,只不过,这个轩辕伏辰,能劝得住二人么?”目莲看到一个灰衣人速度极快的向这边飞掠而来,他手无寸铁,头发竖成一个高高的发簪,看上去是个颇为刚毅的中年男子。

目莲问道:“云胤真人,你可知道这个轩辕伏辰,是什么来历?”云胤真人摇了摇头,说道:“老道不知,奠武堂中的人,多半是隐姓埋名之辈,他们不愿世人知道自己的过往经历,所以,例如轩辕清冽,轩辕伏辰这样的名字,都只不过是个代号罢了。”摩诃末法笑道:“有人来干扰咱们了,不过,也该结束了!”摩诃末法双目突然一黑,一股澎湃的气势从体内涌出,他大喝道:“纳命来吧,老穷酸!”天空中数道黑色魔气突然急速合在一处,形似一把巨型黑色大剑,黑光一闪,从天而降,向着公羊正羽恨恨的刺了过去!



第127节:又一个大人物

这一把数道黑色魔气汇聚而成的巨型黑色之剑,白昼之中,显得异常诡异肃杀,朝着公羊正羽猛刺而去!公羊正羽双目一嗔,沉声一喝,衣炔无风自鼓,发带“啪”的一声断开来,他骈指成剑,快速的在空中画出一个复杂难明的的符印,接着化指为掌,一掌拍出,便见一个巨大的白色符印凭空而现,撞向黑色魔气巨剑。

“轰……”巨大的闷爆之声响彻天际,地动山摇,黑白两色光华此起彼伏,渐渐平息下去,众人急忙看去,却见公羊正羽扶着心口,半跪在地上,嘴角淌着鲜血。摩诃末法面色披靡,嘴角挂着冷笑,但气息也有些散乱无章了。却听公羊正羽道:“某人输了,这条命,你拿去吧。”

轩辕伏辰刹那间已奔至两人中间,说道:“堂主有命,命小人前来,当个和事老,今日乃是堂主百日寿诞,二位都是江湖上顶儿尖儿的耆宿高手,还望不要令小人为难啊……”公羊正羽怒道:“闭嘴,某人既然输了,便无话可说,摩诃魔魁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这……”轩辕伏辰显得颇为为难,在原地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摩诃末法冷笑道:“怎么,老穷酸,这样就认输了么,你要是成心想逃,我也未必杀的了你……”公羊正羽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出关以后,实力却有长进,某人这些年,倒是有些荒废了。”摩诃末法笑道:“哈哈哈,听到老穷酸你亲口认输,真是说不出的快意,杀了你,倒少了一个好对手,你走吧。”

公羊正羽站起身来,瞪着摩诃末法道:“你是在施舍某人么?”摩诃末法道:“随便你怎么想,我还要留着气力,对付轩辕清冽呢,哈哈哈。”轩辕伏辰闻言,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公羊正羽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说道:“摩诃老魔,今日是你技高一筹,某人甘拜下风,不过下一次,便不好说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

“哈哈哈。”摩诃末法开怀大笑,说道:“这老穷酸,怕丢人,竟连奠武堂也不肯进去了,快哉,快哉啊。”轩辕伏辰道:“摩诃魔魁,咱们……”摩诃末法笑道:“走吧,入庄,给剑老二道喜。”轩辕伏辰不知摩诃末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也不敢多说,便当先引路。掀天揭地叫道:“喂,摩诃老儿,你不和我们打了吗?”目莲心头犹如万屁奔马狠狠踏过,怒道:“你们俩,少说句话会死么?”掀天揭地讪讪的笑了笑,说道:“刚才看他们俩战的痛快,一时有些技痒……”

“技痒拜托你们也重新找个对手好吗?”目莲白了他们一眼。却听摩诃末法低笑道:“老夫打累了,你们那三条小命,便先留着吧。”说罢,便跟在轩辕伏辰身后,正要进去奠武堂,却听到一人叫道:“师父!是您老人家吗?”摩诃末法回头一看,怒道:“逆徒,你还认我这个师父么!”目莲看去,见是个中年男子,一头深蓝色的长发随意的束在脑后,身穿蓝衫,脚踩草鞋。云胤真人忽道:“原来是他啊……”

目莲问道:“真人认识他么?”云胤真人点头道:“不止认识,还交过手呢,说来惭愧,要论剑法,老道还输他一筹。”目莲一惊,说道:“他是谁,竟这般厉害?”涂山雪道:“那天我也在场,他是摩诃末法的二弟子,究摩罗,擅长使剑。”却听摩诃末法怒道:“你不思为师兄、师弟报仇,不与汉人交战,却龟缩起来,是何道理?”究摩罗跪在摩诃末法身后,却是不发一语。又有两人走了过来,目莲一看,其中一人却是老相识了。

“玄玑兄!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哈哈!”目莲高手笑道。玄玑见是目莲,露出微笑,点了点头。玄玑身后,却摇摇晃晃走着一个胖大老儿,那老儿穿着一身麻布衣服,足下瞪着一双黑布鞋,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但总是不倒。脸上堆满肥肉,将一双小眼睛也快挤没了,看上去有些可爱,他手里拿着一个羊皮袋子,里面装的似乎是酒,另一只手拿着一枝柳条,随意挥着,似乎在驱赶蚊虫。

便听这个胖大老儿笑道:“老魔头啊老魔头,活了一把年纪,还没你的徒弟明白事理,打打杀杀,到头来又能改变什么呢,神州一统乃是大势所趋,冤冤相报何时了,只不过多加上数条人命罢了……”目莲一惊,自语道:“这老儿是谁,敢这么跟摩诃魔魁说话?”摩诃末法怒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老酒鬼,今日可有意思了,刚打发走一个老对头,又来一个,哼,我自管教徒弟,与你何干?”究摩罗听到摩诃末法还称自己为“徒弟”,心中感动,流出泪来。云胤真人仔细看着那胖大老者,耸然一惊,说道:“啊,那老者,多半是‘酒仙’前辈……”

“‘酒仙’前辈?”目莲不解的问道。

“嗯,错不了的。”云胤真人捋须说道:“‘八极榜’之一,‘酒仙’谢骏!”旁边也有些江湖人士听到了云胤真人的话,亦或是有人认出了谢骏的身份,再度热议起来:

“喂,喂,那是谢骏,‘酒仙’谢骏,如假包换啊!”

“我的天,今天可真是个大日子了,这么多大人物来了。”

“嗯……说不定待会儿,还有大人物现身呢!”

“嘿嘿……你们说,咱们是不是又能看上一场好大了?我听说,‘魔魁’摩诃末法和‘酒仙’谢骏早年,也是一对死对头呢!”

“我看不会了,摩诃末法又不傻,刚才击败‘儒圣’公羊正羽看似轻松,我却知道他已耗尽心力,绝对不会那么傻,现在去挑战‘酒仙’谢骏。”只听谢骏道:“嘿嘿,我谢某看不惯的事,就喜欢管管,你那徒儿究摩罗,是条汉子,他与玄玑不打不相识,成了至交,为了不在战场之上兵戎相见,加之看清了战争的残酷,所以才双双退出这场战争,你说,他何罪之有?”

“哼。”摩诃末法冷哼一声,说道:“起来吧,随我进去。”究摩罗闻言,大喜起身道:“多谢师父。”摩诃末法与究摩罗走后,谢骏与玄玑也入了奠武堂。目莲摇了摇头,笑道:“这个摩诃末法,倒也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为什么这么说?”涂山雪问道。目莲笑道:“他接连失去了巴图、鸯堀摩罗两个弟子,你以为他还想失去第三个么?见了究摩罗,他不知有多欢喜呢,但当着众人的面,还要耍耍威风,实在好笑。”哥舒名霸笑道:“哈哈,师父还很擅于揣摩他人之心思嘛。”至此,围观的武林人士也纷纷撒了,陆续入庄。目莲领着众人也入了奠武堂。

奠武堂处于一处异常幽深与僻静的山谷之中,这里虽然幽深,阳光却能以奇异的角度照射进来,显得异常美丽。由于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植物种类异常繁多,而且大都长势茂密,此起彼伏,加之大小、形态、颜色、高地各异,组合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真乃“步移景异”。除了美丽的植物,更有溪流从中穿过,潺潺流水之声沁人心脾,溪水清澈见底,有人用手捧一簇水上来,贯入口中,也顿觉清凉解渴,世间无两。

山谷之间,又有雾气笼罩,漂浮在半空之中,涂山雪情不自禁的叹道:“好美啊,这里好像仙境一般,目莲,你说,如果能生活在这种地方,该有多好?”目莲看着涂山雪,笑道:“你喜欢这里?”涂山雪点头道:“嗯,我很喜欢啊,你看,小白也很兴奋呢。”目莲闻言笑道:“那我们以后退隐山林,一起住在这里怎么样?”

涂山雪俏脸一红,啐道:“呸,好不要脸的和尚,谁要和你一起住了。”庄内不多的弟子将宾客们一一安排坐下,还好奠武堂地方够大,大伙儿都是席地而坐,跟前摆着一张木桌,有弟子不断端来美酒与佳肴。待到宾客来的差不多了,“武神”轩辕清冽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目莲看到,轩辕清冽像是个慈祥的老人一般,慈眉善目,看上去有些瘦削,他的长发已雪白,竖成马尾,颌下长须也是雪白之色,直垂到小腹位置,一身白袍,一尘不染,平添出尘飘逸之感,倒有些像是下凡的老神仙一般。

“他就是‘武神’轩辕清冽前辈么?”目莲低声询问邻座的云胤真人。云胤真人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轩辕清冽前辈。”涂山雪看着轩辕清冽,眼圈忽的红了。目莲见状,问道:“雪儿,你怎么了?”涂山雪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爹他也是个爱剑如命的人,对轩辕清冽老前辈异常的崇敬,今日,如果他也在,不知道他该有多高兴呢。”目莲等人闻言,都是叹了口气。



第128节:别开生面的比剑

轩辕清冽满面堆笑,举起酒杯笑道:“老夫本已退隐江湖数十年,不问世事,修身养性,承蒙诸位朋友看得起,特意前来给老夫贺喜,老夫幸何如之,先干为敬了。”说完,轩辕清冽酒到杯干,又斟了一杯酒,说道:“这杯酒,不尘要敬各位在座的朋友,老夫本意不愿过着劳什子的百岁寿诞,奈何庄里的弟兄不依,也罢,或许是他们隐居山林日子久了,想念在外多年不见的亲朋好友,所以借老夫寿诞之机,与诸位欢聚一堂,也算是个雅事,来,干了。”

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心中均是一个念头:“能与‘武神’轩辕清冽前辈喝一杯酒,也算是足可自傲的一件事了。”喝完这杯酒,轩辕清冽才落座,拿起竹筷,说道:“粗茶淡饭,还望诸位吃的习惯,诸位动筷子吧。”目莲看向桌上的菜肴,有红的、有白的、有绿的,可谓是色香俱全。夹起一箸绿色菜肴,放入口内,顿时一股清香浸满口内,这种清香,仿佛没有经过人工的加工一般,像是最纯粹最天然也最新鲜的美味,毫无油腻、不合之感。

“好菜!”目莲咀嚼着口中的菜肴说道。掀天揭地连连点头,大快朵颐之间已经顾不上说话了,与小白抢着桌上的菜肴,很少有吃的能令这两位兄台忘记了美酒当前。筵席之间,众人开始端着酒杯来回走动,熟络的,不熟络的,想要结识的,仰慕多时的,神交已久的,一杯酒泯恩仇的,都在互相敬着酒,场面好不热闹。

“医王”农百草与小玉儿姗姗来迟,落了座,小玉儿迫不及待的跑到目莲这里,说东道西,合不拢嘴,还不忘和掀天揭地斗斗嘴,再逗弄逗弄小白。目莲这边,也有很多不认识的江湖侠士前来敬酒,目莲自然是来者不拒,这等仗阵,若是不喝酒,岂不是太煞风景了?不少人看到目莲酒到杯干,都露出了诧异之色:

“看到吗,那个和尚,怎么敢在这么多人公然喝酒,也不怕戒律责罚吗?”

“哈哈哈,别的和尚喝酒,我也会诧异,不过他喝酒,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啊。”

“咦,你认识他么?看起来他和上清宫掌门云胤真人颇为熟络呢……”

“笨蛋,这样你还猜不到吗,他就是目莲啊,‘修罗狂僧’目莲。”

“哦?他就是那个与‘觋首’格洗尘、‘儒圣’公羊正羽、‘魔魁’摩诃末法纷纷交手全身而退的‘修罗狂僧’目莲?没想到他竟这般年轻,我书读的少,你可不要骗我啊?”

“呵呵,我骗你作甚,听说在嵩山之上,连‘觋首’格洗尘与‘医王’农百草都替他说话,才令他洗脱了杀害一愚的罪名,啧啧……这个目莲,不简单吶。”

“这么说,他确实有过人之处啊,今后成为一代雄主也说不定,走,咱们俩赶紧去套套近乎,敬他一杯酒去。”

“走走走,我早有此意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目莲正欲去找玄玑话话别离之情,忽的想起如心方丈交给自己一封信,要他代为转交给轩辕清冽。于是,目莲起身,拿出信件,走到了轩辕清冽身边,将信递上,说道:“前辈,小僧是少林寺的弟子,法号目莲,这封信是如心方丈让弟子转交给您的,请您过目。”轩辕清冽点了点头,说道:“你与贵寺的事,老夫听说了。”

轩辕清冽拆开信封,正在看信,却见摩诃末法忽然端着酒,起身说道:“剑老头儿,几年前我败于你剑下,之后远走漠北,闭关数年,都是拜你所赐,这杯酒,我敬你。”众人听“魔魁”摩诃末法说了话,纷纷闭上了嘴巴。轩辕清冽放下信件,摇摇举杯,笑道:“摩诃魔魁一身魔功修为通天,老夫也是侥幸赢了一招,算不得数,来,这杯酒,算是老夫给你赔罪。”

摩诃末法一声冷笑,喝完了酒,放下酒杯,说道:“剑老头儿,我好不容易出关,修为大进,今日除了祝寿,还要报一箭之仇啊。”此言一出,场中众人都是有些紧张了起来,今日乃是轩辕清冽百岁寿诞,大喜之日,摩诃末法却提出这般要求,竟是想和轩辕清冽再次决战。只听轩辕清冽摇了摇手,笑道:“老夫已经老了,剑也提不起,老夫甘拜下风如何?”

摩诃末法冷笑道:“轩辕清冽,我知道你是不屑与我动手,嘿嘿,你可不要小看我,就在山庄门口,我可是令老穷酸那家伙吃了瘪,那家伙羞红了脸,夹着尾巴跑了,怎么样,我有资格挑战你吗,你若是不信,可以问老酒鬼啊。”轩辕清冽微微一笑,却看向“酒仙”谢骏。谢骏干笑了两声,言语之中带着醉意:“话虽是不错,不过,今日乃是轩辕清冽前辈百岁寿诞的大喜之日,老魔头,你要挑战,也不挑个日子,今天似乎不太合适啊……”

众人微微松了一口气,只因为这句话,他们早就想说却又不敢,看来只有同为“八极榜”之一的谢骏才敢说出来了。摩诃末法怒视谢骏一眼,喝道:“怎么,老酒鬼,你敢坏我的事,我不能挑战剑老头儿,可以挑战你么?”谢骏一愣,怒道:“该死的摩诃老魔,我今日是来喝酒,不是来打架,你可不要故意生事啊!”

摩诃末法笑道:“大家都是来为剑老头儿贺寿,你确实来喝酒,看来你是真真该打。”说着,身上的大氅竟无风自鼓,微微颤动着。谢骏怒道:“摩诃老魔,你这是故意找茬儿了?”摩诃末法有意激怒谢骏与他动手,笑道:“是又如何,怎么样?”一旁坐着的谢骏挚友农百草看不过去,说道:“老魔头,今日乃是雅会,谁要与你打打杀杀了?”

摩诃末法转头道:“农老头儿,不然你陪我玩玩儿?”轩辕清冽道:“摩诃魔魁功成出关,急于验证修为成长几何,可以理解,不过……今日这么多朋友在场,咱们几个老东西在此打来打去,岂不是太过煞风景,倒不如……让小辈们展示展示,也好助个酒兴,如何?”摩诃末法一愣,问道:“剑老头儿,你的意思是……?”轩辕清冽笑道:“徒弟替师父出马,怎么样?”摩诃末法冷哼一声,说道:“怎么个比法?”

轩辕清冽有意无意的望了究摩罗一眼,说道:“在我奠武堂之中,当然是比剑,徒弟比剑,师父只可指点,不可动手,如何?”摩诃末法一听竟是比剑,不由心中窃笑,别人他不知道,但究摩罗对于剑法之精,他自然是了然于心,便笑道:“好,剑老头儿,今日是你百岁寿诞,我便依你。”谢骏道:“那跟我没关系,我的徒弟可是一个未到。”

农百草也觉这个提议十分有趣,看了玄玑一眼,便道:“老酒鬼,听说你交了个忘年之交,还指点了剑法,就是你身旁那个小道士吧,让他替你出战,也是可以的。”谢骏看了玄玑一眼,说道:“他?”究摩罗笑道:“若是玄玑兄肯赐教,再好也没有了。”玄玑见究摩罗如此说,起身笑道:“若是谢前辈不怕小道丢了前辈的脸,小道愿意陪百里兄练过几招。”

谢骏瞪了瞪眼,说道:“农老头,你的弟子呢?”农百草摊了摊手,说道:“你总不会要让我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孙女儿应战吧……”谢骏白了农百草一眼,看向轩辕清冽笑道:“‘武神’前辈呢,奠武堂这么些高手,随便派出一位便是了,一起切磋,更有意思。”轩辕清冽捋着雪白的长须沉吟道:“不妥啊,奠武堂虽说高手不少,但却都不是老夫的弟子,可以说都是老夫的朋友与兄弟,你们知道,他们与玄玑等人可不是一个辈分的,让他们出战,岂不是不太公平……”

谢骏叫道:“格老子的啊,就究摩罗与玄玑打,岂不是大大无趣了,摩诃老魔最想挑战的可是‘武神’前辈呢。”众人听见谢骏爆了粗口,都有些好笑,一齐看向轩辕清冽。轩辕清冽沉吟片刻,目莲尴尬的站在原地,低声道:“前辈……若是没事,小僧便回座去了。”轩辕清冽看了目莲一眼,眼睛一亮,笑道:“那老夫便让这位小师傅替老夫一战,如何?”

“我?”目莲大吃一惊,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轩辕清冽微笑着点了点头。谢骏皱眉道:“他?恐怕不妥吧,他又不是‘武神’门下的弟子,怎么能代表剑前辈出战呢,不妥不妥。”轩辕清冽笑道:“他虽不是出于老夫门下,不过……老夫现场指点与他,也算是他代替老夫出战,如何?”众人闻言,也不好再反驳什么。轩辕清冽看向目莲,说道:“怎么样,小师傅愿意么,老夫听闻小师傅豪气干云,颇为爽快,该不会拒绝老夫吧?”

“这……”目莲摸了摸脑袋,说道:“承蒙前辈不弃,但小僧的剑术着实不怎么样,比起玄玑兄,那是大大的不敌,还是……”



第129节:轮宝神识

轩辕清冽笑道:“放心吧,有老夫指点与你,你还未必输于他们呢。”说完,轩辕清冽看向场下,说道:“让目莲代替老夫出战,诸位可有异议么?”摩诃末法与目莲交过手,知道目莲的那把剑有些诡异,也知道目莲在剑法一道上还是有些门道,但他对究摩罗在剑法一道之上的造诣,倒是更加有信心,所以,便也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轩辕清冽低声对目莲说道:“目莲,剑之所以为万兵之首,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目莲沉吟道:“大概是因为剑细长轻薄,便于使用吧,剑法变幻多端,使得对手防不胜防。”轩辕清冽微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剑,刚柔并济,吞吐自如,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剑与剑手之间的联系,剑,拥有其他武器无法比拟的通灵之性,能够与剑手的心意相合,最终达到‘人剑合一’的至高境界。”

目莲闻言,若有明悟,心中想道:“轩辕清冽所说的‘人剑合一’至高境界,应该便是和锟铻剑髓中的‘贯日势’暗合,不过锟铻剑髓中最高深的乃是‘忘机势’,涂山齐德也未能参透,不如借此机会,向轩辕清冽请教请教吧。”念及此处,目莲问道:“前辈,除了‘人剑合一’的至高境界,但小僧听说,还有一种更高的境界,叫做‘无剑胜有剑’,不知前辈知道么?”

轩辕清冽“呵呵”笑道:“你这小子倒是好高骛远,‘无剑胜有剑’,却是有这种境界存在,只不过,还不是现在的你所能够领会,你现在需要领会的,是与你的剑之间的交流,彼此间互相信任,才能发挥剑的全部威力,这一点,你还需慢慢体会啊。”正说间,摩诃末法喝道:“还没说完么,呵呵,这么短的时间内,难不成你能把这小和尚教成使剑高手不成?”

“摩诃魔魁莫急,这就完了。”说完,轩辕清冽接着对目莲说道:“记住,不止是剑随心走,心也要随着剑走,心剑合一,不分彼此,才能得心应手,发挥出剑的极大威力!”目莲点了点头,说道:“小僧多谢前辈指点。”轩辕清冽微微颔首,说道:“去吧。”目莲回到座间,取了“自在轮宝”,一抖手,轮宝变化成三钴金刚剑“七俱胝剑”,走到了场中空地当中,玄玑也握着自己的“诛魔”仙剑,走入了场中。

摩诃末法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伊得,去吧,你可以放手施为,有机会的话,就宰了那个小和尚。”究摩罗不敢违抗师命,目光一寒,说道:“弟子遵命。”接着,便倒提“斩仙”魔剑,走下了场。三人立成掎角之势,各自站定,场中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场中的武林人士,多半眼光不俗,看着场中三人,纷纷议论了起来:“你们说,他们三个,谁能胜出?”——“那还用说呀,一定是究摩罗了呀,和究摩罗相比,那两个小子可显得有点嫩了……”——“嗯,究摩罗成名已有多年了,靠的便是手中的一把剑,我看要比剑法,在场众人,除了‘八极榜’中人之外,恐怕是再无敌手了。”——“很难说呀……我看他们三个人气势相当……”

——“是啊,你们可不要小看那个玄玑啊,他可以上清宫单传弟子,本来剑法便已出神入化,最近又得到了‘酒仙’谢骏前辈的指点,领悟了‘万古醇酎’,鹿死谁手,可是犹未可知啊……”——“对了,究摩罗和玄玑两人,似乎曾经交过手啊,而且是未分胜负,打了个平分秋色呢……”——“嘿嘿,这么说,这场比剑,倒有些看头啊。”

——“可不是吗,更何况中间还夹着个‘修罗狂僧’目莲,啧啧,真是让人兴奋啊。”——“可是我听说,那个目莲的绝技是‘光明真言秘印’,这次可是斗剑,他恐怕没什么便宜可占吧?”——“所以我说你还是消息不够灵通啊,燕京一役中,目莲可是用剑伤了摩诃老魔!”——“什么?目莲用剑伤了‘魔魁’?我的天,摩诃末法可是刚刚打败了‘儒圣’公羊正羽前辈啊……”——“所以我才说这场比剑,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咱们便拭目以待吧、”

而此时的涂山雪却是另一般心意,爹爹将锟铻剑髓传给目莲,如今若是锟铻剑髓能在目莲手中大放异彩,发扬光大,想必爹爹也会瞑目的吧。场中三人,各自为阵,都在积蓄着自己的真气,感受着彼此的剑气波动,谁也没有先动。农百草不耐,叫道:“嘿,再不动手,天可就要黑了!”在农百草第一个字蹦出来的时候,究摩罗终于率先出手,目标正是目莲!究摩罗对其师的命令从不违抗,所以对他而言,比剑是小,击杀目莲的命令是大,所以,他打算先行击杀目莲,再者,他与目莲并未交过手,不知目莲深浅,所以也就先行出手,向目莲攻去。

红色的“斩仙”魔剑,带出一溜红光,直直点向目莲额头之上的那一记“卍”字香疤。目莲只觉眼前红光一闪,剑尖也到了面前,他急忙向后闪去,同时手中的“七俱胝剑”向前一挥,“叮”的一声,将“斩仙”魔剑打的一偏。究摩罗只觉一股寒气袭来,微微一愣,但他不及多想,揉身再上,“斩仙”魔剑带着红光与黑气,仿佛有生命一般,向着目莲周身数处要害狂攻而去。

究摩罗的剑法师承于“魔魁”摩诃末法,不仅极快,而且极狠,任何一剑,都有可能要了目莲小命。场中的明眼人一看,便即明白了,究摩罗旨在杀人!轩辕清冽眉头微微皱起,手中已是扣住了一个酒杯,准备在危急关头施救,毕竟目莲是替自己出战的,如果他有什么闪失的话,岂不是自己的错?想到此处,轩辕清冽不由得微微有些后悔令目莲代替自己出战了。

目莲被逼的连连后退,凭借着诡异的“疾驰三界”身法,才数次躲过究摩罗的杀招,左支右拙之间,目莲的剑法已乱。玄玑见状,也觉出不对,他展开宗门“纯阳梯云纵”身法,两步之间,便赶了上去,祭出“诛魔”仙剑,喝道:“百里兄,不让我见识一下最近领悟的新招式么?”究摩罗侧面受到玄玑的攻击,只得弃了目莲,先行自保,他将“斩仙”魔剑一扯,不仅逼退了目莲,而且挡住了玄玑的“诛魔”仙剑。

玄玑不依不饶,加之对究摩罗的剑法有些了解,仙剑绵绵密密,用的宗门所传的“紫阳丹剑”,点向究摩罗。究摩罗眼中看到玄玑精妙的剑法,立时技痒,战意大发,举剑与玄玑站在一处。一把青色仙剑,一把红色魔剑,“叮叮当当”的交缠在一起,剑招快速绝伦,你来我往,直看得众人是眼花缭乱,目摇神驰。目莲转过一口气来,心绪微微平复了些,眼中看着二人交战,又看了一眼“七俱胝剑”,忽觉有些与以往不同的感觉。

之前,目莲只觉的它是一件珍贵的兵器而已,倒也不曾多想,刚才,听了轩辕清冽的一席话,目莲有意感觉起来,果然感觉到有一丝气息,在自己与“七俱胝剑”之间游走,莫非这就是轩辕清冽所说的剑手与剑之间的联系么?目莲将心神凝聚起来,专心致志的感觉着“七俱胝剑”的气息,果然,目莲将真气捋成细丝,游走在“七俱胝剑”之中时,竟能感觉到“七俱胝剑”那灼热的轮心!

“竟会这样!”目莲一惊,急忙继续探查。

“嘿嘿,小子,你终于进来了?”一个声音突兀的想在目莲心上。目莲一惊,急忙停止了探查,转念一想,自嘲的笑了笑,便继续探查。

“呵呵,不是吧,吓成这样,你平时不是很狂的么?”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却又神采飞扬。

“阁下是……”目莲在心中小心翼翼的问道。

“嘿嘿,老衲以前有个法号,叫做‘宝生’……”那声音有些自傲的说道。目莲讶道:“‘宝生大师’?那传说竟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那个声音说道:“你既然能够进来,也可以说是我的传人了,你所用的这套剑法,虽是上乘,但教你剑法的人,悟性却并不怎么样,嗯,那么……”目莲问道:“前辈,你怎么跑到剑里去了?”

“别打岔,我就要消失了!”那声音怒道:“我只不过宝生圣僧涅槃时存在剑中的一缕神识,我化成剑意与你融为一体之后,便会彻底消失了,呵呵,百年之后,老衲终于可以瞑目了……”忽然,目莲全身似乎入中雷击一般,大量的信息涌入脑中,目莲全身一震,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对“七俱胝剑”以及剑法的领悟竟凭空提升了一大截。目莲肆意挥动了一下“自在轮宝”化现的三钴金刚剑“七俱胝剑”,却与之前的感觉完全不相同了,这柄剑似乎不再是兵器,而像是自己身体上的一部分,挥动之间,如臂使指。



第130节:不速之客

目莲正诧异间,便见究摩罗逼开目莲,向自己杀了过来。“斩仙”魔剑,剑尖颤动着,只一刹,便到了目莲的心口处。目莲不假思索,也不知是自己的动作,还是“七俱胝剑”的自作主张,“当”的一声大响,“七俱胝剑”弹开“斩仙”魔剑,犹如一条冰龙一般,蜿蜒沸腾着,攻向究摩罗。究摩罗一愣,他如何也想不透目莲的剑法为何一瞬之间强横如斯,他不及多想,挥剑自保,“当、当、当、当、当……”两人一轮快剑对攻,转瞬之间交了十几招。

玄玑道:“算上我一个!”说完,一跃而上,与两人战在一处。三个人混战在场中,一时目莲与究摩罗相斗,一时究摩罗又与玄玑相斗,一时玄玑则与目莲相斗,情势十分复杂,看的众人连连咋舌。却听摩诃末法叫道:“伊得,用‘睚眦剑煞’!”究摩罗闻言,脑中一醒,暗道:“我真是糊涂了,只想着一味击杀目莲,却忘了这是一场三人比斗,说是一对二也不为过,这种情况,用‘睚眦剑煞’最合适不过!”

转瞬之间,究摩罗剑法一变,威势大增,每一剑,都如同刮起黑色飓风一般,剑风虎虎,犹如狮吼,覆盖的范围颇大,令得玄玑与目莲同时受到波及。谢骏笑道:“玄玑,你是不是缺点儿美酒?”玄玑闻言,身体左右一晃,如同醉酒,仙剑斜刺里杀了出来,先挑究摩罗,再刺目莲,说不出的诡异莫测。

“出现了,‘酒仙’谢骏前辈的万古醇酎!”云胤真人瞧得惊心动魄,脱口而出。目莲与这二人越是激斗,心中明悟便越多,与“七俱胝剑”之间的感应也就越发强烈,他似乎觉得,以前对“七俱胝剑”的使用完全是错误的,现在,才稍稍发挥出了它的一点威力。轩辕清冽捋须看着目莲,微微点头,叹道:“如今,果然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空地当中,一片黑光,一溜青光,一点寒芒,交相辉映,往来交错,互不相让,论剑招的气势与威力,自然是究摩罗占先,但要论剑法的诡异多变,却是玄玑为首,但目莲的剑法平淡无奇,看起来颇为得心应手与自然随意,却丝毫不落下风!此时的目莲,索性已不用身法趋避,单凭一柄“七俱胝剑”,心随剑走,剑意由心,每一剑,都是毫无花哨却又恰到好处,目莲此时所用的,似乎是“锟铻剑髓”之中的“雄关势”,又像是“游刃势”,目莲自己也分不清了,或许是两者的结合,又或许,此时目莲所展现的剑法,已凌驾于“锟铻剑髓”之上了。

三人互不相让,各显神通,看上去竟是平分秋色之势。忽然,场中刮起一阵旋风,一个虚幻的影子闯了进来,窜入三人的剑围,只一转,便将三人震得通通向后飞退。目莲急看来人,却见是个黑发老者。这老者一头黑发漆黑如墨,随意的披在脑后,两条黑眉毛斜飞入鬓,一双眼睛犹如鹰隼,目光如电,坚挺的鼻子下面,留着八字胡须,看起来有些妖异。

老者身材高大,穿着一身赭色的袍子,腰间系着一条黄色的丝带,上面挂着一方宝玉,足下穿着一双锦靴,若没见过他出手的人,多半会以为这是个当官的大老爷,兴许还是个武官。目莲等三人被这老者的气势所震,一时之间愣在原地。这老者身后,还跟了一个人,目莲定睛一看,却觉有些眼熟,仔细一想,却记了起来。

这老者身后跟着的,是个中年男子,一头黑色长发整理的一丝不苟,面容颇为英俊,却藏着一丝妖邪,身着极为讲究,一身黄色缎子衫,看上去也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一般,别人不认得,目莲却认得,这个人,竟是普陀山无际和尚的师弟,无念。那老者看着当中坐着的轩辕清冽,开口说道:“轩辕清冽,好久不见了,今天我来,只为一个目的,便是要与你决出天下第一的名号。”轩辕清冽仍然平静的说道:“胜屠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否,先坐下来填饱肚子再说吧。”众人听着两人的对话,私下里却悄悄议论了起来:

“还以为是谁敢直呼‘武神’前辈的名字,原来竟是他啊……”

“怎么,你认识这老者?”

“嘿嘿,‘八极榜’,今日差不多到齐了,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这……‘佛尊’已亡,‘武神’、‘酒仙’、‘医王’。‘魔魁’均在此,‘儒圣’走了,‘觋首’没来,这么说,这老者竟是‘音邪’胜屠重无疑了?”

“不错啊,就是‘音邪’胜屠重,你没听到剑前辈叫他做‘胜屠兄’么……”

“可是,我听说‘音邪’早已销声匿迹多年,更有传言说他已经死在塞外了啊……”

“哼,现在‘音邪’就在眼前,谁还敢说他死了?”

“‘音邪’现世,莫非又要江湖大乱了么……他身后那个人是谁,你可知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恐怕是他的弟子吧。”

却听胜屠重摇了摇头,说道:“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吃喝的,轩辕清冽,下场吧,今日不分出个胜负,我是不会走的。”摩诃末法突然冷笑道:“胜屠重,咱们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是我先向剑来头儿挑战的,你还要靠边站。”胜屠重怒道:“闭上你的嘴,这里没你的事。”究摩罗见胜屠重对摩诃末法如此无礼,大怒之下,一剑刺向胜屠重。

胜屠重丝毫不动,身后的无念突然纵了上来,一把便将究摩罗之剑拍向别处。究摩罗正欲再打,却听摩诃末法喝道:“伊得,回来吧!”究摩罗不敢违抗,瞪了胜屠重一眼,便回到了席间。目莲与玄玑见比剑不能继续,便也各自返回。轩辕清冽叹了口气,说道:“胜屠兄,老夫早已退隐江湖多年,咱们不打不行么?”

胜屠重道:“不行,你今日若是不出手,我便砸了你的奠武堂。”谢骏听不下去,说道:“胜屠重,今日可是人家大寿的日子,你却要砸人家的窝,格老子的,连我也听不下去了。”农百草闻言,也笑道:“是啊,胜屠重,你可是犯了众怒了,你该不会以为,你一个人,就能挑了我们吧?”胜屠重看了看谢骏,又看了看农百草,笑道:“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很好,正好给我做个见证。”

摩诃末法冷笑道:“胜屠重,你凭什么认为剑老头儿会跟你打?”胜屠重道:“轩辕清冽,我师妹因你而死,今日无论是谁,也不能阻止我替她讨还公道!”轩辕清冽叹道:“看来这件事,一直是你的心结,说到底,还是因老夫而起……”胜屠重怒道:“你知道就好,下来吧,你我决一生死!”轩辕清冽竟真的站起身来,说道:“好吧,这件事,也该有一个了解了,薰儿死后,你的心性变得愈发偏离正道,如此下去……”

“住口!”胜屠重怒道:“你不配提她的名字!我与薰儿本是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佳人,谁知道……自从你出现后,也不知你对她施了什么妖法,害得她对你神魂颠倒,最终连性命也丢了,你倒好,躲在这里逍遥自在!”轩辕清冽白影一闪,便落到了场中,说道:“那是她自己想不通,寻了短见,老夫可从未做过什么违背良心之时,不过,你偏要将这口黑锅被在老夫背上,老夫却也有些不愿!”

胜屠重冷笑道:“你若真的心中无愧,为何会躲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废话少说,出手吧!”言罢,便纵身扑了上去。目莲叹道:“又是为了女人打架,‘音邪’胜屠重这种武林中的耆宿泰斗,尚且堪不破‘情’之一字么?”涂山雪闻言,低声对目莲笑道:“你说这话不怕闪了舌头么,你当了二十几年的和尚了,难道便勘破了‘情’之一字么?”

目莲尴尬的摸了摸头,笑道:“说也奇怪啊,在认识你之前,我以为自己已经五蕴皆空了,但认识你之后,小僧才觉得自己还是个凡人……”涂山雪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是个凡人,莫非是神仙么?”胜屠重抽出一支玉笛,舞出团团绿影,袭向轩辕清冽,玉笛发出诡异的笛声,令人心浮气躁,节奏大乱。

目莲奇道:“这可奇怪了,并不见胜屠重吹奏玉笛,笛子怎么会发出声响?”云胤真人道:“这是‘音邪’胜屠重自创的武功,叫做‘九漏绝奏’,他将气息或是气流逼入玉笛,发出音响,用来干扰敌人的气息与节奏,内力不强者,甚至会被这笛声窜入耳内,无法控制,导致七窍流血而死!”

