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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宇文瑶玑《剑梦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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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16: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宇文瑶玑《剑梦残》(署名金庸)

  第一章 断魂崖下断魂人
  夕照含山,金风送爽,正是桂子飘香季节。
  在那断云笼口,微雨喷山的三峡上游,巫山朝云峰下的一块巨石之上,正有一位长衫少年,临流静坐。
  这少年人看来年纪不会超过廿二岁,但那股英姿飒爽,莹然卓立的非凡气概,却不时自眉目之间溢出。
  巨石断崖,直立如削,俯瞰巫峡舟樯,宛似掌中玩物;沿江拉纤的脚夫,更如线吊的木偶,蠢蠢而动。
  隔着一线江流,对岸群峰峙立,两山之间,远远望去,颇似近在呎尺,但如想凌空飞渡,则恐人间尚无此等高手!
  此时,这位长衫少年静坐悬崖一侧,探首崖下,一脸高兴神态,似乎对这千丈悬崖,稍不留心即有粉身碎骨,葬身鱼腹之虑的危险,完全不当回事。而且,从他那洋溢着笑容的脸上,时而露出一丝企盼之色看来,他仿佛正等着什么事物的突然出现!
  也许,他正在等待着一艘行舟……
  也许,他正在等待着一椿宝物……
  也许,他正在等待着心上的人儿……
  眼看着夕阳已黯,眼看着那上流数里之外已有一叶快舟顺江驶来,而一缕箫声,正自舟中扬起……
  眼看着这长衫少年的笑意逐渐扩大……
  蓦然,一声刺耳的惨嚎,起自朝云峰顶!
  少年人眉头微皱之间,第二声惨嚎又起。
  回荡在这峡谷深山中的绝望嚎叫之声,突然激动了这位面含笑意的少年人,只见他略一仰首高峰,便自挺身而起!
  但是,他却又目注江心,不忍离去——
  昏暗之中,一叶轻舟已自出现眼底!
  而那一缕如诉如慕的箫声,也自舟中传来!
  他眼前仿佛现出一位气质娴雅,容颜艳丽,举止高雅,美若天人的绿衣少女,正含笑相待,扬腕相招……
  人生能求一知己已难,何况是绝代天姿的红粉知音?毋怪这位长衫少年,虽然听得峰顶传来了杀伐之声,而动了救人之念,却又犹疑不定,未曾立即见诸行动的依然木立原地了!
  兰舟已近崖下,箫声入耳动心,长衫少年的脸上再度升起笑意,正待撮口长啸,向舟中的红粉佳人回应——
  陡地又是两声凄厉的绝望惨嚎,自朝云峰顶传来!
  长衫少年的俊脸倏变,剑眉锁处,低叹一声道:“湘姊姊,见死不救,非是大丈夫所当为,巫山小会,只好另俟他日了!但愿姊姊能够恕我失约之过……”
  语音未已,星目之中已闪漾着一丝依恋之情,略向岩下兰舟一瞥,猛地里振臂而起,拔空十丈,扑上峰顶!
  朝云峰顶。
  斜对起凤峰巨谷的断崖,一片宽约百丈的碎石坪林之上,正在展开一场惨绝人寰的生死搏斗!
  石坪的中央地面,盘膝坐定了一位赤面长髯,身躯高大,秃顶断眉,神情威猛的黄衫老人!
  黄衫老人的右边,站定了一位白发垂肩,白袍及地,身躯娇小,相貌姣好,面色十分阴鸷的老妇。
  老妇右手仗剑,左手却挥动着一根长约丈许的白绫,横搁在黄衫老人的面前三尺之处摆动。
  黄衫老人的左边。是一位身高不过五尺,蓬头乱发,鹰鼻吊眉,短衫及膝,人鬼难分的老人,正翕动着一双小眼,不停向四下溜转!
  在这三位老人身前十丈左右,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多具残碎不全,血肉模糊,死状奇惨的尸体。
  这些尸体都是穿着一色的紫色劲装,跟此刻围站在石坪四周的十多位劲装大汉,俱是一般装束!
  面对着三位老人而立的,是一双衣着怪异,神态诡谲的男女;男的大约五十左右,瘦骨嶙峋,直如僵尸一般,女的却因面罩黑纱,看不出年纪,但就身材而言,倒是极为苗条,这两人看上去颇似这班紫衣劲装大汉的首领人物。
  此时,这位五十左右的瘦男人,忽然摇幌着瘦骨如柴的双手,大步朝三位老人坐立之处行去!
  跨过了二具尸体,瘦老人倏地止步不前,暴睁一双泛射着绿光的两眼,戟指黄衫老人嘿嘿冷笑道:“池仲魁,如果尔等‘瀛海三星’之名,愿意自认就是靠了闭目装死,跟那杀几名老夫手下无名之辈得来,老夫今日就自动破除惯例,只要尔等将老夫所需之物献出,老夫立即罢手,放尔等一条生路……”语音微顿,突又哈哈大笑接道:“池仲魁,这可是老夫看在昔年交谊,才肯这般例外行事哩!否则,你可曾听说过“北邙三魔”手下有过漏网之鱼?”
  被唤作池仲魁的黄衫老人,依旧闭目静坐不语,恍若未闻,倒是那位白发老妇竟然长叹一声,幽幽地向瘦老人恨恨说道:“司马钧,你我俱已是七十多岁行将就木之人,还能有什么事儿想不开,放不下心呢?昔年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老身早已淡忘,你此刻仍要提起那些昔年旧事,岂不是显得气量太窄了些么?何况——”
  白发老妇又是一声低叹,正要接着再说下去,瘦老人司马钧已嘿嘿一笑,冷冷喝道:“梅五姑,非恩即怨,非爱即仇,没有池仲魁插足,司马钧不会终生未娶,五十年来含恨于心,难得在行将就木之年,有此机缘幸遇贤伉俪,老夫如再放过,只怕此身已无再遇之期了吧!池仲魁——”司马钧再度戟指黄衫老人喝道:“你是个男人,拿出点男人的气概来吧!否则辱没了‘瀛海三星’的名望事小,丢了武林人物的脸,可就要永远为人不齿……”
  司马钧语音未已,黄衫老人池仲魁似乎已被激动,断眉连翕,双目暴睁,两道精光一闪而出,好不威猛!
  白发老妇梅五姑睹状,心中大为一惊,掉头柔声道:“大哥千万莫动无名啊……你静心调息,疗伤要紧,司马钧的事,由妾身跟滕二弟足可应付……”
  池仲魁闻言,只得威势一敛,双目黯然的点了点头!
  司马钧僵尸眉一扬,冷冷喝道:“死期已至,还有什么伤好疗?池仲……”
  那位一直站在十多丈外,袖手旁观面罩黑纱的女人,此刻忽地一闪而至,高声向司马钧尖叫道:“初更已过,新月已残,司马兄何必枉费唇舌,耽误时刻?待妾身先收拾这位‘五阴鬼母’梅五姑,你去打发那位‘霸海人屠’滕杰如何?”
  司马钧应声道:“就依你所言,最后再请池仲魁慢慢消受也好!”话音一顿,便直向那位蓬头乱发的矮老人扑去,口中更同时喝道:“滕杰,快亮你‘碧血勾魂杖’吧!”人到,声到,掌到……
  “砰——”两人一掌接实,各自退了半步!
  “霸海人屠”滕杰小眼一转,嘿嘿笑道:“司马钧,老夫‘碧血勾魂杖’已经有廿多年未见血腥气了,谅对你等区区‘北邙三魔’中的‘枯、尸’两魔,还不必劳动老夫用此杖哩……”喝叫之间,已反手还击,一刹眼连连攻出七招之多!
  “枯魔”司马钧僵尸般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异之色,他似是料不到滕杰的还击手法竟然如此快捷!
  但“北邙三魔”在武林之中的名望,并不稍逊“瀛海三星”,武功自是也不会差到那里!
  “枯魔”司马钧身形微退,让过“霸海人屠”滕杰的一轮急攻,蓦地大喝一声,迅快地拍出三掌一指!
  “霸海人屠”滕杰一阵嘿嘿长笑,既不避不让对方的三掌一指,反到更错掌挥拳,直向“枯魔”司马钧的怀中抢攻,这种大为武林人物所忌的不要命打法,到真把“枯魔”司马钧逼得连连后退!
  在另一边,“瀛海三星”中的“五阴鬼母”梅五枯,也跟那位黑纱罩面的“北邙三魔”中的“尸魔”常碧霞战在一起!
  “五阴鬼母”梅五姑右手一支“五阴剑”,左手一幅丈八“天香绫”,直把“尸魔”裹得风雨难透。
  但是,一片剑光绫影之中,那位身材秀丽的“尸魔”常碧霞,却如电转轮飙般的挥动着一根霞光溜转的玉尺,旋起万点银丝,宛如张起一面银网,将“五阴剑”和“天香绫”挡在网外!
  “五阴鬼母”梅五姑的脸色,似乎越来越为沉重,半个时辰不到,“五阴剑”和“天香绫”已失去先机!
  “尸魔”常碧霞激战中忽地一声清叱,掌中玉尺顿时光华大盛,“五阴鬼母”梅五姑但感双手一震,人已被一股无比强大的潜力,逼退三步!
  “尸魔”常碧霞玉尺微收,横胸抱立,格格大笑道:“誉满武林的剑绫双绝,亦不过尔尔,梅五姑贤伉俪的盛名,委实是浪得虚传了些吧!”
  常碧霞语带讽刺,梅五姑自然听得出来,但适才自己突被对方潜力震退的余悸犹在,凭自己数十年修为之功,竟然未能觉察这股潜力,究是何种神功,显见这“北邙三魔”中的“尸魔”,确有惊世骇俗的武功绝学,果真单打独斗,看来自己确然不是对方的敌手!
  梅五姑心念电转,自感今日局势,大大不易对付,但她口中却依然不肯退让,冷冷应道:“老身夫妇是否虚得浮名,与你何关?常碧霞,这也犯得着你们劳师动众,追踪千里么?”
  “尸魔”常碧霞双肩耸动,笑道:“梅五姑,你们‘瀛海三星’这点不成气候的小小名气,也用得着妾身兄妹来追踪千里吗?不是妾身夸口,‘天残玉尺’一举,百招之内,你们‘瀛海三星’决然难脱粉身碎骨之厄,只是……”
  梅五姑道:“你好大的口气!”
  常碧霞嘿嘿连声,冷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妾身念在你夫妇成名不易,故而不为己甚,才随你们奔走千里,好言相劝——”
  梅五姑怒道:“强人所难,还叫不为己甚么?”
  常碧霞的蒙面黑纱连连颤动,也自怒声道:“梅五姑,你依然一口咬定那‘紫云金簪’不在你夫妇身上么?你们真想把妾身当成顽童般的好欺吗?”
  梅五姑冷笑道:“你自愚若此,与老身夫妇何关?”
  “尸魔”常碧霞忽地发出一阵格格娇笑,大声道:“梅五姑,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语音略顿,手中“天残玉尺”微扬,接着冷冷喝道:“好话已尽,莫怪‘北邙三魔’下手无情,梅五姑,你且试试妾身‘天残玉尺’能否逼出你的‘紫云金簪’来!”
  “五阴鬼母”梅五姑虽然明知今霄一战,由于自己的丈夫“九天神煞”池仲魁伤势未痊,不能动手,拚斗结果必然惨烈无比,“瀛海三星”的名望,可能就此消失于武林之中,但时势已复如此,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故而常碧霞话音甫歇,梅五姑就应声冷笑道:“老身正要见识‘天残门’中绝艺,常碧霞,你尽管施展,但要想抢去老身夫妇的‘紫云金簪’,只怕你今生休想了……”
  右手“五阴剑”一振,雪光乍闪,剑气惊人,“闲云出岫”、“醉柳迎风”、“紫甸凝寒”,三招连环迸出,左手“天香绫”一式“平沙雁起”,有似出海蛟龙,直向常碧霞腰部卷去!
  “尸魔”常碧霞嘿嘿一笑,双肩微幌,人已拔起三丈,梅五姑三剑一绫,恰恰从常碧霞双足之下劈空!
  “梅五姑,你承认得好啊!”常碧霞人在半空,依然能够凝气发话:“我要逼不出你夫妇怀中的‘紫云金簪’,妾身兄妹就永远不返北邙……”话落人落,接着又是一阵格格娇笑道:“梅五姑呀,尝尝妾身的玉尺滋味吧……”
  青光暴现,霞影千条,常碧霞掌中玉尺一挥,顿时夹着一片呼啸之声,真有万顷波涛,奔腾而来的威势,罩向梅五姑。
  梅五姑因为情急而泄露了话头,心中本自懊悔,三剑一绫再告落空,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因而神情黯淡地兀自有些发楞,待得常碧霞玉尺猛挥,劲风袭体之际,梅五姑虽已惊觉对方“天残玉尺”的招数有点邪门,威力大得出奇,但想从容退避,却已为时过晚!
  眼看梅五姑空有一身绝顶功力,而无法逃脱常碧霞的“天残玉尺”袭体,含恨巫山之际——
  突然,那位一直闭目静坐,行功疗伤,对身外事物当真有如不问不闻的黄衫老人“九天神煞”池仲魁,陡地两眼环睁,发出一声清叱,双袖齐挥,往外拍去,凌空发出一股威猛无涛,炙热如火的劲气,斜刺里撞向常碧霞掌中的“天残玉尺”。
  “轰——轰——”
  两声响似雷鸣的巨震过处,常碧霞的身形,已退至十丈开外,“天残玉尺”下垂,两肩不住抖动!
  “九天神煞”池仲魁则口吐鲜血,晕倒地上!
  梅五姑幸脱死劫,惊魂乍定,正待腾身扑击常碧霞,就在她目光一转之间,忽地不进反退——
  她宝剑还鞘,白绫缠回腰际……
  两颗老泪,更已顺腮流下!
  她的老伴“九天神煞”池仲魁,已因适才一时情急,出手救她,拚将用以疗伤的一口真气,勉强提聚,更不惜牺牲数十年性命交修的一身功力,发出“十二都天神罡”将常碧霞击退!
  然而,名列“瀛海三星”之首,以“十二都天神罡”威僻武林的“九天神煞”池仲魁,却也因而一身功力俱失!
  梅五姑目睹斯情,那里还顾得追击常碧霞?
  她迅快的扶起乃夫,斜倚在自己胸前,掏出一颗保命续元的灵丹,挤破外壳,塞进他口内。
  灵丹入口,“九天神煞”池仲魁的双目,倒也立告睁开,但是,先前的湛然神光,业已全褪!
  白发盈头的“五阴鬼母”柔声道:“池天哥,你怎的如此冒失啊!你不该……”
  “九天神煞”池仲魁发出一声苦笑道:“五姑,那常碧霞呢?她没受伤?”
  梅五姑摇头道:“伤势不重……”
  池仲魁断眉紧锁,低叹道:“五姑,看来我们是难逃此劫了……”话音一顿,突然挣扎而起,正色道:“五姑,要滕二弟住手!”
  梅五姑闻言一怔,不过此刻她已不顾再跟池仲魁争执,只依言向激斗中的滕杰叫道:“滕二弟,大哥要你住手……”话音甫落,激斗之中的两人倒是极其听话顿时应声住手!
  原来场中司马钧与滕杰本是打得难解难分,惨烈无比,尤其是滕杰的那一套只顾抢攻拚命,不顾自身安危的亡命招式,只缠得司马钧空负极高武功而蹩手蹩脚,无从施展!
  特别是“尸魔”常碧霞重伤而退,司马钧更是大为不安,意欲罢手,却苦于无法逼退对方!
  此时,耳听梅五姑这声喝叫,在司马钧正是求之不得,而在滕杰则是师兄之命难违,两人自是立即住手!
  “霸海人屠”滕杰飞身奔回池仲魁身旁,一脸忿忿之色道:“大哥,今日局势,求生求死,都必一拚,‘北邙三魔’手段,大哥难道还不知道么?你怎么令小弟……”
  “九天神煞”池仲魁乏力的摇摇头,不容“霸海人屠”滕杰再说下去,幽幽长叹一声道:“二弟,你陪五姑逃走吧!”
  梅五姑闻言混身一震,她意识到一定有什么不幸的事情要发生,但她已打定了主意,不想让池仲魁费神!
  “霸海人屠”滕杰却不然,闻言大叫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我看成了怕死之徒了么?滕杰要是认得一个‘逃’字,岂会被人叫做‘霸海人屠’?”
  池仲魁皱眉道:“趁着常碧霞伤势尚未调息过来,赶快离去为是!二弟,你在匹夫之勇上犯的错误已经太多……”
  滕杰摇头冷笑道:“武林之中只有血流沙场的‘瀛海三星’,没有舍死逃命的‘瀛海三星’,大哥,你要把我们全砸了吗?”
  池仲魁呆呆地看了滕杰一眼道:“不是我,是天残门下的凶徒把我们砸了……”说着发出一声低叹,神色凄凉的低声又道:“二弟,我们跟天残门下的恩怨太多,终久不免要有个结束,不过,一切的事都由我而起,所以——”
  梅五姑突然插口道:“也有我啊!”
  池仲魁苦笑道:“冤有头,债有主,五姑,你别说了!”身形微侧,突然面色一沉,正色向“霸海人屠”滕杰喝道:“二弟,此时我全身真气已散,内功俱毁,根本不能再与任何人动手,故而今天局势,正如你适才所言:拚也是死,不拚也是死,既然生死两难,又何不另辟蹊径别寻门路呢?”
  滕杰闻言一怔道:“大哥,你自己呢?”
  池仲魁道:“愚弟已成废人,生不如死……”
  滕杰短眉一皱,叫道:“不成!五姑,你不劝劝他么?”
  梅五姑摇头道:“不!二弟,我跟大哥早有但愿同日同时刻死的盟约在先,你不必担心我会离他而去……”
  滕杰那瘦削的脸上,闻言展现了一丝笑意,他正是这样想,五姑是不会舍大哥而去的啊!
  池仲魁似是早知梅五姑的心意,苦笑道:“你们如果再不走,只怕永远没有机会了!‘北邙三魔’志在‘紫云金簪’,你们倘能依言离去,只要我应付得当,常碧霞与司马钧绝对不会对我暴下辣手,但如你们不走……”
  滕杰嘿嘿一笑道:“大哥,你以为‘北邙三魔’会任由我们离去?你以为‘北邙三魔’会放松对大哥的残刑逼取么?你——”
  话没说完,梅五姑已喝道:“二弟,你别再说了,为了‘瀛海三星’的血海深仇,你就依着大哥所说,赶快离去,将来也好为我们报仇!”
  “九天神煞”池仲魁黯然的点点头,回顾“五阴鬼母”梅五姑一眼,废然长叹,痛苦的说道:“五姑,我知道不能勉强你非走不可,但你留在此处,不仅无益,而且还会招来更多的活罪要受……”
  梅五姑凄然一笑道:“有苦正该我们同受啊……”
  滕杰忽地冷冷应道:“大哥,我意已决,请勿再阻拦了——”说话之间,探怀自衣襟之内,取出一根长仅尺许的短棒,双手一拉,立即伸为五尺多长的一根妙用无穹,轻巧坚固的“碧血勾魂杖”,恨恨地怒喝道:“老夫若不能扑杀此獠,也要拚个血流五步……”蓬头一幌,转身大步走开!
  池仲魁望着滕杰背影,皱眉叹道:“孽障不消,劫数难逃……”
  此时,“枯魔”司马钧也正陪同“尸魔”常碧霞从山坪的另一端,面罩煞气的向“瀛海三星”坐处行来!
  “霸海人屠”滕杰只转身走了五步,就跟枯、尸两魔迎头相遇,他一言未发,挥杖直向两人劈去!
  “枯魔”司马钧嘿嘿怪笑一声,击出一掌,震开“碧血勾魂杖”,同时向常碧霞喝道:“滕杰交给老夫,你速将池仲魁夫妇制服……”右手一拳,撑开滕杰攻来的两杖,又道:“留下池仲魁的活口……”
  常碧霞应声道:“不必司马兄嘱咐,妾身自有分寸——”话音未已,人已腾身而起,电疾般射向梅五姑夫妇!
  司马钧接连五掌,总算挡开“霸海人屠”的一轮猛攻,“碧血勾魂杖”的威力,真到令他不敢轻视!
  但“枯魔”司马钧身为“北邙三魔”之首,“天残门”下的首座大弟子,一身武功,确是出类拔翠不同凡响,迅快的让过滕杰那一轮急攻,他双目之中立即绿光暴涨,杀机忽生!
  暴喝声中,司马钧陡地飘身而起!
  “霸海人屠”滕杰的漫天杖影,并未将他罩住!
  万缕红光乍现,司马钧的那双瘦手,顷刻之间,已变得炙红如火凌空直向滕杰下击——
  “霸海人屠”滕杰目光突现骇然之色,拚命的将‘碧血勾魂杖’尾端的括钮连连的转了三转!
  但听得一声轻微的爆响过处……
  一蓬碧色银针,像牛毛细雨一样,自那“碧血勾魂杖”的尖端,激射而出,五尺之内,一片绿光闪亮。
  掌力下压,银针上冲,双方来势均急如电闪星腾,眼看那“破血银针”已穿过司马钧掌力之内……
  “霸海人屠”滕杰这才松了口气,大喝道:“司马钧,老夫这杖内“破血银针”,沾身断魂,你今日已是恶贯满盈,死期已到了……”
  话音未已,司马钧凌空笑道:“不见得吧!”
  双掌一击,火色光焰突现,那甫告穿透司马钧掌力的“破血银针”,忽然如遇烈火,化成一缕轻烟逝去!
  司马钧的“少阳神煞”掌力,不仅是可熔金炼石,更是“霸海人屠”滕杰那“碧血勾魂杖”的克星!
  银针化去,“少阳神煞”掌力直击滕杰而来,纵令“霸海人屠”功力通神,此刻也已无法闪避!
  只听得一声惨烈的悲呼,“霸海人屠”滕杰婉如焦雷击顶,混身衣履毛发,眨眼俱成灰烬!
  可怜“瀛海三星”之中,素以强悍暴烈,却又妒恶如仇的“霸海人屠”滕杰,此刻竟被烧成一段焦炭!
  只有那根“碧血勾魂杖”摔落三丈以外,未遭火劫!
  司马钧掌击滕杰,身形略一沾地,便即掉头扑向那独坐地上,痛苦不堪的“九天神煞”池仲魁!
  不过,当他刚刚走到池仲魁身前,忽然又掉头他去!敢情那拚斗未毕的常碧霞与梅五姑两人之中,竟有一人陷入了险境!
  原来梅五姑耳听“霸河人屠”那声惨呼,即知滕杰已下毒手,一腔悲愤,顿时打心底直冲喉头!
  滕杰之死,已证明“北邙三魔”决不会手下留情,梅五姑原本仅存的一点侥幸之心,也整个的幻灭了!
  所谓一夫拚命,万夫莫敌,梅五姑一旦置生死于度外,剑、绫双绝的功力,也陡然暴增一倍!
  常碧霞却因司马钧已然除一强故,以为他必将立即赶来相助,故不而免略为掉以轻心,未尽全力施为!
  此长彼消之下,常碧霞顿时自陷危机!
  梅五姑右手“五阴剑”一招“月涌江流”直刺常碧霞左肩,左手“天香绫”却不击人身而缠向“天残玉尺”!
  容得常碧霞发觉梅五姑这一手下面跟来的恶毒手法之时,“天残玉尺”已被对方白绫裹住!
  几在同时,梅五姑的左手“五阴剑”却又改刺为削,疾如电射光旋般的直往常碧霞右胁裹来!
  常碧霞“天残玉尺”被缠,有心避让“五阴剑”削来之势,就得撤手后退,任令玉尺被对方夺去!如果不想弃尺,胁下就难免挨上一剑!她微一犹豫,“五阴剑”已告沾身!
  此时,“枯魔”司马钧正好发现常碧霞陷入危境,立即放弃池仲魁,飞身直向梅五姑扑去!口中却同时大喝:“梅五姑,不可伤她······”
  身在空中,“少阳神煞”掌力已告发出,一股轰轰发发的红色光焰,流星般向梅五姑击去!
  “蓬!噗!”
  两声脆响过处,梅五姑已被“少阳神煞”掌力烧得焦头烂额,倒地不起,眼看已是死多活少!
  而“尸魔”常碧霞却也未能避开“五阴鬼母”梅五姑的那拚尽全力的一剑,硬被劈成两截!
  这种结果,倒真是大大出了司马钧的意料之外!
  “枯魔”司马钧的僵尸眉紧紧的锁在一起,望着血肉模糊的“尸魔”常碧霞发出一声长叹!
  “常师妹,愿你的阴灵不远,梅五姑已然丧生于愚兄掌下,总算为你报了杀身之仇了啊!······”话音一顿,忽地目现凶光,转身盯了“九天神煞”池仲魁一眼,缓步向场中大步走去!
  突然,他似是想起什么重大之事,脸上神色一暗,陡地向那仍然围立四周的十数位紫色劲装大汉道:“场内尸体,速速掘坑理净!”
  十多位劲装大汉闻声,立即自四面八方向场内集中,行动迅快已极,并无一点声息。眨眼之间,就挖好了一个两丈多的大坑!
  司马钧静立一旁监视,直到这批大汉将朝云峰顶的十多具尸体均皆抛入坑内,正围成一圈,齐齐动手,铲土填平时,他方始发出一声令人胆寒魂销的长啸,向那批变色发楞的大汉喝道:“老夫送尔等与他们一路归去吧······!”
  喝声甫发,人已跃向半空,双掌一并,霍地外翻,只见一阵红焰闪过,那十多名面含惊惧,忿怒,痛苦神色的劲装大汉,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全在司马钧“少阳神煞”掌下,作了不明不白的冤鬼!
  一股难闻的焦臭,自峰预升起,历久不散!
  “枯魔”司马钧连看都不肯再看一眼,凌空飘身,捷比鹰隼一般的落向“九天神煞”池仲魁身前!
  “司马钧,你真当得起心狠手辣啊!”池仲魁面如黄腊,气息喘喘,但他目睹司马钧这等狠毒杀人举动,依然忍不住勃然乍色!
  “枯魔”司马钧嘿嘿一笑道:“武林第一秘闻,岂可传入他人之耳?老夫可不愿像你‘瀛海三星’被人迫得无处立身啊!”
  池仲魁摇头长叹一声,惨笑道;“司马钧,你依然认定‘紫云金簪’在老夫身上么?”
  司马钧哈哈大笑道:“池仲魁,你当知道,“瀛海三星”已折其二,你妄想仍能保有‘紫云金簪’,只怕力不从心吧!”
  “九天神煞”池仲魁双目紧闭,摇头道:“司马钧,老夫此刻已是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如果‘紫云金簪’真在老夫手上,老夫要它何益?”
  司马钧枯眉一皱,冷笑道:“你不承认‘紫云金簪’在你们手中?”
  池仲魁点头应道:“老夫早已言明,司马兄何以一再不信?老夫业已身负重伤,自知不起,尚若真有金簪,顺水人情又何乐不为?”
  “枯魔”司马钧双目一瞪,连声嘿嘿道:“池仲魁,不管‘紫云金簪’在你们夫妇身上也罢,不在你们夫妇身上也罢,老夫此心已决,任你藏在何处……”
  池仲魁凄然应声道:“司马兄,老夫正等待你的成全——”语音微顿,突又低声一叹道:“五姑,你慢慢走,我来陪你了……”
  鸟之将死,其鸣也悲,“九天神煞”池仲魁的一双虎目之中,竟然簌簌地流下了几行热泪!
  “枯魔”司马钧闻言,混身一震,池仲魁这等英雄末路的痛苦,使他几乎狠不起心来再下毒手!
  但转而想及那“紫云金簪”,顿时又利欲熏心,名器充脑,双目暴睁,冷冷怒声笑喝道:“池仲魁,你少做你的清秋大梦了!想早一点死吗?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呢!老夫的‘少阳搜魂’大法,一直没找到武林高手一试,究竟威力如何,连老夫自己尚无从自知,难得有象你这等内功超凡入胜的好手,作我试验,老夫岂肯放过这样机会?只怕你重伤之余,结果依然令人不能满意啊……”
  池仲魁听得心中一寒,喘息着叫道:“司马钧,伤天害理之事干得太多,你就不怕报应么?”
  “报应?嘿——嘿——老夫的坏事做得可够多了——”司马钧忽然仰天长笑,怪声怪气叫道:“池仲魁,你几时见过报应临到老夫头上过?只怕你这个沽名钓誉的好人,眼前就要遭报了呢……”
  司马钧话音一顿,大步走到“九天神煞”池仲魁身前五尺之处,又是一声冷笑,大喝道:“池仲魁,老夫不信你受得了那‘少阳搜魂’手法之苦,老夫也不怕你不肯说出‘紫云金簪’何在!”
  只见他说话的同时,右手五指箕张,敛劲含气,陡然欺身直上,拍向池仲魁胸前“华盖穴”!
  若就常情而言,这一掌如果拍实,任何内功深厚的高手,也将五脏俱毁,心脉震断,当场死亡!
  不过,司马钧并非要取池仲魁性命,故而这一掌拍“华盖穴”的拍穴手法,乃是天残门的独门武功!
  耳听得池仲魁凄然发出一声长叹,闭目待死……
  蓦然间,朝云峰竟出现了怪事——
  那位志得意满,气势凌人,而且认定这一掌拍去必然十拿九稳,叫那池仲魁生死不能的“枯魔”司马钧,居然在他身形扑出未足两尺,就遇到了一股坚厚无比的无形阻力,挡住了自己的去势,并且还将自己弹退了几近丈许之远!
  纵令司马钧武功过人,此时也吓得面色惨变!他怔怔地站在当地,直望着池仲魁发楞!
  “九天神煞”池仲魁在目睹司马钧出掌拍来之势,本已束手闭目待毙,但久等未见掌力沾身,不禁睁开双眼!
  司马钧的傻相入目,池仲魁白眉忽告上扬,黯然的神色,也随着他心中的料想而一扫而空!
  池仲魁料想到:这朝云峰顶突然走来了一位救星,而且这位救星,必然是一位功力通神的前辈高人。
  他也想到,既有前辈高人出现,则自已所保存的“紫云金簪”已不愁会落入歹人之手而造恶江湖了……因此,池仲魁的神情大为振奋,他艰难的提聚起一口真气,运目向峰顶四周不停的打量,想看看这位前辈高人是谁?
  结果,他似是有些失望了!
  因为,池仲魁发现朝云峰顶果然是来了一位救星,可是,这位救星却不是什么前辈高人!
  淡淡的月光之下,这位救星看上去不会超过二十二岁!
  青色长衫,迎风飘飘,双手微背,步履悠然,含着一脸笑意,正缓缓自一棵巨松侧面转了出来!
  这那里象是武林高手?到是象那家达官贵人的公子哥儿,到这巫山朝云峰上来踏看月色呢!
  池仲魁不仅是感到有些失望,而且,反到是替这位意态潇洒的年青人捏了一把汗,耽起心来了!
  这年青人胆子未免太大了!他怎能斗得过“枯魔”司马钧?
  当然,池仲魁并不知道司马钧是怎样被吓退丈许的!
  长衫少年仪态从容,缓缓踱到“九天神煞”池仲魁身前,一双俊目,盯着池仲魁,淡淡地笑道:“老丈内伤极重,真元大损,神郁紫府,气阻重楼,虽无性命之忧,一身武功只怕要从此永废了……”
  “九天神煞”池仲魁摇头一叹,黯然答道:“多承小友指点,老夫感激不尽!家破人亡,身败名裂之余,是生是死,老夫则并不在心了!”他伤势确是极重,连说这几句话都非常吃力!
  长衫少年剑眉微皱,不以为然的笑道:“看老丈气势,昔年或为武林健者,为何一旦败辱,就变得这般意志消沉,不求生路了呢?”
  长衫少年说话之间,突然跨前一步,目注“九天神煞”池仲魁,运指如风,隔空连点了他五处大穴,高声道:“新伤旧创,内外夹攻,老丈已成强弩之末,在下不揣冒味,暂令老丈气血不再急走奇经,防止伤势恶化——”
  长衫少年话音未已,“九天神煞”池仲魁的脸色已突现红润,并用极为感激的口气说道:“小友仁心侠胆,老夫感激不尽……小友隔空点穴手法高明已极,定是高人所授,姓名师承能否见告?”
  长衫少年淡淡一笑道:“在下姓名少时再行相告,敢问老丈,所谓‘北邙三魔’在武林之中,算是好人还是坏人?”
  长衫少年这一问,却问得“九天神煞”池仲魁眉一皱,大为忧虑,不禁又替这位年轻的高手担心起来。
  池仲魁心想:以长衫少年的隔空点穴来看,武功应是极为了得,而且必是那位前辈奇人所调教的弟子!
  但是,就武林常规言,既能调教出这等弟子,而且容其出外行走,对武林之中各类人物,自应详告知才是!而长衫少年竟然连“北邙三魔”在武林中的声誉好坏,均似完全不知,岂非显得过分对武林人物掉以轻心了么?
  池仲魁心中虽是担忧,但口中却应道:“天残门下的“北邙三魔”,在武林之中,可稍得上一流高手,不过,所作所为,却又称得邪恶已极!”
  长衫少年闻言点头一笑道:“如此说来,杀之也不为过了?”
  池仲魁应声道:“确是死有余辜!”
  长衫少年突然冷冷一笑道:“老丈,在下有生以来,从未出手伤过一人,既然老丈认为‘北邙三魔’罪大恶极,在下就拿他们开戒吧!”说罢,转身就向“枯魔”司马钧走去!
  此刻,那位“枯魔”司马钧已然从惊骇中镇定下来,瞪着一双愕目,狠狠地盯着长衫少年!
  “九天神煞”池仲魁自五处大穴被点,痛苦已大为减轻;眼见长衫少年居然如此自大,仿佛那“枯魔”司马钧直是囊中之物一般,探手即可取来,未免暗暗觉得这少年太狂了些,意下大大不以为然:“年青人,司马钧心狠手辣,你不可狂傲……”
  长衫少年哈哈一笑道:“司马钧的武功,在下适才业已见到,他连在下的‘化虚玄罡’都无法闯过,谅来想伤及在下还怕不大容易……”
  “化虚玄罡?”“九天神煞”池仲魁不禁失声叫道:“小友是五十年前名满中原的怪侠,华山神剑峰化虚仙窟主人,人称‘抱剑弹冠客’展大侠的门下么?”
  长衫少年闻言,回头一笑道:“在下师承少时定会相告,老丈不必乱猜!”
  面对“北邙三魔”之首的司马钧,这长衫少年竟敢回头答话,这份豪气,也委实令人钦佩!
  这时,那位本是目露凶光的“北邙三魔”之首,却突然双目之中凶光一敛,现出喜色!他陡地上前一步,笑道:“你是展玉成展老前辈的高足么?老夫当年待奉家师之日,曾与展前辈交往甚久,算来我们应是故交……”
  长衫少年剑眉一皱,道:“在下不喜攀亲叙旧,阁下与展玉成大侠交情如何,对今日之事,可说毫无关连,提他作甚?”星目寒光一闪,长衫少年忽又冷笑一声道:“司马钧,倘若你真与展大侠相识,只怕象你今日这等心狠手辣的行径,也不配成为展大侠的朋友……”
  “枯魔”司马钧那槁灰般的脸色,就在长衫少年说出的这几句话之间,竟然一连的变了几次!
  他与“抱剑弹冠客”展玉成相识,确属不假,但如说有什么交情,那却真是自欺欺人之谈!
  展玉成熟悉的,是司马钧的师父“天残子”!
  “天残子”身为“天残门”的掌教,一身武功之强,五十年前就被目为武林中的第一魔星!
  然而,四十年前,“天残子”却突然在武林之中,宛如流星般的消逝了,代之而起的是他三位弟子“北邙三魔”!
  他们以为,老一辈的都该死了!
  他们自认,今后的武林,已是“北邙”天下!
  尤其是司马钧想到“紫云金簪”到手以后……他已坦然相信,自己定可成为武林中第一高手!
  于是,他可以为所欲为,颐指气使,君临天下!
  于是,他可以重振“天残门”声威于七海……
  但他未料得到,在这最紧要的关头,会半途中杀出了一位程咬金来,既不算交情,也不攀故旧呢!
  他越想越气!
  他也越想越有些胆寒!
  看来那老一辈的人物,并未见得全已死去,而那年轻的一辈,却也不见得就不如自己远甚……
  “小娃儿,你有个名字没有?老夫配不配与展大侠交往,岂是你这后生晚辈所应予评比的?”司马钧心中虽是不住嘀咕,但是,他却不能在这个名姓不传的娃儿面前,从口头上输了这口子窝囊气:“何况老夫与令师有旧,已算得你娃儿的长辈哩!”
  长衫少年冷冷一笑,道:“司马钧,你到蛮会往脸上贴金嘛!可惜的是展大侠却并不是在下的师长,故而你的心思白费了……”
  话音略顿之间,长衫少年倏地发收一声长啸,喝道:“司马钧,在下有件事情甚为不解,想在阁下台前就教,阁下能否竭诚相答,以解下愚?”
  “枯魔”闻言,眉头一皱,他虽然是明知对方目光之中已露杀机,不会问出什么好话,但却不能不答:“娃儿尽说,老夫知道的,定会答得令你满意!”
  长衫少年正色道:“朝云峰头的数十条人命,是否皆有必死之道?”
  “枯魔”冷冷应道:“有!”
  “说明白!”
  “枯魔”嘿嘿笑道:“名利之争,自应优胜劣败!如不能杀‘瀛海三星’以立威,老夫又何能威镇江湖群豪?”
  长衫少年听得也嘿嘿一笑道:“你的野心倒真是不小!司马钧,在下不知道你为什么竟然狠心连自己的手下也要赶尽杀绝?”
  “枯魔”一双怪目突翻,哈哈大笑道:“娃儿,你难道不知道‘法不传二耳,财不入四目’之戒?老夫虽愚,岂肯再步池仲魁的后尘?”
  长衫少年点头一笑道:“司马钧,你倒真不愧享有‘魔’名的人物啊!为了一己之私,直把杀人当作儿戏一般,阁下良心何在?”
  “枯魔”司马钧桀桀怪笑道:“老夫行事,全凭己意,良心二字,听来确够新鲜!小娃儿,看来你还没在江湖上闯过吧”
  长衫少年剑眉倏聚,怒道:“不错,在下年龄较轻,确实未在江湖闯荡,但为人处世,总得凭着良心,合则又与禽兽何异……”
  长衫少年星目中杀机更显,越说声音越大:“司马钧,今日之事,不被在下遇上,在下自然不管,不幸你竟然被在下亲目看见,这数十条人命,只怕——”
  “娃儿,你敢怎样?”
  “在下要你以命相抵,还我公道!”
  长衫少年这几句话说得义正词严,锵锵有声,是以令“枯魔”司马钧听来,大大的感到不是味儿!
  司马钧终究不愧老奸巨滑的魔头,虽被长衫少年惊得几已无地容身,但却能讪讪一笑,大声道:“娃儿,想不到你倒教训起老夫来了!”
  长衫少年冷哼一声,喝道:“在下不仅要教训于你,还要为那活着之日听你驱使而仍然难脱一死的十多名冤魂,向你索命!”
  “枯魔”司马钧早在这位长衫少年不肯承认自己是展玉成门下之时,即已料到,十有九成不免要干戈相见!因此,也早在暗中做了一番手脚?
  就在长衫少年“索命”两字甫告住口之际,“枯魔”司马钧已倏地仰天发出一阵狼嗥般的长笑!
  长衫少年自是不禁被司马钧的突然发笑,弄得一怔!
  而“枯魔”司马钧却趁着自己长笑之声未落,引起长衫少年发怔疏于戒备之间,陡地暗下毒手!
  两点金光乍闪,无声无息地射向长衫少年。同时,司马钧更朗声狂笑道:“小娃儿,你且看看到底是谁要索谁的命吧!老夫‘雷火夺命双珠’之下,任你大罗金仙也得遭劫……”
  ——然而,司马钧的狂笑却眨眼之间变成了然比骇异的沉默,瞪着一双白眼,直瞧长衫少年,一转也不敢转!
  敢情他那自认为天下无敌,连大罗金仙也要遭劫的“雷火夺命双珠”,并未曾预期的收到战果。
  那长衫少年也未遭劫!
  反而倒是长衫少年正含笑摇头,不屑的问道:“司马钧,你说些什么?何谓‘雷火夺命双珠’?何不取出一试,也叫在下开开眼界,见识见识啊!”
  “枯魔”司马钧此刻真是显得有些儿张皇失措了!他目光盯向长衫少年腰际,这才发现那几乎被誉为武林第一凶器的“雷火夺命双珠”,正紧沾在长衫少年之长衫上!
  照理,这“雷火夺命金珠”对付一般武林高手,只要发出一颗,即可将对方炸为齑粉,骨碎皮枯!他因为见长衫少年练就“化虚玄罡”,深恐一粒“雷火夺命金珠”的力道,不足以贯穿对方罡气,这才一前一后,双珠连发,他以为第一珠如果难以沾身,则第二珠与第一珠相击,即可引发双珠内装的强烈炸药,突然爆炸,一丈之内,难决幸免,纵有罡气护体,也将无济于事!
  司马钧又怎能料到,这“雷火双珠”,居然同时穿透了长衫少年的罡气,却又沾身之后,紧贴衣衫,未曾爆炸呢?这是什么武功?
  “枯魔”司马钧根本就不相信这是武功,因为这长衫少年的年龄如此之轻,那能具有这等罕世功力?
  他怀疑对方的长衫,或是什么宝物,才会吸住自己的“雷火夺命双珠”,令其不能爆裂伤人!
  倘若——司马钧忽然想到,自己倘若能把这件宝衫弄到手中,仗着自己一身武功,岂非要天下无敌了么?
  他转念及此,不禁要失声大笑了!
  他几乎忘了强敌当前,也几乎忘了“紫云金簪”了!
  他一心看中了这件玄色长衫,其他已视如不见······
  自是他也久久忘了回答长衫少年的询问!
  长衫少年这才俊目微俯,诧声道:“怪哉?在下腰际怎么挂了两个金铃铛呢······”
  说话之间,已探手将这两个大如龙眼的金珠取到掌中,五指一张一缩,滴滴溜溜的在掌心中转了两转,笑道:“司马钧,这不是两个金色的弹丸么?是不是就是阁下所称能令人神均要遭劫的‘雷火夺命双珠’呢?”
  司马钧在对方取下金珠之际,已不自住的向后退了两步,容得长衫少年在掌中转动金珠时,他更大步退了八步。
  他还真怕长衫少年把这要命的玩艺儿向自己发出呢!他可没有自信能控制这双珠相击而不爆裂哩!
  等到长衫少年再度出言相询,司马钧已远远地站在了一丈五尺开外,满心不是滋味的应道:“不错,正是‘雷火夺命金珠’!”
  长衫少年摇头道:“依在下看来,这不过是一般的铁弹子换成了金子打就而已,什么金珠、银珠,听来令人俗不可耐!”
  司马钧闻言冷笑道:“小娃儿,你别小看了老夫此珠……”
  长衫少年不等司马钧说下去,哈哈一笑道:“阁下是又要重复一遍,说明这什么‘雷火夺命双珠’威力无穷,可令大罗金仙遭劫么?”
  司马钧皱眉道:“本来如此……”
  长衫少年听得笑弯了腰,嗤之以鼻道:“司马钧,你好不要脸啊……”
  司马钧枯脸居然发赧!“小娃儿,你胆敢辱骂老夫?你……你……”口中一连吐出四五个“你”字,却再也说不出下文!司马钧觉得这个娃儿真的扎手得紧了!
  长衫少年缓缓地伸直了腰,依然 憋不住笑的说道:“司马钧,你这‘雷火夺命双珠’为何不曾夺得在下之命呢?是不是阁下口袋中此珠太多,取错了膺品?”
  司马钧双目一瞪,怒道:“放屁,老夫岂是弄假之人……”
  长衫少年闻言,仰天一笑道:“好哇,既是真品,为何失效?在下委实有些不信?”说话之间,突然右臂一振,五指一张,喝道:“司马钧,在下且拿你当靶子试试吧——”
  两点金光,疾逾闪电,迎面向司马钧奔去!这一来司马钧可慌了手脚了!
  他对“雷火夺命双珠”的威力太以了解,就在长衫少年的双珠掷出刹那,竟毫不迟疑的腾身而起,侧跃三丈!
  司马钧满心以为,他这一侧身跃避,定能躲过这“雷火夺命双珠”爆裂后的粉身碎骨之厄!
  故而,就在身形一旦落地之际,竟头也不回的长啸一声,再度飞身而起,横刺里向“九天神煞”扑去!
  可是,他用心虽毒,行动虽快,而那位长衫少年看来比他更快几分!
  司马钧尚未横奔两尺,眼前人影一闪,只见两颗“雷火夺命金珠”的闪闪金光,又在眼中出现!
  这一惊,只吓得司马钧矮了半截!
  暗叫一声:“完了……”竟然只有闭目等死!
  然而——
  耳中不但未曾听到爆炸之声,并且半响未见动静!
  他缓缓地睁开枯目,这才发现,那两点金光虽是仍在眼前,不过却已被长衫少年用极为高明的手法收回,握在手中,离自己面孔不足三尺!
  司马钧心中低叫了声:“惭愧!”
  这眼前的年轻人未免太过促狭了些······
  长衫少年见到司马钧双目已睁,立即笑道:“你的主意打的倒是不错,只可惜碰错了对手!”
  司马钧皱眉怒道:“小娃儿,你究竟是谁人门下,胆敢这等侮辱前辈?”
  长衫少年冷冷地笑道:“阁下也配称为前辈么?可耻!”
  “枯魔”司马钧此时凶焰早己敛尽,虽然被骂,却仍然未曾激动,他满心满意只在打算着逃身之策。
  “小娃儿,你既然不肯告知老夫你的出身,老夫也不勉强于你,倒是那‘雷火金珠’留在尔处无用,不如······”
  长衫少年不容司马钧说完,冷笑道:“司马钧,象你‘雷火金珠’这种极凶极恶的事物,在下看着都觉心烦,你不必耽心在下会占为己有!”
  “还我吗?”司马钧目光一转,笑道:“娃儿,这对‘金珠’可是当真有些凶险······”
  长衫少年此刻忽似有甚所觉,眉一扬,喝道:“少废话!司马钧,你们号称‘北邙三魔’,今日却只有两人在此现身,还有一位呢?藏在那里去了?”
  “枯魔”司马钧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忽地双眉大展,一脸欢容,朗朗大笑着向长衫少年道:“娃儿,你问老夫的三弟么?”
  长衫少年哼道:“或许是——”
  长衫少年对武林中人物可谓知者极少,对于这恶名昭彰的“北邙三魔”的另外一魔究竟是谁,他还真的不知是谁!故而在“枯魔”司马钧反询之时,他只有含糊的答覆,免得被对方所逞!
  司马钧得意的笑道:“老夫三弟,人称‘醉魔’,复姓慕容,单名一个敬子,武功之高,老夫实难望其项背……”
  长衫少年星目一亮道:“司马钧,你这位三弟倒享有一个不算太俗的绰号,今日未见其人现身,想必为人也甚清雅吧!”
  司马钧狂笑三声道:“不错,娃儿猜对了一半!”
  长衫少年甫自眉头一皱,司马钧又道:“老夫这位三弟当得一个雅字,却算不得清……娃儿,你怎敢断定慕容敬今日未曾在此现身?”
  长衫少年微微一笑,他此时已知“枯魔”司马钧心中打的什么主意,却故作不知的应声道:“你那师妹已丧生,‘醉魔’慕容敬倘若在此,焉有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之理?除非——”
  “除非什么?”司马钧似是有点儿发急了。
  “除非他不曾来!”
  司马钧嘿嘿笑道:“那可不见得!除非慕容敬不愿现身,否则,小娃儿,你今日准要在他的‘醉仙掌’下亡魂……”
  长衫少年的一双剑眉扬了一扬,忽然向右方十丈开外的巨石之后,朗朗一笑,高声说道:“石后是那位朋友?敬请现身一会!”
  就在长衫少年向石后提气发话之时,“枯魔”司马钧已然悄无声息的向峰侧移动了两丈之远。
  长衫少年恍若未觉,全神贯注的目瞪巨石背后!
  巨石之后适时衣影轻飘,姗开步出一位少女。
  一袭淡红罗衫,长长的拖在地上,一头乌黑的秀发,长长的拂落在身后,一根绵带,长长的飘出丈许……
  眉似春山,春山却在含笑;
  目若夜星,夜星闪闪发光!
  樱唇好红,虽是月色不明,但依然红得撩人!
  鼻如悬胆,颊泛桃红,倘若这是画,这画也显得太美了!
  体态轻盈,大想随风而去。
  神采风流,使人看得心头怔忡……
  她太美,美得使人心颤——
  连那位急欲逃生的“枯魔”司马钧也呆了!他那一双满含荡意淫心的小眼,盯在这少女脸上收不回来了!
  长衫少年也呆了一呆,不过,那只是在这位红衫少女乍一现身的刹那,令他很感意外的呆了一呆!
  待他看清了她是谁时,他也仅淡淡一笑而已!
  红衫少女袅袅婷婷的莲步轻移,口中幽幽说道:“我知道瞒不过公子的……”
  她这句话对长衫少年而言,是含意双关的!
  除了她隐身石后之事,瞒不过长衫少年而外,她的话中还有另一个未能瞒得过长衫少年的意味!
  而这个意味!别人体会不出!
  长衫少年笑意未敛,接口道:“梦远为了救人,以致未能按时赶到,蹉跎兰舟之约,罪过不小,未察仙子曾否见谅?……”
  这红衫少女当真有些象是仙子,那神态,那气质,传说中的仙子,想必也不过如此而已啊!
  “公子不必自责,仙子正是谴差芸儿来向公子解释——”听来敢情这少女并非是仙子啊!
  此女如此,仙子又将如何?
  司马钧眼睛直了!连“九天神煞”也心中暗暗吃惊!
  长衫少年朗朗一笑,对红衫少女道:“好极了!仙子莫非也有要事缠身么?”
  红衫少女俯首一笑,低声道:“仙子要芸儿前来,就是要请谷公子将‘兰舟夜游’之约,延后十天,地点则改在洞庭湖上!”
  从这位红衫少女的口中,池仲魁与司马钧俱已听出这长衫少年姓谷,再加上他自称“梦远”,想必谷梦远就是他了!
  不过,他们却从没听说过武林中有谷梦远三个字的名号……
  长衫少年此时正大声笑道:“就烦芸儿回达仙子,梦远依成前往!”
  叫芸儿的红衫少女嫣然一笑道:“谷公子可别再忘了……”她这一笑,真正叫人动心得很,恰似万红争艳,万鸟鸣春一般!
  “不会的!”长衫少年剑眉一皱,又道:“芸儿,你怎么回船?是否这兰舟就泊在山下?”
  芸儿摇头道:“仙子要我直截去洞庭……”
  长衫少年忽地双目一转,急急说道:“芸儿,我可不能陪你同行啊!”
  芸儿倏地格格一笑,举手撩了一撩鬓发,悠悠低语道:“公子放心,芸儿尚有自知之明……”她语音略顿,蓦地一笑道:“公子,你手上那两个金珠很漂亮么!”
  长衫少年笑道:“外貌精美,但内藏凶恶,芸儿,你该走了!”
  司马钧听得心中大为诧异了,对于这等美女,竟然忍心下得了逐客之词,长衫少年未免忒也矫情了些吧!唐突美人,实不应该……
  但芸儿却不以为忤的笑道:“谷公子,芸儿想跟你要一样东西!”
  长衫少年双手一伸,笑道:“说吧!”
  “那一对金珠!”
  芸儿此言一出,不但长衫少年一怔,连“九天神煞”池仲魁,“枯魔”司马钧全都大感意外!
  “芸儿,这个使不得,而且,也不是我的——”
  长衫少年话音未已,芸儿已笑道:“我晓得不是你的?”
  长衫少年摇头道:“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芸儿,我正打算……
  芸儿突然接口道:“物归原主是不?”
  “正是此意!”
  芸儿笑道:“我——借给我瞧瞧可好?”说话之间,人已走到长衫少年的身前,纤纤十指也已伸到长衫少年手边,又道:“我不会要的……”
  长衫少年无可奈可的将一对“雷火金珠”递了过去,但却仍旧不住的向芸儿警告着道:“碰不得啊……”
  芸儿娇笑道:“我才不那么傻呢!‘枯魔’的‘雷火夺命金珠’,在武林中名气太大,除了象公子这般身手,谁敢……”
  说话之间,芸儿已将这一对金珠,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几遍,大有爱不释手之意,引得长衫少年长眉倏皱!低声道:“芸儿,还给我!”
  芸儿那双水汪汪的大眼一转,偏着头笑道:“这也不是你的,公子,还给你不对吧!”
  长衫少年神色一变,正色道:“芸儿,别开玩笑,你也该走了啊……”
  芸儿娇笑不已,低声道:“公子,你若真是要想物归原主,我代你还他可好?”
  长衫少年摇摇头道:“不好,你给我!”
  芸儿悄目滴溜溜的在长衫少年脸上一转,也摇头道:“公子,你晓得这是凶物,我代你还给这老魔多好……”
  话音未落,只见她皓腕倏扬,两点金光,竟比流星还疾,呼啸着直往那伫身两丈以外的“枯魔”奔去!
  同时,她口中娇呼着:“老魔头,接好你的命根子……”芸儿这一手委实大出峰头诸人意料之外!
  只听得长衫少年大喝一声:“快退——”自己却鬼魅般闪身直向金珠扑去!
  而“枯魔”司马钧则被芸儿的笑脸迷住,只顾睁着一双眼睛随着芸儿的一颦一笑团团乱转!等到他听清楚了芸儿说的话中意思之时,那一双“雷火夺命双珠”,早已劈面飞来!”
  躲让么?司马钧已无此能耐。
  他唯一的办法,是接下那双珠来,正如芸儿所叫的!
  可是,他没有把握说不会出毛病……
  “枯魔”司马钧提足了全身真气,暴伸双掌,而十指关节,却又软得象四两棉花一样,迎向金珠!
  蓦然——
  “枯魔”那伸展的双臂,立地一振,身形猛地向上拔起,口中也发狂似的叫着:“臭丫头,你胆敢……”
  而长衫少年也正在此时飞身赶来!他已发现了芸儿在掷金珠时所弄的手脚了!
  ——那一对金珠乃是一先一后飞向“枯魔”司马钧,而且,在抵达司马钧身前时,后面的一颗却速度加快,直向前面那颗撞去!
  长衫少年固然有通天彻地之能,在此时也已无法施展!总算他艺高人胆大,看出了不对,立即刹住身形……
  恰在此际,双珠猛地相撞——
  “轰——”
  这一声爆炸,直震得朝云峰头古木落叶,碎石横飞!
  “枯魔”司马钧腾起的身躯,仍在“雷火夺命金珠”的丈许威力圈力,自是未脱此危……
  长衫少年却藉着炸力所卷起的气流,飘身退回原地!
  芸儿适时低低一笑,伸舌道:“好厉害,谷公子,芸儿做得不坏吧……”
  长衫少年苦笑一声,正待答话,那本已爆过了的金珠,忽然再度地发出了两声惊天动地的巨震——
  霎那之间,那个“北邙三魔”中“枯魔”司马钧只炸的身如齑粉,骨似飞灰,顺着风儿刮不见了!
  “好险!”长衫少年摇头一叹道:“幸而我飞身而退,否则,只怕此命休也!”
  芸儿被这接着而来的爆炸惊呆了,半晌才道:“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呀?那‘雷火夺命金珠’真有那么多鬼花样,炸了一次还要炸第二次吗?”
  长衫少年摇头道:“这次爆炸,是司马钧口袋中的那几颗啊……”
  话音一顿,忽然摇头大声道:“芸儿,此间一切有我,你立刻走吧!”
  芸儿闻言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挽首低声道:“走!芸儿早知道公子讨厌我——”
  长衫少年眉头一皱,一语不发的向“九天神煞”行去,撇下那心中满是哀怨的芸儿,站在一旁发呆!
  “芸儿,我不是讨厌你,记住,先到洞庭要紧,仙子身边,必得有象你这样能手照应才行呢!”
  半晌,长衫少年抛过来了这两句话,这倒着实令芸儿大为开心了!顿时娇躯一拧,红光猛涨,锦带飘飘地向山下飞去!同时,她却也留了半句话:“公子,我在洞庭等你……”
  “你等我?”长衫少年心中暗自失笑了!此刻,他正站在“九天神煞”身前——
  “谷少侠,老夫……”池仲魁神态严穆的向长衫少年道:“少侠的师门,此时可否见告,免得老夫——”他似是有什么重大之事,在不知对方师门前,不便说出!
  长衫少年正色应道:“在下谷罗远,家恩师自称‘紫竹林中客’……”
  “紫竹林中客?”池仲魁眉头皱了!
  长衫少年口中又道:“在下一身武艺,大半是五位师兄代师传授……”
  池仲魁忍不住插口了:“少侠的五位师兄是谁?”
  谷罗远淡淡一笑道:“身具‘化虚玄罡’功力,老丈应可知道了!”
  “展大侠么?”池仲魁混身一震道:“真想不到!”
  谷梦远笑道:“孺子偶得良遇而已,老丈何必惊讶?倒是元凶已死,大恶已除,老丈欲去何方养伤,在下愿意护送……”
  “九天神煞”忽然摇头道:“不必了!老夫自知已到油尽灯枯之日了!”
  谷梦远淡淡笑道:“伤势虽重,但并未致命,老丈怎么如此灰心呢?”
  “九天神煞”苦笑一声道:“老夫此心已死,少侠不必多劝!往日苟延残喘,只因心事未了,今日老夫心事已然可以了得了!”池仲魁话音顿了一顿,方道:“所以,老夫觉得死而无憾!”
  谷梦远真想不出这老人为何求死,摇头叹息道:“老丈不觉得这么做太过于娇情么?”
  “不!”
  老人答得极快:“谷少侠,司马钧曾向老夫逼取‘紫云金簪’之事,少侠刚才必然见到了!”
  “在下确已见到,但那‘紫云金簪’不在你身上吗!”
  老人凄然一笑道:“少侠,这‘紫云金簪’在我身上!”
  “啊?”长衫少年皱起眉来,他显然不喜欢别人骗人!
  池仲魁是看得出少年心意,苦笑道:“对付司马钧这等人,老夫不得不骗他们……”
  谷罗远依然不怿道:“那‘紫云金簪’现在何处?”
  池仲魁面色变了几变,似是正在下着决心!
  谷罗远一瞬不瞬的看看他——
  “九天神煞”池仲魁缓缓的抬起右手,探向胸前,双目忽地神光大现,向谷梦远一笑道:“在这里……”
  蓦地,一缕血光下涌,池仲魁手中已多了一根紫霞流转,闪闪发光,长约三寸的金簪!
  谷梦远大喝一声:“老丈你……”
  然而,池仲魁已颓然向后倒去,胸前开了一个大洞!热血,向外流着,流着……
  这血,就是武林人物的泪,和爱的结晶……
  谷梦远呆了,血,染红了他的眼,他揉着眼,心中有说不出的酸疼……
  谷梦远只是呆了一呆,立即以最迅捷的手法,连连封住“九天神煞”池仲魁的七处经脉要穴,止住那“血”……
  他长叹一声,凝聚了全身真力,按向老人天府!他要救治老人!
  只是为了武林道义,他就不能不以全力相救……
  然而,那似是一个渺茫的梦……

  第二章 洞庭明月群英会
  午时未过!
  岳阳楼头,临窗的座位,谷罗远含着一腔悲愤和满肚子的新奇的经验,独酌举杯,透瞰着八百里洞庭!
  烟波渺渺,帆墙如织!
  要他在这千万艘巨舶舟艇中,寻找那位“玉箫仙子”秦湘灵姊姊的“兰舟”,真如同要他在大海之中捞针般艰难!
  他不禁暗恨那位奉令前往朝云峰顶送信的“竹剑银翼伴红线”吕芸儿,未免过于大意了些!
  八百里洞庭啊!以自己的脚力,要跑多久呢?
  而自己却也糊涂,为什么不当时问一声?
  谷罗远想到此处,不禁失声发笑!
  “爷爷,瞧那个大男人独自发笑,是不是个傻子?”
  低低地,娇滴滴的话声,刺得谷梦远混身一震!
  他知道自己的耳力太强,强得可听到一丈距离外的花针落地,所以才会听到这几句悄悄的耳语般声音,这可怪不得别人……
  不过,他也觉得这说话的女孩子未免太多事!
  谷梦远转念及此,一股好奇心之油然而生!
  星目暴闪,缓缓的向那发话的方向横扫一眼!
  这一扫,自然已扫出了那说话的人儿来了!
  在离开谷梦远约有六尺之远的一张桌子上,坐定了一位白发老人和一位年约十七八岁,身穿白衣的少女。
  老人虽已看去约有七十出头,但却精神极为矍铄!
  那白衣少女则是天真未凿,活泼无邪!
  园园的脸庞,红得象透的萍果,短短的秀发,浅覆额头,细细的蛾肩之下,那双水淋淋,灵活的大眼睛,更是象要说话般的在楼上溜来溜去!
  就在谷罗远目光再度射向这一老一少之时,那位白发老人,竟然举起面前酒杯,向着自己一笑!
  而那位白衣少女却又向着自己伸舌瞪眼作怪!
  谷罗远突然感到无比意兴索然,他洋洋地装作不懂,右手举起了杯,掉头望着楼外的浩荡烟水,摇曳云光!
  但烟水云光已无法使他充耳不再闻听楼头话声了!
  他的心神已分——
  他虽然未曾炼过分心之术,但却实有分心之能!
  他那学究天人的恩师,惠予他的太多了……
  谷梦远只有再度撇开兰舟之约的烦心事,而任凭自己的那双耳朵,讨厌的接受着这楼头的嘈杂说话之声!
  这一听,却听得他大大的吃了一惊!
  想不到这岳阳城内已经成了三山五岳的好汉聚会之地!糟的是,自己却又无法不被卷进这个纠纷之中!
  谷梦远大感左右为难,进退失据……
  倘如这些楼上的食客中,那些看上去确是武林人物的大汉们所说是真的,则八成自己已难摆脱!
  “玉箫仙子”秦湘灵突然改约,居然另有用心!
  这是多么令人不快的事!
  谷梦远思念及此,忍不住自语道:“秦姊姊为什么不对我明说呢?何必动这种心机······?”他不愿再想下去,他太尊敬她了,所以,不想找她的过错!
  也许,这正是男人共同的缺点和最大的错误!
  谷罗远非圣非神,自己也不例外!他陡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神猛然的烦躁不宁,这可是有生以来得未有过的情形!
  谷梦远的神情落寞,他也陡然领会到,烦躁是太过于容易蒙蔽人们的灵智了,因为,他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儿,一闪打他的眼底滑了过去!
  那是她——“竹剑银翼俏红线”吕芸儿!
  但是,他此刻竟已改变心意,不想急急地找她们了!他知道,她们一定会在那个地方等着他去!
  只要自己也去,象他适才的所听到的那些人所说的话,去凑上一份热闹——也许她们断定他一定会去,他就不愁见不到她们了!
  他想到被人牵着鼻子的牛······现在,自己仿佛就是!
  烦躁的心情,带来了他的焦虑目光,他忍不住在楼上的食客之中寻找,无所目的寻找着······
  岳阳楼上十多张八仙桌,此刻几已全告客满,而楼下却仍然不停的有人上楼来寻找个座位用饭。
  上楼下楼之声,确是喧嚣得很!
  谷梦远连连的皱眉,也有着被骗的感觉,所以,他实在不想再坐下去,掏出一锭散银,正待离去——
  突然,谷梦远那本已站了起来的身躯,竟然又坐了下去!
  此时只听到一阵“蹬——蹬——”之声,楼口现出三名大汉!
  这为首的一人,身高在八尺开外,紫红的脸堂,浓眉环眼,大耳阔口,一身大红洒金劲装,衬得他魁伟堂皇!
  随在这紫面大汉身后的两人,也都身高八尺,神态威猛,目鼓筋突,一望即知是武林健者。
  三人上得楼来,顾盼生豪,似是未把满楼食客放在眼下,竟是大步向着谷梦远所坐的这张桌子行来。
  “兄台,借光并着坐坐可好?”为首大汉冲着谷梦远一抱拳,未等答话,三人已坐了下去!
  这三人行事,倒是相当的豪爽,就是显得有些儿一厢情愿,弄得谷梦远只能点头一笑,无从作答!
  一阵吆喝,这三位壮汉正象好久未曾大鱼大肉的果腹般的猛吃猛喝不已,刹时之间,桌上已是杯盘狠藉,汤酒淋漓!
  谷梦远虽然看得直皱眉头,但却也心中暗暗艳羡,这三位大汉的口腹之福,自己却实在享受不到!
  “爷爷,这三个人好象是牢里放出来的,瞧那馋相……”
  那低低的银铃般的笑声,又远远的传进了谷梦远耳中,他不禁看看自己桌上情状,和看了看这三位过屠门而大嚼的莽夫,心中倒真佩服这好管闲事的丫头比喻得恰如其份!
  “青儿,这三个人的来头不小呢,爷爷知道他们不是从牢里放出来的,他们是天生的这付吃相!”老人的声音更低,但谷梦远却仍能听得清楚!
  “爷爷识得他们呀?”
  “知道,不过不认识!”
  “爷爷,你骗人,那有既知道又会不认识的……”
  那老人似是一笑才答道:“青儿,你是不是能认识你每个都知道的人?”
  叫青儿的少女大概是被她爷爷问住了,半天不见回答!
  此时这三位大汉正在会帐,准备下楼,却不想三人这一抬头,突然发现有人横阻在前,挡住去路!
  “三位别来无恙,想不到在这儿遇上老夫吧!”发话之人乃是一位年约六十的老者,一身破旧的长衫,脏得又黑又亮,一头乱发,就象一堆稻草,塌鼻歪嘴,两只小耳不停跳动,眯着一双细眼,看上去三分不象人,七分倒象鬼!
  为首的紫面大汉,似是决未料到会在这儿遇上这个老人,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又是一怔,接着才哈哈朗笑道:“老朋友鼻子真尖,兄弟倒想不到一入中原,就被你老朋友给盯上了,厉害,厉害……”
  说着,又是一哈哈大笑!这阵笑声,中劲十足,直霞得楼上的大部分食客,两耳雷鸣!
  谷梦远不禁微微一惊,暗道:“看不出这人倒有相当内功火候……”
  那叫化般的脏老人,被这大汉笑得眉头一皱,怒道:“胡大猛,此间已不是尔等关外‘神风牧场’,那‘神风牧场’的字号,只怕吓不到老夫……”
  紫面大汉胡大猛笑声一敛,目射精光,沉声应道:“吕良,‘神风牧场’可从来不用字号吓人,尊驾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真算是白费——”
  站在紫面大汉身旁的另一位黑脸膛汉子倏地冷笑道:“胡兄,咱们犯不着跟这老儿斗口,且先约定个日子,咱弟兄们再与这老儿作一决断如何?”
  胡大猛点点头,大声道:“吕良,此刻兄弟等因有要事在身,无法逗留,三日之后,仍在此处碰头,是和是战,全凭尊驾怎样?”
  “好倒是好——”唤作吕良的脏老人嘿嘿一笑,顺口应声回答了这么半句话儿就忽然止口不语,两眼在三人身上打转!
  岳阳楼上的酒客们,在四人对答之间,业已知道,这三位大汉和这脏老人的身份来历是关外“神风牧场”的五大牧手之三,“紫面金刚”胡大猛,“三星子”储杰,“五绝神”李刚,忽然联袂入关,这显示着必有什么重大之事发生。而这位脏老人,却竟是素有丐帮五大高手之称的“牛头鬼丐”吕良,这更显得事态不太简单;他们既已结下梁子,必然要在这楼头掀起一番风雨······
  于是,几十双眼睛却盯向四人,而那眼睛里却充满了期望,等待,或是幸灾乐祸的不同表情!
  他们想看看这场热闹,急切的想看看这场热闹;可是,“牛头鬼丐”吕良居然应声答允三日后之约,这不禁使酒客们大感失望!
  “紫面金刚”胡大猛,在听得“牛头鬼丐”吕良话音一落之际,立即双手抱拳,朗声笑道:“兄弟等承情了!”当先一迈步,向楼口行去。
  “站住!”
  随着这声阴森森的暴喝,一股极大的潜力,直向“紫面金刚”胡大猛的胸前袭来,迫得胡大猛闪身疾退!
  胡大猛虎目暴睁,直注“牛头鬼丐”吕良,气得须发戟张,胸膛起伏,怒指着对方狂喝道:“吕良,兄弟等若非有事,今日定要你血溅此楼······你若再不闪开,兄弟就要得罪尊驾了——”
  这位“紫面金刚”胡大猛虽已怒极,却依然强自压抑,不肯在这岳阳楼上莽撞出手,引起一战场血!
  “胡大猛,储杰,李刚尔等听清楚,岳阳楼可比不得长白山,老夫若再容尔等脱去,这中原道上,老夫还能混吗?”
  胡大猛听得混身一震,正待答话,那位一直未曾说过半句话的红脸大汉“五绝神”李刚,忽地排身而出!“吕良,闪开!”右臂一曲,五指暴伸,电疾抓向吕良左肩。
  谷梦远一旁凝视,心中暗道:这红脸大汉的手法,倒颇象传说中的“困龙神抓”手法,想来武功一定不弱!但不知那“牛头鬼丐”吕良如何?能否避得开这红脸大汉力可搏龙的一抓!
  只见那“牛头鬼丐”吕良嘿一笑,右手一抬,食指、拇指微张,疾点“五绝神”李刚腕脉!
  这一招是攻其必救!那“五绝神”李刚力道十足的电疾一抓,竟然硬生生的被逼得缩手而退!
  “好手法!可惜碰错了对手了……嘿……嘿……”“牛头鬼丐”吕良冷笑声中,一招逼退“五绝神”李刚,左手却得理不饶人,迅快的拍出两掌!这两掌看似平淡,实则暗含内力,重逾千斤!
  “五绝神”李刚目光一凛,双掌合抱,一幌一推,让过了吕良的第一掌,硬接了吕良的第二掌!
  无声无息的一触之下,李刚不禁倒退了一步!
  “紫面金刚”胡大猛看得浓眉倏皱,他已发现吕良的内力修为,自己三人单打独斗皆非其敌!除非——“吕良,你如再不识相,咱兄弟可要联手对付你了!”
  胡大猛倒不愧是个耿直的汉子,在未曾联手搏战吕良的以前,竟是先向对方说个明明白白!
  “牛头鬼丐”吕良闻言细眼一瞪,冷笑道:“那倒正好,免得老夫多费手脚……”陡然双掌一扬,分取胡大猛、李刚二人!
  酒楼之上地方既小,桌椅又多,双方相距不过尺许左右,吕良暴起四招,用心就在逼得胡、李两人只能硬接,无可闪避!
  胡大猛看去粗猛豪放,但他却是粗中有细,明知自己内力比不得对方,自然不肯跟吕良接掌硬拚!便不由向李刚使了个眼色,喝了声:“让!”
  不止于胡、李两人同时闪身让开“牛头鬼丐”的这别有居心的一击,连另一位“三星子”储杰,也同告退身!
  这一来,“牛头鬼丐”的双掌刀道,全部落空!
  而这落空的掌力,却毫不容情的向谷梦远涌了过去!
  “牛头鬼丐”吃了一惊,“神风五牧”中的三人也吃了一惊——不过,他们都心余力拙,抢救不了!
  “爷爷,你……”一声娇脆的哼叫!
  “吕良,你太放肆了……”一声苍老的暴喝,接着是一条人影飞来!
  可是,这些惊骇的神情和举动,都没有放在谷梦远眼里,他依然含笑而坐,实实的身受了吕良两掌掌力击体!
  “小伙子快让!”那飞来的人影,凌空出掌发话了!
  但,迟了!
  人,已被掌力撞翻了!可是,怪的是撞翻的人不是被击向窗外,而是迎着飞来的人影倒退出去!
  这又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尤其是那位见义出手,横飞而来的老人,更是被迫强煞身形,硬生生落下地来!
  “花啦……啦……”
  一阵阵桌翻碟碎的闹声传来,那位“牛头鬼丐”吕良,竟是四脚朝天的跌在身后丈许一张桌上!满桌菜肴淋了一身,碗盏碎落了一地!
  谷梦远,依然静坐,依然微笑,依然持杯在手……
  瞬间,所有的惊奇眼色都射了他!
  “护身罡气……”“牛头鬼丐”吕良一跃起,脱口大叫!
  接着,那娇脆的声音也叫:“护身罡气……”
  “老夫是服了!菁儿,这小伙子……”那位老人大步走回自己座位,向少女摇头道:“爷爷真看不出,象他这等年纪就有这等的绝艺……”
  惊叹,唏嘘,羡慕,敬佩,怀疑……这一切的情感,都集中指向了谷梦远!
  谷梦远故作不闻,他在思:你还能假装多久?我留下没走,就是因为我发现你也在楼上,我相信你应该有所向我表白,你不该……
  你会走过来,你一定会,你一定会,只要你——
  不错,谷梦远想对了,此刻果然有一个人朝他走来!可惜的是,这并不是他希望的那个人!
  “娃儿,刚才是不是你耍的花样?老夫想不到大海里行过舟,却跑到阴沟里翻了船……”敢情此人乃是“牛头鬼丐”吕良!
  谷梦远心里本就很烦,又在想着心事,闻言一怔道:“阁下说的什么?”
  “牛头鬼丐”吕良细眼一瞪,嘿嘿连声道:“娃儿,明人不作暗事,光棍眼里不揉沙子,老夫面前,你还想反穿皮袄——装的什么佯吗?”
  谷梦远扬眉冷笑,心想:你说我佯装,我索兴就装到底,反正此时是大家闲着没事干,扯扯皮也不错!“在下坐在此处,丝毫未曾挪动,阁下这等打哑谜似的说话,莫非是诚心跟在下找碴呢?”
  谷梦远话音一落,“牛头鬼丐”已怒声喝道:“娃儿,你是倚仗着那一身罡气,就敢藐视武林前辈么?”
  这“牛头鬼丐”说话,倒是相当往自己脸上贴金,竟然以前辈自居,不禁令谷梦远听得心中发噱不已!
  “阁下说话最好少占别人的便宜!”谷梦远故意寒着一张脸,沉声喝道:“凭阁下还不配自居在下前辈!”
  他说话之间,有意无意的瞟了那位他所期待的人!
  而谷梦远在一瞥之后,立即皱起双眉!
  “牛头鬼丐”此时却弄得大为尴尬,他不相信刚才不是这娃儿捣的鬼,但却又苦于找不出实据!
  容得谷梦远讥刺他不应以前辈自居的,正好授之以薪口,顿时脸色一沉,细目倏睁,大怒喝道:“老夫年龄比你娃儿大了足足两倍,过的桥比你娃儿走的路还多,凭什么算不得你前辈?”“牛头鬼丐”话音略顿,发出一阵嘿嘿怪笑,又道:“娃儿,你究竟是谁的门下,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如果你那前辈是老夫相识之人,老夫今日就放过你······”
  谷梦远心中重重,自是越听越烦,“牛头鬼丐”这倚老卖老的口气,更令他肝火上升,气往上冲!
  星目精光四射,剑眉陡告双扬,冷哼一声,正待狠狠地拿这丐帮高手出顿怨气之时,忽然地发觉了那一双他所期待的明亮大眼睛,正以一种迷惑和不满的神情凝视着自己,不禁长长的嘘出一口气,强按下冲天怒意,换成一付笨绌的,而又茫然于对方话意的脸色,向吕良挥手道:“阁下要找的那三个人溜啦!再耽搁就找不到了……”
  “牛头鬼丐”吕良闻言,似是这才想起自己乃是要向“神风牧场”的牧手们,找回昔日在关外吃瘪的过节之事!
  他迅快的回头,果真发觉楼上已无胡大猛等三人踪影!这一气真可非同小可,但见他身形一幌,脱口吼道:“好兔崽子们,老夫看你们逃……”话未说完,人已穿窗而去!
  “会帐,会帐……老化子你不能白吃呀……”店伙一见“牛头鬼丐”吕良穿窗而去,不禁急得跌跌撞撞的向楼下跑去,口中一路大叫不停,只引得楼上食客们大笑不已!
  谷梦远摇头一叹,心想:这有什么好笑呢?总不能武林人物吃了人家的东西就可以不给钱吧!
  他心念及此,立即大声叫回那个气急败坏的店伙,给了他一锭官银,替那个找自己麻烦的鬼丐结清酒帐!
  谷梦远这样做,只是为了看不惯人类的幸灾乐祸心理,钦佩也好,卑劣的讥讽也好,他是决不在意的!
  不过,他此刻觉得,这一台子戏,似已演得差不多了,那个使自己留下不走的人,不该再不出面了!
  谷梦远再度瞟了那位自己所期待着的人一眼,结果却令他大为惊讶和怀凝,这眼光为什么那么陌生?
  她……有什么理由使她必需如此假装呢?
  谷梦远越想越如坠入五里雾中……
  他皱眉沉思,尽一切可能的去想,想找出一个充足的理由……
  适时,另一个人又大步向他走来!
  “少侠适问所为,老朽深为钦佩,挟技不眩,报怨以德,均非常人所能做到,老朽有心高攀一叙,少侠肯否?”苍老而清朗的话音入耳,谷梦远已然知道,此人必是带着孙女儿的那位满脸正气的老人了!
  他起身抱拳一笑,道:“老人家请坐!”
  老人一笑落座,掀髯道:“老朽柴健,好事的朋友称呼老朽一声‘西山樵叟’,实则庸碌终生,浪得微名,不值方家一笑耳——”
  “西山樵叟”四字入耳,谷梦远不禁心头一震!
  他突然想起;他从那“北邙三魔”之首,“枯魔”司马钧身上搜索的一本题名“武林点将录”上,这位艺出昆仑,也算得昆仑一派眼下辈份最高的老人,是被列为正派人物中,十大高手之一的!
  未待谷梦远答话,“西山樵叟”柴健接口又道:“敢问少侠大名?”
  谷梦远因为知道了老人的出身,立即极为恭谨的应道:“晚辈谷梦远,天台人氏······”
  “西山樵叟”闻言,神色微微一变,急道:“少侠是天台人么?”
  “正是!不知老人家何故动问?”谷梦远眼见“西山樵叟”这等神色,心中不禁动了疑念!
  “西山樵叟”一笑道:“天台‘病子都儒侠’谷扬,与少侠是何关系?”
  谷梦远闻言不觉一怔,看了“西山樵叟”一眼道:“据家父告知,先祖父名讳谷扬······”
  “好!这就难怪少侠有这等身子了!”“西山樵叟”柴健的脸上,已然现出了信任的笑意!
  但是,谷梦远却有些迷糊了!
  “老人家,家父并不曾习武,而且——”他再度注视“西山樵叟”柴健一眼,摇头道:“家父告知晚辈先祖父名讳之时,并未提及先祖父乃是武林中人物,先祖父是否即老人家所说之人,晚辈无法肯定!”
  “西山樵叟”柴健淡淡一笑,道:“令尊是否即为现任云贵总督的谷侯爷?”
  谷梦远听得栗然一惊,连忙立起恭声道:“正是家父?”
  “西山樵叟”这才呵呵大笑道:“那就不会错了!”
  谷梦远依然恭声道:“晚辈相信前辈所说……”
  “西山樵叟”柴健黯然幽幽叹道:“听谷少侠口气,谷扬大侠业已作古仙游了?”
  谷梦远仍是站立答道:“晚辈出世不久,家祖即告见背……”话音之中,已是充满凄凉语调!
  “西山樵叟”点头道:“老朽也曾听说……”话音一顿,突地摇头又道:“不过,令祖仙去之事,老朽一直不愿相信!”
  谷梦远听得不禁又是一怔!
  “西山樵叟”紧接着一笑道:“老朽思念故友,方有此言,少侠请勿诧怪!”
  谷梦远忙道:“老前辈厚谊浓情,晚辈先祖在泉下亦感。同身受!”
  “西山樵叟”呵呵一笑,抬目道:“坐下来谈吧!”
  谷梦远依然谢罪告坐,但他却被“西山樵叟”的另一句话问话,问得不得不站了起来回答!
  “少侠武功是否令祖所授?”
  谷梦远站起来道:“晚辈武功并非先祖所授!”
  “啊?”“西山樵叟”似是有些不信,须知谷梦远所露的那手罡气工夫,除了谷扬,放眼武林,谁能调教得出来?
  此老不信,自然也有他的道理了!
  “尊师是谁?”
  谷梦远迟凝了一下未答,“西山樵叟”柴健见状,怕他有什么为难之处,立即又低笑说道:“少侠如有什么不便之处,那就算了!”
  谷梦远摇头笑道:“不是不便,只怕说出来也无用处而已!”
  “西山樵叟”不解道:“少侠此话何指?”
  谷梦远笑道:“家师从未在武林之中露过面,所以家师名号,恐怕武林之中亦无人知晓,说出来岂不等于白说?”
  “西山樵叟”恍然大笑道:“原来如此······”
  谷梦远知道“西山樵叟”柴健口中虽然这么说,而心中定是十分的不信,当下也一笑说道:“晚辈家师自号‘紫竹林中客’!”
  “紫竹林中客?”这倒果真把“西山樵叟”给难倒了!这“紫竹林中客”五个字,听来委实陌生而又陌生······
  “爷爷,不知道的人又怎能想得出来呢?”脆脆的银铃般声音,甜甜的调皮神态,大大的满孕着秋水般明亮的眼神,突然出现在老人的身侧!“爷爷,你只顾自己聊天,把菁儿一个人掉在那儿多孤单啊!爷爷,你不给菁儿引见······这位······大······哥么?”
  一股红晕,醉上了粉面,这小姑娘也很美啊!
  谷梦远由于自己心有所属,倒是显得挺大方,白衣少女话音一落,他立即微微一笑说道:“在下天台谷梦远!姑娘请坐……”
  白衣少女掩口一笑,坐到“西山樵叟”身旁,两只大眼,却溜溜的在谷梦远那俊面上转来转去!
  “西山樵叟”掀髯一笑道:“谷少侠可别见笑,老朽这孙女菁萍自幼跟随老朽长大,娇纵惯了,所以……所以……所以……”老人“所以”了半天,仍未将下面想说之话说出!
  白衣少女柴菁萍却格格一笑,接口道:“所以有些调皮是不是?爷爷,你怎么见到别人总喜欢说自己的孙女不乖呢?你也不怕人家笑话呀……”嘴一撇,娇憨得蛮可爱!
  “西山樵叟”闻言,怜爱的哈哈一笑道:“谷少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女孩儿家一天到晚不肯安安静静,真令老夫担心将来……”
  老人那“担心将来嫁不出去”的“嫁不出去”四字尚未出口,柴菁萍已嘤咛一声,撞向老人怀中道:“爷爷,你敢说?瞧菁儿不扯掉你的胡子……”敢情这句话老人已经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故而柴菁萍也有了她对老人那付要说这句话的办法!
  “不敢!不敢!爷爷的胡子再扯就被你扯光啦!”好一副祖孙弄趣的画面!
  谷梦远心中充满了快乐的感受,脱口道:“年轻人自是应该活泼些才好,前辈不必责笑令孙……”他说来老气横秋,倒象自己已经七老八十一般!
  “西山樵叟”哈哈笑向菁儿道:“好呀,菁儿有人帮着说话了……”
  柴菁儿甩头一笑道:“哼,他以为他老掉牙了啦……”说着又是噗哧一笑!
  谷梦远被她这一笑,直笑笑得俊面飞红,热生双颊!
  “西山樵叟”只看得心中大乐,他自从知道这年青人乃是谷天民总督之子以来,就打从心里喜欢了他!何况,他与谷扬又是老朋友呢?
  此老眼见谷梦远被菁儿说得一脸训训,红晕透颊,倒真怕年轻人容易生恼,连忙大笑一声道:“说笑适可而止,谷少侠此番来到岳阳,可是为了那五派一教联手对付寒碧宫宫主之事?”
  谷梦远目光一黯,点头苦笑道:“晚辈初出江湖,对武林中各种人物,极少接触,此事根源何在,晚辈丝毫不知就理,只因一位朋友约晚辈来此相晤!”
  “西山樵叟”点头一笑道:“谷少侠既已来到岳阳,总算是赶上了武林之中多年难见到的场面,何不前去凑凑热闹呢?”
  谷梦远沉吟道:“前辈想必为了此事而来……”话说出口,他才发觉问得多余,这“西山樵叟”既是昆仑派中的俗家长老,焉有不是为此而来?
  “西山樵叟”闻言却摇头道:“本派并未敦请老朽前来与会,只是我家这淘气的姑娘,吵着要来,老朽也不得不来了!”
  柴菁萍听得格格娇声笑道:“爷爷,你又骗人了!这回可不是我要你来的,是你自己说要来这儿看几个老朋友的嘛!”
  “西山樵叟”笑道:“好,好,是爷爷自己要来的!”
  柴菁萍小嘴一撇道:“本来嘛······”
  谷梦远看着这对祖孙,确是有趣,忍不住插口道:“前辈是准备参与此一洞庭盛会了?”
  “不参加洞庭盛会,到这儿来干吗?”
  菁萍大眼一鼓,瞪着谷梦远嘟着嘴说道:“谁象你,赶这节骨里跟朋友约会约到洞庭湖来了?”
  谷梦远听得眉头一皱,心想:“这是什么话啊?难道有人约我在这洞庭湖上相见也错了吗?”但口中却道:“正是如此,在下也深感时机不对!”
  柴菁萍闻言噗哧一笑道:“什么时机不对呀?我是说你根本在故意找藉口啊!”
  这等坦白的话儿,对于初次见面的朋友说出,确是相当令人辩也不好,不辩也不好,谷梦远顿时弄得僵笑当地,无法对答!
  “西山樵叟”眼见谷梦远竟被这刁蛮的孙儿问得讪讪不能回答,不禁心中又好气,又好笑,瞪了柴菁萍一眼道:“菁儿,不得对谷少侠这般无理玩笑!”
  菁儿摇头不服道:“爷爷,人家说的是老实话嘛······”说着又是娇笑格格:“不信,你问谷大哥为什么不肯解释?”
  “西山樵叟”看了谷梦远一眼,笑道:“菁儿,谷少侠凭什么要解释,这事与你又有什么相干呢?”话音微歇,又正色向谷梦远道:“谷少侠,今夜你就跟老朽一道前去可好?”
  谷梦远稍一沉吟,苦笑道:“晚辈那位朋友叫人报信,也是言明今晚在洞庭湖上相会······”
  “啊?”“西山樵叟”不自觉的皱起了眉!
  “谷大哥,你这位朋友倒真会拣日子?拣时辰?拣地方!”柴菁萍似是闹气般的向谷梦远嗔道:“哼,你怎么不约他一道去看看洞庭湖水上擂台呢?”
  谷梦远摇头道:“不成!她没告诉我相会的地点,我正在为这八百里洞庭湖,何处才可以碰到她而发愁不已!还怎么能约她同赴盛会呢!”
  “那是个什么鬼约会哩······”柴菁萍的嘴又嘟起来了!
  谷梦远此时只能连连苦笑,望着那远远的,坐在另一面靠窗座位的一位俊俏无比的黄衫少年,不停的苦笑!
  他几次想移尊就驾,却又几次自动的打消了此意!
  他总感觉到秦姊姊这种做法,必有深意!即使此刻秦姊姊正坐在不远之处,也会知道自己在此,而又竟然连眼色都不给予一丝一毫暗示,岂非大以违背了常理么?
  或许······他心中一动,慨然向“西山樵叟”道:“晚辈决定今晚先随你老同去凑凑热闹······”
  万里晴空,一轮皎月,微风不起,水波不兴!
  洞庭湖宛如一面硕大无比的镜子,那么鲜亮的躺在地上!
  平日如在岳阳楼头俯瞰洞庭湖夜色,至多不过是看到无数灯火,星罗棋布的明灭在波浪之间而已!
  但是,今夜的洞庭湖,如果自岳阳楼看下去,似是大大的变了形象,点点渔火全渺,片片风帆俱无!
  而远在离开岳阳大约数里之遥的湖面之上,却聚集着千百盏气死风灯,千百支腊油火炬将数里方圆,照耀如同白昼!
  灯、炬之下,却团聚着数不清的各种船只!
  这些船只中,有华丽的画舫,有三桅巨舰,有独桅川帆,有轻快的渔舟,也有宽笨的驳船……形形色色,不一而定!
  可是,这些船却都是分散在四周,并且,所占的面积,竟直达数里路远近,不规则的形成一个圆圈。
  在这各类船只组成的圆圈中间,一眼望去,居然是一座宽达五十余丈,长约八十余丈木台!
  这座水上木台是由上千块巨大杉木阔板,一块连一块的钉在一百二十支棱形快艇之上搭建而成!
  木台的四面,一共用了两百只铁锚拉紧,使得这座水上木台,平稳得有如建筑于平地上一般!
  灯火通明,人声嘈杂,一台好戏,已然即将上演!
  谷梦远陪同“西山樵叟”柴健,柴菁萍祖孙,雇了一条双浆快舟,打岳阳码头破浪而来!
  抵达这水上擂台的现场,“西山樵叟”柴健立命舟子将快舟摇向靠台的右面一座画舫之旁!
  谷梦远先时未曾注意,只道时刻还早,孰料这四周围的上百只船舶,俱早都坐满了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
  其实,他无须乎去想去看,这些船不装满人又怎会空着划过来呢?
  那木台之上,此刻依然空荡荡的,靠向岳阳城内方向,一排摆了十席坐位,大概是用为主持此会的人物座次。
  他极目四眺,由于船只太多,无法看到远处景象!
  “想不到今夜盛会竟是这等轰动!”那位“西山樵叟”柴健半似感叹,半似兴奋的大声笑道:“自从二十五年前衡山大会以来,武林之中,还没有再象今日等集四海群英于一起之事呢!”
  柴菁萍对今夜之会,仿佛特别感到兴趣,闻言笑道:“爷爷,那二十五年前的衡山之会你去过吗?”
  “西山樵叟”拂髯笑道:“去过!”
  “爷爷!那次大会为的什么事呢?菁儿怎的不知道······”
  谷梦远闻言,心想,二十五年前之事,我们都还未曾出生,又怎能知道为的什么?这岂非白说!
  “西山樵叟”柴健目中神光微闪,笑道:“那次大会是为的搏杀当代魔头‘天残子’!”
  “天残子?”谷梦远不自觉的应声道:“这天残子是否即是‘北邙三魔’之师?”
  “西山樵叟”点头道:“不错······”长眉忽地一扬,又道:“谷少侠是不是碰到过这位武功超绝,心肠狠毒的凶人?”
  谷梦远摇头一笑,“晚辈倒未曾见过这魔头······”
  柴菁萍插口笑道:“爷爷,你不是说衡山大会是搏杀那‘天残子’吗?”
  “本是如此!”
  “爷爷,你说漏啦!”柴菁萍笑着:“既然搏杀天残子,为什么又问谷大哥是不是碰上天残子?”
  谷梦远听得暗中点头,心忖:可不是吗?除非是那衡山大会之上,正派群雄未能杀死天残子!
  “西山樵叟”此时忽地低声一叹道:菁儿,“你问得好······唉!衡山大会虽然是正派人物群英毕至,都却无人能敌那老魔头的‘血印断魂神煞’······”
  “哦——”柴菁萍惊叫出声:“爷爷,你也跟他交手过……”
  “西山樵叟”点头低语道:“爷爷拚出全力也只接下这老魔十掌……”
  柴菁萍似是不信的皱起了柳眉!
  “西山樵叟”又是一声低叹道:“五十八名正派高手虽是轮流出手,依然非伤即残,眼看那场以为必遭胜算的大会,眨眼间就要被老魔头把正派人物一网打尽之际,天幸适时赶来了‘南海双孤’中的‘断发翁’司徒坤,以一身绝顶的‘乾元天罡’神功,跟那老魔激战了三天三夜,才一掌将那老魔头打得口吐鲜血,跌下天柱峰去,解救了正派群豪丧身辱名之危……”
  柴菁萍只听得两眼瞪得好大,好大!
  “天残子没死啊!”
  “司徒坤老人的一掌,当然打不死这老魔头!”“西山樵叟”柴健目注谷梦远,微微一笑道:“谷少侠,你果真未曾见过那老魔头么?”
  敢情这老人还有几分不大相信呢!
  谷梦远摇头道:“晚辈实是未曾见过那‘天残子’,不过——”略一犹豫,他终于还是决心把击毙“枯魔”之事说出;“晚辈在川边巫山的朝云峰头,却遇到了那老魔门下的弟子‘北邙三魔’!”
  “那也是凶人啊……”柴菁萍一脸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谷梦远感激的一笑道:“果然是很凶……”
  “西山樵叟”笑着插口问道:“谷少侠与那‘北邙三魔’照过面么?”
  谷梦远点头道:“三魔之中,晚辈只见过了‘枯魔’司马钧和‘尸魔’常碧霞两人,‘醉魔’慕容敬未曾露面!”
  柴菁萍俏自一转,笑道:“谷大哥,你跟他们较量过吗?”
  谷梦远微笑道:“较量倒是较量过,只可惜仅仅两招!”
  柴氏祖孙不禁同时一怔,菁儿更忍不住道:“谷大哥……你……赢了吗?”
  她这语气毫不肯定,显然;她以为谷梦远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取胜象“北邙三魔’这等杀人不眨眼的凶人!
  谷梦远笑道:“常碧霞,司马钧两人均已理尸朝云峰头……”
  “哦——”
  柴菁萍几乎跳了起来!她那股意外的高兴神情,只看得“西山樵叟”柴健也忍不住呵呵大笑!
  “谷少侠居然两招之内就能击毙天残门人,老朽真是高兴得很!这两个魔头除去,实是为武林中造福不小……”
  谷梦远此时本想解说那朝云峰头“枯魔”等究系如何死去的实情,但却又怕将“瀛海三星”之事传出,而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只好淡淡一笑,默认柴氏祖孙之话,点头道:“天残子武功虽高,但他的门下弟子却不大争气,据晚辈所体验,三魔武功还算不得极顶高手!”
  “西山樵魔”笑道:“如论真实武功和为人,三魔之中,应以‘醉魔’最好,但若论如何奸险狠毒,则‘枯、尸’两魔足称举世无匹!”
  “不错!晚辈确信……”他忽然觉得自己又几乎说漏了口,赶忙改变话题道:“亥时已到,怎地还不见主持人出现?”
  “西山樵远”此时已经发现谷梦远的话中有话,但他既不愿说出,自己也就不便追问,只是一笑道:“五派掌门人早已来了,只是那一教的教主至今尚未现身,倒真是令人不解得很,而且……”
  “西山樵叟”忽地“哦”了一声,又道:“那位‘天魔教’的教主敢情是个少女哩……”
  谷梦远应声举目望去,那座木台之上,此刻正有一群武林人物自侧面的一艘五桅巨舫之上,缓缓踏着跳饭走将过来!
  为首之人,果是一位身段极其窈窕,长发垂肩,身御玄装,举止宛约,长袖飘飘的少女!
  可惜她面上罩了一块黑纱,使人难见其庐山真面目!
  跟在这少女身后的,是两僧一道,一位中年文士,以及一位白发如银,手拄拐杖的老婆婆!
  谷梦远心中暗想,这五人大概就是武林五大门派的掌门人了!
  “西山樵叟”指点着那五位掌门人,向谷梦远笑道:“那灰衣老和尚,乃是少林掌门明善大师,黄衣老和尚则是敝派掌门人‘伏虎禅师’了……”
  谷梦远因为看过了“枯魔”司马钧的那本“武林点将录”,此时已知另外三位掌门人是谁,故而笑着接口道:“前辈且慢介绍,晚辈猜猜这剩下的三位掌门人如何?”他略一打量这跟在双僧之后的三人,又道:“那位长发道长,定是武当掌门‘一清道长’!”
  “西山樵叟”笑得一笑,尚未答话,柴菁萍已抢着说道:“当然嘛,五大门派中只有武当掌门才是道装……”
  谷梦远微微一笑道:“那位中年文士,是否就是江湖中人称‘梅剑金指侠’的华元翰,现任华山一派的掌门人呢?”
  “不错,正是华元翰!”
  谷梦远一笑道:“剩下来的这位白发婆婆,想必是‘峨媚’掌门人,以一手‘七修剑’法冠绝武林的‘恨天姥姥’!”
  “正是,正是!哈……哈……谷少侠,你说你初入湖,可是你却对各大门派如此了解,倒真叫老朽难信了!”“西山椎叟”听得哈哈连声大笑!
  谷梦远却被此老笑得涨红了脸道:“晚辈虽是初入江湖,孤陋寡闻至极,所幸前些日子得了一位朋友的指点,才大略知道了些武林人物而已!”
  柴菁萍俏目一闪,掩口笑道:“是不是那位约你相见的好朋友告诉你的?”
  谷梦远回目看了柴菁萍一眼,心中不禁沉思:这姑娘委实奇怪得很,好象什么事她都要管……口中却应声道:“不是……”
  三人对答之问,那五派一教的六位掌门,业已全部登上木台,并且大步走到面向君山方向的台口!
  少林掌门明善大师,适时抢先一步,对着四下船只之上的各路豪杰,双掌合十当胸,朗声发话道:
  “今宵五大门派与天魔教共聚洞庭,为的是要与‘寒碧宫’了结一段宿仇,承蒙我武林兄弟不弃,不远千里赶来共襄盛举,贫僧少林明善,谨代表各派掌门人及成教主,在此先行致谢!”说着,再度合十稽首……
  各船群豪,竟然暴声喝采,一时响震十里,确是壮观!
  明善大师容得群豪采声渐落,这才双目精光倏射,罩定台下右前方的一艘华贵的画舫,吐气开声道:“少林释明善,昆仑释伏虎,武当一清,华山华元翰,峨嵋梅姥姥以及天魔教成教主,在此敬候寒碧宫主人答话……”
  那艘华丽画舫,夹在许多船只之中,本是一片寂黑,未亮灯火,故而在明善大师喝叫之前,无人对之注意!
  容得明善大师这一指名发话,这艘画舫就在其话音一落之间,修告百灯开明,大放异彩!
  从头到尾,几乎全在彩灯笼罩之下,金碧辉煌,五颜六色,远远望去,直如天上幻景一般!
  而那画舫的船舷之上,更是每隔一步,就俏生生的站立着一位身着劲装,背插长剑,云鬓高盘,眉目如画的少女!
  这群少女大约有廿四名之多,分着四色衣履,红、黄、蓝、白交互错列,剑惠迎风,长带拖曳,更显得十分动人!
  各船武林人物,无不被这等场面惊得发怔!
  “寒碧宫”倒是真够得上排场啊!
  画舫那轩敞的大舱之中,光亮得有似白昼,随着全船灯火齐明,一阵人影闪动,霎时走出一群人来。
  这群人仍然全是十八九岁的少女!
  当先的四名手执古色古香宫灯的宫娥,然后是两名身着银色罗衫,长衫垂肩的绝色少女!
  这两名少女的身后,是一位高盘龙凤宫髻,珠光耀眼,身御淡黄罗衫,美比天人的女人!
  此女年岁不大,顶多不会超过廿一二,但那份高雅雍容,绰约无伦的风姿,有如凌霄仙女,纤尘不染!
  谷梦远等小艇因是在画舫的另一面,故而无法看清此女面貌,但这身裁举止,一旦入目,谷梦远不禁心头狂震!
  这黄衫少女在六名宫侍引导之下,已缓步踏向船首!
  此刻,不但是满湖群豪已被她的高洁神圣的美貌所震住,就连那木台上五派掌门和一教教主,也有些呆了!
  四下里竟是鸦鹊无声,静得连水下鱼儿喋喋之声,和水波兴起的涟漪之声,都可清楚的听到!
  谷梦远睁大着双目,放射着前所未见的神光!
  柴菁萍象着了魔,怔怔地呆在那里······
  只有“西山樵叟”柴健,依然一手捻髯,面含微笑的注视着画舫上的诸女,神态甚是安详!
  但此老心中,却确实大大的惊讶,名震江湖的寒碧宫的主人,竟然乃是一位双十年华的美丽少女!
  黄衫少女俏立船头,向木台上微微发楞的五派掌门人和那位面罩黑纱的天魔教主,略一打量,立即淡淡一笑!
  那看得见她展颜轻笑的群豪,发觉她的笑容,直似万花齐放,千蕊争春,足可把百丈冰崖,化成春水!
  真美,美得却又那样的冰清玉洁!
  淡淡地笑意未敛,黄衫少女已轻展朱唇,琅琅启齿:“寒碧宫僻处雪山,与世无忤,不知那地方开罪了武林同道,竟劳动五派掌门跟天魔教主折柬相邀,摆下这洞庭水上盛会,引得天下英雄,千里跋涉,委实令寒碧宫既感荣幸,又大感惶恐!尚盼各位掌门人能明予告诉,及免寒碧宫蒙受不白之冤,五大门派误遭‘不教而诛’之毁······”
  黄衫少女话声宛如黄莺出谷,清脆而又娇柔,娓娓道来,直听得在场群豪心弦不停颤动!
  柴菁萍更是忍不住脱口叹道:“真好听······”
  而谷梦远——他几乎呆了!就在黄衫少女启唇说话以后,他不禁惊喜无比的低声自语:“果然是她……秦……”
  柴菁萍忽然回头问道:“是谁?你认得她吗?”
  谷梦远的自语,被柴菁萍听到了;女人不管大小,她们总是比男人显得敏感多的!尤其是当她心中已在关怀着某一个人时,连轻微的叹息,她都能在很远的地方感觉得出来!
  谷梦远似乎有些失神的笑道:“那个约我在洞庭见面的朋友,就是秦姊姊……”
  柴菁萍听得缓缓低下了头,发出一声轻轻地叹息!
  “谷大哥,她真美啊……”
  谷梦远微笑道:“真想不到……”话儿出口,他才觉到自己的失态,讪讪地看了柴氏祖孙一眼,红着脸笑道:“她叫秦湘灵,武林中叫她‘玉箫仙子’,不过,晚辈却不知道她竟是寒碧宫的主人!”
  柴菁萍这回没有抢着说话,她幽幽地看了谷梦远一眼,慢慢的掉转了头,把注意力集中向木台!
  “西山樵叟”倒是相当豁达,心中明知这丫头大大的伤了心,但却不以为意的笑向谷梦远道:“此女不但丽质天生,容颜盖世,而且华贵高雅,玉洁冰清,谷少侠有此红粉知己,老朽为你高兴!”
  谷梦远笑了一笑,正想说些什么,因为那明善大师已经开口说话,他就把到口的话儿压了回去!
  “女施主就是寒碧宫的主人么?”
  这句话正是群豪每人心中所想,急欲知道的事,故而明善大师话音一停,群豪全都伸长了耳朵等待。
  黄衫少女含笑未答,她身旁的两名少女之一立即娇声应道:“我家宫主,乃是寒碧宫主人的孙女,你们当我家宫主是寒碧宫的主人也可,不当我家宫主是寒碧宫的主人也可,不过我要告诉你们,凭你们这几位,还请不动本宫的老主人下山哩!”此女口齿极为犀利,这一顿话音说得台上六人大为错愕!
  明善大师侧目看了身后五人一眼,轩眉喝道:“女施主请勿逞口舌之机,惑人心意!”话音一顿,明善大师语气一变,朗朗向黄衫少女问道:“女施主,寒碧宫主人是谁?施主名号可否见告?”
  群豪心知明善大师这等问法,黄衫少女可能仍然不肯作答!
  但这次黄衫少女却是亲启朱唇回答了!她说话之先,又是粲然一笑,而这一笑却是笑得莫测高深!“本宫主人是谁,这恕妾身难以奉告!至于妾身……”她那秋水为神的俏目微微低垂,轻轻说道:“秦湘灵……”在这多男人之前,报出自己姓名,对于似她这等年纪的少女而言,总是不免为难和害羞的!
  先前发话的那名少女,适时加上一句:“我家宫主,武林人称‘玉箫仙子’!”
  “不错,当得仙子之谓……”不知道船舫中那一位发出了一声喝采!顿时,四下里万声齐和,只听得口呼“仙子”之声,不绝于耳!
  这等情形,只看得各派掌门和天魔教主心中极为焦虑!
  他们发现这“寒碧宫”的宫主,远比他们想象中难以对付得多多,今日稍有不当,就怕五派一教要丢大脸!仅仅几句话就能如此笼络人心,怎能不令人焦虑?
  明善大师不失是位年高得道的高僧,当下沉声道:“请各位英雄好汉静静!”
  这几个字说的甚是低沉,入耳却是震人心弦不止!
  明善大师乘着群豪被自己落入了“狮子吼”禅功的语声,震得心头一怔之时,立即高声说道:“仙子施主既然不肯告诉寒碧宫主人是谁,老僧只好不再追问!”明善大师说话,确是十分技巧,明知追问也不会追得出来,反而故作大方,明示不再追问,并且又用话儿把“玉箫仙子”扣住:“仙子手下适已言明,宫主可以算得主人!”
  “玉箫仙子”依然淡淡笑道:“确如大师所说!”
  明善大师略一沉吟,面色沉重的说道:“仙子施主是否当真不知今宵盛会用意何在?”
  “玉箫仙子”笑道:“大师不信?”
  明善大师面眉微皱道:“老僧看来不得不信!”
  “玉箫仙子”秦湘灵忽地俏目微现灵光,低道:“大师既是相信,岂非应该有所明以教我?”
  明善大师再度微瞥身后诸人一眼,慨然道:“本寺藏经楼上,曾经保管了一件昔年武林魔头的信物和一件兵器,月前突然于一夜之间被人盗去!”
  秦湘灵格格笑道:“大师是认为妾身所盗么?”
  明善大师被她插口问得一怔,摇头道:“老僧只是怀疑……”他本是要说,就是你们“寒碧宫”干的好事,但是目睹秦湘灵的天真笑容,却连稍为粗野的话,都难以出口!
  秦湘灵这回没有笑,而是正容朗声道:“大师不必怀疑,贵寺失去的‘七绝玉嫦娥令’,以及那支有消魂夺魄之能的‘银箫’,正是本宫取回!”
  她这等坦然承认的态度,又是大大出人意外!一阵轻嘘和叹息在四下里传散……
  连明善大师也呆呆的望着她半响不知说话!
  秦湘灵目睹斯情,心中暗自发笑,口中却道:“大师莫非又不相信!”
  经此一催,明善大师方始白眉一扬,跨前半步……
  忽然,五道人影并排的抢向明善大师身前——
  “本派西昆仑‘绿云精舍’所藏的那支‘晶剑’和那支‘七绝玉嫦娥’,想必也是女施主取去了?”
  这是伏魔禅师的质问之声!
  “正是妾身取回……”秦湘灵再度展开笑容!
  “施主,本派上清观剑楼之中的那支“玉钗”和那件七绝信物,莫非也是你取去的么?”
  “正是……”
  “华山九龙峪内的‘金环’和信物也是……”
  “金顶恨天崖上的‘木针’和信物……”
  “天魔教太室总坛中的‘石铃’和信物……”
  一声接一声的喝问,只听满崩群豪瞪目惊心!
  这位“玉箫仙子”秦湘灵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居然会出入五派一教最重要的禁地,如入无人之境?
  秦湘灵在一串银铃般长笑过后,忽地大声道:“各位口称之物,妾身确已一一取走……唉,这本是‘寒碧宫’之物,物主取回有何不可?”俏目一黯,甜美的话音陡地发冷:“各位仗恃着名门大派,竟是如此大兴问罪之师,是想永远霸占这些东西么?”
  五派一教的掌门人,原是满肚子的道理,才折柬相约“寒碧宫”主人,来此了结这一公案,不料,此刻经“玉箫仙子”秦湘灵一再明讥暗讽,一会儿坦率的令人心惊,一会儿又是天真得令人心喜的态度之下,弄得好象他们全都变成了强辞夺理,仅仗着名门大派,恃众凌人之徒一般了!
  故而,秦湘灵说完了话,六人都楞立良久!
  谷梦远在小舟之上,原是极为耽心,既不知事情真象,又生怕秦姊姊一旦处理不当,弄得千戈相见,寒碧宫人单吃亏!
  到了此时,眼见五位掌人和那一教教主全都被秦姊姊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不禁心中大喜!
  “五派一教想不到竟是这般卑劣……”话刚出口,他立即发觉不对,这位柴老头儿不就是五派之中的人么?连忙住口,不安的看了柴健一眼!
  幸好“西山樵叟”并未注意到谷梦远之言,正低声道:“此女才气逼人,假以时日,必成巨器……”
  谷梦远听得心中暗叫惭愧!口中接道:“前辈夸奖秦姊姊,晚辈亦有同感……”
  “西山樵叟”忽然摇头正色道:“谷少侠,你可知道寒碧宫取回的箫、剑、针、环、钗、铃等六般兵器和那‘七绝玉嫦娥’乃是何人所有?
  谷梦远笑道:“晚辈不知……”
  “西山樵叟”沉声道:“这几椿兵器和信物,乃是三十年前一位女魔头之物!”
  “哦!”谷梦远心中一惊,女魔头之物?而秦姊姊不是魔头啊!
  “西山樵叟”又道:“三十年前有位‘银箫公主’凌倩倩……’老人陡地住口不说,举目望木台上望去!
  谷梦远自是不便追问,也掉头注视木台……
  沉默已被那位天魔教的教主娇滴滴的话声打开:“秦姑娘不嫌说话有些过份了么?五派一教邀约姑娘来此,就是要查证所失之物,是否真是‘寒碧宫’所取……”
  秦湘灵一笑道:“当然是‘寒碧宫’取回!’
  天魔教主格格一笑,接着说道:“姑娘可知道这‘银箫、晶剑、玉钗、金环、木针、石铃、迷魂经’七绝,和那玉刻的嫦娥‘七绝玉令’乃是何人所有?’
  秦湘灵道:“教主姑娘,你不嫌问得多余么?”
  天魔教主娇躯以是微微一震,笑道:“姑娘定然是知道了?”
  秦湘灵噗哧一笑道:“寒碧宫也非江湖中的镖局,岂会放着自己的事儿不管,去为他人劳心费力,重重涉险?”
  她话音一顿,五位掌门人俱都脸上发赧!须知五派藏守此物之地,均是各派的重心腹地,防守极为严密,居然容人留下名号取走,岂不大大没有光彩?
  天魔教主因是面罩黑纱,看不出脸上表情,但她回答秦湘灵的话时,话音已不如先前从容,显然也是大为尴尬:“姑娘倒是会说话得很……”
  秦湘灵笑道:“面对高人,妾身也不得不小心一二了!”话音一顿,忽然悄转粉颈,回身侧二女道:“此间话已说完,我们还有一个约会哩!”
  两名少女恭声应道:“侍儿等已准备妥当……”
  二女一双皓腕一抬,只见那四名手执宫灯的少女,倏地转身,莲步轻移,就待向内走去!
  这时,武当一清道长和少林明善大师陡然同时高喝:“施主留步……”
  业已转身的秦湘灵,闻言一抬玉腕,低声向二女道:“再等一会吧······”
  黄衫飘飘,她缓缓地转过身来,笑向两位掌门人道:“妾身已把话儿说明,两位掌门人何故阻止妾身离去?”
  武当一清道长此时目光之中,竟是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怒意道:“本派的‘木剑令’定是姑娘顺手带去了吧?”此言一出,四外群豪莫不大大一惊!
  少林寺明善大师此时也是面色沉痈的高宣了一声佛号,叫道:“本寺‘达摩禅杖’是否施主取走?’
  武当“木剑令”,少林“达摩禅杖”乃是这佛道两大门派的镇山之宝,竟然也告失去,自是更为轰动武林!一时四下里议论纷纷,人人变色!
  秦湘灵那春花含笑的玉面,瞬刻间蒙上了一层迷茫不解和沉重的烟雾,她怔怔地望着这一僧一道摇头道:“你们的镇山之宝也丢了吗?”
  武当一清道长脸色发青,怒道:“姑娘,请答贫道的问!”
  少林明善大师虽是比较沉得住气,但也是一脸焦虑之色!
  秦湘灵娥眉双聚道:“两位掌门人,妾身有一事不解,想请两位解答······”
  一清道长怒道:“先答贫道······”
  明善大师却接口道:“道兄莫动无名,且容施主问个明白也好!”
  一清道长恨恨道:“说吧!”
  秦湘灵笑道:“两位失去贵派镇山之宝,为何先前不曾提出?”
  武当掌门似是未曾想到她会有此一问,顷刻之间倒弄得涨红了脸,尽在木台之上,连声啜嚅:“这……这……”
  敢情他们原先以为只要查出取走“七绝玉令”和箫剑等物确是“寒碧宫”中人所为时,定可将对方拿下,交与今日与会的群雄来个公平评判,而且,一派镇山之宝失去,总是砸掉门面的丑事,只要对方落在自己的手中,那还怕查他不出,所以,事先就未予提出!
  容得秦湘灵自承取回了“七绝玉令”和箫剑之后,还没等到他们再去追问其他事件之时,秦湘灵竟然急待离去,这时逼得这两位掌门人不得不老起面皮来追问了!
  一清道长迟疑之下,不禁引得四下里群豪发出大笑!这阵哄笑,笑得这位名望极著的得道玄真,几乎气破肚皮!
  明善大师总是沉稳多多,此时只好正色道:“施主问得极是有理,先前老僧与一清道友不肯询及,只是为了保全一派令名的下策做法,施主当能了解……”
  秦湘灵淡淡一笑道:“妾身相信高僧此语!”
  明善大师又被她这句话答得一楞!心想:此女倒真是直率得坦诚得令人心服,每句话都那么令人不愿怀疑她的动机……
  ‘施主,老僧为了一派千万弟子令名,敢请施主告知,‘达摩禅杖’是否被施主取去?”
  一清道长也不愧掌门之尊,他一时忘我,妄动无名之火,只这几句话间已平静了下来,明善大师话音甫落,他立即接着笑问道:“姑娘,还有本门的‘木剑令’……”
  秦湘灵明亮的美目,在两位掌门人脸上转了一转,略一沉吟,倏地又仰首向月。发出一阵银铃般的长笑!
  这笑声只笑得满湖群豪心旷神驰,如痴如醉……
  连那身具无上禅功的谷梦远,也几乎按不下心神……

  第三章 一战成名天下知
  秦湘灵银铃般的长笑久久未歇!
  这充满了挑战性的笑声,虽是令洞庭湖上的群雄心驰神荡,但却并无丝毫使人产生意马心猿的秽念。
  她的笑声,只仿佛把群豪带进了一个美丽的天堂,万花争艳,百鸟鸣春,高山流水,快乐无穹!而这笑声已能控制他人的心神,总不归假!
  谷梦远心中也自吃惊不已,他可当真未曾想到,秦姊姊不但生得美过天人,而这身武功也是高得吓人!
  这种慑心的大法,若非谷梦远习过“无我禅定”佛家上乘心法,又有几人能够全凭修为抵挡!
  谷梦远凝目群豪,无不带有醉意,心中立即暗生警戒,他忽然觉得秦湘灵倘若此刻暴向群众狠心下手,只怕这洞庭湖的湖水,将要成为了这千百位武林大豪们的葬身之所了!
  一念及此,他不禁立告功凝双臂,全神戒备!只要发现寒碧宫中诸女,一有不轨行动,随时便可解救!实则,这只是谷梦远过分小心了些了!
  秦湘灵这声慑心长笑,并未再延续下去,就在少林掌门明善大师和昆仑伏虎禅师也已微现不支之状时,她也就不为已甚的刹住笑声,敛去神功;并且大声对两位掌门人正色道:“少林寺的‘达摩禅杖’,武当上清观的‘木剑令’,并非我寒碧宫所取去,请两位掌门人另行查探!”
  她笑声一敛,群众随即清醒,显见得秦湘灵并未存有任何伤人之念,否则,至少有半数以上之人,早已非死即伤!
  明善大师和一清道长当然明白这种道理,也由此可以看出,这位寒碧宫主,并非是个恶人!但是他们又不能就凭此女的一句话就予相!
  一清道长清癯的脸上,象是罩着一层雾,两眼紧钉着“玉箫仙子”秦湘灵,久久不能说话!
  明善大师也极感为难……
  峨嵋“恨天姥姥”扬着一头白发,忽然越众而前!
  “少林、武当两派所失之物,是不是你寒碧宫所盗,岂能凭你这丫头的一句话就能算?”她为人极为冷酷,所以说出话来,也是既硬又冷!
  一清道长适时接口道:“姥姥说得对,凭姑娘的一句话怎能令贫道等相信?”
  秦湘灵笑道:“依道长之见呢?”
  一清道长此时的心中并无主见,只是觉得自己一派镇山之物失去,不能如此轻易的放过可疑之人而已!
  故此,秦湘灵反口相问,倒是问得他一怔!
  “这个……这个……”一清道长依然无法作答!
  “恨天姥姥”再度喝道:“留下你们,等到查明之后再放!”
  此言出口,明善大师不禁白眉倏皱!“恨天姥姥”的这等找事的口气,委实有失一派掌门的风范!
  秦湘灵闻言,先是眉梢微现怒意,继而娇声一笑道:“梅姥姥说得好轻松,寒碧宫中男女老幼,可比不得你那峨帽子弟,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恨天姥姥”嘿嘿一笑道:“老身留定你们了……”
  秦湘灵粉面一寒,冷哼道:“凭你——”回顾向身侧二女之一喝声:“芳妹,劳你出手教训教训这老婆婆吧!”
  左侧红衣少女应声:“遵命!”移步行至船首,望着那位面罩寒霜,白发已被秦湘灵这句“教训”两字气得毫发竖立的“恨天姥姥”粲然一笑,轻启樱唇,一字一字慢慢的说道:“老婆婆,我家宫主的话儿听到了吧?”
  “听到了!不象人话!”“恨天姥姥”的脸更寒了!
  红衣少女倒是毫不为意的一笑道:“老婆婆,你说的话更不象人话了!”
  “恨天姥姥”白发倏颤,双目如箭,射出两道冷光,盯向红衣少女,脸上皱纹一阵跃动,脱口骂道:“放屁……”
  这位以恨天为名的老婆婆似已气极,是以连一派掌门之尊的威严也不顾,脱口骂出这等粗话来!台上的另外五位掌门不禁听得眉头倏锁!
  红衣少女似是也被她这句话儿激怒,蛾眉一扬,喝道:“堂堂一派之尊,原来只是个意气之徒……”皓腕轻舒,肩头长剑,业已入手,冷冷一笑,又道:“我家宫主另有要事待办,懒得跟你噜唆!姑娘要凭这支长剑,试试你这老不要脸的掌门,能不能留得了我们!”
  一句“老不要脸”的激骂得“恨天姥姥”暴跳如雷!龙头拐杖一顿,木台上响起一声大震!“臭妮子,看看老身留得下你不……”
  右臂倏扬,五指箕张,一式“苍龙吸水”!'绝顶的内家功力,发出,凌空直抓红衣少女!
  “恨天姥姥”身为一派掌门,武功自是了得,休看红衣少女先前极为恃大,等到对方出手,她可就不敢轻视了!长剑倏挥,晶光电转!
  红衣少女的身形,顿时被一片无形剑气所化成的剑网罩住,任那“恨天姥姥”空有重达百斤的奇绝“凌空摄物”真力,也无法穿透这广达丈许方圆的剑幔,挪动红衣少女分毫!
  抓摄神功无效,“恨天姥姥”老脸大感无光!只听得她嘿嘿连声冷笑,双目之中突现狠毒的凶焰!
  谷梦远在远处看得心中一凛!轻声道:“这位姥姥那里象个名门正派的掌门……”
  他言下之意,是猜不透“恨天姥姥”身为正派掌门之尊,怎会目光之中,竟然藏有这等恶毒的凶焰?
  “西山樵叟”低低一叹,接口道:“谷少侠不必奇怪,你应该从她这个令人听来已入魔道的名号之上,想得出她的心胸和脾性来!”
  谷梦远低叹道:“天生万物以养人……连杀人魔王张献忠都不敢逆天、恨天;这位老婆婆竟然连天也恨,委实过分……”
  话音忽然而止,一阵“哗啦”之声,忽告传来!谷梦远惊骇的举目望去!
  那“恨天姥姥”一见自己神抓无功,脸色倏变之下。竟是右臂微挫,改抓为拍,全力击出一掌!
  一吸一推两种截然不同的功力,居然在刹那之际就能替换,若非内力练到运用随心之境,何能至此?红衣少女剑上功夫固是了得,而碰到象“恨天姥姥”这等全以内力出击的真力之争,终究是限于年龄和修为,能够挡住对方一抓之力,却是无法抵得住得对方重逾千斤的撞击!
  “砰——”然巨震声中,红衣少女连人带剑被“恨天姥姥”的掌力,击得连退四尺,方始站稳!
  掌力余势却把画舫船头的两盏高吊的彩灯击碎,玻璃四裂,这才响起一阵“哗啦······哗啦······”之声!
  “芳妹,你没事么?”秦湘灵趋前一步,扶住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身形一稳,长剑立即入鞘,她虽然被“恨天姥姥”一掌击退,却是丝毫未曾受伤!“宫主,婢子并未受伤!”
  秦湘灵含笑点道:“这老婆婆的掌力虽是不弱,但要想在‘枯竹三剑’的剑势展开之际伤人,还差得很远······”说话之间,已移步船头,面向那位正为全力一掌,又只将红衣少女震退,却未击伤而大感惊讶的“恨天姥姥”,一笑道:“梅姥姥好深厚的功力,妾身大为钦佩······只是这两盏高悬船头的彩灯,乃是无知之物,姥姥怎么也迁怒将之击碎······”
  秦湘灵这几句话听得谷梦远在一旁拍手喝好!心想对付这等横蛮之人,秦姊姊正应该多讥刺他几句才过瘾!
  “恨天姥姥”本已羞怒难当,无法下台,秦湘灵的讥讽言语,正好火上加油,助其凶焰!
  白发狠狠倒竖,皱痕也根根突起,一脸比哭还要难看的神态,夹着几声比哭还要难听的怪笑,笑得各船群豪为之栗然!
  “姓秦的贱人,老身就试试你是不是比彩灯更结实······”“恨天姥姥”想是怒极,连说话也发抖了!但话声虽是颤抖,而她那只右掌却是再度凌空拍出!
  适才那一掌是无声无息的将红衣少女击退了四步,而这一掌却与先前大不相同,威势之强,令人胆战心惊!但听得锐啸划空,狂飙匝起,湖上宛如射起暴风,木台附近的船只,全都起伏波动不已!
  就在群豪全为秦湘灵捏着一把汗,耽心“恨天姥姥”伤了这绝代佳人之际,秦湘灵已卓然含笑道:“姥姥,秦湘灵敬你是位掌门,实受了你一掌之赐……”说罢,肃手静立,既不运气戒备,也不抬手还击!
  “恨天姥姥”震天撼地的掌风及体之间,居然连“玉箫仙子”秦湘灵黄衫罗带却未牵动分毫!
  “他练成了‘金刚不坏’禅功了……”柴菁萍终于忍不住惊呼!她自从发觉谷梦远说出今晚约他之人就是秦湘灵之后,已是好久未再说话了!
  “西山樵叟”摇头笑道:“菁儿,这不是‘金刚不坏’禅功,此女并非佛门弟子,而且,她这等年纪不可能有此上乘功果……”
  谷梦远应声笑道:“前辈说得对,这确非‘金刚不坏’身法!”
  柴菁萍回头白了他一眼,道:“你对她什么都晓得?”
  谷梦远皱眉道:“在下虽不能确知这是何种功力,但秦姊姊一身功力之高,在下倒是佩服得很,似此立于狂飙不动,受千斤重力之击而若无所事的工夫,大概是她那冠绝武林的‘归元神功’妙用!”
  “是‘归元神功’吗?”
  “西山樵叟”吃了一惊道:“谷少侠,此女是‘西竹’枯竹仙翁的……”话音忽然一顿,一拍谷梦远肩头,哈哈笑道:“老朽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她这一手‘悄空狂飙身承万斛”的工夫,不正是‘西竹’绝学‘枯竹劲不动神罡’么?”
  谷梦远对于秦湘灵所知不多,所以“西山樵叟”柴健说她乃是“西竹”枯竹仙翁后人一节,他根本无所置喙!
  至于“西竹”枯竹仙翁是谁,那司马钧的“武林点将录”上也未提及!谷梦远更是茫然不知所对了!
  “武林之中,只有‘西竹’一脉炼的‘归元神功’,看来此女定是‘玉金刚竹侠’秦啸虹的女儿了……”
  “西山樵叟”越说谷梦远越糊涂,不禁笑道:“前辈,‘玉金刚竹侠’就是‘枯竹仙翁’么?”他因为司马钧的“武林点将录”上,虽无“枯竹仙翁”,但却把“玉金刚竹侠”列入顶尖高手之中,故而有此一问!
  “西山樵叟”摇头道:“不是,那‘枯竹仙翁’乃是‘玉金刚竹侠’秦啸虹的尊人,此老不现神踪业有一甲子,想是已归道山了!”话音一顿,突然含有深意的向谷梦远一笑道:“谷少侠可曾听人对你说过武林中有所谓‘南儒、北病、西竹、东邪’这四个人物?”
  谷梦远微微一笑道:“没有!”
  “西山樵叟”低声笑道:“这四个皆是武功极高的武林奇客,而且——他们与谷少侠多多少少都有些故旧的关系!”
  “哦!”谷梦远在司马钧的“武林点将录”上,曾经看到这四个名号,不过也只是有名号而无姓名,所以无从了解这四人与自己有何关连!
  “西山樵叟”笑道:“这四位大侠在武林之中,被人合称为‘四方大侠’,却又不录属于武林中的任何门派……”
  谷梦远笑道:“似这等旷代奇人,自是很少属于那一门派的了!”
  “西山樵叟”点头道:“这‘四方大侠’人人都有一种奇特的个性,名行其是,不受拘束,若是一旦有了门派,那就不能行其所处了!”话音一顿,忽地向谷梦远一笑!
  “谷少侠,那列名‘四方大侠’中第一位的‘南儒’,就是指的天台大侠“病子都儒侠”谷扬!”
  谷梦远已在“西山樵叟”先前说话之中得知自己的父亲乃是谷扬之子,那么“南儒”正应是自己祖父!当下恭声笑道:“晚辈深深为此高兴!但不知另外三位是……”
  他话未说完,突然被那木台之上传来的一声暴喝声所打断!谷梦远,“西山樵叟等”三人不禁搁下话头,举目望去!
  敢情这几句话时间,木台之上已形势大变!
  那位峨嵋门人“恨天姥姥”已被“玉箫仙子”秦湘灵以独特的手法,震伤内腑,跌坐台上!
  少林堂门明善大师和武当一清道长,一个正以全力帮助“恨天姥姥”行动调气,一个则持剑屹立,为之护法!
  秦湘灵单人卓立木台之上,与华山掌门“梅剑金指侠”华元翰及黑衣蒙面的“天魔教主”答话!
  “江湖中传闻‘寒碧宫’武功诡异毒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秦姑娘一掌震伤一派掌门,委实令人敬佩得很!”华元翰虽是满面怒意,但说话之间,尚有分寸!
  秦湘灵嫣然笑道:“承蒙华大掌门过奖,妾身愧不敢当!”
  华元翰目光微转,冷冷一笑道:“恃枝骑人,武林不取,秦姑娘身怀绝世武功,自是知道梅姥姥难当一击,而姑娘这等做法,华某认为不当!”
  秦湘灵似是被他说得一怔,笑道:“依华大侠之意呢?”
  华元翰忽地仰天发出一阵长笑!
  秦湘灵峨眉微蹙,道:“华大侠何故发笑!”
  华元翰笑声顿敛,目中精光暴射,应声道:“华某愿凭手中三尺青锋,领教一下‘寒碧宫’中的旷世绝学……”
  秦湘灵笑道:“原来如此……”
  她话中虽无轻视之意,但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听入华山掌门“梅剑金指侠”耳中,比轻视他还要难受!
  华元翰右手一抬,胁下一阵龙吟,长剑倏然在手!
  “寒梅幻影剑”法,在五大门派之中,称为一绝,连那素以剑术列为正宗的武当“太乙通玄剑”法,在奇诡快速上,也要逊他一筹。故而,华元翰一旦拔剑,四下里的群众,莫不引领相待,急于一睹华山绝技,开开眼界!
  当然,他们也想知道这自称“寒碧宫宫主”的“玉箫仙子”,在剑术上能否比得上华山一派!
  华元翰长剑入手,立即凝神抱一,缓缓发话道:“秦姑娘请亮剑!”秦湘灵淡淡一笑,回头向那位红衣少女一招手,那柄插在红衣少女肩头的长剑,顿时凌空飞向他手中!
  这一手两丈之外,虚空摄剑奇功,真把四外群雄震住,刹那间这洞庭湖再度静得呼吸可闻!
  剑人纤手,秦湘灵这才低声道:“请!”
  华元翰深知自己所面对的少女,是位高不可测的神秘人物,那里还敢丝毫大意,闻言一笑道:“姑娘小心了……”掌中长剑电旋而起,化成一片剑网,迎面攻出!
  秦湘灵妙目一闪,笑道:“好剑法!”剑在肘后未出,左手倏然一伸,五指尖尖,竟是迎着华元翰那片威势惊人的剑海,抢攻一招!
  她这一招发出,不但各船群豪为之几乎失声叫“糟”,连华元翰也觉得秦湘灵太以托大,藐视华山剑法过甚!心中暗想,任你武功再高,要想以白手点我长剑,岂非自找苦吃!
  华元翰心念及此,长剑之上又加注了三成真力!
  秦湘灵笑容未歇,那纤纤的玉手,竟然不知用的何种手法,在穿入对方剑影之中,触及华元翰长剑不及三分之时,倏地一弹!
  华元翰陡感右手虎口一颤,长剑几乎脱手飞去!这一惊,只惊得华元翰连忙撒招后退!
  秦湘灵适时格格一笑,肘后长剑,电闪攻出,喝道:“华大侠,你也接我一招!”万缕晶光,千丝剑气,夹着无比的重力,兜头压下!
  华元翰目光一凛,知道先机已失,若不尽出全力,恐怕就连对这出手一招,已难应付了!
  心念电转,华元翰不退反进,不理“玉箫仙子”秦湘灵那足可使自己剑劈当场的攻势,长剑一扬,竟是直射对方左胁!
  他知道,如果以“寒梅幻影剑”法中的那招“梅影九曳”封锁对方攻势,自己或可能够凑效,但是,也仅仅只能化解对方一招而已,业已失去的先机,决非三招五招夺得回来!
  此刻,他这种不顾生死的亡命抢攻,也正如秦湘灵伸手弹剑一般,逼得对方只能救其必救……否则,自己虽要丧身秦湘灵剑下,而秦湘灵也绝然逃不出自己这招“梅蕊吐芳”的穿胸之危!
  果然,秦湘灵不肯冒这身受一剑之厄,而去劈死华元翰!何况,她根本就没有致华元翰于死地之心!攻势如电,退势依然如电!
  “华大侠,你不嫌这一招有些无赖么?”秦湘灵身形一退,立即冷笑发话!
  华元翰为人最是机智,明知秦湘灵这句中不但充满了讥刺,而且还充满了鄙视之意,但他却不肯回答!他宁可拚命,目的就是为了抢回先机!
  是以,秦湘灵话声一发,他嘿嘿一笑,也不打话,立即身形电掠,振剑狂攻,眨眼发出五招之多!
  秦梅灵则是相当从容,轻举手中青锋,在华元翰那片疾似飘风,猛如骤雨的剑影之中,穿来穿去!
  一幌眼,华元翰已抢攻了二十多招!
  “寒梅幻影剑”的快招式捷,确是看得群豪极为过瘾!
  连身具奇绝剑法的谷梦远也不禁点头称好!
  单就剑势快捷而言,在盏茶不到时间之内,华元翰已全力向秦湘灵连连挥剑攻出不下五十多招!可是,此刻华元翰心中极为明白,秦湘灵在这五十招中,根本就没有还过手,否则,他早已落败!
  就在华元翰越战越感心寒胆颤,无从住手之际,陡然眼前黄影电翻,手中长剑再度被一股极大的潜力震歪!
  “华大侠果然好剑法,承教了!”秦湘灵已在电光石灰般击歪华元翰长剑时,退身丈外!
  华元翰长剑斜垂,一脸愧色!绕他城府再深,心机再多,而在目光触及自己执剑的右臂青衫袖口那个小小裂口时,也不禁无言可说了!