“这么厉害?”目莲咋舌道:“还好他的对手不是我,小僧对于音律,可是一窍不通的……”



第131节:露出马脚

胜屠重挥舞玉笛,将轩辕清冽笼罩在他的笛音之中,但轩辕清冽却并未出招,只在原地趋避,身法并不见得多么诡异,动作也不见得如何之大,但胜屠重的玉笛偏偏无法沾到轩辕清冽的衣角。胜屠重怒道:“你怎么不出手,是看不起我么?”轩辕清冽摇了摇头,叹道:“薰儿之死,你受伤颇深,老夫可以理解,所以不愿伤你……”

“放屁!”胜屠重怒喝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既不愿出手,纳命来吧!”此言一出,笛声顿时拔高,场中多数人都不能抵挡这笛声,纷纷捂住了耳朵,目莲用双手帮涂山雪堵住耳朵,同时暗运真气,用以抵挡胜屠重所发出的诡异笛音。笛音似乎有实质一般,已经将轩辕清冽逼得连连后退,同时胜屠重招式大开大合起来,“九漏绝奏”使得淋漓尽致,炉火纯青,左手拳掌齐出,右手挥动玉笛,对轩辕清冽展开狂攻。

胜屠重一笛扫向轩辕清冽腰间,轩辕清冽一跃而起,跳向空中,胜屠重料敌机先,早已一掌向上打出,轩辕清冽在空中身体翻转,躲过胜屠重那一掌,但胜屠重的笛音陡然拔高,笛音汇聚成线一般,撞向轩辕清冽。轩辕清冽明显受到了笛音的干扰,身体在空中一滞,晃了两晃,胜屠重一声低笑,挥舞玉笛刺向轩辕清冽。

轩辕清冽低喝一声,强行再度扭转身形,但胜屠重这一招后发先至,“嚓”的一声,还是刺破了轩辕清冽的白袍。摩诃末法见状,笑道:“剑老头儿,你若再不出手,恐怕要步‘佛尊’的后尘了。”轩辕清冽白眉一轩,叹道:“胜屠重,不得已,老夫出手了!”言罢,轩辕清冽落到了地上,右手骈指成剑,“刷”的一指划向胜屠重,众人便见一道白色剑光划向胜屠重,胜屠重身影诡异向右侧一闪,地上被剑光斩出一道深深沟壑。

胜屠重笑道:“好,这样才对,来吧,痛痛快快的决一死战吧!”一时之间,场中绿色笛影与白色剑光纵横交错,战的不可开交,轩辕清冽被胜屠重拼出真火,剑光不断变快变强,身法也变得越发诡异莫测。目莲说道:“好家伙,看来‘武神’前辈还未出全力啊……他并没有用剑,便强横至斯,莫非。这就是‘无剑胜有剑’的境界了么?”

目莲越看轩辕清冽的招数,越觉得像是某种高深的剑法,越看越觉得剑道无涯,精深无比,从中悟出颇多剑理,一时之间,竟是如痴如醉,目光已不离开轩辕清冽的剑招了。却听余笑天咋舌道:“嗯嗯,妈的,看来咱两兄弟还需苦练啊,要不然,咱们别叫‘掀天揭地’了可好?”余笑地怒道:“放什么狗屁,咱们的名字里本来就有个‘神’字,为什么不叫‘掀天揭地’呢?”

余笑天也怒道:“看了他们的实力,你觉得咱们俩的武功,还能和‘八极榜’平起平坐么?我平素没看出来,你竟是如此自大的人?”余笑地不愿在嘴上认输,冷笑道:“咱们还没见过‘酒仙’谢骏出手,嘿嘿,说不定,他的武功便不如咱哥儿俩好……”余笑天怒道:“放屁,咦,‘武神’已经占到上风了!”

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轩辕清冽百年修为,非同小可,终于一指点出,一串剑光刺穿了胜屠重右肩,胜屠重连退七步,右肩血如泉涌,玉笛也拿不稳了。轩辕清冽将双手负在身后,问道:“怎么,还要再战么?”胜屠重怒道:“是我沉不住气,不该这时候来找你,哼!”轩辕清冽说道:“怎么,你以为假以时日,你能超越老夫不成?”

胜屠重道:“只要我能破解那东西,练成不世神功,你……决计不会是我的对手!”轩辕清冽双眉一挑,说道:“什么东西,能让你练成不是神功?”胜屠重冷笑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无极,我们走!”摩诃末法笑道:“打输了,便一走了之么?”胜屠重冷哼一声,说道:“你认为不可以么?”摩诃末法翻了翻眼睛,没有再说话,众人见轩辕清冽没什么表示,也就不便再说什么,无际和尚扶着负伤的胜屠重,走出了奠武堂。

目莲在胜屠重说出“不世神功”四个字时,已留上了心眼,他灵机一动,抓过小白,说道:“小白,帮我个忙好么?”小白双眼望天,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目莲板起了脸,说道:“你若不帮我,看我以后还带你吃好东西吗?”小白闻言,立时一副询问的神情。目莲说道:“你听好了,你跟着刚才出去的那两个人,打探他们的落脚之处,然后回来,到时候带我过去,明白了么,切忌不要被他们发现啊!”

小白点了点头,便从目莲手中跳了出去,向庄外跑去了。目莲正在暗暗喜慰幸亏有小白帮助自己,却听轩辕清冽道:“诸位,没事了,大家继续吃菜喝酒,老夫有些私事,失陪一下。”说完,便转入了场后。不多时,却见轩辕伏辰前来,对目莲说道:“小师傅,堂主有请。”

“哦?”目莲一愣,问道:“‘武神’前辈找小僧有何要事么?”轩辕伏辰道:“这个在下便不晓得了,请小师傅随在下来。”目莲点了点头,对涂山雪等人说道:“你们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言罢,目莲随轩辕伏辰离开了会场,转入了奠武堂的一处草屋之中,大概便是轩辕清冽的住处。轩辕清冽坐在草屋之中,正在剧烈的咳嗽着。轩辕伏辰对轩辕清冽抱拳说道:“堂主,目莲已经到了。”

轩辕清冽挥了挥手,示意轩辕伏辰下去,又示意目莲坐在他的对面。目莲坐在一张木椅之上,说道:“前辈,你……受伤了么?”轩辕清冽一边咳嗽,一边摇了摇头,有些萧索的说道:“老夫已经老了,刚才与胜屠重动手,已经超过了老夫身体所能负荷的极限,老夫还是太逞强了……哎,人不能不服老啊……”目莲点了点头,说道:“前辈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轩辕清冽点头道:“目莲。你可知道老夫叫你来,所为何事?”目莲摇了摇头,说道:“晚辈不知。”轩辕清冽道:“是关于那一封信。”

“哦……”目莲说道:“至于那一封信的内容,小僧也不清楚,不知里面写了什么?”轩辕清冽又咳嗽了两声,盘膝坐在了榻上,一边运气疗伤,一边说道:“是关于失窃的经书之事。”

“啊……”目莲急忙问道:“前辈是知道什么线索了么?”轩辕清冽摇了摇头,说道:“少林寺的高僧经过推敲,已经将盗窃经书的凶手的凶手,锁定在几个人选之内,他们认为,那几个人多半会来奠武堂参加老夫的寿诞,想借老夫之手,试他们一试……所以,少林寺的高僧才有意不来赴宴。”平复了一下气息,轩辕清冽继续说道:“老夫本来已经不想再管江湖中事,奈何……阴差阳错,胜屠重还是跟我动上了手,并且,透漏出了一些信息。”

目莲说道:“前辈也觉得,偷盗经书的,便是胜屠重么?”轩辕清冽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胜屠重,八九不离十了,不过,老夫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先行禀报少林寺比较好,毕竟,胜屠重不是现在的你所能对付的了的。”目莲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前辈指点,那么……小僧便不打搅前辈疗伤了。”轩辕清冽道:“等等,我还有话问你,你所用的剑法,是什么?”目莲一愣,如实说道:“小僧的剑法是‘千面狐’涂山齐德前辈所教授的‘锟铻剑髓’。”

“嗯,果然是啊……”轩辕清冽皱眉道:“老夫虽然看出像是‘锟铻剑髓’,却又不完全是,所以,老夫不敢肯定。”目莲想了想,说道:“嗯,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小僧听了前辈的话之后,再用起这套剑法,却又多了许多新的体会,所以自然而然的,便不像以前了,而且,与这柄剑只见的联系,又加深了很多。”说着,目莲反手摸了摸背在身后的“自在轮宝”。

“呵呵。”轩辕清冽笑道:“这就对了,看来,你很有天赋呢。”目莲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小僧运气好吧。”

“谦冲儒雅,不骄不躁,你这个年纪,能做到这点,很不容易,老夫很喜欢你。”轩辕清冽站起身来,笑道:“你随我来。”目莲不知轩辕清冽要带自己去那里,但还是跟了上去。轩辕清冽引着目莲,穿过一些屋子,又行过一片草地之后,来到了一处地方。目莲看到,这里是一出山涧,被两边的山体夹在中间,向上望去,只有一线天光射入。有瀑布从山崖上落了下来,犹如九天飞雪,自己站在一方巨石之上,脚下,又有万丈深谷,山风习习,吹得人十分的舒服,偶尔有水花落在脸上,也是异常的凉爽宜人。

“好地方啊!”目莲不由感叹道。



第132节:修罗七情利焰

轩辕清冽微笑道:“这是老夫参悟剑理,体会天地大道的地方,怎么样,还不错吧?”目莲点头道:“不错,真是不错之极矣,我若能有这么一块宝地,整日呆在这里也不嫌烦闷,哈哈,到时候,小僧的武功也练到出神入化了。”轩辕清冽笑道:“老夫看你凡心未了,就算有,也不会当真呆在这里整日练功参禅,老夫说的对么?“目莲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笑道:“前辈说的事……不过,待到小僧处理完这些琐事之后,当能静下心来吧。”

轩辕清冽点了点头,说道:“你的剑法使得不错,老夫很欣赏你,将来你若了却凡尘俗世,不妨来奠武堂住下来。”目莲合十道:“多谢前辈美意,小僧会考虑的。”轩辕清冽附身拾起一条柳枝,说道:“目莲,你愿意和老夫比划比划么?”目莲一愣,连忙摇手说道:“不可不可,小僧和您比剑,那岂不是班门弄斧,关公门前耍大刀了么?”

轩辕清冽微笑道:“不要紧的,老夫很久也不活动筋骨了,今日看你们斗剑,也不由技痒,怎么,你不敢么?”目莲闻言,将变化为“七俱胝剑”的“自在轮宝”握在手中,笑道:“能得前辈指点,小僧自然是求之不得。”言罢,目莲当仁不让,一剑刺出,使得是“排云势”,直指向轩辕清冽胸膛,对手是“武神”,目莲自然不需要留手,所以,一上来,便是全力施为。

轩辕清冽不动声色,身子微微一侧,柳枝搭上了“七俱胝剑”,口中却道:“这一剑威势是有的,可惜,缺乏灵性。”目莲一愣,却觉柳枝之上生出一股旋转劲力,将“七俱胝剑”带的偏转开来,接着柳枝犹如跗骨之蛆,顺着“三钴金刚剑”窜了上来,“啪”的一声抽在了目莲手上。目莲虎口一疼,“七俱胝剑”几乎脱手,他倒退两步,生出一身冷汗。

轩辕清冽所拿的若是真剑,恐怕自己一招之间,右手就要不保。轩辕清冽笑道:“你知道,为何会一招落败?”目莲说道:“前辈剑法高深,小僧只有佩服。”轩辕清冽摇头说道:“不然,你我之间的差距,我并不能一招之间便胜了你。”目莲仔细听着,揣摩轩辕清冽话中的意思。轩辕清冽接着说道:“你刚才那一剑,没有留手,使出了十成劲力,却反而弄巧成拙,落了下乘,剑招使出,留之一线,总是好的,如此也利于变招趋避,不至于过于死板,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人之道,如此。”

“有道理。”目莲深以为然,点头说道:“前辈,咱们再来。”目莲仍是一招“排云势”,点向轩辕清冽,轩辕清冽轻抬柳枝,竟是后发先至,点向目莲的眉心。目莲有了前次的教训,早已暗暗留心,使出了“大身外身普会神变”的身法,原地只留下残影,自己则绕到了轩辕清冽左侧,“唰”的一剑斩出。

“好!”轩辕清冽喝了生彩,口中说道:“剑以灵巧多变取胜,所以,身法也是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一边说,轩辕清冽一边扭转身形,向后退了一小步,目莲双眼不离轩辕清冽右手,却不料轩辕清冽右脚一抬,“嘭”的一声踢在了目莲的屁股上。目莲“哎呦”一声惨叫,几乎摔了个“狗吃屎”,他站起身来,揉着屁股苦着脸说道:“前辈,咱们说好了是比剑,你怎么用出腿法来了?”

轩辕清冽“呵呵”笑道:“谁说剑法便只能用剑了?老夫说过,剑以灵巧多变取胜,剑招之中加入拳脚,又有何不可?”目莲脑中一醒,心道:“自己原先使剑,却绝未想到过这一点,这个想法,倒真的是有点匪夷所思,但是仔细一想,却又没什么问题。”目莲有些糊涂,便道:“好,小僧也来试试!”

目莲这一次击出一剑,轩辕清冽依旧轻描淡写的身形一转,同时一柳枝刺出,目莲再次用上了“大身外身普会神变”的功夫,转到了轩辕清冽左侧,一剑斩出。轩辕清冽依样画葫芦,依旧向后退了半步,一脚踢向目莲的屁股。目莲有了前车之鉴,自然不会再度中招,他一招“蝎尾罗汉”,“呯”的一声,与轩辕清冽对了一脚,接着回身一剑斩出,直取轩辕清冽的咽喉位置。

轩辕清冽伸出柳枝,击在“七俱胝剑”的剑身之上,再度带偏了目莲的剑锋,但目莲左掌突然击出,正是“光明真言秘印”中的一招,叫做“金瓶乍破”!金光乍现,饶是轩辕清冽也是微微一愣,随即生出反应。轩辕清冽伸出左掌,“啪”的一声,与目莲对了一掌,两人均各自退开几步,轩辕清冽扬眉道:“你的掌力不俗啊。”目莲笑道:“是前辈让着小僧。”

轩辕清冽摇头道:“老夫是以剑法成名,并不是以内力剑长,看招,老夫要来真格的了!”话音一毕,轩辕清冽竟先手出招,柳枝犹如有生命的灵蛇一般,噬向目莲。目莲忙挥动“七俱胝剑”抵挡,使出“锟铻剑髓”之中的“雄关势”,意图防守。轩辕清冽摇了摇头,说道:“你仍未与你的剑达成完美的交流,你看看我手中的柳枝,仅仅是柳枝而已,为何在老夫手中,却变的如此有灵性,只因为老夫并未压制住它自身的秉性,呵呵,柳枝随风摇曳,便是如此。”

目莲暗暗点头,一边防守,一边感觉着与“七俱胝剑”之间的联系。渐渐地,目莲感觉的“七俱胝剑”剑身之内的能量波动,索性放松了对“七俱胝剑”的控制,多半是随着它的波动而挥动,说也奇怪,如此一来,自己的剑招竟是变得更加精妙,攻中有守守中有攻,变化多端。

“这就对了。”轩辕清冽点了点头,说道:“此时的你,尚可与我一战!”言罢,剑招突然变快,绵绵密密,罩向目莲。目莲心中有所明悟,也想加深体会,掌剑齐出,全力施为,配合着“大身外身普会神变”与“疾驰三界”的身法,一身修为发挥到了极致,光光的头顶之上已是升腾出白色的雾气。

两人在这一方巨石之上,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斗剑,配合着独一无二的身法和掌法,目莲的剑法越变越奇,不同以往,不光目莲自己惊讶,便连轩辕清冽也是啧啧称奇。这一轮斗剑,几乎将目莲的内力消耗殆尽,轩辕清冽看出目莲内力已不济,才向后跳开,笑道:“便到此为止吧。”目莲长长吐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笑道:“真是痛快啊。”

轩辕清冽笑道:“不错,老夫很久没有这么痛快了。”目莲看着“七俱胝剑”,摸着那光华冰冷的武神,说道:“小僧从不知道,剑,似乎也是有生命的。”轩辕清冽点头道:“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已属不易了。你的剑法,已超脱于‘锟铻剑髓’了,可以说是自成一派,怎么样,不另起一个名字么?”目莲一愣,说道:“另起一个名字?这样的话,涂山前辈在九泉之下,会不会不高兴呢?”轩辕清冽“呵呵”笑道:“你将他的‘锟铻剑髓’使得四不像,.且还说这是‘锟铻剑髓’,他才会真的生气。”

“说的也是啊。”目莲笑道:“前辈,既然是经过您的指点,令小僧领悟到这一套独一无二的剑法,那么便由您来赐名可好?”轩辕清冽摇了摇头,说道:“是你自己所悟出的剑法,自然要由你自己来起名字才是,不过,老夫倒是可以给你一些剑意,剑如其人,在你的剑法之中,老夫能觉出一丝桀骜不驯的狂傲之气,呵呵,江湖中人给你起的‘修罗狂僧’这个诨号,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既然如此……”目莲沉吟道:“便叫做‘修罗七情利焰’好了,虽只有七式,但到底还是脱胎于‘锟铻剑髓’,‘锟铻剑髓’便有九势,这个名字,如何?”

“修罗七情利焰?”轩辕清冽捋须微笑道:“这名字不错。”目莲笑道:“那好,小僧这套剑法,便叫做‘修罗七情利焰’好了,不过,这套剑法只不过更有了个雏形,之后还有多久钻研呢。”轩辕清冽点头笑道:“那是自然,好了,你还有赶回少林寺回报胜屠重之事,老夫便不留你了。”目莲心中感动,合十说道:“小僧多谢前辈教诲,他日有机会,定当报答。”

轩辕清冽摆了摆手,说道:“去吧,老夫帮你,也是兴趣使然,不为什么报答。”目莲回到席间,涂山雪等人早已吃完,掀天揭地更是侧卧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宾客也都将礼物留下,走的差不多了。目莲讶道:“小白还没回来么?”话音刚落,便见小白从桌子底下伸出一个头来,睡眼惺忪的望着目莲。目莲惊道:“小白,我叫你去跟着他们,你没去么?”



第133节:再施妙手

小白抬起头看了看目莲,裂开嘴笑了。目莲怒道:“该死的畜生,好不容易要你办点事情,你都办不好么?我白养你了!”小白闻言露出既委屈又愤怒的表情,双手挥舞,口中“吱吱呀呀”的叫着。目莲问道:“怎么,你去了么,为何回来的这么早?”小白又比划了两下,目莲奇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的落脚之处,离此不远?”

小白见目莲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急忙连连点头。目莲起身低声道:“既然如此,咱们快回去禀告如心方丈。”涂山雪道:“可是他们既然就在左近,怕是休整好了,便要离开,到时候,就算是少林寺倾寺出动,又到哪里去寻胜屠重呢?”

“这……”目莲有些犹豫,说道:“咱们先去探个虚实再说。”目莲等人向奠武堂的人告了辞,正欲离开,却见小玉儿跑了过来,笑道:“和尚大哥哥,你们这就要走了吗?”目莲点了点头,笑道:“小玉儿,你和农医王还没走么?”小玉儿摇头道:“没有,爷爷在和谢前辈喝酒呢,他们俩,看来是要一醉方休了。你们要去哪里玩?带上小玉儿好不好?”

目莲撇了撇嘴,摸了摸小玉儿的小脑袋,说道:“目莲哥哥还有事在身,等忙完了这一阵,再去百草门找你玩好不好?”小玉儿翘起了小嘴,说道:“不好不好,你都带涂山姐姐去,为何不能带我去?”目莲有些哭笑不得,无奈的说道:“涂山姐姐很可怜,已经没有亲人了,只有我一个好朋友,所以我要和她一起啊,你跟着我,很危险,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你爹爹和爷爷岂不是要唯我是问么?”

小玉儿咬着嘴唇,看了涂山雪一眼,随即对目莲笑道:“那说好了,你忙完了事情,可一定要来找我玩儿啊,涂山姐姐也一起来吧。”目莲点了点头,和小玉儿击了一掌,说道:“一言为定。”小玉儿转身跑去了农百草那里,目莲才松了口气。涂山雪看了目莲一眼,笑道:“这个小丫头长的蛮水灵的,看起来很喜欢你的样子啊。”

掀天揭地笑道:“咱们大哥就是找女孩子喜欢!”目莲怒道:“就你们话多!我只是把她当做小妹妹看待的,哪有你们想象中的那般不堪,走吧,咱们还要正事要办呢。”众人出了奠武堂,便让小白在前头带路。小白连蹦带跳,十分得意,目莲喝道:“小声些,让胜屠重发现了咱们的行踪,咱们谁也别想活命了!”

小白这才安静了下来,众人走了一段路,便看见了一座破旧的小庙,那庙只是一间屋子,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连屋顶也是破破烂烂的,下起雨来,定要漏下去不少。目莲等人将身形藏在长草之内,远远望着,目莲低声道:“小白,胜屠重和无际和尚,便在那间破庙之中么?”小白点了点头,又指了指那破庙。

目莲沉吟道:“他们俩该不会是住在那破庙之中吧,恐怕只是暂时歇脚,遭了,雪儿,幸亏我听了你的劝告,没有直接回去少林寺,否则,再要找到胜屠重,可就难了。”哥舒名霸道:“可是,就算他们在寺中,凭借咱们几人,也不是胜屠重的对手啊。”掀天揭地道:“我们俩加上大哥,不知道是不是那胜屠重的对手,真想试试啊。”

目莲摇了摇头,说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他们动手,可是,该怎么办呢……”涂山雪忽道:“我都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冒这个险了。”目莲说道:“什么办法,快说说,我便知道你最是足智多谋。”涂山雪道:“你在席间不是说了么,你曾经见过那无际和尚,还与他交过手,怎么样,让你模仿他,能有几成相似?”目莲闻言,立时明白过来,大喜道:“对啊,你在这里,我怎么忘了你的拿手绝活儿了,要骗过胜屠重实属不易,只是,我相信你的易容手段,胜屠重绝对想不到那么多的。到时候,我只要略施小计,把经书骗过来,然后一走了之便是,哈哈,真是妙计。”

“只是,还缺一些材料啊……”涂山雪沉吟道。目莲道:“不要紧,你告诉我都需要些什么东西,我去奠武堂借一些出来,应该没什么问题。”涂山雪笑道:“你怎么知道人家会借给你?”目莲笑道:“你们可不知道,小僧已经和堂主轩辕清冽成了好朋友,借点东西,这有何难?”哥舒名霸咋舌道:“啧啧,师父就是有手段……这才多久,又攀上‘武神’这尊大佛了。”

目莲白了哥舒名霸一眼,问道:“雪儿,你快说说,需要些什么东西?”涂山雪将所需物事一一说了,都是些寻常东西,目莲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在此等着,小心点,不要暴露行藏,我去去就来。”不多一时,目莲取回了所需物事,涂山雪道:“现在,直差一样东西了。”哥舒名霸道:“雪儿,你刚才怎么不一起说呢?”目莲笑道:“刚才说了也没用,雪儿,你是说无际和尚的衣服吧。”涂山雪点了点头,说道:“事出紧急,咱们没法弄到一样的衣服,所以……”

“所以必须从他身上取了。”目莲道。涂山雪道:“可是……那无际和尚的修为想必不低,要想不被胜屠重发现便拿到他的衣服,恐怕……还是有些难度。”目莲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我倒知道这家伙的弱点,这家伙是个色鬼,喜欢女人。”涂山雪闻言,说道:“还好还有些材料,就让我来引出她吧。”

“不行!”目莲道:“太危险了!”涂山雪笑道:“没事的,你们都在这里,我又什么事,何况,让你去接近胜屠重,骗取经书,难道不危险么,雪儿愿意跟你一起冒险。”

“这……”目莲还是有些犹豫。掀天揭地笑道:“放心吧,大哥,咱们一左一右埋伏他,害怕不能将那小子手到擒来吗,我们看他,也就是个白面小子。”目莲道:“不可大意啊,我和他交过手,知道深浅,何况,这些日子他都一直和胜屠重在一起,天晓得他是不是要学了什么新本事。”说话间,涂山雪已经打扮停当,乍一看去,完全变了一个人,看上去,媚眼如丝,旖旎动人,掀天揭地惊道:“我的天,雪儿,你干了什么,竟真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雪儿笑道:“这算什么,爹的手艺才算是好。”

破庙之内。胜屠重盘膝坐在石板之上,恢复着真气。无际和尚百无聊赖,坐在一旁打着瞌睡。胜屠重行功完毕,吐出一口浊气,怒道:“该死的,没想到轩辕清冽那老东西多年不见,修为又有精进,只可惜……我还不能参透这部《贝叶偈》。”无际和尚闻言,睁开了眼睛,笑道:“师尊,让我说,那部经书根本没有什么稀奇,恐怕是那帮和尚吹出来的吧。”胜屠重“哼”了一声,说道:“你懂什么,这件秘辛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我便是其中之一,我猜,少林寺的老和尚们应该已经怀疑到我头上来了,要是再参悟不透,恐怕我便危险了。”无际和尚笑道:“师尊老人家武功盖世,有什么可怕的?”

“哼,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胜屠重加重了语气说道:“不说其他,今天我不是败在了轩辕清冽手里,要是少林寺那几个老不死的和尚一起出来,就算是我,也讨不了好去!”

“有这么严重么?”无际和尚正在笑着,却听到一阵女子歌声传了进来。无际和尚听着这歌声,顿时心痒难搔,抓耳挠腮起来,讪笑道:“师尊,我……有事出去一下……”胜屠重自然明白他想做什么,怒哼一声,说道:“女人这东西,是祸害,损伤阳气,与练武一道不利,你还是克制写吧。”无际和尚忍耐不住,央求道:“好师尊,你便让我去吧,一下就好,我完事了马上回来。”

胜屠重翻了翻眼睛,怒道:“不成器的东西,去吧,别玩得太过火了。”无际和尚大喜道:“多谢师尊,我去去就来。”说着,已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出了破庙。出了破庙,无际和尚循声追去,果然见到一个妙龄女子正在采摘野菜,无际和尚咽了口唾沫,便扑了上去,口中叫道:“美人儿,我来啦!”涂山雪转过脸来,笑道:“来的正好。”

无际和尚一愣,便觉背后一疼,知道中了暗器,心知不好,正欲回身,却觉全身酥麻,原来那一记暗器竟打中了自己背后大穴,令自己四肢麻痹,无际和尚正要骂娘,颈后一阵剧痛,便昏死了过去。目莲拍了拍手,笑道:“真是个为了女人不要命的主儿啊,雪儿,你没事吧。”雪儿摇了摇头,说道:“没事,还有时间,咱们赶快行事。”掀天揭地笑道:“自然有时间,只要这无际和尚不是个快枪手。”



第134节:千里追命

涂山雪啐道:“呸,你们怎么也不正经起来了?”目莲说道:“都别闹了,哥舒大侠,二位贤弟,你们负责把无际和尚的衣服扒下来,再把他捆结实了,雪儿,你快给我易容吧。”

“等等……”涂山雪笑道:“目莲,你不是说无念是个和尚么,咱们就帮忙给他剃度吧,不用做假发了,用他的真发。”不多一会儿,目莲被易容成了无际和尚的模样,看起来倒有九分相似。余笑天笑道:“大哥,你这一头长发的,我还真不习惯啊。”余笑地也附和道:“是啊,大哥,没想到,你长发的样子,还蛮好看的啊。”目莲失笑道:“都正经点儿,我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是什么?”掀天揭地问道。目莲说道:“你们和哥舒大侠,还有雪儿,押着无念,去普陀山一趟,把他交给他师兄无际和尚。”涂山雪道:“那你呢?”目莲说道:“我事成时候,会回少林寺去,你们办完事后,来少林寺找我吧。”涂山雪摇头道:“我不去,目莲,我与你一起吧。”目莲看着涂山雪,说道:“雪儿,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一个人行动起来也方便,你跟着哥舒大侠和掀天揭地,不会有危险的。”

涂山雪叹了口气,说道:“早知如此,我就不给你出这个主意了,目莲,你可一定要小心啊。”目莲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我没事的,更何况胜屠重受了伤,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你们去吧,我要进去了。”说完,便转身向破庙走去。掀天揭地用包袱皮裹起捆了个结实的光头无念,说道:“走吧,既然大哥都说了。”

哥舒名霸拍了拍涂山雪的肩膀,说道:“走吧,雪儿,留在这里人越多,对于目莲越不利,咱们走,是在保护他,走吧。”涂山雪看着目莲的背影,见他进了破庙。才有些忐忑的回头走了。目莲迈步进入破庙,便见胜屠重盘膝坐在地上,正在吐纳。目莲也不着急,便在一旁坐了下来。胜屠重吐纳完毕,抬起了眼皮,看到目莲,笑道:“完事了么?滋味如何啊?”

目莲笑了笑,学者无念那玩世不恭的语气道:“简直是妙极了,嘿嘿。”目莲不知道无念对于胜屠重的称呼,所以也不敢贸然乱叫。胜屠重点了点头,再度合上了眼,说道:“我的伤势已经控制住了,在过段时间,就可以走了。”目莲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但也不敢多问,怕引起胜屠重的怀疑,但如此下去总会被识破,所幸快刀斩乱麻,豁出去了。

目莲笑道:“那个……经书中的武功,还没有破解出来么?”胜屠重并未睁眼,说道:“若是破解了出来,我还用在这里疗伤么,哼,净说些浑话。”目莲道:“这……我忽然想起个办法,或许能够破解那秘密也说不定呢。”胜屠重猛地睁开眼睛,盯着目莲,说道:“你不是不相信这本经书中藏有神功么,怎么突然又感兴趣起来了?”目莲明白胜屠重是起了疑心,担心自己独吞经书,便笑道:“既然你那么笃定这经书之中藏有秘密,那我也只好帮你想想办法了……我还敢对您耍什么花招么?”

“谅你也不敢……”胜屠重道:“你且说说,想到了什么法子?”目莲眼睛一转,说道:“将那经书沾上水,试试有没有什么字出现。”胜屠重怒道:“你是在消遣我么?这个法子,咱们早已经用过了,你是不是骨头松了?”目莲连连摇手,脑中急转,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刚才出去,看见叶子上挂着许多露水,兴许露水可以破解经书的秘密呢。”

“露水?”胜屠重疑道:“露水和普通的井水,又能有什么区别?”目莲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这露水乃是水之精华,你看那些个郎中炼药,还有道士炼制仙丹,都非要用露水不可,可见这露水绝不同凡水,恐怕是真有什么妙用也说不定呢。”胜屠重沉吟片刻,说道:“罢了,事到如今也没其他的法子,只好胜屠当做活马医了,你拿去试试吧。”

胜屠重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递给目莲,目莲拿在手中,心中呯呯直跳,也不敢说话。胜屠重看了目莲一眼,说道:“去吧,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样子,该不会是被那小妮子吸干了吧?”目莲一笑,说道:“怎么会呢,我去试试就来。”胜屠重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目莲拿到了经书,转过身向庙外行去,同时打开油纸包,便见露出一角破旧的经书,心知定是达摩祖师手书的那部《贝叶偈》,心中稍定,暗笑这“音邪”胜屠重的脑袋确实不怎么好使。

目莲出了庙门,便转了个方向,发足狂奔了起来。庙内的胜屠重突然双眼大睁,一声暴喝:“无量,你去哪里!”那声暴喝灌入目莲耳中,直将目莲吓了个踉跄,他心知胜屠重已起了疑心,便将内力调动至极限,施展出“疾驰三界”的追魂鬼王身法,一路狂奔,绝尘而去。胜屠重觉出不对,右手对着地面只是一拍,神形便犹如飞蝗一般窜了出去。出了庙门,胜屠重远远望去,目莲已变成了一个黑点。

胜屠重怒道:“该死的畜生,找死么?”一边说,双脚已运满劲力,只一跃,便蹿出了十来步的距离,同时喝骂道:“给我停下,别让我追上你,我将你大卸八块!”目莲将经书塞在怀中,也顾不上伪装了,一把扯下头上沾着的长发,甩在了地上,只顾狂奔。胜屠重全力奔袭,速度自然极快,看到了地上散落的长发,怒道:“该死的,居然是个冒牌货,真是气死我也!无量这个发情的畜生,真会给我找麻烦!”说完,胜屠重趴下身去,居然四肢并用,狂奔起来,速度竟提升了将近一倍。

目莲在前面奔着,速度也不慢,却听身后的胜屠重怒喝道:“好小子,脚力不弱,逼我使出了‘穷凶兽铤’的功夫,看我抓住你,怎么收拾你吧!”言罢,胜屠重与目莲之间的距离已拉近,胜屠重一声低笑,双腿一蹬,便扑向目莲后背。目莲觉出脑后风响,急忙使出“大身外身普会神变”的身法,留下个残影,真身已转向右边奔逃。

胜屠重扑了个空,看见目莲的逃跑方向,两只胳膊在地上一抓,便改变了行进的方向。但胜屠重的右边肩膀毕竟受了伤,此时一用劲,伤口登时崩裂开来,鲜血狂溅。胜屠重只觉右肩一阵钻心剧痛,骂了声娘,将身形直立起来,双足狂奔,自语道:“妈的,这伤势,让我没法再用‘穷凶兽铤’了,真是该死,不过,我就不信那小和尚的气息悠长,能比得过我?”

目莲的速度丝毫不敢减慢,却也觉出体内的内力正在一丝丝的逝去,毕竟如此不要命的狂奔,倒也极为消耗体力。胜屠重再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他已经摸清了目莲的速度,所以只是与他保持着半里到一里的距离,等待机会下手。目莲在前面跑,胜屠重在后面追,追追走走,天色已黑沉了下来,胜屠重怕目莲借着夜色逃走,便跟的又紧了一些。目莲暗道如此下去不是办法,早晚被他追上,得想办法甩掉他。想到此处,目莲在林间穿梭只是,双手暗暗摘下松针,野果等物,握在手下,又突然一个变向。

“这样就想甩掉我,没门!”胜屠重一声怒喝,随着目莲改变了方向。就在胜屠重改变方向的一瞬间,目莲双手中的无事猛地向后掷出,不但蕴含内力,还用上了“弥陀戒珠”的功夫。胜屠重只觉一些物事打来,当是暗器,他想也不想,挥袖打出,满拟将这些暗器逼回去,回敬给目莲,却不料这些物事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竟然左右绕开,向自己打了过来。胜屠重微微一愣,原地跃起,神行打了个旋,将那些物事纷纷打落在地,低头一看,竟是松针树叶之类的物事。胜屠重再抬头一看,目莲竟又奔了出去,黑夜之中竟是不辨踪影。

“该死的,竟中了这贼和尚之计!”胜屠重怒声喝道:“哼,你这条真气轨迹,我却能觉察的出,你就乖乖洗净脖子等死吧!”目莲好不容易甩脱了胜屠重,弯下身子重重的吐着气,口中自语道:“我的娘……终于……终于甩脱这个瘟神了,不过,得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休息一下,然后赶往少林寺,到了寺中,就没事了。”目莲稍作休息,便再去起身,找了一条有车辙的大路,便随着那条大路,来到了一个小镇子当中。



第135节:烧毁经书

此镇名为安远镇,虽然不大,但人气倒是不低。此时正值黎明,街边的早餐摊子三三两两的摆了出来。目莲闻着香气扑鼻的早餐味道,不由得腹内“咕咕”直叫,馋涎欲滴,连续奔波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加上精神高度紧张,要是不饿,那才奇怪呢。目莲急忙跑到一家卖豆腐脑儿的摊子前,坐下来叫道:“老板,来一碗豆腐脑儿,两个炊饼。”

老板笑道:“来咯,小师傅看来是饿坏了吧!”老板在锅里捞起一块豆腐脑儿,淋上汤汁,又撒上芥菜末。花生末、香菜末等作料,端给目莲,又递上两个香喷喷的炊饼。目莲一手拿着炊饼,一手端起碗来,一边向口中倒入豆腐脑儿,一边咬着炊饼,还没吃上两口,便听到一声如雷咆哮:“小畜生,尚有闲情逸致在此吃喝么?”便见一个赭色声影瞬息而至,目莲弃了豆腐脑,一手拿着一只炊饼,一跃跳上了屋顶。胜屠重一腿将卖豆腐脑的摊子踩了个稀巴烂,目莲一边奔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罪过啊,对不住了,施主!”

“喂!”老板气急败坏的喝骂道:“不给饭钱不说,还砸坏了我的摊子,这叫我来人家可怎么活啊!”刚说完,却觉得一件物事掉入自己领口,老板伸手拿了出来,竟是一锭银子。目莲在屋顶之上奔逃,胜屠重紧跟在后,目莲双脚向后一磕,数片屋瓦呼啸着向胜屠重飞了过来。胜屠重双手一抄,便将屋瓦尽数接在手中,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又对准目莲后心掷了过去,力道之大,足以开山裂石。

目莲叫了一声苦,后悔自己给胜屠重输送了屋瓦,他使了个“千斤坠”,“哗啦”一声便从屋顶上掉了下去,落进了一户人家的卧房之中。这户人家的男女主人正在行鱼水之欢,突见一个和尚从天而降,无不大惊失色,纷纷裹起被子,惊叫起来,目莲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向门外跑去,口中念叨:“阿弥陀佛,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二位施主继续,小僧去也!”

目莲一掌劈开房门,奔到街上,却见胜屠重已守在门前,嘿嘿一笑,一爪向目莲抓来。目莲假意向前攻去,却一个腾挪,真身已如同鼓满的风帆一般向前奔去,用的正是“大身外身普会神变”与“疾驰三界”的功夫。胜屠重还当目莲要与自己拼命,暗笑小和尚找死,一招抓出,竟是空空如也,转头一看,目莲已奔出老远,胜屠重大怒道:“小畜生,竟有上了这厮的当!”

附近商贩见到这等场面,均是大感稀奇,一边后退,一边啧啧称奇,毕竟在这种小地方,要看到这样两个武林高手之间的对话,也是实属不易。胜屠重不顾肩膀伤势,再次用出“穷凶兽铤”来,一个纵跃,击向目莲后心,目莲施展出“大身外身普会神变”的功夫,真身向右边逃去。但胜屠重毕竟是巅峰高手,同一招数在他眼皮子底下连续使用,他焉有看不破之理,此时“嘿嘿”一笑,向着目莲真身奔逃的方向,一拳击出。

目莲只觉背后一阵大力袭来,大惊失色,头一低,胜屠重那一拳擦着目莲的头皮击了过去,目莲想也不想,一招“蝎尾罗汉”,右脚反踢而出,直取胜屠重小腹。胜屠重小腹神奇般的向回一缩,便让目莲的脚踢在了空处,同时胜屠重伸出铁钳一般的左手,一把便抓住了目莲的右脚脚踝。

“我看你还往哪里跑?”胜屠重怒声说道,正欲将目莲倒提而起,却听目莲喝道:“对不住了,‘光彻梵天’!”目莲施展出“光明真言秘印”中威力极大的一招,不偏不倚,十八掌均是打向胜屠重受伤的右边肩膀。

“好贼子,忒也狡猾!”目莲十八掌打向胜屠重受伤之处,胜屠重不敢不挡,弃了目莲,十八道金光掌影乍然而现。“突、突、突、突……”胜屠重双掌连打,将目莲的掌影一一抵消,竟是连退了十八步之多。但如此一耽搁,目莲又获得了宝贵的时间,奔出一里有余。不多一会,目莲便从镇子的这一头奔了出来,毕竟吃了一些东西,肚子里也热乎了起来,又有了劲力,便向着少林寺的方向,加速奔逃。

胜屠重不依不舍,紧跟其后,誓要抓住目莲,将他生吞活剥了。这一番你追我逐的过程中,令目莲对于轻功一道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特别是对于“大身外身普会神变”与“疾驰三界”的修为又精进了一层,往往处于千钧一发的关头躲开胜屠重的攻击,靠的便是这两种功夫的完美结合,气的胜屠重上下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不知不觉,目莲与胜屠重边跑边打,已奔至一条水流湍急的江边,正是神州第一大河黄河,目莲看着流速颇急的喝水与几百米跨度的河身,叹息一声。要想去往少林寺,便必须渡过黄河,可是如此危急关头,又能能容目莲去找船家?要说游过去,目莲一是被一愚整的十分怕水,二是下了水,便很难抵御胜屠重从上而下施展的攻击。再说,如此湍急的水流,不知要将人冲到哪里去,要是下了水,天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更何况,目莲用处了一记“光彻梵天”,又与胜屠重多番交手,加上千里奔逃,内力早已所剩无几,而且,目莲右脚脚踝被胜屠重所抓之处,已是火辣辣的生疼,恐怕是受了不轻的伤势。但若是顺着河岸跑,却不免与少林寺南辕北辙了。胜屠重赶了上来,见到站在原地的目莲,低声笑道:“小畜生,你能逃到这里,也算是颇有本事,不过,看你还望哪里逃?”目莲见逃无可逃,一只手拿出经书,伸了出去,经书下面,便是流淌的江水。

目莲说道:“‘音邪’前辈,你若再苦苦相逼,小僧只有将经书扔下黄河,一了百了了!”胜屠重怒道:“你敢!看我不将你个小畜生碎尸万段!”目莲作势欲扔,却吓得胜屠重也不敢轻举妄动。目莲说道:“‘音邪’前辈,经书本来便是少林寺之物,前辈若能大人大量,将经书还给敝寺,那么,相比少林寺的师祖师伯们,也会感激前辈的。”胜屠重冷笑道:“你当我会怕少林寺的老和尚么?就算是还活着的三个老不死一起来,我胜屠重也未必会怕了他们!”

“真的么?”目莲笑道:“前辈可敢随小僧一起去少林寺逛逛?”胜屠重笑道:“呵呵,小和尚,你别跟我来这一套,我可没有时间跟你玩游戏,你若乖乖的将经书交还给我,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怎么样?”目莲微微一笑,说道:“胜屠前辈,要我说,这破烂经书一本,有什么好争,要是个念佛之人,尚有收藏价值,对您而言,实在无异于废纸一堆,至于其中含有神功什么的,更是以讹传讹,不值一信啊,所以,前辈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了。”

胜屠重步步逼近目莲,口中说道:“哼,若真是你说的那样,少林寺又何必将他当做宝贝一般供着?”目莲见胜屠重逼近自己,知道他是想强抢,若是真将经书扔进河里,水里速度也不一定比胜屠重的速度快,目莲怒道:“前辈,你再上前一步,小僧便将这经书毁掉!”胜屠重笑道:“毁啊,我便不信你有胆子毁掉经书,那可是少林寺的至宝!”胜屠重一边说着,又踏上一步。

目莲闻言将心一横,与其被胜屠重得到手中,倒不如真个毁去,他右手忽然冒出一蓬明火,“忽”的一声,便将经书烧着了,正是“仁王般若神功”的妙用!胜屠重见状,大吼一声,便纵身扑了过来,但目莲却突觉不对。目莲在点燃那部《贝叶偈》之后,经书一瞬之间便化为乌有,不光如此,一股滚烫的热流直冲入目莲的奇经八脉与四肢百骸之中,就好像一锅滚烫的水从右手灌入了自己的身体之内。

目莲痛苦的大叫一声,便栽倒在地,浑身上下竟散发出汩汩热气,连进击的胜屠重也逼得退了开来。胜屠重见多识广,见状惊道:“好小子,你居然误打误撞,破解了神功关窍!”目莲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觉身体内滚烫犹如烧锅,他痛苦地咬着牙关,双手已将僧袍撕扯了个稀巴烂。

忽听胜屠重邪笑道:“好啊,看来神功已融入了你的血肉之中,看来只要我喝了你的血,便能得到盖世神功了,哈哈哈!”说着,便要来拿目莲。目莲虽然难受,但却耳聪目明,听到胜屠重的话,心头一惊,着地一滚,竟滚下了黄河!胜屠重一愣,怒骂一声,随着目莲便跳下了河去!



第136节:无际无念

话分两头,掀天揭地与哥舒名霸、涂山雪押送着无念,一路骑马,向南海普陀岛而去。一路之上,无念难免耍些花招与嘴皮子,不过,统统被涂山雪识破,他也只有气的大声叫骂,穴道被封,经脉被制,自是毫无办法。眼看快到码头,掀天揭地扛着无念,问道:“小哥舒,快到了吧?”哥舒名霸点头说道:“快到了,只要到了码头,坐船就可以到达普陀岛了。”

掀天揭地道:“终于要拜托这个聒噪的瘟神了,然后咱们就可以去少林寺找大哥了,哎,真是个苦差事。”涂山雪幽幽的说道:“也不知目莲安全到达少林寺了没有。”哥舒名霸说道:“放心吧,雪儿,师父的修为高绝,不同以往,再说他老人家福缘深厚,种善因得善果,不会有事的。”

“那可未必……”无念笑道:“我师尊号称‘音邪’,那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只要抓住那小和尚,嘿嘿,管保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掀天揭地“啪、啪”各给了无念一个耳括子,怒道:“混蛋,你的嘴巴又痒了是吧?”无念啐了一口,说道:“我劝你们,最好把我给杀了,要不然,我找到机会,老子定要叫你们好看!”掀天揭地道:“我们现在就要把你送回你师兄那里了,到时候,自有人收拾你!”

“我师兄么?”无念一声轻笑,说道:“那个大和尚心里只有些禅经佛理,凭他,还收拾不了我。”

“呸!”掀天揭地怒道:“他收拾不了你,就由我们两兄弟替他来收拾你吧!”余笑天怒道:“要我说,咱们便将这小子就地正法,大哥只说不杀他,却没说别的,咱们就废了他的修为,你们说如何啊?”余笑地闻言笑道:“这个主意不错,没了修为,这家伙就不能为非作兀了,妙极妙极。”余笑天道:“好啊,那就这么定了,要我看,还可以挑断他的手筋和脚筋,让他成为残废,你觉得怎么样?”

余笑地笑道:“如此就更好了,看他还怎么做那采花大盗,哈哈哈。”无念听得直冒冷汗,讪笑道:“二位大侠,我刚才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见了师兄他老人家,我还是要诚心认错,悔过自新才是啊。”掀天揭地“哼”了一声,说道:“鬼才信你!”一边说着,众人已经到了码头,哥舒名霸找来一条大船与船家,将众人载到了普陀岛之上。

哥舒名霸轻车熟路,带着众人找到了无际和尚所住的破庙门前。哥舒名霸上前扣了扣门,不一会儿,门便开了。开门的是个小和尚,那小和尚看见掀天揭地肩上扛着的无念,惊叫一声道:“啊,是无量师叔!”无念笑道:“小昙鸢,你还好么?”昙鸢点头道:“我还好,你怎么才回来呢,师叔?”哥舒名霸咳嗽一声,问道:“小师傅,不知道你师父无际和尚在不在?”

“师父在的。”昙鸢答应了一声,急忙去请无际和尚。无际和尚听闻无念回来了,也自然惊讶,将众人迎入了庙里。无际和尚招呼众人坐下,便问道:“哥舒大侠,这几位是……?”涂山雪笑道:“小女涂山雪,是目莲的朋友,哥舒大侠是我舅舅。”无际和尚点了点头,望向掀天揭地,疑惑道:“这二位是……”余笑天与余笑地同时说道:“我叫余笑天(余笑地),你就叫我们作掀天揭地好了,我们与目莲是结义兄弟,目莲是我们的大哥。”

“原来如此……”无际和尚道:“却不知几位如何擒获我这不肖的师弟的?”哥舒名霸简要的将事情经过告诉了无际和尚,无际和尚叹了口气,看了无念一眼,说道:“没想到你这小子,竟改投了‘音邪’胜屠重门下?”无念“嘿嘿”一笑,说道:“本门的功夫不够厉害,我当然要找其他的师父了,而且要找最厉害的师父。”

无际和尚摇了摇头,叹道:“不可救药的家伙。”哥舒名霸道:“尊者,这家伙异常狡猾,你一定要小心,既然我们已经将人送到,那我们就告辞了。”无际和尚道:“诸位不用过斋饭再走么?你们将无量千里送来,贫僧还未好好感谢你们呢。”涂山雪笑道:“不了,尊者,这两位仁兄不习惯用斋饭,他们只喜欢吃肉喝酒。”

“正是,正是,还是雪儿丫头了解我们。”掀天揭地笑道。无际和尚道:“既然如此,贫僧也不便强留诸位了,诸位见了目莲,帮贫僧谢谢她。”无际和尚送走了涂山雪等人,关上了寺门,回到堂中,对无念道:“无量,你是铁了心要脱离本门了么?”无念点头道:“不错。”

“既然如此,我便不能放开你。”无际和尚道:“除魔卫道,乃我辈本分,你既然无心悔改向善,那么贫僧也未有清理门户了!”

“师兄,你……”无念一直以来倚仗的便是无际和尚对于自己的放纵与宠爱,此时闻言,也不免一惊,说道:“师兄,你不会是当真要向我下手吧?”无际和尚闭目说道:“除此一道,也别无他途了。”无念胆怯起来,声音已带上了哭腔:“师兄,我不脱离本派了还不行么,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无际和尚怒道:“来来回回,我已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了?哪一次你不是答应的好好的,最后还是反悔?”

无念道:“可是,你忘了你对师父的誓言了么,师父临终之时,你答应了他,要好好抚养我、教育我成人的。”无际和尚叹了口气,说道:“是你自己不争气,怨不得旁人。”无念哭道:“还不是怨你,都怪你太过宠爱我,令我无法无天,才沦落到了今天这一步!”无际和尚闻言,默然不语,长叹一口气。

无念道:“你也知道我说的没错,但你却不敢承认,你杀了我,百年之后,你又该如何面对师父他老人家?”无际和尚站起身来,离开堂中,无念正在纳闷,却看到无际和尚再度走进堂中,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物事。无念定睛看去,原来是其师慈悲天尊的排位。无际和尚将慈悲天尊的排位放在了桌子上,对无念说道:“你若是真心有意悔改,便对着师父他老人家的排位,磕头认罪,然后发誓改过向善。”

无念点头说道:“我愿意。但这绳索将我绑的太近,我没法跪拜师父他老人家。”无际和尚闻言,心道面对师父排位,不下跪乃是大逆不道之事,无念如今穴道被制,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便过去解开了捆绑无念的绳索。无念活动了一下手脚,便面对慈悲天尊的排位,跪了下来。无际和尚见无念跪了下去,心中也是一暖。

但他却不曾想到,无念在胜屠重那里,已经习得了一些奇怪的法门,其中有一项,便是用来冲击穴道的,就在刚才,无念已经将被制的穴道全部冲破开来。无念跪在地上,作势磕头,两只手也按在了地上,忽然之间,变故突生。无念犹如一只虎豹一般,从地上一跃而起,撞向无际和尚,正是胜屠重的绝学:“穷凶兽铤”!

变起仓促,无际和尚猝不及防,被无念撞了个满怀,无念得势不饶人,“啪、啪”两掌,印在无际和尚胸腹之间。无际和尚向后飞跌,撞在了土墙之上,喷出一口血来。无念站起身来,得意道:“怎么样,无际,‘音邪’胜屠重的功夫,到底是比你的强吧,也比师父的强。”

“或许吧。”无际和尚目如死灰,跌坐在墙下。昙鸢听到响动,急忙奔进堂中,见状扑向无际和尚,用小小的身子护住无际和尚,对着无念怒道:“师叔,我不许你伤害师父!”

“不许?”无念笑道:“你有何资格对我谈条件,我早就看你这小家伙不顺眼了。”昙鸢道:“我就是不许你伤害他!”无念笑道:“笑话,你说不许,我便不杀他么?哈哈哈,就让老子再慈悲一回,让你们师徒俩一起归西吧。”

“混账,你连你的师侄……都不放过么?”无际和尚有气无力的怒道。无念笑道:“老子想杀的人,还没有逃得掉的!”无际和尚摇了摇头,没有再言语。

“好了,老子没工夫跟你们玩了,受死吧!”话音一毕,无念一爪抓向昙鸢的头顶。

“昙鸢,用佛光普照!”无际和尚的声音响了起来。却见昙鸢蹲了个马步,右手平平一掌推出!无念见状一愣,却觉一股大力如山一般向着自己涌了过来,心中一醒,惊道:“准提尊印?你这小混蛋!”



第137节:舍命渡人

无念与昙鸢对了一掌,后退两步,大惊失色,惊道:“小畜生,你哪来这么深厚的内力?”昙鸢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伤害师父,我就要将你赶走!”

“哈哈,好大的口气!”无念怒极反笑道:“师尊要是知道我被这么小个家伙缠住,定要笑掉大牙了,看招!”无念再度出手,目标换成了昙鸢。昙鸢马步站的颇稳,脚下如同生根一般,同时两只手掌不住向外击出,涌出汩汩大力,向着无念压了过去。无念虽然招数精妙,但面对这种打法,竟一时半会儿攻不进去。

无念越打越是急躁,怒声道:“我不相信,我师从‘音邪’胜屠重,不可能……不可能打不过你这小畜生,连你师父都不是我的对手,怎么可能?”靠着墙的无际和尚低笑一声,说道:“无量,你还不明白么,你真的以为有一个天下第一的师父,弟子就一定是天下第一了么?”

“难道不是如此吗?”无念怒发如狂,招式渐渐更无章法,整个破庙都快被他轰击的摇摇欲坠了。无际和尚摇了摇头,叹道:“小昙鸢一心一意只是学武,结果呢?他的‘准提尊印’,强过你何止百倍,而他修习这套掌法,也不过只有两年时间。”

“两年?我不信!”无念停下了手,大声叫道。

“是真的。”昙鸢说道:“我从六岁开始练‘准提尊印’,现在八岁了。”无念闻言身子晃了一晃,后退两步,说道:“为什么?”

“为什么?”无际和尚道:“你修为不高,不去反省自身,反而觉得是师父不够高明,呵呵,其实若将本门武功练至化境,又何尝不能与胜屠重一争短长呢?”无念道:“我不信,你骗我,这一切都是假的……”无际和尚笑道:“什么是假,什么是真,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你堪不破这一层,只能作茧自缚!”顿了一顿,无际和尚接着说道:“你平生爱好,无非赌博与风月之事,闲暇之余练练武艺,自以为改投‘音邪’门下,就能一跃成为高手么?真是笑话,无量,你太自以为是了。”

“我太自以为是了……我太自以为是了……”无念口中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竟似痴了。昙鸢扶起无际和尚,问道:“师父,师叔他怎么了?”无际和尚道:“他正在与自己的心魔交战……”

“不行!”无念双眼血红,将内力提至顶峰,喝道:“我不信,我要杀了你们!”

“我不许你伤害师父!”昙鸢再次站稳了马步,准备出掌相敌。无际和尚将昙鸢拨到身后,对无念说道:“无量,你这么痛恨贫僧,非要杀了我不可么?”无念怒道:“谁让你要处处相逼,不让我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无际和尚闭目道:“那你祸害的天下苍生呢,你可有让他们过他们想过的生活?”无念一愣,怒道:“你总是有理由,我要杀了你!”无际和尚微笑道:“杀吧,如果贫僧的死,能令你清醒,尽管杀吧。”

“师父!”昙鸢抱住了无际和尚的腿,哭道:“昙鸢不让你死!”无际和尚拍了拍昙鸢的脑袋,笑道:“昙鸢,这个恶果,是贫僧自己栽的,所以,也只能由贫僧自己来吃,若你还当我是你师父,便退下吧。”昙鸢虽然难过,但却不敢违抗,只得退到了一旁。无念道:“出手吧,咱们师兄弟,痛痛快快的一战,你若能打赢我,我便听你的。”

无际和尚摇了摇头,淡淡的道:“赢不赢的,有什么重要,即使贫僧真的打赢你,你也不会心悦诚服,来吧,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无念脑中有些混乱,狠劲一起,怒道:“是你自己找死,那便怨不得我了!”无念一掌击出,不料无际和尚竟撤去护体真气,无念这一掌打了个结结实实,却听“咔嚓”一声,无际和尚的身子重重的砸了出去,前胸已凹下去了一大块。

“师父!”昙鸢扑到无际和尚身前,哭叫道:“师父,你怎么样,你别死呀。”无际和尚摇了摇头,说道:“昙鸢,不必难过……每个人,都有离开的时候,贫僧先去西天极乐了……”无念呆呆的站在原地,嘶声喝道:“你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无际和尚吐出一口黑血,淡淡一笑,说道:“贫僧从不后悔接替师父……将你养大,只是,贫僧没有将你的性子……扭过来,导致你成为今天这样……是贫僧的错,所以……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因果轮回了。”

“师兄!”无念“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泪水涌出,已崩溃,他的脑中天旋地转,以往一直坚持的东西,瞬间全然颠倒,他知道,这些年来,他做错了……

“师父……师父……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昙鸢怎么办?”昙鸢摇着无际和尚的胳膊,哭着说道。无际和尚艰难的抬起了手,摸了摸昙鸢的头,笑道:“昙鸢……你是我从滩边捡来的,我担心将你养成了下一个无量,所以……对你格外严厉些,你……能原谅为师么?”

“师父……我从未怪过你老人家,你一定要好起来啊……”昙鸢哽咽着说道。无际和尚摇了摇头,笑道:“为师阳寿已尽,命不久矣,以后,你可以去少林寺找目莲,改拜他为师,我可以放心的将你托付给他……”无念走上前来,蹲下了身子。

“你要干什么!”昙鸢怒视着无念说道。无念恍若不闻,看着无际和尚的脸,说道:“师兄,对不起,我知道错了,至于昙鸢,你不用担心。”无际和尚也看着无念,缓缓点了点头,笑道:“你能知错,善莫大焉……”言罢,阖然而逝。

“师父!……”昙鸢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回荡在破庙之中,似乎要将这残破的庙宇震得轰塌一般。无念叹了口气,一把抓住昙鸢的后领,将他抛到了自己肩上。

“你做什么,放我下来!师父还没有入土为安呢!”昙鸢挣扎着,大声的喊叫着。无念道:“肉身只不过是一副臭皮囊而已,师兄既已圆寂,皮囊要来何用,入不入土,又有什么差别?”昙鸢一愣,觉得这个纨绔的师叔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他怒道:“放下我,你要带我去哪里?”无念脚步不停,出了破庙,口中说道:“少林寺。”

黄河。那一日,目莲翻身滚下黄河,水流湍急,目莲身体内充满了燥热狂暴的能量,冰冷奔腾的河水裹住了他的身体,目莲反而觉得好受一些。胜屠重在目莲滚入黄河的一瞬,也随即跳下了河中,然而,目莲甫一入水,便失了踪影,饶是胜屠重,也难以寻到他的踪迹,黄河水奔腾呼啸,胜屠重无法可想,只得跃出河水,上了岸,怒道:“该死的小畜生,不会就这么被淹死吧,不行,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于是乎,胜屠重不死心,顺着水流方向向下寻下。目莲浑身疼痛难忍,四肢动弹不得,渐渐向着河底沉下去,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闭住口鼻,不至于让河水呛入。也不知顺着水流漂了多久,目莲的身形忽然向下坠去,接着,目莲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断地被坚硬的石块碰撞的,知道自己落在了一处“地面”之上。目莲睁开了眼,却惊得呆住了。

这里可谓是别有洞天,这个洞穴不知道是何种构造,河水竟然不能留下来,目莲试着呼吸了一下,竟然还有空气,四面都是石头与珊瑚的结合晶状物,散发出绚丽的七色光彩,身下,是一层厚厚的河沙,躺着倒也十分舒服。但目莲身体内的燥热还是没有缓解,反而是愈演愈烈,目莲难受的无法可想,却觉背后有一股寒气直入体内,这种感觉,无异于久旱逢甘霖,目莲一喜,明白过来,原来是背后所系着的“自在轮宝”的功效。

有了此物,目莲不在惊慌,仔细的将体内暴虐的燥热能量收集起来,向后背上的“自在轮宝”输送过去,而将“自在轮宝”中的寒气吸引入体内,如此反复,体内的不适才渐渐的缓解了过来。目莲有了些力气,便起身盘膝坐下,解下“自在轮宝”,将它横卧在腿上,运起功来。不运功倒还罢了,一运功,目莲却大吃一惊。目莲只觉自己的五感前所未有的清晰,也就是说,从未感觉过的耳聪目明,同时,他体内的真气也犹如这黄河水一般,奔腾不止,永不枯竭,只不过,现在这些真气还处于暴走的状态,不能被目莲所随意调动。



第138节:河底凶兽

这些暴走的灼热真气,不断冲击着目莲的血管与经脉,目莲紧守佛心,不敢被这暴虐的真气重乱了神智,他明白后果,若真是被真气肆虐弄到神识崩溃,那么,轻则丧失神智,重则殒命!目莲只有紧紧贴着“自在轮宝”,与其中蕴含着的寒冰能量相互置换,才会觉得好受些,可是,没过多久,便连“自在轮宝”也是变得滚烫起来。

目莲放下“自在轮宝”,站起身来,这种烈焰焚身的痛苦,令他痛不欲生,他不知道自己怎会这样,而多半是因为那部《贝叶偈》,自己将它焚毁,却不知动了什么奇妙的机关,竟令自己受这般焚身之苦。目莲大喝一声,一掌击出,竟打出一股热浪,击在珊瑚壁上,激起层层的冲击波,脚下也是摇了一摇。

目莲打出一道热浪,体内灼热稍微缓解了些,他心中一喜,道:“我真糊涂了,将你全部打出去,还不行么?”想到此处,对着自己掉进来的洞口,放出一记“光彻梵天”来。十八掌向洞口打去,释放出十八道滚滚热浪,打完之后,目莲“呼呼”喘气,感觉好了不少。忽听“啪、啪……”几声响动,竟有数条大鱼从洞口摔了下来,恐怕是游到洞口的鱼类被目莲灼热的掌力所及,瞬间被蒸熟了的缘故,纷纷落到了洞中来。

目莲走上前去,抓起一条鱼,这鱼倒是个头不下,颇为肥美,此时已被目莲的掌力轰熟,散发出阵阵鱼肉香气。目莲咽了口唾沫,只觉食指大动,腹中饥饿难耐,他笑道:“非常时刻,佛祖你便不要怪罪小僧了,南无阿弥陀佛……”说罢,目莲便坐了下来,生生将一条鱼吃完,尚不解馋,又吃了半条,才算填饱了肚子。

目莲长出一口气,吃饱了饭,立时有了力气,头脑也变得清楚了起来。这些在自己经脉之中暴虐的灼热真气,莫非就是传说中藏在经书中的绝世神功么?这个答案很有可能,自己的五感莫名其妙的变得异常敏锐,也定然是和这部经书之中的神功有关。歇了一歇,那些灼热的真气却不知为何再度生了出来,对自己经脉开始下一轮的冲击。

目莲这次有所准备,已经盘膝做好,他仔细感受着这些真气的走向,同时调动着丹田之内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与这些真气试着抗衡。令目莲大惊失色的是,自己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竟快速的被那些灼热真气吸纳了过去,并且融合了进去,可以说,自己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竟完全被那灼热真气吞噬了!怎么回事?按理来说,不同种类的真气只有互相抵触一途,目莲还从未听说过竟能互相融合吞噬?

这么说来,自己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竟被这灼热真气所吞噬,很容易被吞噬殆尽,他不敢再贸然用“仁王般若神功”真力抵抗,以免被全数吞噬。然而,目莲却发现,吞噬了自己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的那一缕灼热真气,竟变得有些听话起来,看来,被吞噬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也不是全然无用。感觉到这个变化,目莲便明白到了其中的一些关窍。

沙门一百单八神通,本来多半便是传自达摩祖师,而这一神功,自然也是达摩祖师所创,所以,这两种武功本来就是同源,加之自己所练的内功是师承如林大师的“仁王般若神功”,而烧毁的经书叫做《贝叶偈》,其中都有“般若”二字,恐怕也是存在着某种微妙的联系。而那灼热真气吸收了自己浸淫多年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自然也受了些影响,变得比较容易控制了。

相通此节,目莲消除了顾虑,放手施为,将自己丹田之内所存放着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通通抽调出来,向体内的数道灼热真气袭去。两股真气一碰,便缓缓的融合了起来,直到目莲将丹田内所有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都已用尽,那些灼热的真气终于不再像先前那般暴虐,目莲舒服了许多,躺下身来,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目莲悠悠醒转,心道在这里呆下去不是办法,涂山雪他们到了少林寺,寻不到自己,定然十分着急,胜屠重寻自己不着,应该已经放弃了,索性便上岸去看看。想到此处,目莲将“自在轮宝”背在身后,运用“疾驰三界”的功夫,顺着珊瑚石壁而上,窜出洞口,进入了冰凉的河水之中。此处深处河底,已没有什么光亮,黑沉沉的,目莲正欲向上游去,却发现亮点亮光,向自己这边飘了过来。目莲正不知是什么东西,周围的水流忽然向后而去,眼前出现了一张血盆大口,向自己噬咬而来!

“该死,这是什么怪物!”目莲奋力向旁一划,却听“咔嚓”一声,那怪物咬了个空,晃了晃脑袋,转头看向目莲。目莲此时的目力较之以往,已有了十分大的长进,即使河底昏暗,也能勉强看清楚这怪物的样貌。这头怪物足有两米多长,长着鱼的身体,却生出四肢,背上生出鱼鳍来,一张鱼嘴硕大,尖利的牙齿闪着寒光,正在盯着目莲。

这种形态,像是民间常说的“娃娃鱼”,可是,如此庞大的娃娃鱼,目莲却是从未听说过的,看那怪鱼双目之中凶光毕露,目莲知道,它还要向自己发动新一轮的攻击。果然,那怪鱼知道目莲不好对付,便将身子弓了起来,接着,如同利剑一般弹了过来,向目莲前胸咬去。由于是在水中,目莲躲闪不便,奋力一划,肋间还是被那怪鱼尖利的牙齿划破一条口子,鲜血在河水之中散开来。闻到了水中的血腥之气,那怪鱼似乎更加兴奋,摇头晃脑,张开大嘴,似乎觉得目莲已是它的口中美食了。

“畜生,找死么,让佛爷我修理修理你!”目莲一把解下背后的“自在轮宝”,横在身前。怪鱼尝到甜头,故技重施,向目莲扑了过来。目莲冷笑一声,“自在轮宝”化成七俱胝剑,他挥动利剑,“当”的一声闷响,击在了怪鱼的牙齿之上,怪鱼吃疼,一个扭动,向后退去。目莲“嘿嘿”一笑,有些得意,但却意识到有些不妙了。自己虽然内功深厚,但毕竟是在水底,长时间不能呼吸,目莲也被憋得异常难受,若是一直被这怪鱼缠住,一定是颇为不理,看来要速战速决了。

怪鱼似乎意识到目莲手中的武器十分厉害,倒也学聪明了,不再正面攻击,而是迂回前进,从旁展开进攻,毕竟在水里,便是它的天下。目莲不愿与这怪鱼多有纠缠,握住“七俱胝剑”,剑刃现出七股七色神焰,他正要施展“修罗七情利焰”中的“修罗怒焰”,彻底击溃它。眼见怪鱼又从左侧向自己咬来,目莲耳聪目明,早有知觉,猛地转身向左,提起体内真气,正欲一剑刺出,却暗叫糟糕!不早不晚,体内的灼热真气又开始躁动起来!

目莲本身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已经全部被这灼热真气吞噬殆尽,偏偏又无法控制,可以说,自己此时已是没有真气可用。既无真气支撑,目莲这一剑只是平平刺出,绵软无力,同时由于真气肆虐,目莲面露痛苦之色,“七俱胝剑”也失了准头,怪鱼似乎瞧出便宜,低头闪过“七俱胝剑”,咬向目莲小腹。

目莲急忙使了个“睡梦罗汉”加上“大身外身普会神变”的功夫,向下沉去,饶是如此,目莲的右臂也是被怪鱼咬了一口,血流如注,目莲吃了一惊,呛进一口咸腥的河水!怪鱼瞧出便宜,继续进击,目莲奋起余威,“七俱胝剑”剑尖点在了怪鱼牙齿之上,顺着反冲之力,在此奔向洞口。怪鱼紧追不舍,目莲奋力向下游去,终于又掉回了这个洞中。目莲松了口气,大口的呼吸起来。

没想到这黄河底,还有这种怪物存在,自己险些就葬身鱼腹,目莲越想越是后怕,发誓若是真气无法恢复,绝不冒险出洞了。目莲又捡起了一条死鱼,填饱了肚子,撕下一截僧袍将手臂上的伤口扎了起来,平心静气,盘膝坐下,压制狂暴的真气。目莲此时对于这真气已比较熟悉,所以对付起来也是颇有心得,不久,便将他们压制了下去,收入了丹田之中,可是要想随意提取,却是不能,更为令目莲烦恼和惧怕的是,不知它们何时再度暴走肆虐。

还好那怪鱼不能下到洞里来,洞里没有水,怪鱼也必定不能生存,此时归于平静,目莲又犯下困来,看来与这奇怪的真气相抗衡,还是很费精力的。迷迷糊糊之中,目莲想起,厄尊者曾经说过,那经书中所藏的神功,似乎是叫做“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颇为拗口的名字,很臭长臭长的,那这奇怪的真气,总不能叫做“三世诸佛常法·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吧?

“干脆就叫做‘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吧……”目莲心道:“这奇怪的佛法神功,也怪令小僧感到悲哀的了,叫做‘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也算是实至名归。”



第139节:跳河的女子

接下来的时间,目莲大部分都用来与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相抗衡。每当有新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从丹田内产生,目莲便会用之与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相融合,反反复复,竟连同自己的经脉也被撑得大了一倍有余。如此的后果便是,自己的真气释放量,比之往昔也大了一倍有余,这就表示,招式的威力也相应的变大了。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是持久力的不足,因为真气很容易便会耗尽,不过,目莲却发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的再生能力十分之强悍。

不光是经脉,就连筋骨皮肉,也再一次次的摧残之中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似乎更加的坚硬与有韧性了,加上五感的强化,可以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替目莲重塑了肉身。另外,由于“仁王般若神功”真力周而复始的失去和再生,竟令目莲的对于“仁王般若神功”和“仁王般若神功”真力的理解再上一层楼,如今的目莲的“仁王般若神功”,竟一跃到了第七重境界:“离震相生”!

目莲的授业恩师如林大师,便将“仁王般若神功”修到了这一层境界,那可是花了数十年的苦修,他若是知道目莲只不过用了短短数年,便达到了第七重天的境界,又不知作何感想呢?而到了这一境界,离震相辅相生,“仁王般若神功”真力可以源源不断的生长出来,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因为有“仁王般若神功”的基础,加上冲上了第七重境界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目莲渐渐的收服了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也能驱使它们移动,不过要想做到如同“仁王般若神功”真力一般如臂使指,却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

“这就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么?恐怕还不止这些吧……”目莲喃喃的道,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身上所产生的这些变化,定然便是这所谓的神功所赐,既然自己没被着神功折磨至死,看来是得到了一些好处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胜屠重也不会这么想要得到了吧……”目莲摸着下巴,沉吟道:“又或许是他不知底细,所以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那也太随便了吧……不过,以胜屠重的修为,若果再有这一助力,说不定真能令他的修为提升一个档次也说不定,看来他的目标是‘武神’轩辕清冽前辈……那样,我便更不能让他得逞……好在经书已经被我毁了。”

目莲想着此处,傻傻的笑了一声,摸了摸脑袋,挥动了几下“七俱胝剑”,说道:“不知那怪鱼还在不在上面,现在,我应该不怕它了吧……不管那么多了,索性先上去试试吧。”目莲心系涂山雪等人,便决定再次尝试上岸。目莲提着“七俱胝剑”,施展“疾驰三界”的功夫,再次出了洞口,目莲不敢停留,直接向水面游去。

眼看已有光亮泛了进来,目莲知道离水面已经不远,心中一喜,正欲加速向上,忽见一个庞大黑影急速袭来,目莲叫了声苦,正是那头怪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怪鱼不由分说,一头向目莲扎了过来!目莲不敢继续贸然向上,因为他担心怪鱼会咬掉自己的双腿,只得转过身来,将“七俱胝剑”横了过来,怪鱼见目莲停下身形,便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双眼盯着目莲,鱼尾微微晃动着。

“七俱胝剑”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休息之后,它内部的寒冰能量又再次流转了起来,万事俱备,目莲不再胆怯,反而想试试自己如今的实力,他伸出左手,四指向内屈伸,意思很明确:“尽管来吧!”怪鱼似乎明白了目莲的意思,张开大口,甚至从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叫声,身子一弓,便向目莲咬了过来。

目莲不慌不忙,一剑扫出,正中怪鱼的脑袋,怪鱼吃疼,向后缩去,它晃了晃脑袋,暴怒欲狂,身子一扭,从旁向目莲咬了过来。目莲将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试着运行到了双臂之上,平平一剑刺出,正是“修罗七情利焰”之中的“修罗喜焰”,这一剑刺出,连目莲也有些惊讶。目莲只感觉到一股大力从自己双臂之中涌出,传递到“七俱胝剑”之上,又与寒冰能量相融合后,汹涌咆哮着,释放了出去!

好在是在水下,饶是如此,也在水底掀起了一股强大的冲击波,波及数里,目莲耳中听到一声闷响,接着隐隐传来“哗哗……”的水声,恐怕水面之上,已被掀起滔天巨浪!怪鱼首当其冲,被这一阵冲击波击的连翻了好几个跟斗,晕头转向,头也不回,歪歪扭扭的游开了。目莲心中一乐,心道:“罢了,也是小僧无故闯入了你的地界,就放你一条生路吧……”

目莲收起“七俱胝剑”,向上游去,“哗啦”一声,光头破出水面,目莲猛地呼吸几口,只觉从未如此舒畅,他游到岸边,上了岸,将衣服拧了拧,辨明方向,便向少林寺走去。目莲逆流而上,顺着黄河行走,遇到个船家,目莲问明方向,离此不远便是永安城。目莲道了谢,正欲去永安城买匹马,却听“噗通”一声响,目莲回头,却听那船家喊道:“不好啦,有个姑娘跳江了!”

目莲一惊,便见江中似乎有个人影,被河水急速向下游冲去。船家大为着急,叫道:“好好个姑娘,干嘛寻短见呢,哎,可惜了了……”目莲不由分水,足下一点,便跃入河中。船家看的愣了一愣,揉了揉眼睛,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目莲将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完全提了起来,虽然不是很熟练,但也已经够用,他施展出“疾驰三界”的功夫,真如浪里白条一般,翻转腾挪,不多时,便追上了女子,一把抓住了她。

目莲将女子的头托出水面,双脚连蹬,便上了岸。放下女子,却发现她似乎喝了太多河水,肚子微微鼓起,已没了气息。目莲蹲下身子,说道:“女施主,小僧得罪了!”言罢,将右手轻轻按在了女子小腹之上,劲力微微一吐,女子口中涌出河水来,剧烈的咳嗽起来。目莲将女子扶的坐了起来,拍着女子的脊背,顺便观察女子。

从这女子的装扮来看,却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眉目清秀,有些富态,只是,此时的脸色有些苍白,脸上挂着不知是河水还是泪水,不断的向下淌着。女子回头看了目莲一眼,幽幽的道:“大师,你为何要救我……”目莲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何事想不开,竟要自寻短见呢?”女子道:“说了也没用,我不想说了,你不如让我死了干净。”

目莲知道这女子定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便温言说道:“不知女施主贵姓芳名?”女子看了目莲一眼,叹了口气,说道:“你便叫我阿秀吧。”目莲点了点头,说道:“阿秀姑娘,有何难解之事,说出来,说不定小僧可以帮你。”阿秀眼中透出一丝希望,说道:“大师,你的武功很高么?”目莲一愣,随即露出微笑。阿秀眼睛一亮,接着又迅速黯淡了下去,叹道:“你武功再高也没用,功夫再好,能斗得过官府么?”