  秦湘灵目光扫过那伤势已愈的“恨天姥姥”一眼,回头将长剑抛还红衣少女,这才沉声喝道:“寒碧宫除了向各位取回当年‘七绝嫦娥、银箫公主’凌倩倩前辈的信物和兵器以外,绝对未曾动过五派一教禁地一草一地,如果你们真的失去了其他重物,本宫倒真愿帮助各位寻找……”话音一顿,抬头看了看月色,又道:“妾身今晚确是约有另外佳宾,在这洞庭湖泛舟清谈,故而……”
  昆仑伏虎禅师突地插口道:“女施主是否急于离去?”
  秦湘灵嫣然一笑道:“妾身正想告辞!”她人既美艳绝尘,这一言一笑,自是无比的动人!
  伏虎禅师也不禁被她笑得呆了一呆,未能立即答话!
  突然,那“天魔教主”脆声喝道:“不许走!”
  秦湘灵的笑容已陡地敛尽了!那如花的娇靥,虽是笼罩着一层寒霜,却又圣洁凌人!“妾身爱走就走,凭谁也阻我不走了!”举手微掠鬓边柔发,又掩口笑道:“我不过是因为看在你们身为一教掌门之尊,而且年纪也比我大得多多,才一再以礼相待的啊!”
  “天魔教主”冷冰冰的接口道:“不以礼相待又能如何?凭武林五大门派的掌门和本教主联手之下,谅你这丫头也走不了!”黑纱蒙面的“天魔教主”一直很少说话,这时说出话来,却是句句惊人,也句句狠毒至极!
  以五位名门正派掌门和一教的教主之尊,竟然要联手来对付一位年华双十的少女,若非亲耳听到,真是无人肯信!
  “天魔教主”的狠,也就狠在此处!
  换了明善大师,或是一清道长,伏虎禅师任何一位,乃至华元翰,恐怕都说不出这等有辱令名的话来!
  秦湘灵此时心中也倒真是暗暗一惊!她知道倘若他们果真联手对付自己,自己当然毫无所惧,只是这画舫中的诸女难免不易脱身……她心中不停转动念头,口中却笑向明善大师道:“掌门人,这话是真的吗?你们不怕天下人耻笑?”
  明善大师双掌合十,口中高宣佛号……
  “天魔教主”抢着喝道:“对付你这鸡鸣狗盗而又武功绝异的丫头,自然少不得要用霹雳手段,为了五派一教的尊严,放手一搏,有何可耻之处?”
  她这几句话听来,真是理由十足,秦湘灵还真是被她说得僵立木台,半晌想不出一个两全之策!
  “天魔教主”嘿嘿一笑,道:“丫头,束手就缚吧,少自找难看了!”
  她这句话几乎将秦湘灵激得不顾一切后果,出手教训,教训这位不敢以真面目对人的“天魔教主”!
  粉面寒霜倏浓,柳眉斜挑,那两只亮晶晶的大眼,宛如两又利剑,直向黑纱罩面的“天魔教主”心头刺去!
  隔着一层黑纱,看不出“天魔教主”脸上的神色,但那微微耸动的双肩,已显示出秦湘灵的目光正令她震栗!
  当然,秦湘灵的被激怒,又正是她迫切期待的……
  半晌!秦湘灵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们阻止不了我的!”目中精光全敛,一派幽怨之色,又看得群雄心头蹙蹙不乐!她一颦一笑,都直接的感染了群雄!
  “他们果是阻止这姑娘不住!”舟舶之中,不知是谁突然发出一声吼叫!
  顿时,与会群雄俱都大声起闹,有的甚至高声喝指五派掌门不可仗恃人多,威胁孤身少女!
  秦湘灵甚为感动的向木台四周稽首为礼,她这种致礼方式,不同于一般妇女的万福,更显得卓尔不群!
  “天魔教主”与五派掌门则被群豪的吼叫,迫得个个脸含不安之色,手足无措的僵立木台之上!
  谷梦远看得忍俊不住,笑道:“前辈,他们怎么下得了台呢?这些武林中的朋友倒真是坦率得很,居然连五派掌门也不惧……”
  “西山樵叟”摇头道:“自取其辱,徒唤何奈——”
  谷梦远粲然一笑道:“秦姊姊恐怕非得放手一搏不可了!”
  柴菁萍撇嘴道:“为什么?这么多与会的英雄好汉都为她打抱不平,她此时抽身一走,谅那五派掌门也不敢拦阻于她!”
  “西山樵叟”笑道:“对!五派掌门终不会冒触怒今日与会群雄之韪吧!”
  谷梦远摇头道:“此等作法固好,但总是因人成事……”
  “西山樵叟”听得一震,暗道:此子实是大器!
  紫菁萍却心中在暗笑他是个大傻瓜!
  谷梦远此时忽地笑道:“秦姊姊果真不出晚辈所料……”
  “西山樵叟”祖孙同是心中一惊,转目望向木台,只见那“玉箫仙子”秦湘灵正在向明善大师笑着说道:“妾身如是趁这群雄鼓噪之间,抽身就走,我相信身为一派掌门人的地位,大概也不便拦阻吧!”
  明善大师慈眉微扬口宣佛号道:“施主说的甚是——”
  秦湘灵匏犀轻露,又道:“妾身如果不想因人成事呢?”
  明善大师目光一凛,合十道:“老僧不解施主话中用意!”
  秦湘灵道:“五位掌门及一教教主,既是要联手以武功留下妾身,妾身如不应战,岂非真要束手就缚么?”
  明善大师道:“这个……”
  梦湘灵正色道:“大师不必为难,我答应跟你们放手一战!”
  明善大师目光一闪,倏地长叹出声!
  “天魔教主”嘿嘿应声喝道:“谅你也不敢不战……”
  秦湘灵笑了一笑,不理“天魔教主”,仍向明善大师道:“妾身有一事相求,望大师作主!”
  明善大师凝虑的注视对方,低声道:“施主请说,老僧力所能及,定当从命!”
  秦湘灵正色道:“今日之事,均由妾身一人承当,稍时搏斗一起,若是妾身不幸落败,尚望大师能够放走妾身带来诸女——”
  “放不得,大师不可应允!”秦湘灵话未说完,“天魔教主”已大声喝阻!
  明善大师白眉紧皱,道:“施主是否尚有别事要老僧代劳?”
  秦湘灵摇头道:“别无他事了!”
  明善大师不理那“天魔教主”的连声冷笑,忽地大声道:“少林掌门人明善,谨向今晚与会武林同道宣布,谁敢向寒碧宫画舫及船上诸女稍露不轨行动,就是我五大门派今后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敌……”
  老和尚声如凤岁,字字惊心,究竟不失一派宗主气势!
  秦湘灵极有深意的一笑道:“多谢老禅师及四位掌门人厚意……”
  她这句话本是客套之言,但听在华元翰心中,总是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一时却又想他不出!
  明善大师合十笑道:“些须小事,女施主何必言谢!”
  “天魔教主”冷哼一音,喝道:“秦湘灵,你还等什么?”
  秦湘灵黄衫一闪,缓缓举步,但却身如电捷的走到六人中间站定,这才淡淡地向“天魔教主”道:“你们如有什么特殊合击之法,这是最好的进攻时刻了!”她停身之处,乃是六人的中间,如想退走,则四面八方均将有一位高手可以将她阻住!
  她这一故示大方,越发弄得明善大师心中难过!
  “恨天姥姥”余恨在心,铁拐一摆,怒喝道:“老身就再试试你这目中无人的丫头……”拐影如山,兜头劈下!
  “恨天姥姥”一动手,“天魔教主”也不肯忌慢,双掌一扬,拍出两股强劲无俦的掌风!
  秦湘灵举手抚鬓,嫣然一笑,莲步轻移,身如摆柳,一幌之间,已脱出杖影掌风之外!
  适时,华山掌门华元翰的长剑,正一招攻来!
  昆仑伏虎禅师双拳齐挥,少林明善大师单掌下拍,加上武当一清道长的金丝拂尘斜斜直缠左腕,秦湘灵顿时陷身于一片掌风、杖影、拳海、剑幕之中,稍一不慎,就有生命之忧!
  但她却丝毫不乱,弹指、挥袖、踏步、闪身……不时还举手掠一掠那双鬓的软发,似是极为纵容!
  谷梦远看得不仅发呆,而且更是提心吊胆!他设想倘若自己困守于这等劲力高强的六名高手之中时,如不暴下煞手击伤其中数人,只怕难以支持百招!
  秦姊姊武功虽高,但仅凭身法灵巧,也不见得能持久不衰!
  “西山樵叟”看得叹气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谷少侠,今后武林之中的天下,只怕不外这位已得枯竹一身真传的寒碧宫宫主和你了……”
  谷梦远摇头道:“晚辈腐火萤光,怎敢与秦姊姊中天皓月相比……”
  紫菁萍突然哼了一声,道:“谷大哥,你倒真会拍马屁嘛!”
  谷梦远不禁俊面一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西山樵叟”笑喝道:“放肆……”
  此时,木台上突然传来“天魔教主”的尖叫:“秦湘灵,死到临头你还逞什么强?”
  秦湘灵冷冷笑道:“教主,只怕死的是你——”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似是两人第一次硬接了一掌!
  七条人影仍在翻飞,这一掌并未较出真力高低!
  但是——秦湘灵的身影,似已没有先前纵容了!
  就算秦湘灵武功已达通玄,以这等独斗武林五大门派掌门及一教教主之战,时间一久,依然有力不从心之憾!所以,她的身形越来越滞,闪避也越来越险!
  “恨天姥姥”的寒铁拐,“天魔教主”的“追魂指”,几度逼得秦湘灵拚出险招,方能躲闪。
  谷梦远只看得眉头直皱!
  “西山樵叟”的长眉也聚在一起,低声道:“谷少侠,必要之时,老朽想请你能出面相助那秦姊姊一臂之力,她这种不愿伤人的打法,吃亏终是自己!”
  此时与会群雄中,只要是武功较高的,都能看出这“玉萧仙子”秦湘灵在六人围困之中,似是不愿伤及五位掌门,而甚少还手反击!
  谷梦远自是早已看出这点,闻言点头道:“前辈说的甚是,但只怕有碍秦姊姊令名!”
  “西山樵叟”笑道:“谷少侠,事有权宜轻重之分,你何妨三思!”
  谷梦远剑眉双锁,这时刻倒真叫他难以决断了!助?不助?啊——两难!
  他正在沉吟不得要领,而那激斗之中的秦姊姊已再度遇险!
  “天魔教主”似是别有用心,自挑起这六人联手之战以来,她没有一招不是歹毒辛辣至极!
  这时她陡然以右手一招“赤手屠龙”,并指力攻秦湘灵那闪避华元翰长剑制穴的左肩,左掌却暗蓄真力,突然拍向秦湘灵右胁!
  秦湘灵躲得开她的右指,则躲不过她的左掌!何况,恰在此时,武当一清道长的金丝拂尘又正从侧面攻来?
  秦湘灵如果不是存了不肯伤人之心,只要运起神功,忍受对方一指之厄,定可将“天魔教主”伤于手下!任她到了这等危要之时,依然不愿施展煞手,仅仅是一提真气,飘身飞起!
  一缕黄云,冲天直上,秦湘灵拔空四丈以后,竟是不曾还攻六人,莲足微蹬,在木台上空盘旋半周,重又落回原地!
  这手“云迥飞燕”的绝顶轻功,看得人人如痴如呆!
  然而,就在秦湘灵身形下落之际,武当一清道长居然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蹬蹬蹬······连退七步!
  明善大师等人一楞之间,“天魔教主”已大喝道:“秦湘灵,你竟敢暗袭伤人……”不等秦湘灵出口答话,她双手一错,眨眼间攻出八招!
  “恨天姥姥”、“梅剑金指侠”一杖一剑,也狂风暴两般的一左一右,向秦湘灵夹攻而来!
  昆仑伏虎禅师眉头略皱,向明善大师道:“师兄,你去看看一清道友伤势……”一幌双拳,也跳出了围攻行列!
  明善大师缓步走向一出道长,目睹一清道长那变得黄若淡金的面色,不禁大大吃了一惊!
  “道兄伤在何处……”明善大师一面发问,一面掏出一粒龙眼大小的丹丸,塞向那位摇摇欲倒的武当掌门人口中!
  但一清道长的伤势,重得大出明善大师意外,在明善大师的丹丸送入一清道长口中之时,那勉被一清道长强提的真气,忽然消散,一口鲜血,夹着那颗丹丸,喷得明善大师一头一身!一清道长的身躯也忽然向后倒去!
  明善大师顾不得满身血污,低诵一声佛号,迅快的扶住一清道长,缓缓地将他平放木台之上!
  这时,纵右面一艘双桅大船之上,奔来两名灰衣道人!
  明善大师重新掏出一颗救命保元金丹,向这两名神情激愤,目射怒焰的武当弟子低职嘱咐道:“贵掌门人伤重,不可再留于此地,尔等速将他抬回船中,有老衲续命金丹护住心灵,一时当无大碍,今日只怕更有凶险之事发生,尔等留此亦属无益,速速驾船返山为是!”
  召武当弟子,略一恭身为礼,立即抬起掌门人,一言不发的回到大船之中,并且扬帆向岳阳航去。
  少林明善大师面色沉重,一步步向斗场走来!“女施主的手段未免太辣……”明善大师重重的高宣一声佛号,长袖倏飞,双掌并出,喝道:“佛祖请恕弟子重开杀戒了……”
  少林“达摩禅功”所蕴的两股掌风,突然柔若无物一般,穿过剑、杖、拳、掌的劲力,直袭“玉萧仙子”!
  秦湘灵对于一清道长突负重伤之事,心里十分明白,因为她根本没有下手,乃是有人故意嫁祸!并且,她也想出了这位嫁祸之人是谁!
  但是,她此刻却不想提出!她心中已证实了这果是一椿极大的阴谋,但这阴谋目的何在,她还不甚了然!所以她宁愿默认……正如她诚心引起今夜战端一般!
  不过,明善大师“达摩禅功”,她却不敢轻视!就在明善大师含怒缓步行来时,她已先行凝聚了一口真气,待机而发!
  明善大师“达摩禅功”的真力透体击来,秦湘灵也是双袖同挥,“归元神功”所化的无形真气,倒迫而出!两股真力一遇,木台之上陡现奇观!
  “轰……”闪雷般的一声暴响,震得四野水波互鸣!
  “恨天姥姥”、“梅剑金指侠”华元翰,伏虎禅师以及“天魔教主”同时被两股真力所激发的劲气,震得纷纷后退!
  巨大的木船搭成的木台,也似乎沉了数寸,幌动不停!
  但那少林掌门明善大师却魏然屹立,连衣角也未飘起!
  秦湘灵呢?她跟明善大师倒当得起是势钧力敌,轩轾难分,俏立木台之中,粉面含笑,正在举手掠发!
  这一情状入目,顿时又引起四下群雄的大声喝采……
  明善大师含怒作势的全刀一击,竟是未能动得秦湘灵分毫,倒真令这位老和尚心头惊凛到达极点!横目扫了震退一旁的四人一眼,突然长啸一声道:“女施主果然未曾欺瞒老衲,纵然老衲等六人联手,施主如果真要离去,相信无人能够阻挡……”
  秦湘灵面露感激之色笑道:“大师到底是位明白人,妾身甚为感激……只是,一清道长负伤之事,妾身当时并未出手……”
  明善大师闻言心中一震,喝道:“施主此言当真?”
  秦湘灵笑道:“妾身不必欺瞒大师!”
  明善大师微微点头,叹道:“施主是知道谁下的毒手了!”
  秦湘灵摇头道:“这个……妾身未曾看见!”
  明善大师诧异的看了秦湘灵一眼道:“施主,你莫非……唉,施主既是有事,请便吧!”
  “恨天姥姥”忽然怒哼一声叫道:“大和尚,别听这丫头花言巧语,信口胡诌了!这木台之上,除了她,还有谁会伤及自己同道?”
  “天魔教主”冷笑接口道:“姥姥说的是!秦湘灵,本座先前要留下你,是为了查证少林,武当失窃之事,此刻本座却要为武当一清道长向你讨还公道了!”
  这“天魔教主”的声音极冷,故而说出话来,也冷森森的带有鬼气!
  秦湘灵妙目微转,淡淡一笑,向明善大师道:“今日之事,只怕已不属大师作主了!”她话音一顿,陡地面罩寒霜,转向“恨天姥姥”和“天魔教主”两人,冷哼数声,叱道:“我秦湘灵宁可失约于知友,现在你们想请我走我也不走了!你们有什么诡谋,秦湘灵愿意奉陪周旋到底!”
  “天魔教主”虽是被秦湘灵那双神光四射的杏眼,看得心中发毛,但闻得她不走之言,却是格格一笑道:“你想往脸上贴金也不行啦!秦湘灵,你是明明知道这洞庭湖上,对你早已撒下天罗地网了······
  “是吗?”秦湘灵忽然笑道:“教主,你该早说呀!”
  “天魔教主”混身似是一震,变色喝道:“贱婢,本座先替一清道长讨还公道再讲——”玄影电掣,双掌并出,“十缕指风”漫天而来!
  秦湘灵峨眉略扬,黄衫长袖微拂,立将“天魔教主”强劲的指风化解,口中却低低喝道:“你究竟是谁?胆敢暗算那武当······”秦湘灵话未说完,陡然发觉那“天魔教主”竟是悍不畏死的飞身扑来,不禁芳心一凛,戛然住口!长袖再度同挥,猛击“天魔教主”!
  这时那位“恨天姥姥”却自左面一杖攻来,口中喝道:“臭丫头,拿命来······”
  秦湘灵一瞥之下,嘿然冷笑,娇躯一掠,已向右侧闪开五尺,“恨天姥姥”的一杖,立告落空!然而,她作梦也未想到,这正是一个毒恶的陷井!
  秦湘灵闪身右移,尚未站稳,蓦地眼前红光乍现,一片丈许方圆的淡红烟雾,恰将自己罩住!
  同时,远处传来一声苍劲的大喝:“快退!那是‘天残血雾’······”
  红光入目,秦湘灵就知道不妙,虽是惊骇中立运神功护体,闭住呼吸,并且双袖狂挥,硬将那团红雾击向半空化去——但却为时已晚,鼻中早已吸进不少!霎时神智一昏,颓然仆倒台上!
  惊呼,怪叫,叹息之声,随着秦湘灵的仆倒,从四面升起!
  连明善大师命伏虎禅师也惊得怔立当地······
  此刻“天魔教主”的身形,也正好在两丈以外落下地来,她仰天娇笑三声,飘身往秦湘灵卧处行走!一面走一面向明善大师笑道:“本座已将这丫头擒住,大师准备将她怎生发落······”说话之间,人已到达秦湘灵身侧!又是一阵娇笑发出,这才伸手抓向秦湘灵罗带!
  蓦地,一声清啸震天,破空驶来······
  “天魔教主”但觉眼前一花,地上已失去了秦湘灵身影!她骇极暴退,双掌护胸,方敢举目查看!这一看,她却又暗暗放心了!暗道:你跑不了!
  敢情秦湘灵并未离开木台之上!
  只是在这木台之上,多出一个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洒脱不群,年约廿五左右的青衫少年!他正是谷梦远!
  而秦湘灵正被他横抱在双臂之中!
  “放下她!”“天魔教主”一声清叱,突地飞身直扑谷梦远,疾以寒夜流星,五指罩定他双肩十道大穴!
  双方距离极近,又是暴起发难,“天魔教主”心想,任你武功极高,如若不放下秦湘灵,就必然难脱穴道受制之危!她主意打得是好,但事实上却不如意得很!
  “天魔教主”眼看青衫少年不肯依言放下秦湘灵,心中暗喜,十指真力突加,真扣对方“肩井”双穴!
  就在“天魔教主”双手离开谷梦远肩头不及五寸,真力已发之间,忽地眼前失去青衫少年人影!“天魔教主”心头狂震,霍地转身,疾退三步!
  那青衫少年果是横抱秦湘灵,静静的立在自己身前不远!
  “阁下是谁?胆敢插手五大门派之事······”“天魔教主”冷冷喝道:“本座劝你少管闲事为妙,否则,白白的赔上一条小命未免太不化算!”
  谷梦远神目寒光电射,冷冷的看着那“天魔教主”!这时,他忽然腾出一只手,向“天魔教主”喝道:“拿来……”
  “天魔教主”一楞,道:“拿什么来?阁下……”
  谷梦远冷冷道:“解药,‘天残夺魄血雾’的解药!”“天残夺魄血雾”六字,不仅听得各船群雄骇然变色,连木台上的上几位掌门人也同时面色大变!
  实则,在秦湘灵突遭暗算之时,“西山樵叟”柴健就已喝叫注意,只是大家未能留心而已!
  “天魔教主”嘿嘿一笑道:“你倒晓得不少事嘛!可惜的是就没有解药!”
  谷梦远耳闻“没有解药”四字,脸上神色陡变,怒道:“你别惹怒在下……”他江湖经验极少,应付这等场面,真是大感吃力!故而对方声称没有解药,他除了生气,就不知应该怎么讲才好了!
  “天魔教主”冷冷应声道:“惹怒阁下又将如何?本座不信你能遁离洞庭!”
  谷梦远心知此刻秦湘灵身中巨毒,极待调治,最好的办法是逼出对方解药,否则,就得大费周章,非穷三日之功,怕都难以见效!因之,他不管“天魔教主”还有什么阴谋,当下怒声叫道:“如果你再不将解药送上,休怪在下心狠手辣了……”
  这时,明善大师大步行来,沉声向“天魔教主”道:“成姑娘,你适才施展的果是‘天残血雾’么?
  “天魔教主”笑道:“正是!”
  明善大师白眉忽皱,略一沉吟,道:“成姑娘可否看在老衲份上,取出一份解药?”
  “天魔教主”格格一笑叹:“大师佛谕,本座理当遵从,只是解药确是不在身上,只有委曲秦湘灵随本座返回本教一行了!”说来说去,依然是要将素湘灵留下带走!
  明善大师脸色闻言倏变,怒道:“成姑娘此话叫老衲不易相信!”
  “天魔教主”格格一笑,道:“大师不信,本座也无办法……”举手一指谷梦远,又道:“如果大师不放心,可叫这位少侠陪同前往!”
  明善大师尚未答话,谷梦远已怒道:“不必,这些许毒雾,还难不倒在下!”他话音一顿,低头看了秦湘灵一眼,忽地冷笑道:“在下却也不信你身上未带解药——”笑声未已,身形已动!
  休看他怀中抱了个秦湘灵,但身手之快,简直没有人能看出他怎样移动的,只觉眼前一花,已无踪影!
  可是,“天魔教主”却适时传来一声闷哼!
  “教主已被在下用最轻最缓的‘三阳截脉手法’所制,对时之间如若不能化解,虽能不死,只怕教主这身武功全要付诸东流了!”谷梦远一声低喝,震得四位掌门,心凛神驰!
  骇然中转头望去,果见那“天魔教主”已双臂低垂混身发抖!他们想不到这少年人身手之高。简直不在秦湘灵之下!何况:这“三阳截脉手”五个字更是令人胆寒!
  昆仑伏虎大师,陡地跨前合十道道:“小施主既会‘三阳裁脉手法’,可是‘东海无人岛岛主,骑鲸叟’归梦前辈的门下?”
  谷梦远剑眉一扬,笑道:“不是!”
  伏虎禅师怔得一怔,道:“这‘三阳裁脉’乃是归前辈独门手法啊……”
  谷梦远点头道:“大师说的是!但在下却非归大侠门下!”
  此刻休说明善,伏虎和“恨天姥姥”心中骇然不已,就是连“西山樵叟”柴健也忍不住心中嘀咕了!
  “东海无人岛主”归梦,五十年前虽不是位杀人魔王,但是黑白两道人物,如果犯在他的手中,那准是惨绝人寰,求生不得,欲死不能的下场,是故武林中当时有两句歌谣说:“遇上无人岛,三魂七魄消”,就是指的他这“三阳截脉”手法的狠毒,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一寸一寸的将人脉穴炼干,精枯骨焦而死!
  谷梦远陡然施展这等手法,其人出身不禁大有问题!
  不过,知道归梦来历的几位掌门,却没有一人胆敢再问下去了!
  明善大师合掌当胸,合目垂帘向谷梦远道:“小施主尊姓大名,师门出身,能否见告?”
  谷梦远微微笑道:“在下天台谷梦远,家师自称‘紫竹林中客’!”
  台上台下的人全都听得一怔!这谷梦远的姓名,自是初出江湖,不为人知,理属当然,但“紫林林中客”却是何许人也?而且,他能调教出这么高明的弟子?
  明善大师等人虽是心中甚为焦虑,却是未便追问,改口道:“小施主,老衲想请教一事!”
  谷梦远笑道:“大师请说!”
  明善大师道:“小施主与这位‘寒碧宫’中的秦姑娘相识?”
  谷梦远本待应声说是,但话到口头却变了!“不认识!”
  明善大师一怔道:“小施主,你……”
  谷梦远笑道:“在下最不喜欢诡计害人之事,所以半路拔刀相助!”他自以为这等说法极为堂皇,实则,他忽略了一事,武林中人纵是拔刀相助,但也犯不着树强敌于五大门派的!
  明善大师慈祥的笑了一笑道:“倘若老朽取得‘天残血雾’的解药,小施主可否解开‘天魔教主’那被制的经脉?”
  谷梦远笑道:“大师若作的了主,在下遵从便是!”
  明善大师合十一笑道:“老衲先行谢过小施主……”
  转身走到“天魔教主”身前,低声道:“成姑娘,老衲之言,你已听见,解药何在?请忽见怪。”
  “天魔教主”经脉虽已被制,穴道却未被制,只是两臂不能用力而已!闻言幽然一叹,说道:“本座腰际剑柄之内,请大师代取……”
  明善大师拔出“天魔教主”胁下长剑,旋开剑柄,倒出三颗碧绿药丸,返身递给谷梦远,退向一旁!
  此时,“天魔教主”有气无力的喝道:“一颗即可解毒,大师为何取去三颗?”
  明善大师笑道:“老衲代教主与这位谷少施主和秦施主结一善缘,每人赠送一粒,教主何乐不为……”
  谷梦远此刻已将那小小绿丸,塞入秦湘灵樱口之内,并以左掌贴紧秦湘灵后心,行功辅助,知道“天魔教主”身已受制,这药丸定然不是假货!
  盏茶不到,秦湘灵已轻叹一声,吐出一口大气,霍然醒转!俏目微睁,陡然发觉自己被一个大男人紧紧抱在怀中,不禁花容失色,大大的既羞又惊!皓腕倏举,正待给这男人狠命一掌……
  突然,她螓首低垂,嘤咛失声,晕生双颊,心跳如雷!那举至半空的玉腕,却轻轻的落了下来……敢情她已发现抱着她的是谁了!
  谷梦远轻轻的将秦湘灵放下,微微一笑道:“秦姊姊,不妨事了么?”
  秦湘灵娇羞无娜,俯首低答道:“残毒已尽,多赖兄弟你相救……姊姊我终生难忘……”
  谷梦远笑道:“秦姊姊,你怎么客套了……”
  秦湘灵抬头倚倚地看了他一眼,发现谷梦远双目晶莹清澈,一派正气,心中大是愧恧,笑道:“姊姊总不能不通情理啊……”
  明善大师恰好走了过来,两人顿时住口!
  “小施主,请解开成姑娘被制经脉如何?”
  谷梦远面色一红,笑道:“在下遵命——”
  两丈开外,凌空发指,一连向“天魔教主”点了三点!紧跟着才向“天魔教主”朗声喝叫道:“六个时辰之内,请勿妄动真力,否则尚有余害,教主切记为要……”
  “天魔教主”冷冷一笑,恨声道:“谷梦远,此恩此德成玉娇终将有以相报……”她一时在怒恨之下,竟是连先前口口声声,目中无人的“本座”惯语也忘了,而叫出自己姓名!
  谷梦远却淡淡笑道:“在下相信姑娘之言,随时随地候教!”
  “天魔教主”成玉娇嘿嘿一笑,冷冷道:“秦湘灵,连你在内……”黑影电旋,身形倒起,未等有人答话,一式“龙腾鸢掠”,如飞向木台后方的一只梭形快舟落去!
  两名舟子立即运桨推舟,眨眼就消失于湖心烟波浩渺之中!
  明善大师看得眉头一皱,暗想,这“天魔教主”驶入湖心而去,难道在洞庭湖中,还立有什么水寨不成?老和尚未及深思,耳中已传出“恨天姥姥”话声:“秦丫头,你打伤武当掌门,逼走‘天魔教主’,声势果真称得上惊人……不过,依老身看来,你今宵还是走不了!”
  秦湘灵闻言反而笑道:“梅姥姥与妾身有何仇怨么?”
  “恨天姥姥”以是未曾思虑及此,被她问得一怔道:“没有!”
  “然则姥姥何故一再从中挑拔,要妾身与少林、武当结成强敌,莫非姥姥心中另有诡谋,不能明言么?”
  “胡说!”恨天姥姥叫道:“老身是要抓住你把那凌倩倩贱婢引出来!”
  “不可能!”秦湘灵微笑道:“七绝主人早已死了!”
  “恨天姥姥”铁杖一顿怒道:“老身不信!”
  秦湘灵笑道:“信不信由你!但七绝主人廿年未现江湖总不假吧!何况,当年正邪两道七大高手联手之时,就已有必置她于死地之心……”
  “恨天姥姥”目光一凛,喝道:“你是她的什么人?你怎知道这些事……”
  秦湘灵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休管我是她的什么人,我现奉命收回七绝,当然有人与她有关系!”
  “恨天姥姥”听得白发猬张,还待要说什么,伏虎禅师已大为看不惯的走了过来,向秦湘灵合十说道:“七绝之物,既是姑娘奉命取回,何况又是已合当年言明的二十年之期,姑娘本无不对之处……”
  伏虎大师语言一顿,低叹一声,又道:“只是,姑娘取物之时,如若不故弄玄虚,留下一纸寒碧宫宫主的字迹,老衲相信决不致引起今日之会了!”
  秦湘灵心中暗笑道:“我就是要引你们来举行此一个盛会的哟……”口中却正色的向伏虎禅师道:“大师既到此刻才相信妾身乃是奉命取回七绝信物之人,又何必再奢言今宵之会多余呢?”
  她看了谷梦远一眼,转向明善大师道:“掌门人认为妾身所说确否?”
  明善大师点头说:“不经此会,确是难以证明女施主是否即是奉命之人,但此刻老衲等均已相信不会有错的了!”
  秦湘灵微微一笑,明善大师又道:“老衲想再请女施主面答一事!”
  “大师请问!”
  “身具七绝玄功的‘银箫公主’凌倩倩果已物化了么?”
  秦湘灵正色道:“如果凌前辈不曾仙去,妾身怎会代她践约各大门派?”
  伏虎禅师忽然插口道:“施主听何人所说?又听何人所命代她践约呢?”
  秦湘灵扫了伏虎禅师一眼,道:“家祖面谕!”
  “恨天姥姥”冷笑一声道:“丫头,你祖父是谁?”
  谷梦远闻言,心想:他们还没发现秦姊姊的身份呢?
  秦湘灵淡淡一笑,道:“寒碧宫主人!”
  “恨天姥姥”嘿嘿一笑,怒道:“老身问她姓甚名谁!丫头,你少卖乖捣鬼!”
  秦湘灵依然含笑道:“家祖名讳,做晚辈不敢说出,但妾身如果取出家祖昔年的信物,姥姥大概定是认得!”说着,自腰畔掏出一物,向“恨天姥姥”一扬,笑道:“姥姥,你见过么?”
  “恨天姥姥”不屑的冷冷一笑,举目向秦湘灵手中望去!突然她面色大变,连退三步!
  谷梦远睹状,心中甚是不解,转头向秦姊姊手中看了一眼,敢情秦姊姊掌中只是握了一叶枯黄的细长竹叶!他想不透这细长的枯竹竟有这等威望!
  此时那位一直极为凶狠的“恨天姥姥”已颤声道:“枯竹……仙……翁……他……老还健……在……么……”
  秦湘灵这才冷冷说道:“不错,姥姥信得过么?”
  “恨天姥姥”幽幽一叹道:“信得过……当然……信得过啊……”
  少林掌门明善大师,昆仑掌门伏虎禅师以及华山掌门“梅剑金指侠”同时上前,稽首见礼,由明善大师代表说道:“秦姑娘,老衲等先前不知姑娘乃是枯竹老人孙千金,以致出言无状,尚盼姑娘包涵一二……”
  秦湘灵笑道:“大师言重!妾身自知也有甚多不对之处!”
  明善大师目光一黯道:“令祖于我五大门派均有大恩,老衲等无时或忘,睽违令祖仙颜,更已数十春秋,尚望姑娘回转雪山之时,代老衲等叩问安好!今后寒碧宫若有任何需要五大门派奔走差遣之事,只要姑娘信到,老衲等愿供驱遣……”
  秦湘灵连忙还礼道:“大师这等垂爱,妾身愧悔不安……”话音一顿,看了身侧谷梦远一眼,又道:“大师与各位掌门既已相信妾身之言,今日之会,也可以结束了,只是一清道长突遭暗算之事,还望各位多多注意……唉,那位‘天魔教主’成玉娇只怕来路大有问题……”
  明善大师点头应道:“姑娘金言,老衲等深记……”说着,突向身后三人一招手,四位掌门人立即排成一列,面色极为恭谨,仍由明善大师发话道:“老衲等恭送姑娘及这位谷施主!”
  谷梦远看得眉头一皱,心中老大不快,他觉得武林中人不该这等势利,一派前倨后恭,小人气量!
  其实他却不知道枯竹老人昔年游侠江湖之日,曾经多次解救各大门派辱名之危,故而各派掌门人才会这等对待枯竹后人!
  秦湘灵却是大为不安的涨红粉面,连声道:“折煞妾身了……”
  谦谢同时,向四位掌门略一稽首,转身与谷梦远,双双举步,正待走下木台!蓦地,远处如飞映来两条飞艇!
  夜空中更传来鬼嗥般的怪叫:“神风三牧,小兔崽子,老夫今天上天入地,都非把你们抓住……”
  叫声入耳,谷梦远已经听出乃是今日白天在那岳阳楼上,找了“神风三牧”晦气的“牛头鬼丐”吕良!
  听他这等穷追穷叫,想必这“神风三牧”真给这花子咬上了尾巴,缠上了一天未曾躲脱!
  秦湘灵不知其中因由,听得叫声,不免一怔!
  就在他们脚下一停,举目打量那两艘快艇之际,那两艘快艇已箭似的一前一后向木台驶来!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掉头望向湖中……
  那领先的小艇,业已靠近外围的船群,恰于此时,那后追的小艇之上,飞起一条人影,直向前艇扑去!

  第四章 鬼灭魂飞谈笑间
  前面小艇之上,倏地站起三人,谷梦远目力极好,已经看出这三人正是那“神风牧场”的三位牧手!
  这三人一旦长身而起,其中一人,立即扬掌发力,猛击那凌空扑来的“牛头鬼丐”吕良!另外两人却也同时扬臂,各向身侧凌空虚击一掌!这两人动作极怪,是以看得群雄大为不解!
  但谷梦远却隐隐看出,这两人向侧面的虚击一掌,似乎并非发掌,而是打出一种极为怪异的暗器!
  因为在他们掌势一扬之时,谷梦远看出,已有几种极淡的白光闪了一闪!
  此时“牛头鬼丐”吕良扑来的身躯,已被“紫面金刚”胡大猛的“金刚掌”力,撞击得倒退而回!
  “神风三牧”的快艇,也乘此时机,艇头一偏,斜刺里越过木台,直往岸边划去!
  谷梦远剑眉一皱,正直向秦湘灵说出这三人来历,陡然他的心头忽生惊兆,喝声:“不好……”
  他迅快的一拉秦湘灵,飞身向木台跃落画舫!
  秦湘灵被他伸手一拉,不但拉得大大一怔,而且也被那强壮的指力和热力,拉得粉面娇红!不过,她此时也已察觉出了不对!因为,一丝极为细微的破空之声,正自她俩身侧掠过!
  这时,谷梦远舌绽春雷的向木台上四位掌门人大喝道:“各位掌门人当心暗算……”
  明善大师、伏虎禅师,“恨天姥姥”及华元翰,都是绝顶聪明之人,谷梦远拉着秦湘灵突然跃落画舫,他们已经吃了一惊,而且,对于两名牧手的凌虚发掌,也早已存疑,此刻经谷梦远一声暴喝,自是立知不妙,心知上了那极为诈诡的对手的大当……
  霎时,想都不想,四人立即应声而起,各各飞身避让!
  可是,饶令他们身为一派掌门,且有罕极的武功,此刻却依然未能躲过此劫!
  两声闷哼传出……
  两条人影倏落……
  两声闷哼,是发自华山掌门“梅剑金指侠”华元翰和少林掌门明善大师!
  两条跌落的人影,则是昆仑掌门人伏虎禅师和峨嵋掌门人“恨天姥姥”梅艳娘!
  四位掌门,竟是同受暗算,这真太以出人意料!谷梦远星目寒光倏射,冷冷说道:“秦姊姊,这神风牧场的人太狠毒了……”
  秦湘灵皆玉手,此时在谷梦远掌握之中,适才发生的怪事,令她俩惊凛得忘了此事,这时谷梦远含怒说话,手上不免用力,秦湘灵才感觉到他还紧紧握着自己的手,顿时玉靥生春,轻轻摔开谷梦远,低声道:“谷兄弟……你的手……”她忽然低下头,说不出下面话来了!
  谷梦远俊面一热,连忙松开手,讷讷道:“……我……秦姊姊……我忘……了……”
  这真是越描越黑,秦湘灵更羞得抬不起头来了!
  就在两人都不好意思说话之时,从四面八方正好几条人影自船群之中,凌空飞向木台而来!
  还是秦湘灵比较老到,俏目一转,轻笑道:“谷兄弟,我们去看那几位掌门人吧!”
  不等谷梦远回答,她莲足微抬,飘身落上木台!
  谷梦远紧紧相随,也大步行去!
  登上木台,两人同时举目,果然是四位掌门全都遭了对方毒手!
  明善大师,“梅剑金指侠”华元翰两人伤势似是因为在闻警之时,业已紧闭全身经穴,故而虽然身中对方歹毒暗器,却能神智不迷,硬将巨毒压制在一处,不令其循经脉上蹿!
  “恨天姥姥”梅艳娘与伏虎禅师两人,则当暗器沾身之时,就已真气焕散,心智迷糊,才会摔倒台上!
  秦湘灵、谷梦远排开各派拥上台来的门下弟子,大步走到横卧台上,人事不知的“恨天姥姥”和伏虎禅师身前,当他们发玩这两位掌门人牙关紧闭,面色发黑,不禁同时束手长叹!
  “西山樵叟”早已蹲在伏虎禅师身旁,此刻一见谷梦远行来,老目之中隐含泪光,恨声道:“谷少侠,想不到关外‘神风牧场’的人物,也会变得这般毒辣······这真是耳闻不如目见了!”
  谷梦远听得一怔,心想,这等时刻,这位老前辈怎么还有心情批评对方的为人行事呢?但口中却道:“前辈认识‘神风牧场’主人?”
  “西山樵叟”低叹道:“老朽何正认识!‘神风牧场’主人‘金鞭’李仲,不但与老朽交情极好,而且他的为人也极是正派!”
  谷梦远皱眉道:“这……老前辈怎说耳闻不如目见?”
  “西山樵叟”道:“李场主与老朽交往,均在关内,有关他在关外的那座‘神风牧场’的一切,都是听闻而来!”
  谷梦远点了点头,很关心的问道:“前辈是否已有解救伏虎禅师之策?”
  “西山樵叟”摇头叹道:“老朽查看掌门人伤势,发觉极似中了传闻中的昔年一位魔头的‘夺命神芒’之毒……”
  紫菁萍急道:“爷爷,这毒就无法可解么?”
  “西山樵叟”黯然道:“要解此毒,除了那位魔头本人之外,只有那位隐居黄山淳风楼的主人‘赤松医隐’曲亮节有此能耐!”
  谷梦远皱眉道:“黄山离此不近,伏虎大师支持得了么?”
  “西山樵叟”苦笑道:“适才老朽已用本门祛毒灵丹,护住掌门人内腑,并将那只中了暗算的左臂经脉封死,十天之内,当无大碍!”
  谷梦远忙道:“既是如此,前辈何不立即登程,走趟黄山?”
  “西山樵叟”道:“老朽正有此意……”
  谷梦远灵机一动,笑道:“前辈何不连另外三位掌门人也同时护送到黄山呢?”
  “西山樵叟”沉呤道:“老朽亦有此意,只怕那——”
  谷梦远笑道:“前辈是怕那淳风楼主人不肯医治?”
  “西山樵叟”点头道:“曲亮节一生孤洁高傲,隐居黄山,与武林中各大门派甚少往返,尤其他向来就看不起峨嵋、华山两派……”
  谷梦远心中不禁升起疑团,笑道:“前辈,伏虎禅师不也是五大门派的掌门之一么?”
  “西山樵叟”已知谷梦远话中之意,低声道:“这全因老朽与他数十年的交情!”
  谷梦远闻言心中有些不快,沉声道:“莫非坐令明善大师、恨天姥姥和华元翰三人等死吗?”
  “这……”“西山樵叟”尚未想出两全之计,柴菁萍已道:“爷爷,谷大哥的话很对啊!你不能看着三位掌门人束手丧命呀!爷爷,为什么不陪他们到黄山试试呢?也许……”
  谷梦远极为赞扬的看了柴菁萍一眼。道:“姑娘说得对!前辈何不勉为其难,试上一试?”
  “西山樵叟”苦笑一声道:“老朽只能尽力而为……”
  “玉箭仙子”秦湘灵此时也用一粒“寒碧宫”的保命灵丹“寒碧金丹”,护住了“恨天姥姥”的一线生机,正待与谷梦远商量如何设法救这几位掌门人之时,谷梦远已将“西山樵叟”柴健答应护送这四位掌门人兼程黄山,寻求“赤松医隐”曲亮节医治一事,向秦湘灵说明,秦湘灵略一沉吟,她虽然觉得此法并非上策,但在别无良计之下,只好首肯!
  当下谷梦远又将此事向虽已中毒,但却神智未昏,只要在抵达黄山之前,不妄动真气,当无大碍的明善大师和华元翰说明以后,立即吩咐将昆仑门下乘坐的那条巨舟腾作四位掌门人的坐舟!
  诸事安排停当,待得那条巨舟扬帆而去之后,这个轰动一时的洞庭水上大会,不仅是落个虎头蛇尾,而且是算得不欢而散!
  秦湘灵眼见群雄纷纷离去,只剩下“天魔教”中的弟子,正在处理那座百艘快船搭成的木台,她俏目一转,向谷梦远笑道:“谷兄弟,你瞧这洞庭湖上明月如霜,轻风拂水,杀机已泯,俗务可抛,巫峡兰舟夜谈之约,改在此刻如何?”
  谷梦远闻言一怔道:“秦姊姊,你······不累么?”
  秦湘灵笑道:“好风好月,好山好水,岂可辜负?谷兄弟,且到姊姊画舫之中,姊姊不但要以‘寒碧千年露’款待你以谢巫山失约之罪,并且还有几件重要消息,要在这终夜长谈之际向你透露呢!”
  谷梦远昔日在青城初遇这位艳绝人环而又武功超凡入圣的秦姊姊之时,就曾听得她说过“寒碧千年露”乃是采集千岁石乳,加以雪山朱莲,百种鲜花酿成的玉露,不独是名贵至极,而且凡人饮之可以祛病延年,练武人饮之可以益气轻身,增长真元,乃系武林人物梦寝以求而不可得到的珍物!
  秦姊姊竟然特地在舟中备下这等佳酿相待,自是大喜过望,但又觉得受之有愧,不禁红着脸笑道:“姊姊这等厚待小弟,真叫我受之有愧······”
  湘秦灵这时业已肃容换舟,等到跨入舱内以后,她发现谷梦远仍然睁着两眼望着自己时,才淡淡一笑道:“谷兄弟何时也学得这等俗气了?难道月余不见,你结识了柴老儿祖孙,就变了个人了么?”
  谷梦远本是豪迈无伦,俊极武林的盖代奇才,局促不安,也不过是一时现象,再经秦湘灵这么一说,他不禁微微一笑,俗念尽祛,朗声道:“小弟知错了……”
  这时,那位斗过“恨天姥姥”的少女,捧着一只漆金黑盘闪进大舱,盘子里面的两只玉杯,盛满了淡绿色的奇香玉液!
  秦湘灵捧着玉杯笑向谷梦远道:“每次离开大雪山,我都只带两杯‘寒碧千年露’,这次一直未曾舍得饮用,想不到竟能用来招待谷兄弟,真该是谷兄弟的口福不浅!只是仅得这小小一杯,谷兄弟总不会认为我小气吧!”
  谷梦远接过玉杯,已有一股异香入鼻,心知道“寒碧千年露”果是瑶池仙品,淡淡笑道:“秦姊姊,你这么说岂不是也有些俗套了?”
  杯沾唇,露入喉,真不愧人间圣品,五府重楼居然沁透,而且还有一丝似凉实温的热气,走遍全身。
  “仙品奇珍,小弟真是愧受了……”他口中夸赞着玉露仙品,眼睛却瞪向这位捧盘而来的少女!
  这不是那位在岳阳楼头的黄衫少年么?怪不得……
  他突然放下玉杯,指着这位少女向秦湘灵道:“秦姊姊,这位姑娘我好象见过——”
  秦湘灵噗哧一道笑:“当然见过!”
  谷梦远也笑道:“秦姊姊,如果小弟眼力不差的话,这位姑娘必然就是今日在岳阳楼头几乎令我错认为秦姊姊之人了!”
  秦湘灵笑道:“你好象并未错认嘛!”
  谷梦远听出她话中之意,笑道,“若非当时人杂,小弟定会上前拜见这位姑娘,那时这位姑娘恐怕要怀凝小弟是个疯子了!”
  秦湘灵微一挥手,那名少女立将两只玉杯取回盘中,拿出舱外,并且另有几名侍女,送来四味珍肴,一壶美酒!
  举杯在手,谷梦远心中疑念极多,秦湘灵确是深确人意,不等他开口相问,含笑低语道:“谷兄弟此刻心中一定对我大感怀疑……”
  谷梦远笑道:“疑念固有,但却不是怀疑姊姊!”
  秦湘灵笑道:“今日在岳阳楼上,假扮我的那位姑娘,是我的三名替身之中的一个,她叫‘火蝶金蝉’沈芳——”
  她望着谷梦远那张开的嘴,摇摇手,又道:“另外两位,一位是谷兄弟早已认识,并曾在朝云峰头,代我约你来此,淘气之下,炸死司马钧的‘竹剑银翼俏红线’吕芸儿,还有一位则是今夜与沈芳同时傍我而立的那个身着淡绿的姑娘,武林中叫她‘三湘才女’林玲!
  谷梦远听秦湘灵这么一解释,心中倒是明白了不少,但是,他更不解的是,她找了三个替身作甚?“秦姊姊,你为何要找了三个替身……”
  秦湘灵似是早知他会有此一问,笑道:“这三位姑娘都是家父母心爱弟子,与我情逾骨肉……”忽然她举手一掠右鬓,低叹一声道:“她们虽然与我谊同骨肉,但却不肯以姊妹称呼对我,为了这事,愚姊曾狠狠地说过她们几次……”
  谷梦远笑道:“姊姊做得对!”
  秦湘灵笑道:“但她们执意不允,愚姊也无可奈何!不过,在无有别人的场合,她们终于答应不以主仆关系待我!”
  谷梦远点头一笑道:“姊姊尚未说出何以要有三个替身之故呢?”
  秦湘灵俏目一转笑道:“谷兄弟,你涉世不深,未曾真正闯荡过江湖,自是不知道武林之中的恩怨多如牛毛,江湖上的阴险狠比狼蛇!”
  谷梦远笑道:“我今日已经尝到个中滋味了!”
  秦湘灵闻言,粉面之上竟是略现红晕,因为他这句话说得好象另有别意一般,但她也未予指出,只低叹道:“我身为妇道人家,为了防范万一,怕的是遇到了一些狼子豹心之徒,或是阴阴毒辣之辈,所以不能不预留退步……”
  谷梦远大笑道:“狡兔尚有三窟,秦姊姊,你的心境我已然领悟!”
  秦湘灵被他这“我已然领悟”五字说得再度脸红!
  “我这三位替身,谷兄弟均已见过,她们在外貌和举止上,经过易容和训练,自是与我十分相象,但……”
  秦湘灵还没有说出如何分辨自己本人和三人不同之处,谷梦远已摇着手大笑,接口抢着说道:“秦姊姊,小弟已知分别之法了!”
  秦湘灵微似不信的“哦”了声道:“谷兄弟秉大智慧,愚姊倒是先要听听了!”
  谷梦远笑道,“眼为心之神,邯郸学步,固可传神于外,决不能传神于心,故而,目光一对,即可判其云泥真伪……”
  秦湘灵笑道:“谷兄弟,你果真是大有过人之处!”
  谷梦远想了一想道:“秦姊姊,若非与秦姊姊极熟之人,他们如果想识别何是替身,何是姊姊本人,是否另有暗记?”
  秦湘灵目光透出甚为赞许的神情道:“当然有!不过,这于谷兄弟而言,已不必再知道了!”
  忽然面色一正,道:“谷兄弟,你记得我约你荡舟湖上时说的话么?”
  谷梦远一怔道:“当然记得!”
  秦湘灵道:“谷兄弟,你还记得初次青城相见之日,你曾说过你乃是奉了父母之命,寻找一位失去音信有廿年的姑姑之事么?”
  谷梦远听得心神大震,奇道:“秦姊姊……你……啊!我就为了这件事才奔走江湖的!”
  秦湘灵望着略嫌慌乱的谷梦远一眼道:“谷兄弟,你且莫高兴过早,说不定我说出之后,你又将大失所望,甚至伤心欲绝呢!”
  她这两句话果然有效,谷梦远满头高兴,被她这“大失所望’和‘伤心欲绝’八字,浇得冰冷干净!
  “秦姊姊,你……快说……”他本想询问秦湘灵,是不是他那失迹廿年的姑姑,已遭遇了什么不幸?但话到口头,却又换了语气!他是不敢一下子把这个希望破灭掉啊!
  秦湘灵深知人意,闻言笑道:“谷兄弟别急,这话并非是坏事,只不过除了能告知你姑姑是谁以外,恐怕仍然无法找出他的下落……”
  谷梦远皱眉哼道:“是么?但愿秦姊姊别叫小弟失望!”
  秦湘灵噗哧一笑,娇笑道:“兄弟,你拿姊姊当作神啦?”
  “这个……”他不禁也失笑了!心想,如若,秦姊姊只能知道自己的姑姑是谁?自己又怎能硬要她指明下落呢……“秦姊姊,小弟身受父母之命,寻找姑姑下落,故一时关心过甚,失态之处,尚望姊姊见谅才是……”
  秦湘灵笑道:“姊姊怎会怪你呢!”话音一顿,突然沉吟不语!
  谷梦远剑眉一扬,大声道:“秦姊姊,你为何沉吟不语啊?”
  秦湘灵道:“兄弟,我忽然有些后悔,不想说了!”
  “为什么?”谷梦远两眼神光暴射道:“秦姊姊,是不是小弟不足与言呢?”
  秦湘灵笑了一笑,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说出来也无用处!”
  谷梦远茫然一笑道,“你······”他忽地觉得这种称呼,太过亲近,有些渎了眼前的人中仙子,连忙改口说道:“秦姊姊,不论有用无用,还是说出来吧!知道名姓总容易找些······”
  秦湘灵似是无可奈何的一笑道:“兄弟,你别急,姊姊先告诉你一段武林掌故可好!”
  谷梦远皱眉道:“这与我那姑姑下落有关么?”
  秦湘灵含有深意的笑道:“兄弟,你稍安勿燥,先听着吧!”她不再容谷梦远打岔,一只皓腕擎杯,一只玉手支卧,美目瞟在谷梦远俊美的脸上,低声道:“卅多年以前,武林之中,最有声望的人物,是号称‘四方大侠’的四位绝顶高手······”
  谷梦远突然插口道:“莫不是‘南儒、西竹、北病、东邪’四人?”
  “你知道?”秦湘灵笑了一笑,又道:“想这‘四方大侠’名望之隆,威震武林垂十年之久,你能知道,自是不足为怪的了!”
  谷梦远道:“小弟只是听人提过而已!”
  秦湘灵道:“在这‘四方大侠’突然归隐以后,武林之中,又有四位极负重望的人物出现,这四人被称为‘剑林四绝’!”
  谷梦远插口道:“对!有这四个名字……不过,秦姊姊,他们又是谁?”
  敢情他在那司马钧的“武林点将录”中见到过这“剑林四绝”的名号,但却又不知道这四绝是谁!
  秦湘灵看了他一眼道:“这四绝乃是三男一女,由于他们在武功上各有所长,武林中又给他们加上了‘剑残、杖独、掌孤、拳缺’雅称……”
  谷梦远轩眉笑道:“秦姊姊,这雅号有些见怪啊!”
  秦湘灵一怔道:“谷兄弟以为怪在那儿呢?”
  谷梦远道:“这残、独、孤、缺四字,岂非用得太怪么?”
  秦湘灵恍然似地娇笑道:“原来谷兄弟的怪字,是指这个,其实,他们之所以称为‘四绝’,倒不是因为他们在武功上冠绝武林,而也就是他们具有这四种绝不为他人共有的‘绝’境,才被冠上这等名号的!”
  谷梦远点了点头,未再言语!
  秦湘灵接着说道:“这‘剑林四绝’的真名实姓目下知道的人已不多,我也是听家祖提及,乃是:‘剑残、神剑情痴’甄笑予,‘杖独、赤髯驼翁’古八公,‘掌孤、冰心红袖’谷君兰;‘拳缺、独臂震九洲’归大化!”
  谷梦远此刻不但知道了“剑林四绝”的姓名,而且也知道了三男一女之中,女的必是那位“冰心红袖”谷君兰!
  这谷君兰三字,他虽是未曾听到父母提及,但这个名字,却令他极度敏感,何况秦姊姊特别提及这四人……
  他忽然觉得,十成有八成这谷君兰就是自己失踪的姑姑!
  “秦姊姊,那位‘冰心红袖’谷……她可就是我的姑姑?”心中所思,竟是脱口而出!
  秦湘灵笑道:“兄弟,我不是告诉你别急么?”顿了一顿话声,又道:“这四绝何以称绝,兄弟为什么不问呢?”
  “这……”他讷讷一笑:“小弟正要请教!”
  秦湘灵笑道:“甄笑予素有神剑之誉,因为在剑术一道上自是别有造诣的,可是,在他出道江湖,几感剑下无敌的岁月之中,却出现了一位令他‘剑亦断,情亦残’的高手,于是,他自此隐居‘埋剑山庄’之中……”
  谷梦远一脸惋惜之色,低道:“秦姊姊,这‘理剑山庄’四字,听来都令人心痛情伤的很……这位甄大侠到真是算得心残,情残,剑残和梦残了……”
  秦湘灵俏目突然现出了一丝神秘的色彩,笑道:“那位令‘剑残’伤心之人是谁?而且,其中所牵涉的情残中的那位红粉佳人又是谁呢?”
  秦湘灵笑道:“令甄笑予伤心之人是一位当时在武林之中,名不见经传的夏涤狂,不过,一战能断‘神剑’情痴甄笑予之剑以后,这人声名立即大盛,于是,武林中便送了他一个雅号‘青衿神剑’!”
  谷梦远“哦”了一声道:“那女的呢?”
  秦湘灵笑道:“就是四绝之一的‘掌孤’!”
  谷梦远微微一惊道:“这位‘冰心红袖’一定很美了!”
  秦湘灵笑道:“武林中的三大美人之一,当然很美啊!”她话音又顿了一顿,方轻叹一声道:“本来,甄笑予对‘冰心红袖’一片痴情,就理而论,他是在‘七星拱月’之中,甚有希望雀屏中选……”
  谷梦远插口道:“什么‘七星拱月’?”
  秦湘灵笑道:“我几乎忘了!那时常常伴在‘冰心红袖’身边大有心意的武林人物,共有七位,故而人称‘七星拱月’!”
  谷梦远闻言,不在意的笑了一笑!他觉得男人有时候也是不易理解的,并且,不仅容易自作多情,而且更易于不自量力得很!
  秦湘灵目注洞庭碧波,想了一想道:“这七个人,我还记得,除了四绝中的‘剑残、拳缺’两人外,还有嵩阳山的‘一剑震中洲’成世雄,青城山断剑楼主‘三希快剑’展云笙,丐帮帮主的胞弟‘赤手屠龙客’凌霄,华山派衣钵传人‘梅剑金指侠’华元翰,和那位名气本来最小,结果却变成最大的‘青衿神剑’夏涤狂!”
  谷梦远低低一叹道:“这位‘冰心红袖’想必是很迷人的了!”
  秦湘灵笑道:“这七位拱卫着月亮的明星,与谷女侠周旋相处长达三年之久,大家的耐性都渐渐失去了······”
  谷梦远一震道:“那岂不糟了?”
  秦湘灵知道他的意思,是怕有人暗用什么歹毒的奸计来陷害另外六人,甚至伤害及“冰心红袖”!
  “你为他们担心了?”她笑着:“其实,事情并不如你猜想的糟,但却也真正很令几个人伤心!”
  谷梦远笑道:“这七颗明星,是否有一颗突然与明月并列了?”
  秦湘灵笑道:“谷女侠也早知道这七人对自己的心意,她眼见这种情况已经难以维持均衡局势,只好暗中打了抽身之计……”她瞄了谷梦远一眼,接口道:“虽然谷女侠已然作了打算,结果却被他们七人探知了,于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比斗在七人之间展开了!”
  谷梦远笑道:“何谓别开生面呢?”
  秦湘灵笑道:“他们在南岳衡山,举行了一次‘七星争月’大会,并恭请谷女侠身为公证人,谁能击败另外六人,谁就成为‘冰心红袖’的终身伴侣!”
  谷梦远点头道:“很公平!”
  秦湘灵道:“正派人物的不同,就在此处,于是,历经八天廿二场全力拚斗,夏涤狂终于鳌头独占,夺得花魁!”
  “哦……”谷梦远似有些意外的笑道:“甄大侠想必就是这一战断的剑了!”
  秦湘灵笑道:“不止他一个人断剑,还有一位‘三希快剑’展云笙不也自称其青城所居为‘断剑楼’么?”
  谷梦远淡淡一笑道:“然则……‘冰心红袖’与‘青衿神剑’夏涤狂理当双宿双飞,鲍樊合籍才是,为什么称为‘掌孤’呢?”
  秦湘灵嫣然一笑道:“自古红颜多薄命!这两位本应是神仙眷属的大侠,仅仅在一起过了三年快活岁月,就突告分手了!”
  谷梦远大大一惊道:“这又为了什么?”
  秦湘灵摇头道:“这只有夏涤狂和谷君兰自己知道了!”她习惯的举手理理右鬓,低低一叹,目注谷梦远笑道:“此后,谷女侠曾经单身游侠江湖数载,以一手‘幽兰截脉掌’替人管了不少不平之鸣,因此,武林中称她为‘掌孤’!”
  谷梦远点头一笑道:“当得一个‘孤’字了!不知那,杖独’‘拳缺’又是何故?”
  秦湘灵笑道:“那位‘拳缺’归大化,因是幼年练气之时,不慎岔了经脉,一只左臂,被迫断去,故而称‘缺’,再因他以一套威猛无倚的独门秘学‘无影摧心拳’成名,故又缺字上加一拳字!”
  谷梦远笑道:“怪不得武林中唤他‘独臂震九洲’!还有那位‘杖独’呢?”
  秦湘灵微微一笑,正待说出这位“杖独”的奇事之时,陡见她面色大变,举起面前杯酒,大声道:“谷兄弟,你信不信这世间之上当真有鬼?”
  谷梦远在秦湘灵面色微变之时,心灵之中,业已暗生警兆,耳听她这等一下子扯倒“鬼”字时,已然明白大半!当下冷冷一笑道:“秦姊姊,我不信这世间上当真有鬼!”
  秦湘灵格格一笑,道:“谷兄弟,我在雪山练功之时,就曾亲眼见到过啊!”
  谷梦远不停地摇头道:“秦姊姊你骗人……”
  秦湘灵掩嘴笑道:“兄弟,我不但没有骗你,而且,家祖还曾在当时传授了三套专门斩妖捉鬼的降魔大法……”
  “不信!不信!”谷梦远摇头大笑道:“除非你能当场见效的施展降魔卫道的‘斩妖捉鬼’大法,捉上几名漂亮的女鬼叫兄弟瞧瞧,否则,兄弟决难相信……”
  秦湘灵一听,芳心之中暗骂谷梦远这么老实的人也会学得不老实了!口中却依然娇笑着说道:“谷兄弟,漂亮女鬼秦姊姊可不愿捉来给你瞧的,但要抓上几个见不得人的丑鬼,想必还能不辱所命……”
  谷梦远脸上红了红,大笑道:“好!好!丑鬼也行……”
  秦湘灵嫣然笑应道:“兄弟你且拭目以待,且看姊姊行法捉鬼……”只见她缓缓立起,抓了一枝竹筷在手,慢步在舱中转了几圈,口中念念有词,煞似那道士捉妖一般!
  谷梦远不禁剑眉一皱,笑道:“秦姊姊,你这是念咒画符么……”
  他话音未己,秦湘灵己快步向船头行去!
  突然,一声脆响传来,那根抓在秦湘灵右手之中的竹筷,已中折为二,箭似向右侧水中射去!
  同时,他右手五指倏伸,丝丝劲气,破风直击左舷!几声惨嗥,随着竹影指风,同告传来!
  静悄悄,夜沉沉的湖面之上,陡地升起这几声惨吼,真是有些如同鬼哭,听来叫人心惊胆跳,毛发慄然……
  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和一丝红光,自右舷现出!左舷方向,则飘起两个黑忽忽的尸体!
  秦湘灵冷冷一笑,脆喝了声:“捞上来……”
  四名侍女,立即动手,一转眼便将这两名尸体捞起!
  谷梦远举目向这两个看去尚未断气的尸体望去,顿时,他心头狂震,呆呆的站在那儿,久久不能说话!
  秦湘灵又是一声冷笔道:“可惜那竹筷折的慢了一点,只伤了他们的皮肉,否则这‘神风三牧’只怕一个也难生还关外了……”
  秦湘灵的话声,令谷梦远神智重现,皱眉道:“秦姊姊,这事未免太怪了……”
  秦湘灵笑道:“你是说这‘牛头鬼丐’为何会跟‘神风三牧’聚在一起,前来这画舫旁边装神弄鬼之事么?”
  谷梦远应道:“这‘牛头鬼丐吕良本与‘神风三牧’在关外曾经结仇,岳阳楼上再度动手以后,甚至他追赶这‘神风三牧’,死缠烂打,一直追到洞庭湖上还不肯放过,此刻他们怎地会……”
  秦湘灵不等谷梦远把话说完,笑道:“谷兄弟,这就叫做江湖上的险诈了……”
  谷梦远心神一震,惊道:“秦姊姊,你说他们那些结仇之事都是真人的么?”
  秦湘灵冷笑道:“想当然耳!谷兄弟何不看看这两名丑鬼是否业已神消魄灭,如果尚有一丝气在,倒不妨从他们自己口中求证了!”
  谷梦远点头道:“姊姊说得对!”双掌一拍,立即解开了这两人被隔空制住的晕穴!不过,他却改点了两人的阳经三穴!
  秦湘灵一双杏目之中,光寒如电,冷冷逼射着这两名俘虏,她发现自己隔空透水点穴的功力,比下山时又强了不少!
  谷梦远虽已解了两人晕穴,但因秦湘灵愤怒之下,出手极重,故而两人伤势也极为严重,无法醒转。
  谷梦远皱眉道:“秦姊姊,你这隔空透水的指力,强得出乎小弟想象之外,‘牛头鬼丐’和‘紫面金刚’似已真是魂游鬼府,拜佛西天了!”
  秦湘灵却淡淡一笑道:“谷兄弟如果想他们回答几句话,岂不极为容易吗?”
  谷梦远闻言一楞道:“姊姊,你认为小弟能用‘迥光返照’手法么?”
  秦湘灵笑道:“似这等居心叵测之人,你还怕少死几个呀!”
  谷梦远无可奈可的点头道:“姊姊说的是!”
  剑眉倏扬,真气倏聚,双掌掌心陡地暗现红光,缓缓一左一右的贴向那两名来意不善的凶人后心!
  眨眼间两人各自混身一震,双目暴睁!
  但等两人抬目看清身在画舫船头之上,那名在岳阳楼上曾经见过的少年正以双掌贴在自己后心,以真力贯注,帮助自己等两人清醒过来时,不禁目中凶光一闪,再度闭上双睛!
  秦湘灵适时冷冷一笑,喝道:“吕良,你跟胡大猛演的好戏法!连四位名门正派的掌门人都伤在你等阴谋之下,性命几乎难保……”她似是突然想到了四位掌门中毒之事,改口道:“胡大猛,你们既能奉命使用那久未露面魔头的‘夺命神芒’,想必身上一定带有解毒之药了!”
  这“牛头鬼丐”吕良,和“紫面金刚”胡大猛,心知此刻是全凭谷梦远的那口真元之气,使他们保得神智灵明,如果他俩一旦张口答话,等对方问出要问之话之后,他们必将仍是身入鬼域,所以,对秦湘灵所问,却来个相应不理!
  秦湘灵当然懂得他们用意,她等了半天未见回音,柳眉一皱,突地得极变为温柔的淡淡一笑道:“吕良、胡大猛,只要拿出解药,本宫主饶尔等不死!”
  “牛头鬼丐”闻言,抬目一瞥秦湘灵,仍是闭目不语!
  秦湘灵微微一笑,看了谷梦远一眼又道:“吕良,生死之事,全在你自己一念之间,你一定知道在武林中,寒碧宫是言出必践,决不失言的!”
  “牛头鬼丐”吕良那邋遢的脸上,似是微微在变色!
  秦湘灵看得心中暗喜!她知道,这老奸巨猾的叫化子,己经兴起了求生之念,只要再加点威胁……
  “吕良,本宫主深深替你惋惜!”