“官府?”目莲问道:“阿秀姑娘家里是惹上了官司么?”阿秀叹道:“哎……告诉你也无妨,临了了,说出来,也好受些……我家姓单,本是永安城的大户人家,平时做些珠宝生意……有一日,有个人叫做漆雕充,有个外号叫做‘色欲鬼王’,他……在街上看中了我,便来到我家,想我爹说要纳我为妾,我爹初时有些犹豫,漆雕充便说给我们三天时间考虑……”

“‘色欲鬼王’……这么说,他是‘八部鬼王’中人了……”目莲沉吟道:“后来呢?”

“漆雕充走后……爹便派人去打听,没想到这漆雕充恶名昭彰,单是大家知道的,便有七个妾之多,爹一听,十分生气,聚集了家里的庄丁,严加看守,还告到了官府,请求太守的帮助。三天后,也就是昨天……漆雕充又来了,与家父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漆雕充武功高强,庄丁都不是他的对手,还好官兵也来了,我们正以为得救了,谁知道那太守竟然与漆雕充是好友,不但抓了我爹,还……害任由我被漆雕充带走……”

阿秀说着,抽噎了起来:“到了漆雕充住处,他将我……剥个精光,奸污了我,我今晨趁他熟睡,才跑了出来,也许我死了……他们也就不会为难我爹和家里人了……呜呜……”目莲闻言,怒火填膺,愤然道:“该死,没想到白莲义师的天下,还有这等事!永安太守,是什么人?”阿秀道:“永安太守名叫万俟奔雷,武功也很好,听说是跟着白莲义师打过仗,立过战功,所以才当上了永安城的太守一职。”

“哼,立了些微末功劳,做了官,便能如此鱼肉百姓么?”目莲冷笑道:“小僧倒要看看,我这个护国龙象,管用不管用!”



第140节:护国龙象

阿秀惊道:“大师,你……要去找官府么?”

“正是。”目莲笑道:“红武大帝见了小僧,还要叫我一声师兄,区区一个永安太守,能奈我何?”阿秀又惊又喜,说道:“若大师真能救出我爹,阿秀甘愿一辈子为奴为婢,以报大师之恩……”说着,就欲拜倒给目莲磕头。目莲忙扶住阿秀,笑道:“不必多礼,你随小僧走一趟便是。”阿秀引着目莲,入了永安城。永安城在战争之前,还是一座颇为繁华的城市,如今经过战火的洗礼,损失也是不小。如今虽然汉人再度掌权,不过永安城却还没有恢复到过去那般繁荣景象。

“这个太守,平时便经常欺压百姓么?”一边走着,目莲一边问道。阿秀想了想,说道:“平时都也没怎么注意,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欺压百姓之事,谁知道……”目莲冷笑一声,说道:“这个万俟奔雷,藏得挺深啊。”不多时,两人来到了官府门前,两个官兵吧长枪一合,问道:“站住,你们两个,干什么的?”目莲说道:“小僧找万俟太守有事。”官兵喝道:“万俟太守日理万机,没空见你,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目莲冷笑道:“我乃当朝护国大龙象目莲,怎么,他还是没空见我么?”两个官兵一愣,对视一眼,开始仔细打量起目莲来。他们也的确听过大龙象目莲的实际,或许他们看目莲确实器宇不凡,不敢怠慢,便有一人进去通报了。没过多久,那官兵便满面堆笑的跑了出来,弓着腰,笑道:“太守有请,大师里面请。”目莲微微摇了摇头,便与阿秀一起,踏入了太守府,目莲注意到,阿秀似乎十分害怕,浑身都在发抖。

目莲抬手按了按阿秀的肩膀,输入一丝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微笑道:“有小僧在,不用怕的。”阿秀心神稍定,只觉眼前这个有着迷人微笑的年轻和尚,似乎有一种能够让人信任和安心的力量。两人被官兵引入一间客房,官兵便退走了。客房里有两个人,一个人坐着,一个人站着。坐着的年纪大些,留着八字胡,文质彬彬,但双目中却暗藏着一股阴郁之色,目莲猜想此人便是永安太守万俟奔雷。

站着的那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眉目之间和坐着的那人倒有几分相似,不过却是有着一副江湖人的气质。却见那坐着的人站起身来,看了身后的阿秀一眼,双目之中寒光一闪,随即隐没,但这一切却逃不过目莲的眼睛,此时的目莲,五感的敏锐程度,连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只见万俟奔雷笑着抱拳说道:“在下万俟奔雷,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目莲暗道此人果然便是万俟奔雷,但他面色不变,微笑合十说道:“小僧法号目莲。”万俟奔雷眉毛一挑,说道:“当朝国师也叫做目莲,不知……”目莲不等他说完,便笑道:“正是小僧。”万俟奔雷并未见过目莲,但在白莲义师中却多听他的事迹,但目莲如此说,他还是不能确定眼前的和尚是否是目莲贫僧,便道:“这……大师可有什么身份凭证?”

目莲笑道:“这些官衔,本就是身外之物,何需什么凭证呢?”万俟奔雷微微皱了皱眉,决意试试目莲的武功。万俟奔雷假意来扶目莲,口中笑道:“大师坐下说话吧。”万俟奔雷一把抓住目莲的手腕,便运力一拉,想从目莲晃动的幅度来判断他的修为高低,哪知目莲竟如同地下生根一般,竟然纹丝不动!万俟奔雷一惊,知道此人的修为绝对在自己之上,正欲讪讪的收回手,不料从目莲手腕之上生出一股粘劲,令万俟奔雷收不回手。

目莲笑道:“万俟太守,小僧可不喜欢别人初次几面便动手动脚的。”说完,目莲内力猛然一收,万俟奔雷措手不及,微微一个踉跄,跌回了座椅之中。万俟奔雷身后的男子怒道:“你什么意思?”目莲看了那男子一眼,问道:“这位是……”万俟奔雷咳嗽一声,说道:“他是鄙人的弟弟,叫做万俟登雷。”目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万俟奔雷此时已有八九分相信眼前之人便是当朝大龙象,“修罗狂僧”目莲,而他又看到目莲身后的阿秀,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来,不知这阿秀怎么攀上这么个大人物,自己若是早知道,打死他也不会去动单家了。事到如今,万俟奔雷也只好硬着头皮笑道:“不知国师来找下官……有何贵干?”目莲一笑,说道:“不知单家的事,是怎么一回事情?”万俟奔雷干笑两声,说道:“国师有所不知,这个单斗金,乃是个奸商,欺骗百姓,做黑心布料,令许多居民蒙受了他的欺骗,下官只得下令抓人……”

“你胡说!”阿秀有些激动的说道:“我们家从来便是公平买卖,良心交易,我爹是个老实人,绝不会做你说的那种事!”万俟奔雷道:“大胆刁民,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来人……”

“慢着!”目莲说道:“万俟太守若是问心无愧,又何惧当面对质?”万俟奔雷“哼”了一声,翻了翻眼睛,没有说话。目莲笑道:“据我所知,万俟太守与‘色欲鬼王’漆雕充,交情不浅啊?”万俟奔雷暗道一声倒霉,看来这个目莲什么都知道了,便笑道:“下官也是无奈,那漆雕充武功颇高,威胁我如此行事,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哼!”目莲变了脸色,怒道:“汉人好不容易夺回江山,却又出了你这等鱼肉百姓的狗官,你若识相,趁早卷了铺盖走人,我会让皇帝另派人手来管理永安,还不放人?”万俟奔雷虽然做着太守还没有多少时日,但已尝到了做官的甜头,让他此时自动放弃,他怎能愿意,但目莲已经知道了他的事,若是告到燕都,自己的脑袋多半就要不保,万俟奔雷心脏狠狠的跳动了起来,动了杀机!

万俟奔雷假意说道:“是……是,我这就放人,登雷,去通知巡捕房,将那单斗金一家人放出来。”说话的同时,却向万俟登雷使了个眼色。阿秀闻言,又惊又喜,但万俟奔雷的小动作却依然没能逃过目莲的双眼。万俟登雷与万俟奔雷做了几十年的兄弟,两人早已心意相通,所以,他看到了万俟奔雷的颜色,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斩尽杀绝”!

实际上,这个万俟登雷的武功,比哥哥还要高出一些,而且尤其擅长偷袭暗杀之术,所以,万俟奔雷才让他动手。于是,万俟登雷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目莲身边,却突然转身,袖口弹出一把利刃,闪电般刺向目莲的后心。阿秀的惊叫声中,目莲头也不回,身子一侧,右臂在万俟登雷伸出的胳膊上一沾一转,便听到“咔嚓”一声伴随着一声“惨叫”,万俟登雷的胳膊断了。

万俟登雷虽然右臂断折,但他却是个不要命的二愣子性格,左手从背后抽出一把短刀,再度抢上,刺向目莲。座中的万俟奔雷也瞧出机不可失,从座椅之中弹了起来,夹击目莲。万俟奔雷练得武功叫做“落魂锥”,乃是万俟家祖传的武功,此时他伸出两指,骈指成剑,向目莲面门点去,而万俟登雷则一刀向目莲小腹捅了过去。

“大师小心啊!”阿秀一声惊叫,捂住了脸,几乎不敢再看。目莲却一声冷笑,似乎随意挥洒一般,使出一招“蝎尾罗汉”,反踢而出,后发先至,“嘭”的一声踢在了万俟登雷的下巴之上,万俟登雷身子被踢的飞向半空,接着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之上。与此同时,目莲闪电般伸出右手,准确无误的抓住了万俟奔雷的两根手指,同时一扭,便将万俟奔雷的两根手指掰折了。

万俟奔雷吃疼,弓身捂住右手,目莲笑道:“还有打么?”万俟奔雷看了阿秀一眼,新生兀念,欲拿下阿秀为人质,他运足前身劲力,想阿秀冲了过去,目莲在他眼神一动的时候,就已经觉察出他的动机,只得摇了摇头,叹道:“真是不可救药!”万俟奔雷的身形刚一离地,目莲已出了一掌,掌力一吐,重重击在万俟奔雷的身上,万俟奔雷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砸开了墙面,跌在了院子中。

官兵们听到响动,纷纷合拢上来,掏出兵器,将目莲与阿秀团团围住。目莲说道:“我是红武国师目莲,万俟奔雷鱼肉百姓,草菅人命,更不知好歹,妄图杀我灭口,谁若是还效命于他,便与他同罪!”官兵们都知道万俟兄弟的武功高强,此时见他们俩躺在地上呻吟翻滚,再看目莲威风凛凛的样子,哪还有不信的道理,在一个官兵将长枪扔在地上以后,所有的士兵纷纷将手中的兵器“丁零当啷”的扔在了地上。



第141节:惩恶扬善

一旦有人放下兵器,士兵们便纷纷效仿,扔掉了手中的兵器,更有一人领头跪了下去,磕头道:“小的拜见国师……”士兵们纷纷拜倒,口中叫道:“小的拜见国师。”目莲摆了摆手,说道:“起来吧,我可不喜欢这套,去把单家的人统统放出来,带到这里来。”早有人前去牢房将单家人带了出来。目莲见他们的手脚还被锁链拷着,喝道:“还不开锁?”

士兵连忙答应,找来钥匙将锁链一一打开,阿秀与家人相见,分外激动,抱头痛哭。单斗金问阿秀道:“秀儿,这位大师是……?”阿秀擦了擦眼泪,说道:“爹,这位大师是当朝护国大龙象,目莲大师,他听了咱家的遭遇,便与女儿一同前来,一人便将万俟兄弟打的爬不起来了……”

“啊,恩公,请受老儿一拜!”说罢,单斗金对着目莲就欲跪下。目莲急忙扶住单斗金,笑道:“伯父不必多礼,小僧受不起的。”单斗金道:“大师莫要过谦……这几日,我呆在牢房之中,只觉万念俱灰,没想到走了莽古,白莲义师执掌天下,竟还是这般不分黑白,看来……并不全是如此啊。”目莲笑道:“历朝历代,都有些鱼肉百姓的狗官,不足为奇。”说罢,目莲收了笑容,喝道:“你们这些下属,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该当何罪!”

士兵们闻言,纷纷将脸贴在地上,不敢吭声。目莲喝道:“你们当中,还有管事的么!”有个士兵为了讨好目莲,指着一个身穿甲胄的下属道:“启禀国师,他是郑远副将,是我们的上级军官。”郑远怒视了那士兵一眼,不敢抬头,说道:“启禀国师,下官郑远,常不满太守作为,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下官也是敢怒不敢言啊……”

目莲冷笑一声,说道:“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可接受?”郑远一听,大喜道:“下官万死不辞!”目莲笑道:“好,你带上你的人马,将万俟兄弟压到燕都皇城去受审,我自会手书一封信件,到时候交给皇帝就好。”郑远大喜过望,如此一来,说不定自己有面圣的机会,飞黄腾达也未可知,忙道:“下官领命。”

目莲走到万俟奔雷身边,蹲下身去,说道:“万俟太守,就劳烦你去燕都走一遭了。”万俟奔雷喝道:“你不如杀了我!”目莲道:“杀你?哪有那么简单,我要让道顺知道,这天下一定还有和你一样的狗官!”说罢,一掌拍在万俟奔雷后颈之上,内力投入,震碎了万俟奔雷的琵琶骨,万俟奔雷惨叫一声,他知道,自己已成了废人。

目莲如法炮制,又废了万俟登雷的修为,说道:“郑将军,他们俩修为已废,你大可放心上路了。”太守府这么一闹,许多百姓也纷纷在门外观看,不少人也受到太守的欺压,此时见状,不禁轰然叫好。郑远道:“将这两个畜生捆起来,捆紧些!”早有士兵前去将万俟兄弟捆的如同粽子一般,郑远道:“把他们押入大牢,明天一早,就动身前往京城。”目莲点了点头,说道:“稍候我会写一封亲笔信,对了,这么大一座永安城,可不能一日没有太守啊,这可如何是好……”郑远谄笑道:“国师,您神通广大,不如由您暂代太守一职,岂不是好……”

“不行……”目莲摇头道:“我还有事,乡亲们,你们可有什么好的人选推举么?”门口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这太守的人选,还能从他们之中选出来么?目莲笑道:“没关系,大家尽管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众生平等,只要生性善良又有真才实学,未必便不能当好这永安太守。”郑远以及士兵们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他们却谁也不敢多嘴。

终于,一群之中冒出一个声音:“吕秀才,我看吕秀才能行!”此言一出,附和之声大起,那吕秀才正巧在人群之中,被众人推推搡搡,推进了府内。吕秀才连连摇手,说道:“不妥啊,大人,要说教书育人,小的都要几分自信,要说当官,那可是毫无经验啊。”

“要什么经验啊,只要秉公办事便可。”目莲回头问阿秀道:“你们认识这吕秀才么?”单斗金点头道:“吕秀才叫做吕登科,家里世代都是读书人,祖上似乎在先朝当过官,啊……是先朝,不是莽古,吕秀才是咱们永安城数一数二的有文化之人,孩子们都送去他的私塾听课,吕秀才人缘极好,许多人也受过他的帮助……”目莲点头道:“若是如此,他倒是个很合适的人选嘛。”于是,目莲走上前去,拍了拍吕登科的肩膀,说道:“怎么样,有信心当好这个暂时的太守么?”

“这……”吕登科还是有些犹豫。目莲笑道:“没事的,只要你能为百姓着想便好。”吕登科似乎下定了决心,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国师,我会尽力的。”目莲满意的点头笑道:“好,伯父,阿秀,你们先回家去吧。”顿了顿,目莲向那些士兵说道:“你们谁认得漆雕充的住处?”士兵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阿秀道:“大师,还是我跟你去吧,他们即使有人知道,也不敢说的。”目莲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单斗金喝道:“大师,也带上老头子我,我要看着你教训教训那漆雕充,出口恶气。”目莲微微一怔,笑道:“好吧。”郑远道:“国师,要不要给您加派些人手同去?”目莲摇了摇手,说道:“不必,小小一个漆雕充,我还不放在心上。”

郑远一愣,心道:“好个目莲,“八部鬼王”之一的漆雕充,他也敢藐视,看来不亏有个‘修罗狂僧’的称号啊……”目莲看了郑远一眼,郑远悚然一惊,似乎自己的心事在目莲一眼之间,便被看了个通透,他不敢再乱想,连忙低下了头。目莲将吕登科拉到了中间位置,喝道:“今日起,吕登科暂代永安太守一职,你们可有不服?”士兵们异口同声的喝道:“回国师话,没有!”

“好!”目莲喝道:“既然如此,你们还不见过吕太守?”士兵们闻言,包括郑远在内,纷纷半跪在地,喝道:“属下见过吕太守!”吕登科忙道:“诸位请起,诸位请起……”目莲又拍了怕吕登科的肩膀,笑道:“好好干吧。”门外的群众响起一片响亮的掌声与欢呼声,更有人叫道:“我以前只听说红武有个武功高强的国师,没想到这国师真的存在,还是这么一个大好人啊!”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称是。

单斗金将单家的女眷等人送回家去,和阿秀一起,引着目莲,向漆雕充住处而来。漆雕充此子虽是个采花色鬼,但对于生活的品味却是极高,他并未住在永安城中,而是住在离城不远的一处竹林之中,自己盖了一座庄园,倒也颇为自在。漆雕充正在为阿秀逃走而大发雷霆,责怪下人看守不力,却见阿秀等人回到了庄中。与阿秀一起的,还有单斗金和一个年轻和尚。漆雕充见状,又惊有喜,笑道:“秀儿,看来你还是放不下为夫,回来庄里了,怎么,想念为夫了么?咦,岳丈大人怎么放出来了?你们怎么带了个和尚,秀儿,说实话,你不会背着我偷了个和尚吧?”

“呸!”单斗金怒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漆雕充,今日我们是来找你算账的,这位是目莲大龙象,有他为我们做主,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目莲?”漆雕充眼睛一转,笑道:“这位大师是江湖上人称‘修罗狂僧’的目莲么?”目莲打量漆雕充,这家伙半低不高的个头,许是纵欲过度,身子骨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两颊也深深的凹陷下去,两只眼睛下面泛着青黑之色,嘴角长着一颗黑痣,正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目莲笑道:“正是小僧,阁下可是人称‘色欲鬼王’的漆雕充?”

漆雕充大方的笑道:“小子真是漆雕充,不知大师驾临本庄,有何贵干呢?”他无疑听过目莲的事迹,自衬这和尚若真是目莲,一旦动起手来,定然不是目莲的对手,所以便先用言语来试试目莲的深浅。目莲问道:“你为何强抢民女,霸占为妾,还勾结永安太守万俟奔雷,将单家全家打入大牢?”

“冤枉啊大师!”漆雕充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说道:“阿秀与我是两情相悦,至于单斗金,那是他用假货骗人,才入狱的。”

“你胡说!”阿秀叫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畜生,强行霸占了我,还在这里睁着眼睛说瞎话,实在是罪该万死!”单斗金也说道:“大师,此人冥顽不灵,实在无可救药,你别跟他多费口舌。”目莲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漆雕充,你是自废武功,还是让我来动手?”



第142节:大师饶命

漆雕充闻言,嘿嘿一笑,对于目莲此人,他是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听传言,“烟翳鬼王”莫三就是折在他的手里,不过,“八部鬼王”众人,也是一个不服一个,漆雕充并没有觉得莫三有多厉害,所以此时,漆雕充并未如何惧怕目莲。漆雕充道:“目莲大龙象,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要废我武功,总得有个说法吧?”目莲敛容说道:“你强抢民女,乃是远近知名的采花大贼,人人得而诛之,恰巧让我遇见了,我便不能不管。”漆雕充阴森一笑,说道:“若是少林寺如字辈的高僧来管管我,恐怕我还会听上两句,若是你嘛……”

“这么说,阁下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么?”目莲眉毛一挑,说道。漆雕充见目莲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心里也有点没底,笑道:“嘿嘿,目莲大龙象,你们少林寺,与我们这些江湖中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为了一个民女,与我过不去呢?我放她回家还不成么?”目莲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今日小僧放过了你,你难保不会有下次,所以,还是废了你的修为较为妥当。”

漆雕充怒道:“古语有云:‘食色性也’!男女之事本来便是人之本性,我玩女人,你又凭什么来管我?”目莲笑出声来,说道:“你倒会狡辩,不过,你是否听过另一句话,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别人强抢你的女儿,在将你打入大牢,你又作何想法?”

“混账!”漆雕充怒喝道:“老子可没空与你这装模作样的小和尚多费口舌,来人!”话音一落,便有许多庄丁拿着兵器抢了出来,很快便将目莲三人团团围住,看得出,漆雕充圈养的这些庄丁都是受过训练,有武艺在身的人。

“给我上,杀了这和尚,你们这个月的工钱翻一番!”漆雕充大喝道。

“杀!”

“打死他!”

庄丁们意图一拥而上,以多胜少。目莲喝道:“做这种人的走狗,不害臊么!”话音一落,一声刺耳的鸣响,犹如巨大的锣声一般,便见一道金色的冲击波,以目莲为中心,呈圆形向外圹去,庄丁们与那冲击波一碰,一个个丢盔卸甲,被击倒在地,翻滚着,嚎叫着。再看目莲,已是左手竖在胸前,彷佛没事发生一般,就连离他最近的单斗金与阿秀,都没能看到目莲到底是如何出手的。目莲这一招,也是“光明真言秘印”之中的招式,有个名目,叫做“普度四方”。

“好家伙,目莲大龙象……你好高的修为啊……”单斗金不禁赞叹道。漆雕充见目莲一招之间便击倒了所有庄丁,也惧怕了起来,谄笑道:“目莲大龙象,我以后不敢了,你放过了我,不好么?”目莲跨过了倒在地上的庄丁,向漆雕充走去,说道:“种恶因,得恶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觉悟吧。”漆雕充怒道:“去死吧!”他右手猛地从腰间掏出一间物事,向着目莲一抖,竟是石灰粉!漆雕充阴森一笑,从背后掏出一把匕首,跟着石灰粉之后,向目莲刺了过去。

石灰粉夹着漆雕充的内力,全数向目莲的面门扑了过去。目莲提了一口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呼”的一声对着石灰粉吐去,石灰粉被目莲真气一激,竟全数倒飞而回,全部打在漆雕充的脸上。漆雕充大叫一声,匕首也刺歪了,他双目不能视物,拿着匕首胡乱挥舞。目莲摇了摇头,说道:“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自作自受,因果循环的道理!”目莲身影一晃,啪的一掌击在漆雕充手腕之上,漆雕充手中的匕首飞上了天,接着,目莲一掌劈在漆雕充颈后,漆雕充被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匕首落了下来,贴着漆雕充的脸颊扎在了地上。

“大师饶命……大师饶命啊!”漆雕充声嘶力竭的嚎叫着。

“看你还敢为非作兀吗!”单斗金只觉出了口恶气,无比畅快。阿秀也抱住了单斗金,眼中流出泪来,只觉天理循环,这世上终究还是邪不压正。

“大师饶命啊……我……我再也不敢了!”漆雕充依然趴在地上求饶着,如今他才明白过来,他和目莲之间的修为高低之差,无异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目莲要想杀他,就如一个壮汉要打死一个小屁孩儿一样简单。目莲蹲下身去,右手握拳,说道:“这一拳,我是替阿秀还有单家人打的!”漆雕充的惨叫声中,目莲一拳击下,正中漆雕充的脊椎,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想起,四周扬起一层灰土,漆雕充身体一阵痉挛后,便不动弹了。

阿秀惊道:“大师……你杀了他吗?”目莲合十说道:“没有,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僧并未取他的性命,只不过,他的脊椎已受重伤,成了废人,下半辈子,也只能躺着过了。”单斗金舒了口气,说道:“好,如此,他便再不能为非作兀了,大师,我正不知如何谢你才好?”目莲笑道:“除魔卫道乃是我辈本分,伯父又何需言谢呢?走吧。”

三人回到单府,单夫人急忙迎了出来,说道:“斗金,阿秀,你们没事么?”单斗金心情大好,笑道:“没事,有目莲大龙象在,我们能有什么事?不但没事,还看了一场好戏呢,哈哈哈,别看那漆雕充如此张狂,在目莲大龙象面前,他就如同一条狗一般摇尾乞怜,现在啊……他已经变成个废人了,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单夫人闻言,又惊又喜,面向着目莲就要拜倒,目莲眼疾手快,早扶住了单夫人,笑道:“伯母不必多礼,这些都是小僧应该做的。”单斗金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大师准备酒席?”单夫人闻言,急忙去了。目莲笑道:“伯父,酒席就不必了,小僧还有要事,要赶往少林寺呢。”单斗金笑道:“再急也要吃饭不是,吃顿饭又能耽误多久呢?”

目莲还欲再说,阿秀也道:“是啊,大师,你救了我们全家人的性命,若是连顿饭也不肯赏脸,让我们如何过意的去呢?”目莲闻言,只得答应了下来。单斗金大喜,携着目莲的手,一同步入单府。单家不亏是永安大户,准备的菜肴虽然都是一色的素菜,但也是色香味俱全,便是对食物有些挑剔的目莲,也是交口称赞。

酒酣耳热之际,单斗金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个女儿……命不好,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遇到了漆雕充那畜生,让我这老汉实在痛心啊……哎……也不知叫阿秀下半辈子怎么做人……”阿秀闻言,垂下泪来,一旁的单夫人将阿秀涌入怀中,一同垂泪。目莲安慰单斗金道:“阿秀是个好姑娘,伯父不必担心,以后的追求者,一定还会大排长龙的。”单斗金干笑了两声,说道:“大师不必安慰我这个老头子了,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伯父请说。”目莲说道。单斗金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师对我单家恩重如山,我的意思,让阿秀给您做个丫鬟,端茶倒水,以报答大师的恩情,大师意下如何?”阿秀闻言,也红了俏脸。目莲闻言,站起身来,不悦道:“伯父当小僧是何人了?何出此言,小僧断不会答应的。”单斗金不料目莲反应如此之大,连忙跑了过来,抚着目莲坐下,笑道:“大师若不答应,便当老头子没说好了,大师万勿动怒啊……”

目莲叹了口气,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时间本来就该众生平等,我也没什么了不起,没资格让别人来伺候我,所以,此事休要再提。”单斗金额上冒汗,连连答应。酒席的气氛有些尴尬,饭后,目莲要了一匹快马,便向少林寺而去。目莲想起涂山雪,心中一暖,自然快马加鞭,一路目不斜视,直往少林寺赶去。

快到嵩山脚下,目莲骑在快马之上,却见路旁蹲着个女子,脸埋在胳膊里,看身影有些熟悉。目莲喝停了马匹,那女子抬起头来,正是涂山雪!目莲跳下马去,涂山雪见是目莲,竟有些片刻的失神,随即便扑入目莲怀中。佳人在怀,目莲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被“音邪”胜屠重追杀之时,目莲一度认为自己逃不掉了,如今,能够再次见到涂山雪,目莲已经觉得,佛祖对自己真是不薄。

“目莲……你怎么才到,你没事么?”涂山雪将眼泪偷偷蹭在目莲的僧袍之上,问道。

“出了些事,还好……保住了一条命。”目莲笑道。涂山雪狠狠的瞪了目莲一眼,说道:“亏你还说的那般轻松,你若真有什么事,要我怎么办,你可是答应过我爹的,为了我,你也一定不能有事!”目莲闻言,心中一暖,抚摸着涂山雪的入水秀发,温言道:“放心吧,我已不是当年那个人见人欺的小和尚了,从今以后,没有人能欺负咱们了!”



第143节:经书被我烧了

目莲与涂山雪携手回到哥舒名霸住处,见到了哥舒名霸、掀天揭地、小白等人,不免一番寒暄。小白跳到了目莲肩膀上,无比亲昵。哥舒名霸问道:“师父,你真的骗过了胜屠重么?”目莲摸了摸小白的肚子,笑道:“起初是骗过了,不过胜屠重马上反映了过来,千里追命,我九死一生,才算是活了下来啊。”

掀天揭地纷纷瞪大了眼,说道:“大哥,你能从胜屠重手底下逃出来,那也算是十分不易了,要知道,‘儒圣’公羊正羽也是那家伙的手下败将啊……”目莲笑了笑,没有说话。涂山雪看着目莲,幽幽的道:“目莲,下一次,我可决不让你独自冒险了……”掀天揭地齐齐笑道:“哈哈哈,大嫂埋怨大哥了……”涂山雪脸一红,忙转移话题道:“这么说,目莲,你把那本达摩手书的《贝叶偈》拿回来了么?”目莲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非但没拿回来,我还把经书给烧了……”

“烧了?”房中数人齐齐大惊,问道:“为什么?”目莲笑道:“实在是一言难尽,明天咱们一起上山去,我还要给如心方丈他们汇报呢,不过,我能知道的是,我似乎获得了经书中隐藏着的武功。”

“你说什么,大哥,有这么好的事?”掀天揭地均是武痴,此时闻言,连忙说道:“是什么武功,快给我们看看啊。”目莲说道:“具体是什么武功,我也说不清楚,总知很奇怪就是了,应该是内功一类的武功,我现在整个人都犹如脱胎换骨一般,体内的真气也完全不同了……”掀天揭地拉着目莲出了屋子,笑道:“大哥,别光说不练,让我们兄弟俩看看,你学成了神功,到底有什么不同。”

目莲笑道:“你们俩,是想和我练练手么?”掀天揭地笑道:“正是正是,在哥舒名霸这里住的闲出鸟来了,好不容易大哥你回来了,肯定要好好玩玩吧。”目莲点头道:“也好,我神功初成,也没个遇见个合适的对手,所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威力如何呢。”涂山雪急道:“你们小心点啊,别打伤了谁……”掀天揭地笑道:“放心吧大嫂,我们兄弟下手知道轻重,绝不会上了大哥的。”言罢,掀天揭地一跺脚,向目莲扑了过去。

无比强大的风压,吹得地上的落叶也纷纷卷了起来,一旁的涂山雪和哥舒名霸都用胳膊挡住了脸,哥舒名霸暗暗咋舌,心道:这哪里像是下手知道轻重的样子啊……目莲见到掀天揭地来势汹汹的样子,笑道:“好家伙,你们两个,修为又有精进了!”掀天揭地“嘿嘿”一笑,两人同时出拳,分袭目莲左右胸。面对如此刚猛的一击,目莲神功初成,不知深浅,便也是不敢硬挡,合十的双手左右一分,“啪、啪”两声响,格挡住了掀天揭地的拳头。

掀天揭地其势不止,一声大喝,向前冲去,逼得目莲连连后退,目莲一咬牙,喝道:“嘿,欺人太甚了吧!”他双脚运劲向地上一跺,踩出两个深坑来,同时双手运劲向外一顶,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涌出体外,掀天揭地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身体失去了控制,向后抛跌而出。掀天揭地惊讶之余,两人手掌在地上一撑,一个后翻落在地上,惊道:“大哥,你的力气可是大了很多!”

目莲笑道:“还不止如此呢,我现在耳聪目明,感觉异常敏锐,你若不信,我闭着眼睛也能和你对敌。”掀天揭地摇了摇头道:“大哥,你要说修为比我们高,我们相信,但若说你闭着眼睛也能胜我们哥俩,我们说什么也不相信……”目莲闭起了眼,笑道:“那便试试吧。”掀天揭地被激起了豪气,喝道:“好,大哥,那我们便不留情了!”言罢,欺身而上。

掀天揭地修为大进,拳脚生风,速度与威力强大不少,四只拳头,犹如雨点一般,向目莲周身大穴击了过去。目莲心中明镜也似,通过听觉与身体的感知,甚至掀天揭地双拳所带起的细小微风都逃不过目莲的感觉。目莲双臂屈伸,轻而易举的将掀天揭地无数拳影统统挡了下来,哥舒名霸等旁观者在旁边看着,只觉惊心动魄,但又觉得十分奇怪。

目莲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十分快,也没什么威势可言,但奇怪的是,竟能将掀天揭地的攻势全部封死,要知道,目莲此时双眼紧闭,能到还能分清掀天揭地招数的虚实么?他们猜得没错,目莲此时的感觉之敏锐,就如同掀天揭地在自己眼前发招一样,他甚至能够听见掀天揭地身体每个关节的响动,那一拳是虚招,那一拳是实实在在的进攻,目莲都能分的一清二楚。

掀天揭地也开始纳闷起来,当目莲使了什么邪术,但他们仍是不死心,拿出对敌摩诃末法的那一套来,一边进攻,一边旋转起来。余笑天与余笑地不断快速的交替着位置,攻击频率快了一倍有余,变化也更加诡异多端,目莲虽感开始有些吃力,但还是能够准确感知出掀天揭地的攻势,他笑道:“二位贤弟,到此为止吧!”目莲提起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用了一招“伏虎罗汉”,一拳打出,毫无花巧,却巧夺天工,掀天揭地只觉避无可避,怎么也想不出破解之法,只得停止旋转,手臂护住身体,硬吃了这一拳。

“轰”的一声闷响,掀天揭地被击的连连后退,最后居然站立不住,摔在了地上。目莲笑道:“你们没事吧。”掀天揭地站起身来,两只脑袋摇了摇,叹息道:“大哥,你越来越不像人了!”目莲笑道:“只是运气好罢了。”掀天揭地同时对着目莲翻了个白眼,一副谴责目莲“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

第二天一早,目莲等人一同上了少林寺,如今目莲已是少林寺中大名鼎鼎之人,自然不需通报,直入如心方丈所住方丈室去。如心方丈见目莲回返,忙吩咐弟子前去达摩院,将三大神僧请过来,因为此事未了,所以厄尊者也并未离寺。待到三大“空”字辈神僧与一众“如”字辈高僧到齐后,如心方丈才问道:“目莲,此行收获如何?”目莲点头说道:“经书确实是‘音邪’胜屠重所盗!”

“哦,你查清楚了?”如心方丈向来古井不波的老脸之上也挡开了一圈涟漪,问道:“那么胜屠重现在人在何处?”

“这个,小僧也不知道。”目莲摊了摊手。空相神僧道:“如此重大之事,你没有继续跟下去吗,怎么就让那胜屠重走脱了……哎,也不怪你,胜屠重那老贼,不是你所能对付的……”

“非也……”目莲笑道:“我与雪儿使了一计,从胜屠重手中将经书骗了过来!”

“啊……”此言一出,屋中一片惊叹之声,谁也没想到,目莲的能耐竟然这么大,无论胆识、机谋,都令人无比佩服。空相神僧有些激动的道:“经书现在在什么地方,你又带回来么?”目莲叹了口气,摇头道:“没有,经书……被我烧了。”

“什么?”屋中一众高僧大惊失色,空相神僧怒道:“目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达摩祖师手书的《贝叶偈》……真的被你烧毁了么?”目莲苦笑着点了点头。空相神僧正欲喝骂,却被厄尊者伸手拦住,厄尊者笑道:“目莲这么做,必然有他的原因,且听他说说,为何要烧毁经书。”于是目莲将如何用计拿到经书,又如何烧掉经书,掉入河中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目莲虽然语气平淡无奇,但听者却都觉得惊心动魄,匪夷所思。厄尊者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已得到经书之中所藏的神功。”目莲不置可否的道:“我觉得,也许是那样。”空玄神僧道:“目莲,你且说说,得到神功以后,比之以往,有何不同。”目莲沉吟道:“起初,我烧毁经书之时,只觉一股灼热庞大的能量进入了我体内,我只觉的如同烈焰焚身,生不如死……在水底,我逐渐找到了克制这股能量的方法,便是用体内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将他同化。”

“同化?”般若院首座如定大师不禁问道,对于内功一途,他却是十分的感兴趣。

“不错,正是同化。”目莲接着说道:““仁王般若神功”真力与那诡异的灼热能量渐渐同化融合之后,弟子便能够逐渐控制这股新的真气了,我将之称为‘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不错的名字。”厄尊者笑道。目莲点了点头,说道:“后来,弟子发现,这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的威力比之以往的“仁王般若神功”真力,强了一倍有余,不仅如此,弟子的五感,也比之以往敏锐了许多。”



第144节:无戒禅宗

“两股不同的真气,怎么可能融合?”如定大师依然不解,喃喃的道。如林大师说道:“也许是仁王般若神功的缘故。”

“仁王般若神功?此话怎讲?”如定大师闻言,看着如林大师问道。如林大师微微一笑,说道:“说到底,达摩藏在那部《贝叶偈》之中的神功,与仁王般若神功乃是同源,仁王般若神功很可能本来别是神功的一部分,所以,自然能够融合同化。”目莲说道:“弟子也是这么想的。”如山大师忽道:“可是,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为了要独占经书之中的武功,将它据为己有呢?”

“呵呵,如山师侄,你这话,可有些武断了……”厄尊者笑道:“目莲若是想独占经书,又怎么会想到经书之中的武功是要烧毁经书才能得到呢?”

“这……”如山大师也想不透,摸了摸脑袋。空玄神僧道:“嗯……烧毁经书,正是无欲无望之举,谁知此举正是破解经书中武功之谜的关键之处,怪不得千百年来,也没人能够破解,目莲能够得到神功,也算是一种佛缘吧。”众人闻言,都觉很有道理,纷纷点头。厄尊者道:“嘿嘿,看来今后天下又要多一个顶尖儿高手了,瞿昙灭恶后继有人,也算不枉了,听目莲所说,这神功定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了。”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这佛门神功叫做这个名字么?”目莲问道。厄尊者笑道:“据说便是这个名字,只不过,名字什么的,有什么重要,只不过是个代号而已。”

“我倒觉得这个名字不错。”目莲笑道:“就叫做‘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了,我体内新生的佛功,就叫做‘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厄尊者沉吟道:“佛为无上尊,好名字。”片刻沉默之后,如心方丈道:“目莲,你为敝寺做出许多贡献,想要些什么奖赏?”目莲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方丈师伯,何出此言,弟子受少林寺的恩泽也是颇多,这些也是弟子应该做的,何谈奖赏呢?”如心方丈点了点头,微笑道:“昔日,我等冤枉你为杀害一愚师叔的凶手,你可能宽宥我等?”

“有这件事么?”目莲假作思考状,笑道:“小僧怎么不记得了?”此言一出,屋内许多高僧都是露出笑容来。如心方丈点了点头,说道:“目莲,如今大事已了,你还是回到般若院中么?”

“这……”目莲犹豫了一下,说道:“请方丈师伯恕罪,经过这几年的事情,弟子心中有些自己的想法,所以,想另外开山立派,虽然此事还有些欠稳妥……”

“好狂的话!”厄尊者笑道:“不过老和尚我支持你,哈哈哈。”目莲闻言一喜,立时来了精神。厄尊者道:“到时候,给老和尚我也挂个名如何?”目莲闻言,忙摆手道:“哪如何敢当呢?”空玄神僧点了点头,说道:“若论武功修为,目莲开宗立派,已是绰绰有余,不知佛法禅理,是否够格呢?”禅院首座如空大师闻言,笑道:“嗯……这个,贫僧倒想向目莲讨教讨教了。”目莲笑道:“如空大师乃是禅院首座,要说讨教,弟子如何敢当呢……”如空大师道:“目莲,贫僧听闻,你平日不戒酒肉,似乎还和涂山齐德的遗女关系密切,连犯数戒,却是为何?”

“这个……”目莲心中一凛,沉吟道:“色者见色,空者见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所以,弟子觉得,这些佛门戒律,其实都是下乘之物,《金刚经》中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所以,弟子并不在乎这些繁枝末节,在乎的乃是大节。”如空大师闻言,眉头紧紧皱起,说道:“但也有言曰: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你连连破戒,又如何能说在乎大节?”

目莲不答,反而问道:“空无师伯祖紧守佛门戒律,但却失了大节,这又是为何?”如空大师有些语塞,吞吐道:“这……空无师伯之事,是个特例。”目莲不依不饶,追问道:“何谓特例?众生平等,这种事发生能发生在空无师伯祖这种吃斋念佛数十年的高僧身上,又如何不会发生在其他僧人身上呢,与其这样,戒律又有何用?”如空大师道:“戒律旨在让人斩断七情六欲,一心向佛,达大自在。”

目莲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依弟子之见,如此,只是画地为牢,一叶障目,人的欲望本来便是存在的,有些修士为了不破戒,反而花费许多心力强制自己不看不想,不闻不尝、如此,难道不影响修禅么,若真是如此,便更加难得大圆满,大自在,也看不见大光明。”如空大师皱眉道:“但你若不尊戒律,便能得大光明,大圆满,大自在么?”

目莲笑道:“弟子说句大不敬的话,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弟子既然满足了欲望,自然无欲无求,那时再去修禅,便禅心坚固,不为所动,也不会被欲望所左右。”如空大师瞪大了眼,看着目莲,如同打量着一个怪物一般。厄尊者“哈哈”笑道:“好个目莲,不愧是个‘修罗狂僧’,这种话,也说的出来,看来老和尚我跟着你混,很有前途啊。”

目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摸了摸脑袋。空玄神僧咳嗽一声,说道:“目莲的话,有些道理,只不过却不是人人适用……嗯,既然如此,老衲就替如心做主,答应你,以少林寺旁支的名义另立门户。”目莲闻言,又惊又喜,他明白,空玄神僧不但同意他开山立派,而且承认他的宗派乃是少林寺旁支,这就代表,若是有什么事,少林寺也不会置之不理。想到此处,目莲诚恳的合十说道:“弟子目莲,多谢空玄师伯组与诸位高僧。”

如林大师叹了口气,说道:“目莲,胜屠重不会就这么放过你,你出去以后,要格外小心些。”目莲看向自己的恩师如林大师,心中感动,说道:“放心吧师父,弟子会时常回来看你的。”如林大师点了点头,说道:“去吧!”目莲退出屋子,见了哥舒名霸等人,掀天揭地道:“大哥,怎么样,那帮老和尚没有为难你吧?”目莲笑道:“不但没有为难,还同意让我自立门户呢。”

哥舒名霸惊喜道:“师父,你真的要自立门户吗,那可太好了,我早就觉得少林寺这些老和尚又迂腐又无趣。”涂山雪笑道:“目莲,你的门派,要叫什么名字?”目莲道:“这件事我以考虑很久了,小僧的思想脱胎于禅宗,却又不想被戒律束缚,我不但要另立门派,还要创立一只佛教流派,便叫做‘无戒禅宗’如何?”

“‘无戒禅宗’?好名字。”哥舒名霸点头道。目莲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先到名霸的住处住下,再做打算把。”众人在嵩山脚下的哥舒名霸家中暂时住了下来,过了几日,掀天揭地却领会两个人来。

“大哥,大哥,你看谁来了?”掀天揭地大叫道。目莲与众人走出屋子,却见是无念与昙鸢。目莲微微一惊,说道:“无念,你来干什么,无际和尚人呢?”昙鸢红了眼圈,说道:“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圆寂了……”目莲大惊,问道:“怎么回事,是无念下的手么?”昙鸢点了点头。

目莲大怒,也不见他脚下如何动作,便到了无念眼前,目莲一把抓住无念前襟,将他提在半空之中,另一只手正欲对他报以老拳,却见无念双眼之中一片灰败之色,毫无斗志,不见惊慌,也不见恐惧。目莲一奇,道:“你怎么不反抗?”无念道:“反抗与不反抗又有什么区别,我已经将昙鸢带到了,师兄说了,让他以后跟着你。”

目莲放下无念,说道:“那你呢,还想回胜屠重那里么?”无念摇了摇头,说道:“我之罪孽,馨竹难书,不如就地坐化,到了地狱,再去恕罪。”目莲微微一惊,看了无念一眼,叹道:“我明白了,无际和尚用生命,使你顿悟了,好歌无际和尚,令人敬佩……无量,你以后,也跟着我吧。”无念抬眼看了目莲一眼,说道:“你说什么?”

目莲笑道:“你也跟着我吧,‘无戒禅宗’不在乎再多一人,只是,你以后,不能才行那采花之事,否则,我会亲自取你性命!”掀天揭地笑道:“好个‘无戒禅宗’,正合无念这家伙的秉性。”无念道:“你……能容得下我?”目莲笑道:“若你能一心向善,我别能容你。”无念闻言,不发一语,向着目莲磕起头来。



第145节:追凶

即日起,目莲便算作是正式开宗创派,名曰“无戒禅宗”。无戒禅宗麾下,有祖师目莲,涂山雪、目莲兄弟掀天揭地、弟子哥舒名霸、无念、昙鸢,还有挂名的厄尊者,一共八人。众人齐聚哥舒名霸住处,掀天揭地笑道:“嘿嘿,虽说怎么宗门只有这七、八个人,但若论咱们宗门的战斗力,寻常小门派都不是咱们的对手,”

目莲一笑,说道:“怎么可是禅学宗门,你们怎么还想着打打杀杀之事。”掀天揭地笑了笑,说道:“哈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大哥,你若是现在就想归隐山林,携美而归,咱们看来,有点儿困难啊。”目莲与涂山雪对视一眼,微微苦笑。哥舒名霸道:“师父,咱们无戒禅宗,总不会要开到我这个小房子里吧。”

目莲笑道:“自然不会,我与雪儿都很喜欢奠武堂那里,不如咱们就在那里落户吧,与鼎鼎有名的奠武堂做个邻居,倒也不错。”涂山雪道:“你倒与我想到一起去了。”哥舒名霸皱了皱眉,说道:“可是……我如今家已无,咱们哪有钱财再去修建一座寺庙呢?这倒是个问题啊……”目莲摸了摸脑袋,笑道:“对啊……现在咱们都是穷光蛋,要到哪里去化缘,才够修一座寺庙呢?”

余笑天笑道:“大哥,你不是皇帝老儿的师兄吗,向他要钱不就行了。”哥舒名霸双眉一挑,笑道:“嘿,双神兄,真有你们的,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掀天揭地兄弟“嘿嘿”傻笑,洋洋得意。目莲沉吟道:“这……不太好吧……”忽听无念说道:“有何不好,师父开山立派,也是为渡神州子民,他身为皇帝,不能出力,也能出钱。”目莲闻言,说道:“嗯……无量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掀天揭地笑道:“好啊,大家休整过后,便开往燕都皇城吧,我倒是挺想念白莲义师那帮哥们儿呢。”目莲点了点头,也想见见如今身为皇帝的道顺,与他说说贪官污吏的事。

第二日上午,众人正欲上路,却见两个人跑了过来,当先一人目莲也认识,乃是少林寺“可”字辈僧人,法号可行。可行身后一人,是个男子,穿着朴素,倒像是个上山砍柴的农夫。可行道:“目莲大龙象,他上少林寺,指明要找你,我便将他带了过来。”目莲点了点头,问向可行身后那人,说道:“这位施主,尊姓大名?”那男子面露悲色,“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目莲一惊,连忙上前扶起那人,说道:“施主有话好说,行此大礼,小僧可万万受不起啊。”那男子大哭起来,说道:“小的名叫阿福,是单家的下人。”听到“单家的下人”这几个字,目莲心中“咯噔”一下,连忙问道:“是永安城的单家?单家出了什么事,快说!”阿福一边哭泣,一边说道:“老爷……还有单家人,都被人杀了,单家一家十几口人,都被杀了……”

目莲闻言,怒发欲狂,手指甲嵌进了掌心,喝道:“阿秀呢?”阿福道:“小姐被抓走了,生死不明……”目莲咬牙道:“是漆雕充那家伙干的?”阿福哭道:“小人不知道……不过,多半是他叫来的帮手。”目莲不发一语,转身去取行李,接着说道:“走,跟我去永安。”掀天揭地道:“大哥,去永安做什么?”目莲一脸怒容,答道:“杀人。”

众人从未见过目莲如此充满杀气的一面,掀天揭地吐了吐舌头,也没敢说话,只得乖乖的前去收拾行装。一路之上,目莲未发一语,哥舒名霸等人只有悄悄问了阿福,才知道了事情经过。到了镇子上,众人雇了两辆马车,目莲与涂山雪、昙鸢、小白同乘一辆马车,而其他人则乘了另一辆。马车之上,掀天揭地怒道:“那个‘色欲鬼王’漆雕充真是不知死活,大哥好心好意饶他不死,他竟敢如此,看来真的是活腻味了!”

哥舒名霸叹道:“看来师父这次是真的怒了。”掀天揭地有笑道:“漆雕充若真当大哥是个仁慈的和尚,那他可大错特错了,在燕都,我们可是见识过大哥杀人的手段,那叫一个狠辣……”无念道:“道……师父,还敢杀人?”掀天揭地笑道:“有什么是大哥不敢的,告诉你吧,除了色戒我们不敢说,其他戒律,大哥破的未必比你少。”无念翻了翻眼睛,半信半疑。

哥舒名霸摇头苦笑,这两个活宝,说起话来,真是气死人也不偿命。而前面的马车里,气氛确实异常沉重。涂山雪知道目莲心情不好,便识趣的不说话,只是抓着他手。昙鸢小小年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了看目莲,低声道:“目莲哥哥,以后……你就是昙鸢的师父了吗?”目莲低头看了看昙鸢,笑道:“是啊,你愿意做我的徒弟么?”昙鸢眨了眨眼睛,说道:“你比我师父厉害么?”目莲笑道:“不知道啊,我没和你师父较量过呢。”

“应该很厉害……”昙鸢说道:“我看师叔那么桀骜不驯的人,都肯拜你为师,一定没错的。”目莲笑了笑,摸了摸昙鸢的小光头。两架马车偶尔停下采购干粮与饮水,然后便是一刻不停的赶往永安城,两个车夫连连抱怨,哥舒名霸、阿福与无念便轮流帮他们驾驶马车。到了永安城,目莲等一行人直接便去了单府,入眼的却是一片狼藉,单府已成了废墟。目莲转身,去往太守府,其他人跟在他的身后。

太守府卫兵认得目莲,连忙前去通报,临时太守吕登科忙迎了出来,目莲见了他面,便逼视着他道:“你治下发生了如此大事,你这临时太守是如何当的?”吕登科被目莲眼睛一瞪,吓得浑身一颤,说道:“国师,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卫兵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他们是深夜下的手,小的没办法……只有先帮单家人收了尸首,然后找到因为外出而幸存的善家下人阿福,前去少林寺找您……小的知道您会回来住持大局的。”

“哼!”目莲怒哼一声,说道:“去漆雕充住处!”众人随着目莲,赶往漆雕充所住的庄园,目莲一掌劈开院门,发出一声巨响。目莲大步迈进庄园之中,却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漆雕充不在,他去了哪里?”目莲自语道。无念说道:“他做了这等亏心事,做贼心虚,怎么可能还住在这里等你来找他算账?”目莲点了点头,问道:“阿福,这个漆雕充,还有没有其他住处?”阿福摇了摇头,说道:“据小的所知,只此一处啊。”目莲皱了皱眉,在漆雕充庄园之中仔细搜索了一番,发现重要财物都已被拿走,看来漆雕充的逃走,是有预谋的。

掀天揭地怒道:“这个家伙真是够狡猾的!”目莲一掌劈断一根木柱,沉声喝道:“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找出来!走,先回永安城。”目莲一行人回到永安城,在太守府中安顿了下来。目莲道:“掀天揭地、名霸、无量、阿福,我们分头出去打探消息,傍晚回到这里会合。”众人应了,便分头外出查探。目莲也未闲着,将昙鸢留在太守府,与涂山雪外出打探。

涂山雪道:“目莲,一般来说,酒馆的消息最为灵通,咱们不妨前去看看。”目莲点头称是,两人来到永安城最大的酒楼之中,点了一壶茶,叫来店小二问道:“小哥,最近城中出了件大事,你可知道?”小二低声道:“当然知道了,大师说的可是单家惨被灭门一案?”目莲点了点头,说道:“你还知道什么?”

“这个……”小二有些犹豫,左右看了看。目莲微微一笑,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子上。小二见状,眉开眼笑,连忙将银子放进怀里,说道:“据小的所知,似乎是漆雕充叫人下的手,因为单家小姐的缘故,漆雕充被目莲打成了重伤,所以气不过……”目莲说道:“漆雕充现在人在何方,你可有消息?”

“这个小的便不知道了。”小二说道:“漆雕充犯下如此大案,自然早就跑路了,傻子才继续留在家里。”目莲点了点头,问道:“这漆雕充还有什么亲戚朋友么?”小二沉吟道:“据说这漆雕充有个哥哥,叫什么……漆雕敦吧。”

“漆雕敦?”目莲双眉一挑,说道:“你可知此人住处?”小二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似乎听人说过,漆雕敦是五福全的帮办。”

“五福全?这个帮会在哪里?”目莲抓住一个线索,连忙问道。小二凑近目莲的耳朵,低声说道:“大师可不要透漏出是我说的,这个五福全离此不远,您雇个马车,车夫都认得的,五福全是个不大不小的帮会,大龙头叫做曹起泰。”目莲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小哥。”



第146节:前往漠北

待到下午,众人陆续回到太守府,掀天揭地自然是一无所获,垂头丧气,哥舒名霸也打探到了漆雕敦的存在,而无念则是另有发现。目莲问道:“你发现了什么思索么?”无念笑道:“当然了,漆雕充号称‘色欲鬼王’,我与他到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叫做摩诃双城。”

“摩诃双城……此人是谁?”目莲问道。无念道:“放心吧,此人虽然爱好美女,但却是个很有道德的人,漆雕充并未联系他,不过,他却告诉了一个消息。”目莲点了点头,示意无念继续说。无念道:“漆雕充有个之交好友,这个人势力比较大,是漠北小罗天尊主,这个小罗天,似乎还和‘魔魁’摩诃末法有些关系。”

“摩诃末法么……哼,就算是如来佛祖,也保不了他了!”目莲狠狠的说道。哥舒名霸道:“漆雕充若是依附小罗天,此事倒是有些棘手,要不要向少林寺求些帮助?”目莲摇头道:“不必了,我不想打搅少林寺的清净。”哥舒名霸笑道:“厄尊者不是说要来咱们帮派挂名吗,现在是他出力的时候了。师父,怎么样,知会厄尊者他老人家一声吧。”目莲瞪了哥舒名霸一眼,没有说话。

哥舒名霸一笑,交代给了阿福,令他再跑一趟少林寺,知会厄尊者。目莲觉得先往五福全一行,漆雕充有可能栖身于他哥哥那里。第二天一早,一众人一早便赶问明了方位,赶往五福全。五福全是个规模中等的中原帮会,其总舵处于丰登城之中。丰登城的规模比之永安城要大上一些,目莲等人进入丰登城,很容易便问明了去往五福全的路线。

到了五福全总舵门前,自然有把守的弟子,看到目莲一行人浩浩荡荡面色不善的走上前来,把守弟子明显有些紧张,不过还是上前恭敬的问道:“诸位朋友有些面生,不知从何而来?”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目莲见这弟子彬彬有礼,便也没有发难,只是说道:“你们的漆雕敦帮办在不在,小僧找他有些事。”

那名弟子颇为机灵,看出眼前这些人颇不好热,或许也是目莲等人声势浩大,一个个又都是气度不凡,所以这弟子心头惴惴,笑道:“这个我也不清楚,诸位稍等,容我进去禀报一声。”目莲点了点头,那弟子匆忙去了。不多时,便从中行出一个中年人,这中年人一身锦衣,看上去文质彬彬,像是个大户人家的老爷。目莲盯着他,问道:“阁下是漆雕敦吗?”那种男人摇了摇头,笑道:“在下五福全大龙头曹起泰,大师是哪个寺的高足?我经常去白马寺烧香拜佛的……”

目莲面色不见喜怒,说道:“小僧目莲。”曹起泰闻言耸然一惊,抱拳说道:“原来是近年来久闻大名的英雄,‘修罗狂僧’目莲大龙象,失敬失敬,不知大师找漆雕敦帮办有何要事?”目莲冷冷说道:“他人呢,让他出来见我。”曹起泰见目莲语气不善,也不敢隐瞒,便说道:“实不相瞒,前几天,天帮办对我说他要出一趟远门,我问他要去做什么,他也没有向我明言,只是说好像要往漠北一行。”

“漠北?”目莲盯着曹起泰的眼睛,见他不像是说谎,便道:“曹掌门,‘色欲鬼王’漆雕充,今日里,没有到贵派来吧?”曹起泰闻言,皱眉摇了摇头,说道:“漆雕充虽说是漆雕帮办的弟弟,但我也已经几年时间都见过这个人……”目莲闻言,盯着曹起泰说道:“曹掌门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么?”曹起泰笑道:“我有几个胆子,敢欺骗大师你呢?大师若是不信,尽可以进来搜寻一番,看看我是否在敝派之中藏了人。”

目莲见这曹起泰也不像是歹人,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打扰了!”言罢,目莲引着众人,离开了五福全总舵。曹起泰看着目莲等人离去,叹了口气,说道:“哎,漆雕兄弟俩,许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主啊。”目莲等人走在街上,涂山雪问道:“目莲,咱们就这么走了吗,万一那曹起泰说了谎,怎么办?”

掀天揭地道:“我看那家伙老实巴交,应该不会欺骗咱们,他说铁吾去了漠北,有可能是去小罗天与漆雕充等人会和去了。”目莲点了点头,说道:“都有可能,咱们分头去打探打探,漆雕充一大家子人,光老婆就好几个,这么多人若是前来投奔五福全,必定会有些动静的。”众人闻言均觉有理,便分头前去打探消息。

到了下午,众人回到约定的地点,打探的结果,均是未曾见到有很多人投奔五福全的迹象,目莲说道:“如此,恐怕那曹起泰没有骗咱们。”哥舒名霸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这样了,这么说,咱们要去漠北一行?”目莲点头道:“一定要去的,此行或许有些风险,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掀天揭地怒道:“大哥说的什么话!咱们结义时可是说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今又是,咱们怎能让大哥一个人去!”涂山雪也道:“是啊,目莲,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哥舒名霸笑道:“师父,我也与你一起去,无量,你呢?”无念说道:“我么?无所谓啊,既然你们都去,便算我一个吧。”

昙鸢道:“我也去,我已经没有亲人和朋友了,只能跟着目莲师父。”目莲心中温暖,说道:“好,那咱们便一起去,只是,我会尽量保证你们每个人的安全。”目莲等人稍作整备,便依样画葫芦,又依样画葫芦,雇了两架马车,开往漠北。这一次,一者由于路途遥远,二者目莲等人也未完全做好准备,所以也是走走停停,一边赶路,一边商议。

途中路过燕京,目莲等人一商量,决定先入城。燕都到底是都城,进了城后,大家都各行其事,只有涂山雪陪着目莲进了皇城,白莲义师士多半认识目莲,见了目莲,都连忙跪拜,口称国师。道顺听闻目莲来了,大喜过望,连忙迎了出来,与目莲携手入了皇宫。道顺携着目莲与涂山雪来到自己住处金龙殿,对一众下人说道:“朕与国师有要事相商,你们便先退下吧。”几个下人行了礼,后退着出了金龙殿。遣散了下人,问道:“师兄和雪儿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哎,一言难尽……”目莲说道:“我让那个什么郑远压的人,送到了吗?”道顺点头道:“送到了,哎,这些狗官,真是该死,我已经将他们斩首示众了,一天高坐在龙椅之上,对于百姓疾苦很难了解,还好有师兄帮我。”目莲笑了笑,说道:“还是要你自己留心啊。”道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师兄,你这次,是要去哪里?”目莲说道:“说起来我便是一肚子火,那个漆雕充被我打成残废,尚不服气,居然叫人杀了单家满门,还抓走了单家小姐!”

“岂有此理!”道顺怒道:“这些江湖恶人,有时候朝廷真拿他们没办法。”目莲笑道:“朝廷也有朝廷的事,无暇顾及江湖上的事,这些事,就交给我处理吧……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找你商量呢。”

“哦,什么事,师兄请说。”道顺笑道。目莲摸了摸脑袋,涂山雪笑道:“目莲他啊,是想问陛下借钱呢。”

“借钱?没问题啊,用来做什么?”道顺也有些诧异,这个师兄一向视钱财犹如草芥,如今怎么想起借钱了。目莲笑了笑,说道:“我创立了一个流派,叫做‘无戒禅宗’,这不得有个栖身之处吗,但暂时找不到钱财来新修寺庙,所以……便来找你商量。”道顺笑道:“虽然战争刚刚结束,百废待兴,朝廷也不富裕,不过修建一座寺庙的钱还是有的,这个师兄你便不用操心了,你什么时候开工,派人知会我一声就好。”

目莲喜道:“若是如此,便要多谢你了。”道顺笑道:“有什么可谢的,要是没有师兄你,便没有今日的我,更没有现在的红武河山,为师兄修一座寺庙有何难,再说,这也是功德无量之事,等我将来老了,安顿好国事,便也去投奔你。”目莲大笑道:“好啊,我等着你。”众人在燕京皇宫之内住了一夜,第二日,便再度起身上路,这一次,便是直奔漠北!

一路之上,目莲想了很多。他很后悔,为何要手下留情,留了漆雕充一条命,让他要多造如此多的杀业,看来对付恶人,便应该斩草除根才是,若是如此,那么单家人便能免于一难,这一切,似乎都是自己优柔寡断,手下留情的错,那么“慈悲为怀”、“得饶人处且饶人”,到底是对是错?



第147节:傀儡

行至漠北,已出了神州版图,不归红武管辖,漠北长年干燥,不见雨水,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是它几乎所有的组成部分,幸好目莲等人在燕京采购的物资足够,在这片沙漠之中,累死渴死的人不在少数。涂山雪有些受不了沙漠之中的高温,虽然一直喝水,但嘴唇还是干裂了。小白也是雪山物种,不耐酷暑,此时也是燥热难耐,不断地抓着身体各个部位。

目莲心疼涂山雪,说道:“雪儿,这里坏境太差,你若是十分不舒服,便让名霸送你和小白回去吧?”涂山雪摇了摇头,说道:“放心吧,我没事的。”目莲将背上的“自在轮宝”取了下来,交给涂山雪说道:“你看我这脑子,这么上好的冰块,我怎么忘记了,抱着它,你就凉快了。”涂山雪双臂抱着裹着白布的“自在轮宝”,果然感觉到阵阵寒冰之气从中释放出来,凉爽了不少。小白也赶紧缩进涂山雪的怀里,一同抱着“自在轮宝”。

然而毕竟是大漠,四周全是漫天的黄沙,不辨南北。目莲等人虽然提前打听了小罗天的大致方向,但是谁也没有去过,加之如今方向感全失,竟是迷了路。这两辆马车都没有车夫,乃是目莲等人自行驾驶,一般车夫都不愿意来漠北冒着等风险,万一来个沙尘暴什么的,足以威胁生命。目莲等人下了马车,更觉烈日当空,颇为灼热。

“这可怎么办是好,只能靠日头的方位判断方向了。”目莲说道。哥舒名霸抬起了头,用手遮着,向上看去,叹道:“现在是正午,太阳正当头,看不出方向,只能再等等了……”众人坐回马车休息,却听到“叮铃、叮铃”的驼铃声悠悠扬扬,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涂山雪一喜,说道:“不知是旅人还是商人,咱们出去看看!”目莲点了点头,一起从马车出来。

“你在这里等着。”目莲脚程快,循着驼铃之声奔了过去,果见一队人马,骑着骆驼,用白布蒙着面,在沙漠之中穿行着。目莲喊道:“诸位,请等一等。”那队人马中一个领头之人抬起来手,队伍便纷纷停了下来,待到目莲走进,那领头人说道:“阁下有何贵干?是要索取一些水和食物么?迷失在这沙漠之中,却是很困难,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目莲道:“多谢您的好意,不必了,您是商旅之人么,小僧是来问路的。”

“哦?”那领头人微微有些诧异,说道:“茫茫大漠之中,你要去往哪里,是莽古之地么?”目莲摇头道:“不是,不知您是否知道小罗天在哪里?”

“小罗天?”那领头人微微一惊,问道:“阁下找小罗天干什么?那可是有名的邪门歪道啊!”目莲笑了笑,说道:“这个小僧晓得,只不过,小僧找小罗天有些私事,施主若是知道,还望不吝赐教……”那领头人似乎叹了口气,指了一个方向,说道:“想这个方向一直走,有一片小绿洲,那里有个洞穴,小罗天便在那个地方落脚,你下心了。”

目莲道了谢,便回到了马车的位置。哥舒名霸见目莲回来,连忙问道:“怎么样,师父,问到路径了么?”目莲点头道:“问到了。”掀天揭地笑道:“好,那咱们还不快点杀过去,等什么呢?这片沙漠,我们可是不想再待下去了。”目莲皱了皱眉,沉吟道:“不过,我觉得有些奇怪……”涂山雪问道:“有什么奇怪的,那些商旅之人……有鬼吗?”

目莲想了想,说道:“本来在这片大漠之中,碰到商旅已经是十分凑巧之事,再者,我看那些商旅之人行走沙漠之上,依然气定神闲,目光之中透出一股冷意,怕不是寻常商旅……”哥舒名霸惊道:“师父,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是小罗天的?”

“我也不能肯定……”目莲沉吟道:“他们说小罗天是藏身于一处洞穴,诺大一个教派,在洞穴之中立足,似乎也有些不妥。”

“不错,防人之心不可无,师父,咱们还要照着他说的地方去么?”哥舒名霸道。目莲点头道:“去吧,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反正也没有其他线索,到了那里,就算是陷阱,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害怕他们不成?”掀天揭地笑道:“对!神挡武神,佛挡杀佛,哈哈哈……啊,大哥在这里,不应该说杀佛,大哥我错了。”

目莲摇了摇头,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不过,咱们还是要小心为上,把食物和饮水放在身上一些,以备不时之需,火折子等物,也都装在身上。”众人点了点头,再度上路。顺着那个商旅之人所说的方向而行,一个时辰之后,真的遇到了一小片绿洲。这片绿洲在沙漠之中显得特别突兀而瑰丽,绿油油的植物,清澈见底的湖水,掀天揭地不顾涂山雪还在,立时脱了上衣跳下水去洗了个痛苦,小白更是一头扎进水里,久久不愿出来。

众人都在湖水之中洗了洗,涂山雪只是洗了把脸,目莲指着一个通往地下的山洞说道:“那个商旅之人说的就是这里了,不如让我先下去看看。”掀天揭地豪声说道:“大哥,让我们打头阵吧,好久不打架,手也有些痒了。”哥舒名霸笑道:“不如大家一起进去吧,也好有个照应。”目莲想了想,说道:“也好,大家互相跟紧了,千万小心些。”

昙鸢有些瑟缩,涂山雪搂住他的肩膀,说道:“不必怕,大家都在,会保护你的。”昙鸢颤声说道:“我不是怕敌人,只是……这个洞看起来好黑,里面不会有什么妖魔鬼怪吧?”无念笑道:“你这小子,总是怕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身正不怕鬼敲门,走吧。”掀天揭地闻言,笑道:“无量,你身不正,晚上睡觉不怕么?”

无念怒道:“谁说我身不正,怎么,你们两个,想打架么?”掀天揭地笑道:“求之不得,来吧。”目莲看了他们一眼,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胡闹么!”三人间目莲动了怒,不敢再闹,赶紧闭上了嘴,进入洞中。众人点亮火折子,入了山洞,洞内起初异常狭窄,只容一人通过,掀天揭地自告奋勇,走在最前面,不过,他们两个背靠背,而且体型庞大,走起来异常困难。但渐渐地,洞里原本狭窄的甬道慢慢变得宽阔起来,在众人迈入一个石门之后,那石门却轰然砸了下来。

“糟了,果然是陷阱,咱们被困住了!”哥舒名霸喝道。目莲阵脚不乱,说道:“四处看看。”忽听昙鸢叫了一声:“有鬼!”目莲定睛一看,果见许多奇怪的人形渐渐向他们聚拢,那些人形的走路姿势十分奇怪,歪歪扭扭,黑暗之中看不清脸面,但却传来腐臭的味道。

“是僵尸,好多僵尸!”昙鸢哭着说道。涂山雪抱着昙鸢,温言道:“不用怕,大家都在这里,它们伤不到你的。”

“是傀儡术!”无念忽然说道:“传闻小罗天妖徒精通傀儡之术,可以驱使死人,看来传闻是真的!”

“死人……它们真的是死人!”昙鸢瑟瑟发抖,将涂山雪抱的更紧了些。掀天揭地怒道:“管他们是活人还是死人,就算是死人,咱们也让他们再死一次!”言罢,掀天揭地对着一个傀儡奔了过去,一拳打穿了那傀儡的胸膛。掀天揭地正要得意的说两句,不料那傀儡竟似没事一般,伸手来卡掀天揭地的脖子,只不过掀天揭地有两个头,他一时之间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头部,他们的弱点是头部!”无念说完,飞起一脚,将一个傀儡的脑袋踢开了花。那个傀儡没了脑袋,轰然倒地,再不动弹了。众人知道了傀儡的弱点,除了涂山雪与昙鸢,其他人纷纷大开杀戒,加入战团。目莲取下“自在轮宝”,化为双尖三钴剑,犹如虎入羊群,砍瓜切菜,便见洞穴之中头剑飞虎啸,头颅乱飞。掀天揭地两兄弟四只铁拳一拳一个,转眼间已消灭了数十只傀儡。

哥舒名霸取下背上大刀,挥舞着大刀,击杀着靠近涂山雪与昙鸢的傀儡。无念身法灵动,他似乎不想被傀儡葬了手,只用双腿连环踢着,倒在他脚下的傀儡不在少数。小白见如此热闹,在洞穴之中上蹦下跳,逗弄着那些傀儡,丝毫不觉无聊。好不容易,目莲等人杀完了洞中的傀儡,目莲咦道:“这里没有出口也没有入口,这些傀儡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无念道:“应该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也许此地是个古战场,或是个乱葬坑,所以死尸很多。”目莲点了点头,说道:“咱们在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小罗天既然在此埋伏咱们,左近一定有他们的人!”


第148节:水底入口

哥舒名霸几个人点了点头,正欲行动,却觉脚下晃动了起来。

“有东西,从地底下出来了!”昙鸢指着地面上说道。掀天揭地骂道:“奶奶的,又是傀儡,有完没完啊!”

“不对!”无念喝道:“不一样,这次出来的,不是普通傀儡!”目莲定睛看去,却见从地底钻出的傀儡双眼冒着绿光,身体被白色布条层层包裹,他们向目莲等人缓缓逼近,动作看上去也不像刚才那些傀儡一眼笨拙了。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掀天揭地怒道:“是个男人就堂堂正正出来打一场!招些鬼魂野鬼来算是怎么回事?”

“恐怕是千年僵尸了!”无念面色凝重:“这类傀儡多是经过了小罗天妖徒的严格训练,实力堪比一流高手,而且能施法出剧毒的尸气,小心了。”目莲喝道:“既然如此,大家速战速决!名霸,保护雪儿和昙鸢!”言罢,目莲已飞了出去,一剑斩向一个千年傀儡的头颅。那千年傀儡全身包在白色布条之内,像个粽子,但却好像未卜先知一般,一拳打向“七俱胝剑”!

但他明显低估了“七俱胝剑”的威力,碰撞之后,千年傀儡的一只拳头被“七俱胝剑”生生削了下来。而其他几个人,也各自找到一个千年傀儡交上了手。目莲心系同伴,不愿恋战,手中的“七俱胝剑”一转,一剑刺向千年傀儡的面门。那千年傀儡似乎知道了“七俱胝剑”的厉害,又像是有人操控一般,竟不在硬挡,向后退去。

目莲不依不饶,使出“疾驰三界”中的功夫,剑尖向前送去,直指千年傀儡面部,眼见就要刺穿千年傀儡的头颅,却见千年傀儡另一只手奋力击向“七俱胝剑”,在付出另一只手掌的代价后,将“七俱胝剑”击偏。接着,千年傀儡猛地与目莲拉近距离,黑洞洞的大口一张,喷出一口绿色的气雾,目莲躲闪不及,吸入少许,忙挥袖驱散毒雾。

其他战场,掀天揭地两兄弟和无念都要竭尽所能,才能与千年傀儡战个平手,但他们也似乎收到了毒雾的影响,招式渐渐有些散乱。最危险的是哥舒名霸这里,千年傀儡似乎看出涂山雪和昙鸢是众人之中最弱的一个,所以总想攻击他们两个。哥舒名霸挥舞着大刀,但功力稍逊,竟不能逼开千年傀儡。千年傀儡瞧出便宜,一拳击在哥舒名霸大刀之上,哥舒名霸把持不住,一个踉跄,跌了出去。

千年傀儡自然不会浪费这大好机会,一把抓向涂山雪。目莲余光看到这一幕,心胆俱裂,却听“嘭”的一声大响,那千年傀儡竟倒飞而出,没能伤到涂山雪。目莲松了口气,却见竟是昙鸢击出一掌,化解了险情。昙鸢收回了小小手掌,抬头问道:“雪儿姐姐,你没事吧?”涂山雪摇了摇头,摸着昙鸢的小光头笑道:“姐姐没事,昙鸢,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还能保护姐姐呢。”

昙鸢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虽然昙鸢很害怕,不过雪儿姐姐一直在保护昙鸢,所以昙鸢也不能让雪儿姐姐受伤!”涂山雪遇险,着实吓了目莲一跳,目莲摇了摇头,那毒雾似乎没有影响到自己,恐怕是曾经服食了年炙炼制的“药王丹”之故。念及次,目莲再不犹豫,一个箭步奔了上去,迎着千年傀儡的毒雾,一剑挡住千年傀儡没了拳头的手臂,接着一掌打出,金光一闪,便轰碎了千年傀儡的头颅。

接着,目莲一刻不停,转身杀向那个袭击涂山雪的千年傀儡。那个千年傀儡本被昙鸢的“准提尊印”击出,有些纳闷儿,正欲起身继续进攻,却见哥舒名霸的大刀砍来,千年傀儡迎着哥舒名霸喷出一口尸毒毒雾,哥舒名霸猝不及防,吸入一大口进去,忙向旁一撤。千年傀儡趁势追击,一口咬向哥舒名霸的肩膀,还好目莲及时赶到,“七俱胝剑”从上至下,一剑将这只千年傀儡劈成了两半。

“名霸,怎么样?”目莲问道。

“师父……我似乎是中了尸毒……头晕恶心,浑身乏力……”哥舒名霸艰难的说道。目莲道:“雪儿,快拿清水给名霸漱口,我去帮他们!”目莲将哥舒名霸交给涂山雪照料,接着加入了无念的战团。无念也吸入不少尸毒,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见目莲过来,便索性撤了下来,掏出水袋将清水灌入口中。

目莲不用惧怕尸毒,自然不必畏手畏脚,加之他如今对于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的运用更加熟练,一招“灵山礼佛”,将那千年傀儡击倒在地,接着一剑刺穿了它的脑袋。目莲剑尖一挑,彻底毁坏了那傀儡的头颅之后,再度向掀天揭地那边奔了过去。有了目莲的帮手,掀天揭地轻松了许多,终于两只拳头一合,击碎了千年傀儡的头。之后,掀天揭地连连咳嗽,呕吐起来。目莲拿出水袋,说道:“快喝水,漱漱口,你们中了尸毒。”

余笑天接过水袋,余笑地从怀中拿出一个水袋,两人一起喝水。忽听一个尖细的男子声音说道:“哈哈哈,笨蛋,喝水只会冲散尸毒,令毒素加快发作。”目莲怒道:“是谁?滚出来!”那声音笑道:“不必了,你们便被困死在这傀儡洞之中吧,毁了我教四尊千年傀儡,哼,你们也算是够本儿了!”