  吕良果真再度抬目看着秦湘灵!
  秦湘灵嫣然一笑道:“你是否奇怪本宫之言?”她知道吕良此刻心中纵有万种疑念,也不会贸然开口回答,当下幽幽地发出一声长叹道:“武林人物,请求的是死得明明白白,轰轰烈烈,纵不能被人人所敬仰,却也要让人家晓得因何而死……”
  “牛头鬼丐”似是发出了低低的哼声!
  她装作没有听见,继续说道:“以你‘牛头鬼丐’在丐帮中的地位,也是算得一位长老了,而你这么不明不白,不为人知的死去,岂不可怜又可惜……”
  秦湘灵不仅是气质高贵,举止大方,有一派宗主的风范,而且心机之灵慧,也是旁人难及!
  “牛头鬼丐”三度抬头!
  但是,“紫面金刚”胡大猛突然暴喝道:“鬼丫头,你少费点儿心思吧!你老子不但没有解药,就是有解药,哼,你也别想……哎哟……”突然,他发出一声怪叫,一头栽向舱内!
  谷梦远两眼闪露着熊熊的怒火,他这一掌,已要了这位来自关外的“紫面金刚”胡大猛的老命!
  秦湘灵皱眉笑道:“兄弟,你这是何苦?多让他受点罪不好么?”
  谷梦远恨道:“他竟敢对姊姊你出口不逊之辞,就该一死谢罪!”
  秦湘灵听得芳心一震!呆得一呆才淡淡笑道:“兄弟,你也太性急了些······”
  谷梦远脸色微红,低声道:“你不是说他们该多死几个吗?我是不许任何人辱骂······”
  他这句“我是不许任何人辱骂于你”的最后两个字,到了口边,却无法大大方方的吐出口来······
  秦湘灵的玉面也微现红晕,笑道:“我并没有怪你啊!”顿了一顿,又向“牛头鬼丐”道:“吕良,胡大猛可作前车之鉴,难道你真能视死如归?”
  谷梦远先是听她说了句“我没有怪你”,心中确是受用已极,再听得他向“牛头鬼丐”吕良这等威胁而又不冒火的语气逼问,心中不禁又大为赞扬这位巾国英雄的手法真个高明!
  他知道:死,对于一个人,始终是厉害的威胁!一个人,只要有一线生机,他总不会故意去死的!尤其象“牛头鬼丐”这种人物!
  “牛头鬼丐”吕良此时已低叹一声,终于说话了!
  “姑娘,这‘夺命神芒’的解药,穷花子确实没有!”
  他乞怜的眼神,乞怜的语气,令秦湘灵不得不信!
  柳眉扬起,杏眼微闭,她轻轻地一笑,道:“吕良,你没有骗我么?”
  “牛头鬼丐”摇头道:“既己落在姑娘手中,穷花子又何必行诈?据我所知,这次‘神风三牧’根本就未带解药入关!”
  秦湘灵双眸一转,突然说道:“好!本宫主相信你!不过,你还得答复我几个问题?”
  “牛头鬼丐”怔了怔道:“姑娘是要穷花子叛主么?”
  秦湘灵冷冷笑道:“吕良,你也懂得叛字吗?你身为丐帮中的长老,竟然背帮别投,为‘神风牧场’在中原地区兴风作浪,与五大门派作对,莫非你这也是凌帮主所命,算不得‘叛’字么?”
  “牛头鬼丐”吕良苦笑一声道:“姑娘,你怎知穷化子不是奉命行事呢?”
  他此言一出,谷梦远、秦湘灵同时为之心神大震!
  秦湘灵蛾眉飞掠,怒道:“吕良,你倒真是聒不知耻得很……”
  谷梦远也喝道:“丐帮人物,个个风骨嶙峋,岂会与邪魔外道同流合污!”
  “牛头鬼丐”忽然摇头道:“小兄弟,你跟这位姑娘,说武功已是很强,说智慧也算极高,只可惜对人生的阅历经验太嫌不够……”
  秦湘灵此时已知“牛头鬼丐”吕良所说之话,决非空穴来风,无的放矢,心中自也起凝,忙道:“吕良,你别作梦啦!倘若你想假本宫主与谷兄弟之手伤了那凌帮主,得遂你借刀杀人之计,那简直是梦想!”
  她这么一说,谷梦远不觉恍然大悟!心想:到底秦姊姊厉害,原来这吕良竟是恨那帮主的……
  “牛头鬼丐”吕良闻言,面色极为平静的一笑道:“姑娘,吕良早有必死之心,才有那句不必欺骗姑娘之言,我自知昔日声名太坏,所以……”
  谷梦远冷哼道:“既是声名不好,你就不必多费心事找什么骗人的话了!”
  “牛头鬼丐”眉头紧皱,痛苦的应声叫道:“少侠,这……”
  秦湘灵楞楞地看着吕良这种神态,大是不解道:“谷兄弟,你怎么啦?当心这花子不够结实啊!”
  谷梦远笑道:“我……我不过逆行了他一道经脉而已,料不道这‘牛头鬼丐’居然这么稀松……”
  他在以真气动人心智清醒之余,还能岔开一丝力道,逆行对方一道经脉,这种正反同施的手法,真是闻所未闻!
  秦湘灵也粉面微微变色!“算啦!”她笑道:“兄弟,我还要问他……”
  谷梦远哈哈一笑道:“小弟遵命!”
  逆行真力一收,“牛头鬼丐”不自觉发出一声闷哼!豆大的汗珠,自他额际一颗一颗的跌落!
  秦湘灵芳心又是一惊,但她决不露出,只笑道:“兄弟,你练的好一手‘二心神功’啊!”她一语带过,似是不想令谷梦远难为情,立即向吕良道:“吕良,‘夺命神芒’主人是否未死?”
  “牛头鬼丐”沉吟良久未答!
  秦湘灵妙目忽现杀机,怒道:“吕良,你敢不答!”
  “牛头鬼丐”适时抬头,目光一触秦湘灵那两道电似的眼神,不禁凉透心坎,慨然一叹道:“姑娘,花子自知大劫已至……”
  “少废话!”秦湘灵的娇叱,令吕良再度心头一凉,沉声道:“姑娘不必威胁花子了!那‘夺命神芒’的主人“黑水钧叟、鬼怨神愁’李含冰仍在人世!”
  “哦……”秦湘灵一听到这位魔头果真未死,神色为之大变!
  “这魔头当真未死……”她似是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失态,忙改口道:“吕良,你见到这位魔头了?”
  “牛头鬼丐”摇头道:“像花子这等身份,还无法见到这位魔头!”
  谷梦远忽然一笑道:“吕良,你也称呼自己主人作魔头么?”
  “牛头鬼丐”两眼一翻,道:“人魔之分,花子心里自是明白得很!只是身不由己,心余力绌,无法不受制于人胯下……”
  秦湘灵适时说道:“吕良,‘神风牧场’主人‘金鞭’李仲,与那位‘黑水钓叟、鬼怨神愁’李含冰是何关系?”
  “牛头鬼丐”吕良摇头道:“穷化子不知道!”
  秦湘灵忽然冷笑道:“你受何人指使陪同三牧来此?”
  “牛头鬼丐”道:“本帮帮主‘秃丐追云叟’凌虚所差!”
  谷梦远听得一怔!
  秦湘灵也甚感意外的喝道:“吕良,你如想活下去,你就少耍花样!”
  “牛头鬼丐”长叹道:“花子句句实话!”
  秦湘灵在“牛头鬼丐”神色之中,找不出任何破绽,而且,吕良的神色似是甚为悲愤,显示他并未说谎!
  谷梦远恨恨的向秦湘灵道:“秦姊姊,这丐帮的帮主难道也陷入了魔道了么?”
  秦湘灵幽幽一叹道:“兄弟,眼看武林之中的杀劫又将转剧了……”
  谷梦远呆呆的看了秦湘灵半晌道:“秦姊姊,我突然有个想法……”
  秦湘灵一笑道:“什么想法?”
  谷梦远道:“姊姊,你既知武林大劫将兴,为何不登高长啸,结合武林之中有骨气的同道,做上一番降魔卫道的大业?”
  秦湘灵听得噗哧一笑道:“兄弟,就凭姊姊这点能耐怎行?你不但想得太过天真,而且也未免太把姊姊我抬得高了些吧!”
  谷梦远被她说得俊面赤赧,低声道:“我相信姊姊有此能耐!何况……只要姊姊愿意,小弟不才,甚愿追随骥尾,一效棉薄!”
  秦湘灵笑道:“姊姊到真要谢谢兄弟这份盛意……”
  谷梦远正色道:“小弟意见,姊姊何妨三思?必要时姊姊不妨回转一趟雪山,只要枯竹前辈同意,何事不可迎刃而解?”
  秦湘灵笑道:“兄弟,姊姊记下就是!”语音一顿,目光转向“牛头鬼丐”:“吕良,此次同来之人,除了‘神风三牧’以外,还有别的那几位?是不是全在洞庭?”
  “牛头鬼丐”睁目狞笑道:“姑娘,花子与‘神风三牧’并非同来!”
  秦湘灵柳眉皱得一皱,冷冷应道:“你直至此刻,仍无诚意相对么?”
  “牛头鬼怒丐”道:“如无诚意,老花子早就紧闭金口了!”
  秦湘灵微一沉思道:“难道……”陡地她娇靥之上,掠过一片难以形容的神色,仔细的打量着“牛头鬼丐”吕良,笑道:“想必你又是奉命与‘神风三牧’在此会合的,是么?如果真是如此,则老魔头正不知派了多少人来了呢!”她后面这句话,真似自语一般!
  “牛头鬼丐”应声道:“姑娘玲珑剔透,李含冰早已在各门各派之中,布下了得力之人,故而中原一切动态,他无不了解……”
  谷梦远可真听得大吃一惊了!同时,他也想起一件事来!
  “秦姊姊,倘若事实真似吕良所说,老魔头已在各派理有暗椿,恐怕今天我们又做错一件大事了!”
  秦湘灵先是一怔,继而也恍然的着急道:“不错,兄弟……唉,只怕已经迟了!兄弟,那时我们实在不应该让‘西山樵叟’独力担当的!”
  谷梦远长叹一声道:“柴老前辈虽是独力支持,但我原以为还有各派高手相随,必定不会有何差错!但此刻情势却大不相同了……”
  秦湘灵深深地看了谷梦远一眼道:“兄弟,姊姊此刻心神有些不宁,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了,且等画舫靠岸以后,姊姊我先回雪山一行……”
  “对,姊姊该向枯竹前辈请示一下……”谷梦远剑眉一扬,接着又道:“我看,小弟这就追赶柴老前辈一行人如何?”
  秦湘灵深深一笑道:“你要去暗中将护他们么?”
  谷梦远点点头道:“小弟正有此意!”
  秦湘灵辗然道:“弟弟,你可得小心些才是!”
  谷梦远感激的笑道:“小弟省得!”他忽然撤手站起,那“牛头鬼丐”吕良立即轻轻地倒向舱面,他看了吕良一眼道:“姊姊,这吕良交给你了!但望姊姊饶他一命了!”
  秦湘灵笑道:“兄弟不说,我也不会杀他的!”她望了急于离去的谷梦远,又道:“兄弟,姊姊想告诉你的事,还没说到正题,就被吕良这批人岔了过去,真不是巧得很……”
  谷梦远笑道:“来日方长,眼前还是不让四位掌门出事重要……”
  秦湘灵笑道:“兄弟若能稍留半刻时辰,姊姊要把关于你的两点重要线索,详细的说将出来,免得……”她忽然蛾眉一皱,看了看茫茫湖水,道:“兄弟,你是不是想踏波飞渡这八百里洞庭湖水!”
  谷梦远笑道:“八百里踏波飞渡,小弟无此可能,但若此舫离岸不出二十里,我或可勉强一试!”
  秦湘灵心中暗暗一惊,笑道:“兄弟,你这等功力,说来令人难信!”
  谷梦远讪讪笑道:“这是因为小弟炼就了一种禅功!”他忽然惊觉地住口,不肯说出这种神功为何!
  因为,他记得这位老人师兄曾特别交待过不许他在任何人面前,说出他已炼就武功中最上乘的“无我禅定”!
  秦湘灵见到谷梦远期期艾艾,说了一半就未再往下说,知道必有为难之处,当下笑道:“兄弟,你不必说明,姊姊已然相信了!”
  谷梦远只因一时收口不住,险险将那师门不许说出的事情说出,惊觉之下,半途住口,但他可真在心中嘀咕不已,生怕秦湘灵因此而怪他不肯以诚心相待,故而自感为难己极!
  这时见秦湘灵这般体解人意,当然感激万分!
  “姊姊,师门所限,请恕小弟……”
  秦湘灵一笑道:“谷兄弟,别再为这些小事耽误了大事……“柳眉忽皱春愁,秋波如现冬雾,低低叹道:“谷兄弟,你可知道,那位‘剑林四绝’中的‘掌孤、冰心红袖’谷君兰确是你那失踪当年的姑姑?”
  谷梦远前先听到秦湘灵提到“冰心红袖”谷君兰之时,就曾敏感到这四绝之一,可能就是自己的亲人!现在经秦湘灵口中说出,他心中竟会不自主的兴起一份孺慕之情低声道:“真的么?秦姊姊,她老人家现在何处?”
  秦湘灵摇头道:“是兄弟你的姑姑,决不会错,但若问她何在,这个姊姊可就不知道了!”
  谷梦远顿时现出失望之色道:“那……茫茫天涯,叫我何处去找?”
  秦湘灵闻言,噗哧一笑道:“谷兄弟,有很多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不过,你若稍留一点心,能找到昔年与你姑姑有关之人,也许就能够打探出一丝眉目来了!”
  谷梦远苦笑道:“也只好如此了!姊姊还有事嘛!”
  秦湘灵微微一笑道:“还有一件事,谷兄弟你必须记住!”
  谷梦远笑道:“姊姊请讲……”
  秦湘灵轻声道:“江湖险恶,武林多诈,兄弟你初次出外,必须时时注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这几句话,说得既轻,感情成份也重,只听得谷梦远豪气忽消,那一股别意情愁,倏然涌上心头!他呆呆地看着秦湘灵,久久一言不发!
  秦湘灵被他看得满面羞红,轻嗔道:“谷兄弟,你这么看着我……”终于,她低下了螓首!
  谷梦远的一颗心,已千转万转的被秦湘灵看来淡似水实则浓如胶的情意所牵系,故而不觉得的看她看得发了呆!此刻经秦湘灵一提,不禁也俊面飞上红晕,讷讷道:“姊姊深情厚意,小弟粉身难报……”
  秦湘灵妩媚的瞟了他一眼,幽幽说道:“谷兄弟不必言谢,但愿你今后能不忘姊姊就够了……”
  谷梦远深深的注视了秦湘灵一眼,陡然百感交集,热泪盈眶,他想说什么,但却黯然无声!秦湘灵也情不自胜,缓缓地,幽幽地发出一声低叹:“你……你……多保重啊……”
  轻柔的声音,细如诉慕,听在谷梦远的耳中,又不啻雷鸣!他张开了口,无声!霍地里虎躯暴转,振臂长身,飞似地投向湖水!好一式“雁落平沙”,好俊秀的“登萍渡水”!快得如同一缕青烟,凌波而去!
  秦湘灵的杏目中,流下了两滴热泪,透望着那渐渐远杳的青烟,似哭似怨的吐出了自语!“为什么你要是‘南儒’的孙儿呢?为什么……天!为什么我又是‘西竹’的女儿呢?这太不公平……将来?将来又将有个什么结局?……为什么让我们相识……”
  她的眼睛模糊了……
  她的心也模糊了……
  一条梭形的篷舟,双桨如飞,沿江直下!
  船头上负手孤立着一位青衫少年,他的脸上,有着焦虑、惶恐、迷眩和不时显得悲愤的神情揉合在一起!
  他正是两位踏波横渡十里湖水的谷梦远!赶抵岳阳,他立即买舟顺江而下!
  他知道:“西山樵叟”一定会由水路起程前往黄山!可是,他追到了九江,却仍然未见踪影!
  谷梦远不能不怀凝了!难道“西山樵叟”早已舍舟登岸了?或是他们已在鄂、赣两省境内就已遇到了岔事?
  到黄山抄最近的路,是由彭泽起旱,越梅岭踏入皖境,然后经祁门,黔县入山,或由祁门直接自山路入山!
  从九江下行,再不过几个时辰的水路就会抵达彭泽,所以,谷梦远不敢再向前赶了,他想在九江彻底打探一番!然而,找谁打听?
  一路行来,他都是靠舟子替他问询,此刻,他无法再让舟子去问,而必须自己想办法了!
  在江湖上,他没有熟人!甚至,连每一个地方有那些有头脸的武林人物,他都不知道,故而,他简直是弄得一筹莫展,悔恨万状!
  他悔恨为什么不向秦姊姊问一问这沿途应该向谁去打听,向谁才能够问到江湖中人物的动向!可是,现在迟了!
  他在九江兜了半天,终于废然回到船上!
  他的神情,早已落在船家的眼中,这一路行来,他的一举一动,都显示出他的缺乏行走江湖的经验!
  但是,这些在水上讨一口饭吃的船家,却多多少少都能知道一些江湖上的过节,只是事不关己,不肯费心而已!
  这时,船家见到谷梦远这种神色,心中也为他难过了,看在这少年人的做人慷慨和急人之难上,船家开口了:“公子,你老没打听得出来么?”
  谷梦远茫然的摇着头:“没有······”他黯然看了船家一眼道:“伙计,你能给我想个办法么?”
  船家笑道:“公子要小的想什么办法呢?”
  谷梦远皱眉道:“这九江城中,有没有武林中的人物?或是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也行······你能代我问问吗?”
  船家陪笑道:“公子方才没问过!”
  谷梦远苦笑道:“问过,可是没人肯说!”
  船家笑道:“大概他们见公子眼生吧!”
  谷梦远摇头道:“那我就不晓得了,反正我一向,他们全来个不知道!”
  船家总算在长江跑了几十年码头,风风雨雨见得多,闻言就知道这九江地面,一定有了什么事了!
  当下抱拳陪笑道:“公子,小的这就去试试看······”
  谷梦远感激的说道:“有劳伙计大哥了!”
  船家应得声:“公子且等佳音吧!”就上岸而去!
  这时已是黄昏时分!江上的黄昏,也别有一番风味!如帜的白帆,都染成片片金黄!那本来就有些混浊的江水,反而变得在金色中发亮!
  谷梦远无聊的站在船头,望望天,天色在蓝中泛红,白云飘得那么无力,仿佛被夕阳灌醉了,红着脸!
  他想着连日来的一切······
  从朝云峰直到此刻,他的生命有多大的转变!
  人世的险恶,武林中的戾气,江湖上的血腥······
  他也想到了“九天神煞”池仲魁舍命赠宝——那开膛取出“紫云金簪”的刹那,那满衣鲜血,那期待的神态,那真挚的对自己的厚望······他不禁探入怀,掏出了那根五寸长的金簪!
  这只是比普通金簪大了一些,浮现紫色云雾,而又雕镶得华丽无比的簪子而已,可是,它却使多少人为它流血丧俞······
  他呆呆看着金簪,想着“九天神煞”死别赠言:“谷老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朽生平虽无大善,也无大恶,平平凡凡,想来令人愧汗,但老朽自从偶遇机缘,得此“紫云金簪”以后,心情不禁大变,看清了武林中朋友那种自私嘴脸,发誓拚死残生,保留此簪以待一位可予信托的年轻高手,所以,老朽不惜拚了损失三十年功力,硬将此簪裂肤藏入胸骨之内······而今,老弟,它是你的了,愿你能凭此金簪,打开前古奇侠‘天璇剑客’于忘机,‘玄冰玉女’夏无尘夫妇的‘紫云仙府’,取得‘紫云’五宝,练就不世武功,为武林一伸正义······”
  谷梦远的热泪,滴向手中金簪,发着闪亮的光芒!
  他耳中仍然嗡嗡地响着“九天神煞”的最后几句话:“老朽夫妇身死巫山,毫不足惜,尤其遇到老弟后,老朽可谓心愿已了······唉!还有一件私事,使老朽夫妇放不下心来······如果我要求老弟代我了此心愿······”
  谷梦远深深记得,“九天神煞”池仲魁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苍白的脸面上,飞扬着一片慈晖!
  “老弟,你答应吗?唉······我夫妇仅有一女,当然她现在已经四十多了······可是,这孩子太任性······近十多年来,愚夫妇到处找她也找不到,我们不相信这孩子已死······所以,她可能有两条路······一是遁出红尘,一是被仇家所禁······因为,她是被一个情字所误······老弟,你能代我了此心愿么?找到她,告诉她我夫妇埋骨之所······倘若这孩子不幸受了什么委曲,老弟,代我为这孩子伸冤复仇······”
  谷梦远的目光模糊了!
  尽管是武林人物,尽管是七八十岁的老人,而他们这种天伦之情,仍然是与一般人一样的啊……
  他出了神!良久,抱着那“紫云金簪”发呆!
  突然,一阵轻笑传来!
  谷梦远悚然一惊一一
  “兄台请了……”好清脆的话音,好近的距离!
  谷梦远应声掉头,举目望去,只见一位年约十八九岁,束发不冠,清俗出凡,身着白衫的少年,宛如玉树临风般,站在离自己三尺之外的一条黑色双桅大船之上,举手抱拳,冲着自己微笑发话!

  第五章 浔阳江头不速客
  他略一打量这白衫少年,立即探手入怀,藏好“紫云金簪”,也自抱拳,朗声笑应道:“兄台是与在下打招呼么······”他虽然明知道这白衫少年乃是招呼的自己,但却因为不太善于与人交往,是以不免多此一问!
  白衫少年笑道:“在下正是想与兄台攀交······”话音一顿,人已腾身跃过小舟,朗声一笑,又道:“在下贾完白乃东海人氏,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谷梦远对这白衣少年过舟的身法,大感骇异,因为他似是平平跨步而来,当下心中暗存警惕的笑道:“在下天台谷梦远······”
  白衫少年闻言,似是微微一震,笑道:“原来是谷兄,久仰······”
  谷梦远听得眉头一皱,心想:名字都不知道,何来久仰?象这种言不由衷的虚伪,俗不可耐!
  白衫少年又笑道:“适时小弟停舟于此,发觉谷兄气宇超凡,卓尔不群,故而贸然招呼谷兄······谷兄不会见怪么?”
  谷梦远摇头笑道:“在下深为高兴与兄台交谈!”
  白衫少年忽然一笑道:“谷兄,小弟此次由东海进入中原,为的就是想结交一批有才干的年轻朋友,所以······”他突然住口不说,回头一指自己那双桅黑船道:“谷兄,可否移玉小弟舟中作一长谈?”
  谷梦远皱眉道:“小弟此刻尚且有事……”
  白衫少年噗哧笑道:“谷兄骗人,小弟发现谷弟方才只是抱着那一位红粉知音相赚的紫云金簪,目现泪光,呆呆出神,岂象有事……”
  谷梦远忽地脑中嗡然一震!这少年怎么叫出“紫云金簪”四字来了?难道他知道金簪来历么?……
  谷梦远心念及此,双目神光陡现,沉声道:“贾兄台,你刚才说了什么?”
  白衫少年贾完白被他看得一怔道:“小弟只是说谷兄抱着金簪发呆,不象有什么事急!”
  谷梦远剑眉一扬,道:“贾兄,在下想请教兄台,你突然邀见在下之意究竟为何?”
  贾完白冷冷一笑道:“谷兄莫非这等健忘,小弟刚才不是已然说过了么?”
  谷梦远冷冷说道:“阁下果真为了要结交中原人物,才来与在下攀交?”
  贾完白含笑应道:“小弟不为此事,又何必踏入中原?”
  谷梦远发现这位年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贾完白,英华内敛,外露聪慧,显然那自足太活,但却也不象是阴沉邪毒的人物,顶多也不过是一脸正气之中,带着一些调皮之情而已!他本是不善心机,不留城府的忠厚之人,心中这么一想,当下疑虑尽释,抱拳一笑致歉道:“贾兄,在下初入江湖,毫无知人之明,故而不得不多多提防,适才言语冒犯,尚望贾兄见宥!”
  贾完白不以为意的一笑道:“行走江湖理应小心才是,谷兄这么说就未免见外了……”
  他口中虽是这么回答,心中却是在暗笑谷梦远看来聪明至极,实际原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他想:萍水相逢,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有什么不利于你的企图呢?而且,自己心中纵然对别人起了疑虑,又怎能当面说出呢?
  谷梦远既是不再疑心对方,自是觉得无话不可说出,就在贾完白暗暗笑他傻瓜时,他却笑道:“不瞒贾兄,在下确是在此等一个人的!所以,刚才我才不肯到兄台船上去与贾兄畅谈!”
  贾完白闻言笑道:“谷兄所等人之人非常要紧么?”
  谷梦远点头道:“正是十分紧要!”
  贾完白道:“谷兄要等既是十分紧要之人,想必定然是武林之中的俊秀了!”
  谷梦远听得不禁摇头一笑道:“这回贾兄却是猜错了!在下等的乃是所雇的船家!”
  饶是贾完白聪明透顶,这回也感意外了!他诧笑道:“这倒真令小弟有些不懂了!谷兄既是雇了此船,纵然差遣船家去办些事儿,似乎也不必这么焦急的等候啊!”
  谷梦远看看这位新交的朋友一眼笑道:“在下遇到一件极为棘手之事,因是缺乏江湖经验,无法弄妥,只好请船家代我跑腿,是以在此等候!”
  贾完白哈哈一笑道:“谷兄,若果真是等候船家,小弟倒乃是想请谷兄到小舟船中,让小兄准备几样酒菜与兄台一叙了!
  谷梦远摇手连连道:“这······这······萍水相交,岂可叨扰,何况······”
  贾完白笑道:“谷兄既是武林中的朋友,又何必作此俗套?至于谷兄等待船家的事,只要交待这船上的伙计一声,等那船家回来以后,立刻要他到小弟舟中向谷兄禀报所办之事,岂不是好么?”
  谷梦远被他说得无辞可对,只好笑道:“贾兄盛情,兄弟只好愧受……”
  贾完白扭头一笑道:“谷兄请!”迈步跨上漆金黑船!
  谷梦远举步相随;他踏入这漆金的黑船以后,他才发现这条船不仅在颜色上与众不同,连船小的一切装设,也都极尽奇特之能事!
  船板是一块整个的巨木切片铺成,油漆乌光发亮,可鉴毛发,船头上两侧,靠紧船舷部位,并列着四根长约丈许,粗约一寸的钻铁巨管,一头伸在船外,一头通至大舱的后面,谷梦远对这八根铁管大感怀疑,但却不便询问!舱房隔板,均系用寸厚的橡木架隔,不仅坚固,并且可以承受极大的击,也不会损坏,大舱之内,两侧均有宽广几达五尺的巨窗,金黄丝绦编成的窗帘,高挂窗沿舱内真可谓窗明几净,纤尘不染而且书画挂满四壁,显示船主人的清雅绝俗!
  靠两舷的窗畔,各有一只茶几和两只朱红太师椅,在贴内舱的墙壁正中,摆着一张黑漆条案,案上除了两只高大的宋瓷古瓶,瓶中插着几轴卷起的书画以外,别无他物,条案的下面,是一张雕花的红色八仙桌,桌子正中,摆了一个福建的五彩果盆,果盆里面,放了几味鲜果,看上去更为生色!
  黑漆条案的两头,则是通入内舱的两道门户,此时却被两幅黄绫门帘所遮垂,静得不闻一声人语。
  谷梦远直看得心中惑然不解,这贾完白自称来自东海,这艘海船的设备又如此华丽奇特,莫非是——
  他几乎想到贾完白是个专门打劫海商的巨盗了!不过,他心中虽是有些不安,但脸上却依然含笑!
  这时,两人已在右则的窗畔坐定!
  谷梦远正在奇怪何以船上除了贾完白外,为何不见半个人影,欲待开口笑问之时,忽见贾完白伸手一拉那金黄丝绦窗帘旁一根落地扎带,顿时有两名俏丽的丫环,自内舱中掀帘而来,垂手肃立在贾完白的身前!
  “谷兄酒量如何?”
  谷梦远摇头道:“兄弟仅只三杯之量!”
  贾完白笑道:“三杯通大道,一杯解千愁……谷兄既有三杯之量,当然不会在三杯之内大醉的了!”说着,掉头向两名小婢道:“一壶桃花醉,六味清淡的小菜!”
  两名小婢极为恭谨的应声转身而去!
  谷梦远发现这两名小婢,身法极快,甚似武功不弱!他顿时心中暗自警惕,千万不能喝醉!
  刹时,一壶酒,六味菜均已送来。
  谷梦远望望这些穿流不息,送酒送菜来的,竟是不下五六人之多,而且一律俱是十五六岁的俏丽丫环!
  他不禁暗中皱眉,这位贾兄也未免太风流了些!
  贾完白长笑肃容,两人便在那八仙桌畔,相对坐下!
  侍立一旁的两名翠裳小婢,斟满两人向前的玉盏,便自退出!
  贾完白举杯一笑道:“谷兄,小弟敬你……”
  谷梦远捧杯,一饮而尽,笑道:“贾兄……”目光过处,不禁一楞!
  贾完白的那杯酒只不过微微沾唇而已,而自己却如一辈子没有喝过酒一样,仰头牛饮,委实难看!
  贾完白幸而未曾注意,提壶又给他斟满,笑道:“谷兄,此酒尚可入口么?”
  谷梦远这才回味到适才入口的“桃花醉”,色作淡红,质如琥珀,甘凉芬芳,简直不在秦姊姊的“寒碧千年露”之下!
  当下连忙笑道:“好酒,好酒,果是佳酿!”
  贾完白一笑道:“既承谷兄赞誉,何不再饮三杯?”说着,再度举杯邀饮!
  谷梦远这回可学会了乖了,他也仅仅浅尝即止!
  贾完白星目流盼,笑道:“谷兄,为何谦虚起来了?”
  谷梦远笑道:“兄弟心中有事,只怕酒香醉人!故而祛饮……”
  贾完白微微一笑,忽然低吟道:
  “无处登临不系情,一瓶春酒醉高城。
  暂移罗绮见山色,却罢管弦闻水声!
  花落江干添别恨,柳阴南浦恋归程,
  前路迢迢今宵短,更椅栏干待月明!”
  声柔音窄,若不胜情!只听得谷梦远不禁掉目对他注视很久!
  贾完白竟是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般的,低头一笑道:“小弟虽然携酒天崖,但却不胜酒力!”顺手将那壶“桃花醉”推到谷梦远身前,又道:“谷兄如果量豪,不妨自饮几杯,这‘桃花醉’且有葆元益智之能,只是……谷兄不要贪杯误事就好了!”
  谷梦远觉得这位贾完白的笑容,未免有些妩媚而缺少豪气,但他的这番话,却又令谷梦远心中甚是感激!
  同时,谷梦远也觉得自己以为对方要灌醉自己而后,或有什么不利于己的想法,实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嫌!他缓缓举杯,淡淡一笑道:“贾兄的是雅人,兄弟能与贾兄相识,实乃三生有幸也!”此刻他疑虑全消,故而说话也坦率真诚了!
  可是,贾完白却忽然间俊面之上,隐现红云,目光一动不动的盯在谷梦远脸上,仿佛察看对方这句“三生有幸”,是否信口拈来,或者出自内心,并无虚伪,抑且他乃是别有用心……
  当然,贾完白所得到的答案是谷梦远的一脸至诚之意!
  他一手拔弄着桌上玉盏,一面笑道:“谷兄,你适才等待船家时,显得十分焦虑,不知谷兄要船家去办的是什么重要之事?”
  谷梦远微微沉吟道:“此事关系着几十条人命与四大门派掌门……”
  谷梦远话音未完,贾完白插口道:“谷兄,小弟想问问,谷兄是否五派中的弟子?”
  谷梦远摇头道:“小弟不属五大门派!”
  贾完白笑道:“既然谷兄并不是五派门中之人,这……”他本来是想说你既非五派中人,这种事情,你又何必着急,更犯不着为别人之事冒险!
  但他此刻已然发现,谷梦远乃是个肝胆照人,心地纯真的英雄人物,如果劝他不必急人之难的话,一定招引来他的反感,甚至说不定就会在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和看轻了自己!
  贾完白人极聪慧,转念及此,立即把那说到口边的话硬咽了回去,却顺着话头,改口说道:“谷兄,你这种急人之难,抱不平的侠义胸襟,令小弟好生钦佩,但不知谷兄能否详告小弟其中原由?”
  谷梦远笑道:“贾兄过誉了!小弟只不过行其所是而已!”他一顿话音,整理了一下心中之事,又道:“这当起于十天前的“洞庭湖盛会”……”
  贾完白笑道:“小弟溯江而上,原是赶往洞庭参观此一盛会,不想途中出了点事,以致错过了这机会……”他脸上现出一片惋惜之色,摇头道:“料不到巧遇谷兄,总算不能眼见,也有个耳闻了!”
  谷梦远听得哈哈一笑道:“贾兄真是快人快语!”
  当下便把“洞庭盛会”经过向贾完白娓娓说明!
  贾完白听完以后,淡淡一笑道:“谷贾,那位‘寒碧宫’主秦湘灵是否很美?”
  谷梦远闻言,心中很感不快,暗道:这贾兄弟果是风流成性,一听到女人,就关心其人美丑……但他却应声道:“秦姊姊美比天人!”
  贾完白脸色微微一变道:“谷兄既然称她一声姊姊,你们之间一定关系匪浅了!谷兄必然是在这美比天人的姊姊身上享尽艳福吧……”
  谷梦远闻言,勃然变色道:“贾兄,你这话何意?”
  贾完白冷冷道:“谷兄有此红妆腻友,小弟替你高兴而已!”
  谷梦远霍然站起,冷笑道:“告辞!”
  贾完白料不到谷梦远会突然变脸,连忙站起来道:“谷兄……你……你……”一时之间,竟是找不出适当话来!
  谷梦远冷声道:“贾兄风流成性,尽可左拥右抱,携带娇妻美妾艳婢,招摇于武林之中!但兄弟却与秦姊姊只是道义之交,兄弟敬她是巾帼奇女子,决不涉及儿女私情,贾兄适才之言,徒污人耳,故而告辞!”说着,转身即待走去!
  贾完白此刻心神已定,闻言笑道:“小弟一时失言,谷兄千万莫怪!而且,小弟本意并非辱及谷兄,只不过跟谷兄玩笑而已······”
  谷梦远眼见贾完白一脸焦急之色,所说之话,似是真的出自内心,当下只好淡淡一笑道:“兄弟并未怪罪贾兄!”
  贾完白面现欢愉之容,笑道:“既是谷兄不愿见罪,尚请谷兄不要急于离去!”
  谷梦远低低一叹道:“兄弟······这船家迄今未归,委实令人放心不下!”
  贾完白笑道:“谷兄请坐,小弟还有话说!”
  谷梦远道:“这个······兄弟甚想去至岸上找寻船家······”
  贾完白笑道:“谷兄,小弟要说之话,就是为了此事······”
  谷梦远一怔道:“贾兄知道船家······”
  贾完白笑道:“谷兄,这船家去处,小弟虽是不知,但却能够猜出!”
  谷梦远闻言喜道:“贾兄不曾骗人!”
  贾完白笑道:“谷兄先请坐下,容小弟与谷兄划一良策如何?”
  谷梦远依言坐下,笑道:“贾兄意欲如何划策?”
  贾完白笑道:“谷兄派那船家上岸,可是打探在这九江地面之上,有那几位在武林中颇有头脸的人物?”
  谷梦远点头道:“兄弟正是此意!”
  贾完白又道:“谷兄是否令那船家打探出来以后,立即向这些人的手下,探听曾否在最近看到过四大门派人物来此!”
  谷梦远摇头道:“兄弟虑不及此,未向船家指示······”
  贾完白笑道:“这样说,谷兄是等船家打探明白,就回来告知于你,然后你自己再寻上门去,拜访查询了。”
  谷梦远道:“兄弟认为这样比较合理!”
  贾完白点头道:“谷兄看法固是合理,但就小弟看法,则谷兄这一番安排,可能是白费心机了!”
  谷梦远楞楞的道:“不会吧!”
  贾完白笑道:“少时船家回来,谷兄就会相信了!”
  谷梦远皱眉道:“贾兄,其中道理能否见告?”
  贾完白一手支颐,望着谷梦远笑道:“谷兄,小弟想反问你一件事!”
  谷梦远也笑道:“贾兄请问!”
  贾完白道:“此刻如果有人向你打探五派之中的四位掌门人下落,你将如何向对方说呢?是说不知道,还是全盘托出?”
  谷梦远料不到他有此一问,倒真是不易答复了!他想了一想道:“只要不是奸邪之辈,兄弟自当实说!”
  贾完白听得直点头道:“谷兄不愧顶天立地的男儿,这句自当实说,不知道将要愧煞多少江湖之中的邪恶之徒……”他目光忽然一转,象秋水般的明亮,又道:“不知谷兄如何能分别对方是正是邪?”
  谷梦远笑道“观言察色,应可不会分别不出!”
  贾完白笑道:“谷兄,你且说说小弟是正人还是邪徒?”
  谷梦远道:“贾兄自是正人!”
  贾完白道:“何以见得?”
  谷梦远笑道:“贾兄一脸正气,谈吐高雅,自是正人之流!”
  贾完白听得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
  不但他笑得前仰后合,在谷梦远眼中,贾完白这种大笑的姿态,总好象有七分妖媚之气,似是可以加上“花枝摇展”四字!
  “贾兄······莫非兄弟说错了么?”
  贾完白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声,喘息道:“谷兄,照你这种分辨一个人好坏的办法,只怕整个的武林中人,在你初见面时,一定连半个坏人也找不到了!”
  谷梦远一怔道:“贾兄······你说我······”他似乎被他说的更糊涂了!
  贾完白板着脸道:“不行,谷兄,你这套办法正好授坏人以柄!”
  谷梦远不信的摇头道:“诚于中,形于外,除此······贾兄,你有什么妙法么?”
  贾完白道:“没有妙法,一句话,永远别完全相信别人而已!”
  谷梦远听得大大不以为然!他是个性忠厚的人,他认为你既不信别人,别人又如何能信得过你?而且,这么说来,贾完白岂不是也不相信我了么?他突然冷冷说道:“贾兄,这么看来,你我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贾完白被他这句说得吃了一惊,急道:“谷兄此话何意?”
  谷梦远笑道:“你所谓永远不要相信别人,不是说你对兄弟也不相信么?”
  贾完白听他这么说,紧张的心情才告放松,笑道:“只为这个么?”
  谷梦远道:“兄弟决不同意贾兄这等看法!”
  贾完白笑道:“谷兄,象你这等至诚君子,此间能有几个?小弟纵然对天下人均不可信,但对谷兄却决无怀疑……”他那娇生惯养得比人还要细嫩的双手,又拨弄着那只玉盏,目光抬起,有几分幽怨的味道:“谷兄,有句俗话是“人心各如其面”,在这种无法了解对方心地之前,谷兄,你又怎能不防人一手?”
  谷梦远知道贾完白并没说错,但是,他总觉得这未免有些儿过于偏激,人的好坏,多少会看得出来些儿的!“兄弟总认为贾兄不可一概而论!把世人全当坏蛋!”
  贾完白笑道:“我不反对谷兄所说,但若要小弟能够相信别人,除了象谷兄这等至诚君子而外,小弟一定要先经过长期观察!看清楚这个人言行能否一致,一举一动是否有乖戾反常之处!”
  谷梦远听得大为软佩的笑道:“对了!兄弟懂得贾兄之意了……”他因为心地坦平,故而对于自己的误会别人之事,也不肯隐瞒,或者借词来推委,反而到大大方方的说出:
  “贾兄,兄弟刚才是错了……”
  贾完白笑道:“如果你不指责于我,老实说,小弟倒真怀疑谷兄!”
  “哦!”谷梦远愣了!
  贾完白笑道:“以谷兄为人而言,这种对人的看法,乃是曾合乎道理的事,否则,就显不出谷兄是至诚过人的君子了!”
  谷梦远经他一解释,只好摇头苦笑!
  贾完白又道:“谷兄不必奇怪,天下事有很多事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象谷兄这等气质,令人一见就会打心底心说诚服,不虑有诈,所以,小弟才说宁可不信天下人,也不能不信你!”
  谷梦远笑道:“贾兄,你把兄弟委实捧得很够了!只是,直到此刻,你还没说出所要策划的良策为何呢!”
  贾完白笑道:“对极,咱们确是把话扯得太远了!方才我曾问及谷兄对于有人问你这五大门派之事,你会不会和盘托出之言,当然,就谷兄而论,可能说出,但据小弟所料,别人恐怕不会如此!”
  谷梦远一怔道:“贾兄,你说兄弟要船家打探必将落空么?”
  贾完白道:“十之八九将会如此!”
  “那……该怎么办?”他顿时面现忧虑之色,急道:“贾兄,只怕兄弟必须跑一趟黄山试试了!”
  贾完白笑道:“谷兄且慢着急,船家打探虽将落空,但小弟却能想得出办法,为谷兄打听出‘西山樵叟’已否经过此地!”
  谷梦远闻言,不禁喜上眉梢,道:“贾兄,我对你真是相见恨晚了……”
  他话音一顿,贾完白忽然再度混身一震!直似这一句话中,有什么东西刺疼了他一般!可惜的是,谷梦远根本未曾发觉!
  贾完白的脸色虽然变了一变,但瞬即复原,朗声笑道:“谷兄,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只要今后谷兄愿意让小弟陪同谷兄行走江湖,小弟不是吹嘘,定能助谷兄功成名就!”
  谷梦远听得大为感动的笑道:“贾兄如此抬举兄弟,兄弟真不知怎么说才好!”
  贾完白笑道:“小弟与谷兄一见如故,客套话此后请免!”他目光突然又盯到谷梦还脸上道:“谷兄今年贯庚?”
  谷梦远笑道:“虚度二十二岁了!”
  贾完白微微一笑道:“小弟仅只十七,今后可否容小弟叫你一声大哥?”
  谷梦远剑眉双扬,星目电凝贾完白道:“如此未免委曲贤弟了……”
  贾完白噗哧一笑道:“你本贾比我大嘛,又有什么委曲我的地方哩?”说着,他忽然站了起来,抱拳向谷梦远长揖到地道:“大哥,小弟这厢见礼了!”
  谷梦远连忙还礼,笑道:“贤弟,你也犯了俗套了!”
  说罢,两人同是一阵哈哈大笑!
  而且,贾完白似乎显得比谷梦远更为高兴,刚一坐定便道:“大哥,我们谈谈正经的了!”
  谷梦远心想:不都是你不谈正经的嘛!这么被你一说,倒好象我不肯跟你谈正经事呢!但他却是笑答道:“愚兄正要求教贤弟!”
  贾完白道:“倘若少时船家回来,果真带来的消息,一如小弟所料,则大哥今晚应该留在九江住下一晚才好!”
  谷梦远皱眉道:“那岂不耽误了赶往黄山的行期?”
  贾完白笑道:“大哥,你别忘了,小弟也要前往黄山呢?”
  “你——”他楞得一楞道:“贤弟,你去黄山干吗?”
  贾完白道:“大哥刚才不是答应了小弟么,今后容我奉你……”
  “啊……”谷梦远恍然大笑道:“该打!该打!愚兄几乎真忘了!”
  贾完白幽幽一笑道:“若是秦姊姊的话,长哥,也会忘记吗?”
  谷梦远被他说的俊脸通红,讷讷道:“贤弟,这玩笑不好开,冒渎秦姊姊······”
  贾完白看他着急,心中似是不忍,笑道:“好!好!大哥不必发急,小弟从今以后,一定不再拿大哥心爱的秦姊姊来开玩笑可好?”
  谷梦远摇头道:“贤弟,你怎么又来了?”
  贾完白笑道:“大哥,小弟有时候实在是连自己都管不住这张嘴啊!”
  谷梦远笑道:“多言惹祸,贤弟,今后愚兄可少不得要管管你了!”
  贾完白笑道:“那就偏劳大哥了······”他略略一顿,又道:“大哥,小弟要你今晚不走,是因为小弟还有一点儿事,约定在今晚二更了断,所以,我不想失约······”
  谷梦远点头道:“大丈夫行事,理应如此!不讲信义,不足以为人!”
  贾完白现出一脸企望之色道:“大哥,你肯为我留下么?”
  谷梦远慨然道:“贤弟如不觉有碍,愚兄就留下了!”
  贾完白喜得拍手跳了起来,笑道:“大哥,你真好······”
  谷梦远摇头长叹道:“贤弟,就你而言固然是好,可是,就愚兄而言呢?真未免有些儿渡夜如年,似坐针毡了呢!”
  贾完白瞪了他一眼,笑道:“大哥,你以为这事与你的事没有关系么?”
  谷梦远笑道:“但也说不上有关吧!”
  贾完白笑道:“大哥,小弟今夜要办之事,很可能会给大哥带来一件意外的喜讯呢!”
  “哦?”谷梦远委实难信了!
  贾完白笑道:“大哥,这浔阳地面上,武林中最有名望的人,今晚都将应小弟之约,到城东关帝庙中相会——”
  谷梦远闻言,插口道:“真的么?”
  贾完白道:“小弟岂会欺骗大哥?”
  谷梦远道:“贤弟,你是为了何事约他们在关帝庙中相会?”
  贾完白笑道:“小弟只是想看看这浔阳城中,有无豪杰之士可以攀交而已’”
  谷梦远摇头一笑道:“贤弟,你真能闹人……”
  他话音未歇,那船家已气喘八喘的跑了过来。
  但是,这船家却被阻挡在黑船的船头之上,急得大叫:“谷相公,谷相公,小的回来啦!”
  谷梦远刚要答应,贾完白自己脆声道:“春儿,放他进舱!”
  一眨眼,一名红衫小婢已领着船家进了舱门!
  那船家一见谷梦远,连忙趋前打扦道:“相公,小的罪该万死,跑了半天,全吃了排头!只是,这九江城里有名人物,小的倒打听到一个!”
  “谁?你说吧!”谷梦远经过贾完白分析后,早知结果,故而心中也不着急了!
  船家恭声答道:“这人名叫‘金掌神剑’武平!”
  谷梦远看了贾完白一眼,贾完白点了点头!他立即笑向船家道:“很好,你先回船去吧,今晚就在此处过夜了!”
  船家又打了扦,这才转身而去!
  谷梦远转头笑对贾完白道:“贤弟,今晚一切,愚兄听你安排了……”
  贾完白也微微一笑道:“放心,没人敢亏待大哥的……”说罢,同是放声长笑!
  浔阳(现名九江,古亦称江州)城东的关帝庙。
  夜色如画,除了几点疏星,四外已是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关帝庙内部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大殿以内,人影幌动,人声鼎沸!
  不时会在哄叫中,传来一两声怪叫暴喝——
  “这小子准不是什么好路子……”
  “老子不信邪,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儿竟敢到咱们这块地头来放肆,除非老子‘铁金刚’蓝霸翘了辫子……”
  “混帐,简直是混帐,连刚断奶的小子也敢欺人……”
  “老子要打的佗叫娘……”
  “哼,这小子大概活的不耐烦了!”
  “奇怪这娃儿连‘三义府’武老英雄也敢找,真是吃了狗熊心,豹子胆……”
  这一阵阵的怒骂,一个比一个声音大,也仿佛一个要比另一个显得更有气派,更有种一般!
  可是,在这数十个人中间,却也有那缺德鬼,专门喜欢挑别人的眼儿,结果是一句话就把大家弄得哑口无言!
  “少嚷嚷啦,有种的别来,你他妈的狠,为什么不到半路上先把那小子给宰掉,提着脑袋来给大伙儿开开心……”
  够损!损得再也没人称狠了……
  在这时,从浔江头的一艘双桅大船之上,飞起两条黑影,黑影的奔行速度之快自直似凌空飞行一般!眨眨眼,已经不见踪迹!
  而在这同时,那位被船家呼为“金掌神剑”的武平武老英雄,也正率同了两位义弟,自“三义府”走出!
  从江边来的路,虽然远些,可是,这两条黑影却是先到!
  庙前的灯光,闪亮了这两人的脸。好一对俊俏人物!
  当他们踏进那灯光通明的大殿时,殿内诸人无不由衷赞佩!
  走在前面半步的是贾完白,当然,那后面的是谷梦远了!
  贾完白目光一扫殿内诸人,陡地冷冷一笑:“二更已到,‘三义府’主人为何不来?”
  他那冷电一般的目光,只看得殿内诸人心神发颤,这一声冷笑和一声喝问,更把全殿的朋友都惊得站了起来!但却无人敢于答话!
  贾完白剑眉一扬,伸手拉了谷梦远一把,两人缓缓举步,走到那关帝神座前面一张事先摆好的方桌上首,倏地转身,再度发出一声冷笑!
  谷梦远在转身的刹那,却发现二十多名武林豪客之中,居然有一位依然坐在一角,未曾立起!
  他知道,贾完白因被那些站着的人挡住了视线,所以没有看到,否则,这岂不正好给他发作机会?也正因为这个缘故,谷梦远不想这淘气的小弟伤人,虽然发觉了有人未曾立起,他却未向贾完白说出!
  贾完白此刻正用冷得令人胆寒的尖声喝叫道:“邵飞,所有的人都通知到了么?”
  立有一人应声自右侧跨出,抱拳道:“公子吩咐,花子岂敢不遵?这浔阳城内外,五十里方圆,稍有头脸人物,均己到达!”
  谷梦远趁邵飞答话之时,打量了对方一眼,发现邵飞乃是瞎了一只右眼的花子,心想:这人必是丐帮弟子!
  贾完白却是嘿嘿一笑道:“那什么‘浔阳三义’呢?”
  邵飞恭声应道:“花子首先就通知了‘三义府’!”
  贾完白冷哼一声喝道:“为何不来?”
  邵飞被他喝问得混身一震,嗫嗫道“这……花子……怎……知……”
  贾完白依然冷冷喝道:“邵飞,倘若你这‘独眼飞鹰’不想变成‘独眼死狗’,你这就替小爷立即走趟三义府,把那三个老混账叫来……”他话音未落,陡然庙外传来一阵怪笑!
  笑声一顿,立即传来一阵苍老的话音:“老夫兄弟业已驾临,阁下不必找邵飞出气……”人随话声,同达殿前!
  谷梦远抬目望去,这“浔阳三义”敢情乃是三位老人!
  他不禁眉头微皱,暗想:贾贤弟怎么对这三位老人家,也如此傲慢无礼,甚至出口辱骂呢?
  早在那笑声入耳以后,贾完白即知三义已到,故而立即挥手向“独眼飞鹰”邵飞喝道:“你且退下去!”
  容得“浔阳三义”停身殿前,对方话音甫落之时,贾完白顿时面罩寒霜,阴森森的一笑道:“你们架子不小啊!但不知你们够不够向小爷摆老大……”突然单掌一扬,轻飘飘地凌空向“浔阳三义”拍去!
  一股劲风,夹着丝丝锐啸,电射而出!
  “浔阳三义”似是未曾料到这个狂大的少年人,仅仅说了半句话,就突然向自己三人动手!是以,一时之间倒弄得慌了手脚了!
  为首的那位黑衫老人,匆忙中双袖同挥,喝了声:“退——”
  三人顿时迫得同告飞退八尺,撞出大殿之外,神态狼狈已极!
  那为首的黑衫老人,因却挥袖接掌,飞退八尺以后,仍被贾完白的内力,震得踉跄两步,方始站稳!
  贾完白眼看三人站稳以后,这才哈哈大笑道:“连小爷一掌都挡不住,还值得在此摆架子么?”目光一转,电扫殿内诸人,冷哼道:“那位不服,不妨出来试试……”
  谁敢试?他这一掌虽不能说把这浔阳一带的武林群豪吓破了胆,但至少也令他们不敢说上半个不字!
  这时,“浔阳三义”已一个个须发戟战,满脸不愤,瞪着双眼,恨恨的一步一步跨进殿来!
  谷梦远低声向贾完白道:“贤弟,这三人在江湖中名望如何?”
  贾完白轻笑道:“表面上很好,但骨子里大有问题!”
  谷梦远会心一笑,不再多言!
  “浔阳三义”走到两人身前丈许,方始止步!
  谷梦远很仔细的看了三人一眼,那位挥袖接掌的黑衫老人,仍是走在稍前,似是三义中的老大!
  其人面容清瘦,三缕长鬓过胸,灰发高束,目露精光,虽在愤怒之下,仍能不失其从容风度!
  另外的两人,左边是个年约五十多,秃头,眉浓,环眼,阔口,面如朱砂,虬髯满颊的黄衫高大老人!
  右边这位,却生得獐头鼠目,两腮无肉,身高不满五尺,颔下无髯的又干又瘦的白衫老人!
  三人身形一定,立即由黑衫老人向贾完白喝问道:“老夫兄弟,隐居浔阳,久已不愿过问江湖是非,小娃儿,你此番以浔阳武林朋友的生命为辞,威胁老夫兄弟来此与你娃儿相会,究竟是何用心?若是交待不清,娃儿,你可别怪老夫······”
  贾完白不等这黑衫老人把下面的难听话说出,立即喝道:“小爷行为,向来是凭自己高兴······”他话音一顿,目光掠向浔阳群豪,又道:“在下东海贾完白,这位——”一指谷梦远道:“是在下的谷梦远谷大哥,天台谷庄少庄主——”
  他这等说法,只听得谷梦远几乎要喷口大笑!天台何时有个谷庄?又何时跑出来一个谷少庄主了?谷梦远不禁对贾完白服透了!
  贾完白此时话音并未停止!“邵飞,你过来,把这三位也给小爷介绍一番!”
  那“独眼飞鹰”邵飞应声恭恭敬敬的走出!他一指“浔阳三义”道:“这三位是——”
  黑衫老人忽地冷笑道:“老夫自己来······”横目扫了贾完白和谷梦远一眼,朗声道:“老夫‘三义府’人称‘金掌神剑’武平!”
  左边的黄衫老人接口道:“老夫‘三义府’人称‘三光剑魁’王中!”
  谷梦远心想:这魁梧的老人,果然当得个“魁”字,此时“金掌神剑”右边的瘦老人已干咳一声道:“老夫乃是‘三义府’中,人称‘迷魂步’的史正元!”
  贾完白哈哈一笑道:“三位大名,在下可惜都没听到过……”他可不管那三人的脸色如何,转头向谷梦远道:“大哥,你听说过么?”
  谷梦远摇头一笑道:“愚兄也耳生得很!”
  贾完白又是哈哈一笑道:“邵飞,浔阳地带的武林人物,果都在此了么?”
  “独眼飞鹰”邵飞心想:这个小煞星怎会老是以知故问呢?而他口中却不敢稍有不敬的答道:“公子,据花子所知,全都到了!”
  贾完白嘿嘿一笑道:“好!邵飞,你且站在一旁,在下要想先向这‘三义府’的主人们,打听一件事……”
  谷梦远听得心中一动,暗道:他莫非是先替我办——
  贾完白自己朗声问道:“武老人家,在下有件事儿想向老人家请教!”前倨后恭,其变何速?这贾完白真令人难以了解!
  不过谷梦远却在心中感动万分,想不到这位兄弟那么狂傲的人,为了自己的事,却肯低声下气的说话!
  “金掌神剑”武平此时似已被贾完白这特殊的声调和意外的温柔所震惊,不禁连忙说道:“阁下有话请说!”
  贾完白侧目瞟了谷梦远一眼,道:“老人家可否告知在下兄弟,那少林掌门明善大师等一行,是何时经过这浔阳地带的?”他这句话简直是神来之笔,直问得庙殿内人人变色!
  “金掌神剑”武平更是惊得后退了半步!
  谷梦远观色度势,心中已明白了不少!当然,他更钦佩贾贤弟的口锋犀利,咬定了对方才问的技巧,换了自己,大概一辈子也做不到!
  贾完白趁着对方惊凛之际,接口笑道:“老人家,咱们可是友非敌啊……”
  他这句话有点模棱,因此,更加深了“浔阳三义”的惊骇神情几乎是,半晌都不能答出话来!
  “贾老弟,这事老夫恕难奉告!”
  贾完白闻言,陡地长长一笑!
  谷梦远忽然抢前一步道:“老人家,在下这位贾兄弟个性比较任性,如果在言语之上有得罪你老之处,还盼看在办事面上……”
  熟料谷梦远话音未落,那獐头鼠目的“迷魂步”史正元忽地施展了一手奇绝的步法,抢到谷梦远身前!
  “小子,你少放屁!老夫先拿你当人质!”右手五指一搭,硬将谷梦远左手腕脉拿住!
  谷梦远变生仓促,连避都无法可避,只好苦笑一声道:“老丈,你出手偷袭,岂是名家所当为?”
  “迷魂步”史正元冷冷笑道:“对付你等鼠辈,不必讲什么道理……”
  蓦地一声暴喝传来:“撒手!”贾完白自空而降,双掌拍向“迷魂步”史正元!
  史正元乃是老奸巨滑之徒,岂会容得贾完白得手,他右手指力一加,拉着谷梦远倏退三尺,口中嘿嘿怪笑道:“臭小子,你少作梦!”
  适时,“金掌神剑”武平,“三光剑魁”王中双双出手,四臂齐挥,拚力接下贾完白的双掌!
  “砰……”
  一声狂震过处,两位老人各退一步!
  贾完白却因身已凌空,无处着力,被两位老人的掌劲震得向上飘起丈许,落向原来地处!
  大殿内每一个人都被眼前之事,惊得骇然直退!
  而此时,只有那位被“迷魂步”史元正制住腕脉的谷梦远,脸上神色从容,丝毫不被眼前危机所动。
  贾完白则或许是对谷大哥关心过甚,故而神情激动已极,身形甫告落地,立即清叱一声,再度飘身扑出!这一遭他却白衫飞扬的先向“金掌神剑”武平,“三光剑客”王中两人,各自攻出一掌两指!
  两位老人深知这年轻人的内力强劲无比,硬接硬碰,纵是两人合力,依然是差了对方一筹,是以,两人亮掌一挡贾完白来势,立即便向侧面闪去!
  贾完白攻敌用心,就是要对方闪让,自己才有机会快抢一步,去搭救那被敌所制的谷大哥!他眼见两老中计,嘿嘿一笑,身形电飘,倏地欺至“迷魂步”史正元的身前,攻出一指!
  这一指正是攻的史正元的右肘“曲泄穴”,如果史正元不放开谷梦远,这条右臂定将报销!但史正元早已料到这点,贾完白指力甫发,史正元已阴森森狞笑,腕力微运,竟将谷梦远带动半步!
  这半步之移,不但避过了贾完白的一击之危,更妙的是,谷梦远的前胸,却成了贾完白的指力攻向之点!
  贾完白骇然惊叫一声,连忙撤退数步——但已稍稍嫌迟了!他那强劲无比的指力,业已实实在在的击在谷梦远胸前!
  “噗!”
  这轻轻的一声暴响,几乎把贾完白的魂都吓掉!
  “谷大哥,你……”他的声音象哭,更尖得叫人心颤,而他在这种强敌当前之下,居然忘了四伏的危机,急叫中竟向谷梦远怀中扑去!
  “娃儿……”
  贾完白耳中仿佛听得“迷魂步”史正元发出一声鬼叫,而他自己撞向谷梦远的身躯,却被人一把拦腰搂住!他骇然惊觉——
  而耳边却传出谷大哥的笑声:“贤弟,愚兄让你受惊了么……”
  贾完白心中一怔,也顾不得管他究竟是谁搂住了自己,只匆忙的抬头举目向前望去——
  蓦然;他举起了一只白玉般手,捏着拳头,直向那贴在自己身前的那个人胸膛之上,击鼓般的擂捣不停!口中却笑喘息道:“大哥,你坏……你坏……你吓坏了……”
  敢情那谷梦远并未被“迷魂步”史正元所制,也未被贾完白那力可穿金断石的指力所伤!他含笑的一手搭在贾完白腰际,一面却又呆呆的看着这位小弟发愣,不发一语!
  贾完白捶了谷大哥半天,竟是不见动静,不禁举目偷偷地看了谷大哥一眼,他这一看可不大妥紧,只把这位妩媚的少年英侠贾完白,看得心头象小府一般乱撞,红云从俊面飞上耳根!“大哥,你……你……呆呆的看着小弟……莫非……你……不认得……小弟了么……”腰肢一扭,脱开谷梦远的搂抱,低声说道:“大哥,你说话呀……”
  谷梦远被他这声低叱,叱得红透玉面,讪讪笑道:“贤弟,我……有些儿疑惑……”他忽然摇头一叹道:“唉,贤弟,以后你我行走江湖,你千万别再象那么娇生惯养的,让丫头奴婢把你弄得三分象男人,七分象女人一般,混身熏香,头上擦油搞得油头粉面,惹人遐想啊······”
  贾完白闻言,更是连颈子都变得绯红!他只能低低一笑道:“大哥,小弟记下了······”
  谷梦远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拉着贾完白那柔若无骨的小手,不管那木立一旁的“迷魂步”史正元是生是死,大步向着不知所措的“金掌神剑”武平和“三光剑魁”王中两人面前行去!他淡淡一笑,向武平道:“史正元存心偷袭,无耻之尤,在下生平最恨这等小人,故而略施‘天震禅功’,废了他一身武功!”
  他废去了“迷魂步”史正元的一身武功,固然令人吃惊,但更令人吃惊的,却是他所用的武功!
  “天震禅功······“金掌神剑”武平,“三光剑魁”王中同时惊呼出声!
  连贾完白也偏着头呆呆的看了谷梦远半天!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谷梦远居然身具“天震禅功”这等至上的武功?
  他终于忍不住低声悄问:“谷大哥,你真是用‘天震禅功’的反震之力,伤了那‘迷魂步’史正元的经脉,毁了他的武功吗?”
  谷梦远点头道:“愚兄向不虚言······”
  两人交谈未毕,那位“金掌神剑”武平早已大步走了过来,一抱拳,冲着谷梦远一笑道:“谷老,昔年隐居黄山始信峰顶,自称‘顽石轩主人’的‘遁影叟’曲直曲老前辈,是老弟尊师么?”
  谷梦远眉头一皱,心想:每次我用一种武功,总是要引来一连串的询问,真是不胜其烦得很!
  而且,每一个人都把他当作了所使武功的人弟子,这如果要他每次来一次解说,真也够为难他的了!当然,他不能不回答:“曲老不是在下恩师!”
  他这句话答得令人困惑,“金掌神剑”武平皱眉道:“老弟这‘天震禅功’不是曲老所传?”
  谷梦远摇头道:“正是曲老所传!”
  这一来,又把在场的人说迷糊了!
  “三光剑魁”王中目光一转,大声道:“谷老弟既然承认武功乃是‘遁影叟’曲老前辈所传,又否认是曲老前辈门下,此话叫人如何相信?”
  “在下并未强逼各位相信,不过,在下愿意告诉各位的是,在下有生以来,对人从不说谎!”
  “金掌神剑”武平就发觉这姓谷的少年英华内敛,一脸正气,不象奸滑刁玩之徒,此刻见他说话时的严正之色,自是相信的了,当下极为客气的抱拳一笑,缓缓开口向谷梦远说道:“谷老弟的话,老朽等相信就是!”
  他看了“迷魂步”史正元一眼,又道:“谷老弟对史三弟手下留情之举,老朽等深为感激!”
  谷梦远闻言,心中暗喜,因为他已确定这位“金掌神剑”武平,不失是个正人君子者流!是以,他微微一笑道:“老丈未曾责怪在下鲁莽,在下反而自感疚愧了……”
  他话音未已,贾完白嗤的一笑道:“谷大哥,少客套啦!”目光一寒,语调突然转冷:“武平,小爷刚才所问关于少林掌门之事,你为何不肯实说?”
  他这一声武平,叫得“金掌神剑”脸色一变!
  “三光剑魁”王中却双目一瞭,喝道:“好个没老没少的娃儿,武大哥的年纪比你娃儿大了一辈有余,这等呼名道姓的也不怕罪过?”
  贾完白嘿嘿一笑道:“少爷不叫可以,除非你们实话实说!”
  “金掌神剑”向“三光剑魁”摇摇手,不让这位脾性刚强的二弟再说,自己低低的向贾完白道:“关于明善大师之事,老朽等最近实在未曾见到!”
  贾完白双眉一扬,不信道:“小爷不信……”他目光一转,陡然又冷笑道:“武平,小爷今晚邀约你等来此相会,除了打听四位掌门之外,还有一件重要之事要尔等回答!”
  “金掌神剑”武平强忍着怒意道:“阁下请说吧!”
  贾完白看了谷梦远一眼,喝道:“你认识‘九首金鹏’蓝人俦么?”
  “金掌神剑”武平陡然间神色惨变,瞪着贾完白,楞楞地看了半晌,却半个字也未答出!
  “三光剑魁”王中却似是被“金掌神剑”武平这种骇异无比的反常神态所惊,双目盯在武平脸上,也是直发楞!
  贾完白适时冷冷一笑,又道:“武平,你可知道蓝人俦乃是‘三阴帮’的副帮主?这三阴帮在浔阳并无分堂,副帮主突然驾临,嘿……嘿……”他忽然逼前一步,指着那神色不定的“金掌神剑”嘿嘿连声的喝道:“你这三义之首的武林豪杰,能不能当着众人告诉小爷?”
  贾完白这一连串的问话,只迫得“金掌神剑”武平连连后退,混身发抖,惊凛至极的瞪着贾完白!
  而关帝庙内的众人,则随着贾完白的问话,掉头望向“金掌神剑”武平,等待着看他如何回答!
  “金掌神剑”武平此时似是知道事机已露,若是不说出来,可能更会招来莫大难堪,当下一狠心,应声道:“贾公子所问之话,老朽愿意明白答复……”他掉头看了“三光神剑”王中一眼,方始又道:“那蓝人俦果然于前天来到浔阳,并且住在老朽的三义府中,直到昨日方始离去……”
  “三光剑魁”王中暴睁双目插口道:“大哥,这事小弟何以丝毫不知?”
  “金掌神剑”武平苦笑道:“二弟这个脾气,愚兄深知,故而未让二弟知道!”
  “好!大哥,你这不是……”“三光剑魁”王中本想说:“你这不是出卖兄弟的勾当么?”但他终于念及数十年交情,而改口说道:“你这不是太把小弟看外了么!”