哥舒名霸和无念以及掀天揭地兄弟等人喝过了水,果然觉得更加难受,毒素入侵的速度加快,他们无法可想,只得赶紧盘膝坐下逼毒。目莲自语道:“哼,区区一个洞穴,便想困住我么,做梦!”他暗暗调动体内的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令他吃惊的是,随着他的全力催动,丹田之内的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居然越聚越多,在体内奔腾起来,似乎争先恐后的要向外翻涌。目莲让涂山雪等人让开,他面向石门而站,双脚不丁不八,将“自在轮宝”背回背后,双掌缓缓抬了起来,口中喝道:“谁能挡我?‘光彻梵天’!”

“轰、轰、轰、轰、轰、轰……”洞内金光大盛,连声巨响传了出来,石门被击的一片一片的向内凹去,接着被击开一个缺口,再接着,石门经受不住目莲一掌紧似一掌的攻击,寸寸龟裂,在目莲击完第十八掌之后,石门终于崩塌。目莲说道:“各位坚持一下,先出去再说,咱们走!”涂山雪扶着哥舒名霸,一同坚持着奔出了洞穴,众人狠狠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虽然这空气有些灼热。掀天揭地有气无力的说道:“到头来还是没线索,咱们还中了毒,真是倒霉……”

“噤声!”目莲沉声一喝,掀天揭地不敢再说。原来此时目莲的眼力与耳力过人,从一出洞就开始功聚双眼与双耳,仔细查看和倾听,他知道,刚才在洞外发声的人,一定逃出不远。环顾一周没有发现人影,目莲便开始仔细倾听,却听到湖里有声音。

“在水下!”目莲说道。

“什么?”掀天揭地兄弟有些迷惑不解。

“那个人逃到水下去了,莫非小罗天的入口在水下!我们下去查看!”目莲说道。哥舒名霸等人虽然中了尸毒,还未解去,但若是将他们留在此处,目莲更不放心,所以便一同潜入湖水之中。目莲一入水,便利用灵识探测着那逃跑者的方位,不一时便锁定了那逃跑者的线路。目莲当先引路,其他人跟在他身后游着,下潜了一会儿,果然出现一个甬洞,但外面却有一个铁门。目莲提气,一招“灵山礼佛”,“咣”的一声大响,击碎了铁门,湖水瞬间便灌了进去。目莲一马当先,算进甬洞,不一时,甬道便向上而去,湖水不能继续灌入。

“一定是这里了,那人便往里逃去了,咱们追!”目莲喝道。众人不敢停留,一路向上奔去,竟是豁然开朗,来到了一处大厅之中,而此时大厅之中却有许多人在等待着他们,有坐着的,也有站着的。目莲等人一入大厅,便被许多人遥遥包围住。目莲一眼便看到坐在轮椅之上的漆雕充,怒道:“漆雕充,你果然在这里,今日你逃不掉了!”

漆雕充用手支着头,恶狠狠地说道:“目莲,是你害的我成了今日这般摸样,不过,有罔法尊主在此,你们都得死在这儿!”目莲注意到漆雕充身前,有个驼背老者,那老者头上只有两百长着稀稀落落的白发,头顶上光秃秃一片,一张脸毫无生气,犹如死尸,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隙,长着一个鹰钩鼻,嘴巴也很大,直咧到耳根。这老者穿着一身紫色华服,手中捏着一根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拐杖,呈蛇头状。这老人身上散发出一股阴森可怖之气,又颇具威势,看来像是小罗天之主。目莲看向那老者,沉声道:“你就是小罗天尊主么?”那老者笑道:“不错,老夫就是小罗天尊主,罔法无疆。”



第149节:江湖规矩

目莲一瞬不瞬的盯着罔法无疆,说道:“罔法尊主,你要替漆雕充做主,可想好了?”罔法无疆笑道:“自然想好了,否则,我又怎会收留他?”目莲皱了皱眉,喝道:“阿秀呢,她在哪里?”漆雕充不怀好意的笑道:“她么?哈哈哈,此时正在和小罗天的兄弟们享乐,你便不必担心了。”目莲闻言大怒,足下一用力,身子便弹了出去。

漆雕充一愣,便感觉一道冷气扑面,一声尖叫过后,却见罔法无疆伸出螣蛇杖,顶在了“七俱胝剑”的剑尖之上,笑道:“目莲大龙象,在老夫小罗天的地盘之上,还是老实些吧……”目莲收回“七俱胝剑”,说道:“今日谁也无法阻我,你也不行。”罔法无疆笑了笑,说道:“‘修罗狂僧’目莲,即使你能够杀了漆雕充,然后全身而退,可是他们呢?”

目莲顺着罔法无疆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涂山雪等人或坐或站,脸色都不好看。罔法无疆笑道:“他们或多或少中了尸毒,便说出手,便是想离开这里也有些困难,难道你便不顾他们的安慰了么?”掀天揭地怒道:“老东西,忒也卑鄙了吧!有本事便堂堂正正的与我们决一死战,干么用使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哈哈哈,诸位胆敢来找我小罗天的麻烦,自然知道我小罗天的手段,怎么能怪我?”罔法无疆笑道。目莲沉声道:“罔法尊主,我等并不想找贵教的麻烦,只要贵教交出漆雕充,咱们各走各路,如何?”罔法无疆笑道:“交出漆雕充?你等老夫是什么人?老夫与漆雕充他爹,乃是过命的交情,嘿嘿,你废了漆雕充,尚不知足,竟还杀到漠北来,不依不饶,未免有些过了……”

目莲口气逐渐冰冷,说道:“小僧留下漆雕充一条性命,已算慈悲为怀,谁知他不知悔改,竟杀了单家十几口人,这笔账,今日必须算在他头上。”罔法无疆干笑两声,说道:“老夫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大师乃是少林寺高足,加之慈悲为怀,老夫也不想与诸位闹的太过难堪,大动干戈,对谁都不好不是么?”

目莲问道:“那罔法尊主的意思呢?”罔法无疆笑道:“既然是江湖之事,咱们就按江湖规矩好了,比斗三场,拿到两场胜利者,就算赢家。”掀天揭地兄弟怒道:“卑鄙,你明知我们都中了尸毒,还玩什么三场比斗,有本事,便一局定输赢吧!”罔法无疆收起了笑容,说道:“老夫不是与你们讨价还价,你们都中了尸毒,我们大可以一拥而上,如此行事,只是看在目莲与少林寺的面子上……”

“我们赢了的话,漆雕充就要交给我们处置!”目莲突然说道。涂山雪等人有些愕然的望向目莲,他们不知目莲为何会答应下来这场比斗。其实在掀天揭地兄弟与罔法无疆斗嘴之时,目莲心中已有计较,与其让小罗天一拥而上,自己这边只有自己还有战力,决计讨不到好处,不如赌一把。三局两胜的规则,就代表着只要赢下两场,那么胜利便会属于己方,唯一的堵住,便压在昙鸢身上。

昙鸢是个小孩儿,谁也不知道他会武功,但目莲知道,从洞中那一掌,目莲便看清了昙鸢的深浅,若是对付普通的江湖人士,绰绰有余,再利用对方情敌大意的心里,一击制胜,未免没有胜算。罔法无疆听到目莲答应的爽快,也有些吃惊,他心里暗暗打鼓,本想目莲会立时拒绝,到时候己方一拥而上,也是名正言顺,没想到目莲竟答应了下来。

不过,如此更好,省得己方大动干戈,与少林寺撕破脸,也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事,再者,目莲的威名在外,武功自然不低,更为奇怪的是,他似乎没有受到尸毒的影响,真打起来,己方损失定然也是不小,按照现在的比法,如此一来,三场比斗,就算让目莲赢下一场,剩下的两场,己方也是势在必得。想到这里,罔法无疆笑道:“好,目莲大龙象快人快语,痛快,目莲大龙象,你是要打头阵么?”

目莲摇了摇头,指向身后,说道:“他来打第一局。”小罗天众人看向目莲身后,以为目莲指的是涂山雪,纷纷窃窃私语起来:“那个娘们儿是什么来头,白白净净的,看上去没什么武功吧?”——“难说啊,跟‘修罗狂僧’目莲在一起,恐怕没有庸手啊……”——“嘿嘿,说到底是个女子,能有多厉害,第一场干脆由我上算了,让我会会这个美人儿……”——“呸……咱们小罗天高手如云,怎么轮得到你……”

罔法无疆道:“这位姑娘是……”目莲摇了摇头,说道:“昙鸢,过来!”昙鸢一脸无辜的样子,走了出来,指着自己说:“我?”目莲点了点头,伏在昙鸢耳旁,低声道:“只有靠你了,小昙鸢,看准机会,一招制胜!”小罗天邪徒看到一个小和尚走了出来,纷纷大笑了起来:“可怜的目莲啊,果真是无人可用了么,竟派出个小和尚出来,哈哈哈……”——“哈哈,这小和尚模样倒是可爱,还真有些下不去手呢,莫非这就是目莲的策略么……”——“少林寺还有这么小的徒弟么,哈哈,没听说过啊,他就算是从娘胎里开始练武,也不过几年时间啊……”

罔法无疆虽然也想笑,但他强忍笑意,说道:“目莲大龙象,你是要派出这小和尚出战么?”目莲点了点头,说道:“正是。”罔法无疆笑道:“目莲大龙象,拳脚无眼,咱们的规矩,是一方认输或是不能再战,便算作输了,要是打坏了这个小和尚……”

“我不怕,来吧!”昙鸢皱着小小眉头,大声叫道。小罗天众人再次爆发出一阵笑声。罔法无疆冷笑一声,说道:“好吧,那我们这边,就派出……”

“罔法尊主,让我来吧!”一个满面渣须,肌肉虬结的大汉说道。

“哦……是田大侠,好吧,第一局就由你来好了”罔法无疆道。那大汉上前几步,说道:“在下五福全漆雕敦,来吧!”目莲道:“原来你就是漆雕充的哥哥,令弟犯下滔天罪行,你忝为兄长,也要助纣为虐么?”漆雕敦微微一愣,说道:“不管怎样,他与我流着相同的血,乃是亲兄弟,我说什么也不能看着他死在你手里,不必再说了。”

昙鸢也上前几步,扎了个马步,说道:“来吧!”漆雕敦冷笑两声,将两只拳头捏的“咯咯”作响,缓步上前,摆了个架势,说道:“小和尚,我让你三招……不,十招如何?”昙鸢摇了摇小脑袋,挤出两个字来:“不必!”漆雕敦冷笑道:“好吧,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了!”言罢,漆雕敦纵声而上,一爪打向昙鸢的面门。

漆雕敦用的功夫,叫做“禽抓兽扑廿四式”,是从各种凶禽猛兽的形态与动作化来的,而此时漆雕敦所用的正是“禽抓兽扑廿四式”之中的“虎形”,这一拳打出,虎虎生发,颇具威势,犹如虎爪。不过漆雕敦终究是十分小瞧昙鸢,这一招未出全力,只出了五分力,但就是这一点差别,昙鸢看的真切,喝道:“看招,‘准提尊印’!”

众人惊呼声中,昙鸢平平推出一掌,漆雕敦的虎爪还未击中昙鸢,便觉一股莫大压力迎面而来,他大叫一声,身体无法再度保持平衡,重重的摔了出去。一招之内,漆雕敦竟然落败,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或许只有目莲与无念能够想到这个结局。昙鸢见一击得手,心中一得意,收了架势。却听目莲叫道:“昙鸢,小心!”昙鸢到底实战经验少的可怜,对敌人又没有半分戒心,漆雕敦摔在地上之后,来不及羞愧,立时改用“蛇拳”,揉身而上,一腿扫倒了昙鸢。漆雕敦记恨昙鸢令自己出丑,对准昙鸢的脑袋,便是一掌拍下,想要结果了昙鸢的性命。

“昙鸢!”无念大叫一声,奈何身中尸毒,内力无法凝聚,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漆雕敦正要得手,忽然脸上一疼,头向后甩去,接着整个身体也倒飞而出,罔法无疆想要接住漆雕敦,竟连他也被震的连连后退,还好后面的帮众齐力顶住,才接下了漆雕敦,再看漆雕敦,鼻梁骨已被打断,满脸是血,看起来狰狞可怖,而人已经昏厥,生死不知。

漆雕充大骂道:“混账目莲,你为何暗器伤人!是他不讲道义,大家并肩子上啊,咱们人多,怕他干什么?”目莲收回用“弥陀戒珠”的手法掷出的佛珠,冷冷的望着漆雕充。小罗天众人蠢蠢欲动,罔法无疆抬起手,制止住教众,怒道:“目莲大龙象,你这是什么意思?”目莲冷冷说道:“没什么,第一局,我们认输了,只是,面对这么个后辈,田大侠却下如此狠手,小僧倒要问他是什么意思了……”



第150节:强援

罔法无疆听闻目莲认输,便转怒为笑道:“嗯……目莲大龙象愿赌服输,老夫佩服,那么第二场,目莲大龙象要派谁迎战呢?”目莲回头看了看,叹了口气,己方只有自己还能应战,只不过就算能赢下第二局,第三局也是无人可用,他心念电转,正在考虑是否要以雷霆之势击杀漆雕充之时,却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的在头顶之上响了起来:“哈哈哈,这第二局的比试,便由老衲接下如何?”堂中众人齐齐向顶上看去,却听一声爆炸之声响起,顶上被炸穿了一个大洞。黄沙立时“哗哗”的涌了进来,不一会,黄沙止歇,从洞外落进来四个人。一个老和尚,带着两个年轻和尚,还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厄尊者,悟真,悟性,你们怎么都来了?”目莲见了这几人,惊喜道。原来阿福赶到少林寺,遇到了正要离开的厄尊者,将事情告诉厄尊者后,厄尊者觉得施以援手,悟真与悟性闻言,也觉得帮忙。其实悟真与悟性商量过了,他们有意加入目莲开创的云林禅宗,临走之时,请示了如林大师,如林大师点头答应,悟真与悟性向如林大师磕了头,挥泪而别。

于是,厄尊者与悟真、悟性、阿福,一行四人,前往漠北,而在途中,厄尊者还去拜访了一个故人。罔法无疆见状,怒道:“诸位不请自来,是何道理?小罗天什么时候变成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了?左右,拿下他们!”左右教众闻言齐出,就要动手。目莲喝道:“慢着,他们几个是小僧带来的人,罔法尊主不能赶他们走。”罔法无疆怒道:“凭什么说他们是你带来的人?”

目莲说道:“小僧建立‘无戒禅宗’这一只流派,而这些人,均心甘情愿归顺,所以,他们都是小僧的人……罔法尊主,这场比试,还继续么?”罔法无疆目光一寒,说道:“继续,这一场,就由老夫亲自下场好了。”罔法无疆并不认识厄尊者,以为他只不过是个老和尚,却不知他曾经“空智神僧”的身份。小罗天众后面忽有一个声音说道:“阿弥陀佛,空智神僧,别来无恙啊?”目莲听到这声音,浑身一震,眉头皱了起来。

小罗天众人左右分开,让出一条道来,从中走出一个黑袍僧人,正是释天授!原来罔法无疆自知目莲定要找上门来,所以广邀帮手,但目莲威名日盛,很多人望而却步,不愿前来,正好释天授得知消息,又听闻目莲得到了《贝叶偈》,所以决定前来淌一趟这浑水。厄尊者笑道:“原来是释天授大师,多年不见,你躲得倒是很好啊。”目莲怒道:“释天授!我本已渐渐放下仇恨,不料你竟自己找上门来,哼,这一次,你也留下吧!”

释天授笑道:“目莲,怎么说我也是你爹的徒弟,干么对我如此刻薄呢?”目莲怒道:“你残害明来大师,杀了我恩师无戒禅师,勾结雪域密宗诬陷瞿昙灭恶,这些罪名,还不够么?”释天授不理目莲,转脸对罔法无疆道:“这位高僧可是少林寺‘玄智无相’四大神僧之一的空智神僧,罔法尊主可要小心了。”罔法无疆双眉一挑,说道:“竟是空智神僧,老夫倒是看走眼了。”释天授笑道:“无妨,罔法尊主尽力就好,第三场比试,贫僧亲自坐镇,罔法尊主便不必担心了。”

罔法无疆笑了笑,说道:“有大师坐镇,老夫便没什么可怕的了,空智神僧,请了。”厄尊者笑道:“老衲现在叫做厄尊者,空智这法号,早已经不用了,罔法尊主,请!”话音一落,两人竟然同时动了。罔法无疆手握螣蛇杖,而厄尊者则是空手,两人以快打快,一见面便是各展其能,眼花缭乱的招数令人应接不暇,转眼以过了十几招。

掀天揭地乍舌道:“没料到这个罔法无疆竟是个不世出的高手,隐居漠北,默默无闻,今日一见,竟能和厄尊者平分秋色,不简单啊,不简单……”无念冷笑一声,说道:“他们都没用出真本事呢,依我看,厄尊者藏得更深些!”罔法无疆挥舞腾蛇杖,一味猛攻,厄尊者双手接招,不落下风,洒然应对。罔法无疆瞧得时机,螣蛇杖上的蛇头嘴里竟喷出一股绿色烟雾,罩向厄尊者的面门。

“卑鄙,又是用毒!”掀天揭地怒道。漆雕充坐在轮椅上,笑道:“这场比试,可没说不准用毒,呵呵。”厄尊者见绿雾袭来,不料竟张开了嘴,一口吸了进去。众人大惊失色,小罗天众人却纷纷笑道老和尚找死。悟性却道:“莫非这是‘一口吞尽神功’?”悟真道:“咦,你是说沙门一百单八神通之一的‘一口吞尽神功’,这项绝技我还从未见过,没想到空智太师伯祖会使!”悟性点了点头,说道:“看着吧。”

厄尊者一口吸入毒雾,罔法无疆一喜,立时抢上进攻,但厄尊者一转身,一口气喷出,竟是绿色毒雾!那毒雾威势大了不少,全喷在罔法无疆脸上,罔法无疆猝不及防,大叫一声,退后两步,连忙从怀里摸出一粒丹药,丢入口中,怒视厄尊者。厄尊者笑道:“老衲这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怎么样,还受用么?”罔法无疆被自己的毒雾所袭,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很不是滋味,他冷哼一声,权杖尾部竟然弹出一截锋利的刀刃,刺向厄尊者。

厄尊者笑道:“罔法尊主,你的花样倒是不少!”他不慌不忙,抬脚避过罔法无疆的刺击,同时另一脚踢向罔法无疆的头部。罔法无疆立时低头,不料厄尊者踢击乃是虚招,右脚顿时从踢击转为下劈,向着罔法无疆的后脑便劈了下来。罔法无疆感觉到脑后风响,不敢大意,着地一滚,厄尊者踩在地上,轰然一响,将地板踩出一个大洞来。罔法无疆被厄尊者威势所震,生出惧怕之心,但他归为一教之主,又在一众教众面前,只得硬着头皮再上,口中喝道:“看招,‘三十六式灵峤赤杖’!”

厄尊者一愣,说道:“奇怪,‘三十六式灵峤赤杖’乃是玄门武功,如何流传到漠北来了?”罔法无疆道:“少说废话,去死吧!”“三十六式灵峤赤杖”一经施展,罔法无疆手中蛇头拐杖立时威力大增,而他本人则状若疯狂。一副不要命的打法。厄尊者少见的皱起了眉头,就连他也不得不小心应付了,“三十六式灵峤赤杖”乃是道家玄门极稀少的刚猛武功之一,威力巨大,使用出来,甚至连使用者也有收到不小的损伤,更不用说是敌人了。厄尊者凝神应对,忽然退后几步,站在原地不动了。

“这老和尚干什么,怎么站着不动了?”——“他是耗尽了内力了吧,想动也动不了了……”——“我看不像,他大概是想以静制动吧,不过他太天真了,尊主这套杖法威力绝伦,他想要挡住,那是异想天开了!”——“哈哈,尊主上了,这场比斗又要结束了,咱们要赢啦!”罔法无疆此时已状若疯癫,没了理智,眼中只有厄尊者一个敌人,见他原地不动,更是怒气不发,跳起身来,一杖向厄尊者头顶砸了下去!众目睽睽之下,厄尊者右手伸出大拇指与食指两根手指,“当”的一声大响,竟捏住了腾蛇杖中间位置。

“大雄佛指!”目莲、释天授、悟真、悟性、无念几人同时喊了出来,他们自然认得,厄尊者所用的,乃是沙门一百单八神通之一的“大雄佛指”,只不过却仍然惊讶于厄尊者的功力,精神一深至斯。

“还没完呢!”厄尊者沉声一喝,双指一挫,却听“当啷”一声大响,罔法无疆的腾蛇杖竟然从中折断。

“这一下,空智太师伯祖用的是‘俱胝一指’!”悟性睁大了眼睛说道。罔法无疆没了腾蛇杖,疯态不消,扑向厄尊者,双手卡向厄尊者的脖子。

“哼,疯狗一条,何足惧也!”厄尊者淡淡说道,轻飘飘一掌,击在罔法无疆胸腹之间,罔法无疆喷出一口鲜血,向后飞跌而出,释天授伸出一只手,在罔法无疆背后一撑,罔法无疆便立稳在地。

“醒醒吧!”释天授向罔法无疆后背输入一股内息,罔法无疆浑身一震,眼神逐渐恢复清明,身子晃了一晃,有些不甘的说道:“厄大师神功盖世,老夫输了。”释天授笑道:“既然如此,便是一比一之局了么,看来这第三局,是决定生死之局了啊……”目莲向前两步,说道:“释天授,来吧,咱们旧账新张一起算算!”释天授笑道:“且慢,目莲大龙象,是要比拳脚,还是兵刃?”目莲看了背后的“自在轮宝”一眼,心中雪亮,释天授肯定知道“自在轮宝”来历,所以有些忌惮。



第151节:大仇得报

目莲冷笑一声,问道:“你的意思呢?”释天授道:“大家比试比试,不伤和气,便比拳脚如何?”

“好,就比拳脚。”目莲解下“自在轮宝”,抛给悟真,悟真牢牢接住,抱在怀里。释天授冷冷一笑,脚下一动,便袭向目莲。目莲稳如泰山一般站在原地,双脚不丁不八的站着,只用双手与身体的扭动,接住释天授威力与速度都十分骇人的杀招。两人“噼里啪啦”的交击之声犹如炒豆,在殿中响个不停,观战众人均是屏息凝神,眼也不眨,生怕错过了什么。释天授久攻不下,心头火气,倒飞而出,身形跃起,落下时已踢出道道腿影!那些腿影绵绵密密,分不清虚实,亦或全是实招,一腿紧似一腿,一时之间只见漫天腿影袭向目莲。

“是‘大威德六足尊’,沙门一百单八神通之一!”悟真喝道。悟性点了点头,说道:“这套腿法注重速度与虚实交替,练至高深境界,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看样子,释天授的‘大威德六足尊’已练至顶峰了!”

“这家伙!”悟真惊道:“功夫竟然这般高,恐怕能和四大神僧比肩了!”说完,悟真才反应过来厄尊者就在身旁,尬尴之下,吐了吐舌头。厄尊者一笑,说道:“你说的不错……这家伙的确是个练武奇才,他的修为,不必老衲差,只不过……却生了一副恶毒心肠,可惜,可惜……”目莲看着漫天腿影,不慌不忙,竟用他最熟悉的一招“灵山礼佛”应对,正是以不变应万变。这一招“灵山礼佛”打出,便见一个金色掌印犹如实质,足有一人高大,从下而上,推向释天授。

半空之中的释天授一愣,不料目莲会如此对敌,重重腿影踢在金色掌印之上,发出“嗤嗤”的气爆之声,最后,释天授还是利用无数腿影击穿了金色掌印,从掌印之中穿了过来,继续踢向目莲。眼看目莲就要中招,释天授的退竟然全部踢到了空处,目莲突然不见了!释天授一惊,便觉脑后风响,他想也不想,一矮身,双掌向后打出,不料身后的目莲竟又再度消失不见,反而来到了释天授身前。

释天授身前的目莲一声轻笑,第二次发出一记“灵山礼佛”来!这一次,释天授避无可避,只得气贯双臂,交叉起来护住自己的面部与胸腹要害。“轰”的一声大响,金色掌印生生的印在释天授身上,释天授一声闷哼,即使向屋顶飞去,接着双脚在天花板上一踩,身形犹如鬼魅,双腿踢得更加紧了,这一次,释天授四面八方尽是腿影,再无空隙,犹如一阵龙卷风一般,卷向目莲。目莲摇了摇头道:“没用的!”只见目莲身影一闪,竟左右分开来,一左一右将释天授夹在中间。更加令人震撼的是,左右两个目莲,一齐出掌,正是“灵山礼佛”!

“我的天,怎么有两个目莲,到底哪个才是真身,那一掌才是真的攻击?”悟真瞪大了眼睛,喃喃的问道。悟性茫然的摇了摇头,显然连他也没看明白。厄尊者笑道:“好小子,将一愚师叔的‘大身外身普会神变’功夫学到手了!”

“啊,这就是‘大身外身普会神变’!”悟真喝道。

“不错……”厄尊者继续解释道:“既然是‘大身外身普会神变’的功夫,就证明这两个目莲都是真的,而且,这两掌,也都是实实在在的‘灵山礼佛’!”众人只能看到,一左一右两个金色掌印,向中间夹了过去,目标正是释天授,就好似一双巨大的金色手掌,即将虔诚的双手合十!释天授避无可避,被一左一右两只掌印夹了个正着,却听“轰”的一声大响之后,尘土飞扬,带起漫天黄沙,黄沙撒去,却见释天授单膝跪在地上,七窍都流出血来!

小罗天众人叹了口气,都以为释天授已败了,却听释天授大吼一声:“不可能!”接着释天授挣扎着站起身来,狂吸一口真气,双目陡然一张,开口喝道:“呔……”在释天授双目一张的同时,厄尊者已叫道:“是佛门‘狮吼奋迅三昧’,捂住耳朵!”一声响彻天地的喝道,从释天授口中发了出来,音波犹如实质一般向四周扩散,众人纷纷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就连衣服也被这声波刮得猎猎作响。目莲首当其冲,加之他神功初成,耳力颇强,受到的伤害尤甚。

目莲一咬牙,提了一口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喝道:“破……”没想到目莲这一声啸声,却犹如一道利刃,划破一道帷幕一般,直直撞向释天授,释天授被目莲的啸声一激,支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狮吼奋迅三昧”自然停了下来。目莲见释天授一世枭雄,如今颓丧的模样,不免生出一丝怜悯,但他转念又想,不能让漆雕充的悲剧重演,面对恶徒,不能手下留情,念及此处,目莲踏上一步,喝道:“这十八掌,是替我师父,我爹瞿昙灭恶,明来大师,还有被你迫害的人讨坏公道,死吧,‘光彻梵天’!”

十八掌,十八记金色掌影,十八声脆响,每一记掌影都打在释天授身上,每中一掌,释天授便后退一步,七窍溅出一股鲜血,十八掌打完,释天授已连退十八步,不成人形,目莲收掌,释天授的身躯轰然倒了下去,激起一股灰尘来。场中鸦雀无声,这十八掌,这十八声脆响,仿佛响在每一个人心上,他们看向目莲的眼神之中,带着敬佩、畏惧、嫉妒、狂热,亦或是崇拜。目莲吐出一口气,双手合十,喃喃道:“阿弥陀佛,师父,弟子目莲,为您报仇了!”

“痛快!哈哈哈……”厄尊者首先打破了场中的沉寂,哈哈大笑。紧接着,掀天揭地也笑了起来。目莲看向罔法无疆,说道:“罔法尊主,你怎么说,仍然不肯交出漆雕充么?”此时的漆雕充,坐在轮椅之上瑟瑟发抖,颤声说道:“罔法尊主,不能听他的……他们只有他和那老和尚还有战力,咱们小罗天众一起上,未必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啊!”忽然,“咚”的一声,一个庞大的身影落在漆雕充面前,一把便将漆雕充提到了空中,笑道:“你说谁没有战力了?”

罔法无疆不解的看着手提漆雕充的掀天揭地,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们明明中了尸毒,怎么会……”却听厄尊者“呵呵”笑道:“对不起了,那什么尊主,老衲来前,去拜访了一个老朋友,呵呵,农老头的解药,还真挺管用的。”哥舒名霸也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笑道:“那还用说,农医王的解药还能有错么,阿福,谢谢你。”阿福一笑,原来是他将解药分给了掀天揭地几个中了尸毒的人。

大势已去!罔法无疆颓丧的叹了口气,说道:“老夫无能,今日……竟是一败涂地,今后的天下,是你目莲的了。”目莲问道:“阿秀呢?”罔法无疆道:“你说的是漆雕充带来的那女子?在旁边那个洞穴里,你自己去领人吧。”说罢,竟转身离去。其他小罗天众见尊主已去,纷纷跟了出去。漆雕充大叫道:“罔法尊主……罔法尊主……你说过要替我做主的,你不顾先父与你的交情了么?”掀天揭地笑道:“与自己的性命比起来,交情算什么狗屁!”说罢,将漆雕充重重摔在地上,说道:“大哥,这家伙怎么处置他?”

“饶命……饶命啊,目莲大龙象,我再也不敢了!”漆雕充趴在地上哀嚎着。

“这些话你曾经说过一次了,让我如何再相信你?”目莲看着地上的漆雕充,面无表情的说道:“杀人偿命,就是这么简单,双神贤弟,交给你了。”说完,目莲也转过了身,走向涂山雪,接着,他听到了掀天揭地扭断漆雕充脖子的声音,目莲叹了一口气,轻声自语道:“终于结束了……”一时之间,堂中的小罗天众人走了个干净,昏厥的铁吾,也被拖走,只余下目莲等人与释天授的尸体。目莲问道:“你们怎么样,毒解了么?”掀天揭地笑道:“没问题,服了医王的解药,感觉比中毒之前还要生龙活虎呢,哈哈哈……”

目莲点了点头,说道:“走吧,去找阿秀,释天授和漆雕充的尸身……”涂山雪道:“这里是小罗天的地盘儿,他们自会收拾,找到了人,咱们就快点离开这地方吧……”目莲点了点头,领众人来到旁边的一个洞穴,果见阿秀被绑了手足,躺在一张石床上。目莲扶起阿秀,右手从背后输入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阿秀猛地醒来,看到是目莲,一下子哭了出来,悲道:“爹和娘……还有家里人,都死了!”目莲叹了口气,说道:“是小僧不对,没有斩草除根,害了你家里人,不过,漆雕充已经死了,你爹娘也可以瞑目了。”



第152节:极乐法界寺

阿秀珠泪垂落,悲道:“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大师不如……让我自尽去寻爹娘吧……”目莲摇了摇头,说道:“你爹娘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你就别再说傻话了。”

“可是,天下之大,阿秀已没有容身之处……”阿秀垂泪道。目莲一时语塞,涂山雪见状,上前坐在阿秀身旁,以手抚摸着阿秀的脊背,温言道:“没事的,你若不嫌弃,今后就跟着我们吧,我们大家都是你的亲人。”无念叹了口气,摇头道:“好好一个玉人,哎……漆雕充那家伙,真不懂得怜香惜玉。”涂山雪看了无念一眼,心中忽然有了计较。目莲领着众人出了洞穴,厄尊者等四人也有一辆马车,三辆马车略作休整,便向南而行,离开漠北。

入了神州地界,厄尊者对目莲说道:“接下来,你们要去哪里?”目莲笑道:“小僧先去燕京,筹措资金,然后去到奠武堂附近,建立一座新寺庙……”厄尊者笑道:“原来如此,那么等到寺庙建成之时,老衲再去瞻仰吧,如今,老衲先行一步了。”目莲知道厄尊者习惯了独自一人的修行,不喜众人一起行动,也就没有勉强,合十道:“小僧恭送厄大师!”厄尊者笑道:“叫我厄尊者就好,哈哈哈……目莲,我很期待你的‘无戒禅宗’啊……”

目莲送走了厄尊者,领着众人进入燕京,道顺从国库之中拨了一批银两,又号召全国的达官贵人与信佛人士募捐。目莲等人在皇宫之中住了下来,掀天揭地有了无念这个新对手,天天缠着他比试武功,目莲倒是轻松了下来,每日与道顺聊聊国事,与涂山雪去周边看看风景,倒也落得逍遥自在。这一日,目莲与涂山雪登上燕都周边的郎苍山上看日出,好不容易等到日出之时,一轮红日于天平线上冉冉升起,染红半边天空,异常壮丽。

“真美啊……”涂山雪靠着目莲的肩膀说道。目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似乎不想打破这种和谐而又美丽的状态。涂山雪忽道:“目莲,你不觉得阿秀很可怜么?”目莲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世事总是如此,这世间很多苦难……本来不能避免。”涂山雪道:“目莲,你没有发现么,无念对阿秀……似乎有意思?”目莲闻言,立时摇头道:“不行,无念之前是个采花大盗,比之漆雕充也好不了多少,若真是把阿秀许给无量,我怕是羊入虎口啊。”

涂山雪笑道:“我觉得不会的,无念看样子是真心悔改,一心向佛了,他从前干了那么多错事,如今一定十分后悔,为何不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呢?若是如此,他应当加倍对阿秀好,并且断了再度行恶的念头,如此,岂不是一举两得?”目莲眼睛一亮,笑道:“雪儿,你还别说,若真能如此,那可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啊。”涂山雪狡黠一笑,说道:“交给我吧。”

之后的时间,掀天揭地还是要找无念比武,而目莲则接过了这个职责,涂山雪则有意知道无念与阿秀独处的机会。一来二去,无念与阿秀越来越熟捻,加之无念在女人丛中混迹多时,也深知如何讨好女人,阿秀总是被他逗得捂嘴娇笑,父母双亡的惨痛也暂时抛到了脑后。这天夜里,目莲正要歇下,却听门外有人敲门。目莲问道:“是谁啊,这么晚了……”门外之人说道:“是我,无量。”

目莲听到来者是无念,便明白了他的来意,心头一喜,立时翻身坐起,开了房门。无念满面愁容,进到屋里,坐了下来。目莲笑道:“无量,深夜来访,有何要事?”无念叹了口气,说道:“此时不知从何说起,实难开口啊……”目莲笑道:“这房间里只有你我,但说无妨……你可是为了阿秀之事?”无念一愕,看了目莲一眼,随即点了点头。目莲微微一笑,说道:“你喜欢阿秀么?”

无念叹道:“喜欢,可是,师兄圆寂后,我……我已决心悔改,一心向佛,但是,我一直对于以前所犯下的罪行耿耿于怀,终日不安……见到了阿秀,她的遭遇,更引起了我的负罪之感,所以我不自觉的想要对她好些……此事……实在不知如何是好……”目莲看了无念一眼,想笑却又忍住,说道:“你知道悔改,比漆雕充好了不知多少……无量,你觉得我与雪儿的关系如何?”无念一愣,说道:“嗯……非同一般。”

目莲笑道:“哈哈,我开创的宗门,既然叫做‘无戒禅宗’,自然有些不同,小僧主张不戒人欲,所以,有个老婆,也没什么?”无念眼睛一亮,说道:“你是说,我和阿秀,可以……”目莲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若你能够痛改前非,将以前所犯下的罪过,弥补在阿秀身上,那么,我同意你们在一起!”无念闻言,站起身来,躬身拜倒,口中说道:“弟子多谢师父成全!”目莲“哈哈”一笑,说道:“起来吧,你能有今日果报,也是你能斩却心魔,痛改前非修来的,善哉。善哉!”

一个月后,因为是以皇帝的名义筹措资金,那些达官贵人为了聊表忠心,自然都是大手笔,所以,得以筹得了一大笔资金,悉数交给目莲。目莲谢过,与众人押送着金银,一路南下,去往奠武堂所在的无名山谷。可笑的是,因为目莲等人押送着数车金银,颇为惹眼,加之目莲谢绝了士兵护送,自行押运,所以中途倒是被几波强盗盯上过。不过,基本上只需要掀天揭地一人出马,便是悉数料理了他们,不用目莲费心。晚上,众人点起篝火,露宿山林之中。

掀天揭地笑道:“大哥,你现在可以说是天下最富有的和尚了,有什么感想么?”目莲笑道:“这些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用它来建寺,并无他想,更何况,我要那些钱也没什么用啊,建完寺庙,留下的,还是留作香火钱供寺里用吧。”涂山雪点了点头,说道:“把钱交给你,我还真不放心,你一向大手大脚,没个节制,放在你手里,倒是浪费了。”目莲一愕,说道:“说的也是,雪儿,管钱的事,就交给你了。”涂山雪摇了摇头,笑道:“我也没有这个本事。”

“那……”目莲皱眉沉吟,忽而一笑,望向沉默寡言的阿福,说道:“阿福,你今后有什么打算?”阿福愕然抬头,之后茫然的摇了摇头,说道:“小的不知,小的也没什么亲人了,”目莲笑道:“如此甚好,你本是单家的管事,如今无依无靠,不如来我寺中做个管家,如何?”阿福闻言,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明白过来,立时大喜,说道:“小的荣幸之至,愿意为大师效劳!”哥舒名霸笑道:“师父,你总说建寺、建寺的,可是还没有给这寺起个名字呢?”

“对啊,是要好好起个名字……”目莲沉吟道。掀天揭地笑道:“不如叫做三兄弟禅寺如何,哈哈哈……”无念笑道:“真是难听的名字……”掀天揭地闻言,一起怒视无念,而阿秀则在一旁捂嘴娇笑。目莲看了涂山雪一眼,说道:“嗯……没有雪儿,小僧也不会有今天,不如就叫做雪莲寺吧……雪儿,你看如何?”

“雪莲寺么……”涂山雪微蹙秀眉,说道:“不如叫做极乐法界寺好听呢……”

“极乐法界寺……极乐法界寺……”目莲默念两遍,笑道:“好,就叫做极乐法界寺,诸位觉得这个名字如何?”

其余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没有异议,新寺庙的名字,就被定为“极乐法界寺”了。众人压着金银,来到了奠武堂所在的无名山谷之中,经过探查,目莲等人选了一处雅致之地,便即雇佣工人开工。这片地方距离奠武堂,尚有一段距离,此地植被茂密,前有名堂,背靠大山,背山面水,乃是一块风水宝地。按照目莲的意思,极乐法界寺的格局基本上是:进入山门,乃是一个广场,广场之中放置一方巨石,遮住入内之人的视线,巨石之上刻“无戒”两个大字。

绕过巨石,上一级台阶,当中有一座天王殿,左右有罗汉堂与方丈院。再向上走,左边有一座钟楼,右边有一座鼓楼。再向上一级,大雄宝殿当中坐镇,左右摆放着两个偏殿。大雄宝殿之后,有一座藏经宝塔,高达七层,耸入云霄,颇具威势。其后,便是写僧房与斋堂之类的建筑。这个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算是个中等门派。



第153节:密宗来访

建造极乐法界寺的消息传出之后,虽然极乐法界寺还未落成,但不少人仰慕“修罗狂僧”目莲之威名,亦或是向往“无戒禅宗”的境界,纷纷来投寺出家。不过,目莲亲自把关,对于居心拨测怀有二心之人,一律拒收,所以招收的弟子也不到百人,这些人亦纷纷投入到极乐法界寺的建设之中。轩辕清冽听闻此事,特意带人前来拜访。目莲见轩辕清冽前来,连忙迎上,笑道:“前辈大驾光临,小僧幸何如之?”轩辕清冽笑道:“今后咱们便是邻居了,何必这般客气,只是,今后前来上香拜佛之人恐怕也是不少,这片山谷,恐怕难得清静咯。”

目莲尴尬的摸了摸脑袋,笑道:“小僧会约束香客,令他们尽量保持清静的,打扰了前辈,实在是抱歉……”轩辕清冽笑着摇了摇头,笑道:“无妨,你这寺庙,可有名字?”目莲道:“有,叫做‘极乐法界寺’。”轩辕清冽笑道:“法界无边,极乐微妙……好名字啊。”目莲笑道:“谢前辈夸赞。”轩辕清冽道:“需要帮忙么?”目莲摇了摇头,说道:“有许多新弟子拜入小僧门下,所以,人手够用的。”

“那就好……”轩辕清冽笑道:“待到极乐法界寺落成,你有空,咱们再来比剑。”目莲笑道:“那真是求之不得了。”虽然人手众多,加之资金充沛,但整个工期耗费了半年时光。半年后,整个极乐法界寺终于落成。所有建筑,皆是金边绿瓦,极尽华美,又不失威严大气。目莲为庆开寺,特意邀请了包括“武神”轩辕清冽、少林寺方丈如心大师、上清宫掌门云胤真人、“医王”农百草、蚩尤门之主仰金炽、雪域高僧金刚智、上清宫玄玑等长老耆宿前来做客,甚至连道顺也在邀请之列。

当了时日,轩辕清冽离得近,自然第一个前来,目莲忙将其请上高位。接下里,云胤真人、仰金炽等人亦纷纷前来,与目莲一一见过。目莲正在门口迎客,忽听到脆生生的叫声:“目莲大哥哥!”目莲未见其人,却闻其声,却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连目莲肩头的小白急忙跳了下来,冲了出去。

“小玉儿,是你吗?”目莲笑道。果然见到小玉儿奔了过来,抱起小白,笑道:“目莲大哥哥,好久不见啦,哼,还是小白好……你也不来百草门看望小玉儿,真是没良心!”

“这……”目莲摸了摸脑袋,笑道:“以后我就在这里定居了,你随时可以找我来玩啊……”

“哼,爷爷再不许我到处乱跑呢!”说完,小玉儿转过头做了个鬼脸。目莲见到小玉儿身后来人,忙合十笑道:“小僧见过农医王,农医王光临敝寺,小僧幸何如之。”

“哼,你也是一寺方丈了,不该以‘小僧’自称了……”说完,拉着小玉儿道:“等你长大了,我自然会放你出去,不过,现在还不行,进去吧。”小玉儿对目莲挥了挥手,一只胳膊抱着小白,与农百草进了极乐法界寺。目莲松了口气,却见玄玑前来,目莲打过了招呼,竟看到“酒仙”谢骏跟在玄玑身后,欲进极乐法界寺。目莲讶道:“啊……谢前辈……”谢骏翻了翻眼睛,骂道:“怎么,小和尚,有这等大事,不告诉我,是瞧不起我么?”目莲笑道:“岂敢岂敢,只是小僧与前辈交情不深,不敢冒昧相请……”

“呸!”谢骏啐道:“农老头怎么在被邀请之列,你这小和尚,我记住了,哼!”说完,自顾自的走进极乐法界寺。目莲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玄玑见状,笑着拍了拍目莲的肩膀,说道:“谢前辈就是这样不拘小节,他并没有恶意,放心好了。”目莲点了点头,笑道:“这个小僧自然明白,‘酒仙’大驾光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其后,目莲看到大势至尼寺莲鉴神尼领着一众弟子前来。

目莲合十道:“小僧见过莲鉴神尼。”莲鉴神尼笑着点了点头,先行入内。华鬘安静的在其后跟随,目莲看见华鬘,轻声叫道:“宝乐儿……你也来了?”华鬘回过头来,微笑道:“我现在叫做华鬘,你忘记了吗?”目莲一愣,随即摸了摸脑袋,笑道:“对啊……华鬘,你最近,还好吗?”华鬘点了点头,说道:“跟着师父,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也明白了很多道理,很多事情……已经能够放下了……”

目莲不知说什么好,只得笑道:“那很好……请进吧。”华鬘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径直走进寺内,不再回头。目莲只觉心中空落落的,但转念一想,却又自嘲的笑了笑,心中叹道:“目莲啊目莲,你在想些什么?这样,不是最好的结果么?你已经有雪儿了,就应该全心全意的对她好,怎么能够有二心呢?”目莲从不是婆婆妈妈之人,看到华鬘已看破红尘,放下往事,他也便放下心来,衷心替华鬘高兴。

宾客陆续前来,少林寺如心方丈携着如山、如林等高僧前来道贺,不免与目莲多寒暄了几句,而厄尊者则是姗姗来迟,打了个哈哈,急忙窜进了极乐法界寺。再后来,天子车驾停在了极乐法界寺门口,红武皇帝被一众将军与士兵簇拥着,走向极乐法界寺山门。目莲见状,忙走过来,笑道:“陛下,好久不见了,极乐法界寺能够落成,还多亏了你。”红武皇帝笑道:“没什么,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何乐而不为呢,走,咱们一起进去。”

红武皇帝携着目莲的手,正欲进寺,却见身边的大内侍卫也准备一同进去,便道:“你们就不必跟进来了。”一个侍卫首领道:“可是……如此,陛下的安危……”红武皇帝怒道:“这是我师兄目莲的地方,朕岂会有什么事?通通在门外等着好了,若是累了,自去休息吃喝,无妨。”那将军唯唯诺诺的应了,命令士兵们原地待命。寺中宾客见红武大帝走进寺中,纷纷起身鞠躬见礼,这些江湖人士骨头硬,不愿下跪,红武皇帝也不见怪,只挨着涂山雪等人随便坐下。

掀天揭地兄弟俩见了红武皇帝,笑道:“小朱子,当了皇帝,滋味如何啊?”红武皇帝摆了摆手,笑道:“不怎么样,日理万机,没了自由,哎……”余笑天道:“胡说,当皇帝是每个人的梦想,你当了皇帝,还不高兴么?”红武皇帝笑道:“皇帝也有皇帝的烦恼啊,不说了,今日咱们只喝酒,我好不容易有这个和大家欢聚的机会,不能浪费了。”余笑地笑道:“好啊,今日不醉不归。”目莲当中而坐,趁着高兴,竟连连劝酒,自己也是开怀畅饮,看的如心方丈连连摇头。

酒过三巡,门外忽有人叫道:“既是佛门盛世,为何不叫上我们?”众人急急侧目,却见竟是雪域密宗时轮坛寺一行。耆闍崛阿阇黎当先领路,其后跟着密宗转轮觉皇谛殊罗施与一众喇嘛。一些火爆脾气之人借着酒劲,大骂密宗喇嘛,让他们滚出寺去。而耆闍崛则只是冷笑,转轮觉皇谛殊罗施则低眉顺目,犹如老僧入定。目莲双手下压,示意安静,接着说道:“诸位雪域高僧,远道而来,小僧未曾远迎,还望恕罪,远到都是客,便请上座吧。”

耆闍崛笑道:“不急,今日我等前来,可不是为了吃肉喝酒,而是来观摩学习的。”目莲笑道:“雪域密宗金刚乘佛教,乃是正宗,谈何学习?”耆闍崛笑道:“久闻神州禅宗大名,今日一见,我等却是颇为不解。”目莲问道:“哦?有何不解,阿阇黎请名言。”耆闍崛道:“近年来,神州禅宗引领天下佛门,万宗俯首,不过,我们听说目莲大龙象乃是不戒酒、肉、色、杀诸般戒律,但少林寺非但不曾惩戒他,反而让他自立门户,号‘无戒禅宗’,成为禅宗的一个旁支,却是为何?”

“还是来了……”少林寺如心方丈心道。律宗一执大师怒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我们神州禅宗之事,如何轮到你们雪域密宗的人来管?”耆闍崛摇了摇头,笑道:“一执大师这话便不对了,天下佛门皆是一家,为何要强行划分地域宗派?更何况,一执大师本属律宗之人,不也来了么?”

“哼!”一执大师翻了个白眼,显得颇为不满。

“再说,禅宗领袖群伦,总要做出表率才行,这种事,怎么说,也要给天下佛门中人一个交代,才说的过去……”耆闍崛慢条斯理的说道。掀天揭地听得不耐,大叫道:“兀那喇嘛,你乃是我大哥的手下败将,怎么还有脸在此嚷嚷,还不夹着尾巴滚回雪域?哈哈哈……”此言一出,寺中许多人便跟着一起哄笑起来。耆闍崛闻言,铁青着脸,看了身后的转轮觉皇谛殊罗施一眼。

“如心方丈……”谛殊罗施开口说道:“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么?”


第154节:决战觉皇

转轮觉皇谛殊罗施声音一出,虽不是很响亮,却压下了场中所有人的笑声与说话声,谛殊罗施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威严与崇高,这一时间,似乎谁也不敢再大声喧哗了。如心方丈脸上依旧古井不波,缓缓说道:“目莲此子,非寻常人可比,他虽不尊戒律,但心明佛理禅机,可证大道!”耆闍崛笑道:“似如心方丈如此说……那么世间信佛之人,都不必尊戒律便是了。”如心方丈微微一笑,道:“目莲非寻常信佛之人可比,况且他自心中有数,旁人不必操心。”

如心方丈此言明摆着数落密宗之人多管闲事,饶是谛殊罗施这等修养,忍不住微皱眉头。目莲一笑,说道:“诸位若是来作客,小僧自然欢迎之至,但若是来数落小僧的不是,那么抱歉……小僧心胸狭窄……恐怕不能容下诸位了。”耆闍崛怒哼一声,说道:“我等今日前来可不是为了数落某人,而是关乎到佛门荣辱的大事,其同儿戏?”目莲道:“那么阿阇黎的意思呢?”

耆闍崛冷笑道:“我等闻言目莲大龙象人品武功、佛学禅机均是上上之选,人品不论,佛学禅机……嘿嘿,目莲大龙象自有说辞。那么……便只有在武功上面考校考校了……”目莲心中冷笑,看来这些喇嘛一开始便是打定了主意,说好听些他们是来踢馆,不好听些……便是来砸场子的。掀天揭地兄弟俩大笑道:“哈哈哈……兀那喇嘛,你那日在嵩山少林寺被我大哥一掌打的人事不知……如今竟还大言不惭要来考校大哥的武功么?”耆闍崛哼了一声,说道:“目莲既然已是一宗之主,我自然没有资格考校他。”掀天揭地兄弟奇道:“咦,不是你,又是谁?”

“是我。”转轮觉皇谛殊罗施淡淡的道。掀天揭地怒道:“哼!你当日也败在一愚前辈手上,过后不思悔改,竟将一愚前辈暗害!哼!殊不知我神州英雄何止千万?你们以为杀了一个一愚就能为所欲为了么?”此言大义凛然,神州中人均是义愤填膺,大声喝骂。目莲想起一愚前辈之恩情,心中镇痛,深恨密宗众人所为。酒仙谢骏起身道:“奶奶的!这里是我神州的地盘,岂容你们撒野?要打就来,老子奉陪!”耆闍崛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谢骏冷笑一声,“噗”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一物,射向耆闍崛。耆闍崛身手虽说不及目莲,但也算是个高手,见机的快,闪电一般抽出大刀,照着那物劈了下去!眼见劈中那物,却如无物,耆闍崛脸上火辣辣地,连忙用手一抹,竟是数点烈酒!众人纷纷大笑,农百草笑道:“谢兄,你怎地糟蹋了佳酿美酒?”谢骏笑道:“老夫的伎俩如何?”耆闍崛心中怒极,正欲上前喝骂,却被谛殊罗施阻住。谛殊罗施道:“稍安勿躁,此人不是你能对付的了的!”

耆闍崛闻言,只得强忍怒火,一声不吭。谛殊罗施面向目莲,合十道:“目莲大龙象,我欲向你讨教几招,不知大龙象意下如何?”目莲沉声道:“讨教可以,但输赢又如何说?”谛殊罗施微笑道:“若我输了,百年之内,密宗之人再不踏足神州!”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便是耆闍崛也是面色一变,这个后果可谓是十分严重。目莲微微点头,说道:“倘若小僧输了呢?”谛殊罗施面色不动,说道:“若是我侥幸得胜,那么以后的嵩山之会,便改为时轮密法之会,密宗为天下佛门领袖!”神州众人闻言,纷纷怒骂:“这该死的喇嘛!原来打的仍是这般主意,在嵩山少林寺未能得逞,竟又到这里来闹!”

“哼!真是岂有此理,目莲只不过是创立一只旁支,为何要担起如此重任?”

“不错,不过要说比试武功,谛殊罗施乃是雪域第一人,当日在嵩山也是惜败于一愚前辈,这场比试根本就不公平!”

“是啊,嘿嘿……目莲比之一愚前辈,辈数差了几辈,谛殊罗施也有脸面提出挑战?”

“哼,我看是他们害死了一愚前辈,想要为所欲为了……”

忽听厄尊者笑道:“目莲只不过是低辈弟子罢了……若要比试武艺,不如由老衲奉陪。”目莲起身道:“厄大师,不必您出手,小僧自能应付。”目莲的话一出口,神州众人都是有些诧异。厄尊者再怎么说,也是少林寺四大神僧之一,代表禅宗出战合情合理,更有人暗暗指责目莲太过托大,目中无人,恐怕丢了神州禅宗之脸面。厄尊者倒是不太担心,他目睹目莲击杀释天授,修为深浅,厄尊者自然心中有数。他知道,目莲比之自己,不遑多让,所以也就没有说话,坐了下来。

“好啊,大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番和尚!”掀天揭地兄弟兴奋的高声叫道。目莲走下场来,谛殊罗施也是上前几步,笑道:“目莲大龙象,少年英雄,果然气度不凡,请了!”目莲略一点头,说道:“请!”言罢,谛殊罗施仿佛一只大鸟一般,扑向目莲,显然他想要速战速决!目莲不慌不忙,站稳脚跟,对着飞掠而来的谛殊罗施平平一掌推出,正是“光明真言秘印”之中的杀招“灵山礼佛”!

谛殊罗施眼前金光大盛,一个巨大掌影向自己压了过来。谛殊罗施不敢大意,身形急速下坠,竟如灵蛇一般从掌影与地面之间的缝隙之中穿了过去。目莲不料谛殊罗施身形如此灵动,立时向地面拍了一掌!谛殊罗施这套轻身功法是他将密宗轻功“金刚步掷”与雪域秘传的‘六途鬼步’结合而成。此时遇到目莲下压之掌力,谛殊罗施双手往地上一拍,身形竟凌空拔起,双腿连环踢向目莲面门。

目莲双手连挥,两人腿脚相交,发出一连串闷响,谛殊罗施只觉一股异常灼热与磅礴的真气从腿上袭入体内,心中一惊,再不敢大意,落回地上,后退两步凝神应对。目莲“哈哈”一笑,向前一纵,展开猛攻!这一轮猛攻,当真是精彩分呈!伽蓝掌、揭谛白手、光明真言秘印、五百罗汉化生神通以及化剑为指掌的修罗七情利焰,纷至沓来,令人目不暇接!

如此猛攻,便是谛殊罗施不敢有丝毫大意,他使出密宗绝技“莲师大藏掌”,双手舞出道道幻影,众人眼花缭乱,耳中只听见两人拳脚交击之声密如炒豆,只有农百草、谢骏、厄尊者等寥寥数人可以看清她们俩的招式。目莲久攻不下,身子一晃,竟一分为二,两个目莲一同对谛殊罗施发起猛攻。更为神奇的是,这两个目莲所用招式,竟然还有所出入。

“是‘大身外身普会神变’!目莲居然学会了一愚前辈的绝招!”人群之中爆发出阵阵的惊叹之声。谛殊罗施粟然一惊,他当日便是败在一愚这一招下,乍然再见,心神一乱,肩头立时中了目莲一指!谛殊罗施在目莲将要点到自己肩膀之时,已运起“忿怒莲师金刚铠甲心法”的护体神功相抗,饶是如此,谛殊罗施也觉肩膀一阵酸麻,半边身体几乎失去知觉。这一指,目莲只觉戳中一块顽石,剧痛钻心,指骨几欲断折。但目莲耳聪目明,也同时觉出便宜,专攻谛殊罗施中招的那一侧,终于一掌劈中谛殊罗施的右肋。

谛殊罗施吃疼,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但他左手在地上一撑,翻了起来,双手拂出片片掌影,逼退了目莲,口中说道:“目莲大龙象,果然身手不凡!”目莲拿桩站定,笑道:“承让!”谛殊罗施面色原本不温不火,忽然却如同刷上了一层红漆,仿佛就要滴出鲜血。凛冽的斗气在他身外凝成喇呼拉护法的法相,身躯雄伟,呈烟灰色,生有九首,皆獠牙外突,面目狰狞,头顶有老鸦首。九首皆载五骷髅冠,披人皮,下著虎皮裙,项挂鲜血人首,以蛇饰骨饰为身庄严。四臂主二手持弓箭作射状,右次手执摩羯海怪幢,左次手执蛇绳,全身皆眼,身以下乃龙形,作蜿蜒状。目莲暗道:“终于使出来了!”他知道,谛殊罗施在于一愚前辈对敌时曾用过这门密宗禁断的密法“摧敌大遍入喇呼拉神咒”,短时间内可以极大的激发身体潜力,甚至突破自身极限,但同时对于身体亦有极大的损伤。

“目莲逼得觉皇用了这招,已算是十分了不起了,哼,觉皇近年来修为大进,早已非吴下阿蒙,既然使出了‘摧敌大遍入喇呼拉神咒’,目莲这小子只能吃不了兜着走!”耆阇崛阴阳怪气的说道。谛殊罗施全身血红,犹如煮熟的螃蟹,忽然发难,一拳砸向目莲。目莲此时的感觉已是异常敏锐,但从这一拳所刮起的罡风,目莲便知不能正当其锋,只能退避三舍,利用“疾驰三界”的功夫,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一拳。

但谛殊罗施显然已经预料到了目莲的逃跑线路,改直拳为横扫,扫向目莲腰际。这一扫拥有极大威势,目莲毫不怀疑,如若被这一掌扫中,自己很有可能当即被劈为两半。目莲一咬牙,使出“大身外身普会神变”的功夫,身影消失在原地,立时出现在谛殊罗施身后,一掌拍向谛殊罗施后心。眼见这一掌谛殊罗施避无可避,但谛殊罗施的后背竟诡异的向前一缩,同时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过来,双掌合击目莲前胸。


第155节:三叩首

目莲招式用老,避无可避,双掌闪电被迎上谛殊罗施的双掌。一声巨响,两人结结实实对了一掌,纷纷后退,竟是平分秋色之局。目莲对过了这一掌,只觉体内气血翻涌,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也在丹田之内翻滚了起来,目莲异常难受,但此时正值决战之中,面对谛殊罗施这等高手,实是半点也马虎不得。眼见谛殊罗施再度袭来,目莲只得强打精神,凝神应对,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目莲已落入下风,被谛殊罗施压迫的步步后退,小腹终于被谛殊罗施一腿扫中。

“好!”密宗喇嘛见他们的转轮觉皇谛殊罗施占了上风,不由得齐声为谛殊罗施打气。

“情况不妙啊……”农百草慢慢说道。

“爷爷,怎么了,目莲大哥哥打不过那喇嘛么?”小玉儿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焦急的看着农百草问道。农百草叹道:“这个密宗觉皇有一手,上一次在嵩山折戟而回,想必回去卧薪尝胆,武功既然又有所精进……啧啧……目莲这小子,能撑到这一步,已算是很不错了。”小玉儿扁了扁嘴,说道:“我才不信呢,目莲大哥哥一定能赢!”

“赢个屁!”一旁的酒仙“谢骏”不屑道:“目莲这个和尚,妄自尊大,谛殊罗施是他小子能够对付得了的吗,早早交给我老人家不就好了?”农百草看了谢骏一眼,笑道:“嘿嘿,谢兄,看了这场比斗,你还有十分的把握赢下谛殊罗施么?”谢骏闻言,支吾道:“唔……谛殊罗施这家伙,的确是有两把刷子,不过要是我老人家出手,怎么说,也有七八分的胜算,比之目莲,那可是把握大得多了。”

小玉儿对着谢骏做了个鬼脸,伸着舌头道:“你怎么知道目莲大哥哥赢不了,哼,走着瞧吧!”其实谢骏心中何尝不希望目莲能够教训谛殊罗施,此时闻言,“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目莲中了谛殊罗施一脚,小腹一疼,几乎岔了气,他连忙默运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缓解腹部的伤势,同时凝神应对谛殊罗施的杀招。此时的谛殊罗施杀红了眼,拳脚齐出,身外成形的巨大喇呼拉护法凶神疯狂肆虐,激起阵阵罡风,罡风刮在目莲的衣服上和皮肤上,竟然如同刀割,衣服瞬间片片碎裂,脸上和手上也见了血。

“这是什么武功,拳脚出击,竟像是拿着刀剑劈砍一般,这武功,太阴狠了吧……”掀天揭地咬牙切齿的说道。悟真皱眉道:“这项武功也位列沙门一百单八神通之一,叫做‘一斩一切斩’,威力极大,却也颇为狠毒,所以,神州佛门已是严禁弟子学习此招数了。”掀天揭地怒道:“这该死的狗屁觉皇,忒不要脸!”好在目莲将“大身外身普会神变”与“疾驰三界”的功夫融会贯通,合在一起使用,也令谛殊罗施一时之间伤不到目莲的要害之处。

不过就算是如此,目莲已是险象环生,谛殊罗施拳脚和身外化现的凶神喇呼拉护法发出的罡风,比之真正的利刃尖刀还要锋利,如此一来,就如同目莲空手对付拿着数把武器的谛殊罗施。由于两人均是空手入场,目莲也不可能再去寻找武器,再者,谛殊罗施也确实是空手对敌,只是武功诡异罢了。神州众人看的干着急,而密宗众人则是洋洋得意,耆阇崛笑道:“哈哈,区区一个小和尚,这次知道厉害了吧,那一次我败下阵来,那也是他运气好罢了……”谢骏闻言,瞥了耆阇崛一眼,耆阇崛赶忙闭上了嘴巴,藏在了一个密宗弟子的身后。目莲此时越战越觉奇怪,随着谛殊罗施攻击加强,自己体内的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居然更加猛烈的躁动起来,几乎就要破体而出。

“莫非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受到了外界刺激,遇强则强了么?”目莲想到此处,大喝一声,将体内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佛力一股脑调动出来,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佛力一阵疯狂鼓荡,竟是冲破桎梏,流入目莲四肢百骸,打通无数关节,目莲只觉全身充满无穷无尽之劲力,不适之感也陡然消失不见。目莲一喜,这种情况在对敌释天授之时也未曾出现,大概是谛殊罗施势均力敌,彻底激发出“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令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佛力完全复苏了过来,显示出它真正的威能来。

谛殊罗施也觉出不对,他只感觉到,目莲变了,从气质上彻底的变了一个人,变得沉稳、有力、自傲而高深。目莲眼神发着光亮,身体左右一晃,竟然同时分出三个目莲来,这三个目莲同时施展“即空即色”的功夫,绕着谛殊罗施,展开猛攻。每一个目莲,都如同长有三头六臂一般,打出一掌,化为万千掌影,分不出虚实来。谛殊罗施打出的罡风,竟然埋没在金色掌影之中,完全没了威力。

谛殊罗施胆寒了,他完全抓不住目莲的身形,甚至连其中一个都无法抓住,更别说三个了,谛殊罗施的眼睛已经花了,耳朵也不起作用,他只能听见目莲翻转腾挪之间发出的“呼呼”风声。一刹那间,谛殊罗施连连中招,脸上、肩膀、前胸、后背、小腹……纷纷被目莲的“光明真言秘印”击中!“啪、啪、啪、啪、啪、啪……”神掌击中身体的声音响彻场中,那“摧敌大遍入喇呼拉神咒”化现的凶神喇呼拉护法身体四分五裂,消失不见,场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他们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局势这般逆转。

目莲发泄着他对于密宗的愤恨,一掌一掌,拍在谛殊罗施身上……密宗害死释天授,又害死一愚,而今天,他们将彻底败在自己手上。不知击出了多少掌,目莲的手掌终于在谛殊罗施的脸前停了下来,因为目莲尚存一丝理智,佛心不灭。谛殊罗施再卑鄙不堪,也是密宗转轮觉皇,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将密宗发扬光大,只是方法错了,所以,目莲认为他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罪不至死。

目莲收回了手掌,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谛殊罗施,你可知错?”谛殊罗施口吐鲜血,半跪在地,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输给了一个小小的目莲。他剧烈的喘息着,五脏六腑犹如火烧,歪七扭八的翻涌在一起,他吞下一口鲜血,喃喃道:“这是什么武功……”目莲神色不变,缓缓说道:“‘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还有‘仁王般若神功’、‘即空即色’……怎么,你想学么?小僧可以教你的……”谛殊罗施面部狠狠的抽搐了一下,说道:“你不恨我么?”

“恨!”目莲不假思索的说道:“不过,我更希望你能回头,到达彼岸,而不是搞些宗派斗争,闹得两败俱伤。”谛殊罗施浑身一震,双眼流出泪来,同时双膝跪地,向目莲磕了三个头。在众人万分讶异的目光之下,谛殊罗施缓缓站起身来,走入密宗众人之中,说道:“走吧,回时轮坛寺。”密宗众人不敢忤逆,也没有人敢开口,耆阇崛仍然没有从谛殊罗施失败的震撼之中走出来,浑浑噩噩的跟在谛殊罗施身后,离开了极乐法界寺。

“哗……”直到此时,神州众人才爆发出一阵惊叹之声。涂山雪见目莲也是伤得不轻,连忙跑上去扶住目莲,将他搀扶到一旁,小玉儿急忙跑来查看目莲的伤情,替他医治。

“哈哈哈,大哥,干得好!”掀天揭地举起四条胳膊,余笑天大叫道:“打跑了他们,痛苦啊,打的那觉皇磕头叫爸爸,哈哈哈……”哥舒名霸笑道:“双神兄,你何时听见他叫爸爸了……”余笑地笑道:“怎么……不是爸爸,难道是拜师么,哈哈,哥舒名霸,密宗觉皇,成了你师弟,哈哈……”农百草与谢骏对视一眼,两人脸上的表情颇为怪异。农百草笑道:“谢兄,嘿嘿,怎么样,你有把握胜过目莲么?”

谢骏“嘿嘿”干笑道:“奶奶的,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一代更比一代强’,这个狗屁目莲,竟然这么厉害,即便是我,与他交手,胜负恐怕犹未可知呢!”农百草笑了笑,不置可否,拿起酒杯,与谢骏一饮而尽。莲鉴神尼看了看华鬘,微笑道:“华鬘,你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目莲,非同凡人啊。”华鬘淡定一笑,说道:“师父,您就不要取笑弟子了……”莲鉴神尼见华鬘淡定自若,心中大为满意,笑着点了点头。由于目莲受伤,宾客们也未逗留太多时间,酒足饭饱之后,便由哥舒名霸、悟真、悟性等人一一送出极乐法界寺。

这一日,目莲仍在养伤之中,悟真却进来告诉他厄尊者要走了,要与他告别。目莲闻言,连忙起身,来找厄尊者。见了厄尊者,目莲说道:“厄大师为何急着离开呢?极乐法界寺的弟子们还需要您宏扬佛法呢。”厄尊者笑道:“不敢当,老衲这点斤两,你又不是不知道,插科打诨可以,要说弘扬佛法,你还不如自己来。”目莲笑道:“弟子如何敢当。”厄尊者道:“在我走前,还有一事尚需完成。”目莲一愣,不知厄尊者所谓何事,便道:“厄大师请说,目莲一定替您完成。”


第156节:完婚

厄尊者笑道:“老衲看涂山雪娜丫头不错,何不找个良辰吉日……你二人完婚啊,哈哈哈……”目莲大窘,摸了摸脑袋,笑道:“厄大师,怎么你也来消遣小僧了?”厄尊者敛容道:“老衲可不是消遣你……你创立‘无戒禅宗’,本来就没有说和尚不能娶妻,何堪,雪儿那丫头为你付出很多,你若不给她个名分,岂不是对她太过不公?”

目莲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此时闻言,竟也觉厄尊者说的大有道理,沉吟片刻,说道:“好,那便找个日子,不如厄大师为我俩做个证婚人。”厄尊者笑道:“这可不妥,老衲已是方外之人,不如请武神来做你的证婚人,倒也合适。”目莲点了点头,笑道:“这个主意不错,那么厄大师便参加完小僧的婚礼,再走不迟。”厄尊者笑道:“那是自然。”

次日,目莲将厄尊者、涂山雪、天你双神、哥舒名霸、无念、阿秀、悟真、悟性、昙鸢等核心人物叫到了一起,众人除了厄尊者,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目莲所为何事。目莲沉吟片刻,还是觉得不便说出口,笑道:“厄大师,还是你来说吧。”厄尊者笑道:“你好歹也是一宗之主了,这种小事,为何还如此扭捏,罢了,就有老衲来说吧。”

厄尊者清了清嗓子,笑道:“诸位也知道,目莲与涂山雪丫头的关系,如今大事已了,便由老衲做主,撮合他们完婚便了。”此言一出,众人的表现均是不尽相同。目莲微微笑着,看了涂山雪一眼。涂山雪娇羞无限,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立时逃走。掀天揭地与哥舒名霸露出惊喜之色,对视几眼,表情异常精彩。无念则露出略微惊讶,但更多的则是羡慕之色,笑着撇了阿秀一眼。

阿秀则是俏脸一红,暗暗推了无念一把。悟真与悟性面面相觑,显得有些惊讶。而小小昙鸢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厄尊者道:“你们若是没有意义,不如定在下月初八如何?”目莲忽道:“我有话要说……”众人一惊,都以为目莲要提出反对意见,涂山雪一瞬间也有些愣神,心头一阵惊慌。目莲笑道:“除了我与雪儿,在场的还有一对佳人,不如一起完婚如何?”

众人一听,方才明白过来。掀天揭地拍着无念两边的肩膀笑道:“哈哈哈……好小子,艳福不浅啊,你以后,可要对阿秀好一点,不然我打断你的腿!”无念闻言又惊又喜,连声说道:“那是肯定的,我一定会对阿秀好的,师父……谢谢你成全我们。”阿秀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扭捏的躲在无念身后。

“哈哈哈,好……”厄尊者笑道:“那么就一起办了吧,又热闹又省事,哈哈哈,不错。”哥舒名霸道:“师父,这次婚礼,要请些什么宾客么?”目莲沉吟道:“请是肯定要请的,不过有些人却不适合参加这种场合……例如少林寺的高僧们……还有其它佛门耆宿,嗯……其他的人倒是没什么。”哥舒名霸点头道:“那么其他人,还是按照开寺仪式的名单来请,没有问题吧。”目莲点了点头。

哥舒名霸道:“好,那么我一会儿就安排下去,让弟子们前去送请帖,到时候,咱们极乐法界寺又热闹起来了。”目莲道:“嗯……给觋首格洗尘也送一份吧,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姨妈……对了,这一次,别忘了给谢骏前辈送一份,省得他又该骂我了……”哥舒名霸将送请帖的任务安排了下去,极乐法界寺刚入门的弟子便纷纷担当起送请帖的重任,出了寺,分头去送,而目莲则亲自去奠武堂请“武神”轩辕清冽,并与他商量证婚之事。

其余人手,则在管家阿福的统领之下,一同准备着目莲与涂山雪,还有无念与阿秀的婚礼。转眼间,初八便到了,这一天,极乐法界寺张灯结彩,到处贴着大红的喜字,本来一座安静的寺庙,如今变得颇为热闹,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宾客陆续到来,除了开寺时来过的红武大帝、“医王”农百草、小玉儿、“酒仙”谢骏、玄矶、蚩尤门之主仰金炽等人,便连觋宗之主“觋首”格洗尘大驾光临,而其中,自然少不了早已到来的证婚人——奠武堂之主,“武神”轩辕清冽。

待到宾客来起,婚礼也便正式开始。目莲、无念的婚礼也同样如同平民的婚礼一般,走齐了各种形式,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四人,都没有父母高堂健在了。轩辕清冽在台上朗声为目莲与涂山雪证了婚,而目莲则又为无念与阿秀证了婚。目莲既是无念名义上的师父,又是阿秀的救命恩人,而且救了两次,对于两人之恩如同再造,所以两人自然要求目莲为他们证婚。

目莲与无念都是海量之人,他们俩心中高兴,一起与众人喝酒。掀天揭地、农百草、谢骏等人尤其高兴,他们都是好酒之人,今日可谓是开怀畅饮,不醉不归。农百草与目莲碰了一杯,笑道:“还不知你如此能喝,呵呵,不错不错,可惜啊……小玉儿这丫头不会喝酒,你要是我孙子,倒是不错,那样就有人陪我喝酒了。”目莲笑道:“小玉儿是我妹妹,农医王也自然是我爷爷了,没有差别的。”

农百草哈哈大笑,再次一饮而尽。谢骏也很高兴,笑道:“目莲和尚,托你的福,短短时间内,我与农老哥喝了两顿酒,嘿嘿,真是痛快啊,来,我要敬你一杯……”目莲连忙拿起酒杯,将酒杯压低,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自然是小僧来敬谢前辈……”掀天揭地也十分开心,竟加入到了农百草与谢骏的圈子之中,与两人拼酒。

农百草与谢骏见他们乃是两人,自然不依,竟然组成联盟,一起对抗掀天揭地,自然将掀天揭地灌的酩酊大醉。目莲转过了一圈,来到了格洗尘这里,目莲举着酒,说道:“格觋首,喝酒么?”格洗尘摇了摇头,说道:“这里的酒,比之我觋宗自己酿的酒,可差远了,我没什么胃口……坐下吧。”目莲闻言,犹豫片刻,便坐了下来。格洗尘双眼望天,良久,叹道:“要是浣烟还在,看到这一幕,一定很高兴。”

目莲看向一边,说道:“人都死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格洗尘叹了口气,说道:“目莲,你还恨我么……?”目莲摇了摇头,说道:“恨又有什么用,如果恨你能让母亲复生,那么我定然恨你入骨,只是……没有了,所以,我也放下了。”格洗尘点了点头,竟拿起酒杯,一口喝干了。目莲向格洗尘微笑了一下,便起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格洗尘看着目莲,自语道:“浣烟……你有一个好儿子……我很羡慕你啊。”好不容易招呼完宾客,目莲与无念都是醉眼惺忪了,在众人簇拥之下,入了各自的洞房,而他们的佳人则早已在房中等待着他们。一些客人也喝得大醉,譬如农百草、谢骏等人,已喝的走不动路,便在极乐法界寺客房之中坐了下来。

目莲进了新房,便看见涂山雪带着盖头,坐在床沿之上。目莲走了过去,说道:“雪儿,你怎么一直在等我,为何不先休息呢。”涂山雪柔声道:“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夫君了,我每天都会等着你的。”目莲心中暖流涌动,揭开涂山雪的盖头,吻了上去……

再说无念,与阿秀入了洞房,但无念此时的心境却完全不同,他只是轻轻的吻了阿秀,与阿秀共同躺在床上,抱在一起,共同享受这幸福的时刻。阿秀缩在目莲怀里,说道:“你与其他的男人不一样……”无念有些羞愧,笑道:“我以前可不是这样,因为我师兄无际和尚……还有目莲,才令我改过自新,哎……我实在是有些……”

阿秀捂住无念的嘴,柔声道:“不要紧,从今天起,我们都将获得重生……”无念心中感慨颇深,搂着阿秀,房间之中,异常安静。无念正在享受这难得的甜蜜时分,忽然耳朵一动,说道:“有人!”阿秀道:“许是掀天揭地在房门之外偷听?”无念坐起身来,说道:“不对,不像是他们的动静,他们应该不会上了房顶!”