  他这么说法,正好与原意变得相反,在“三光剑魁”自己倒党下到什么,但“金掌神剑”可是听得心中大喜!
  这时贾完白已再度冷冷道:“武平,把蓝人俦此来的目的说出来吧!”
  “金掌神剑”武平又犹疑不肯作答了!
  贾完白怒道:“你说的话算不算话?”
  “金掌神剑”武平皱眉道:“这……这事关系太大……老朽实在担代不起!”
  贾完白嘿嘿一笑道:“武平,小爷从雁荡一路就是尾随着那‘九首金鹏’蓝人俦而来,你以为你不说小爷就不知道了么?”他忽地含有深意的向谷梦远一笑,又道:“蓝人俦是不是为了五派的四位掌门之事而来?武平,小爷听说阁下也是出身五大门派的吗?”
  “金掌神剑”武平迟顿的低声道:“不错,老朽乃是武当弟子!”他指着“三光剑魁”王中,道:“王二弟乃是华山门下!”
  贾完白美目一转道:“史正元呢?”
  “金掌神剑”道:“老朽师弟……”
  谷梦远忽然发出一声长笑道:“贤弟,你真是有心人啊……”突然抢前一步,指着“金掌神剑”道:“四位掌门人之中,并无你武当派的掌门人‘一清道长’,所以,你们就与蓝人俦出面劫夺……”
  未容他说完,“金掌神剑”已摇手道:“谷老弟,事实决非如此!”
  “你想赖?”贾完白笑道:“武平,我谷大哥纵然相信,但小爷可不那么好讲话,容易上你的当!”
  “金掌神剑”长叹道:“蓝人俦来到江州,确是为了四位掌门之事!”
  “哦……”虽是谷梦远业已断定四位掌门之事,必与蓝人俦此来有关,但“金掌神剑”这一明说,他依然免不了惊“哦”出声!
  “金掌神剑”接着说道:“但老朽兄弟却未曾参与!”
  谷梦远闻言,心中大大一惊!仅仅武平的这一句话,就已说明一个事实!那少林、华山、峨嵋、昆仑的四位掌门人,“西山樵叟”柴健祖孙和各派弟子数十人,必将业经在江州出了事!
  他心中一急,脱口喝道:“那蓝人俦现在何处?”
  “金掌神剑”苦笑道:“老朽实在不知道了……”
  贾完白冷笑道:“推得倒干净!”
  “金掌神剑”道:“贾公子还是不信!”
  贾完白道:“蓝人俦既是住在你府中,如果说你不知道他目下的行踪,那骗鬼都不会叫人相信的!”
  “金掌神剑”摇头道:“贾公子,老朽兄弟并未加入‘三阴帮’,是以,他们帮中人的一切行止,老朽等不敢询问!”
  贾完白目光一寒道:“好哇,既是你们未曾加入‘三阴帮’,又为何鬼鬼祟祟的接待‘三阴帮’的副帮主住在府中?”
  “金掌神剑”闻言,似是混身一震道:“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武平,少要花腔!”贾完白的口齿确是犀利无比!
  “金掌神剑”望了两人一眼,突地闭目道:“老朽是被迫所为!”
  谷梦远脱口道:“谁迫你们的?”
  “金掌神剑”缓缓自怀中掏出一样黑忽忽的物件道:“老朽等乃是被此物所迫……”说着,将手中之物递给谷梦远!
  谷梦远一看这黑忽忽的物件乃是一支长约三寸,宽约五分,份量颇重,并且雕刻了一缕淡淡的祥云花纹,制作得极为精巧的墨玉小剑!那剑柄之上,上面刻的是“驱鬼惊神”四个篆字!另一面,只刻了一个“敕”字!
  谷梦远自是不识这“墨玉小剑”代表什么,看了看只淡淡的一笑,将它交到贾完白手中道:“贤弟,愚兄不知此剑来历……”
  贾完白笑了一笑,接过那把小剑,看都不看,就抛还给了“金掌神剑”武平,不屑的说道:“李含冰的小小‘驱鬼惊神剑敕’,就值得叫你们‘浔阳三义’失魂落魄到这种地步么?”
  在“金掌神剑”取出那“墨玉小剑”之时,包括“三光剑魁”王中在内,无不骇然失色!
  而贾完白的这句话,更是惊得他们人人胆寒!
  “金掌神剑”接过“驱鬼惊神剑敕”以后,苦笑道:“墨玉剑敕,驱鬼惊神,贾公子,你认识得,当然知道明白此剑主人的武功之高和心肠之狠,世无其匹啊……”他顿了一顿话音,又道:“贾公子不惧‘墨玉剑敕’主人,自可等闲视之,但是,老朽等尚有自知之明,所以……”
  贾完白嘿嘿一笑道:“武平,小爷不管你是受谁所制,蓝人俦的下落,四位掌门人的去处,今天一定要你说出!”
  “金掌神剑”面色大变道:“贾公子不觉得这是强人所难么?”
  贾完白冷冷应道:“小爷不管那么多,你说是不说?”剑眉一扬,似是就待动手了!
  谷梦远连忙拉住贾完白,一面沉声向“金掌神剑”道:“老丈当真不知那蓝人俦何去何从?”
  “金掌神剑”愤愤应道:“老朽既能将一切说明,早已抱定必死之心,若是知道那蓝人俦的去向,又何必隐瞒不说呢?”
  谷梦远心想,这武平说的也未尝不对,当下笑道:“老丈,那蓝人俦何时离开此处?”
  “金掌神剑”道:“就是——”
  “噗——”
  一声如击败革的怪声传来,接着就是一阵血雨喷出,若非谷梦远心神反应捷比电闪,拉着贾完白飘风般斜让三步,此刻只怕已是满头满,俱被血污染遍!
  那位武当老人“金掌神剑”,已随着那“噗——”地一声闷响,吭都没吭一声,就向前一栽,喷出大口鲜血,气绝身亡!他后颈的中央,中了一根金幌幌的小箭!
  变生仓促,殿内一时大乱······
  那“三光剑魁”王中在目睹“金掌神剑”武平突遭暗算,倒地身死,不禁双目喷火,狂吼一声,直向庙外扑去,口中怒叫道:“何来鼠辈,还我大哥命来······”
  蓦然,那“三光剑魁”王中扑出未及三尺,就陡地狂嗥一声,又硬生生地被摔了回来!他那高大的身躯,落地时只震得殿宇如同地动!
  随着“三光剑魁”王中摔死的刹那,有一声怪笑,一声阴森森的鬼喝传来:“妄动者——死!”

  第六章 江湖万里伴君行
  眨眼之间,“浔阳三义”竟然死了两个,实是大大的出乎谷梦远、贾完白两人意料之外!
  而那句“妄动者死”的话声,更是令他俩心中暗惊,却又剑眉忽扬······
  两人目光电转,心中打着主意,如何才能扑出庙去······
  忽然,贾完白陡地飞身抓起死去的“金掌神剑”武平,探手将那支还握在他手中的“墨玉剑敕”取过,退到原处,一抖譬,将那“浔阳三义”中老大武平的尸体,凌空直向庙外抛去!他自己却跟着那具尸体,飞身而去!
  谷梦远看得心中大大赞叹!他本也想学着贾完白,抓起“三光剑魁”王中的尸体,如法泡制,随着尸体掩护,向庙外扑去!但他又觉着此举,未免唐突了武人!
  何况,他自信真如自己愿意飞身出庙,大概那守候在庙外的人,还不可能有办法挡得住自己!
  就在他这略一犹豫之间,那位心机灵巧的贾完白,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清叱,竟又掉身扑了回来!身形落地,连连顿足怒叫道:“这批混帐东西,居然在外面埋伏了几十名箭手!”
  谷梦远闻言笑道:“贤弟,你——没被他们伤着吧!”
  “就凭他们?”贾完白冷笑道:“只是我一个人杀不完他们,所以······”
  谷梦远笑道:“要愚兄我帮你去杀人?”
  贾完白也笑道:“别说得那么难听嘛!”
  谷梦远笑道:“其实,象这种人多杀几个,也就是为武林除害!”
  贾完白目光一转,笑道:“谷大哥,还等什么?你还怕庙中的贼人溜掉?”
  他们两人侃侃而谈,直把殿中诸人视为无物!
  谷梦远微微一笑道:“武平、王中,均己丧命,要打探明善大师等人的下落,恐怕只有在那‘迷魂步’的身上打主意了!”
  贾完白闻言,也笑道:“对了!这回我可服了大哥……”
  谷梦远身形一闪,道声:“事不宜迟,迟则有变……”大步跨向那“迷魂步”史正元!
  然而,他又慢了一步!谷梦远刚自抓住“迷魂步”史正元的右手脉门,史正元竟然闷哼一声,口吐鲜血,扑倒在地!
  贾完白这一气,非同小可,大叫道:“谷大哥,这批混帐欺人太甚了……”他这一生气,那任性的脾气就上来了!话还没有说完,更不等谷梦远回答,便己穿殿而出!
  谷梦远目睹“浔阳三义”全都是在自己眼前,被人以金箭射杀,心中也是大大不是滋味!
  何况,贾完白业经冒险出庙搜敌!一扬眉,一瞪目!谷梦远也腾身而起!
  不过,就在他身形已出庙门的刹那,他仿佛听到有一声极为轻微的冷笑从身后传入耳中!
  由于耽心贾完白过甚,故而他也就未曾察看!出得庙门,只见贾完白自己已经跟三名蒙面大汉斗在一起!
  谷梦远双目能够透视重雾,夜色沉沉,别人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在他却可看清七丈以内一切!
  离他立身之处,约有十丈远近,是一片竹林,在竹林的旁边,他隐约的看到几个人影幌动!
  谷梦远略一打量贾完白情势,深知那三名大汉虽然武功不弱,但贾完白对付他们却游刃有余!当下心中暗想:“那竹林中之人,大概就是这批人的首领,擒贼擒王,抓到领头之人,就不怕他围攻了!”
  谷梦远想到就做,身形一长,低啸一声,飞扑而去!
  他身在半空,业已发觉自己所料不差!
  在那竹林的正前面,果然站了一位身着长衫,未曾蒙面,手中摇着一把折扇的中年文士!
  谷梦远犹如天兵下降,从黑暗之中,凌空下击!
  休说他是骤然突击,就是明明让对方看清,预作准备,恐怕对方也将难以逃过他这含怒的一击之威!
  待得那中年文士发觉半空中突然有人攻来之时,谷梦远的双手,已将对方的双肩重穴,牢牢的拿住!
  这中年文士吭都没吭,就落入谷梦远手中!站在中年文士身后的五名大汉,直惊得楞在当地!
  谷梦远一击有成,立即提气暴喝道:“尔等为首之人业己被擒,还不住手……”
  缠住贾完白的三名大汉,原本已被贾完白那鬼魅般的身法,绕得头昏眼花,欲罢不能!此刻,谷梦远暴喝入耳,自是又惊又怕,楞得一楞!
  贾完白本来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个性,何况他更恨这批家伙竟敢在自己和谷大哥跟前伤人?
  谷梦远一举得手,传声示意,要他停手,但他却趁此千钧一发之机,暴提真力,疾逾电光石火般拍出三掌!一掌一个,那三名蒙面大汉各各惨吼一声,立即倒地毙命!他这才缓步向谷梦远行去!
  适时那位丐帮中的“独眼飞鹰”邵飞,已带领着三名小化子,高举着四支火炬,大步走来!
  贾完白微微一笑道:“邵飞,这件事你办得很好!”
  “独眼飞鹰”邵飞面露喜色,笑道:“花子生就的是跑腿命!姑······”他突然话音一顿,望着贾完白那寒冰般的眼神,伸了伸舌头,暗中道声好险,这才打着哈哈又道:“姑不论公子与丐帮帮主的交情,花子是理当听从公子驱策,就凭公子这份豪气,花子也已心服口服了!”
  贾完白嗤的一笑道:“邵飞,以后当心你的舌根!”
  “独眼飞鹰”扮了个鬼脸,举着火炬朝那位中年文士的脸上一照,顿时,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
  谷梦远剑眉一扬,喝道:“你认得此人?”
  邵飞应道:“花子认得!”
  贾完白忽地喝道:“他是谁?”
  邵飞道:“他······他······”
  贾完白跺脚道:“你怎么啦?找死么?”
  邵飞道:“公子,花子已经糊涂了!”
  贾完白双目一瞪,怒道:“他是谁,那个管你糊不糊涂?”
  邵飞忽然长叹一声道:“公子,他是丐帮五大高手之一的‘玉扇书生’冷仲全!”
  贾全白一楞道:“他是丐帮的人?”
  邵飞道:“可不?所以花子才糊涂了呀!”
  谷梦远在两人一问一答之间,已然了解了其中道理,他记得“牛头鬼丐”吕良提过,他就曾奉了帮主之令,会同“神风牧场”的三大高手,在洞庭湖上用诡计暗算过各派掌门人!
  这位“玉扇书生”冷仲全,可能也是如此!
  谷梦远不再等贾完白出口发问,立即一笑道:“贤弟,这中间原故愚兄倒是知道,且等有暇时我再对你说明,眼前还是先问出那‘三阴帮’副帮主下落重要!”
  贾完白看了谷梦远一眼,道:“大哥,你知道的事可不少嘛!”
  谷梦远笑道:“愚兄也不过是前几天才从丐帮中另一位高手口中听来,贤弟别以为愚兄有什么要隐瞒贤弟之处!”
  贾完白闻言,心中暗自好笑,你这人真是傻得可爱!
  “大哥,我怎会怪你呢?”他话音一顿,忽然一掌拍开“玉扇书生”穴道,喝道:“你叫冷仲全?”
  这“玉扇书生”冷仲全,在丐帮之中,地位不低,武功也列入五大高手之一,个性极为高傲,闻言冷冷道:“你是谁?”
  贾完白倒不曾料到“玉扇书生”冷仲全竟会反问自己,当时弄得怔了一怔!继而不禁冷冷大笑道:“你是阶下之囚,只答不能问!”目光一落,电逼对方,喝道:“听清楚了么?”
  “玉扇书生”冷仲全横目看了谷梦远一眼,才道:“在下就是‘玉扇书生’!”
  他这等答话又惹起了贾完白不快!“玉扇书生有什么了不起?吓人吗?”陡然一欺手,竟将对方那把仍然握在右手的玉扇夺过来,冷笑道:“我叫你永远别再叫‘玉扇书生’!”
  “克——克——”几声脆响,那根被冷仲全珍逾于性命,无坚不摧的成名兵刃“玉扇”,竟被贾完白折成八断!
  冷仲全目光之中,喷出怒火!但是,他自知此时身落别人手中,虽然穴道已解,而真气却又始终不能提聚,心中对谷梦远确是骇凛无已!
  他不知道这少年人用了什么功夫,仅仅在捏住自己双肩之时,就震塞了自己的几处经脉······
  贾完白眼见冷仲全含愤之色,不屑地笑道:“你不服气么?”
  冷仲全冷冷道:“不敢!”
  贾完白笑道:“连凌虚都不敢,谅你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谷梦远发觉如果再让他们开口,说不定还斗上个三五个时辰也完不了事,只得笑了一笑道:“贤弟,问正事要紧!”
  贾完白失笑道:“对,大哥今后提醒着我点!小弟有时候常会一任性,连天大的事我都不管,非得一杆子通到底······”他大概想到自己又扯远了,这才改口道:“冷仲全,你身为丐帮弟子,为何帮‘三阴帮’卖命?”
  冷仲全寒着脸道:“人各有志,你多此一问!”
  贾完白低头想了一想,向谷梦远道:“大哥,他这话有道理啊!”
  谷贾远听得一怔!这是什么话?他是帮着对方讲话吗?谷梦远摇头笑道:“人各有志,本来有理!但此刻出自他的口中,却不通情理了!”
  贾完白笑道:“不错!他们是丐帮弟子,就没有人各有志的权宜!”双眉一扬,喝道:“冷仲全,我劝你实话实说,免得受苦!”
  冷仲全闭目道:“那要看你所问为何了!”
  贾完白道:“那蓝人俦现在何处?”
  冷仲全摇头道:“不知道!”
  贾完白勃然作色道:“你想死······”
  冷仲全道:“你杀死在下,依然无可奉告!”
  贾完白皓腕一扬,当真就要下手!
  谷梦远一把抓住他那欺霜赛雪的小手,摇摇头!
  贾完白恨恨的抽回击出之势,怒道:“你如不说,小爷叫你尝尝‘逐脉搜魂’滋味!”
  冷仲全对于“死”似是并无所谓,但当贾完白这句“逐脉搜魂”四字出口,顿时混身一震!抬头惊凛无比的看了贾完白一眼,低道:“你是‘东邪’传人?”
  贾完白忽地大怒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开口叫······‘东邪’?”
  “啪——”连谷梦远都没来得及阻挡,冷仲全已挨了一个耳光!
  冷仲全说也奇怪,先前的傲气,竟被这一掌打光了!他摸摸那肿起的左颊,长叹道:“在下······公子若非是甄爷传人,谅也不可能会有那独门‘搜魂’手法,只是,在下又实有难言之隐,即令算是我冷某人忘恩负义,背师欺祖,公子要问之话,在下依然无法亲口答覆!”
  他的神情,令人有英雄末路之悲!
  贾完白听得秀眉紧锁!
  谷梦远却适时一笑道:“阁下之言,在下相信!”他略一思忖,又道:“贵帮之中,有位吕良,你可认得?”
  冷仲全道:“吕良乃是冷某师兄!”
  谷梦远道:“阁下心中不肯说出之事,吕良早已对在下说过!”
  这一下子可把冷仲全给惊得呆了!
  “不……”
  谷梦远对于冷仲全的神情,视若无睹笑道:“阁下此来,想必是奉了那帮主的手令而行吧!”
  冷仲全陡地双目一瞪,看了谷梦远半天,才道:“冷仲全不愿作丐帮叛徒,恕我有方台命,倘若尊驾亦如这位公子相遇,冷某只好……”那一双明亮的眼中,忽然掉泪!
  谷梦远看得好不凄然,叹道:“好!在下不问了!”
  贾完白却不依道:“不问怎行,那四位掌门人…”
  谷梦远笑道:“找‘三阴帮’要!”
  贾完白嗤之以鼻:“未得及吗?”
  谷梦远知道他这句“来得及吗”,含了双重意义,一是说“三阴帮”总坛何在,无法知晓!即令是贾完白自己已知的江南分坛,也还有两天水程方可到达!
  另一个意义,是四位掌门人中毒在身,何能久等不治?
  但谷梦远却不这么想!他这些日来,看得多了,听得多了,心机也灵慧多了!因此,他相信,四位掌门人所中之毒,“三阴帮”必能医治,否则,他们似乎不必将四位掌门掳走而只须杀死即可!
  至于“三阴帮”总坛的远近,只要四位掌门不死,终有能够打探得出之日,又何必急在一时?
  是以,他含笑答道:“贤弟,愚兄相信来得及的!”
  贾完白不解了!“你……大哥,你怎么忽然又不急了呢?”
  谷梦远心想:这岂是三言两语所说得完的?一笑道:“天机不可泄漏,贤弟就忍耐着点儿吧!”
  贾完白顿时鼓起了嘴:“好哇,人家为你的事着急,反过来你倒瞒着我了……”
  谷梦远俊面一红道:“愚兄并非如此,贤弟——”
  贾完白一见他急得脸上发红,笑道:“大哥,我没怪你……啊,这位冷大爷怎办?”
  谷梦远一笑道:“让他带着所有来的人退去!”
  贾完白皱眉道:“大哥,这等作法好吗?”
  谷梦远点头道:“他们都非为首之人,杀了他们也无俾益!”
  贾完白笑道:“好……依你!”他转头向冷仲全道:“还不把这些人带走……”
  冷仲全抬目感激的看了谷梦远一眼,却仍然未动!
  贾完白皱眉怒道:“你们还想干什么?”
  谷梦远却笑向冷仲全道:“冷兄,十二个时辰之内,你的经脉有十处被在下以‘天震禅功’震得闭住,过了对时,自会完好,去吧!”
  冷仲全这才冷冷的点点头,招呼那些蒙面大汉退去!
  “独眼飞鹰”邵飞,容得冷仲全转身走去,这才向贾完白、谷梦远两人一揖到地,笑道:“公子跟谷相公能否准允花子离去?”
  贾完白一怔道:“你要到那儿去?”
  邵飞道:“追那叛徒冷仲全!”
  贾完白笑道:“你岂是他对手?”
  邵飞笑道:“公子,你忘记谷相公已封了他十处大穴么?所以,花子想赶上将他捉回丐帮,问他个叛帮别投之罪!”
  贾完白刚自一笑,谷梦远已摇头道:“不必了!邵大侠,你这番心思,近日用不着了!”
  邵飞闻言一呆道:“谷相公之意,是说本门叛徒不必抓了么?”
  谷梦远笑道:“邵大侠最近未曾奉到帮主令谕,已是万幸,如果你一旦奉到令谕也叫你替别人当作刽子手时,那就难过了!”
  “独眼飞鹰”邵飞并不呆,闻言心中大大一惊道:“相公之意,丐帮仿佛已全部受制于人了么!”
  谷梦远道:“想是如此!”
  邵飞摇头道:“花子不大相信!”
  贾完白忽然怒道:“你敢不信谷大哥的话?”
  邵飞对贾完白倒真是怕极,闻言忙道:“不是不信谷相公之言,只是,这变故令人难安!”
  贾完白笑道:“这才象话······”
  谷梦远略一迟疑道:“邵大侠,此事个中究竟,眼前当然无法知道,不过,凡是丐帮高手,几乎都接到过帮主令谕,要他们替别人办事!”
  邵飞道:“这正是花子心中不安的原因!”
  谷梦远道:“不过,在下也在奇怪,为何邵大侠未曾接获令谕?”
  邵飞忽然红了脸道:“这……这……”他独目之中,精光尽敛,满脸一片愧色!
  贾完白低低答道:“谷大哥,他是放逐出门的弟子!”
  “哦?”谷梦远甚为意外的惊道:“这就难怪了!”
  贾完白又道:“大哥,但他仍是丐中人!”
  谷梦远笑道:“这怎么说的呢?”
  贾完白道:“邵飞被逐出师门,是因为他误杀了一名替人顶过的武林巨盗,逐出师门,也只限了三年时间而已!”
  谷梦远笑道:“丐帮家规,倒是严得很!”他话音一顿,笑向邵飞道:“邵大侠,你既然置身事外,这对丐帮倒真是一大喜讯,在下觉得如果能尽可能减少丐帮高手介入这眼前武林的大劫,则丐帮仍有重新规复的一日,否则,在下甚为贵帮担心!”
  邵飞沉吟道:“依相公之意,是要花子先向各处连络么?”
  谷梦远道:“这可不止是连络!最好你能设法把贵帮中尚未接到帮主令谕之人,全都找到,然后偕隐……”
  邵飞道:“这种置身事外,苟全性命的行为,只怕无人同意!”
  谷梦远道:“在下所谓同隐,那是指的明处,暗地里,你们应是多方设法,怎样在旁解救丐帮受制于人的危机!”
  “独眼飞鹰”邵飞听得大是感激的笑道:“谷相公,花子心里感谢你这番开导……”
  谷梦远笑道:“武林一脉,不必谢了!”他掉头向贾完白道:“贤弟,你对这些庙中之人还有什么事么?”
  贾完白笑道:“我就是为了要揭穿‘浔阳三义’与三阴帮勾结的嘴脸,才要邵飞安排的今晚这场聚会,‘浔阳三义’既死,还有个什么劲……”
  谷梦远笑道:“愚兄倒沾了光了!”
  贾完白笑道:“只怕你是找了麻烦了呢!那三阴帮不会放过你……”
  谷梦远笑道:“愚兄正要找他们,又何惧他们找我?”
  贾完白听得心中暗暗一惊道:“谷大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谷梦远点头道:“愚兄省得!何况……”他深深的看了这位貌似处子的兄弟一眼道:“有贤弟伴我一道,愚兄越发的不怕了!”
  贾完白听得甜甜的一笑道:“大哥,我们先到庙里去一趟吧!”
  谷梦远笑道:“你不是没有事了么?”
  贾完白笑道:“做事总得有头有尾,我们不能不交待一声!”
  谷梦远点头道:“好,就依贤弟!”
  当下由“独眼飞鹰”擎着火把,随同两人一道走回关帝庙内!这再度踏入庙门的刹那!三人同时惊得呆了!
  只见那二十多名在浔阳地带大有头脸的武林人物,此刻正排得整整齐齐地,死在大殿之内!
  大殿之内,却无丝毫激斗痕迹!彷佛这些人个个都是束手等死!也似是他们心甘情愿的,从容赴义一般!三人一怔之下,各自发出一声惊叫!
  贾完白更是气得直跺脚,抢先奔入殿内,叫道:“大哥,咱们这个脸丢大啦……”
  谷梦远也激发了无比的怒意,应声道:“不错,咱们确是栽了!”
  大步赶进殿内,抓起一具尸体,仔细察看!这一看,看得谷梦远骇然失色!致死的原因,只是脑后的一根寸长的“蝎尾毒针”!怪不得这些人死去,不见丝毫血迹!而且,每个人都未曾现出什么痛苦挣扎之色!
  谷梦远心念微转,伸手就待拔出那根“蝎尾毒针”!
  贾完白忽然一声清叱:“拔不得……”
  黄衫电射而起,凌空出指,硬将那根已被谷梦远拔在手中的“蝎尾毒针”,弹落地上!
  贾完白一脸情急的叫道:“谷大哥,你……这针上之毒,不但见血封喉,而且,沾上皮肉即可顺着毛孔将恶毒行向经脉……”他发觉谷梦远是毫无所谓,不禁一顿道:“你怎么啦?大哥,我带有世间上最好的解毒灵药——”
  说着,就探手摸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石瓶,倒出一粒大小有如黄豆一般,色泛五彩,异香扑鼻的丹丸递给谷梦远,又道:“谷大哥,这是‘洗经净血丹’快吃下去!”
  他这一阵焦急、关心,无限情意的表情和动作,以及他竟然取出武林中祛毒圣药“洗经净血丹”相赠,委实是叫谷梦远心头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萍水相逢之交,却有深逾骨肉的感情,谷梦远为自己庆幸,也为武林庆幸,因为,血性男儿,看来到处皆有!
  他充满浓重感激的望着贾完白,他有一万句要谢谢他的话要说,但是,却找不到那一句最恰当!终于他只能轻轻地说:“小弟,我没事,谢谢你……”他的声音不但低,而且低得有几分似是呜咽!
  贾完白怔了好半天!他惊讶于谷大哥的手触毒针,居然无事!他激动于他那深情的注目!他更羞激于自己的过分关心和他那声小弟……他低下头,他不敢给他看出自己脸红!
  谷梦远以为他生气了,或是……他笑着补上一句:“我真的没事!我不怕这种毒物!”
  贾完白抬起头,轻笑道:“大哥,你真的没事么?”
  谷梦远笑道:“愚兄在摘取毒针之时,业已运起‘三阳神罡’,贤弟,你总听说过‘东海无人岛主’的‘三阳神罡’万毒不侵吧!”
  贾完白突然高兴的笑着大声道:“归爷爷是你的恩师……”他忽然又面色一黯,所有的高兴一扫而空,摇头自语道:“啊……不!你不能是……”
  谷梦远笑道:“不错!他不是……”
  贾完白陡地抬头,笑道:“真的么?”
  谷梦远弄不清他怎会一时喜,一时愁,但却答道:“当然是真的了!谁会敢不承认自己的恩师呢?”
  贾完白心中似是放下了一块巨石!
  他在听到谷梦远提及身具“三阳神罡”时,他一下子也只想到谷大哥竟是自己祖父至交“骑鲸叟”归梦的徒儿,那多好!
  可是,他忽然发觉,如果他是归爷爷的徒儿,自己不是变得比他晚了一辈了么,那这称兄道弟岂不称呼不成了?
  所以,他黯然神伤……于是,他忘情的叫出:他不该是!
  幸而,谷梦远还未摸透他话中之意,而更妙的是,谷梦远居然自己承认不是归爷爷的徒儿!
  当然他又高兴了!但假如他一旦发现事实比他不敢想的更糟时,归梦倘是变成谷梦远师兄时,他又该怎么辨?……
  他笑得多快活!他笑得多么纯洁,而那话声也那样悦耳:“大哥,我真高兴!”
  谷梦远知道他为自己不惧百毒而高兴,笑道:“贤弟,且慢高兴,愚兄总不能一天到晚的运功在身啊!”
  贾完白笑道:“那不要紧,只要在对付用毒之人时小心些就行了!”
  贾完白笑道:“那当然了!不过,我根本不怕……”他看看那仍捏在贾完白手中的祛毒灵药“洗经净血丹”,含有深意的向贾完白一笑道:“贤弟,把灵丹收起来吧!愚兄有话要说!”
  贾完白揣好灵丹,笑道:“大哥,你有什么话要讲?”
  谷梦远道:“贤弟,这‘洗经净血丹’是你自家之物?”
  贾完白失笑道:“我当什么大事哩!这丹丸自然是我家的了!”
  谷梦远皱眉一笑道:“贤弟,我记得这‘洗经净血丹’列为武林中最神奇的五大灵丹之一,乃是‘东海甄老’独门秘制,从来就没有听说过给人,贤弟怎会持有此丹?莫非贤弟是甄老的……”
  就在谷梦远提及此丹来历之时,贾完白已想好了对策,此时不等谷梦远把话问完,便抢着说道:“甄爷是我的外公!”
  “哦!”谷梦远释然一笑!
  “独眼飞鹰”邵飞却长长的嘘了口气,擦着额际冷汗!
  谷梦远再度俯身,取出三个尸体脑后的“蝎尾毒针”,用一块小小的皮布包好,放入衣内,笑道:“要查探这凶手是谁,就全凭这几根小针了!”
  贾完白此刻正呆呆地望着那关羽神象上方发楞!
  谷梦远微微一惊的抬头望去——
  敢情在那神象上方却挂了一张白白的长条子!
  他奇怪,贾完白那等好事的个性,却为何见了这个字条,竟然是立在原地发楞而不肯跃上取下?
  他想了一想,终于笑了!他想出的道理是,贾完白可能怕那条子上有毒!
  其实,他怎知道贾完白是不愿自己腾身而起之时,全身冲过关帝头上,而亵渎了古圣先贤!
  谷梦远当下向贾完白一笑道:“贤弟,那好象是个字条,待愚兄取来与你观看!”
  未见作势,却又来去如风!只在眨眼之际,谷梦远已斜跃三丈,将纸条取回,递给贾完白!
  贾完白低低一笑道:“大哥,好迅捷的‘迎风送柳’身法啊!”
  谷梦远笑道:“贤弟,你也学会给人抬轿子啦!”
  贾完白一瞟他笑道:“本来高明嘛!”
  实则,最吃惊的,还是“独眼飞鹰”邵飞!
  他这才觉出这位谷梦远的一身武功之高,简直不比“东海病方朔邪侠”甄九老爷子稍逊!
  贾完白这时业已拿起那张字条在看!
  忽然,他抖抖那字条双目冒火,吐口骂道:“混帐······我不把你抓来剁掉两手暂不为人!”
  谷梦远见他忽然发怒,连忙笑道:“写的什么?引得贤弟这么生气!”
  贾完白一抬手,怒道:“你看嘛!”
  谷梦远连忙凑过头去,一阵幽香自贾完白身上袭入他的鼻,令他心神为之一荡!但他赶忙一摄心神,纵目望去,却又忍不住笑了!
  原来那上面写了八句五言诗儿:
  “浔阳武林客,
  个个是脓疱;
  留下污我眼,
  杀之污我刀!
  花针掷半把,
  一齐赴阴曹!
  寄语二孺子;
  少管闲事好!”
  诗句的后面,还有几个较大的字,那几个字是:
  “杀人者谷梦远、贾完白是也!”
  谷梦远摇头低声一叹道:“这家伙阴险得很啊!”
  贾完白听到谷梦远这句话乃是在他耳边说出,才发觉两人几乎是头并着头在一起了,不禁面泛桃红,急急地一歪头,松开那张纸条,故意的跺着脚,掩饰他的窘态,怒声道:“这不明明嫁祸给我们!”
  谷梦远拾起那张纸条,也揣入袋中笑道:“这又是一个证据!别丢了!”话音一顿,转头向“独眼飞鹰”邵飞道:“邵大侠,这边的事,烦劳你费心了!”
  邵飞笑道:“谷兄和贾公子尽管自便,这点小事,花子办得了。”
  谷梦远微微一笑,道声:“偏劳你了!”一拉贾完白,向外走去!
  贾完白人已跨出庙门,却大声向邵飞道:“邵飞,我的事你少跟别人讲,不然你得当心!”
  “花子遵命,公子的事,我斗大的胆子也不敢乱讲……”邵飞话声入耳,两人业已去了数十丈之远了!

  黎明,朝日斜照着一只金漆耀眼的黑船,扬帆东下。
  谷梦远、贾完白两人并立船头,低声细语,一脸欢笑!
  虽然,他们折腾了一夜,但此刻却精神极好!
  他们在回到江边以后,谷梦远就辞退了那只快艇!
  贾完白的金漆黑色大船,就成了谷梦远的江上座舟!他们的目的地,是金陵。
  “三阴帮”的江南分坛,是设在金陵城内的鼓楼大街,贾完白早已查明,那表面上只是一家“当铺”的“万通宝号”!
  贾完白这时已经明白了谷梦远何以不太为那四位掌门人生命耽心的原故,因为,他已猜出了其中因果!
  显见得“三阴帮”是要绑架这几位掌门人!同时他也猜出,那有“驱鬼惊神”之名的“黑玉剑敕”之人,“黑水钓叟、鬼怨神愁”李含冰老魔头,与“三阴帮”说不定有关联!
  否则,以“三阴帮”帮主“阴阳剑士”滕雷的武功和一帮之力,大概他还不敢冒此大不韪之险!
  而且,他也知道了这位谷大哥乃是眼下官拜云贵总督,被誉为谷青天的名臣谷天民的公子!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乃是“南儒”——那位住在南海,被人尊为“病子都儒侠”谷扬的孙子!
  而自己呢?自己的祖父就是“四方大侠”中住在东海,被人尊称为“瘦方朔邪侠”的甄九!
  这多么巧!又多么允当?人逢喜事精神爽!贾完白几乎要想手舞足蹈了!
  为了不扫贾完白的高兴,谷梦远自然为陪着他乐了!一路清谈,自是毫不寂寞!
  何况两岸青山绿水,城郭帆樯,红蓼白葺,风光点缀得如此多娇!
  若非贾完白那名唤作春兰的侍婢一再罗嗦,他们俩还真的不肯进舱,调气运功,歇息歇息呢!
  大船趁风东下,再加上船上特殊的运浆技巧机关,行走起来,但见白浪滚滚,疾如箭矢!
  黄昏时分,居然已经过了芜湖!初更左右,便已抵达采石矶头!
  谷梦远想到当年青莲居士趁醉入江捞月验事,不禁大兴思古之幽情,早已就跟贾完白贤弟讲好,采石矶头,定要停舟凭吊一番,要看看这引其太白入水的采石矶头的明月,是否更外的比别处明亮!
  然而,天下不如意事常有八九!
  舟抵采石矶相差两里左右,竟然碰上了横江铁锁!
  一排四艘巨舟,灯火通明,照得江面如同白昼一般,四船之间,拉起一根长练,挡住了来往船只!
  这一下可又惹火了贾完白!“谷大哥,想不到此处会有铁锁横江,不许舟船通过,不独阻挠游兴,而且耽误你我行程,你看该怎么办才好?”
  贾完白口中问得似是倒很轻俏,但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早已精光四射,熠熠逼人!
  谷梦远本来就在打量眼前景况;他知道这并非官府封江,因为,他发现这些木船并不是长江水师提督辖下的战舰!
  显见这种封江行为,十有八九出自江湖豪客所为!于是,他想着是否硬闯……
  恰好,悄立身旁的贾完白笑问怎么办才好?当下一笑道:“贤弟你看呢?”
  贾完白笑道:“斩铁锁,毁木船,冲将过去!”
  谷梦远笑道:“如若惊动官府就不大好了!”他明知并非官府封江,但他不想贾完白在此惹事,引来更多的麻烦,所以,他就用官府作藉口抵塞!
  谁知贾完白比他精明多多!他几乎比谷梦远更早就看出封江之船,非是官兵战舰!
  故而谷梦远话音一顿,他立即笑问道:“大哥,若非官府封江呢?”
  谷梦远听得心中一凛,这位贤弟可真不含糊!几乎是,他这句话就硬要反逼自己同意斩锁沉船,冲将过去不可!但他觉得最好能够更慎重一点,所以笑道:“纵非官府,也以不惹是非为是!”
  贾完白笑道:“那……大哥,你先去跟他们讲讲理吧!”
  谷梦远点头笑道:“但愿能够说妥,放你我过去!”话音一顿,忽然一叹道:“只怕采石矶头看月怀古之行,难以如愿了!”
  贾完白笑道:“只要能过得去,我们还不是照样看我们的月,怀我们的思古之情?谅他们也不敢奈何我们!”
  谷梦远笑道:“这事稍时再说吧!能否开锁放行还大有问题呢!”
  说话之间,船已移向正横着挡在江心的那条巨型木船!
  谷梦远跨前一步,吐气开声向那木船之上喝道:“船上那一位管事?请出舱答话!”
  他这句话是提聚了劲气发出,四下的人听入耳中,倒不觉得怎样,但在那木船舱内的人听入耳中,就有些承受不起,恍如雷鸣一般!
  他话音甫落,那木船舱内已走出两人!
  这两人中,右边一个身高八尺,浓眉豹眼,一身纯紫劲装,卖相极是魁梧!
  左边一个则比这壮汉矮了一头,身着黑衫,长仅到膝,满头黑发,面色枯黄,细眉细眼,看来甚为潦倒!
  谷梦远一见两人走到船面,立即扬声道:“江河湖海,非私人之物,尔等为何封江,不许往来商旋通行?速速开锁便罢,否则,误了在下大事,尔等就担代不起了!”
  他这一番话,只听得贾完白皱起眉头!
  而那木船上的两人,却又听得大笑不止!两人心中同时暗忖:只道刚才那一声暴喝,乃是来了什么武林豪客,惊得自己慌忙出舱,此刻一见,不料竟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酸丁!
  那紫衣大汉顿时嘿嘿一笑道:“阁下可知江湖规矩?”
  谷梦远笑道:“行走江湖,岂有不知江湖门槛之理?”
  紫衣大汉也笑了:“既是知道江湖门槛,本帮今夜与人约斗采石矶,为了不伤商旅行舟,所以封江三个时辰,于情于理有何不可?”
  谷梦远心想:可不?他们是怕伤及商旅,而暂将长江封锁三个时辰,这自是应该的事了!一念及此,忙道:“不错!不错!尊驾是那一个帮?”
  那紫衣大汉闻言大笑道:“三阴帮!”
  好哇!三阴帮!贾完白听得面露笑容了!
  谷梦远却是在心中暗暗叫道:“这真是妙极了!找你们就怕找不到,这回可给硬碰上……”口中却又问道:“贵帮与何人在此相约?”他心中猜测,这找三阴帮麻烦的人,可能是五大门派的弟子!
  但是,那紫衣大汉的回答却令他甚为意外!“是与天魔教相约!”
  “天魔教?”谷梦远跟贾完白同时惊“哦”的出声!
  贾完白双目电转,忽然上前一步,说道:“你们是‘三阴帮’的?”
  那紫衣大汉怪笑道:“怎么?你这娃儿以为老子是冒充?”
  贾完白被他这句“娃儿”“老子”说得秀眉陡竖!
  谷梦远心中一急,忙一使眼色止住贾完白发怒,一面却长笑三声,向那紫衣大汉高声喝道:“尊驾既是‘三阴帮’中壮士,但不知怎么称呼?”
  紫衣大汉笑道:“咱家李超,人称‘霹雳拳’!这位是……”他一指身旁那位潦倒不堪的中年人,大声夸张道:“本帮南京分坛第一高手‘醉仙剑’明志光!”
  他话音一落,贾完白已抢着道:“阁下自称‘霹雳拳’,想必一拳发出,定有雷霆万钧之势吧!”
  “霹雳拳”大笑道:“那当然了!”
  贾完白冷冷一笑道:“在下也会两手‘霹雳拳’,阁下要不要见识见识?”
  “霹雳拳”李超一楞道:“小伙子,你也会?”
  贾完白森森一笑,喝道:“不信你且尝尝这霹雳滋味······”右臂一圈,呼的凌空捣出一拳!
  那“霹雳拳”李超虽是浑人,但在武功造诣上却也不低,尤其是练武之人,在本能上就有一种自生反应,一旦遇警,立可还击!是以,贾完白一拳发出,他也就本能的挥拳相迎!
  “啊······你小子真凶,真行······”“轰”的一声,那“霹雳拳”李超,业已跌坐在地!张口大叫:
  原来贾完白这一拳并非什么“霹雳拳”,乃是以内家罡气,夹在拳中广出,李超自是无法相抗!
  那位“醉仙剑”明志光睹状,一伸手将“霹雳拳”李超拉了起来,无言的一笑,拍拍大个儿一下!
  “霹雳拳”李超虽然吃了亏,但却并未恼羞成怒,只呆呆的看看贾完白,咧着嘴莫明奇妙的叫道:“你这小子是什么拳?”
  贾完白见此人淳厚得有趣,当下一笑道:“比你那‘霹雳拳’强多了吧!傻大个儿,想不想学?”
  谷梦远一旁看得皱眉直发笑!心想:这下子可有乐子了!
  果然,那李超咧嘴一笑道:“小子,你要是肯教咱,咱就给你磕个头······”
  贾完白一笑道:“你磕头,我就教······”
  李超闻言,喜孜孜地就侍弯身下跪!
  那明志光却双自一寒,怒道:“李兄,你怎么了?人家是谁,你晓得吗?”
  李超被他问得一楞,忘了下跪,傻笑道:“管他是谁呢?反正······”
  “醉仙剑”明志光摇头一叹,喝道:“站开点——”
  这位“霹雳拳”李超似是很怕明志光;闻言果是退后一步,嘴里却在叽哩咕噜的不知抱怨什么!
  谷梦远看得低声一笑道:“贤弟,这个宝耍不成了?”
  贾完白也笑道:“这姓明的太叫人扫兴······”
  此时,“醉仙剑”已抱拳大声向二人道:“两位身具绝顶武功,想必也不是无名之辈,本帮今晚有事采石矶头,两位如要东下,且请稍等三个时辰如何?”
  贾完白闻言,冷冷道:“阁下这几句话说得本是合情合理,面面俱到,但是,兄弟却因身有急事必须赶行东下,依阁下看,应该怎么办?”
  “醉仙剑”明志光皱眉怪叫道:“这个在下无可回答!”
  贾完白嘿嘿冷笑道:“不答也得答!否则,小爷要斩锁开江!”
  “醉仙剑”目光一凛,乱发一阵颤动道:“谅是你等不敢!”
  贾完白忽然冷冷一笑道:“天下还没有叫贾某心有不敢之事!”陡地一扭头又道:“谷大哥,你也试试你的‘震天指’如何?”
  谷梦远呵呵一笔道:“这等小小铁索,用‘震天指’岂不是大才小用了吗?依兄弟之见,一招‘三阳截脉手法’中的‘醉劈仙桃’就够了!”
  两俩一唱一合,似是把这粗如鸭卵的铁链,视如纸造的一般不堪一击,不禁听得明志光大大踌躇!
  从适才那白衫少年凌空出手击倒李超的功力而言,对方如要斩锁开江的话,九成能够做到!他心念电转不已······
  暗想,此刻已到二更天气,天魔教八成已经在采石矶下与本帮副帮主对了面,倘若真让对方冲了过去,自己脸上还有什么光彩?人急生智,他忽然想出了一个办法,立即笑道:“两位当真非要此时赶行不可吗?”
  谷梦远笑道:“若非必要,还来跟你呕气?”
  “醉仙剑”点头一笑道:“如果在下愿意用船送你两位呢?”
  贾完白闻言一怔,忙道:“你是说······”他又觉得这事有些不妥!因此只说了三个字就住了口!
  谷梦远接口道:“阁下究竟是何用心?在下实在不耐得很!”
  他此时业已听得那采石矶方向,传来了大声喝叫之声,知道“天魔”“三阴”的比斗,可能已经开场!是以,他急于闯去一看!
  “醉仙剑”明志光急急一笑道:“在下愿意用本帮快艇,送你两位通过这段路面!”
  谷梦远听得一笑决:“阁下何必多此换船的麻烦?”
  明志光笑道:“非本帮之船,绝对不许通过!所以,在下想此变通方法,其实,这可是完全冲着两位金面呢?”
  贾完白噗哧一笑道:“我们的这条船怎么办?”
  明志光笑道:“留此等候,直至开江之时!”
  贾完白听得心中失笑!他晓得这位“三阴帮”中的高手,乃是想用这种留船不留人的办法,逼使自己等人把不愿先行过去的话儿说出口来,然后,他就可以藉此而连人带船都不许通过了!
  然而明志光怎知谷梦道、贾完白心意,此刻已是不在乎船能不能通过,而是急于要赶去观战了!
  这样一来,明志光的想法,不但落了空,而且,正好落入两人所朔望的圈套之中了!
  贾完白看看谷梦远一眼,大声向明志光道:“好吧!咱们依了阁下了!”
  谷梦远也补了一句:“阁下备船吧!”
  更妙的是,两人话音一落,立即双双飞身纵向“三阴帮”封江的那艘,泊在江心的木船之上!
  明志光被眼下的奇变,弄得怔了半晌!
  直到两人站到自己面前,含笑相对,这才惊觉!
  他有心想赖,现在也赖不了啦!当下只好无奈的看了两人一眼,无力的说道:“两位请少待吧!······”
  他转身看了李超一眼,这才撮口发出一声尖啸!
  刹那,那左边的江岸旁边,已驶来一叶扁舟!
  李超却轻悄悄的靠了过来,涎着脸向贾完白笑道:“小兄弟,能不能教我你的那套‘霹雳拳’呀?”
  贾完白听得大笑道:“当然行,可也得有个条件!”
  李超急急的问道:“啥条件?小兄弟快说!”
  贾完白轻轻的沉道:“别再在‘三阴帮’鬼混了!”
  李超一楞道:“小兄弟,你······你······要我脱离‘三阴帮’么?”
  贾完白玉面一板道:“怎么?不肯吗?”
  李超倒真是为难了!他看了明志光一眼,讷讷道:“俺……俺……”
  贾完白冷冷道:“你若觉得不行,那就免谈!”
  李超人虽然有点憨头憨脑,但一心想多学会更高的武功的心念,却一日未曾放下过,是以,他一旦发觉贾完白的那一拳,居然把自己打得摔倒在地,心中可就千服万服了对方!直心肠人,自是也想直心肠事!所下,他一厢情愿的,就打着要贾完白传授武功的念头了!
  这时,贾完白要他脱离“三阴帮”才肯传授武功,一则,就要免谈,不禁令他大大着急!
  他再度一瞥明志光,刚要说话,那扁舟业已抵达!谷梦远、贾完白竟是在明志光肃请之下,双双落下了小舟!
  李超这一急,就顾不得明志光怎么讲,大声叫道:“小兄弟,我答应了……”
  真料不到这傻大个儿竟然会答应离开“三阴帮”!这刹那间,倒令贾完白不知如何处措了!
  快艇此刻业已掉头,李超却张大着嘴巴在等!
  贾完白看看谷梦远,不料谷梦远倒好象很优闲的背着两手,含着一脸不在意的笑容,也望着自己!
  贾完白心里老大不高兴,暗道:“你想看笑话吗?哼!”突然,他双目一亮,大声道:“李超,你既是答应离开三阴帮,小爷也答应传你武功!不过,那可要等我回船以后才成……”
  谷梦远适时笑道:“贤弟,你要这傻大个儿到那儿去等呢?”
  可不是么?要他在那儿等呢?眼见得三阴帮也不会容得叛帮他投之徒啊!等自己回来,李超只怕早依帮规处死了!他心头灵光一现,想到自己那金漆黑船之上,倒还真缺少一个船伙头儿,让李超留在船上,岂不是一大好帮手?心念及此,立即叫道:“李超,你到我那船上去等吧······”
  休看“霹雳拳”李超人傻,到了节骨眼见时,他可也就不傻了!贾完白话音一落,他立即飞身而起,纵向丈外的那艘黑金大船之上,口中应声道:“小兄弟,我已经遵命啦······”
  贾完白听得呵呵大笑道:“好得很,你且安心等着吧,在船上要听话啊······”
  这时只把那个“醉仙剑”明志光弄得尴尬已极!他料不到李超会说走就走,以致阻挡不及!
  他知道了这等事如被副帮主知道,自己就八成活不成了!如果自己放弃封江之责,向黑船上的人动手,擒回“霹雳拳”李超,固可免罪,但是,如若适巧有武林中人赶上滋事,硬要冲破封江水路之时,则自己岂不又得有失职责么?他左思右想,都成了两难之局!
  直到那载着谷梦远、贾完白小舟业已消失在江上夜色之中,他才算安下了心,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而此时那一扁舟,已在三阴帮一名驶舟的弟子操桨之卜,行进得有如快箭般的直往采石矶而去!谷梦远、贾完白两人在小舟驶向木船时,曾会心的相视一笑,他们觉得这位“醉仙剑”明志光为人不坏!否则他们恐怕不可能这等顺利的赶上这场热闹!
  扁舟速及既快,谷梦远眼力更好,离那采石矶当有百丈,他已经把那儿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十多条巨大的木船,围聚在江面之上,每条船上都是灯火通明,有人在舱面之上激斗,刀光剑影,惨烈无比!
  但奇怪的却是,除了适才几声喝叫之外,这些在船上激斗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喝叫!
  小船眨眼之间,已经抵达激斗之所!但那操舟的三阴帮弟子却依然驶舟直下!未曾停桨!
  谷梦远回头看了那名舟子一眼道:“停下来!”
  那操舟的三阴帮弟子闻言一怔道:“小的奉命是送两位穿过此处江面……”
  贾完白嘿然尖叫道:“叫你停,你就停,罗嗦什么?”
  那名三阴帮弟子变色道:“小的不敢……”
  谷梦远眉头一扬,沉声道:“一切有我,与你无关,放下桨……否则——”
  他话未说完,那名操舟的三阴帮弟子,突然间双臂一振,竟将两只木桨举起,直朝两人扫去!
  贾完白秀眉陡扬,冷笑中一声暴喝:“你找死……”一双玉手倏扬,两股排山倒海的劲气,如山涌出!两根木桨,凌空被他那内家真力震裂,变成八段,摔落江中,顺流飘去!
  三阴帮的那名操舟弟子,则硬被贾完白的真力将他掀起离舟三丈,摔入大江的急流之中!
  谷梦远看得直摇头道:“这三阴帮的人倒真是暴戾得紧……”他似是发现了重大的事儿般,低叹了声又道:“贤弟,这船儿怎办?愚兄可没学过划船呀!”
  贾完白听得失笑道:“大哥不须操心,小弟生长在东海海滨,自幼就喜欢在海里玩水,长江这点儿水还难不倒我哩!
  谷梦远大喜道:“愚兄倒是忘怀贤弟在海边长大的了!”不过,他忽然又皱眉道:“贤弟,有舟无桨,这便如何是好?”
  贾完白不禁也皱起了双眉,看看这条无桨的小舟,又看看滚滚长江和谷梦远一眼,沉吟道:“大哥,离那大船只有几丈,干脆丢了这小艇吧!”
  谷梦远笑道:“这倒使得······只是,我们上那一边的大船呢?‘三阴帮’的?还是‘天魔教’的?”
  贾完白笑道:“管他呢!上去再讲!”
  谷梦远摇头道:“不妥!”
  贾完白道:“为什么不妥?”
  谷梦远笑道:“如果我们上了‘天魔教’的船则还罢了,因为那‘天魔教’曾与五大门派联过手,至少还不曾明目张胆为害江湖,与正派作对的,倘若上了‘三阴帮’的,岂不就要被人误会?”
  贾完白心想:这真是迂腐的可笑!但他口中却道:“大哥一定要保住这小艇吗?”
  谷梦远道:“愚兄希望如此······”
  贾完白忽然一笑道:“大哥既然执意如此,小弟只有请大哥共同卖点力了!”
  谷梦远道:“那个自然!但不知怎样卖力法呢?”
  贾完白笑道:“我们运气行舟!”
  谷梦远哈哈一笑道:“愚兄早该想到这点才对······”他说话之间,已双袖向船尾一挥,只见一股真力击向江水,小舟立即箭似的向前一冲!口中又道:“贤弟,这点力气愚兄卖得了,你别动手了!”
  突然!小艇一冲之下,竟然在江面之上兜起了圈子来!
  谷梦远双袖挥得愈快,这小艇的圈子也兜得更快,顿刻之间,整个江心都被谷梦远劲力激起的狂涛布满!谷梦远在小艇之上,竟是弄得张目瞪眼,住手不知所措!
  贾完白这时却笑得弯下了腰,连气都喘不过来!等到小艇渐渐稳了下来,贾完白才摇头叫道:“大哥,你真笨……”
  谷梦远被他这句“真笨”说得面红过耳!心想:难道是我真笨么?只是这小小的快艇怎会只兜不进呢?他皱眉一叹道:“这行饭愚兄吃不了!”
  贾完白笑道:“大哥,谁叫你只顾运气催船,忘了两边力道的平衡呢?这种小艇是没有舵的!”
  谷梦远这才恍然道:“唉,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愚兄学乖了……”
  他话未说完,忽然无声无息的有两巨飞大的木船,已一左一右的冲了过来!
  贾完白目光一凛,叫声:“大哥,小心啊……”
  谷梦远刚自应得一声:“贤弟放心……”那两条巨大的木船,已然凶猛的撞了过来!

  第七章 强中自有强中手
  谷梦远就在那两艘大木船突然撞来,并笑着答应贾完白的惊叫同时,陡然双臂一扬,劈出两股真力!
  这两股真力不是劈向那一左一右的木船,而是分别劈向这小艇的船尾以外江面之上!
  “嗤——”谷贾两人所驾的小舟,随着谷梦远真力的反震,“叟——”的一声,箭疾向前,一漂十丈!
  小艇这一电射而出,两条大船可就惨了!在一片惊叫、喝骂、击撑、桨抵、打舵、落帆的混乱嘈杂之中,终于,“轰”然一声,撞向一起。顿时——
  木片横飞,帆墙尽折!两艘千石正舶,竟然撞得同告解体!一时那江面之上,俱是人头晃动······
  贾完白只看得揭手大声叫好!但他也仅仅只叫了一声好,就掉头向谷大哥喝道:“谷大哥,快,我们得让开着些······”喝叫同时,他已双手连挥,推向那些落水的三阴帮门下,不让那些人溜近小舟,把船也弄翻!
  谷梦远当然也发觉了这一危机,剑眉陡扬,朗声笑道:“贤弟,咱们把这小船冲入他们两派的斗场如何!”
  贾完白笑应道:“当然好!”
  谷梦远接连三掌,小舟立即如飞飘去!
  但他让得了落水的囚徒,却让不开另外船上的囚徒,两人的小艇一旦向前飞逝,却正好陷入对方重围!
  敢情那激斗的双方,居然停战联手来对付他们了!
  贾完白、谷梦远岂是怕事之人?“天魔教”、“三阴帮”停手摆船,把两人围住之举,正是他们求之不得!
  贾完白故意哈哈大笑,向谷梦远叫道:“谷大哥,咱们成了众矢之的啦!”
  谷梦远这几日与他相处,已渐渐能知道他的心意了,他知道这位贾贤弟又要诚心淘一番气了,自也笑道:“可不?咱们总不能示弱吧……”
  贾完白朗声笑道:“但咱们这条船可经不起撞啊!”
  谷梦远也笑着道:“象刚才那样撞法么?”
  “还不够凶了吗?”贾完白伸舌一笑,扮了个鬼脸!
  谷梦远却向四下里挤来的大船扫了一眼道:“那准比刚才热闹得多多!至少有五条报废……”
  贾完白听得故意低叹,摇头道:“那多可惜,值不少银子啊,不心疼吗?”
  谷梦远看得直笑道:“舍不得就只有不撞最好……”
  他俩这么一唱一合,视强敌环伺如无人之态,到真叫“三阴帮”和“天魔教”的两边人物,都有些摸不着根底!故而,一时间都僵在当地,未有动静,眼看着大木船向中聚拢!
  直到谷梦远这句“舍不得就只有不撞最好——”才惊醒了两边主事之人,发觉果真是不撞最好……否则,必蹈适才两船覆辙!
  倏地里两声大喝同告升起!“打住桨……”
  十多条木船,居然同时一震之下,不再前进!
  谷梦远看得心中暗赞,这两个帮会,到真有些门道,令下如石,帮规到还真是严得紧!
  木船前进之势一顿,那位靠上流头的一条木船船首之上,立即有一位高大的老人发话道:“你们这两个娃儿是何来路,胆子不小啊!”
  这老人大约身高八尺之上,面如蓝靛,一头白发,梳成了个髻儿,束在脑后、浓眉、细目、鹰鼻、阔嘴,穿着一件金光闪亮的衣衫,白袜云鞋,到也衬托得气势不凡,令人望之生畏!
  谷梦远打量了这人一眼,心中寻思:八成,这家伙可能就是那位“三阴帮”的副帮主“九首金鹏”蓝人俦吧!
  他心念一转,正要喝问,贾完白已然抢先了一步!“你是‘三阴帮’的还是‘天魔教’的?”
  贾完白因为听谷梦远说及洞庭水上盛会中,“天魔教”似是与五大门派多少有点关系,可见得总比“三阴帮”正派些!
  他这等问法,就是要搞清楚,如果此人是“天魔教”的,他就准备少给对方一点儿难看!但如是“三阴帮”,哼!那可对不起了!
  高大的老人闻言,狞声一笑道:“大胆的蠢子,连老夫是谁都不知道,竟敢来此滋事,老夫看你这两个娃儿,是活得不耐烦了……”
  贾完白双眉一扬,怒叱道:“你……老匹夫,嘴也放干净点!”
  谷梦远适时也沉声喝道:“老朋友,你是谁?你自己不说别人怎会知道?难道你身带有什么招牌,非要别人认得不可吗?”
  老人双目一眨,似是极为震怒,对着两人吼道:“你们简直是自己找死……不错,老夫身上就是带着招牌,只怪你们两个蠢子眼界太窄,所以,必死无疑……”
  他这等说得一厢情愿,好象两人非死不可,不禁引起贾完白笑咏一笑,小爷早已猜出你这老匹夫是谁了!”话音一顿,居然从容不迫的向谷梦远道:“谷大哥,你想出来这老匹夫是谁了?”
  谷梦远点头一笑道:“愚兄想出来了!”
  贾完白抬眼向天,撇着嘴向金衫老人冷笑道:“顶多,你这老匹夫也只不过是那位‘阴阳剑士’腾雷的副手,听人使唤的蓝人俦对不?”
  金衫老人只听得面色巨变!他果然是那“三阴帮”副帮主“九首金鹏”蓝人俦!
  试想他在帮中地位何等崇高?而此刻,却被贾完白把他说成了一个听人使唤的手下……
  蓝人俦怎不气得须发怒立?陡见他细目一张,精光四射,怪叫道:“小狗,你……”这老家伙气得似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贾完白也被蓝人俦这句“小狗”骂怒了火,玉面突现红晕,一下子跳了三尺高,双手指着蓝人俦叫道:“你才是狗……你是连狗都不如的老畜牲……”
  谷梦远被贾完白这等姿态弄得忍俊不置!
  “九首金鹏”蓝人俦可就被他骂得火上加油,暴跳如雷,金衫一阵颤动,双肩一耸,蓦地飞身而起!这老儿想也是一个极其狂傲的凶徒,他居然不忌凌空遭人突袭的危险,手舞甩掌,扑击小舟!一股劲风,随着蓝人俦扑击之势,猛皆袭来!
  贾完白嘿嘿一笑,扬眉道:“你是找死!”那双白玉般的手儿一错,就待还击!
  他相信自己这一击之威,定可把蓝人俦撞回原处!
  但是,谷梦远却陡地发出一声清啸,右手倏伸,硬将贾完白向怀中一抱,凌空飞起八丈!
  贾完白突然被谷梦远这等拦腰一抱,先是悚然一惊,继之又是一楞,终于却是羞不可仰······两人身在空中,他想挣扎,也挣扎不脱!幸而,这只是一瞬,两人业已靠向一条木舟之上!
  可是这一瞬却叫贾完白的心中荡然良久!为什么如此?这大概只有他自己那颗冰清玉洁的小心灵知道了!
  谷梦远不会知道;除非······
  事实上,谷梦远已经非常惊讶了!由于他发觉贾贤弟怎会不但身轻似燕,而且柔若无骨!不仅柔若无骨,而那胸前却暗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暗器!他是个坦诚君子,虽已动疑,却不深思!
  故而,他只是怀疑这位老弟所藏在胸前的东西,一定是一种足以震慑人心,威力无比的秘密暗器!
  两人的心中感受不同,但却只是电疾转动,一闪即罢,因为,等得两人再去想时,两人业已落在船上了!
  此时,那位“九首金鹏”蓝人俦已为了自己歹毒的心肠,被谷梦远看破,未能得逞而气得蓝脸变色转紫!他半空中折身,倒退回去,双脚直跺,怒叫不已······
  敢情他适才在那凌空一扑之时,挥掌发出的劲力之中,却暗藏了几根“夺命神芒”在内。
  除了谷梦远,大概江湖之中,还无人能够在不备之下为“夺命神芒”偷袭而可以不受伤的人!
  所以,一急之下,谷梦远就抱起贾完白腾身闪让!当然,这也得归功于谷梦远那异于常人的眼力!
  这时,两人落向木船,由于他们的身法飘忽迅捷,令人莫敢逼视,是以两人虽然落在“三阴帮”的一只船上,而那船上的“三阴帮”弟子,和为首的一个头目,全都没敢行动!
  就这么眼看着两人相搂着站向舱面!脚踏实地,贾完白立即挣开了谷梦远怀抱!
  谷梦远却在这等时刻,脱口低低地开了一句玩笑:“贤弟,你身上真香啊……”
  贾完白的心,几乎给他说得从喉咙里跳了出来!但他却是“啐”了他一脸口水,羞着谷梦远道说:“你不害羞,这么多人敢抱人家……”
  谷梦远被他啐得一怔,但又笑道:“贤弟,愚兄尚有唾面自干的雅量,所以,你没沾得到便宜,至于我为何抱你闪让,大概贤弟还不知其中原故吧!”
  贾完白皱了秀眉,摇头!
  谷梦远道:“蓝人俦掌力中暗夹‘夺命神芒’,所以……”
  “哦……”他这一说出“夺命神芒”,贾完白自然明白了!他心中甜甜的笑,口中却又缓缓的说:“那也不该抱着我……你拉我一把就行了!”
  谷梦远听得心中直摇头!
  暗道:这有什么了不起呢?为什么咬定说我不该抱他一把?莫非愚兄身上有什么侵犯及他的东西么?可是,口中却正色道:“贤弟,古谓嫂溺援之以手!你是贤弟,一旦遇上凶险之事,愚兄岂能不抢快点?何况,双方的距离那么近,稍一怠慢贤弟定将中毒,那么愚兄岂不就要抱憾终身了么?是以,愚兄才想到只有抱起你,你才不会有什么不服或挣扎,而能不致延缓而遭暗算之危······”他至此一顿,倏地轻轻一笑道:“贤弟,你只是贤弟,一个男人,有什么关系?”
  本来没关系啊,你爱抱,就抱吧,随你爱抱多久都行······贾完白心中暗暗地大声吼着,吼着!只是,他也仅能在心中吼叫罢了!口中却是说:“大哥,我是跟你闹着玩的······”
  由于谷梦远搬出了圣人谕训,贾完白不得不让步了!
  谷梦远笑了一笑,道:“愚兄可出了一身汗了······”
  贾完白红红的脸上,展现了一种谷梦远前所未曾见过的笑容,说不上是娇,是艳,是喜,是怨?总之,那是很特别的,特别得令谷梦远真疑心贤弟不是男儿身了!“大哥,我要说谢谢你······”
  谷梦远摇头道:“贤弟见外了······”忽然,他头也不回的向身后甩袖一击!
  “砰——通——”接着,又是一阵怪响:“轰······通······哗······”
  几乎连这千石大船也震得向水下一沉!
  贾完白伸头一望,顿时他笑得弯下了腰了!
  只见从谷梦远身后五步之处起,一路上排到大舱船内,乃至船尾及两舷的跳板之上,全都躺着“三阴帮”弟子!而且,妙在每个人都瞪大着眼,不能说话,也爬不起身!于是,他们那唯一能动的眼珠也就转个不停,滑稽透顶!原来,他们都是被前一个人向后倒去而撞跌的!就这么一个接一个的,跌得满船的人全都躺下!
  贾完白看得笑痛了肚子,但是,却有人看到以后正绞痛着心,那“九首金鹏”蓝人俦,这时脸上的表情象发了疯了!
  谷梦远镇定无比,他渊停岳峙的向相隔约有四丈左右的“九首金鹏”蓝人俦冷冷喝道:“蓝人俦,你那‘夺命神芒’从何处得来的?”
  蓝人俦混身倏地一震,阴阴的答道:“老夫无可奉告……”这老家伙确是刁滑无比,虽然他心中已经被谷梦远问得惊骇万状,但他外表却装得毫无所谓!
  谷梦远剑眉一扬,冷笑道:“你与李含冰有何关连?”
  蓝人俦的心里象万顷波涛起伏,口中却道:“小狗,管不着!”
  谷梦远嘿嘿一笑,忽然从怀中掏出一物,喝道:“你识得此物么?”
  蓝人俦细目暴睁,盯着谷梦远手中,半晌!突然,他那威风尽敛,煞气全消了!
  谷梦远睹状,高声道:“蓝人俦,你为何不敢答话?”
  蓝人俦面色灰败,颤声道:“老夫……”他突然住口,双目一翻道:“小娃儿,你这‘墨玉剑敕’是从何处得来?”
  谷梦远正要说是从“浔阳三义”身上拾来,那贾完白已抢着向谷梦远眨了眨眼,笑对蓝人俦道:“除了剑敕主人而外,还有谁敢以此物相赠?”
  蓝人俦怔得一怔道:“老夫不信……”他固是心中疑惑,都口气却不肯定得很!