言罢,无念抱起阿秀,纵下了床,刚一纵下,便从房顶之上“哗啦”一下纵下一个人来。那人双脚一猜,便将婚床踩了个稀巴烂。无念定睛一看,立时出了一身冷汗,喃喃道:“师尊……胜屠重……”来者,赫然便是“音邪”胜屠重,目光阴郁的盯着无念。



第157节:只羡鸳鸯(大结局)

无念赫然看见胜屠重,惊出一身冷汗。胜屠重目光阴郁的盯着无念,低沉着嗓子说道:“好小子,竟敢背叛我?”无念将阿秀放了下来,挡在身后,说道:“不是背叛,只是……我明白了一些事情,所以……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无念了。”

“放屁!”无念怒道:“给你一个机会,替我去杀了目莲,我会考虑让你重归我门下,如何?”无念不假思索,立刻摇了摇头。胜屠重怒极反笑,说道:“好,这是你自找的,我就杀了你,再去找目莲!”言罢,胜屠重弯下身子,“穷凶兽铤”施展开来,以迅雷之势扑向无念。无念一把推开阿秀,但胜屠重已到了身前,无念只得双手一挡,却如何能够挡住,双臂被胜屠重双抓抓出数道血口,倒飞而出,砸在了墙上。

“无量!”阿秀叫道。

“别管我,快走……去找目莲他们!”无念焦急的喝道。胜屠重“嘿嘿”冷笑道:“无量,你何时变得对女人这么上心了?你之前,不是弃之如同败履么?”无念道:“我说过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无念了!”

“那你就没用了!”胜屠重怒气勃发,再度冲了上来!

“不!”阿秀大声喊着,竟也扑了上去。一声闷响过后,无念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血花,痛入心扉。

“阿秀!”无念嘶喊一声,忙抱住跌入怀中的阿秀。阿秀口中流出鲜血,摸了摸无念的脸颊,对着他艰难的笑了笑,道:“遇到你,我这一辈子……值了……”说完,便闭起眼睛阖然长逝了。

“啊!!!……”无念仰天悲鸣,眼泪如泉跌落。胜屠重笑道:“无量啊无量,你还真是变了啊,变得像个娘们儿……”无念惨然道:“不,这一切……都是我的果报,我曾经也夺去许多人的心爱之人,如今……我才知道,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这一切的苦果,都是我自己种下的,所以……只能由我自己来吞下!”

胜屠重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哈哈大笑,说道:“目莲那小子,使了什么妖法,竟把你变成这样,罢了,收拾了你,我再去找他算账!”胜屠重还未动手,无念便先扑了上来。无念使用的“穷凶兽铤”,双腿发力,双爪进攻,攻向胜屠重。胜屠重笑道:“你小子,忘了是谁教你的这套功夫么?敢在老子面前班门弄斧?”

胜屠重看的真切,明白无念所使的招数,他头一偏,避过无念一抓,接着抓向无念小腹,他明白,无念接下来的趋避招数。不料无念竟然不闪不避,继续进攻,胜屠重一惊,上半身急忙后仰,但脸上还是被无念抓出三条血痕,但同时,无念的小腹已中招,鲜血狂涌。胜屠重后撤一步,阴森的看着无念,说道:“你真不想活了?”无念惨然一笑,说道:“阿秀已经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只希望和他一同去罢了……”

“好,那我便成全你!”胜屠重一声大喝,扑了上去,但他身形刚一动弹,旁边的墙突然一声炸响,从外窜进一个白衣人来,一掌拍向胜屠重。胜屠重不及多想,连忙回身御敌,两人转眼之间,交过了十数招。只到此时,胜屠重才看清,来人正是目莲。原来目莲一直和衣而卧,在胜屠重跳上房顶之时,因为他的过人听觉,便已经发觉,但那时他尚以为是有人在恶作剧,直到听见无念的叫喊之声,他才知道出事了。胜屠重看到目莲,阴森一笑,说道:“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好,那便纳命来吧!”目莲余光一看到了阿秀的尸体与倒在血泊之中的无念,他心中怒极,身上不由得撒发出阵阵杀气,压向胜屠重。

“咦?”胜屠重也感到了这些杀气与无形的威压,心中震惊,再不敢小瞧目莲,凝神应对。目莲不发一语,一掌拍出,却是汇聚毕生领悟的一掌!金光大盛,房子四分五裂,胜屠重虽然做出防御动作,仍然被这一掌轰得摔出屋子,连退十几米远。胜屠重站起身来,双眼露出不敢相信之色。目莲回头对无念道:“你快去包扎一下吧,胜屠重交给我了。”

无念默默的摇了摇头,说道:“师父,谢谢你,咱们的师徒情分,只能等到来世再继续了,我……要陪着阿秀一起去了……”目莲看了一眼无念小腹之处触目惊心的伤口,叹了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便走向胜屠重。胜屠重怒道:“你真的得到了达摩的神功?”目莲点了点头,脚步不停,继续逼向胜屠重。而此时,感觉到出了事情的掀天揭地、农百草与谢骏等人,纷纷赶了过来,对胜屠重形成了合围之势。胜屠重左右看了看,笑道:“好啊,你们这些老家伙,何时都成了目莲的走狗?”

“呸!”谢骏啐道:“喝个酒都不安宁,你这狗娘养的,跑到这里来撒野,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着,谢骏开始编起了袖子。目莲淡淡的道:“诸位不必插手,小僧自己来便好。”没有人怀疑目莲的实力,谢骏等人纷纷向后退去,为目莲与胜屠重让出足够的空间。胜屠重见状,嘿嘿笑道:“年轻人,你太狂妄了,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这个“厚”字刚说出口,胜屠重立时消失在原地。再度出现,已是目莲的背后。

胜屠重的铁爪重重抓出,但目莲也消失在了原地。接着,这两人之间便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杀,两个人影忽明忽灭,互有虚实,拳脚交击之声却着实不多,但谢骏等人知道,这种搏杀,更为凶险,一旦某一招奏效,便是立见生死之局。目莲越战越战越勇,用出“大身外身普会神变”和“疾驰三界”,数个人影虚虚实实,如同车轮一般将胜屠重夹在中间。胜屠重左冲右突,不得而出,抽出腰间的笛子,舞出片片笛影,向四周罩去。目莲心念一动,忽觉有没有剑其实并不重要,他一指点出,“嗤”的一声,划破了胜屠重肩头。

“好小子,无剑胜有剑!”谢骏讶异的叫道。此时感到的涂山雪也是热泪盈眶:“一定是‘忘机势’,目莲领悟了‘忘机势’,爹爹,您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目莲虽然手中无剑,但心中右剑,此时他更能够理解轩辕清冽向他所说的那些话,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法行游走于手臂之上,如臂使指,空手划出道道剑光剑气,纵横捭阖,逼的胜屠重手忙脚乱,左支右绌。

“结束了!”农百草与谢骏同时说道。数个目莲在胜屠重身后合成了一个,用时目莲骈指成剑,点在了胜屠重后心之上。却见胜屠重前胸爆出一蓬血雾,接着胜屠重吐出一口鲜血,他似乎自嘲的笑了笑,接着便轰然跌倒。

“胜屠重死了么?”谢骏说道。

“心脏被刺穿了,没有活路了……”农百草摇头说道。

“可惜……”谢骏说道:“一代‘音邪’,就此陨落……哎,都是他自找的。”目莲叫道:“农医王,请您快去看看屋里的无念。”农百草闻言,连忙一个纵跃,进了屋子,不一会儿,农百草走出屋子,摇了摇头,叹道:“失血过多,已气绝……”目莲点了点头,合十道:“阿弥陀佛。”之后,目莲将无念与阿秀合葬一处,又将胜屠重葬了,极乐法界寺便恢复到了正轨之上。

这一日,轩辕清冽左右无事,便来找目莲比剑。两人捡起落在地上的柳枝,就这么比划起来。场面并不见得多么的疾风骤雨,两人脸上也没有辛苦与凝重之色,有的只是淡泊与宁静。两人从早晨斗到了傍晚,才分开来。轩辕清冽道:“今日比剑,胜负又如何说?”目莲笑道:“若放在五年前,小僧自然如何也不是前辈的对手,不过今日,小僧却勉强能与前辈打个平手,若是五年后吗……胜负却不好说了。”

“哈哈哈,好个不好说……”轩辕清冽大笑着,回了奠武堂,从此之后,再也不找目莲比试剑法了。之后的数年中,目莲一心向佛,向弟子们弘扬佛法,与涂山雪一起,安享晚年,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甚至还生了个小和尚,目莲为他起了个法号,叫做“浣心”,用以纪念逝去的父母亲。掀天揭地已大大咧咧,有时外出游玩,有时回到寺中,似乎没有什么令他们不开心的事情。

哥舒名霸成为一代高僧,被后人称作“一叶上人”。昙鸢在数年后,成长为一个武学与佛法皆属上乘的僧人,外出游历,更有一段佳话。悟真与悟性在数年后,也成了极乐法界寺举足轻重的高僧。极乐法界寺的影响越来越大,数十年后,极乐法界寺的影响力甚至可以和嵩山少林寺平分秋色,鼎足而立。值得说明的是,谛殊罗施辞掉了转轮觉皇的尊位,每年都徒步前来极乐法界寺,听目莲讲经。

后来,目莲被神州之人称之为“无戒龙象”,威名更胜往年的“佛尊”瞿昙灭恶。在之后很多的日子里,众人口中都在传扬这一首碣语,而作者却不得而知:一僧心空,魔宫震动。执金刚锋,谁敢轻弄?若肯回光,狂心顿歇。佛尊驾临,诸佛消灭!



第158节:番外篇:十年后(上)

漠北。狂风呼啸,黄沙漫天,烈日当头,烤的整个沙漠犹如一面热锅。沙漠之中,有一片绿洲,这片绿洲规模颇大,湖水、植物、花草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些诸如沙漠蜥蜴之类的生物,在这附近生存着。沙漠中的人们依靠它,建起了一个小村落,名字就叫做“小沙洲”。小沙洲之中居住着数十户人家,大都是沙漠中的住民,常年生活在这片沙漠之中。

最近这个月,小沙洲的居民忽然得了一种怪病,村中的人们相继染上这种怪病,染上病的人,头昏眼花、烦闷欲呕,一连好几天都吃不下饭,渐渐消瘦,这个月来,已经有三个小沙洲的村民死于这种怪病了。小沙洲之人并不富裕,要与外界交流,只能靠村中的两匹骆驼。而村中之人也没有什么积蓄,但迫于无奈,大家拼拼凑凑,集出一些钱来,交给村中一个颇为机灵的少年,叫他骑着骆驼,去镇子上寻找郎中,来到村中给村人诊治。

村里的人都认识这个少年,大家叫他桑桑。八年前,一对逃难的夫妻迷失在沙漠之中,而此时的妻子已有了身孕数月。丈夫为了让妻子和肚中的孩子活下来,把所有的水都留给妻子喝,最后自己坚持不住,先死在沙漠之中了。妻子为了腹中之子,利用强大的意志力,坚持了下来,终于被外出的小沙洲的居民发现了,将妻子带回了小沙洲。而妻子此时已经将生命燃烧到了极限,在诞下了不足月的桑桑之后,便追随丈夫,与世长辞了。

村里人看桑桑可怜,便都自发的接济这招呼他,总算将他养大。如今的桑桑已经八岁大,黑黑瘦瘦的,却是一身腱子肉,人也机灵,从六岁那年起,就已经骑着骆驼帮助村里人去镇子上采购物资了。桑桑骑着一匹骆驼,牵着一匹骆驼,怀中装着为数不多的一些碎银子,心中默念道:“但愿能够请到医术高明的郎中啊……”骆驼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风良镇风良镇处于北方沙漠之边缘,由于穿越沙漠之人通常在此处采购物资,所以,风良镇也渐渐发展成为一个不小的城镇。

桑桑拴住两匹骆驼,急忙向城中的药铺跑去,这个镇子没有医官,要说哪里有郎中,便只有此处了。桑桑跑进药铺,却愣住了,只因他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个妙龄女子,穿着淡绿色的衫子,恬静、淡雅,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高贵与善良之感。一头黑发如水吹落,一对美目正在一些药材之上打着转,小巧的鼻子下面,红润的嘴唇勾起一弯小小的弧度。桑桑看的呆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人,他甚至怀疑,自己遇到了下凡的仙女。

药铺老板认识桑桑,他经常来这里买一些药材带回小沙洲,所以叫道:“桑桑,又来买药吗?”桑桑闻言惊觉过来,连忙上前摇头道:“不是,掌柜的,您会看病么,跟我去小沙洲一趟好不好,村里人生病了……”老板皱眉道:“什么病?我可没有时间跑沙漠里去,有什么病症说出来,我给你开点药材……”

“不行啊,掌柜的……”桑桑急道:“村里人得了一种怪病,十几天中,已经死了三个人了,普通的药都不管用……”老板沉吟道:“这……我只管买药,不管看病啊,这可如何是好……不然你去燕京一趟吧,那里肯定有最好的郎中。”桑桑急道:“那怎么行,村里人等不了那么久的,我有钱……给你钱去看病,行吗?”老板眉毛一挑,问道:“有多少?”

桑桑急忙从怀中掏出那一小包碎银子,递给老板。老板并没有打开那小包,只是放在手里颠了颠,便摇了摇头,说道:“桑桑啊,我也帮不了你,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桑桑闻言,急得快哭了出来,忽觉一阵香风入鼻,肩膀上一阵温暖,那仙女一般的女子居然俯下身来,对着桑桑笑道:“小弟弟,带我去你们村子里看看好么,我多少会些医术,兴许能够帮上忙。”

桑桑红了脸,他并不认为这个仙女一样的柔弱女子医术有多么高明,但如今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便赶紧点了点头。老板有些奇怪,说道:“姑娘,小沙洲可是在沙漠之中,骑着骆驼也要一天一夜,再说,按照桑桑所说,村中之人得的多半是瘟疫……这样,你还敢去?”那女子回眸一笑,说道:“不必担心我,我自有分寸,还有,掌柜的,做人应该多做些好事,我看你这里一小半的药材都是假货,或是已失了药效,卖给主顾,要损阴德的,我看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老板闻言一愣,心知遇到了高人,连忙闭上了嘴,转入里屋去了。桑桑虽然年纪小,但异常聪明,见女子一句话便占了上风,增加了几分信心,连忙说道:“大姐姐,跟我走,骆驼在那里。”桑桑引着那女子,灌满了清水,买足了干粮,一人骑着一匹骆驼,向小沙洲行进。又过了一天一夜,终于来到了小沙洲。村人远远看到两匹骆驼前来,异常欣喜,走进一看,桑桑居然带回一个长相甜美的妙龄女子来,均是有些讶异。

但此时村人缺都无心欣赏美女,一个男人心急口快,喝道:“桑桑,叫你去请郎中,你怎么带回来一个姑娘?”桑桑苦着脸道:“没办法,药铺老板不愿意来,只有这个大姐姐自告奋勇,跟着我来了。”忽闻一个妇人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哭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我家老头子也不行了……哎,这可叫我如何是好?”村中之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令人人心中惊慌不已,不知何时便会轮到自己,却听那女子说道:“大婶儿,病人在那,能带我去看看吗?”

那妇人看了女子一眼,将信将疑,但她丈夫命在旦夕,她只得赶紧带着女子回到家中。进了家门,一个中年男人躺在床上,面目灰败,已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妇人扑了上去,大声哭喊道:“老头子,你还是走了!”女子连忙上前,坐在床边,用葱白玉指掐住那中年男子的人中上,那男子忽然倒抽一口气,恢复了呼吸。妇人大喜,连忙跪下身来,说道:“女神医,求你救救我家老头子……”

后面的桑桑拉了拉妇人的衣角,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妇人急忙闭上了口。女子从背包之中取出一个荷包,放在中年男子鼻子下面,让他闻了闻,中年男子又是浑身一震,悠悠醒转。接着,女子通过望、闻、问、切等多种手法,对中年男子进行了一系列探查,接着从包里取出几味药材,交给妇人,说道:“温火熬制,半个时辰即可,熬好以后,给他喝下。”

妇人接过药材,连连磕头,口中说道:“多谢女神医、多谢女神医……”女子连忙扶起妇人,笑道:“大婶儿别客气,叫我玉儿就好。”许多村人都进屋观看,见到这叫做玉儿的女子医治有效,纷纷欢喜,一片喜气。村长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进屋笑道:“玉儿姑娘,您用的是什么灵丹妙药,能给我们都治治吗?”玉儿说道:“老人家莫要着急,我这药只是暂时控制住这位大叔的病情,具体发病的原因,还有根治的方法,我还要继续查找。”

村长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桑桑,你把银子给了玉儿姑娘吗?”桑桑闻言一醒,急忙将银子递给玉儿。玉儿接了过来,只从中捏出最小的一块碎银,笑道:“这个就够了。”然后,将其余的还给了桑桑。村长见状,叹道:“玉儿姑娘,您真是神仙下凡,菩萨心肠啊……”玉儿笑道:“老人家您过奖了,能否给我说说你们平日里的饮食,都是从何而来,如何烹制?”

村长点了点头,连忙领着玉儿,向她介绍村中的饮水与食物来源。玉儿仔细检查了食物与水,食物多是村人自己种的耐旱植物,以及湖水中的一些鱼虾,水自然是湖中之水。玉儿舀出一瓢湖水,放在俏鼻之下闻了闻,有用手指点了一下,放在口中尝了尝,便道:“这水有问题!”

“啊……”村人闻言,纷纷惊讶。村长咦道:“玉儿姑娘,会不会有错,这湖水,我们村已经喝了数十年,乃是地下活水,怎么会有问题呢?”玉儿摇了摇头,说道:“这水,定是被人投了某种慢性毒药,最近这些时日,有没有什么生人出没?”村长闻言一惊,说道:“啊……一个月前,村中收留了一个流浪汉,叫做贺奎……难道是他?”玉儿道:“老人家,能不能把这贺奎请出来,我要问他几句话。”村长点了点头,刚要吩咐桑桑去叫人,却听到一个男子声音说道:“不必了,我就在这里!”



第159节:番外篇:十年后(下)

玉儿急看来人,见是个中年男子,那男子头上顶着薄薄一层头发,眼窝深陷,鼻子高挺,嘴巴小面长着一撮黄黄的胡子,身材精壮,穿着朴素,与其他村人无恙。玉儿问道:“你就是贺奎?”那男子点头道:“是的,不知姑娘有何指教?”玉儿道:“你是何方人士,家住哪里,为何来此?”贺奎嘿然说道:“你又是何人,凭什么来盘问我的底细?”玉儿不答,看向老村长。

老村长道:“贺奎,关系到全村人的性命,你就配合女神医吧。”贺奎哼了一声,说道:“我本是燕都人士,世代为农,逢遭战乱,向北逃难,后来在沙漠之中迷失,小沙洲的人收留了我,我便在此住了下来,有问题么?”玉儿摇了摇头,说道:“你说谎。”贺奎怒道:“你凭什么说我说谎?哪里来的女娃子,来这里消遣我?”

玉儿也不恼怒,轻笑道:“阁下双眼偶露精光,浑身肌肉虽少但颇为精细,小腿破壮,气息绵长,是身有修为之人,何以说自己家世代为农?”贺奎闻言,愣了一愣,目露杀机。玉儿道:“贺奎,你敢让村人搜搜你的屋子么?”贺奎怒道:“莫非你怀疑我向水中投毒?哼,我自己喝给你们看!”

“不必了!”玉儿喝道:“你能投毒,怎会没有解药?”贺奎闻言,嘿嘿笑道:“功亏一篑,跑出你这个妮子来,你名叫玉儿,医术、眼力又如此高超,嘿嘿,恐怕是‘医王’农百草的宝贝孙女农芷玉吧?如此,我今日更加不能放你离开,只能……”贺奎说到这里,右手横着在颈中一抹,意思十分明确。村长闻言,与众人纷纷后退,口中说道:“贺奎……你真是……”

贺奎嘿笑不语,逼近玉儿,说道:“本想让你们舒舒服服的死,可惜,有人搅局,那就没办法了……”玉儿蹙起秀眉,双手悄悄捏住了数枚银针。贺奎从怀中掏出一物,是个小小竹筒,他将竹筒上的绳子一拉,便听“嗖”的一声,一物冲天而去,在天空之上爆出一团紫雾。

“遭了,这贺奎尚有后援,我失算了!”玉儿心想,眼见贺奎抽出一把尖刀扑了上来,玉儿双手连挥,掷出数枚银针,射向贺奎周身数处大穴。贺奎不料玉儿身有修为,也是猝不及防,急忙翻了个跟斗,闪避之中,肋下终于还是中了一针。玉儿也不是善茬儿,银针之上喂有毒药,贺奎周身一阵麻痹,险些栽倒在地。玉儿见状,趁势抢上,施展家传的“翠袖倚风”绝技,击向贺奎。

但贺奎也擅用毒,所以对毒药的抗性不弱,虽胸前中了玉儿连环两掌,但跌倒之时,还是用手中尖刀划破了玉儿的右边小腿。玉儿嘤咛一声,跌倒在地。贺奎虽也受伤站立不起,但却笑道:“嘿嘿,尊主大人即将亲临,这片绿洲,我们要定了!”说完,便昏死过去。桑桑跑到玉儿身边,问道:“大姐姐,你没事吧?”

玉儿右腿剧痛,不能站立,说道:“先别管我,将那贺奎绑起来,当做人质,他们应该还有后援。”村长闻言,连忙招呼人将贺奎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玉儿给自己的伤腿上药包扎,但短时间内还是不能剧烈活动,百草门的武功讲究身法灵动,虚实相映,腿脚受伤,自己的武功便发挥不出了。

玉儿暗暗惆怅,只得临时配了几幅毒药,藏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期间,村长找到玉儿,说道:“玉儿姑娘,不如我让桑桑送您走吧,您为了我们小沙洲,已尽力了,否则,等到他们援军前来……”玉儿笑道:“老人家,不必担心,我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我有办法。”不多一时,便听到许多脚步声与驼铃之声,许多人进入小沙洲。

桑桑参扶着玉儿走出屋子,却见那些人领头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脸上颜色呈现出妖异的白皙,双眼同样深陷,却目光冰冷犹如死人,身材瘦削,站在那里好似一尊僵尸。玉儿说道:“尊驾何人?为何派遣手下对沙洲之水下毒,毒害村民?”那男子妖邪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来你们什么都知道了?哼,我当贺奎已经吧事情办妥,没想到竟还是剩下这么个烂摊子……好吧,我罔法撼天今天就发发慈悲。”顿了一顿,罔法撼天说道:“从今日起,小沙洲由我小罗天全民接管,想要活命的,现在就离开。”此时贺奎已经醒转,大叫道:“尊主,不能放过这女娃子,他是农百草的孙女!”桑桑踢了贺奎一脚,贺奎看了桑桑一眼,嘿嘿冷笑。

“哦?”罔法撼天闻言,冷冷的看了玉儿一眼,说道:“那么你必须要留下了……不过,我看你貌美如花,如果嫁了我做老婆,我定然饶你一命,如何?”小罗天教众闻言哈哈大笑,纷纷起哄。玉儿怒道:“呸!我曾听目莲大哥哥说过,他在漠北曾经挫败过小罗天,当时的尊主叫做罔法无疆,他人呢?”罔法撼天闻言脸色突变,狠狠道:“好啊,原来你与目莲那厮也有关系,就因为父亲败在他手下,没有几年就一命呜呼了!哼,只恨我当年不在教中……”

“你在教中又能如何?目莲大哥哥的武功天下第一,岂是你能望其项背的?”玉儿说道。贺奎喝道:“尊主,别跟这小娘皮废话,杀了她!”玉儿一怒,将三根银针拍入贺奎颈后,贺奎登时闭上了嘴,倒在了地上。

“好狠的手段。”罔法撼天走上前,哼道:“我看你还能横多久!”罔法撼天向着玉儿扑了上去,玉儿双手扣住毒药,欲要洒出,却不料两道栗色光华闪过,击向罔法撼天。罔法撼天中途顶住身形,飞起两脚,将来物踢了回去。

“南无阿弥陀佛!”佛音响起,一个白衣和尚双手接过物事,踏着绿洲之水奔了过来,身形潇洒犹如飞雁。

“目莲大哥哥!”玉儿惊喜道,芳心一阵触动,但定睛一看,却有些失望。来人并不是“无戒佛尊”目莲,而是个青年和尚,容貌英俊,气宇非凡,身形高大雄健,威武阳刚,一颗光头光光滑滑,也没有戒疤。罔法撼天怒道:“尊驾何人。要来管闲事么?”那和尚不理罔法撼天,向着玉儿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玉儿姐姐,你不认识我啦?我好伤心呀……”

玉儿定睛一看,喜道:“你……你是小昙鸢?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昙鸢笑道:“我听闻小罗天今年来又兴起作恶,所以一路追查到此,不想竟遇到他们欺负玉儿姐姐……”罔法撼天不耐,说道:“小贼秃,你究竟是何人,不想死,就快滚!”昙鸢转过身,笑道:“小僧是极乐法界寺的昙鸢,罔法撼天,请赐教!”

罔法撼天怒极反笑,说道:“又是那贼秃目莲的徒弟,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秃驴,受死吧!”罔法撼天如同一头饿狼一般扑了过来,双掌放出黑光,连拍昙鸢面门与前胸。昙鸢动也不动,足下不丁不八,只伸出一只手,左格右挡,将罔法撼天之掌法纷纷挡住。罔法撼天心头吃惊,大喝一声,口中喷出一股黑气。

昙鸢眉毛一挑,右手向前一拍,“准提尊印”祭出,一股强大威压当头压来,那股黑气被反激而回,袭向罔法撼天。罔法撼天大惊,也不顾脸面,倒在地上向后翻滚,方才躲过那股黑气。昙鸢摇了摇头,说道:“你比十年前那个罔法尊主,可差得远了!”罔法撼天不顾形象,怒道:“兄弟们,一起上,杀了他!”小罗天众人闻言,纷纷争先恐后的冲了上去。

昙鸢喝道:“群魔乱舞,吾有何惧!”他双掌连挥,金光乍现,竟使出一招“光明真言秘印”之中的“光彻梵天”来。却听闷爆之声连响,昙鸢每一掌便轰翻四五人,十八掌打完,小罗天众人已倒了一半。昙鸢说道:“师父说过,除魔,必须彻底!”他两步抢上,一掌印在想要逃跑的罔法撼天后心,罔法撼天喷出一口黑血,登时了账。接着,昙鸢身影左冲右突,一招一个,将上百小罗天众纷纷打翻在地,人事不知。

玉儿看的张大了口,良久才说道:“小昙鸢……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昙鸢摸了摸脑袋,说道:“这没什么,是师父教的好。”昙鸢走到村长面前,说道:“老人家,罔法撼天已死,其余帮众也被我费去了修为,没法再作恶了,其余的事情,就拜托玉儿姐姐了。”玉儿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要彻底化解绿洲中的水毒,我还需要去找些药材,可是我现在腿脚受伤,行动不便……”

“这有何难……?”昙鸢将玉儿拦腰抱起,横抱在胸前,笑道:“我来帮玉儿姐姐啊!”玉儿俏脸飞红,喝道:“小昙鸢,你做什么,快发我下来!”昙鸢笑道:“目标,燕都,咱们走!”昙鸢抱着玉儿,脚踏黄沙,一路绝尘,等待着他们的,又是另一段崭新的故事。

(全文完)
发表于 2025-8-20 23:34:11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像缺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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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8-21 10:16:14 | 显示全部楼层

仔细看了一下,应该是作者把章节数目搞错,并未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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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21 17:47:18 | 显示全部楼层
chruda1972 发表于 2025-8-21 10:16
仔细看了一下,应该是作者把章节数目搞错,并未缺文


网络版是有第36节的,你这个改版找不到,是实体版吗?

第36节:令狐剑法


    令狐雪闻言,心中也十分难受,俏美的脸庞露出难过之色,歉然说道:“爹,都怪雪儿不好,自幼不喜练武,您多次想教我剑法,而我总是贪玩不学……”

    令狐霜闻言叹息,默然不语。

    令狐雪忽然灵机一动,说道:“爹,我有主意了。”

    令狐霜看向令狐雪,不解的眼神意在询问。

    令狐雪“嘻嘻”一笑,语带神秘的说道:“眼下不是正有一个合适人选,爹不妨将咱家的令狐剑法传授与他,说不定他可将令狐剑法发扬光大,退一万步说,也总比失传好得多……”

    令狐霜微微一愕,便明白了令狐雪所指,故意装作惊奇的模样说道:“我说过要将剑法传给女婿,莫非,这小和尚道莲,竟是你选中的女婿不成?”

    “爹!”令狐雪闻言羞怒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他是个和尚,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令狐霜一笑,说道:“和尚怎么了,和尚就不能还俗么,我看道莲不错,武功人品,都是上上之选……”

    令狐雪急道:“爹!你真是为老不尊,我是说真的……”

    道莲抓完了药,急忙回到客栈,药分两种,一种内服,一种外敷,道莲帮令狐雪给令狐霜要过了药,令狐霜躺到了床上,令狐雪在旁照料,道莲看天色已晚,便退了出来,回到另一间客房之中。

    道莲脱了僧袍,拿起茶壶,用茶水涮了涮茶杯,才倒满一杯茶,一饮而尽,自语道:“真好喝,虽是普通的清茶,但自己奔波一天,又经过一场生死攸关的苦战,此时喝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看来学会知足真的很重要。”

    “这样就知足了?”令狐雪推门而入,见道莲竟赤着上身,大叫一声:“流氓!”忙关上门退了出去。

    道莲在房中笑道:“喂,明明是你不敲门就进来了好不好,还说小僧是流氓?”

    令狐雪在门外怒道:“少废话,赶紧将你的衣服穿好!”

    道莲无奈的摸了摸头,将僧袍重新穿起,说道:“好了,进来吧。”

    令狐雪小心的将房门开了一条缝,向里张望,见道莲确实穿好了衣服,才走了进来,关上房门,坐了下来。

    道莲问道:“你……不去照看你爹,到小僧房里来做什么?”

    令狐雪白了道莲一眼,说道:“我爹已经睡了,我来,是和你商量件事。”

    “哦,什么事?”道莲给令狐雪倒了一杯茶,问道。

    令狐雪犹豫了半晌,才说道:“我希望你能学我爹的剑法。”

    “嗯,嗯?你说什么,学剑法?”道莲愕然问道。

    “是的。”令狐雪接着说道:“我爹已经这样了,以后也不可能再使剑了,他担心我家祖传的令狐剑法失传,一直闷闷不乐,也不好好吃饭,对他的伤势恢复很不利。”

    道莲闻言,踌躇道:“可是……小僧已是云林禅寺的记名弟子,按道理来说,不应该私自学习别派武功,这……”

    令狐雪佯怒道:“怕什么,你违令下山都不怕,害怕私学武功么?”

    道莲摇头道:“这不一样的,违令下山是为了救令狐老先生,人命关天,小僧只得从权,这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令狐雪真的有些生气了:“我爹现在担忧此事,茶饭不思,心神不属,长此以往,难免不出个什么差池,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怎能半途而废?”

    道莲想了想,令狐雪说的也对,何况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再者,自己对于兵器类的武学也确实没什么研究,学了这令狐剑法,自然对自己大有裨益,当下不再多虑,说道:“好吧,雪儿,告诉令狐老先生,道莲答应了,大恩不言谢。”

    “太好了!”令狐雪挑来起来,接着捧起道莲的光头,在他头顶狠狠的亲了一口,接着转身跑回了自己房中。

    道莲摸了摸湿湿的光头,苦笑着摇了摇头,脱了僧鞋,盘膝坐在床上,运起功来。

    道莲一缕一缕的将令狐霜赐予的真气抽丝剥茧,去粗取精,炼化为自己所能控制的少阳真气,说来简单,做起却十分困难。

    在千竹林之时,只因当时三人真气循环,已经达到某种和谐平衡的状态,所以,当时的道莲炼化令狐霜的真气竟颇为得心应手,连他自己也搞不清为什么,而此时,体内的令狐霜真气已渐渐不服道莲的管制,道莲炼化起来十分不易。

    整整一个晚上,道莲还未炼化十分之一,便已天色发白,不久,令狐雪便在门外敲门,便敲便喊道:“小和尚,懒和尚,起来了,快点儿!”

    道莲收了功,穿上僧鞋,拉开了门,说道:“知道了,姑奶奶,你怎么整日都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如此精力充沛?”

    令狐雪眨了眨眼睛,笑道:“这是秘密,快点儿,我爹找你。”

    道莲跟随令狐雪来到令狐霜的房中,此时的令狐霜已经起来了,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壁,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令狐霜见到道莲进来,苍老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说道:“你来了,道莲。”

    道莲点了点头,笑道:“嗯,令狐老先生,你感觉怎么样?”

    令狐霜道:“我没事,你不必担心,以后,你若不介意,就叫我伯父如何?”

    道莲摸了摸脑袋,说道:“嗯,没问题……伯父。”

    令狐霜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激动的说道:“我就雪儿这一个女儿,他娘身体一直不好,我俩老年得子,本是喜事,谁知他娘命苦,产下了她,自己却与世长辞,哎,从此后,我便视雪儿为掌上明珠,对她恩爱有加,也骄纵了她……”

    令狐雪听到这里,嗔道:“爹,怎么说起我来了!”

    令狐霜笑了笑,继续说道:“此后,我已经没有能力再保护他了……”

    道莲会意,肃容说道:“令……伯父,你放心,今后,小僧会保护雪儿的,只要他有用得到我道莲的地方,我定会义不容辞。”

    令狐雪看了道莲一眼,俏脸有些微微发红。

    令狐霜点了点头,露出欣慰笑容,说道:“如此就好,我也就放心了,道莲,听雪儿说,你愿意习练令狐剑法了?”

    “是的。”道莲说道:“如此大礼,却之不恭,所以小僧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令狐霜“哈哈”笑道:“好,我就喜欢你这种坦诚洒脱的性格,废话不多说了,令狐剑法,乃是我令狐家祖传之剑法,相传是祖上一位了不起的剑士名家所创,他出身华山剑派,单名一个“冲”字,这套剑法,讲究飘逸灵动,制敌机先……”

    道莲仔细听着,不敢有所疏忽。

    只听令狐霜接着说道:“令狐剑法共分九势,每一势剑法又衍生出上百种变化,这九式,分别是守剑势;冲剑势;破剑势;灵剑势;重剑势;封剑势;飞剑势;一剑势以及最高境界无剑势。老实说,无剑势我也未曾参悟,所以,我只能将前面八个剑势授予你。”

    道莲笑道:“听起来颇为高深,别说八个剑势,单是一个剑势,也够小僧受益终身了。”

    令狐霜一笑,也不否认,接着,让道莲拿起一只竹筷,令狐霜在旁讲解真气运行之线路,又讲解出招的姿势要领,虽然晦涩难懂,好在此时的道莲对武学一道也是有些积累,听着令狐霜的讲解,也可练得八九不离十。

    令狐雪在一旁瞧着无趣,肚子下去叫了些鸡鱼,大快朵颐起来。

    两人一个讲,一个练,直到中午,依然乐此不彼,令狐霜欣喜道莲悟性颇高,而道莲则惊喜于令狐剑法的高深莫测,两个人都忘却了时间,知道令狐雪叫小二将饭菜送了上来,两人才停下了口和手,开始吃饭。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还在讨论着剑招,令狐雪见到令狐霜脸上终于再度出现了久违的熠熠神采,心下也是颇为喜慰,不忍打断二人。

    吃罢了中饭,两人再度开始,令狐雪有些困了,加之昨夜担心令狐霜,一夜也未曾睡好,此时去到道莲的房间中,倒头便睡。

    一觉醒来,天色已然微微发黑了,令狐雪坐了起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目,伸了个懒腰,起身回到令狐霜房中,却惊讶的见到两人仍在习练剑法当中。

    令狐雪嗔道:“喂,你们俩,不嫌累么?爹,你该喝药了!”

    道莲闻言回过神来,停下手中的竹筷,活动活动筋骨,果然已是全身酸痛,忙笑道:“伯父,今日就到这里吧,虽然小僧连‘守剑势’都未曾完全参透。”

    令狐霜笑道:“你一日光景,已能将‘守剑势’参悟至如此程度,已是十分不易,比我当年学剑时,已是强出不少,呵呵,雪儿,拿药来!”

    令狐雪见到令狐霜精神满满,十分高兴,叫道:“您老等会儿,药马上就来!”

    道莲见状,向令狐霜道了谢,独自回到自己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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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8-21 22:43:19 | 显示全部楼层
古陌阡 发表于 2025-8-21 17:47
网络版是有第36节的,你这个改版找不到,是实体版吗?

第36节:令狐剑法

那就是改编者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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