  贾白怎会让对方再去多想?他已断定这蓝人俦,甚至“三阴帮”,都是那位“黑水钓叟,鬼怨神愁”李含冰老魔头的手下了!所以,他要把握这机会,诈出对方阴谋!
  蓝人俦话音未落,贾完白立即喝道:“你敢对剑敕不敬,你胆子真不算小啊!”他顿了一顿,装得蛮象样子,大声道:“明善,伏虎等人何在?”
  他这一问,问得谷梦远心中“通——通——”直跳!暗道:到底是贾贤弟的心机过人,居然想到利用此令了!
  那位“九首金鹏”蓝人俦呢?他却被贾完白这等大声喝问,问得傻在舱面,不知所措了!
  “墨玉剑敕”除了李含冰自己以外,确是无人会有,蓝人俦这就判明,这两个娃儿手中之物,可能真是自老魔手中取得!
  他们既能持有剑敕,自然是“神风洞”府的人了,既是洞府中的人,又持有剑敕,要问什么,自己就该答什么!否则,就得视为叛徒,而叛徒的下场,那······
  蓝人俦简直不敢往下想!但他却觉得这事中间却有些不通之处,象这等与强敌相对之时,怎可问出这等机密大事?同时,他们怎可硬闯封江船只?并且出手伤人?
  他越想越觉有奇,可是,那支剑敕,却又不假!除非······他想及,或许这两个娃儿,初出洞府,丝毫不晓得江湖上的一切,才会这等冒失吧!
  转而一想,蓝人俦又觉得不对,“神风洞”出来的人,都要经过千锤百炼,拿自己来说,在洞中虽只呆了三个月,见到过一次洞主,但派出之时,却历经五道考验武功关口!
  何况,其中有两道洞口,运用机智更重于武功呢?所以,他依然怀疑……他这么一怀疑,自然也就沉吟不语了!
  谷梦远瞧得心头发急!
  贾完白也暗暗心惊,流目四顾,却发觉在“三阴帮”左侧的几条大船上的人,都似是竖长了耳朵一般,也在等着那“九首金鹏”蓝人俦开口答话,顿时心头灵光一现,有了主意了!
  他哈哈一笑,向蓝人俦道:“是否你因有‘天魔教’中人在此,才不敢说出那四位掌门人及‘西山樵叟’等人下落?”他这一说,可真说得恰到好处!
  蓝人俦果然立即恭声道:“小老儿正是此意!”
  好哇,连称呼都变得卑下了,足见这支“墨玉剑敕”的威风不小!
  谷梦远在一旁摇头暗笑,贾完白却哈哈大笑道:“蓝人俦,不妨事的,你尽管说,‘天魔教’的朋友们既然来了,见者有份,还能不让他们也分享一下耳福么?”
  蓝人俦尚未答话,那七丈外的一条木船上已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哈哈大笑,笑声一顿,即有人发话道:“这位小友说得极对,蓝兄何必吞吞吐吐!”
  谷梦远抬目望去,发现这发话之人,乃是一位年约六十出头,生得貌相奇古,身着银衫的秃头老人!
  他不禁心中暗暗奇怪,这老人任人一眼望去,应是一位极为正派的人物才是,却又为何肯在那位面罩黑纱,姓成的女人手下行走?
  他心念未已,贾完白已经说话:“蓝人俦,这老儿是谁?”
  谷梦远悚然一惊,暗道:他怎地又把话叉开了呢?这怎不是正好给蓝人俦的机会了么?
  果然,蓝人俦在听得贾完白要他让“天魔教”的人也分享一下耳福,脸上立即露出不以为然的怒意!
  容得那老人大笑说话,要自己不要吞吞吐吐时,更是双眉紧缩,细眼中间,精光隐射!
  此刻,贾完白这一问,却问得他愁云顿解,面含笑意的答道:“他是‘天魔教’中的刑堂堂主沈三胜!”
  贾完白淡淡一笑,又问道:“蓝人俦,这沈三胜算不算得是他们教中高手?”
  蓝人俦朗笑道:“身掌刑堂之职,自是第一流高手的了!”
  贾完白笑道:“想必也是‘天魔教’今日主事之人了?”
  蓝人俦道:“不错,沈三胜正是找本帮碴儿的首脑人物!”
  贾完白刚刚笑得一笑,沈三胜已长笑道:“蓝兄,你如不服,老夫陪你再玩几招如何?”
  蓝人俦冷笑道:“老天岂会惧你?”
  沈三胜依然朗笑发话:“蓝兄盛名之下,自是不把老夫放在眼下的了!”
  蓝人俦小眼一翻道:“你既叫阵,老夫就叫你尝尝······”
  他这“尝尝”两字甫告出口,沈三胜已哈哈大笑道:“蓝兄,你是不是准备用你那支刻了九个鸟头的铁拐,在这采石矶头显一显九首金鹏的奇毒武技?”
  蓝人俦似是一楞道:“沈三胜,老夫二度出山,从未用拐,你······嘿嘿······嘿嘿······老夫对付你这老儿,犯不着用拐!”
  谷梦远听得心中一动,暗想:原来这位三阴帮的副帮主乃是仗着一支“九首金鹏”铁拐而得名!既是以拐得名,则那支铁拐一定有些鬼门道,然后如若遇上他取出铁拐之时,自己到是应该当心些才是!
  蓝人俦话音一落,沈三胜已接口一笑道:“蓝兄既不用拐,只怕你那手底下的家当,不够使吧!”
  这位貌相慈厚的老人,这两句话说得倒是相当损,只把个“九首金鹏”蓝人俦气得目张发立,爆怒不已!只见他怪叫一声,戟指沈三胜骂道:“老匹夫,蓝人俦若不叫你今日血溅长江,恨埋采石,你也不知老夫二度出山以后的厉害……”喝骂之间,身形突地飞起!
  蓦地——一条人影涨,一声清叱传来!“回来,用不着你费力!”贾完白说得好不轻松!
  但是,那凌空拦向“九首金鹏”的谷梦远却是口气极为严肃:“乖乖的给我退回去!”
  蓝人俦原意就是找上“天魔教”打上一场,用以来躲逃贾完白的问话,因为他心里好象始终不大相信这两人啊!
  不料,就在他身形扑出不足丈许,忽地眼前人影一闪,那青衣少年居然后发先至,拦在自己身前!
  蓝人俦这一惊真是不小!眼看着自己决然刹不住身形,向对方撞了过去,陡地他发现身前竟有一股极大的潜力,阻住了自己去势!
  他蓝人俦可还没有炼到能够在空中停顿的本领,去势一旦遏阻,立即真气一浊,向下落去!“九首金鹏”心中一凉,暗叫:完了!非变成落汤鸡不可了!
  这时,谷、贾两人的话音正好传入耳中!
  蓝人俦确是想照着谷梦远之意去做,退回船上,可惜的是,他此际无处着力借力,以便反扑回船!
  就在他双足离水只得五尺之时——奇事忽然出现,蓝人得但感身上一紧,竟是轻飘飘的被人托起一般,平平地拉回了船上!
  蓝人俦双足落实,立即惊骇莫名的抬目,四下寻找这位能够凌空摄人的奇绝人物是谁?
  陡地他目光一滞!他发现自己此刻乃是落在谷、贾两人的木船之上!而那只青衣少年正负手含笑,向着自己点头!是他么?蓝人俦委实不肯相信!但是,他又怎能不信呢?自己不是落在他们的船上么!
  蓝人俦忽然心中大大不是滋味!他发现“神风洞”中的武功,他简直学的还不够百分之一,是以大为泄气!
  贾完白此时忽然向谷梦远一笑道:“大哥,那四派掌门下落,蓝副帮主既是不愿当众说出,那就不如照他的意思便了!”
  谷梦远笑道:“一切依你!”
  贾完白微微一笑向蓝人俦道:“蓝人俦,此刻可以说了吧?”
  蓝人俦摇头道:“沈三胜老儿三十年前与‘四方大侠’齐名,交往甚久,武功极高,十丈以内,任何话声瞒他不了!”
  贾、谷两人闻言,俱是一怔之下,暗暗寻思!
  想不到这“天魔教”中的一位刑堂堂主,居然是与“四方大侠”齐名的人物,这“天魔教”也真不可忽视的!
  当然:他们还有另外的原因使他们对沈三胜突然产生了一种比较亲切之感,这就是他俩的长辈都是“四方大侠”中的一位!
  贾完白略一寻思,立即计上心头,笑道:“大哥,我有了办法了!”
  谷梦远道:“是擒住那沈三胜么?”
  贾完白笑道:“擒住?那到不太容易吧……”如果不是蓝人俦说出这沈三胜与“四方大侠”齐名,恐怕贾完白说话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谷梦远笑道:“那也不见得!”谷梦远心地忠厚,所以,所想所说,都是就事论事!
  贾完白摇头一笑道:“我们不必冒此大险,你去将他缠住即可!”
  谷梦远深深地看了贾完白一眼道:“你……”他目光忽然掉向蓝人俦,没有说下去!
  贾完白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能不能对付得了这位“三阴帮”的副帮主蓝人俦,不禁大为感激的笑道:“大哥,你尽管去,蓝副帮主会说清楚的……”
  谷梦远微微一笑,一转身,竟是凌波而去!
  他这手功夫,露得极好,不但压制了蓝人俦不少怀疑之心,也令那沈三胜对他刮目相待!
  谷梦远一走,贾完白立即笑道:“蓝人俦,你把四位掌门送至何处?”
  蓝人俦沉吟道:“他们不在此处!”
  贾完白心中暗笑:自己所料果是不差,这四位掌门人真是被他们所截,而且也被他们秘密的送走了!他口中却冷冷的说道:“我晓得不在此处!你要何人押送他们的?”贾完白智慧过人,他句句话都先扣住对方!
  蓝人俦道:“本帮总护法‘夜郎城主’金贞步护送!”
  贾完白一笑道:“靠得住么!”
  蓝人俦道:“决无问题!”
  贾完白道:“武功呢?”
  蓝人俦道:“本帮绝顶高手!”
  贾完白忽然一笑道:“他们是否由浔阳起早而去?”
  蓝人俦一怔道:“不错……”他陡地皱起浓眉,看了贾完白一眼道:“你怎么知道的?”
  贾完白笑道:“你不必管……”话音一顿,又道:“蓝人俦,你们是把四位掌门先送到总坛么?”
  蓝人俦细目一转,点点头道:“正是……”陡地,蓝人俦微微一笑道:“老弟来自‘神风洞’么?”
  这一问问得贾完白心中一凛!“神风洞”这三个字,他可是第一次听到,一时令他大为焦虑起来!但他心机灵慧,俏目微扬,淡淡笑道:“蓝人俦,你似乎不必管的这么多吧!”
  蓝人俦也自淡淡一笑道:“老弟不说,乃是合理之举!”
  贾完白听得一怔,暗道:这是什么话?
  蓝人俦已接着说道:“但老弟两人姓名可否告知?”
  贾完白心中此刻已是千转万转,突然他想到谷大哥提及过的“神风牧场”四字,不禁怔然明白了一半!
  那李含冰所居之处,定然是名叫“神风洞”了!
  而且,大概洞中出来的人,是不许说出洞名和来处的,自己误打误撞,居然押中了关节,心中真是乐不可支!
  他看了蓝人俦一眼,道:“在下贾完白,那位谷大哥叫谷……”他陡然觉得谷梦远三个字说不得,顿时一变,大声道:“谷兰田!”
  贾完白知道谷梦远耳力之强,可听十丈花针落地有声,是以他提高嗓子一叫,就是要他在那里也能听清楚!
  蓝人俦自是不知此中原由,只是一笑道:“贾老弟,这位谷兄弟的武功可真是高明得很呢!”
  贾完白心想:好老贼,你想掏底子么?作梦!“不怎么样!象他这等高手,我们那儿多的是!”
  他这句话说得妙到毫颠,一句“我们那儿可多的是”,把个蓝人俦听得心中既是喜,又是怨!
  诚然是“神风洞”高手如云,独霸武林必然有成!怨的是自己所学太少,恐难当大任······
  贾完白见蓝人俦沉吟不语,脸色变来变去,心中也有些嘀咕,恐怕被他找出什么破绽来,连连冷冷喝道:“蓝人俦,金贞步离开你们多久了?”
  蓝人俦闻言一惊,他以为贾完白因自己失态沉吟而生他的气,忙道:“己有三天了!”
  贾完白听得眉头一皱道:“你们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那得阴藏中的武林人物,有没有人知道?或是有被别人探知之虑?”
  蓝人俦冷冷一笑道:“贾老弟,此事何等重大,除了老朽与金总护法以外,连随来之人都不知道那四位掌门究竟何在?”
  “嗯······”贾完白心中失笑,口中却“嗯”了声道:“你说无人知道,‘天魔教’怎会赶起截阻?
  “这······”蓝人俦愣了!
  贾完白冷冷笑道:“只怕那旱路的一起也不大保险吧!”
  蓝人俦顿时有些怅惶的道:“此事极为机密,该金贞步一行不会出事······”
  贾完白微笑道:“万事不可一厢情愿!蓝副帮主,你如果不是粗心大意,又怎会惹出‘天魔教’截江之事?”
  他这一派教训口吻,到真的说得蓝人俦汗下如雨:“老朽知罪!不过,老朽初意颇想诱敌······”
  贾完白摇头道:“你错了!”
  蓝人俦一怔道:“老朽错在何处?”
  贾完白此刻到真觉得这蓝人俦自认机智过人,故意弄出一个明里的排场诱敌,却不知,这乃是大忌之举!所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古语,确不我欺!
  贾完白微微一笑,低叹道:“蓝人俦,你犯了最幼稚的错!试想这种‘围魏救赵’的小计,能瞒得过武林之中的几人?”他忽然故意的目光一冷道:“何况,如是‘天魔教’今日在这“采石矶”头获了全胜之时,你又将如何掩饰四位掌门业已暗中送走之事?”
  蓝人俦这下子可真急了!连声道:“不错!不错!老朽计不及此······”
  贾完白笑道:“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蓝人俦忙道:“老弟,计将安出?”
  贾完白道:“今日既是我兄弟在此,‘天魔教’必将不敢再事张狂,木船依然顺流直放金陵分坛,但是——”他忽然住口不语!
  蓝人俦面带焦虑的问道:“老弟快说吧!”
  贾完白道:“金陵分坛人手如何?”
  蓝人俦道:“金陵分坛坛主是排教高手‘乌衣碧剑神鞭客’仇奇,此人武功之高,几已不在帮主之下!”
  “哦”贾完白笑道:“那就放心了!”
  蓝人俦有些迷糊,皱眉道:“老弟不放心什么?”
  贾完白道:“如若金陵坛坛主武功不强,这几条木船抵述之目,也就是金陵分坛上崩瓦解之期!”
  蓝人俦一惊道:“老弟认为有人在后跟踪追击么?”
  贾完白道:“当然!天魔教及五派门中人不会罢手的!”
  蓝人俦恍然道:“对!对!老弟果是心机超人得很!”
  贾完白心中不禁失笑,暗道:对!对个屁!等你这老贼发现不对的时候,那就够你好看的了!他心中却笑道:“蓝人俦,你去通知木船,继续顺流驶往金陵,你可率领一二名弟子陪同在下兄弟,暗中追上金贞步!”
  贾完白的心机真深,兜了这么大的圈子,才算说出了他心中的目的!而且,还让对方心甘情愿,高兴得不得了!
  蓝人俦闻言先是一楞道:“追上金贞步······”继而,他忽然大笑道:“老弟,你是要暗中随行护送么?”
  贾完白心想,你并不笨嘛!口中答道:“不如此,出了事谁负责,你?还是我们?”
  蓝人俦道:“理应如此,老,这就去通知他们!”
  他转身走了一步,忽又止住去势,皱眉道:“老弟,天魔教肯放我们的船走么?”
  贾完白大笑道:“不劳你担心!我自有退敌之策!”他确是想好了退敌之策!
  说穿了,他就是要把适才“九首金鹂”蓝人俦所说的一切,一字不漏的告知“天魔教”!
  他要用曹操送弥衡见黄祖的那套“借刀杀人”之计!
  看他们自相残杀一番多好······
  蓝人俦对贾完白不仅是十分相信,而且是十分佩服!他说自有退敌之计,蓝人俦当然深信不疑,笑道:“如何就偏劳老弟了!”说罢,转身向另一大船跃去!
  贾完白心中得意已极,举目向“天魔教”船上望去!
  他发现谷梦远正跟那位老人谈得似是十分投机!
  贾完白摇头一笑,倏地长啸一声,凌空拔起!啸声未毕,人已落在谷梦远的身旁!展颜一笑,低声道:“谷大哥,你好开心!”
  谷梦远回头笑道:“贤弟,快来拜见这位沈前辈!”
  贾完白虽然调皮,但对于长辈却也恭敬,既是已知此老与“四方大侠”相交于前,又经谷梦远口称前辈于后,他自是不便怠慢,抱拳一揖,笑道:“贾完白拜见前辈!”
  那沈三胜笑了一笑,道声:“不敢当……”容他抬目一望贾完白,却不禁怔得一怔,皱眉道:“你……老弟台,你姓贾么?”
  沈三胜这一问,问得贾完白心中噗通,噗通直跳!尤其是那个“你”字,沈三胜说得非常特别,那寒芒劲射的眼神,也似一直看穿了贾完白心底一般!
  贾完白惊固是惊,表面上仍然在笑着:“晚辈姓贾,名唤完白!”
  他这等重复一说,沈三胜居然含有深意的笑了一笑,才似恍然大悟般的,秃顶微点,低声说道:“贾老弟,英华妩媚,绰约倜傥,真是可人得很……”接着,是一阵哈哈大笑!
  谷梦远听沈三胜竟然夸赞贾完白用上了“妩媚、绰约和可人”等等六字,不禁大为诧异!
  暗忖:这老秃叟有些颠倒!难道男人生得漂亮些,就得也可用形容女人的字眼来夸赞么?真是糊涂!
  可是,他却不知道,贾完白听了这几句话,那份难过劲和局促不安的苦恼,令他脸上连连变色,终至羞红了耳根!
  他恨恨地看了沈三胜一眼,想发作,却又找不到碴!只好举手装作擦汗,掩饰一下那发烫的脸颊!同时,低低向谷梦远道:“谷大哥,那四位掌门已被蓝人俦另外派人送走了!
  “真的么?”谷梦远吃了一惊!
  俦三胜也目光一凛道:“贾老弟,这是蓝人俦亲口说的么?”
  贾完白对沈三胜的恼意未退,闻言冷笑道:“不是他说的,我会诌?”
  沈三胜明知这贾完白的心意在恼着自己,但却装作不懂,笑道:“如此,我们在此岂不是白白耗费了时间么?”
  贾完白道:“人家也没有逼着你在此干耗!你爱走不走!”
  谷梦远听得剑眉倏聚,摇头道:“贤弟怎可这等对待前辈?”
  贾完白抬眼瞟了一下谷梦远,心中叫道:“你这个混蛋,大概除了武功,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贾完白故意的装作受了委曲,嘟起嘴来不肯讲话!
  沈二胜却呵呵大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老朽从不计较童言妇语!贾老弟就是再骂上老朽两句,老朽也不会见怪!哈……哈……”
  贾完白这下子给他说的心中更是气的要命,口中却不能着恼,只好索性也装作不懂的一拉谷梦远道:“谷大哥,咱们该走啦!”
  谷梦远一笑道:“贤弟已知那四位掌门人的去处了?”
  贾完白心中老大不愿的点头道:“蓝人俦答应带我们去……”
  谷梦远好奇的道:“蓝人俦会答应带我们去?不太可能吧?
  贾完白着恼的道:“他是答应带我们去嘛!”
  谷梦远笑道:“贤弟用的是什么法子,让他带我们去的!”
  贾完白随即说道:“我随便唬了他一唬,他信以为真,就答应带我们去了嘛!”
  谷梦远微笑着道:“贤弟可直有办法!”
  此时,在一旁的沈三胜随即插口道:“老朽也即欲知晓四位掌门的下落,不知可有什么办法可行!”
  谷梦远说道:“用跟踪的方式。”
  贾完白也道:“对,跟踪的办法或可一试。”
  沈三胜道:“只怕不容易满过那蓝人俦吧!”
  贾完白笑道:“你老跟得远一点嘛!”
  沈三胜笑道:“贾老弟,据老朽所知,“三阴帮”之中,就要算这蓝人俦是最难斗难缠的人物。”
  贾完白笑道:“相隔五十里,他又怎会发觉?”
  沈三胜道:“蓝人俦向例是,他如行动,一定前后左右六十里内,均派有眼线,如要追蹑,至少要在八十里以外!”
  谷梦远皱眉道:“想不到蓝人俦会这么厉害!”
  贾完白笑道:“有什么厉害?还不乖乖听我的!”
  谷梦远笑道:“那当然,这人世间有几个贾贤弟呢?”
  贾完白被谷梦远笑得红了脸,啐道:“贫嘴……”
  谷梦远心中一跳,暗道:这贤弟老是脱不了脂粉气,娘娘腔,也不知贾家是何等武林世家,竟娇生惯养得他太不象男人了!
  沈三胜适时一笑道:“依老朽看,还是由老朽一人在你们身后五里左右跟下算了!”
  谷梦远笑道:“对!”
  贾完白却摇头道:“不对!”
  谷梦远奇怪的看着贾完白道:“贤弟,你为何说不对呢?”
  贾完白笑道:“如果是一个人,就该不由沈老出面!”
  谷梦远呆呆的看了贾完白一眼!
  贾完白笑道:“你真是个呆子!”
  谷梦远茫然摇头道:“不敢……”
  这下子可引得贾完白噗哧一笑,叫道:“大哥,那蓝人俦岂会认不出沈老来历?如若换一个人,他即使起疑,但也不敢肯定人家的企图,也许他就可能该认为这是无意中的巧合了!若是我们再能小心些就成了!”
  谷梦远这才点头道:“愚兄委实想不出那么多理由来……”他笑了一笑乂道:“贤弟,看来只有依你的话才行得通啦!”
  贾完白回望那含笑不语的沈三胜一眼道:“沈老,你认为如何?”
  沈三胜笑道:“老弟分析入情入理,老朽乐于从命!”
  贾完白笑道:“我晓得沈老会同意!”
  沈三胜笑道:“别忙!老弟,咱们最好还是订个暗号,以便老朽手下之人在八十里外,能随后跟来才是!”
  贾完白点头道:“沈老说得对!那……”他想了一想道:“每十里路或遇到叉路时,我就画一个小琵琶,那琵琶顶端所指,即是我们的去向了。”
  沈三胜闻言,心中一动!他不禁注视贾完白一会儿,笑道:“贾老弟是不是家住东海?”
  贾完白笑道:“晚辈正是住在东海……”
  沈三胜此时心中已知道妞儿是谁的子女了,不禁高兴已极的哈哈大笑,向谷梦远看了一眼道:“谷兄弟,你能得到象贾老弟这等秀外慧中,才智超群的知心人儿结伴江湖,老朽为你恭贺……”
  谷梦远楞得一楞,还没想出此老为何突然说出此言之时,沈三胜已再度哈哈一笑,向贾完白道:“贾老弟,咱们就这么办!距离你们五里左右,老朽派一名绝顶高手跟踪,其余的八十里外跟着了!”
  贾完白本是被沈三胜对谷梦远所说的那几句话,羞得红红的脸上热热的,而又甜得在心里痒痒的!神情间露出几分迷眩,几分企盼和几分惆怅!直到沈三胜掉头对他说话,他依然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一般……
  沈三胜看得呵呵一笑,大声道:“贾老弟——”
  贾完白这才一惊道:“沈老……”
  沈三胜道:“老弟,老朽决定依你所言行事!”
  贾完白涨红着脸笑道:“你老别忘了要派一名绝顶高手随在我们五里之后啊!”
  谷梦远听得暗暗一笑!他奇怪贾贤弟动不动就出神发楞,这真不是男子汉应有的神态啊!他想,今后行走江湖,有机会得劝劝他才好!
  沈三胜闻言却会心的一笑道:“那自然要派一名绝顶高手才是,老弟放心吧!”
  贾完白这才拉着谷梦远道:“大哥,咱们找蓝人俦去……”他忽然想起一事,仰头笑道:“大哥,我告诉蓝人俦你叫谷——”
  谷梦远实际上早已听到了他先前大声所说的那句谷大哥名叫谷兰田,不过他却不想逞能,故意笑道:“贤弟一定给我取了个非常文雅的名字了!”
  贾完白笑道:“大哥,我给取的是谷兰田,好不好?”
  谷梦远一笑道:“蓝田种玉,很吉利嘛……”
  贾完白陡地满脸绯红,嘟起小嘴道:“你……不是蓝田种玉那个蓝,是兰草的兰,大哥,看你老实,没想到你一肚子尽朝坏事上想……”
  谷梦远根本不知道这位贤弟是假的,乃系黄花闺女之身,自然不曾想到蓝田种玉这句话含有多大语病!
  从令此刻贾完白红着脸抢白他,说他坏,他依然未曾觉得自己是占了别人便宜,心无旁蒂的笑道:“兰花如果栽植成田,那怕不要香闻十里了么?亏你想得出来,贤弟,这名字取得极佳!”
  贾完白见他一片坦然,自是不好再怪他了!
  到是沈三胜在一旁看得老怀快慰无比!他深深为两位老友高兴,也为这一对金童玉女默默求福!
  谷梦远礼貌极为周到的向沈三胜一抱拳,道了声:“老前辈,晚辈等先走一步了!”这才和贾完白双双踏波行去!
  沈三胜目送这双少年宛如凌波仙侣一般,飘飘然踏波走去,不禁吐出一口长气,自言自语道:“谷兄,甄兄,想不到你们‘南儒’和‘东邪’竟要结成儿女亲家了,真是武林盛事,武林佳话啊……”
  弃舟登岸,谷梦远、贾完白在蓝人俦伴同之下,一天一夜,每人连换四匹乘骑,业已赶到了山东境内!可是,那位“夜郎城主”金贞步一行人却连影子也没有看到。
  谷梦远倒还可以忍耐,贾完白却忍不住肝火上升了!
  在临沂打尖,顺便换马的当儿,贾完白终于向蓝人俦发作起来:“蓝人俦,你在捣什么鬼?这世间上有没有‘夜郎城主’金贞步这个人?你少再给我打哈哈!”
  “九首金鹏”蓝人俦也似是一脸焦急之色!
  贾完白这一路上真给了他不少气受,他都忍受了!这老家伙大概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被一个后生小子弄得一肚子火无处可发!贾完白话音一落,蓝人俦细目一瞪,没好气的应道:“贾老弟,老朽此刻心中可不比你好受啊!浔阳分手之时,金贞步曾经明说必于五日之内赶到山东境内······”
  贾完白冷笑道:“蓝人俦,山东省境有多大你可知道?”
  蓝人俦笑道:“贾老弟,山东虽大,但金贞步却只会走其中的一条路,那就是经临沂、诸城、胶东而赴崂山本帮总坛!”
  贾完白冷哼道:“他们是死人?不会换条路?”
  蓝人俦笑道:“这是最近的路径!”
  谷梦远忽地一笑道:“倘若他们从连云由海路前往,岂不更近?”
  蓝人俦摇头笑道:“金贞步不该自作主张,变更路线的!”
  贾完白扬眉道:“今天是不是第五天了?”
  蓝人俦点头:“不错,正是老朽在浔阳与金贞步分手后的第五天!”
  贾完白嘿嘿道:“人呢?蓝人俦?”
  蓝人俦苦笑道:“老朽与老弟同样奇怪啊!”
  贾完白怒道:“你这套花腔不太高明吧?你是不是要咱们赶到崂山以后,丢一次大人好掩饰你自己的无能?”
  他因为自己与谷大哥乃是冒充了李含冰的门下,装作暗中护送那金贞步和四位掌门一行人安全抵达崂山的“三阴帮”总坛,是以,在言语上终还不便撒破了脸来把事儿弄僵!
  蓝人俦被贾完白这句话激得鬓发一阵颤动!大声道:“贾老弟,老朽在‘三阴帮’身为副帮主,除了滕帮主而外,谁敢非议老朽?掩饰自己无能似可不必吧!”
  贾完白两眼一鼓,喝道:“那可不一定……”
  谷梦远心中这时已然有了新的打算,故而不想贾完白把事闹得不可收拾,连忙含笑摆手道:“贤弟跟蓝老兄不必有争执了,眼前那‘夜郎城主’金贞步一路不见消息,我认为已有两种可能……”
  蓝人俦闻言混身一震道:“谷老弟是否已有所见?”这一天一夜中,蓝人俦暗中发觉了谷梦远一身功力之强,简直浩瀚渊博得令人不敢想象,是以有此反问!
  但贾完白却不象蓝人俦那么过敏,闻言只是笑道:“大哥,你以为他们出了事?”
  谷梦远笑道:“我只是依情理判别,他们一行这等杳如黄鹤的原因,如非是起早不久就被人掳走,则是改道而去了!”
  他话一说完,贾完白噗哧一笑道:“废话!”
  蓝人俦也摇头一笑道:“谷老弟,眼前么办呢?如是‘夜郎城主’金贞步一行人等改道那还罢了,倘若真出了事的话……”他陡然觉得这事态果真严重得很!先前他还希望在临沂一定能够追到金贞步等一行人……而事实上,这希望落空了!蓝人俦越想越急,不禁混身出汗,话都说不下去!
  谷梦远笑着一扫蓝人俦道:“此间离贵帮总坛尚有多远?”
  贾完白道:“看来咱们得到贵帮总坛以后才可见分晓了!”
  蓝人俦皱眉道:“这……这……倘如他们未能赶到总坛呢?”
  谷梦远笑道:“咱们在这儿岂非依然于事无补么?”
  贾完白似是已知他的心意,也笑着说道:“不错,与其在此干着急,不如到总坛去先看看……”他掉转头,目光充满了责问的神情,向着蓝人俦又道:“你不敢回去了?”
  蓝人俦苦笑一声道:“老朽心中极为难过!若是他们并未抵达,老朽岂非愧对帮主重托?而且,帮主又如何向‘神风洞’主人交代?”
  贾完白听得心中一动!果然,这一切都受命李含冰,李含冰就是“神风洞”主人!怪不得这家伙问我们是不是来自“神风洞”呢?
  谷梦远此时已笑道:“如果他们已经回了总坛呢?”
  贾完白也接口道:“蓝人俦,在未曾回到总坛以前,你何能断定他们并未回去?而且,你既只负有诱敌之责,金贞步出事你也没有什么脸上过不去的呀!”
  经贾完白这么一说,蓝人俦到是愁眉舒解了一半的道:“对!贾老弟果是慧心特具,老朽到忘了自浔阳分手以后,四位掌门的安全,已与老朽无关了……”说着,竟然哈哈大笑!
  贾完白会心的向谷梦远一笑!
  但谷梦远却正目望着这家饭铺的门外!
  贾完白心中微微一惊,自然也掉目向门外看去,只见在那对街的一家茶馆门口,侧面向着自己方向,站了一位白发白髯的老人!
  贾完白只觉得这老人瘦瘦的侧影看起来非常眼熟!他不禁心中有些嘀咕,生怕这人是来自东海……
  蓝人俦也发现了这位老人,皱眉向谷梦远道:“谷老弟,对面的那位老人你可认得?”
  谷梦远摇头道:“不认识!”他忽然笑了一笑,反问道:“他是不是‘三阴帮’中人?”
  谷梦远认为“三阴帮”总坛既然是在山东境内,则山东的武林人物,应该大多归属他们帮下才是。
  岂料蓝人俦摇头道:“此老象貌甚怪,老朽也是不识!”
  贾完白闻言,刚想说:这人身形看来好生眼熟,忽然间他发现那老人已大步正向自己三人店内行来,便住口不语!
  那老人大步走来,进店以后,就一直走到三人面前!
  贾完白业已看清楚,这白发白髯的老人并非是他自己心中所恐惧的那人,因此老生得既是满脸皱纹,却又甚为健壮!他所恐惧的那人,是长得瘦瘦的!一旦知道了对方不是自己所怕之人,他顿时又神气了!那一双俏眼,波的一转,抢先向那老人道:“咳!你认得我们吗?”
  白发白髯老人竟然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可把贾完白点的糊涂了!
  本来他这等请问对方,诚心是想跟这老人来个难看的,等老人居然表示认得他们时,他就傻了!掉头看看谷梦远,谷梦远一脸茫然之色!再看蓝人俦,蓝人俦皱眉发楞!这是怎么回事?
  贾完白扯扯谷梦远,低道:“这老人认得你?”
  谷梦远茫然一笑道:“愚兄不知道!”
  贾完白哼了一老,向蓝人俦道:“他认得你?”
  蓝人俦摇头道:“老朽也不知道!”
  贾完白心中不禁有气,转眼向老人道:“老头子,你认得我们中间那一个?”
  那老人站在三人面前,脸上的神情板板的应声道:“你!”
  “我?”贾完白楞了!
  白发老人嘿嘿道:“你,还有那个小子!”说话时,抬手一指谷梦远!
  谷梦远也不禁给这老人说得一楞:“老丈,在下与你素昧平生······”
  白发老人冷冷喝道:“你才活了廿一多一点?竟然敢开口就用素昧平生?”
  谷梦远被他喝得脸上发赤!
  贾完白却怒冲冲连声道:“你少教训人,你是谁?是谁?”
  白发老人两眼一翻道:“老夫就是老夫,你娃儿认为老夫是谁都是一样!”
  贾完白呆了一呆,心中寻思道:“这个老家伙并不好缠,既敢找上谷大哥和我,想必大有来头……”
  就在他沉思时,白发老人冷冷话音又起:“你们两个娃儿刚出江湖不久,应该多做点积功修德之事才对,为何自甘下流,学会了做贼?”
  白发老人话音一落,谷梦远、贾完白两人同告霍然起立!他这句“学会了做贼”,说得两人既怒又惊!

  第八章 醉柳庄主述前尘
  贾完白目如寒电外射,喝道:“你放屁!小爷会是贼……”他盛怒之下,竟连粗话都脱口而出!
  谷梦远嘿嘿冷笑道:“老丈,血口喷人怎是丈夫所为?”他顿了一顿话音,伸手拦住贾完白,不让他怪叫,又道:“你……老丈若不还我一个清白,休怪在下今天放不过老丈了……”他虽已怒急,但说话时仍然不肯失礼!
  白发老人嘿嘿阴笑,面无表情的喝道:“小娃儿,老夫还没说放不过你,你到说放不过老夫来了?看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老人双目一闪,冷芒四射,接口又道:“娃儿,还老夫的‘墨玉剑敕’来!”
  贾完白、谷梦远两人同时听得心头狂震!
  这老人竟是“黑水钓叟、鬼怨神愁”李含冰吗?
  但是……这剑敕并非偷盗而来的呀……
  “你老……”蓝人俦只开口说两个字,就叹息一声,矮了半截子!他自己心里叫苦连天,想不到这“剑敕”是这两个小子偷来的,这下子可把他害惨了!虽然,自已也耍了一手极为高明的反间之策,兜得谷、贾两个小子跟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入陷井!可是,自己又那儿有机会向洞主老人解说?所以,他吓得跪了下去……
  白发老人森森怪笑,看都不看蓝人俦一眼,狞声喝道:“带着你的手下,先给老夫滚回崂山去听候发落!”
  蓝人俦到是真听话得很,李含冰话音甫歇,他就磕了一个响头,爬起来飞身出店,招呼手下诸人,一同上马,如飞赶向崂山······
  李含冰目睹蓝人俦已走,这才森森一笑道:“娃儿们,该看你们的了······”
  谷梦远、贾完白两人虽是心中惊骇万状,但他们俩个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个性,李含冰的名头虽大,可依然吓不倒他们!
  白发白髯老人的话音尚未说完,谷梦远已冷笑道:“老丈就是那位‘黑水钓叟、鬼怨神愁’么?”
  白发老人嘿嘿道:“娃儿还敢不信么?”
  贾完白清叱一声道:“管你是不是什么鬼怨神愁也好,神哭鬼嚎也好,小爷可不象蓝人俦那等脓包,生来是让人家吓大的!”
  白发老人冷冷道:“娃儿,你蛮有骨气!”
  贾完白哼道:“比你这种人强些!”
  白发白髯老人的脸上,不管是受到何等激动和讽刺,却依然是那么死板板的不见表情!
  谷梦远在旁看得心中犯疑!尤其是这老人不曾回答自己所问,更令他觉得不对,一念及此,他随即再度追问一句:“老丈为何不正面答复在下所问?”
  白发老人一翻眼道:“什么问题?老夫岂是受人诘问的?”
  谷梦远冷冷一笑道:“你是李含冰么?”
  白发老人嘿嘿道:“你管得着?娃儿,还老夫‘剑敕’来!”
  贾完白勃然道:“不还!”
  老人一楞道:“偷了老人之物,怎么还敢说不还?天下焉有是理?”
  贾完白道:“谁偷了你的?谁见到的?你在那儿丢的?”他这一反问,真连珠炮般劈啪而出!
  老人不禁退了半步,阴森森地喝道:“还不还?”
  贾完白叫道:“不还!不还!不还,一千个不还、一万个不还······”
  白发老人容他叫完了,这才冷冷道:“不还就不还!但你们偷了老夫的‘墨玉剑敕’,总该是千真万确,再也无法抵赖得掉了吧!”
  贾完白没料到这老魔心机这深,一时到无言可对!
  谷梦远心中更是吃惊不小,略一沉吟,慨然道:“我们这儿确是有一支‘墨玉剑敕’!”
  白发老人李含冰哼了声道:“承认了!”
  谷梦远皱眉道:“老丈,在下可不是偷来······”
  白发老人李含冰道:“老夫不会是送给你们的吧?!
  谷梦远强按怒意道:“在下乃是在一位朋友处偶然得到此令!这位朋友业已遭人暗算身死,老丈岂可说是我们偷来此令的?”
  白发老人哼了一声道:“死无对证,谁能相信尔等不是偷来?黄子孺子,乳臭未干,就学会了说谎,真正是世道可悲······”
  这几句话,说来不但阴气森森,连听来也不好受!
  贾完白是真的按捺不住,一抬手,对着白发老人就是一掌,他可不管他是不是什么大魔,口中还骂道:“老狗,你嘴巴好臭……”
  贾完白出掌固快,但白发老人退的更快!
  就只差那么一丝丝,贾完白的手儿没能够得上!
  一掌扫空,贾完白气得乱跳,摔开谷梦远拉住的衣袖,翻身就跳过了桌面,直向白发老人扑去!
  谷梦远心中上惊,这李含冰既有“鬼怨神愁”之誉,那他一身的武功必然高明中还要暗藏着相当的恶毒!
  贾完白一人,岂是这然成名多年中的魔头对手?
  张口欲待喝阻。事实上已是来不及了……
  贾完送不但已扑了下去,而且仅眨一眨眼之间,他已左右两手,穿花蝴蝶般,向老人攻出了七丈之多!
  白发老人当真不愧一代凶魔,冰冷的脸上,依旧不见半丝激动之色,只闪动着一双光芒四射的凶睛,连声嘿嘿怪笑,既未还手,也不现匆忙的,脚下转了两表,就避开了贾完白的七掌攻势!
  这手工夫,看得谷梦远心头骇然不已,却令那贾完白又羞又怒,直楞楞的看着白发老人发呆!
  贾完白心中十分明白,此时倘若这位“黑水钓叟、鬼怨神愁”李含冰要想伤害自己,只须微一伸手,自己即无法逃避!
  怪的是这位魔头居然不肯,不但不肯,这魔头竟否退了三步,喝道:“娃儿,此非打架之所,所以老夫不愿还手,而且老夫若否一旦还手,只怕你们两个已成粉碎了……”
  贾完白虽是对这老魔适才未曾乘机袭击之事,甚为好感,可是,此刻却又照老魔这句话激恼!心中冷笑道:吹牛专家……口中却道:“印里不能打架,小爷陪你老狗到外面去打个痛快!”
  谷梦远闻言,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摇头暗想到:这岂非是多事么?适时,白发老人怪声怪气的笑了一声向贾完白喝道:“娃儿,以后要积些口德……”
  陡见老魔身形一幌,两人眼前业已失去他的踪影!
  好快的身法,两人不禁同时一怔,他们不但凛于老魔的武功之高,更奇怪这老魔怎会没个交代就走了?
  贾完白歪着头想了一想道:“大哥,这事蹊跷得很呢!”
  谷梦远道:“不但蹊跷,贤弟,只怕其中有变……”
  忽然:那老魔头的声音远远的传了来:“娃儿,老夫在东城外的柳林里面等着尔等前来好好的打上一架,也好舒舒老夫筋骨!并且——”话音至此,顿了一顿!
  贾完白看了谷梦远一眼,正想开口,那老魔声音又告传来:“娃儿,老夫一定要收回那‘墨玉剑敕’,尔等敢不敢来?如果不敢,老夫就不屑与尔等明斗了……”
  谷梦远从传声之中,已听出这老魔内力之强,果是惊人,心中已对这是否前去柳林赴约的事,感到踌躇!因为,他相信如是他自己一人前去,那是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老魔再强,大概还奈何不了自己!但若要他再能照顾贾完白,就有些为难了!
  贾完白见老魔传音话毕,谷梦远立即沉吟变色,心中大大不解,抬头望着谷梦远,大声道:“谷大哥,那老魔头划下道儿啦!”
  谷梦远看了看这位贤弟,皱眉道:“贤弟,你打算去至柳林么?”
  贾完白点头道:“当然要去!”
  谷梦远道:“贤弟,这事凶险得很哩!”
  贾完白一怔道:“大哥,你害怕么?”
  谷梦远道:“这······愚兄倒是不怕,而是——”
  他觉得如果说出自己耽心的是为了贤弟时,贾完白一定心中老大不快,他可不愿触怒这位贤弟,是以忽地住口!
  贾完白对自己的一身武功,极为自信,故而真有些儿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慨,他自是料不到谷梦远竟是为他耽心!
  他见谷梦远说了半句就住口不说,还以为谷大哥是为了要赶着去那“三阴帮”总坛之故,逐微微一笑道:“大哥,去一趟柳林,不会耽搁太久的!倘是我们不骑马去的话,且待解决了老魔头之事以后,尽你我脚程,可能会赶在蓝人俦之前,抵达崂山‘三阴帮’的总坛哩!”
  谷梦远知道非去不可了,当下一笑道:“好吧!就依贤弟意思办!”
  贾完白高兴的笑道:“大哥,咱们总不能让这老魔头把咱们看低了呀!”
  谷梦远笑了一笑,掏出一块碎银把与店家,并问明了东门城外的柳林所在,便与贾完白双双离去!
  他两人前脚离开店门,店后立即转出那位白发白髯的老魔头“黑水钓叟、鬼怨神愁”李含冰来!
  老魔头在店口张望一下,立即转身折进店旁的一条小弄,抄了近路,抢在谷梦远两人之前,也奔向柳林而去!
  等得谷梦远和贾完白抵达城外三里处的那所占地几达百亩以上的柳林时,老魔头已然坐候多时!
  “娃儿,你们到是胆子不小呀!居然真的敢来赴约!”那白发老人一眼发现谷梦远贾完白两人走近柳林,立即闪身而起,一反先前冷冰冰的神态,哈哈大笑的迎向两人叫道:“真是而今英雄属少年啊!连老夫这‘鬼怨神愁’的名号都吓不倒你们,到真正叫老夫佩服得很……”
  谷梦远、贾完白刚到这座柳林,就听得白发老人的哈哈大笑之声,并且,这白发老人竟然迎了出来,那张死板板的脸,虽然仍是毫无表情,但竟似换了个人,不禁把两人弄得一呆!
  谷梦远微微一定神,抱拳道:“老丈,在下兄弟已应约前来,尊驾有何见教?”
  白发老人目光突地转向贾完白,笑道:“小娃儿,你是不是要打架么?”
  贾完白秀目一瞪道:“不是为了打架,谁愿跑到这林子来喝西北风?”
  白发老人依然含笑道:“娃儿,你想怎么打?”
  贾完白道:“随便你——”他话刚说出口,就觉得不对!
  以“黑水钓叟、鬼怨神愁”李含冰在武林中的声望必然身具狗门高明的武功,对这等老人,怎可“随便”?
  他想到如果对方提出一个自己无法对付的打斗方式,岂不是自己给自己套上一个注定失败的圈子?
  谷梦远也为他这句而耽心,正想喝道:“不可!”那位“黑水钓叟、鬼怨神愁”已笑起来了!
  他似是已看出两人心意,笑容微淡,立即说道:“娃儿,你太大胆!幸是遇着老夫,纵令你狂傲至极,老夫也不会在意,否则,你娃儿不必动手,业已输定了!”
  贾完白向是不输口,笑道:“不见得!”
  白发老人笑道:“老夫倘若提出一项你娃儿最弱的武功,而恰恰又是老夫最强的武功,找你一斗,你又怎办?”
  贾完白冷笑道:“全力以赴,决不皱眉!”
  白发老人扬眉道:“好志气!可惜——”老人摇头一叹道:“娃儿,这只是匹夫之志而已,值不得夸耀的!”
  贾完白道:“那咱们就各凭所长,拚个你死我活!”
  白发老人忽然皱眉道:“犯得着么?”
  贾完白冷笑道:“你如怕死,小爷放你一条生路,但是——”他故意说了一半不讲下去!
  白发老人根本就不曾被他激怒,笑道:“说下去吧!”
  贾完白有些意外,他奇怪这位老魔头为何这等沉着?简直与他那“鬼怨神愁”的雅号,大不相配!想归想,做归做,贾完白冷冷一笑,又道:“要小爷放你一条生路的条件非常简单,从今以后,你这老魔头永远不许再在武林之中露面!”
  白发老人摇头道:“不可能!”
  贾完白双眉一扬,道:“那咱们就拚!”
  白发老人陡地呵呵一笑道:“不必!”
  贾完白气得一跳老高,叫道:“你怕死,不要脸!”
  白发老人视若无睹般笑道:“娃儿,老夫不想跟你打架了!”
  贾完白听得一怔,半晌做声不得!
  谷梦远此时心中可更疑念千起,不解的很!他发觉这白发老人不如传闻太甚!根本就没有半丝半毫能令“鬼”怨,能使“神”愁之处!数十年盛名,岂会全是浪得?只怕其中别有原故……
  白发老人眼见两人沉吟不语,倏地一笑道:“娃儿,你们往日见过老夫么?”
  两人互望一眼,摇头!
  白发老人又道:“娃儿,你们听人说过李含冰的神貌么?”
  贾完白点头道:“听说过!”
  老人道:“谁说的?”
  贾完白道:“我爷爷……”
  白发老人笑了,低声道:“就是老夫这个样子吧!”
  贾完白又盯了老人两眼道:“不错!”
  白发老人笑道:“娃儿,令祖曾否告诉过你李某还有一特征?”
  贾完白想了一记道:“好象说过,只是不真切了!”
  白发老人微微一笑道:“李某的左耳是否仍在?”
  贾完白陡然呆了一呆!他忍不住盯着白发老人那左耳位置猛看!半晌,他笑了:“你按了个假耳朵了?”
  白发老人呵呵一笑道:“终身之辱,岂肯换装假耳?”
  贾完白楞道:“既不肯补装假耳,你这左耳又如何长上去的?”
  白发老人大笑道:“娃儿,你瞧……”伸手一抹,两人眼前同时一亮!老人又道:“老弟台,老朽这套手法如何?”
  谷梦远长叹一声道:“太高明,太高明了……”
  贾完白却嘟起了小嘴,大叫道:“你——你——沈三胜……你老骗得我们好苦……”
  敢情这白发老人李含冰,居然是那位“天魔教”中的“刑掌”堂主,秃顶老人沈三胜所伪装!
  沈三胜再一抹头顶,取下满头假发,大笑道:“两位老弟,老朽此举,确是小有得罪之处……”
  贾完白怒道:“得罪?你骂得我们好苦!”
  沈三胜一笑道:“贾老弟,你骂得老朽可更惨啊!”
  贾完白笑道:“老人家,我骂的是李含冰,也不是沈三胜……”
  沈三胜闻言又是大笑道:“对!对!你骂的是李含冰那老魔头,不是老朽!可是,贾老弟,老朽骂的呢?彼此……彼此……”他忽然笑向谷梦远道:“谷老弟,老朽可曾骂过你来?”
  谷梦远应声道:“老丈果然没有!”他没听出沈三胜话中有话,只是随口答复而已!
  贾完白此刻脸上可是大不用了!只见他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嘟着小嘴,鼓着两眼,直把沈三胜恨得要一拳头把对方揍扁!
  沈三胜却漫不在意的向贾完白笑道:“贾老弟,你好象仍在生气呢,老朽抱歉得很!”
  贾完白没好气的道:“你以后讲话可得当心些,不然……”他没好说下去!因为他觉得自己并不能奈何这老儿!从对方的话中,他已隐隐约约的听出这老儿与自己祖父交情不坏!
  沈三胜却点了点头一笑道:“老弟请放心,老朽不会那么不解风情……”
  贾完白双目一瞪道:“你,你……”
  沈三胜却一笑向谷梦远道:“谷老弟,你知老朽把你们请到此间用意么?”
  他这么一问,到把两人提醒,沈三胜放着正事不干,扮神弄鬼的把自己二人引来柳林,吓走蓝人俦,究竟何意?
  贾完白的怒意也消失了,急道:“沈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呀?正事不干,装神弄鬼的把蓝人俦吓得慌慌张张的回到崂山又是何故?”
  沈三胜扬眉一笑道:“老弟,咱们都上了当了!”
  两人听得混身一震,脱口道:“上谁的当了?”
  沈三胜道:“蓝人俦!”
  两人不禁大大的不信了,若说是上了别人的当还有话可说,至于那蓝人俦,却是大大的令他们不敢相信!
  贾完白摇头道:“不会吧!”
  沈三胜长叹一声道:“老弟,事实确是我们上了蓝人俦的当了!”
  谷梦远道:“老丈有何证据指出蓝人俦骗了我们!”
  沈三胜道:“这一路上未见四位掌门踪影,岂不可疑么?”
  谷梦远点头道:“不错,此事甚是可疑……”
  贾完白冷笑道:“那也不见得是蓝人俦的花样吧!他似是也被蒙住暗里……”
  沈三胜道:“不一定!老朽已知的事,是‘西山樵叟’柴健祖孙及四位掌门一行,根本未曾向山东行来!”
  “哦?”贾完白一怔道:“沈老,你这话当真么?”
  沈三胜叹息道:“当然千真万确!”
  谷梦远急道:“老丈远在数十里外跟随,怎能发现此事?”
  沈三胜道:“老弟,老朽因为知道那位‘九首金鹂’蓝人俦为人甚是阴险奸诈,故而对两位老弟与他同行,甚是放心不了……”
  贾完白冷笑道:“你是白耽了心了!”
  沈三胜一笑道:“是以老朽就戴上人皮面具,化装成‘黑水钓叟、鬼怨神愁’李含冰模样,随在两位身后六里之处!”
  谷梦远道:“老丈曾言派出一位功力绝高之人相随在下等身后,原来是你老早已决定自己亲身护卫在下等了?”
  沈三胜苦笑道:“恕老朽不得不尔……”
  谷梦远感激的说道:“老朽关顾之情,在下兄弟心谢不已……只是,老丈又何以知道了那四位掌门并未进入山东省境呢?”
  贾完白插口道:“大哥,他在吹牛……”
  沈三胜笑道:“老朽踏入山东以后,仍然未见有那四位掌门人的踪影,心中大大惊凛,更怪的是这蓝人俦往日行事,必然在六十里内布下眼线,而这次陪同你们追赶四位掌门人,竟是一反常态,不曾布下眼线,这是多么令人不可相信之事……”
  贾完白皱眉道:“蓝人俦果真未依惯例行事么?”
  沈三胜道:“确是如此,老朽为此特别当心,结果却丝毫迹象未曾遇到,这就从老朽心中大大起了疑念!”
  谷梦远道:“老丈又怎么发现蓝人俦的阴谋呢?”
  沈三胜道:“老朽越想越不对,好象这蓝人俦乃是想把你们诱去崂山,对你们有不利行动,便于昨夜抢在你们前头来到这座柳林——”
  贾完白看看这整个一片大柳林,皱眉道:“这柳林有什么神迹吗?”
  沈三胜道:“天下那儿能找得到那么多的神迹?只是这座柳林之中,有一座在江湖中极有名望的庄院而已!”
  谷梦远对江湖上事所知不多,自是不肯插嘴而静等沈三胜说出,但贾完白却脱口问道:“什么庄院,居然说大有名望?”
  沈三胜笑道:“老弟,你可听说过‘剑林四绝’?’
  贾完白闻言笑道:“听说过……”
  谷梦远在“剑林四绝”四字入耳之时,不禁心头狂震不已,心想;这可巧极了啊!口中也脱问道:“老丈,这林中住的是四绝么?”
  沈三胜看了谷梦远一眼,暗暗奇怪这谷老弟何以神情大变,一脸急迫期望之色,莫非他认得“剑林四绝”?但他口中却是应道:“这座柳林之中,有一座‘醉柳庄’,这座柳林庄主人,乃是名列‘剑林四绝’中的一位!”
  谷梦远接口道:“那一位?”
  沈三胜道:“四绝中的‘拳缺’……’
  贾完白笑道:“我知道了,是‘独臂震九洲’归大化!”
  沈三胜笑道:“贾老弟认得归大化么?”
  贾完白摇头道:“没见过!”
  沈三胜看了谷梦远一眼道:“谷老弟呢?”
  谷梦远微带失望之色道:“在下也不认识此老……咳!不知老丈何以要赶来此处?”
  沈三胜略一沉吟道:“老朽赶至‘醉柳庄’见了归大化,就是想请他把‘三阴帮’近来的动静,告知老朽!”
  谷梦远皱眉道;“归大侠知道么?看来他颇似已经退隐林泉了!”
  沈三胜道:“归大化确是已然退隐,但是,武林人物除了身死骨枯,若是真想做到不问世事,确是大不可能!”
  贾完白笑道:“归大化是假意归隐的了?”
  沈三胜笑道:“那倒不是,只因他卜居之地比较接近‘三阴帮’,所以,他即使不想打探该帮动静,而近在咫尺之间,该帮动静又怎能逃出归大化的法眼呢?”
  贾完白摇头道:“眼不见为净,归大化岂不是自寻烦恼吗?”
  沈三胜笑道:“自寻烦恼的人,这世间比比皆是!倘若人人都能自知,都能确定那一件事做得不是自寻烦恼,世间岂不早已太平?”他长叹一声又道:“错非归大化父子一身武功,无人能敌,这‘三阴帮’怕不早已被蓝人俦夷为平地了!”
  贾完白听得一笑道:“沈老,怕不会如此简单吧?”
  沈三胜一楞道:“老弟,你指什么不简单?”
  贾完白道:“归大化父子武功纵高,双人难敌百手,三阴帮如若真要算计他们,归大化又岂能防范得了?”
  沈三胜笑道:“不错,归大化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已经早已作了安排,不但蓝人俦不敢伤他,而且还得暗中派人保护他呢!”
  谷梦远脱口道:“有这等事?”
  沈三胜笑道:“归大化自移居‘三阴帮’之日,即先行拜望‘三阴帮’帮主滕雷,这次拜望之意,就是向滕雷打了个招呼……”
  贾完白插口道:“我晓得了,这等于跑江湖的拜码头一样是不是?”
  沈三胜笑道:“正是如此,这一来如果‘醉柳庄’出了事,‘三阴帮’就要在武林中被人取笑而站不住脚了!”
  谷梦远恍然大笑道:“果然是好办法,若是在下,却无论如何想不出来!”
  贾完白笑道:“大哥,谁会象你那死心眼呢?”
  谷梦远讪讪一笑道:“贤弟,我只是老老实实而已!”
  沈三胜笑得一笑又道:“老朽于昨夜抵达此间之后,才知‘西山樵叟’和四位掌门等一行,根本不曾向山东‘三阴帮’总坛而来,老朽发觉上当之下,立即想出了今天这个妙计,把蓝人俦吓走,将两位老弟引到此处!”
  谷梦远笑道:“老丈,如今咱们怎么办呢?”
  贾完白也跺脚道:“冤枉跑了这么远的路,这姓蓝的再让我碰上,哼!哼!小爷要不把他剥一层皮算他狠!”
  沈三胜微微一笑道:“那四位掌门人等一行究竟被送到何处,目下我等已经无从知晓,依老朽看,不如去见见归大化,再作计较!”
  贾完白眉头一皱道:“见他有什么用?他岂不也是不知么?”
  沈三胜尚未答话,谷梦远已抢先道:“贤弟,见见归大化也许会能多了解一些‘三阴帮’中动静,于你我今后行事,要方便不少呢!”
  沈三胜笑道:“不错,谷老弟说得甚对!”
  贾完白一见谷大哥要去见,他也就无法推阻,笑道:“随你,大哥到那儿,我就到那儿!”
  沈三胜哈哈一笑道:“正该如此,兄友弟恭,夫唱妇随,理所当然!”他话音一顿,不等贾完白红着脸向他瞪眼,又是朗笑一笑,向两人一伸手,大步向林内走去,口中道:“两位老弟请随老朽入内。”
  谷梦远道声:“有劳!”拉着贾完白举步相随!
  入林十丈,贾完白就发觉这柳林之中大有古怪!他举步四望,突然低声道:“大哥,这柳林有点门道呢!”
  谷梦远早己发现这柳林不同一般树林,闻言笑道:“此林乃是一座甚为奇妙的暗阵,我们此刻所行的这条小路,如果一旦封起,林中之人若想进出,可能就要费上一番大手脚了!”
  贾完白笑道:“大哥,你看出来了么?这是什么阵?”
  谷梦远历世固是不深,但是武功才学,却两皆高绝,师门所授,更是胸罗万有,闻言笑道:“贤弟,这阵该是两仪六合阵吧!”
  贾完白点点头一笑道:“瞧不出大哥你真懂得不少啊!”
  谷梦远再度举目看了一看四周,摇头笑道:“贤弟,你慢捧我,这阵虽是‘两仪六合’,可是,有些位置,却又不合规格得很,愚兄到是糊涂了!”
  贾完白一笑道:“大哥,此阵除两仪六合之外,又加了四相在内,所以,有些地方在你看来就显得眼生了!”
  谷梦远悟然道:“正是!正是,贤弟究竟比我知道得多得多!”
  沈三胜此刻忽然回头一笑道:“贾老弟家学渊源,自是识得天下任何一种奇门遁甲,机关阵图,谷老弟今后应多向他讨教,获益定深……”
  贾完白叫道:“沈老,你又多嘴了!”他这次到并不是着恼,而是心中甚为高兴的假意埋怨!沈三胜这句话真到令他听来甚为受用!
  谷梦远笑道:“贤弟,沈老丈的话到指点了愚兄,今后么,贤弟可不得藏私,找个机会,教教我些奇门遁甲才好!”
  贾完白笑道:“那可得看你有没有这份聪明了……”
  谈笑之间,三人已经深入百丈,贾完白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眼前忽地大放光明,停身柳林以外了!
  其实,等谷梦远举目向前一望,这才知道,并非停身柳林以外,而是走到了这片柳林中心的旷地中了!
  正面三十丈以外,一栋小小的只得三进房屋的庄房,矗立在这柳林中心约有百丈方圆的旷地正中地位,占地约莫三十余丈!是以,庄房四周到达每面柳林,皆有三十丈空地!
  这种布局,形成了个易守难攻的态势!
  三人跨过这片空地,直朝那小小的农庄行去。
  恰在此时,那看去似由柴木编杂而成的双门,“呀——”然一声,豁然大开,一位虬髯满面的独臂老人,当门而立!
  老人身侧,站着一位年约十八九岁,身躯高大,虎臂熊腰,环目虎口,面如丹砂的劲装少年。
  贾完白心想:这看去极为结实的少年,定是那“独臂震九洲”归大化的独子了!到是颇有乃父之风。
  独臂老人快步迎来,见到沈三胜,躬身一揖,执礼甚恭。那健壮的少年更是大礼参拜,磕了个头!
  谷梦远眉头一皱,贾完白却噗哧一笑!
  沈三胜目光一转,笑道:“贤侄,老朽替你引见这两位小友……”指着谷梦远、贾完白道:“这一位是谷梦远谷老弟,这一位是……”他忽然顿了一顿,才笑道:“贾完白少侠!”
  归大化举手为礼,笑道:“归某久仰……”转向沉三胜道:“沈师叔,请入庄再谈吧!”
  沉三胜点头道:“也好!”当先大步走去!
  谷梦远、贾完白两人自也举步相随,踏入庄内。
  宾主在第一进正中的草堂坐定,归大化一面烹茶待客,一面问二人道:“老朽自隐此庄,即已戒酒,故而寒庄无酒享客,但却有极佳武夷春清茶一罐,老朽只好权且以茶代酒,慢待两位老弟了……”话声一顿,又向侍立身后的少年道:“武儿,来见过两位少侠!”
  魁梧的少年应声走向两人面前,抱拳唱了个喏过:“小弟归武子,拜见二位兄台……”
  谷贾两人对这位名唤归武子的少年,觉得甚是投缘,闻言连忙立起,各各还礼不迭的笑道:“归兄好说……”
  那“独譬震九洲”归大化睹状突然向归武子喝道:“武儿无礼!这两位少侠乃是你师叔的小友,岂可由你称兄道弟?岂不叫人听了笑话?”
  归武子闻言怔得一怔,僵立当地半晌,方待再行见礼,谷梦远已朗声一笑,向归大化道:“令郎与在下等年岁相仿,理应以兄弟相称为是!”
  归武子那赤砂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
  沈三胜也笑道:“贤侄,这些事不用我们年老的管了!我一向主张既无师门渊源,就不必讲究什么,各交各的好了!”
  归大化这才一笑道:“师叔之命,侄儿只好遵从!”说着又向谷贾两人笑道:“只是委曲了两位少侠了……”
  谷梦远笑道:“归大侠太客气了!”
  贾完白不大喜欢客套,眼见进庄半天,未说正事不禁脱口道:“沈老,咱们该谈谈正经的事了吧!”
  沈三胜沉吟一笑道:“老朽正在考虑应如何说起······”
  贾完白道:“请归大侠说出那四派掌门已被送往何处不就得了?”
  沈三胜道:“贾老弟,归大化也不知道啊······”
  他话音未已,归大化已接口道:“师叔,此事已有分晓了!”
  沈三胜一怔道:“昨夜老夫来此,你不是说不知究竟么?莫非······啊!大概你已经接到了新的消息了吧!”
  归大化已将那清香四溢的上品武夷春烹好,每人奉上一盏,这才坐下,向二人笑道:“正是适才接获告知,那四位掌门人和‘西山樵叟’祖孙,业已由‘夜郎城主’金贞步送往关外去了!”
  沈三胜吃惊道:“可靠么?”
  归大化点头道:“我已在‘三阴帮’内埋伏了数十名暗幕,该帮一举一动,都脱不出他们的耳目之中!”
  沈三胜皱眉道:“他们从何处出关?出关以后的目的地又在何处呢?”
  归大化道:“由大同分坛飞鸽传来消息,他们一行是由张家口出关,转道承德!不过,如是只到‘神风牧场’,则他们可能不去承德了!”
  贾完白突然插口道:“那‘神风牧场’在那儿?”
  归大化道:“在滦平附近的长山峪!”
  贾完白向沈三胜道:“沈老,我们是否去一趟关外?”
  沈三胜皱眉道:“这事可要从长计较了!”说着,竟是沉思不语!
  贾完白低声向谷梦远道:“大哥,咱们自己去好不好?”
  谷梦远笑道:“且等沈老决定后再看吧!如果他无法前往,则我们不妨单独闯闯‘神风牧场’,救出四位掌门。”
  贾完白笑道:“大哥,我也这么想啊!”
  谷梦远笑了一笑,忽然向归大化抱拳道:“归大侠,在下想向你老打听一个人!”
  归大化忙道:“谷少侠要打听那一位?”
  谷梦远笑道:“与归大侠齐名,‘剑林四绝’之中的‘掌孤’!”
  归大化似是大人的出乎意外般混身一震!他望着谷梦远,有几分迷惘的呐呐道:“你问那……‘冰心红袖’谷小妹么?’
  谷梦远睹状,心中一动,暗道:原来“剑林四绝”正中,以姑姑年纪最小,所以他们称小妹!口中却应道:“是谷女侠!不知归大侠可知她的下落?”
  归大化神色黯然,低声道:“谁能知道呢?她——谷小妹是人间的谪仙,她究竟在那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何能晓?”
  谷梦远闻言,不禁大失所望。他盯住“独臂震九洲”归大化,他发觉这位威武的独臂老人,一瞬间竟是变得如此的柔弱,如此的消极!他忍不住低叹道:“看来连归大侠也不知道,晚辈是真的找不到她老人家了!”
  因为归大化的一句“谷小妹”,使得谷梦远竟然在称谓上改了口,把在下两字,换成晚辈了!
  贾完白心中也很难过,他早已听谷梦远提及要寻找他的姑姑,而且,一定要找到不可……
  当然,他也知道为什么谷梦远要答应来这“醉柳庄”的缘故!可是,归大化居然也不知道,这未免太令人失望了!
  贾完白看看归大化,又看看谷梦远,忽然脑际灵光一现,伸手拉住谷梦远,笑了一笑,却问归大化道:“归大侠,你知道谷女侠清住之地么?”
  归大化摇头道:“那不等于知道她在何处了?么”
  贾完白笑道:“难道连个方向都没有?比如说是在北五省?还是南七省?或者是……西域、东海、南诏、北疆……”
  归大化本是双目向天,想着心事,贾完白刚刚数到“北疆”两字,他陡地双目神光暴现,哈哈一笑!
  “老夫想出一点头绪来了……啊,谷少侠,刚才听你的口气,仿佛谷小妹是你的长辈吧!”
  谷梦远点头道:“正是晚辈的姑母!”
  归大化深深的看了谷梦远一眼道:“少侠,你长得跟你姑姑好象啊……啊——老夫想起来了,令尊是不是‘威远侯’官拜云贵总督的谷天民?”
  谷梦远连忙起身恭应道:“正是家父!”
  归大化点头,笑道:“令尊确是一位好官……只是,只是……唉,天数如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退一步讲,但能使为官者人人皆如令尊,则天下苍生,汉家文物,必可延绵万代长存不朽的了!”
  谷梦远听得混身冒汗,惶惑不已!
  他知道装林人物,江湖豪士,人人皆有复汉之心,自己身为武林人物,却偏偏是生长侯门官府,是以心中常常为此焦虑!
  他怕武林中的朋友瞧自己不起!更重要的是,他怕武林中朋友误会他父亲,乃至辱骂及父亲,到那时,他就难以区处了!因为,他生性至孝,不能容忍任何人辱及他的长辈的!
  他在离开南海师门,返家之日,即曾暗中下了决心,只要父亲做的是爱民,养民的好官,他就不允许任何人伤及他的父亲,否则,他就要以一身所学,讨还这笔辱父之仇!因面,一旦武林中人提到他父亲,他总是心中不安!
  归大化的这几句话,到是持平之论,但他依然汗下!
  贾完白终究是细心得很,他看出谷梦远的不安,连忙哈哈一笑,岔开话题,向归大化道:“归大侠,你说你想出了一点头绪,到底是何头绪呀?你再不说,可真把我们急坏了……
  归大化闻言,笑道:“老朽当然要说的!”他忽然向沈三胜一笑道:“师叔,你老记得五年前那‘惜兰香苑’的事盒?”
  沉三胜道。“记得!当然记得!料不到‘青衿神剑’夏涤狂那等高绝人物,竟然落得那样葬身火窟的下场,真是……”他摇头长长一叹,神色悲壮的又道:“足见得那一个武林人物,又有好的下场?”
  归大化点头道:“这就叫‘将军难免阵前亡’啊!”
  觅完白一旁皱眉道:“归大侠,这是与谷姑姑有关么?”
  他到真是乖巧得很,竟然也跟着改称姑姑而不称女侠。
  归大化点头道:“有关,当然有关!”他话音又是一顿,脸上充满了说不出的神情。究竟是怀念?是伤怀?是愧饺?还是敬佩?
  没有人能想象!只有贾完白的猜到一些,但他却是不曾说出来,只焦急的追问那谷君兰的事?
  “你快说嘛!”
  归大化微微一笑,道:“此事说起来话长……那‘青衿神剑’夏涤狂崛起江湖,是在廿多年以前,那时‘剑林四绝’已取代‘四方大侠’在武林中的地位,行侠仗义,极受武林人物景仰,尤其是四绝中的‘冰心红袖’谷君兰,恰是双十年华,不仅武功在年轻一代之中无人可比,而且谷小妹的美,也是无人能及!”
  贾完白看了谷梦远一眼笑道:“从谷大哥就可想见谷姑姑的气质容貌必是天上谪仙了!”
  归大化笑道:“因此,就产生了武林中的‘七星拱月’的千年佳话,三年之内,这八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贾完白皱眉道:“这叫谷姑姑可真作难了!”
  归大化道:“谷小妹确是为此伤神已极,但却又无法说出口来,终于,还是七位男士想出了个办法,只许留下一人陪伴小妹……”
  贾完白笑道:“是不是抓阄?”
  归大化摇头道:“那有那么轻松的事啊!”
  贾完白皱眉道:“打架吗?”
  归大化道:“不是打架,是较量武功!”
  贾完白道:“那还不是差不多!”
  归大化神往的苦笑道:“经过将近十天轮番大战,结果,这永伴谷小妹的艳福却被那位在江湖上藉藉无名的俊美少年夏涤狂夺去!”
  贾完白一怔道:“其余六人是谁?”
  归大化老脸突现红色道:“那六人是四绝中的‘剑缺’甄笑予,青城‘三希快剑’展云笙,嵩阳山庄的‘一剑震中州’成世雄,丐帮帮主之弟,‘赤手屠龙客’凌霄,华山派的‘梅剑金指侠’华元翰,以及老朽……”
  贾完白微微一笑道:“这位夏前辈的武功确是了不起得很!”
  归大化点头道:“经此一战,‘青衿神剑’声名如日中天,威震武林,但他却不肯享此盛名,而携了如花美眷,与小妹发誓同隐了!”
  “哦……”谷梦远长长叹了口气!
  贾完白笑道:“大哥,这夏前辈是你的姑父啊!”
  谷梦远无言的笑了一笑!
  归大化又道:“夏涤狂以弱冠之年,竟然身具此等旷代武功,当然就引起武林人物对他的身世起了疑念……”
  谷梦远脱口道:“归前辈知道晚辈姑父的身世么?”
  归大化点头道:“此事武林中大概只有三两个人知道,老朽因在当时七人之中,与夏老弟算是最为莫逆,故而,他与谷小妹偕隐后,曾经每年约老朽去到他们那‘惜兰花苑’盘桓半月,一享清福……”
  贾完白笑道:“是夏前辈亲口告诉你的?”
  归大化笑道:“正是!但若非他亲口所说,则又令人难信了!”
  谷梦远闻言心中一动道:“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归大化摇头道:“并非不妥,而是惊人得很!”话音一顿,掉头向沈三胜笑道:“师叔,你老知道武林中有位人称‘无影老人’的前辈么?”
  沉三胜听得混身一震道:“知道!知道!‘无影老人’是位百年前的奇侠,与‘空灵炼士’共称“空无双仙”啊!”
  归大化笑道:“这位夏老弟,就是‘无影老人’的义子!”
  沈三胜双目一瞪道:“不通,不信!贤侄,夏涤狂能有多大年纪?他怎能是‘无影老人’的义子呢?你叫老夫迷糊了!”
  归大化笑道:“夏老弟乃是一名弃婴,‘无影老人’在四十多年以前,路过九华之时拾得,交给了一名村妇乳养,两岁以后,老人就将夏老弟抱回点沧山玉屏谷的白楼,认作了自己义子!”
  贾完白低叹道:“怪不得夏前辈武功那么好呢!”
  归大化道:“老人的一身武功,几乎全都传给了夏老弟,但在十五岁的时候,夏老弟却犯了一樁过失······”
  沈三胜道:“是否因为生性太狂之故?”
  归大化笑道:“师叔,你知道······”
  沈三胜摇头道:“老夫是猜想如此!若不是太狂,何必取名涤狂呢?”
  归大化道:“正是如此,夏老弟原来的名字叫夏远,只因生具狂傲之性,在十五岁时竟因细故而与去至点沧访友的‘瀛海三星’发生冲突,几乎将‘霸海人屠’滕杰一掌劈死,若非池仲魁和梅五姑夫妇的爱女池姗惊得尖叫出声,惊动了老人,怒声喝止,只怕‘瀛海三星’和他们的爱女池姗都将遭劫!”
  沈三胜笑道:“果当该罚!”
  归大化笑远:“不仅是受罚,而且改了名字,不但改名,自那以后,老人就再也不把别的武功再传授给他了!
  沈三胜摇头道:“正是可惜得很!否则,夏涤狂若能把老人传自佛门的‘无相神功’炼就,武林中还真无几人能够跟他相比了!”
  归大化低低一叹道:“实际上夏老弟虽未把‘无相神功’习成,武林中也已很难有对手了!”他话音一顿,摇头又道:“老人的眼光确是不坏,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二十一岁那年,夏老弟再度犯了错……”
  贾完白脱口道:“又伤了人了么?”
  归大化点头道:“这一回伤的是上一代丐帮帮主……”
  沈三胜皱眉自语道:“原来‘紫杖神翁’雷子刚是伤在夏涤狂手下!”
  贾完白插口问道:“归大侠,夏前辈为何要伤那丐帮帮主?”
  归大化道:“雷帮主去至点沧,有急事要找老人,正好老人云游未归,夏老弟事先并未告知雷帮主老人不在,却一定要雷帮主先行说出此来之意,雷帮主不识夏涤狂,自是不肯说,于是就争执了起来!”
  沈三胜摇头道:“那也犯不着动手呀?”
  归大化道:“倘若换了别人,可能会动不了手,但是,单单是雷帮主的火暴脾气,在武林中出了名,岂肯受后生小子的排喧?”
  沈三胜点头笑道:“对,我到忘子雷子刚是个火气一来,连天王老子都不管的个性,两个狂人相遇,自然不免干戈相见了!”
  贾完白有些不信的笑道:“雷帮主的武功,怎会比不上夏前辈呢?”
  沈三胜也道:“雷子刚的武功,确是不弱,以夏涤狂的能耐,不知道他怎会把雷帮主打成重伤?”
  归大化一叹道:“说起来也是命中注定的灾难,雷了刚一念轻敌,却招来终身大憾!三十招不到!伤在夏涤狂‘太清罡气’之下!”
  沈三胜一怔道:“怪不得……夏涤狂已炼就了太清罡气么?”
  归大化道:“老人自幼就替他札下正派心法的根基,当时夏涤狂的‘太清罡气’已有了六成火候!”
  沈三胜苦笑道:“可惜那雷帮主却因此丧失了一世英名,抛下了帮主的地位,数十年来不再在武林中露面了!”
  贾完白笑道:“胜败无常,谁能每战不败呢?这雷帮主也太小气了些……归大侠,夏前辈的义父回来,不知发了脾气没有?”
  归大化道:“夏涤狂被逐出了点沧玉屏谷的白楼!”
  谷梦远一直未曾说话,此时不禁大惊道:“老人未免太绝情了啊!”
  归大化笑道:“那到不是!老人表面上是将夏涤狂逐出白楼,实则也是要他出道江湖,好好历练历练呢!”
  贾完白笑道:“总算老人心血没有白费,夏前辈果然争气得很……”他到是处处站在夏涤狂这边讲话了!
  谷梦远看了他一笑道:“贤弟,你记得沈前辈说的么?”
  贾完白道:“说的什么?”
  谷梦远道:“夏前辈的居处被一把大火焚烧了!并且,连夏前辈也葬身火窟……”他忽然混身一震道:“沈老,我那姑姑呢?也……”
  他这才想起谷君兰既是嫁了夏涤狂,两人住在“惜兰香苑”,夏涤狂姑父既已葬身火窟,姑姑岂不也难逃劫数么?一念至此,不禁心神巨震了!
  沈三胜摇头道:“谷女侠仿佛并未遇难!”
  谷梦远眼中已现泪光道:“沈老,你老这话可靠吗?”
  沈三胜刚刚点头,归大化已接口道:“谷老弟,这一点到是很可靠!因为自廿年前,谷小妹就因故与夏老弟一怒翻目,离开了滇池‘惜兰香苑’了!”
  谷梦远一楞道:“那为了什么呢?”
  归大化摇头道:“这就不是局外人所能知道的了!”
  贾完白道:“夏前辈不是跟你老无话不说吗?这事……”
  归大化苦笑道:“夫妇私事,他自然要瞒了我了!”
  谷梦远此刻心中却是变得不自主的悲戚,或许是因于他已在观念上承认了夏涤狂是他姑父的缘故吧!他含着泪道:“归前辈,是谁害了晚辈的姑父?”
  归大化道:“五年来老夫为此事奔走未停,却是渺无头绪!”
  贾完白皱眉道:“无头公案吗?‘无影老人’呢?为何不出面替义子复仇?”
  归大化笑道:“老人已有四十年不曾露面,怕不早已仙去了!这报仇的事,如今看来只有两个人可以办得了!”
  贾完白道:“谁?”
  归大化双目精光四射的向两人笑道:“就是两位老弟!”
  “我们——”贾完白一怔!
  谷梦远却含泪道:“归前辈说得对!晚辈理应这么做!可是我……”他更惶乱!他发觉自己又多了一件责任,而这个责任却是跟别的一样,半点线索都找不到,却又一定要办好才行!
  归大化注目两人有顷,沉吟道:“谷老弟,你可知老朽说出这段故事用意?”
  谷梦远道:“前辈是要告知晚辈我那姑姑何在!”
  归大化笑道:“果是如此——”
  贾完白忽然插口道:“归大侠迄今并未说出啊!”
  归大化笑道:“这就要说到了!”他仰头一叹道:“自从那‘惜兰香苑’突破火焚以后,每年重阳过后,在那‘惜兰香苑’旧址,‘青衿神剑’夏涤狂老弟的坟前,必有一人前去吊祭……”
  谷梦远听得心头一震,脱口道:“这人是谁?”
  贾完白几乎是同时道:“夏前辈的坟墓又是何人所建呢?”
  归大化长叹道:“那吊祭之人,每次均是一身黑衣罩体,无法看出面目,究竟是谁,无法看清!至于夏老弟的坟墓么?”他忽然望了谷梦远一眼道:“据知乃是谷老弟尊大人鸠工建造的!”
  谷梦远的剑眉扬了一扬道:“家父从未对晚辈说起过啊!”
  归大化道:“令尊可能是要等老弟找到姑姑以后才会说吧……”
  贾完白忽地一笑道:“归大侠,晚辈以为那黑衣人可能是谷姑姑!”
  谷梦远闻言呆了一呆,归大化却笑道:“老朽也作此想,是以才告知谷老弟的!”
  沈三胜接口道:“这到是极为可能……但是,她为何不肯露面呢?”
  贾完白笑道:“也许,他老人家另有难言之隐吧!”话音一顿,向谷梦远笑道:“大哥,听了半天的故事,总算听出点苗头来了,我们是不是要在重阳之前赶去滇池呢?”
  谷梦远听得沉吟不语,他在考虑,是救四位掌门要紧,还是去找姑姑要紧!
  贾完白见他沉吟不语,又道:“大哥,你是不是为了四位掌门之事为难了?”
  谷梦远低叹道:“愚兄正是为此作难!”
  贾完白本想说:自然是自己姑姑的事要紧!可是,他忽然想到以谷梦远的性格,恐怕他会把急人之难看得更重要,所以,贾完白话到口边,却又咽了回去,不敢妄作建议了!
  幸好,沈三胜已笑着说道:“谷老弟,你不必为难了!老朽有个两全之计!”
  谷梦远双目彩光忽现,笑道:“沈老请说!”
  沈三胜道:“四位掌门之事,由老朽与归大化父子去办,你老弟跟贾少侠立即赶赴滇池,岂不两全其美么?”
  贾完白笑道:“果然当得两全……”
  但是,谷梦远却在摇头!“不!晚辈认为还是先行搭救四位掌门要紧……”他目光微微一黯道:“姑姑之事虽急,却并无凶险可言!而四位掌门人的安危,却关系着武林人物的劫运,晚辈怎可只图一己之私……”
  沈三胜,归大化都听得暗暗点头称赞!
  贾完白也心中大为高兴,越发对谷大哥钦敬了,笑道;“大哥,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君子……”
  突然——一声冷笑传来,接着一声怪叫:“什么君子?左右不过是一名沽名钓誉的小子而己……”
  冷笑入耳,草屋里的五人无不骇然失色!
  归大化气的须发戟张,张口大声暴喝道:“何物狂徒,胆敢乱闯‘醉柳庄’……”人如电射,立即腾空向冷笑之处扑去!
  谷梦远、贾完白、沈三胜、归武子四人也随着飞身而出……

  第九章 奇人奇技语更奇

  谷梦远因为身在客地,归、沈二老又是前辈高人,所以不能炫露,是以才随着沈三胜等四人同时奔出那庄外察看!否则,如若在冷笑声入耳之际,他就飞身追出,饶令对方是谁,谅也逃不出他的眼前!
  只因片剩之慢,四人出庄,眼前已经失去敌人踪影!
  “独臂震九洲”归大化正站在柳林旁边发楞!
  沈三胜大声道:“贤侄,可曾见到敌人?”
  归大化摇头一叹道:“看来此人身手之高,令人心忧!”
  沈三胜皱眉道:“你应声而出,竟然仍未见到人影么?”
  归大化道:“未曾见到……”
  归武子忽然叫道:“爹,这人怎能进得这柳林呢?爹不是说若是无人指明,任何人也闯不进这座布有奇门大阵的柳林么?”
  归大化目光一黯道:“武儿,武功绝顶的人,这六合阵是挡不住的啊!”
  贾完白忽然一笑道:“归大侠自谦了!晚辈认为这入林之人,必然是精通多种奇门阵法,否则,仅凭武功,除非扫平柳林才能进得来!”
  归大化回头看了贾完白一眼苦笑道:“贾老弟别替老朽脸上贴金了……”
  贾完白正色道:“晚辈说的句句实话!此阵在‘两仪六合’之中,暗藏‘四相’之变,若是乱闯,就是武功再高,也定然要在一片迷蒙林野之中,狂奔至死……”
  沈三胜笑道:“贾老弟不愧家学渊源,真是如数家珍一般!”
  贾完白一笑道:“沈老,你又多话了!”
  此时,只有谷梦远心中老大抱歉!他知道,若非自己存心谦让,敌人怎能来去自如?
  是以,他不但是在自疚,而且更是有些奇怪,来人武功似是高得不合情理,至少这庄门以外的卅丈空地,任何人也不能在眨眼之间就跨了过去!归大化应声赶出,为何未见人影?他灵机一现,忽然想到,这人莫非仍在庄内?
  适时,贾完白突地低声道:“大哥,这来犯之人恐怕没有离去呢!”
  谷梦远微微一笑,心中暗赞贾完白的机警,口中应道:“愚兄正是这么怀疑,就常理而论,除非这人依然藏身庄内,否则,归前辈不会连人影都没见到!”
  沈三胜,归大化也听到了两人对答之话,不禁心中顿告恍然大悟!沈三胜更是呵呵一笑道:“两位老弟这回可真说对了!此贼八成仍在庄内!”
  归大化陡地神色大变的喝道:“师叔……你老看……那火——”
  一缕浓烟,正自“醉柳庄”后升起!
  沈三胜眉头一皱,归大化已如飞奔回庄内!
  归武子紧紧随着乃父,一脸悲愤之色!
  贾完白怒生颊际,嗔在眉梢,恨声道:“这贼人果是刁滑恶毒得很——”
  沈三胜此时忽地低声道:“两位老弟就在此地守住贼人去路,老朽去接应归大化父子,免得他们腾不出人来救火!”说罢,不等两人作答,便匆匆离去!
  贾完白摇头道:“这三个人真是慌乱得失了法度了!大哥,如果贼人想走,他又何必非从这庄前离去呢?”
  谷梦远笑道:“贤弟认为我们在此是白等么?”
  贾完白道:“可不是?贼人不会笨到找有人的地方逃走吧!”
  谷梦远略为想了一想道:“贤弟,只怕沈老另有用意……”
  贾完白皱眉道:“但愿如此,否则,我们也变成笨人了!”
  谷梦远笑道:“贤弟,我到有个法子让我们看来不笨!”
  贾完白笑道:“什么办法?”
  谷梦远目光向四周一转,笑道:“贤弟仍然依沈之言守候在此,愚兄由这柳林之中,绕到庄后,查勘贼人会不会从别处林中逸去如何?”
  贾完白道:“好到是好,但守在此地之人,应是大哥!”
  谷梦远笑道:“贤弟是不耐静守此地么?”
  贾完白摇头道:“林中设有阵图,小弟前去说不定比大哥要快一点!”
  谷梦远本想告知贾完白,自己对于奇门遁甲所学,虽是比不上他精深渊博,但是只要知道这个阵图的名称,自己对这阵图的变化,也就可了然于胸,不会受阻的!不过,他是个不喜欢逞能的人,故而话到口边,却改了意思:“好呀,贤弟这就速去速来!”
  贾完白扬头一笑道:“大哥,委曲你孤零零的站一会儿了……”白衣一幌,穿林而去!
  谷梦远对他那快速的身法,和十分妩媚的笑容同样的感到惊讶!他越发觉得贾完白简直不象男人!
  此时,“醉柳庄”中的火势,业已渐渐扑灭!显见得那来人并未存心要烧毁“醉柳庄”,只不过是借这烧庄之举,掩护自己的行动而已!
  但是,这人要掩护的行动是什么呢?谷梦远挖空心思也想不出来!
  他游目四顾,寻找着这位令他迷惑的敌人;但四面柳林,均是静悄悄的,静得连贾完白也似不在柳林之中了!他暗中觉出这事有些不妙!
  贾完白的个性,怎会这等安静的不出声息?除非是他已发现敌踪,自庄后林中追了去……
  但他又觉得不对,贾完白如果追敌,至少会给自己一个信号,诸如发出喝叫或是长啸之声!象这等静悄悄的了无声息,确是有悖常理!
  就在谷梦远寻思不定,极为困扰之际,突然间,他心灵上产生了警兆,他发现有人逼近自己身后十丈左右……他佯作不知,但已混身运起神功!
  倘若那身后潜来之人,暗中向自己突袭,他那旷世无俦的“神罡”反震之力,必会将那偷袭之人击成重伤!
  谷梦远已觉出此人逼近到三丈以内……
  他虽不惧敌人偷袭,但这等以背向敌,授人以最好的攻击机会,依然令他心中暗暗发毛!
  就在他觉出来人已逼近到自己身丈许之时……
  谷梦远霍地一个旋身……“是……你……”
  “吓坏了吧……哈……哈……”那人笑弯了腰,喘气的叫着!
  谷梦远却是一脸尴尬之色!摇头道:“贤弟,我真佩服你在这等时刻,还有心情跟愚兄开这么大的玩笑!倘若我刚才陡然出手,岂不要惊了你么?”
  贾完白听得心中虽是不安,但谷梦远话中对自己的关怀之情,却又令他受用无比的摇头道:“我知道大哥不会不声不响的出手伤人的!”
  谷梦远苦笑道:“那可不一定,愚兄最恨偷偷摸摸之人哩!”
  贾完白笑道:“你终于没有出手嘛!”
  谷梦远听得又好气,又好笑道:“贤弟,那是因为你在十丈以外,我就发现了!”
  贾完白一惊道:“真的?十丈以外你就知道有人向你走来?”
  谷梦远笑道:“否则我怎会那么沉着……”他语音略顿,又道:“放火的贼人是否已经从庄后柳林之中溜了?”
  贾完白摇头道:“大哥,你的武功高得叫人难以相信……”
  谷梦远皱眉道:“贤弟,你探勘贼子的事怎么了?”
  贾完白呆呆的看着他好一阵,才答道:“这‘醉柳庄’的进出之路,就只有这正门的一条!”
  谷梦远道:“另外几面柳林与外界不通么?”
  贾完白点头道:“另外的三面都环绕着一座小湖,若无舟泊是无法行走的!”
  谷梦远这才恍然为什么沈三胜只要自己两人守住这条道路,敢情这“醉柳庄”到是天堑之地!进来容易,出去却难得很!“贤弟,这么说来,那放火之人仍在庄中了!”
  贾完白笑道:“当然还在庄中!大哥,我们也进庄去搜好不好?”
  谷梦远闻言沉吟道:“贤弟,你可曾发觉这事情的蹊跷之处了?”
  贾完白不耐道:“有何蹊跷之处?”
  谷梦远道:“庄中火已救熄,为何仍不见沈老及归家父子出庄?”
  贾完白被谷梦远这一问,到是问楞了!心中暗道:“是啊!为什么他们不出来一个人呢?就算正在庄内搜寻贼人下落,但也该有一个人出来报个信呀?”他想了一想,突然一笑道:“大哥,我看这‘醉柳庄’也有些奇怪呢!”
  谷梦远点头道:“是有些奇怪,不过,归大化名列‘剑林四绝’之一,为人如何,想必不会坏到那里去!”
  贾完白笑道:“大哥,我不是说他坏!”
  谷梦远一怔道:“那你是说这小小的庄院还有什么古怪么?”
  贾完白点头道:“这庄院固小但却只住了归大化父子两人,足见他父子必有什么机密之事,不能让人知道,否则,怎会连用人全无?”
  谷梦远笑道:“有理!但这也算不得什么怪啊!”
  贾完白笑道:“算不得怪,也正是可怪之处,如果小弟猜想得不错,这‘醉柳庄’中,只怕尚有地面以下的机密……”
  谷梦远一惊道:“贤弟,你认为庄中可能有不少地窑吗?”
  贾完白点头道:“否则,他们怎会救熄了火而无人出庄?唯一的道理是,他们已经发现了贼人进入地室之内了!”
  谷梦远拍手道:“对!他们一定是追进地下了!不然,如果在庄内动起手来,我们不会听不出一丝儿动静的!”
  贾完白笑道:“大哥,若是他们地室相斗;我们还守在这儿干吗?他们三人不一定是那放火的贼子对手啊……”
  谷梦远剑眉倏扬,朗声道:“走!贤弟,咱们得去助他们一臂之力!”举步直往庄内赶去!
  贾完白格格一笑,飞身抢在头里,并且叫道:“大哥,我给你去找门户……”白燕般的一飘,就飞进了庄门!
  谷梦远只看得摇头一笑,快步赶了上去!入得庄门,谷梦远不禁吃了一惊!
  那贾完白并未在庄内寻找门户,而正在低着头,呆呆的望着躺在堂屋台阶之上的一位老人!
  是沈三胜!
  谷梦远一步抢到贾完白身边,问道:“这是怎的会事?”一伸手,握住沈三胜的腕脉,这才又低吁一声道:“还好!脉息未绝,大概只是受了点伤……”
  贾完白皱眉恨声道:“大哥,沈老是被人以隔空点穴手法所制么?”
  谷梦远点头道:“此人隔空点穴的功力尚不精纯,故而沈老方能留下此命!若是这一指左移半寸,那就很惨了!”
  贾完白低声道:“大哥,沈老的一身武功会不会毁了?”
  谷梦远笑道:“不会,只是要稍为调息一下而已……”说话之间,已拍开沈三胜被制的穴道!
  沈三胜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一声,向两人道:“来人功力极高,若非老朽在发觉指风袭来之时,飞身闪让,未容对方点中胸前要穴,此刻怕是早已魂游鬼域了!”
  谷梦远淡淡一笑道:“沈老,那归大侠父子呢?”
  沈三胜皱眉道:“他们在后面救火!两位老弟没见到他们么?”
  谷梦远点头道:“入庄不久,火即扑灭,只是未见他们现身!”
  沈三胜咬牙道:“难道他父子也遭了毒手么?”
  贾完白忽地一笑道:“决不会!”
  沈三胜一怔道:“怎见得呢?”
  贾完白笑道:“他们若是遭了毒手,谁救灭了这庄中火势?”
  谷梦远也笑道:“这定是归大侠父子扑灭的了!”
  沈三胜点头苦笑道:“但是,他们为何……”忽然他双目一瞪,叫道:“两位老弟,那贼人呢?逃走了么?”
  谷梦远摇头道:“未曾见到有人出庄!大概那放火的鼠辈仍在屋内!”
  贾完白接口道:“沈老,这‘醉柳庄’有多少地下门户?”
  沈三胜闻言怔怔地看着两人道:“两位老弟怎知此庄地下另有门户?”
  贾完白微微一笑道:“若是别无门户,归大侠父子救火以后,为何四面八方不见人影?除非他父子追赶敌人到地下去了……”
  沈三胜点头道:“贾老弟慧心真是可佩得很!”
  贾完白笑道:“沈老,你知道那地下门户所在么?”
  沈三胜道:“第二进左厢房的石桌,乃是地窖枢纽,贾老弟用‘阴阳三元’手法,即可开启暗门!”
  贾完白笑道:“多谢沈老指点!”转身就向屋后奔去!
  谷梦远向沈三胜一笑道:“沈老,你就在这儿稍作调息,晚辈等去去就来!”话音未落,人已大步追向贾完白!
  沈三胜微微一笑,道声:“两位老弟仔细些!贼暗我明,仅防暗算……”
  谷梦远应了声:“晚辈遵谕……”人已踏入那左厢房之内!
  此刻,贾完白正将那石桌,左右往返的各转了九转,只听得“克——喳——”一声,离那石桌后方五尺左右,靠着石墙墙根的地方,缓缓地现出了一个四尺见方的黑黑地洞来!
  谷梦远闪身洞门,伸头一看,只见一道白石铺成的石梯,约莫二十多级,斜斜的伸向地底!
  贾完白赶过来看了一眼,一语未发就向下走去!
  谷梦远一伸手,将贾完白拉在自己身后,低道:“贤弟,让愚兄领路吧!”当先大步走了下去!
  贾完白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静静地跟着他,显得那么乖,一步一步的从石级上走了下去!
  石级尽头,乃是一间大约丈许的白石砌成的石屋!
  贾完白低道:“大哥,这地下全是石砌的石屋哩!”
  谷梦远点点头,他看看那挂在室中的油灯,笑道:“只可惜室内灯光太暗了些……啊!贤弟,你看那厢有个甬道,想必是通往里间的道路吧!”
  贾完白应道:“这室内空无一物,归大化父子可能在里间……”
  蓦地;一声闷哼,自内室传来!
  贾完白秀眉一皱,喝道:“不好——”飞身向那甬道冲去!
  谷梦远心知此时身入危境,那肯让贾完白抢先犯险;他剑眉陡扬,双肩一幌,但见青色衣影电掠,业已自贾完白身旁滑过,消失在那甬道之中!
  这条甬道,宽约三尺,长约两丈,因是两壁没有装灯,故而极为阴暗,但那甬道的尽头,却又亮如白昼!
  谷梦远穿出甬道,刚刚踏进那光亮的,似是用来修炼武功的高大石室,贾完白也如影随形的赶到!
  “大哥……你看——”陡然一声惊呼,自贾完白口中传出!
  谷梦远却是相当的镇定,笑道:“贤弟,那不是真人!那是归家父子,习炼某种特殊武功之时,用来作为靶子的皮装假人儿……”
  贾完白似是有些不信道:“大哥,为什么这皮人要吊起来?”话音未落,他已抢入这室内高吊皮人的那根横梁之下,仰头注目,仔细的打量这悬空高吊丈许的假人!
  谷梦远此刻却在打量石室的形状!似乎除了这高吊的皮人之外,这石室无甚可疑之处!
  但在那对正入口那面石墙之上,却开了一个可容一人进出的小门,门后因无灯光,故而看不清楚!
  谷梦远走到贾完白身后低声道:“贤弟,你可看出归家父子利用这皮人炼的何种武功了?”
  贾完白点头道:“我知道了!”
  谷梦远一笑道:“是暗器么?”
  贾完白摇头道:“不是,是一种类似‘游龙在天’的身法!”
  谷梦远微微一惊道:“真的么?”
  贾完白指着那靠近皮人身边的两面石墙道:“大哥,你注意到这墙上的指痕和掌印么?”
  谷梦远点头道:“愚兄正是奇怪这墙上何以留下许多指掌痕迹!”
  贾完白道:“这是他们在习炼武功之时,腾身半空,不能持久,乃借着掌、指着墙之力,帮助身体回旋,不致落地啊!”
  谷梦远悦然笑道:“对!看来他父子果真是炼的‘游龙在天”身法了!”
  贾完白笑道:“大哥,你会不会这种身法?”
  谷梦远笑了一笑道:“不会······”他突然目光一凛,想起适才那声闷哼,不禁急道:“贤弟,咱们怎可在此耽搁时光啊——”一拉贾完白,快步向那小门钻了进去!
  小门以内,又是一条窄窄的通道!不过,这条通道只有丈许长短!尽头处,依然是一间跟外面那间大小相等的石室!四壁明珠,照得空内光亮如昼!而空内的陈设,则十分简单,一张石床,两张圆形石凳,和一架子诗书而已!看来到象归大化清修之地!
  踏进这间石室,谷梦远一面打量室内情景,一面抢步走到那石桌的旁边,自地上扶起一人!
  贾完白皱皱眉道:“归武子!他伤的很重么?”
  谷梦远点头道:“伤势不轻!比沈老重多了······”他缓缓地将归武子抱起,向那石床之上一放!
  贾完白掏出一粒绿豆般的丹丸,交给谷梦远道:“大哥,这是一粒‘葆元金丹’,你喂给他吃吧!”
  谷梦远皱皱眉,心道:你为何不伸手喂呢?是懒?是讨厌归家父子?还是……口中却道:“能够暂保真元,大概归兄弟很快就能调息过来!”伸手按过灵丹,拔开归武子牙关,弹进口去!
  “葆元金丹”乃是疗伤圣品,入口即化,而且药力发挥极快,片刻之间,归武子苍白的脸色,已渐渐转红!呼吸也逐渐匀称了!
  谷梦远看了贾完白一眼道:“贤弟,你这‘葆元金丹’贵重得很啊!”
  贾完白笑了一笑,道:“大哥,我们还得去找归大侠哩!”
  谷梦远点头道:“归武子谅已无妨,我们该再找找门……”
  “轰……”他口中那门户的“门”字方出,陡然听得一声“轰”然巨震,自这石室石塌后方墙内传了过来!
  贾完白一闪身就扑向床后,略一注目石墙,陡见他单掌一扬,倏地向一块巨石之上按去!
  “格——吱——吱——”一阵怪响过处,顿时墙上现出一道门户!
  两人同时举目向内一望,敢情这又是一间极大的石室,唯一与外界不同的,是四壁挂满了琴棋书画,布置得极为雅洁而已!
  石室中央,正有两条人影腾飞博斗!
  远远角落里,挂着一幅大米泼墨山水,“溪山烟雨”,横轴之下,归大化正瞪着双眼,满脸痛苦的望着激斗的两人!
  石门一开,那激斗两人似是充耳未闻,依然打得激烈非常!
  但是,那归大化却面露喜色的望向两人!
  谷梦远跟贾完白在看清眼前一切以后,不但吃惊,而且有些迷糊!怎会多出一个人来了?这人是跟敌方一道来的么?那又怎会自己人打了起来?抑或——这人原本就住在庄内?而且;这激斗中的两人,谁是敌?谁是友呢?
  未容两人深思,归大化已挣扎着举起独臂,向两人招手!
  谷梦远一带贾完白,轻烟般飘向归大化身前!“归前辈……你伤……在何处?”贾完白迫不及待的问着!
  归大化苦苦一笑,低声道:“左肩断臂,挨了贼子一掌,震及气海,故而真气停滞不通,难以再战……而且,又无法调息,是以此刻已觉内腑血气翻涌……”他话音忽然越说越低,目光也越见黯淡,但仍强提真力,不顾两人摇手阻止,继续说道;“那黑衣人是……是……友……”
  归大化狠狠地喘了口气,就晕了过去!他如果不张口说话,那口真气不散,自然无碍,这一张口说了话,血气急走内腑,自是即告晕厥!
  贾完白迅快的喂了一颗,“葆元金丹”在归大化口中,谷梦远则双手贴紧此老命门,一股真力,透体传入!
  归大化在灵丹益气,真力疗伤的双重助力之下,片刻之间,天君舒泰,真气已凝,长叹一声,即告清醒!
  谷梦远松开两手笑了一笑道:“归前辈,不妨事了么?”
  归大化目中隐现泪光的向二人道:“两位老弟再生之德,老朽没齿难忘。”
  贾完白噗嗤一笑道:“你老怎么这等酸溜溜的了?‘但臂震九洲’该是何等豪迈绝论的前辈好汉?你老快别说了!”
  谷梦远也微微一笑道:“些须小事,你老千万不要挂齿!”
  归大化看看两人,霍然立起,破涕为笑的大叫道:“老朽受教了……”
  谷梦远自此老笑声之中,已然听出他不仅是伤势已愈,而且,贾完白的这粒金丹,更增强了此老真力!当下微微一笑道:“归前辈,这放火的青衣书生,是何来路?”他指了一指那激斗的那位青衣少年书生,皱眉又道:“这人武功,诡异毒辣得很哩!”
  归大化忽然低叹道:“此人是何来路,一直不肯说出!若就武功而言,唉!而今英雄属少年!到可称得是老朽所见年轻人中的第一高手了!”他这句话出口不打紧,但却激怒了两位少年人!
  贾完白打鼻孔里嗤了一声道:“不见得!我看他也不过尔尔!”
  谷梦远却剑眉一轩,笑道:“此人能当得‘剑林四绝’的夸赞,自当是称得上一把好手!晚辈到要忍不住跟他较量了!”
  归大化微微一怔,尴尬的笑道:“老朽到忘了两位了……”他目光盯着场中两人一眼,转头道:“老弟,沈师叔呢?”
  谷梦远发觉那激斗的两人,一时尚分不出上下,自是不便贸然插手,闻言不禁一惊心中想道:“他竟不知沈老负伤之事么?”但他口中却应道:“沈老在庄中调息养伤!”
  归大化大惊道:“沈师叔也受伤了?”
  谷梦远道:“被人隔空点了穴道,伤势不重!”
  归大化茫然问道:“是谁伤了他呢?”
  贾完白忽然笑道:“除了这青衣少年,年轻的第一高手还有谁?”
  归大化被贾完白抢白得苦笑道:“老朽真不知这家伙怎么伤了沈老的!”
  贾完白冷笑道:“归大侠,请问你进入地下石室之时,可曾见到此人?”
  归大化摇头道:“没有!”
  贾完白道:“那还不简单,他伏在暗处,本是等候你父子入庄救火,预备暗中算计你父子,不料你们却是由庄外直奔至后院······”
  归大化道:“老弟观察果是仔细得很!”
  贾完白哼了声道:“你们去救火,沈老就跟着自前门入庄,正好受了这贼子的暗算,然后,这贼子就跟踪你们进入石室!”
  归大化点头道:“正是如此!”
  贾完白道:“归大侠,你不耽心你那宝贝儿子的伤势么?”
  归大化淡淡一笑道:“学艺不精,虽死何怨?这多少给这劣子一个教训,以后叫他少目中无人,再招大难!”
  他这句话本是出自真心,但是,听在贾完白这个精灵鬼的耳中,就免不了犯了多心病了!
  贾完白秀眉一扬,冷笑一声道:“目中无人有什么不好,男人立身世间,正该如此!难道你要你那儿子变成个可怜虫,见人就矮上半截?”
  归大化楞了一楞,才恍然失笑道:“老弟,老朽真是越来越笨!老弟恕罪,恕罪!”他话音顿了一顿,笑看两人一眼道:“想必劣子也承蒙两位老弟救回一命吧!老朽真是粉身难报了!”
  贾完白翻了翻美目,撇眉一笑!未予置答!
  谷梦远却抱拳道:“归前辈,扶危济急,乃是我辈份内之事,你老何必又要这等客气起来呢?到是晚辈有一事想向前辈请教!”
  归大化笑了一笑道:“老弟何事相询?”
  谷梦远指了指那位在与青衣少年激斗不休,身材瘦小,混身裹在一件黑色长衫之中,面蒙黑衣的高手道:“这位黑衣前辈是谁?”
  谷梦远话音出口,归大化脸色倏告一变:“她……她……”归大化“她”了半天,竟没说出他是谁来!
  贾完白一脸不快之色道:“他是谁?归大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归大化紧皱着眉,苦笑道:“不是老朽不说,是老朽这位故人不许老朽说啊!”说罢,却深深的看了谷梦远一眼!
  谷梦远错会了他这一眼的用意,只道是归大化要自己帮着劝阻贾完白,不要再追问下去!令他为难!当下微微一笑道:“贤弟,归前辈既有难言之隐,那就算了吧!”
  贾完白跺跺脚道:“都是见不得人的家伙……”
  谷梦远听得眉头一皱,但却未便再说什么,他知道,如果自己再补上一句,这位贤弟可就会闹个没完了!
  归大化虽然也是脸色微变,心中极不高兴,为了顾全大局,他也只好强自按捺,故意淡淡一笑道:“请两位兄弟恕老朽这份难言的苦衷了!”
  谷梦远笑道:“前辈言重了……”
  恰在此时,场中忽然传出一声怪笑。
  这笑声并不刺耳,但听来却令人心中沉闷!怪笑一敛,又是一声冷冷的叱喝:“想不到阁下也是四绝中人物,真是幸会了!”话音一顿,但听得接连的传来“砰——砰——”数声闷响!那冷冷的声音,再度自青衣少年的口中喝出:“小爷不为己甚,阁下若是再不知趣,休怪小爷无情了!”
  那黑衣人嘿嘿一笑,掌势一变,身形顿然快得有如云飞絮舞,电闪星抛,直直将那青衫少年逼得连连后退!
  贾完白看了这黑衣人的掌法,不禁雨只眼睛瞪得好大!他掉头瞥了谷梦远一眼,发现谷梦远神色如常,心中大为不解!
  原来他发觉这黑衣人的掌法,竟是“幽兰截脉掌”!
  这套掌法乃是“剑林四绝”中的“冰心红袖”谷君兰的独门掌法,这黑衣人施展这套掌法,岂不是跟谷君兰有关?也许,这黑衣人就是谷君兰!
  但是,他又不大相信,如果是谷君兰,她怎会不认自己的侄子?而且,她又怎会在此处出现呢?而归大化又说她失踪己久……
  然而,最令贾完白不解的是,谷梦远为何毫不惊讶?
  他越想越奇,忍不住附耳向谷梦远低声道:“大哥,你认得这套掌法吗?”
  谷梦远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贾完白皱着眉沉思了!他料不到谷梦远居然不识“幽兰截脉掌”!
  谷梦远眼见贾完白问了自己一句,就低头沉思,自是大感诧异,微微一笑的向贾完白道:“贤弟,你认得这套掌法么?”
  贾完白刚一抬头,突然发觉那归大化拉了拉他的衣袖,并且正在向自己摇头,顿时心中恍然大悟!
  这黑衣正是谷梦远要找的姑姑!
  他无法想得出为什么谷君兰却不愿表明自己身份?不肯认这个正在跑遍天涯找她的侄儿?
  贾完白含着歉意的向谷梦远摇头一笑,心中叫道:“大哥,我不想骗你,可是,我又不能不骗你,不但归大化阻止我,更重要的是因为你姑姑自己就不肯认你啊……大哥,我真为你抱屈……”但他口中却道:“我也不认识,但看来眼熟得很……”其实,他何止眼熟,他根本就学过这套掌法!
  当然他不是从谷君兰处学来,而是向他祖父的方外至交,恒山破尘庵的主人慧慈神尼处学来!
  谷梦远听到贾完白也说不识这套法,立即笑道:“贤弟,这套掌法招招都能攻敌要害,而且轻巧省力,暗中夹了很多点穴和截脉手法,对于真力稍弱之人而言,确是大有裨益!倘若是由女儿家施展,想必更是优美无比呢!”
  贾完白一怔道:“大哥说得甚是……只是这黑衣人却不是女人哩!”他终于不失赤子之心,听得谷梦远这么批评这套“幽兰截脉掌”,心中就有些不安,禁不住故意指明黑衣人并非女人了!
  谷梦远却淡淡一笑道:“那可不一定啊!”
  贾完白、归大化同时一惊,贾完白更是脱口道:“大哥,这黑衣人掌力雄猛,岂是女人家所能及得了的?”
  谷梦远笑了一笑,心中正要说:“秦湘灵的内力和掌势就不比男人稍逊……”
  忽然那激斗两人的局势,有了变化!
  谷梦远缩住了要说之话,目光盯住了那青衣少年!
  原来此时那青衣少年的掌法也是陡然一变!他一掌快似一掌,而每一掌的真力也重似一掌!眨眼之间就攻出了不下三十多掌!
  黑衣人顿时被他逼退了五步!
  那青衣少年一抬右脚,迅快的抢前三尺,又是连环拍出七掌,直把黑衣人逼得离身后石墙仅剩五尺,这才嘿嘿一笑道:“小爷的掌法如何?比阁下的‘幽兰截脉掌’高明得多了吧……”话音一顿,竟是停手不攻了!
  此刻,贾完白和归大化两人本已蓄满真力,功行两臂,缓缓向前移去,只要那青衣少年再将黑衣人逼退三步,两人就待出手拦截!
  不料,这青衣少年居然停手!而且更料不到的,是这青衣少年居然在嘿嘿一笑之后,说出了黑衣人的掌法,乃是“幽兰截脉掌”!
  归大化听得皱眉叫苦!
  贾完白听得心中大惊,连忙退到谷梦远身边!
  而谷梦远听到了!
  他瞪大了眼,盯着黑衣人,也盯着那青衣少年!
  他心里却在反复的念着:“幽兰截脉掌……幽兰截脉掌……幽兰……截脉……”忽然,他剑眉一扬,举步向两人走去!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很重!
  贾完白心中忐忑的跟着他……
  适时,那青衣少年向那怔立不语的黑衣人再度喝道:“阁下果是‘剑林四绝’中失踪十多年的‘冰心红袖’谷君兰了!真是意想不到的大事了……”说罢,突然桀桀长声怪笑!
  那黑衣人却在青衣少年长笑之际,突然转身,向身后石墙缓步走去,双手一按墙边的一张石椅,但见那石墙之上,顿时现出了一道窄窄的门户,黑衣人身形一闪,就待穿门而去!
  陡然,一道青影比电还疾,抢在了黑衣人身前,挡住去路!
  黑衣人看清了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是谁时,只见他混身一阵震撼,竟是站立不稳的连连向后退去!
  若非贾完白一把将黑衣人抱住,黑衣人准要摔倒地上!
  黑衣人转头看了贾完白一眼,先是一惊,刚待推开对方抱在自己腰际的双手,忽然似发现了什么,只低说一声道:“扶我到那桌边去吧……真是孽障……”
  贾完白淡淡地笑了一笑,依言扶着黑衣人到石桌边的椅子坐下!垂手站立一旁。
  归大化也赶了过来,望着黑衣人不断苦笑!
  而此刻,那挡住黑衣去路的青衣人影,已大步向那位站在石室中央,微微发楞的青衣少年走去!相距三尺,他站定了!敢情那拦住黑衣人去路的,乃是谷梦远!
  那青衣少年看了谷梦远一眼,突地轩眉一笑道:“兄台别来无恙!适才兄台帮忙在下,堵住门户,不让那黑衣人逃去的盛情,在下先行谢过!”
  青衣少年这几句话听得归大化、贾完白和黑衣人都有些大惑不解,怎么谷梦远会认识这青衣少年的呢?
  谷梦远在看清了这少年的面貌特征以前,也只是觉得这
  少年人似曾相识,彷佛在那里见过!
  此时等他看出了这少年人那双眉中心的那颗淡淡的紫痣以后,他忽然明白了!不禁冷冷一笑道:“原来是阁下……真是叫兄弟失敬了!”
  青衣少年一笑道:“兄台眼力果如在下所料,强得令人佩服……”说罢,竟是呵呵大笑!
  谷梦远却是俊面隐泛杀机,沉声道:“兄弟想请教阁下一事……”
  青衣少年止住笑声,道:“兄台请讲!”
  谷梦远道:“浔阳关帝庙中,杀了数十名武林朋友,留条子要栽脏在下跟贾兄弟的,可是阁下?”
  青衣少年淡淡一笑,道:“些许小事,兄台还记在心上么?”回答得可真轻松!
  谷梦远却气得双目冒火,怒道:“阁下认为这是小事?人命关天,也能当作儿戏?在下要你回答,那条子是不是阁下所留?”
  青衣少年摇头一笑道:“不是!”
  谷梦远一怔道:“不是么?那些人呢,谁杀的?”
  青衣少年点头道:“在下拿他们试试手法而已!谁知都是些脓包!”
  谷梦远呆得一呆,怒道:“胡说!那条子上明明是一个人口气!”
  青衣少年笑道:“但也未曾写明定是一人所为吧!”
  谷梦远道:“人是死在你那剧毒金针之下,总是不假了!”
  青衣少年双眉一扬道:“兄台须知在下向来明人不做暗事!”
  他这句话答得极为含糊,谷梦远不禁皱眉道:“阁下今日所为,也算得是明人不作暗事么?”
  青衣少年嘿嘿一笑道:“兄台认为在下何处有亏暗室了?”
  谷梦远冷笑道:“暗处点伤沈三胜,也算光明正大么?”
  青衣少年大笑道:“谁说在下是暗中出手的?”
  谷梦远道:“沈三胜自己说的!”
  青衣少年双目一寒道:“沈三胜不会这等卑鄙!在下出手点他穴道之时,他明明看到了在下,否则,他焉有命在?”
  谷梦远到是被他说得难以作答了!他发觉青衣少年这几句话到未说谎!倘若他看是在暗中出手,就适才所见他的武功造诣,沈三胜果将必死无疑!
  青衣少年目睹谷梦远沉吟不语不禁笑道:“谷兄台,你该信得过兄弟了吧!”
  谷梦远被他这句“谷兄台”称呼得心中一凛,他奇怪,对方怎会知道自己的姓字?不过;他立即发觉自己的可笑!
  那天在关帝庙中,贾完白不是向浔阳地带的武林人物,宣称过自己两人的姓名么?他知道又何足为怪呢?
  只是,对方这一问,却引出了他的反问来了:“阁下名号怎么称呼呢?”
  他原想,青衣少年不见得会痛痛快快的回答,否则,归大化父子怎么跟他们打了半天,还不知道对方姓名?结果,却是出乎谷梦远意料之外!
  那青衣少年竟是淡淡一笑道:“兄弟展伯骏,世居青城,谷兄还有什么疑问么?”
  谷梦远怔得一怔道:“展兄师门呢?”
  展伯骏陡然一笑道:“无可奉告!”
  谷梦远剑眉双聚,正待喝问展伯骏来此意图何在?那位“独臂震九洲”归大化忽然大声喝道:“展伯骏,青城‘断剑楼’主人展云笙是你什么人!”
  展伯骏微微一笑道:“家父!”
  他话音一落,归大化、黑衣人同是混身一震!连贾完白、谷梦远也微微变色!他会是“三希快剑”展云笙的儿子?
  展云笙乃是白道侠义,当年败在夏涤狂剑下,返回青城的“快剑楼”改称“断剑楼”以后,就闭门不出了!
  至于他娶妻生子之事,几乎无人知道!想不到的是,展云笙的儿子这一身武功,强出乃父多多!
  归大化此时已向前移动了三步,沉声道:“你真是展云笙兄台之子?”
  展伯骏冷笑道:“天下傻瓜虽多,总不会傻到去甘心作别人的儿子吧!”
  他这句话说得黑衣人再度混身一震!
  而这些情景,全都落在贾完白的眼中,他心中塞满了疑念,却是无法开口询问,也无法想得出其中的道理!
  就在贾完白心中思虑之时,归大化已朗笑道:“展贤侄,令尊没告诉过老夫等人与他的交情么?”
  展伯骏冷冷应道:“告诉过了!”
  归大化一愣道:“贤侄,你这岂是对待世交长辈的礼貌?”
  展伯骏道:“家父向来不管在下之事!因此,在下也不管家父之事!归大化,你与家父的交情如何,与我何干!”
  归大化闻言,只气得须眉并立,怒道:“畜生……展伯骏,你不算人……”
  展伯骏双眉一挑,桀桀笑道:“老匹夫,你少发狂,小爷不吃这一套!”
  归大化混身颤抖的叫道:“展兄啊……你怎会养下这等孽子……”
  展伯骏陡然一挥双袖,道:“滚开!小爷最讨厌这等倚卖老,恬不知耻之辈!”一股狂飙,匝地卷向归大化!
  谷梦远微微一笑,闪身挡向归大化身前,低声道:“归老且请让开……由晚辈来对付他吧!”
  展伯骏的掌力,此刻已十足的击向谷梦远胸前,归大化看得心中狂凛,伸手就待拉开谷梦远……
  他若不移步想拉谷梦远,谷梦远正好将他挡在身后,展伯骏的掌力也就不会撞到他身上了!
  他这一耽心谷梦远,身形自是移动,展伯骏击出的掌风余力,从谷梦远身旁滑出,却将归大化击得倒退三步!
  展伯骏掌力之强,确是令人侧目!
  但是,谷梦远武功之高,更是令人骇异!
  归大化承受不了的掌力余劲,结结实实的击在谷梦远身上,却似微风吹在巨石之上,丝毫不起半点反应!
  谷梦远渊停岳时的站在当地,笑意盈然!
  展伯骏不禁心中大大的一震!脱口道:“谷兄的功力!兄弟佩服得很!”
  谷梦远笑道:“阁下掌力之强,也是在下生平仅见!”他顿了顿,又道:“但阁下这等藐视天伦道理的态度,在下甚不苟同!”
  展伯骏呵呵笑道:“谷兄夸奖,在下大感高兴!至于在下与家父之间的问题,非是外人所足道,谷兄最好别管!”
  谷梦远正色道:“父子天性,岂可忽视?父母之友,即是长辈,展兄台难道连这一点浅薄的道理都不懂么?”
  展伯骏脸色微变道:“谷兄,兄弟敬你是个卓尔不群的汉子,才会对你这等客气,望谷兄切勿为了这等世俗之见的拘泥,而令兄弟失望!”
  谷梦远沉声道:“在下也因敬重阁下一表人才,武功超群,才有猩猩相惜之心,不愿眼看阁下沦入歧途……”
  展伯骏倏地喝道:“什么叫歧途?什么叫正事?谷兄,兄弟不耐听得很!”
  谷梦远一听展伯骏居然是这么回答,顿时心头一沉!他觉得此人已是无可救药了!谷梦远终于摇头叹道:“我为阁下惋惜得很……”
  展伯骏刚自哈哈一笑,贾完白已叫道:“大哥,别跟他罗嗦了!”
  谷梦远点头一笑道:“贤弟说得是!”他面色一沉,向展伯骏道:“阁下私人之事,咱们不谈,在下请教,阁下此次在浔阳杀人以后,追踪在下至此,放火烧庄,究竟用意何在?”
  展伯骏笑道:“谷兄台怎能肯定兄弟乃是追踪于你?”
  谷梦远道:“阁下所作所为,已是十分明显!”
  展伯骏道:“兄弟若是追踪谷兄,为何谷兄与那位贾兄弟在庄外之时,兄弟竟会舍了你们而进入这庄内地下石室哩?”
  谷梦远被他问得一怔!心想:他说得到也有理!只是,谷梦远也有另外的想法,冷笑道:“阁下知道在下未查明放火之人是谁以前,不会离开此庄,阁下自然不必耽心我等离去!”
  展伯骏道:“看来谷兄是认定兄弟乃是追踪你们的!”
  谷梦远道:“阁下自己心中明白得很!在下深望你能够坦诚相告此举用意何在,否则,阁下就将自误了!”
  展伯骏忽然哈哈一笑道:“听谷兄台口气,兄弟如是不说,你就要反脸相向了!”
  谷梦远道:“在下是被迫不得不如此!”
  展伯骏笑道:“谁敢迫你?”
  谷梦远双眉一挑道:“你!”
  展伯骏淡谈的摇头道:“谷兄辞锋逼人之处,岂非更甚么?”
  谷梦远大怒道:“阁下是不肯说的了?”
  展伯骏笑着摇头道:“兄弟做事,向来不喜欢被人指使逼迫,谷兄这等方式,兄弟即使想说,也有违兄弟素来行事之志了!”
  谷梦远皱眉道:“阁下之意要在下求你么?”
  展伯骏道:“那到不必!”
  谷梦远目光一寒道:“阁下依然是不肯说的了!”
  展伯骏笑道:“那也未必!”
  谷梦远真被他答得有些迷糊了!“阁下到底是何居心?这等阴阳怪气岂是大丈夫行径?”
  展伯骏哈哈一笑道:“谷兄当真不知兄弟用意么?”
  谷梦远道:“在下愚笨得很,阁下若不说明,在下确是猜不出来!”
  展伯骏道:“谷兄记得兄弟所说,向来不愿被逼行事么?”
  谷梦远道:“那是阁下自己的事!在下无权过问!”
  展伯骏笑道:“此事却关系着兄弟是否应该答复谷兄所问呢!”
  谷梦远道:“如此则在下洗耳恭听!”
  展伯骏呵呵大笑道:“谷兄不必洗耳,更是谈不上恭听,正因兄弟不喜被人所逼!所以,答复谷兄提出的问题,必得等到兄弟自愿之时。”
  谷梦远听得双眉耸动,怒意倏升!
  贾完白却脆声喝道:“谷大哥,说了半天,他讲的全是废话!”
  展伯骏侧目冷笑道:“兄弟可没跟你姓贾的说话,你闭上你的狗嘴!”
  贾完白怎吃他这一套!展伯骏话言甫落,贾完白已陡地电闪而来——“啪——啪——”两声脆响过处,右右开弓,竟赏了展伯骏两个耳光!口中同时骂道:“你才是狗嘴!你根本不是人……”
  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展伯骏空有一身武功,却依然未能闪开贾完白这下手不轻的两个耳光!他那白白的俊面之上,此时已每一边都现出五个红红细细的指印!展伯骏的双目之中,象是着了火!
  他盯着贾完白,猛地一声怪叫,双掌同告击出!这是他师门绝学“惊神七掌”之中,威力极强的一招“神哭鬼嚎”,掌势之猛,足可开山填海!
  厉啸风狂声中,贾完白业已被围在他那掌风之内!
  贾完白仗着自己一身艺业,本来真未把展伯骏的能耐看在眼内,故而,他明知展伯骏挨打之后,必然怒极,而怒极之下,又必然会出手攻击自己,一旦出手,更必然是凶猛无比···
  可是,他却漫不在意的俏立当地,寒着一张粉白的俊脸,撇着嘴,不屑地向展伯骏冷笑!
  容得展伯骏掌力发出,他依然不肯闪退!直到展伯骏那掌力沾身以后,他才发觉对方掌力怪异,不同平常!
  贾完白此时方知,展伯骏的武功并不脓疱!而自己,却因轻敌,故而上了大当!
  展伯骏那股强劲无比的掌力,与一般掌力大不相同,发出之时,凶猛劲厉,而沾了身之后,却未伤人!
  贾完白知道这掌力乃是刚柔并济的至高武学,变化万方,能随发掌之人心念,能伤人于不知不觉之际!
  是以他在觉出掌力沾身,毫无弹震之力时,就知要糟,连忙一提真气,欲待飞身退避······可是,迟了!
  展伯骏的掌力宛如一堵无形气墙,重逾山岳,飙轮电转的将贾完白团团困住,直迫得他寸步难移!
  贾完白那白色长衫,被掌力卷舞得猎猎作响!
  这时,那展伯骏目光之中,隐含着一股极为恶毒的邪意,扬眉嘿嘿狞笑的向贾完白喝道:“姓贾的,你且试试到底谁是人,谁是狗······”双臂微振,陡然又加了三分内力!
  贾完白被他那强劲的掌力逼压得连喘息都深感困难,不禁狠起了心肠,掏出一件绝毒的物件,厉声叫道:“姓展的蓄牲,小爷要你的命——”话音一顿,他手中已然扬起一只寒光闪闪的金梭!
  适时,谷梦远已一步抢到贾完白身边,按住了他的右手!
  从展伯骏发话出掌,到贾完白决心拚命,取出金梭,统统也不过是两三句话的时间而已!
  谷梦远竟毫不受阻的穿透展伯骏掌力,这显示出展伯骏的武功,较之谷梦远,至少还稍逊一筹,这就使得贾完白轻松了不少!
  执梭的右手,已被谷梦远按住,而身外的压力,也因谷梦远的靠近自己,而忽告消失!贾完白那拚命之志,也就倏告消失了!
  何况,这只“追魂救命金梭”乃是祖父严命不许使用的暗器,自己好不容易偷来,怎肯这等用掉?
  所以,贾完白虽然说出要展伯骏的命,但并未发出那根凶狠无比的金梭,要取展伯骏的命!
  此刻,展伯骏不但被谷梦远的武功高强所震悸,更为贾完白所取出的那只小小的金梭所震撼!
  他不愧是个心机沉稳的强豪,一旦发觉不妙,立即能够见风转舵,顺水推舟的改颜相向!
  展伯骏收敛起凶毒邪恶的目光,撤掌后退,笑道:“谷兄好一身罡气神功,兄弟仰羡无已!”
  谷梦远冷冷笑道:“不需阁下抬举!”转头向贾完白道:“贤弟,你且退后点,让愚兄来教训教训这姓展的!”
  贾完白揣起金梭,笑道:“大哥,你得小心些啊!这姓展的掌力很怪哩!”
  谷梦远笑道:“他伤不了我!”
  贾完白点头一笑,正待举步退刻黑衣人身畔,那展伯骏忽然抱拳向贾完白,朗声一笑道:“贾兄弟,你适才手捧之物,可是‘追魂救命金梭’?”
  贾完白皱眉道:“是又怎样?”
  展伯骏笑道:“如此则贾兄弟乃是‘邪侠’门下了!”
  贾完白怒道:“你管得着吗?”
  展伯骏到真是好耐性,闻言依然笑道:“兄弟的恩师,与‘邪侠’前辈交谊极厚,既然贾兄弟乃是‘邪侠’弟子,适才之事,兄弟愿意自认晦气了,而且,兄弟甚望贾兄弟也不必记在心中为是!”
  贾完白冷哼一声道:“随便你,如若不服,等会儿想要小爷再赏你两个耳光,我一定奉送!”
  他心中已经渐渐的怀疑那展伯骏的出身来历,极可能是那位有名的魔头,为了不让谷大哥误会自己,所以,他丝毫不肯授以词色!而且话音一落,就扭头走开!
  展伯骏毫不在意的笑了一笑,转头向谷梦远道:“谷兄,你是要与兄弟动手一博么?”
  谷梦远道:“阁下划下道来,在下无不奉陪!”
  展伯骏摇头道:“依兄弟看咱们大可不必了!”
  他这句话说得谷梦远一怔!
  展伯骏接口又道:“谷兄与兄弟并无仇恨可言,所以,犯不着破颜相向,倘若谷兄必欲一战,兄弟束手挨揍便是!”
  谷梦远听得更是发楞了!他怎能跟一位不愿还手之人打得起来了?不过,他却不曾忘记逼问展伯骏来此之意!“阁下既是不意动手,在下深表同意,但是,阁下若依然不肯说明来此用意,在下少不得就要用强了!”
  展伯骏呵呵一笑道:“谷兄当真固执得很!”
  谷梦远应声道:“阁下似是更甚!”
  展伯骏笑道:“谷兄是一定要兄弟说明的了?”
  谷梦远突然正色道:“如阁下能坦诚相对,则咱们当不难交个朋友!”
  展伯骏衡量一下眼前局势,他知道自己若要脱身,只有设法使谷梦远能够相信自己才行!是以,谷梦远话音一落,他立即点头道:“正是,兄弟极想与谷兄攀交,从此刻起,兄弟愿意开诚答复谷兄任何问题,不过——”他一顿话音,笑道:“若是兄弟真正不知之事,尚祈谷兄不要勉强才是!”
  谷梦远道:“阁下到不失是位明智之士!”
  展伯骏苦笑一声道:“谷兄请问吧······”
  谷梦远正色道:“阁下来此作甚?”
  展伯骏远:“查访一个人的下落!”
  “谁?”
  “夏涤狂!”
  这一下可真大出谷梦远意料之外!
  特别是那位黑衣人,此刻竟是全身震颤,双手紧按着石桌,方能支持自己不曾倒了下去!
  归大化瞪大着眼,一面惊讶的望向展伯骏,一面又忍不住回头向黑衣人露出一脸关注之情!
  贾完白却是全神贯注的守候在黑衣人身旁,一动不动!
  谷梦远定了定神,沉声道:“阁下这话有些不实了!”
  展伯骏道:“怎见得?”
  谷梦远道:“那‘青衿神剑’夏前辈数年前就已在云南遇害了!”
  展伯骏忽然呵呵大笑道:“谷兄,你才真是有些不实呢!”
  谷梦远目光一顿,道:“阁下不必歪缠,如是不愿实说来意,还是放手与我一战!”
  展伯骏冷冷一笑道:“谷兄,那夏涤狂根本没死,兄弟乃是奉命查访于他……”

  第十章 为情还我真面目
  谷梦远发觉展伯骏不似说谎,心中自是大大吃惊!
  “阁下怎知夏前辈未曾被害?”
  展伯骏道:“家师告知……”他忽然一顿话音,笑道:“此事与谷兄无关,谷兄问他作甚,而且,这也似乎不应列入谷兄要问的范围以内吧?”
  谷梦远笑道:“武林疑案,人人欲知,阁下何必吝于启齿呢?”
  他这等回答,倒是大出贾完白意料之外,不禁心中暗笑:谷大哥居然也学得会用心机了!
  展伯骏闻言淡淡一笑道:“谷兄要问,亦无不可,只怕此间当有更急于要知道此事的人哩!不过,也许他们早已就知道而装作不知而已!”
  谷梦远不禁皱眉,沉吟道:“有这等事么?是谁呢?”
  展伯骏笑道:“归大侠和谷大侠!”
  “哦?”谷梦远的沉着,也令贾完白,归大化吃惊了!
  “阁下权当在下急欲知道如何?”
  展伯骏笑道:“看在谷兄份上,在下愿意说出!”
  谷梦远笑道:“在下先行谢过了!”
  展伯骏笑道:“夏涤狂未曾被害之事,乃是千真万确,兄弟恩师与那‘惜兰香苑’被焚之日,曾在青城附近见过他!”
  谷梦远道:“真的?”
  展伯骏道:“家师岂是骗人之人?”
  谷梦远道:“令师是那位前辈?”
  展伯骏笑道:“这与谷兄一样,恕难奉告!”
  谷梦远一笑道:“阁下要找夏前辈为了何事?”
  展伯骏摇头道:“尊师之命,不得不尔!”
  谷梦远心想,这倒推得干净!口中笑道:“阁下找到没有?”
  展伯骏笑道:“如果找到,兄弟怎会在此?”
  谷梦远失笑道:“在下是问展兄可曾找到什么线索?”
  展伯骏一听谷梦远连称呼都改了,心中大为安定,笑道:“没有!”
  谷梦远大为失望的道:“展兄既无线索,为何来此?”
  展伯骏道:“归大侠乃是当年四绝之一,又是‘青衿神剑’夏涤狂的至交,兄弟来此就是打探夏涤狂是否隐身在此?”
  谷梦远道:“只怕展兄失望了!”
  展伯骏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不能全谓失望!”
  谷梦远一笑道:“展兄倒是想得开的很!”
  展伯骏笑道:“能够发现失踪十多年的谷女侠芳踪在此,当然算得是件大事的了!兄弟相信,家师也乐于知道此事的!”
  谷梦远早已断定那位黑衣人就是自己那位姑姑,他之不曾急于拜见,就是因为对展伯骏的疑念未除!他不信展伯骏仅是为了夏涤狂之事而来!他仿佛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找不出那里不对劲!
  所以,他强压着心头那一股孺慕之情,应付着展伯骏他思索着多种方法,既要能打探出对方来意,又能快些打发走这位年轻的高手,而不必现在翻脸,影响自己追踪计划!
  因为,他已准备从展伯骏身上来寻求四大派掌门的变故了!是以,展伯骏话音一落,他略一点头道:“不错,称得上是一件大事!在下还有一个问题……”
  展伯骏道:“谷兄请讲吧!”
  他俩的口气,都变得很热络,很友善了!
  贾完白很替谷梦远耽心,他怕谷大哥在这等笑里藏刀的一场斗智的无形决战中,会输给对方!
  然则,他却忽略了一点,就是某些时候,在心机大深的人面前,坦诚的人反而更能有获胜的机会!
  谷梦远此时笑道:“展兄曾说那浔阳关帝庙中之人皆你所杀!”
  展伯骏笑道:“皆非善类,诛之不亏!”
  谷梦远未置可否的一笑道:“而那张裁诬在下的条子,展兄却不承认是你所留!”
  展伯骏笑道:“确是如此!”
  谷梦远道:“留条之人是谁?”
  展伯骏笑道:“谷兄一定要问么?”
  谷梦远道:“此事在下必欲查明!”
  展伯骏笑道:“留字之人,乃是‘三阴帮’的一位堂主!”
  “谁?”
  “此人名唤‘百面穷生’冷冰魂!”
  谷梦远皱眉道:“既称‘百面穷生’,想必极擅易容之术了!”
  展伯骏道:“若非易容,岂不早被邵飞认了出来么?”
  谷梦远一惊道:“冷冰魂是丐帮人物?”
  展伯骏笑道:“第一流的高手!武功不在帮主之下!”
  谷梦远不禁摇头道:“真想不到得很,这次‘三阴帮’好象是倾巢而出啊!”
  展伯骏笑道:“恐怕……”他忽然一顿,止住了几乎脱口而出的那句“恐怕不止于此呢”的后面五个字,微微地摇头道:“他们恐怕是志在必得,故而倾巢而出吧!只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有谷兄在后面蹑迹相随的!”
  谷梦远摇头道:“展兄,在下是白跑了三天了!”
  展伯骏道:“谷兄此话何指?”
  谷梦远道:“那蓝人俦骗了在下兄弟!”
  “哦?有这等事?以谷兄这等聪明人,怎会上了当的?”
  展伯骏的神情,令谷梦远大感尴尬,苦笑应道:“错在我们未能深思!”
  展伯骏笑道:“一定要谷兄要找的四位掌门人,已暗中被送走了!”
  谷梦远道:“正是如此,只可惜我们知道得太迟了些!”
  展伯骏笑道:“谷兄如何发现的?”
  谷梦远本来要说乃是归大侠所告知的,但他陡然心中灵机一动,淡淡一笑的向展伯骏摇头道:“是他们‘三阴帮’自己的弟子泄漏了的!”
  展伯骏道:“谁?”
  谷梦远心中暗道侥幸!从展伯骏这个谁字之中,他听出了不少苗头,八成“三阴帮”与他有些关联了!此时,他又故意神秘的一笑道:“这可有关在下的秘密,恕兄弟无法奉告!”他这么回答,听得贾完白直想叫好!
  展伯骏却失望的嘿然道:“这‘三阴帮’终究还是不成器得很!”话音略顿,展伯骏扬眉笑道:“谷兄是否已知四位掌门人被送往何处了?”
  谷梦远笑道:“展兄,这倒成了你来问我啦!不过,此事在下愿意答复,四位掌门人去处,已不必在下耽心了!”
  他这一手可是以虚击实的战法,纵令展伯骏城府再深,心机再狠,也不免被这句话弄得忐忑不安了!
  原因是:展伯骏早已看出谷梦远不是一个善于说谎之人,他既能说不必耽心,那就意味着四位掌门业已被别人救走!或者是,四位掌门所去的路上,另外有人埋伏,在该处接应截夺……
  可是,展伯骏心中不解的是,自己为何不曾接到告紧之信?
  他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去临沂城内,而先来“醉柳庄”了!否则,他至少可以知道蓝人俦是怎样被两人支使开的!
  而且,他也更后悔的是,未曾在半路之上问一问蓝人俦,他怎会在采石矶头与谷梦远等结伴而行!
  当然,幸而他未曾在采石矶头和临沂城内目睹那蓝人俦和谷梦远等如何结伴而行,又为何分手离去的经过!否则,展伯骏不早在暗中对谷梦远、贾完白两人下了毒手了!
  展伯骏心中固是千头万绪,焦急不已,表面之上,却是丝毫不曾露出破绽,谷梦远话音刚落,他就笑道:“兄弟相信谷兄之言,也为四位掌门人庆贺!谷兄是否尚有要问之事?否则,兄弟颇想告辞了!”
  谷梦远心中暗笑道:“你果然急于要走了!足见你于‘三阴帮’乃是一流的人物……”他表面上却轻快的一笑道:“在下也不想耽误展兄大事……”
  展伯骏此刻正是心急如焚,闻言忙道:“如此兄弟告辞了!”一抱拳,转身就向石室窄门而去!
  归大化直到此时,方始突然叫道:“展世兄,见到令尊之时,代老朽向他问候!”
  展伯骏头也不回的冷冷应道:“那要等在下高兴返家之时再说了!”
  归大化闻言,只是摇头一叹!
  贾完白却不快的哼了声道:“不是人!”他目光一转,向谷梦远道:“大哥,让他走吗?”
  谷梦远点了点头,并且大声向展伯骏道:“展兄,在下送你出庄!”
  展伯骏笑应一声:“多谢谷兄盛情!”两人并肩快步走了出去!
  谷梦远刚刚一走,那黑衣人便忽然站了起来!“归兄,我想我得走了!”
  归大化陡然一惊道:“小妹……你……”
  那黑衣人声音低低的说道:“归兄,我不愿再拖累你了!这几年来,归兄父子待我盛情,我有生之年,必将图报……”
  归大化那豪迈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悲戚之色!
  黑衣人摇晃着走了两步,长叹道:“归兄,我该走了!”
  归大化忽然双目精光隐现,大声道:“小妹,你不该走!”
  黑衣人一怔道:“为什么?”
  归大化道:“你不见梦远那孩子了?”
  黑衣人浑身一阵痉挛,扭头对着贾完白,她想必是隔着那层蒙面黑巾,在睇视着贾完白!
  贾完白此时忽然上前一步,向黑衣人一拜道:“谷姑姑!你是谷姑姑啊!”
  黑衣人没有出声,贾完白道:“你是的!谷大哥就是为了找你老人家才离开家中的!谷姑姑,你老难道不肯见他么?那······”
  黑衣人声音低低的切断贾完白话音道:“姑娘,你不是叫做贾完白吧!”
  贾完白虽然早知谷君兰业已看出自己乃是女儿之身,否则,她不会让自己扶她坐到石桌旁边的!但此时出口指明,仍令贾完白脸上飞起一层红晕!她低着头道:“是的,晚辈不姓贾!”
  黑衣人忽然低笑道:“姑娘,你能说出你的名姓吗?”
  贾完白道:“晚辈叫甄逸兰!”
  “甄逸兰?”黑衣人突然沉吟了!半响,黑衣人摇头脆声道:“你为什么叫甄逸兰?你父亲是谁?”
  贾完白笑道:“晚辈祖父说,我爹希望我真象一个男孩子,所以就‘真一男’的谐音给晚辈取了这个名字!”她话音一顿,又道:“谷姑姑,这有什么不对吗?”
  黑衣人摇头道:“没有什么不对!我只是奇怪······姑娘,你爹是谁?”
  贾完白道:“我爹也是‘武林四绝’之一······”
  归大化忽然惊骇出声道:“姑娘,你爹是甄笑予老弟么?”
  贾完白恭声道:“是啊……”
  归大化呵呵一笑道:“贤侄女,这真令老朽意外的高兴得很……想不到啊!”此老那一对浓眉连连闪动,接着大声又道:“贤侄女,你爹好吗?”
  贾完白神色陡地一黯道:“十几年没见到爹了!”
  黑衣人插口道:“他不在‘埋剑山庄’?”
  贾完白摇头道:“自从妈在我两岁时死去,爹就不见了!”
  黑衣人道:“你多大了?”
  贾完白道:“十七岁!”
  黑衣人道:“可怜的孩子!你妈是武林中人么?”
  贾完白道:“不是!妈是个宦门子女……”
  黑衣人低声道:“姑娘,谁扶养你的?”
  贾完白道:“我爷爷!”
  “哦……”归大化叫道:“是邪侠前辈么?”
  贾完白点头道:“是的,晚辈从两岁就住在东海璇玑岛!”
  归大化笑道:“难怪姑娘一身武功这么高明……唉!老朽在适才见到姑娘取出那威镇群邪的‘追魂救命金棱’时就该想起才对……”
  黑衣人长叹一声道:“归兄,当日故交,想不到俱都逝世了……”
  归大化此刻却望着贾完白笑道:“姑娘,你爹替你取的甄逸兰这个名字,恐怕另有他意吧!”
  贾完白笑道:“归老认为必是如此么?”
  归大化哈哈一笑道:“当然!”他看了黑衣人一眼道:“小妹,逸兰与忆兰有何分别?甄老弟用心不谓不苦,用情不谓不专。这个‘痴’字啊……真害人……”
  黑衣人忽然冷冷地低喝道:“归兄,别忘形啊!”
  归大化一怔道:“这有何不妥吗?”
  黑衣人低低一叹道:“归兄,往者已矣……逝者如斯夫……算了吧!”
  归大化脸上也突然罩上一层阴霾,低声道:“小妹恕我……
  贾完白心思敏捷,玲珑剔透,从两人的对答之中,她业已听出了自己的名字果然另有含意的了!她想不到自己的爹对谷姑姑竟是如此一往情深!
  “甄逸兰……真一男……真忆兰……”她心里默念着,沉吟着……陡然她几乎忍不住要落泪,她为自己的妈不幸,也为谷姑姑难过!她忍不住跨前一步道:“姑姑,我爹跟你很好么?”
  黑衣人混身一抖道:“姑娘,那——那是很久以前,很久以前的事了!姑娘,过去的事,象浮云,象轻烟,早消散掉了……”
  贾完白摇头道:“没有!姑姑,永远不会消散掉的了!”
  黑衣人缓缓的抬起头,似是自语道:“是么?是幻是梦呢?姑娘,让我们忘了它!”
  贾完白低声道:“忘得了么?姑姑,我真恨……”
  黑衣人一楞道:“你恨我么?”
  贾完白道:“我想应该恨姑姑,因为,你夺去了我娘所能获得的爱!”
  黑衣人叹道:“姑娘,我没有啊!我根本不知道有你娘事!因为在你爹认识你娘以前,我就离开了这一切……”
  贾完白道:“所以……姑姑,我才真恨!我恨天道不公允啊!”
  黑衣人道:“这是命!姑娘,人是无法与命争的!我们都认了……”
  贾完白忽然摇头,凄然一笑道:“姑姑,命真的不可抗争吗?”
  黑衣人道:“是的,我们是争不过的!上天会报应我……”
  贾完白瞪着一双俏目,摇头道:“要争!谷姑姑,至少我不曾真的恨你!如是依照命运,我岂不是注定应该恨你么?所以,我想,我们不一定输!”
  黑衣人混身一震,长叹道:“姑娘,你也许会赢的了!”
  黑衣人那双明亮的秀目,透过黑纱,仔细的打量了贾完白半天,忽然轻轻一笑,问道:“姑娘,你喜欢你那谷大哥么?”
  贾完白忸怩一笑,点头嗯了一声。
  黑衣人又点了点头,低声道:“姑娘,你要勇敢些,也大胆些……啊,姑娘,你那谷大哥是不是还不知道你是女儿之身哩?”
  贾完白含羞应道:“他不会留心这些事的!”
  黑衣人笑道:“该让他知道才好!”
  贾完白俯首轻声道:“是吗?我……我……”她似是改了主意了,所以,半天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黑衣人深深地低叹道:“情之一字,真正是难以勘破得很!凭姑娘这等聪明之人,一旦跌入情关,竟然也失却机智了!”
  贾完白红着脸摇头一笑,低唤了声:“谷姑姑……”
  黑衣人摇头一笑道:“如果你够聪明,照我的话去做……”
  贾完白微微一楞道:“一定要么?”
  黑衣人突然伸手抹除那罩在脸上的黑纱!笑道:“姑娘,你看姑姑不难看么?”
  贾完白眼前一亮,呆了一呆!心里叫着:“真美”!但她却口中无言,只是望着黑衣人!
  适时,归大化面色一黯道:“小妹,你要恢复本来面目了?”
  黑衣人凄然一笑道:“心中所疑,业已成真,为何我不能恢复本来面目?归大哥,这些年来你对我太好,我很感激你……”
  归大化先是一声长叹,继而忽又朗声大笑道:“小妹,你看我是要图你感激的人么?”
  黑衣人又是凄然一笑!她这一笑,包含了多少要说的话!
  从这一笑,贾完白看出这位昔年女侠,历经了多少悲苦与辛酸,多少挫折与打击……而且,这笑,有雾一般的美!
  贾完白忍不住嘿道:“姑姑,你好美啊!”
  黑衣人闻言一震!她那明如秋水的双目盯向贾完白!“由来薄命是红妆!姑娘,你懂么?”
  贾完白怎会懂?女人本来就要美嘛!她摇头道:“姑姑,长得美就要注定要薄命么?”
  黑衣人低低一笑,贾完白看得心中一动,暗暗在心中叫道:“谷哥哥的笑多么象她啊……”
  黑衣人轻声道:“姑娘,将来你会知道的!至少,你如果不肯听我的话,依然把你谷大哥蒙在鼓中时,你将会身受得更惨!”
  这几句话,倒真叫贾完白大大的吃了一惊!她可以领悟一部份!但是,她还无法预见得那么清晰!
  在她的意识里面,“美”不应该是坏事,而“美”的后面,为什么又要扯上不幸和悲哀呢?
  这是令她困扰的关键!她以为:不见得每一个生得很美的女人,就该注定了要落个悲惨的下场!因此,她有几分不信的说道:“谷姑姑,我相信你说的有理,但不一定全是……”
  黑衣人笑了!“当然,天下事例外的很多……”她略顿话音,正色道:“姑娘,如果你不想让别人抢走你的谷大哥,你最好能深深的想上一想。莫贻‘悔不当初’之憾……”
  贾完白点着头,笑道:“我会的,谷姑姑,你能改口叫我吗?”
  黑衣人惨笑道:“你要我叫你甄逸兰?”
  贾完白心中一动,她不知道谷姑姑为什么要忽然惨笑,不过,她却不是要谷姑姑连名带姓的叫她!
  她摇摇头道:“谷姑姑,叫我兰儿,你是长辈,叫我兰儿好么?”
  黑衣人目光中闪动着泪光,看看贾完白,沉吟道:“我怎可这么叫……”
  贾完白笑道:“为什么不可以?你是谷大哥的姑姑嘛!”
  黑衣人陡的目光一亮,两弯蛾眉,扬动着内心的欢愉,但是,仅只是那么一瞬,这欢愉就消失了!但是,黑衣人依然笑着回答了贾完白:“我托大了!姑娘,我今后就叫你兰儿了!”
  贾完白先还耽心谷姑姑不肯,此刻一听,不禁高兴的笑道:“谷姑姑,你不是托大,你本来是兰儿的长辈嘛!”
  归大化适时在旁笑道:“小妹,你早该叫她一声兰儿了!”
  黑衣人双手掠着那满头青丝,回眸笑道:“归大哥,你说话可得当心着些······”
  归大化似是混身一震的应道:“我记得······”
  这时,贾完白不知道谷姑姑为什么会向归大化提出这种警告,但她已发现,谷姑姑隐瞒了很多的过去事情,不肯让别人知道,好象尤其是对自己······
  她想,最好是能岔开眼前的话头,否则,说不定弄得很尴尬,因为,谷姑姑本就似是不愿称呼自己为兰儿!
  贾完白心念电转,皱眉道:“谷姑姑,谷大哥去了这么久,怎地仍未回来呢?”
  经她这一问,倒真是问得大家都是一怔了!
  归大化第一个就觉出不妙,叫道:“可不?送个人怎会这久?”
  黑衣人也似自语般道:“这孩子莫非忘了进出地道的门户了么?”
  贾完白此时可比他们都更着慌得多多,瞪着大眼道:“谷姑姑,只怕这事不妙啊······”
  归大化也道:“君兰小妹,他可能会上那姓展的孩子的当了!”
  谷君兰扫了他一眼,低声道:“不会吧······那展伯骏跟他有什么仇?”
  归大化摇头道:“这小子千里追踪至此,岂能真无所图?”
  贾完白道:“他根本就是跟那三阴帮一伙的!”
  谷君兰就是不信道:“他不会是‘三阴帮’的人,至少,展云笙是不会让他的儿子投身到这种帮会里去的!”
  归大化道:“小妹,你记得那小子的话么?”
  谷君兰笑道:“什么话?”
  归大化道:“他对他爹不满得很!”
  谷君兰一怔道:“这倒有理······”
  贾完白眼见谷君兰这等镇定,不禁既佩服,又着急的道:“谷姑姑,我们得出去看看······”
  归大化赞同的叫道:“贾老弟说得对,我们该出去看看!”
  谷君兰皱眉沉思有顷,慨然道:“好吧!”
  贾完白笑了一笑,道:“谷姑姑,我领路······”身形一闪,就穿门而去!
  谷君兰知道她是关心谷梦远安危过甚,才会这等说出领路前行之话,自是不会怪她失礼的,只是微微一笑道:“兰儿,在庄外等我吧!”
  归大化此时可就高兴得逾乎常情,朗声大笑道:“小妹,你终于改变了决心了······”
  谷君兰闪身而起,淡淡一笑道:“涤狂仍在,我怎能不改变此志呢?何况······”
  归大化哈哈一笑道:“小妹,你要照顾梦远,你似乎负他太多吧!”
  谷君兰幽幽一叹道:“正是······我欠这孩子的也太多了……”说着,移步跨出石室!
  归大化朗笑相随,经过外间之时,顺手抱起那尚未痊愈的归武子,一同走出了这庄下的地室!
  谷君兰等着他封闭地室的通路,突然发出一声长叹道:“五年了,不算短的日子……”
  “醉柳庄”是空的!
  除了贾完白焦急不已的在庄门之外跺脚,庄内没有一个人影,非但那送客的谷梦远未见踪迹,连沈三胜也不在庄中!
  谷君兰的神情有些惨淡!
  而归大化更是苍发直竖!他看了看归武子,道:“好好的看守着庄子,我跟谷姑姑去查勘谷梦远的下落,你千万不能离开……以免有什么消息送来,无人知道……”
  归武子低应了声:“孩儿知道了!”
  归大化这才放心的陪同谷君兰行至庄外!
  贾完白一见两人出来,连忙迎了过来道:“谷姑姑,谷大哥不见了……”
  谷君兰点头道:“我已猜想到了!”
  贾完白道:“一定是那展伯骏搞的鬼……”
  谷君兰道:“也许是……但沈大侠为何也不见了呢?”
  贾完白摇头道:“怕不也中了那姓展的诡计了!”
  归大化摇头道:“展伯骏那有这等能耐?如果他能暗算了谷梦远,他就没有时间再去暗算得了沈师叔的了!”
  谷君兰点头道:“归兄分析得很对!兰儿,有什么痕迹留下么?“
  贾完白摇头道:“什么都没有!”
  谷君兰略一沉思道:“看来这是变起突然的了!”
  归大化应声道:“不错,否则,沈师叔会留下记号来的!
  贾完白这会儿可真方寸已乱,叫道:“姑姑,这怎么办呢?“
  谷君兰看她这份焦急,心中老大不忍,虽然自己心中几乎比贾完白更急,可是,却依然向她笑道:“兰儿,你放心,谷梦远这孩子不会这么年轻就死的!”
  贾完白听得心中又急又羞道:“姑姑······我们上那儿去找他呢?”
  谷君兰笑道:“让我们想一想吧······”说着,果然低头沉思!
  贾完白却又急向归大化道:“归前辈,你想他会怎么样了呢?”
  归大化摇头道:“贾老弟,急有什么用呢?谷大侠不会有什么差错的,他那一身武功,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贾完白无可奈何的一叹道:“真急死人了······”
  归大化适时一笑道:“贾老弟,莫让情思蔽灵智,你为何不冷静的想想呢?”
  贾完白闻言,宛如醍醐灌顶,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暗道:“我怎会变成这样的呢?难道我真是为情所蔽······”他连忙收敛心神,暗自运气调息!片刻之间,智珠忽现,灵台生光,心静神宁之极!
  归大化望着她那庄严的宝相,笑道:“贾老弟果是大智之才,可喜,可贺······”
  贾完白睁目一笑道:“前辈功德,晚辈感激不已!”
  适时,谷君兰抬头笑道:“归兄,咱们去趟‘断剑楼’吧!”
  归大化一怔道:“找展云笙么?”
  谷君兰道:“我想不出第二个去处!”
  归大化皱眉道:“展伯骏怎会带着谷梦远回‘断剑楼’去呢?小妹,如果要去,我认为应该去那‘三阴帮’总坛才是!”
  谷君兰笑道:“你认为展伯骏会这么做?”
  归大化道:“展伯骏来得不仅奇怪,而且追蹑谷老弟也并不假,足见他与那四大门派掌门被暗中送走之事,大有关系!”
  贾完白也笑道:“姑姑,归前辈说得对!”
  谷君兰笑道:“兰儿,我没说归兄说得不对,只是,展伯骏不但城府极深,而且是心机过人,他怎会去到‘三阴帮’呢?”
  归大化诧道:“他不是‘三阴帮’的人?”
  谷君兰道:“八成不是!因为你曾说那三阴帮也是受命于人的!”
  归大化点头道:“对!我记得,那三阴帮似是受制于‘神风牧场’!”
  谷君兰刚自一笑,贾完白已叫道:“姑姑,我想到了展伯骏的出身了!”
  谷君兰颇为嘉许的笑道:“说出来看看……”
  贾完白道:“展伯骏八成是那李含冰的徒弟了!”
  归大化一惊道:“真的么?”
  贾完白道:“那‘神风牧场’却是李含冰手下人办的!所以,那“神风牧场”实际就是李含冰对外连络的重地······”
  归大化道:“可能!”
  贾完白道:“那洞庭大会之上,是‘神风牧场’的三名高手暗算了四位掌门,才使他们落入‘三阴帮’手中,足见——”
  归大化插口笑道:“那三阴帮一定是由‘神风牧场’指使着才劫走四位掌门了!”
  贾完白道:“理应如此!”
  归大化道:“但那展伯骏怎会是李含冰的徒儿呢?”
  贾完白道:“他既能在浔阳用毒针伤了那么多武林人物,一定出身不是正人门下,而且,那根‘墨玉剑敕’在‘浔阳三义’手中,证明那‘黑水钓叟,鬼煞神愁’李含冰若非自去浔阳,就已派出······”他话音略顿,冷冷一笑又道:“李含冰一定是派了最得力最亲近的人去了浔阳······”
  归大化道:“是展伯骏?”
  贾完白道:“只有他最可能!”
  归大化想了一想,笑道:“就一切情况事论,到是挺为合理!”
  贾完白道:“除他之外,不会是别人!”
  谷君兰本是一旁倾听,闻言笑道:“兰儿,你分析得不错!他是李老魔门下!你们总不会忘记他曾施展过‘惊神七掌’的!”
  归大化顿脚道:“真是!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唉,小妹,我还有点令我不解的是,他为何要把人弄到青城‘断剑楼’?”
  谷君兰道:“这叫做舍近求远,出人意表之策!”
  归大化摇头道:“实在不懂!”
  谷君兰道:“展伯骏若真是图谋谷梦远这孩子,他一定不敢去崂山或‘神风牧场’,因为,他相信我们会去那儿找!”
  归大化苦笑道:“这倒真要去往青城一行了!”
  谷君兰一叹道:“如能赶快,也许我们能够半途截取······”
  归大化忽然大笑道:“小妹,若非你提起来,我倒忘记了······”只见他身形一闪,就奔向庄内而去!
  贾完白看得大为不耐的笑道:“姑姑,归老前辈这是干吗?”
  谷君兰笑道:“他必想起什么与那些暗布在外的眼线们的连络信号了!所以他才这等高兴的匆匆去取······”
  贾完白笑道:“谷姑姑,你认为谷大哥真被展伯骏暗算了!”
  谷君兰点头道:“否则怎会一点痕迹俱无呢?”
  贾完白道:“晚辈此刻倒对这事有些怀疑了!”
  谷君兰一怔道:“你不信梦远是被暗算了?”
  贾完白道:“展伯骏就算心机再巧,也暗算不了谷大哥的!”
  谷君兰道:“为什么?”
  贾完白道:“姑姑,你老可知谷大哥已具万毒不侵的功力?”
  谷君兰既惊又喜道:“真的?”
  贾完白道:“晚辈记得谷大哥说过,他已习成‘无我禅定’至高武学,是以,相信他不惧万毒!”
  谷君兰笑道:“若果这孩子真已习就‘无我禅定’,那倒真是不容易被人暗算的了!但他又怎会不留痕迹的离开此地呢?”
  贾完白道:“这正是晚辈百思不得此解之故……”
  一阵大笑声中,归大化又飞身而来!他手中多了一只雪一般白的信鸽:‘小妹,我已写好了通知,要那设在临沂的暗椿立即展开行动,注意展伯骏及谷老弟现在何处!”
  谷君兰笑道:“归兄这些年真是费了心血不少!不知你那暗椿一直布到何处为止?倘若他们已然发现又将如何告知你我?”
  归大化笑道:“小妹,这暗椿范围之广,也许你不愿相信,只要天下有‘三阴帮’之处,就有我的暗椿!至于告知你我使用的方法,我已规定有特殊暗号,每到一处,他们自能发现而来找我!”
  谷君兰听得一笑道:“归兄真可谓有心人了!”
  归大化笑道:“武林人物自应关心武林之事,小妹难道信不过愚兄么?”
  谷君兰笑道:“当然信得过!”
  贾完白此时却是听得心中暗暗吃惊,她也觉得归大化这关心武林之事,实是有出乎常轨!不过,她却没有说出心中的疑问!
  归大化此时已将信鸽放出,笑向谷君兰道:“小妹,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吧!”
  谷君兰笑道:“归兄,兰儿认为梦远那孩子不曾被暗算呢!”
  归大化一怔道:“怎见得?”
  谷君兰笑道:“因为他已身具万毒不侵功力!”
  归大化浓眉倏皱道:“这倒弄得更叫人迷糊了!”
  谷君兰笑道:“依我看,咱们的计划改一下如何?”
  归大化道:“一切依你,该怎么改呢?”
  谷君兰道:“青城之行,由归兄前往,但如在渡江以前仍无你手下暗椿消息,归兄就大可不必再去了!”
  归大化点头道:“小妹所见甚是,愚兄前往青城,小妹和贾老弟呢?”
  谷君兰笑道:“我去崂山,兰儿去‘神风牧场’!”
  归大化皱眉道:“小妹,这个计策果然甚妙,展伯骏任去那一处,都将被我等查出,可是,你最好跟贾老弟对掉一下!”
  谷君兰笑道:“归兄是否认为兰儿所去之处太远?”
  归大化道:“正是!而且也太危险!”
  谷君兰笑道:“我的看法与你正好相反!”
  归大化一怔道:“崂山怎会险过‘神风牧场’?”
  谷君兰笑道:“这是因为崂山已有准备,而‘神风牧场’却决不会有什准备之故,让兰儿独去那早已张网等待来入之处,岂非更险?”
  归大化笑道:“小妹料事,果是高人一等!”
  谷君兰笑道:“归兄不必捧我,三人行程,算你最远,但也数你最为轻松,因此,你应该不必作甚准备,立即登程才是!”
  归大化笑道:“如此愚兄就有偏了!”说罢,立即大步穿林而去!
  贾完白等归大化走远,这才笑道:“姑姑,你好象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吧!”
  谷君兰回眸笑道:“兰儿,你真聪明得很,你猜猜我还有什么打算?”
  贾完白略一沉思,笑道:“莫非我们不去崂山和‘神风牧场’?”
  谷君兰笑道:“你怎会看出我们不打算去崂山和‘神风牧场’?”
  贾完白笑道:“从归前辈的那句话!”
  谷君兰故意皱眉道:“那句话?”
  贾完白道:“就是那句‘武林中人自应关心之事’!”
  谷君兰心中暗暗一惊,笑道:“这句话有什么破绽么?”
  贾完白笑道:“关心本是应该,但归前辈似是关心得过甚了些,是以就令人觉得他这句话未免有些与事实不符!”
  谷君兰抚着贾完白香肩,笑道:“兰儿,你居然能听出这句话的不实,确是令我高兴!今后你与梦远行走江湖,我真是放心得很了!”
  贾完白听得芳心暗喜,脸上却又飞起红晕,低声道:“姑姑,你老高兴晚辈伴陪他……”她忽然觉得这个他字显得太直,大亲,不禁羞得住口说不下去了!
  谷君兰却望着她笑道:“找都找不到呢!”
  贾完白顿时低下了螓首,半响不敢抬起!
  谷君兰怜爱的一笑道:“兰儿,如果依你,你认为我们现下该怎么办?”
  贾完白这才慢慢的摇头道:“追踪归前辈而去!”
  谷君兰笑道:“那何不与他同行更好?”
  贾完白笑道:“归前辈既能言不由衷在先,只怕其中另有诈谋!我们暗地追随,既可查探谷大哥与那展伯骏的下落,又可暗访归前辈所隐瞒之事,岂不是一举两得吗?姑姑,你说对不对?”
  谷君兰笑道:“对倒是对,但却漏了一点!”
  贾完白笑道:“那一点漏了?姑姑快说嘛……”
  谷君兰笑道:“我们得先搜寻这‘醉柳庄’的附近一带!”
  贾完白恍然笑道:“可不是?我们竟然忘记了!说不定谷大哥根本没有离去,那岂不是冤枉的跑路了吗?”
  谷君兰微微一笑道:“兰儿,你可愿换一个装饰?”
  贾完白呆得一呆道:“姑姑,你要我穿回女儿装?”
  谷君兰笑道:“难道不好吗?何况你穿着这身衣服跟我同行,倘若遇到打尖、住店,那该有多不方便哩!”
  贾完白听得一笑道:“姑姑想得果是周到……只是——”她陡然摇头笑了!
  谷君兰似是已知贾完白心意,笑道:“兰儿,石室之内,有的是可以让你穿的衣服!”一拉贾完白,就走返庄内!
  盏茶时间不到,两人又碎步走出庄来!
  谷君兰依然一身黑色衣裙,只是在手中多了一支比普遍牙扇要小得多,仿佛由白玉镶成的骨扇!扇坠儿是黄的,黄得几乎金光闪闪!
  还我女儿之身的贾完白,却是穿了一身淡红!云鬓斜结,眉黛如春,娇美之中,带着三分野性!
  谷君兰看着她笑,因为她从兰儿的身上看到了昔日的自我!
  “兰儿,不许再用贾完白这个名字了!”
  贾完白——不,现在应正名为甄逸兰了!一笑道:“姑姑,兰儿穿这个好看嘛?”
  谷君兰笑道:“比姑姑我当年强多了……”
  甄逸兰羞笑道:“姑姑骗人……”
  由于甄逸兰自幼由祖父带大,虽然有保姆侍女照顾,但却缺少了一份母爱,自从见到谷君兰以后,她那小小的心灵之中,与生俱来的一份孺慕之思,竟然绕向这位谷姑姑了!所以,她象个小女儿般的撒娇了!
  谷君兰心中也无比的忻慰,笑道:“兰儿,咱们先查查这庄前庄后各处柳林吧!”
  两人身形一近,顿时宛如一黑一红双燕,飞没林中!
  查遍这占地数亩的柳林,却丝毫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但她们却在那庄后林边的湖畔,找到了一只小舟!这是一条特制的梭形快艇,无桨无舵,艇内艇外,全部漆成了淡蓝色,如不注意,与湖水几是分不清楚!
  谷君兰跳上小艇,不禁笑道:“兰儿,这是展伯骏的小舟么?”
  甄逸兰笑道:“姑姑,这可能不是!”
  谷君兰笑道:“兰儿,你真聪明得很!唉!归大化这个人倒也颇能粗中有细,看来以貌取人,真要失之子羽了!”
  甄逸兰笑道:“归前辈虽然有什么隐秘之事,想必也不会危害武林的?”
  谷君兰笑道:“利与害只在一念之间……”她突然长叹一声,又道:“兰儿,咱们不必在此浪费时间了!”
  说着,两人转身就待上岸离去!
  突然,甄逸兰的神色一变!叫道:“姑姑,这······这······是什么······?”
  谷君兰俏目也发现这椿诧事,柳眉一皱道:“兰儿,今天我们都错了!”
  甄逸兰黯然道:“真是······姑姑,到底这······”她话未说完已向右侧一片浓林中奔去!
  谷君兰急步相随,到得那片密林以后,不禁又是一惊!
  “是沈老前辈!”谷君兰皱眉道:“有救么?”
  甄逸兰俯身探了一探那躺在浓林中的秃头老人沈三胜胸前,竟然又是摇头不解的说道:“姑姑,沈老气息极匀呢!”
  谷君兰也俯身察看了一番,突然在沈三胜那双肩各拍两掌,一按上玉枕穴,只听沈三胜长叹一声,醒了过来!
  谷君兰嘘了一口气道:“沈三叔,你老没伤么?”
  沈三胜挺身坐起,摇头苦笑道:“没有!”
  甄逸兰急道:“沈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三胜看了甄逸兰一眼,轩眉道:“你是贾老弟么?”
  甄逸兰道:“我是!不过我叫甄逸兰!’
  沈三胜忽然大笑道:“姑娘,你果真是东邪的后人······”
  甄逸兰跺脚道:“沈老,到底怎么回事啊?真急死人了!”
  这情景只看得谷君兰在一旁微微一笑!
  沈三胜目睹甄逸兰着急之色,不禁笑道:“姑娘,容老朽喘口气吧······”
  甄逸兰气得嘟起了嘴!沈三胜却真个站起身来喘了一大口气,这才慢慢的向谷君兰笑道:“谷侄女,你已决心重出武林了?”
  谷君兰笑道:“涤狂未死,侄女不得不改变初衷······”
  沈三胜笑道:“夏老弟那一身功力,怎会遭人暗算呢?贤侄女当年作此决定,老朽就曾告知归大化要他劝阻……”话音一顿,他微微一叹道:“侄女心意,老朽敬佩得很!”
  谷君兰惨然一笑道:“往事不堪回首!沈三叔,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谁点了你老晕穴,送你躺在此处?”
  沈三胜苦笑道:“老朽直到此刻也不知是谁跟老朽开这么大的玩笑!”
  甄逸兰一怔道:“你老没见着那出手之人?”
  沈三胜道:“老朽在谷老弟与贾——甄逸兰退入庄内地室以后,我守住村口,直到谷老弟送那个青衣小伙子出来……”
  谷君兰道:“那青衫少年姓展,叫伯骏,是展云笙的儿子!”
  沈三胜一楞道:“这小子是‘三希快剑’的儿子么?’
  谷君兰道:“他自己说出的!”
  沈三胜略一沉吟道:“想不到展云笙的儿子也会有这高武功……啊!贤侄女可曾问过这展伯骏的师门出身?”
  谷君兰道:“问是问过,只是他不曾说!”
  甄逸兰插口道:“他可能是李含冰的徒儿!”
  沈三胜皱眉道:“姑娘猜得不错,否则这小子不会那么高明……”
  甄逸兰道:“沈老,那展伯骏曾否离去?”
  她这等问法,乃是想查证谷梦远是否被展伯骏所暗算!倘若展伯骏已离去,则谷大哥并非被他暗算,不然……
  沈三胜道:“展伯骏确已离去!老朽眼见谷老弟送他前面林边,握别分手,并见谷老弟转回来!”
  甄逸兰道:“他回来了?”
  沈三胜道:“姑娘,你……那谷老弟呢?”
  甄逸兰道:“不见了,沈老,你是何时被人点了晕穴?”
  “哦……”沈三胜皱眉道:“老朽是在谷老弟离此大约五丈远近之时,突然被人点了昏穴!当时谷老弟似是已然发现此事!”
  谷君兰面色一变道:“沈三叔,你确定谷梦远那孩子发现你被人暗算了?”
  沈三胜道:“就在老朽晕去刹那,仿佛听得谷老弟发出一声清叱……”
  谷君兰道:“若梦远已经发现,你老又怎会被人放在林中?”
  沈三胜苦笑道:“老朽糊涂了啊……”
  甄逸兰娥眉紧锁道:“姑姑,只怕这事更糟了!”
  谷君兰道:“可不是更糟!兰儿,梦远这孩子可能真的遇险了!”
  甄逸兰听得混身一震道:“姑姑,你是说那人比谷大哥武功更高么?”
  谷君兰道:“一定比你谷大哥高!否则,此人怎能在被发觉之后,仍能带了沈三叔从容而去!”
  甄逸兰妙目之中忽然含满了泪水道:“姑姑,这怎么办?这人……”终于她忍不住低泣不止了!
  谷君兰也心急如焚,望着甄逸兰长叹道:“兰儿,别急啊……我们会找得到他的!”
  沈三胜也低叹道:“姑娘,谷老弟他不会出事的……”
  劝慰尽管是劝慰,但对谷梦远的失踪却是丝毫无补!甄逸兰哭得更伤心了!谷君兰一把搂住她,也陪着落泪了!
  沈三胜锁着眉,连声长叹道:“贤侄女和甄姑娘别尽是哭啊!我们赶快去找找……”
  蓦地——一声怪异的冷笑之声,起自三人头顶,直刺得他们耳鼓作痛,三人不禁都被惊得发了僵!

  第十一章 不堪回首话当年
  接着,第二声冷笑又起!
  谷君兰倏地一拉甄逸兰闪身飞退丈许!同时沈三胜也横移八尺!三人心意相同,乃是怕的再遭暗算。
  其实,那发笑之人根本未曾存下伤人之心,否则,那里还有机会容得他们飞身躲避?
  沈三胜身形一稳,立即喝道:“林中朋友请出一见如何?”
  但四野沉沉,连那冷笑之声,也随着沈三胜话音消失!
  沈三胜眉头微皱,看了看谷君兰,沉声道:“看来这位朋友是看不起人得很!”
  谷君兰颇有深意的回顾甄逸兰一眼笑道:“兰儿,你怎么乖起来了?依你的个性,适才第一个发话喝叫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呢!”
  甄逸兰扭怩的一笑道:“姑姑,我好象换了衣服连个性也跟着换掉不少!刚才我本来是要喝叫的,但不知怎地话到口边又吞了回去!”
  谷君兰笑道:“你长大了……所以,你懂得收敛了!”
  甄逸兰低头一笑,道:“姑姑,我们要不要入林搜寻……”
  突然,一声冷笑自三人身后传来——“不必搜,老夫在此!”
  三人闻声,全是心头狂震不已!以他们的耳目之灵,居然不知对方何时自林中绕到自己三人的背后,对方武功之高,真是令人骇绝!
  顿时,三人霍地旋身,暗地里凝功戒备的举目望去——
  只见在三丈以外,站定了一位容貌清癯,目闪紫电,身裁瘦长,白发高束,面带淡笑的黄衫老人!
  谷君兰秋波微转,喝道:“阁下是谁?”
  她话音甫告出口,突然身旁本在发楞的甄逸兰,忽然疯狂般的向着那老人奔去,口中却大声的叫道:“爷爷,是你呀……”她一下子笔直冲到了老人怀中,仰着头连笑带叫道:“爷爷,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你……你把兰儿吓坏了……爷爷,你……见到春兰她们了……哼……准是她们告诉你的……”
  她似乎是想一口气把所有的话都要说完,结果,她却什么话也没有说清楚,只逗得老人哈哈怪笑!
  谷君兰在甄逸兰狂奔而去之际本是大大一惊,但等到听得甄逸兰叫这黄衫老人爷爷时,不但知道了这老人的身份,而且也宽心大放!
  沈三胜呢?他本与这位居住东海的“四方大侠”之中的“瘦方朔邪侠”甄九,有过数面之雅,照理应该认识才是!可是,由于这位号称“东邪”的怪侠,精擅易容之术,每次相见,除非是“瘦方朔邪侠”自己说出,否则,沈三胜就从未能认出!
  此刻沈三胜谷君兰既然知道了老人是谁,自是举步前去相见!
  甄逸兰在老人怀中揉了半天,似是才想起谷姑姑他们,忙着松开了爷爷,回头招呼两人,正好谷君兰和沈三胜已走了过来!她微微一笑,向黄衫老人道:“爷爷,这位是——”忽然她嘟起小嘴,不往下说了!
  敢情“邪侠”已在跟沈三胜打起招呼了!“沈兄,武夷一别,算来该有十年了吧!”
  沈三胜抱拳大笑道:“甄兄仙驾,轻易不离东海,此番突在中原现身,倒真是大出兄弟意料之外了!不知甄兄来此有何贵干?”
  甄老人淡淡一笑道:“老夫乃是为了兰儿这个丫头……”他一指甄逸兰,又道:“这丫头真费尽了老夫心血,淘气透顶!”
  沈三胜突然大笑道:“兰姑娘的淘气,恐怕还比不上甄兄昔日多多!”
  甄老人依然淡淡笑道:“沈兄,老夫并非淘气啊!虽然承蒙武林朋友们送了老夫一个‘邪’字雅号,不过,老夫倒不以为忤……”老人目光一转,忽然长叹一声道:“人间最可怕之事,莫过于昧着良心,满口仁义道德,而其所作所为,却又是无一不邪得万死难赎其咎……”
  沈三胜听得心中大大一震,笑道:“甄兄语重心长,发人深省……”
  甄老人哈哈一笑道:“沈兄,老夫谢谢你的奉承了!”话音一顿,陡地目光一寒,厉声向静立一旁的谷君兰道:“你是谷君兰?”
  谷君兰免首道:“晚辈正是谷君兰!”
  甄老人冷冷一笑道:“你们‘剑林四绝’的名气不小啊!可惜老夫雄心淡去得太早,以致未能目睹尔等不可一世的雄风……”
  老人的这几句话说得不轻,谷君兰听在耳中,大不受用!
  甄逸兰却是料不到爷爷会这么对谷姑姑讲话,一时之间,倒弄得笑容僵在脸上,表情尴尬已极!
  谷君兰对于甄老人却是恭敬已极,虽然“邪侠”甄老人。口中说出的话是相当难听,而她竟能忍受了:“您老这么说,真叫晚辈汗颜无地!”
  甄老人嘿嘿笑道:“姑娘,那姓夏的小子呢?”
  谷兰君神情一黯,道:“晚辈已十多年没见过他了!”
  甄老人突然一撇嘴,冷笑道:“姑娘,你是否对昔日之事感到后悔了?”
  谷君兰摇头长叹道:“老前辈能不问这事么?
  甄老人扬眉笑道:“不问?老夫……”老人陡地目光一寒,怒声道:“姑娘,你知你的所作所为,害了多少人么?你知道你留下了多少仇恨的种子在武林之中么?”
  谷君兰的双目之中,已饱含了泪光,低声道:“甄老……那不是晚辈的错……”
  甄老人目光象两柄利剑般射过来:“姑娘,你认为那是谁的错?谁?谁?”
  老人暴怒的口气,逼得谷君兰螓首低垂,象哭般的回答:“晚辈不知道,晚辈并非有意如此,我从来不想伤害任何人,这……这只是苍天……命运……”
  “邪侠”似是发作了他那种不可理喻的邪性,冷冷喝道:“谷君兰,你知道老夫那蠢子笑予的结果么?”
  谷君兰摇着头!她不知任何人的结果,虽然“神剑情痴”甄笑予应该是她最关心的一位老友,但是,她根本无权去关心他们!
  如果说她已经知道了一些关于甄笑予的事,那仅仅是在见到了甄逸兰这孩子以后,她知道他终于结婚了……
  她曾经几次压制不了内心的激动,想探问兰儿的母亲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但她却几度又忍住了!她不想让昔年的那些伤心事影响兰儿心理!
  现在,“邪侠”居然提出来了!这些应该早被埋葬的往事……她不敢去想!
  她曾希望那一切早该过去,她曾以为一切在南岳“七星争月”大会以后,都业已解决得干干净净!谁知,这些事却并未过去呢?
  从归大化的甘心为自己奔走,从夏涤狂突遭惨死,以及成世雄、凌霄的敛迹江湖;甄笑予,展云笙,华元翰三人的立即结婚来看,果然是自己给他们造成了很多的不幸与痛苦……
  她的芳心绞痛!她抬目偷偷的看看甄逸兰——这孩子正瞪大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甄老人脸上转来转去,仿佛正在想着爷爷为什么要在谷姑姑面前发脾气,而且,为什么要在谷姑姑的面前提起那位自己未曾见过的爹爹……
  谷君兰终于忍不住低泣出声!她无言以对甄老人……
  “邪侠”却毫不放松的嘿嘿道:“你哭什么?老夫没跟你算帐已是很例外的了——”话音一顿,甄老人忽地长长的叹了口气,又道:“你毁了笑予,姑娘,你令老夫伤心……”“邪侠”的脸上罩上了一层愁云那么深,那么厚……
  谷君兰流着泪道:“老前辈……您老知道这不是晚辈的错啊……”
  “邪侠”甄老人没答话!但却缓缓闭上双目······
  甄逸兰轻移莲步走到谷君兰身边,低声道:“姑姑,你认识兰儿的爹么?”
  谷君兰含泪点头!
  甄逸兰接着道:“姑姑,你们相处得很好么?”
  谷君兰依然点头!
  甄逸兰突然皱眉道:“姑姑,你们既然相处得很好,爷爷为什么又要怪你?莫非我爹做了什么对不起爷爷的事么?”
  谷君兰看着甄逸兰半天,才低声道:“兰儿,别误会你爹!老人生气是因为我······”
  甄逸兰惑然的问道:“爷爷为什么生你的气?姑姑,能告诉我嘛?”
  谷君兰凄凉的望着甄逸兰道:“兰儿,你爷爷从没告诉过你么?”
  甄逸兰摇头道:“没有!爷爷从来不跟兰儿讲爹的事!”
  谷君兰幽幽的看了老人一眼,道:“兰儿,你爷爷很可怜······”
  甄逸兰道:“我不信,爷爷虽然个性很怪,但并不可怜······”
  谷君兰道:“不!兰儿,他老人家确是很可怜!因为,他失去了他那最心爱的儿子,这对老年人而言,是很痛心的······”
  甄逸兰忽然一惊道:“姑姑,我爹死了么?”
  谷君兰道:“不!他不会死······”
  甄逸兰松了一口气道:“既然没死,爹总会回头的!”
  谷君兰伤感无已的抚着兰儿道:“是的,你爹会回来的!只是……”她低叹一声道:“兰儿,你爹太伤老人的心了!”
  甄逸兰道:“姑姑,你怎么知道……”
  谷君兰道:“这……兰儿,一切皆因我而起啊……”
  甄逸兰皱眉道:“姑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吧!”
  谷君兰长叹道:“兰儿,这话说起来太长,我只能告诉你,你爹文才武功,在武林年轻的一代之中均应列入第一流人物……”
  甄逸兰笑道:“那自然了,否则姑姑也不会跟他很好,是么?”
  谷君兰凄凉一笑道:“可惜的是,他只比一个人差了些……所以才种下了这些叫人永还无法弥补的痛苦遭遇……”
  甄逸兰问道:“那个人是谁?”
  谷君兰道:“夏涤狂!”
  甄逸兰一怔道:“姑姑,是不是爷爷刚才问你的那个人?”
  谷君兰苦笑道:“正是!兰儿,因为夏涤狂的出现,才使我未能嫁给你爹,而且,也因此而使你爹不肯振作……”
  甄逸兰摇头一笑道:“姑姑,爹不是娶了我娘么?”
  谷君兰道:“他为了延续甄氏香火,不能不娶妻生子啊!”
  甄逸兰笑道:“我并没有兄弟呀?姑姑,爹岂不是失望了么?”
  谷君兰也苦笑道:“这……姑姑也不知道了!不过,你爹这多年来听说归隐‘埋剑山庄’,不问世事,不求上进,所以才令老人伤心……”
  “邪侠”甄老人本是背手向天,听着两人对答,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等到谷君兰说到甄笑予归隐“埋剑山庄”,不肯过问武林之中大事,才伤了自己的心这句话,不禁沉声喝道:“胡说!老夫岂是为此难过?”
  谷君兰和甄逸兰同时被老人喝得一怔!
  甄逸兰笑了一笑道:“爷爷,你为什么难过呢?”
  谷君兰也几乎在同时问道:“老人家不曾怪责甄兄了么?”
  但是,“邪侠”的回答,却令两人更是一惊!
  “这孩子早就不在‘埋剑山庄’了!”甄老人低低一叹又道:“他失踪已近十五年了!”
  谷君兰一时之间倒呆在当地,久久不能出声!这件事也太出乎她意料之外了!
  她记得在她跟夏涤狂分手以后,在哥哥谷天民府中住了半年,便又单身双剑行走江湖,其间还见过甄笑予的!当然,甄笑予对她依然一往情深!
  而她,为了名节,为了夏涤狂,也为了甄笑予在武林中的清誉,她毅然决然的不辞而别,隐居在恒山“破尘庵”!
  直到五年前听说“惜兰香苑”被焚,夏涤狂遇害,她才重入江湖,与归大化暗中行事,查探杀害夏涤狂凶手!五年中,他们依然未曾查出凶手是谁!
  现在,连甄笑予也失踪这么久;怎能不令她震惊?她目中泪光再现,低叹道:“老前辈,你该派人去找……”
  “邪侠”冷冷一笑道:“老夫当然派人找过!可是,十五年来,老夫所派的人,一批一批都是失望而归,连老夫自己也空劳往返了多少次!”
  谷君兰听得只能连声叹息!
  沈三胜道:“甄兄,依兄弟之见,恐怕你得另外设法了……”
  甄老人笑道:“不错,老夫已经想好了一个办法!”
  甄逸兰闻言忙道:“爷爷,你想了什么办法?”
  甄老人笑道:“老夫乃是想的垂饵钓鱼之法!”
  谷君兰闻言,心中一动!低声道:“老前辈用什么人作饵?
  甄老人目光一亮,笑道:“姑娘,你倒是聪明得很,大概你已经知道老夫心意了!”
  谷君兰俯首应道:“晚辈想不出作饵之人是谁!”
  甄老人嘿嘿笑道:“姑娘真的想不出来么?”
  谷君兰道:“晚辈虽然想了几个,但却不知是否可行!”
  甄老人道:“你先说说看!”
  谷君兰道:“晚辈曾想到你老可用兰儿母女作饵,要人在武林中散布谣言,就说兰儿母女被仇家所害……”
  谷君兰话未说完,甄老人已摇手道:“此计不通得很!兰儿的妈妈早在生下兰儿之时,就得了血崩之症死去,怎可拿她母女作饵?”
  谷君兰听得皱眉道:“老前辈何不用自己作饵?晚辈相信甄兄如果听说你老有恙,他一定会去至东海探望的!”
  甄老人笑道:“此计依然不行,老夫向来不肯自己咒自己!”
  谷君兰摇头道:“晚辈想不出来了!”
  甄老人笑道:“真的想不出来了?”
  谷君兰道:“真的!”
  甄老人陡然仰天哈哈大笑道:“姑娘,你可知解玲还须系铃人这句话么?”
  谷君兰闻言一怔!
  甄兰逸却大为意外的叫道:“爷爷,你要拿谷姑姑当香饵么?”
  甄老人笑道:“兰儿,你说爷爷这办法妙不妙?”
  甄逸兰摇头道:“不妙!”
  甄老人双目一翻道:“小丫头怎可批评长辈办事不好?当心爷爷揍你!”
  甄逸兰笑道:“爷爷你知道谷姑娘愿不愿意?”
  甄老人道:“管她愿不愿,爷爷做事,几时问过别人来?”
  甄逸兰小嘴一鼓道:“爷爷,你怎能不讲理?”
  甄老人道:“爷爷要是讲理,怎会被人唤作‘东邪’?”
  甄逸兰往日跟随爷爷,倒并没觉得爷爷做事有何乖僻之处,但是,自从她与谷梦远相处以来,这才发现爷爷行事,仿佛一切都得依他而不必考虑别人!果真是大大的不可理喻得很!她想了一想道:“爷爷,你还是应该问一下谷姑姑啊?”
  甄老人皱眉道:“兰儿,你何时学会了这一套?”
  甄逸兰笑道:“爷爷,兰儿学会了讲理不好吗?”
  甄老人冷冷笑道:“好个屁!小丫头,将来有你苦吃的了!”
  甄逸兰笑道:“爷爷,你别替我担心······”
  沈三胜忽然插口道:“甄兄,令孙女智慧过人,倒是不必你老烦心了!”
  甄老人道:“沈兄恐怕言不由衷吧?”
  沈三胜笑道:“兄弟说的实话!”
  甄老人笑道:“好吧,老夫相信沈兄一次……”话音一顿,突然掉目望着谷君兰道:“姑娘,老夫带你去趟东海可好?”
  谷君兰此时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低声道:“老前辈心意,晚辈十分了解,只是晚辈现在有两件大事急于要办,老前辈可否宽限些时日再去东海呢?”
  甄老人寒着脸道:“什么大事?姑娘,难道还有比老夫之事更重要的么?”
  谷君兰道:“这两椿事跟老前辈要办的事同等重要!”
  甄老人冷冷喝到:“说出来!”
  谷君兰道:“第一件,晚辈要查探夏涤狂现在何处?”
  甄老人冷笑道:“第二件呢?”
  谷君兰道:“晚辈家兄爱子寻找晚辈,这才此子忽告在此庄失踪,晚辈急于要找出此子方能安心!”
  甄老人闻言嘿嘿一笑道:“就这两件事?”
  谷君兰道:“止此两事办妥,晚辈即去东海!”
  甄老人目满一转,笑道:“姑娘,你准备走趟东海吧!”
  谷君兰心中一动道:“莫非你老知道那夏涤狂的下落?”
  甄老人点头道:“知道!”
  谷君兰凄然一笑道:“他现在何处?”
  甄老人双目一瞪道:“到了东海,老夫自会告知于你!”
  谷君兰微一沉吟道:“老前辈,我那侄儿的事呢?”
  甄老人道:“老夫知道!”
  谷君兰道:“这孩子现在何处?”
  甄老人笑了一笑,看了看兰儿道:“兰儿,你胆子不小啊!”
  甄逸兰闻言,心中灵光一现,大声道:“爷爷,是你,一定是你!你……爷爷……别人那能有这大能耐……”
  甄老人笑道:“兰儿,你叫了半天什么呀?爷爷怎么了?快说!”
  甄逸兰跺脚道:“爷爷,是你把谷大哥弄走了吧!”
  甄老人笑道:“丫头别耍赖,爷爷可没看到什么谷太哥……”老人顿了顿话音,又道:“不过,老夫倒是抓住了一名傻瓜!”
  甄逸兰一听,心中可就放了心了!她一下子跳到老人身前,抓着老人的衣袖,撒骄的叫道:“爷爷,那就是谷梦远大哥嘛!喏,也是谷姑姑的侄子!”
  甄老人笑道:“是么?怎的这小子那么傻呢?”
  甄逸兰笑道:“爷爷,谁说他傻来?谷大哥武功高明得很哩!”
  甄老人忽地仰天大笑道:“不错,武功确是高明……”
  甄逸兰不得老人说完,就高声叫道:“爷爷,你把谷大哥怎么样了?”
  甄老人笑道:“没怎么样,让他睡上一觉!”
  甄逸兰一惊道:“爷爷,你伤了他?”
  甄老人笑道:“伤不了!这傻小子不但身俱隐居普陀的五位老人的武功,更叫人吃惊的是,他还有着一身传自葛寒的绝学!”
  甄逸兰不知道葛寒是何许人,闻言只是笑了一笑:
  但是,谷君兰却是听得心中狂喜!
  而沈三胜则是听得摇头咋舌!忍不住脱口道:“甄兄,那位谷老弟真的身具葛老人的武功么?”
  甄老人道:“这傻小子曾施展了那套‘空灵拳’,若非老夫识货,恐怕这小子早就脚底揩油,溜之乎也了!”
  甄逸兰笑道:“爷爷,葛寒是谁?我记得谷大哥说他师父是叫‘紫竹林中客’嘛!”
  甄老人笑道:“葛寒乃是百年前的一位怪侠,自称‘空灵炼士’,是不是就是‘紫竹林中客’,爷爷可不知道,但此老武功之高,在当时只有两个人可以跟他差相比拟!”
  甄逸兰大感兴趣的笑道:“那两位高人又是谁?”
  甄老人笑道:“一位人称‘无影老人’夏腾,另一位则是‘独行狂叟’吴伯芝!但若真论神功修为,葛老强过夏老少许!”
  甄逸兰笑道:“爷爷,他们都还在不在?”
  甄老人笑道:“爷爷可就不知道了!如果他们还在,至少都有一百四十以上年纪······爷爷还是五十年前见过他们······”
  沈三胜适时笑道:“谷梦远老弟既然身具葛老武功,想必这三位怪侠都还没有仙去呢!”
  甄老人道:“沈兄所见,与老夫相同!所以——”
  他看了兰儿一眼笑道:“那傻小子才没吃苦哩!”
  兰儿笑了笑道“爷爷,你也有怕人的时候呀?”
  甄老人摇头大笑道:“小丫头,连爷爷你都挖苦起来了?好!爷爷回头就找那姓谷的小子算帐,不怕爷爷不够本!”
  兰儿笑道:“爷爷,谷大哥现在何处?”
  甄老人笑道:“临沂城内!”
  兰儿回顾了谷姑姑一眼道:“爷爷,咱们要去看看谷大哥!”
  甄老人皱眉道:“小丫头,你连爷爷都不相信吗?”
  兰儿笑道:“谁说不相信爷爷了?”
  甄老人道:“那你要去临沂干吗?”
  兰儿笑道:“看谷大哥呀!”
  甄老人两眼一瞪道:“他此刻睡得太熟,你何必去打扰他呢?”
  兰儿微微一惊道:“爷爷,你用的什么手法呀?莫非你……”
  甄老人冷冷一笑道:“爷爷既然发现这小子可能是‘空灵炼士’葛老的传人,而且又与那五个老家伙有关系,爷爷还敢对他怎样?”
  兰儿柳眉双聚,仍然发急的问道:“爷爷,你到底用什么手法让谷大哥熟睡的嘛!快讲呀……”
  甄老人皱眉道:“丫头,爷爷只是点了他的‘涌泉穴’涌已……”
  老人此口一出,三人同是大吃一惊!
  沈三胜忍不住叫道:“甄弟,这练武之人的脚心‘涌泉穴’岂能点得?只怕谷老弟凶多吉少……”
  兰儿更是叫道:“爷爷,你这么做岂不是伤了谷大哥的阳经七脉么?”
  甄老人嘿嘿一笑道:“你真那么开心他么?”
  兰儿叫道:“是的,爷爷,你知道么,除了爷爷,兰儿从来没开心过别人的,但是,对于谷大哥却是例外,爷爷,你要是伤了他,我……”突然,她的话音几乎变成了哭泣……
  甄老人那对长眉倏忽的动了几动,笑道:“兰儿,你说这话不怕伤了爷爷的心么?”
  兰儿哭道:“爷爷,是你先伤了兰儿的心的!”
  甄老人目光黯然的一叹道:“兰儿,走吧,我们快点到临沂去……”
  兰儿强忍着泪道:“爷爷,谷姑姑也要去么?”
  甄老人冷笑道:“当然!她并且得随我立即返回东海……”他看了沈三胜一眼,又道:“沈兄,拜托一椿事好?”
  沈三胜抱拳笑道:“甄兄,但讲无妨!老朽能够尽力,必将全力以赴!”
  甄老人笑道:“就请沈三胜传言天下,‘剑林四绝’之中的‘冰心红袖’谷君兰已被老夫擒去东海旋玑岛了!”
  沈三胜皱眉道:“甄兄,这个擒字适当吗?”
  甄老人嘿嘿一笑道:“若不用擒字,只怕那孽障依然不肯出面呢!”
  沈三胜闻言尚在犹豫,谷君兰已凄然一笑道:“沈老,你就照甄老所说的办吧!”
  沈老胜看了谷君兰一眼,突然会意的笑道:“好!好!老朽定将此是办妥……”
  甄老人冷冷喝声:“走!”一手抓住兰儿,一手抓住谷君兰,便自电射突林而去!
  临沂城内的“悦来客栈”。
  谷梦远正缓步自上房走了出来!
  他的确是派“东邪”甄九以特殊独门手法,点了“涌泉穴’,但是,他却有一种冲开穴道的功力!
  那是他五位师兄之一,“云山布衣侯”夏之扬的“无相神功”,他凭着这樁自己只有五成火候的佛门绝学,冲开了穴道!
  他稍稍作了一番调息,发觉自己已丝毫未曾受到伤害,这才令他对那位白发黄衫老人的怒意减去了一半!
  尤其在他想及自己怎样被这位白发黄衫的老人点了穴道时,更是几乎要忍不住哈哈大笑······
  原来谷梦远在送走了展伯骏以后,便转身自注外回来,就在他到达那庄前的空地中央之时,他突然发现了诧事!
  那盘膝在庄门之内的沈三胜,竟然被一位身着杏黄长衫,面容清瘦,满头白发的瘦老人制住!
  谷梦远目睹斯情,不禁大大的吃了一惊!他想不出这黄衫老人是何时来此!又由何处来此······
  因而,在一惊之下,又不免微微一楞!
  谁料就在一楞之际,那白发黄衫老人居然迅快的一把扛起沈三胜,飞身向庄后逃去!
  谷梦远怒喝一声:“老匹夫大胆······”一顿足,展开,“惊虹遁影”身法,电疾赶去。
  可是,他搜遍了整个后庄,却不曾发现黄衫老人!甚至当他咬着牙查遍了庄后的柳林,依旧也不见人影!
  谷梦远只气得连连跺脚,无可奈何之下,转身正要进庄,突然发觉在那靠右侧柳林附近,有道黄影一闪!
  他冷笑一声,突施全力,腾身扑去!果然,就在他赶至柳林以外,这位白发黄衫老人,正缓缓地一步,一步在通往临沂城的道之上悠然行走!
  那扛在老人肩头的沈三胜,已失却踪影!
  谷梦远心中暗道:这老家伙把沈三胜弄到那儿去了?他转念之间,人已追到老人身后!
  这瘦瘦的白发黄衫老人,似是根本未曾觉得有人在他身后赶来,依然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
  谷梦远在心中冷冷的笑着,这老人真是托大得很,尚芳此刻自己在身后偷袭,十拿九稳这老人无法遁脱!只是,他岂是这等小人?
  他心中确是对这老人极为生气,因为他不喜欢暗算别人之徒,何况这老人更把沈三胜藏起了?但他却又不肯有失自己的名家风范;是以,他几次想飞越老人头顶,堵住老人去路,结果却又觉得这种做法,未免是对老年人不太恭敬了些!所以,他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先行出声喝问!
  谷梦远主意打定,便重重的咳嗽一声道:“老丈,请借光问句话儿!”
  他本以为这一问,对方准会回答!所以,他就停步相待谁知那位老人竟象个聋子一般,连头都不曾回一下!
  谷梦远就算是个泥人,此刻也不禁犯了土性!他恨恨地加重脚步,赶至老人身后,怒喝一声道:“老头儿,你把沈三胜怎么样了?在下是看你一把年纪,不愿恶言相同,你可得识相些才好……”
  这黄衫老人说来也怪,谷梦远好话相请,他到装聋作哑,容得谷梦远怒声喝问,竟然又引来了老人的一阵大笑!笑声一敛。老人霍地旋身,目光宛如两道寒电一般,直射谷梦远,半晌方始冷冷地喝道:“年轻人做事,最要紧的是能开门见山,想说就说,想做就做,偏你这娃儿,要是能早明向老夫询问,岂不省事多?”
  黄衫老人话音顿了一顿,嘿嘿一笑道:“娃儿,你莫非心中有些不忿么?老夫为人就是讨厌那些过份世故的家伙,如果你娃儿喜欢这套调调儿,咱们就一切免谈!”
  谷梦远想不到这老人一开口就来上一番教训!真是令他怒不得,笑不得,直楞楞地呆了半晌!
  黄衫老人目睹谷梦远楞楞不语,不禁哈哈笑骂道:“娃儿,年纪轻轻地,想什么鬼心事?假若老夫对你怀有敌意,娃儿,你这小命还要是不要?”
  谷梦远被老人这一笑骂,到真骂得心中一震!他想都没想,脱口道:“多谢老丈好心指教……”
  黄衫老人两道清眉一扬,笑道:“酸矣迂矣!娃儿,老夫看你出息不大!”
  谷梦远皱眉道:“在下有没有出息,与老丈似是无关吧!到是在下向老丈请教之事,老丈何以不愿回答?”
  黄衫老人道:“什么事?”
  谷梦远心中暗忖:你到善忘得很!口中笑道:“老丈把沈三胜怎么样了?”
  黄衫老人道:“沈三胜?谁是沈三胜?”
  谷梦远暗骂这老人到真会装佯,冷冷道:“老丈忘了适才在‘醉柳庄’扛走的那位秃头老叟了么?”
  黄衫老人笑道:“娃儿,你的眼力很强嘛!”
  谷梦远不快的应道:“老丈为什么不愿回答在下所问?”
  黄衫老人道:“那秃老儿是沈三胜么?”
  谷梦远闻言微觉意外的一怔道:“敢情老丈不认识这位老人家么?”
  黄衫老人怒道:“认识他老夫又何必推托?”
  谷梦远道:“老丈既然不识沈三胜,为何将他掳走?”
  黄衫老人大笑道:“因为他是‘天魔教’的爪牙,所以老夫要为武林除害!”
  谷梦远摇头道:“老丈当真不知这秃叟却是沈三胜么?”
  黄衫老人冷笑道:“沈三胜昔年与‘四方大侠’齐名,是何等英雄人物,怎肯自甘下流,竟作一个女魔的走狗?娃儿,你不老实!”
  谷梦远闻言,俊面一红道:“在下说的实话!他确是沈三胜!”
  黄衫老人嘿嘿一笑道:“娃儿,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谷梦远道:“结伴而来,萍水之交……”
  黄衫老人插口道:“言不由衷!”
  谷梦远暗自一惊,心想,这老人不简单得很!口中应道:“不过,沈老与在下长辈相识!”
  黄衫老人一笑道:“这还象话!”但老人面色忽然一沉又道:“娃儿,你是否也是那女魔手下之人?”
  谷梦远听得失笑道:“凭她也配?老丈太小看在下了!”
  黄衫老人道:“好哇!你既非‘天魔教’中人,为何要救沈三胜?”
  谷梦远暗中忖道:这老人说话前后不符得很,从他这句话,他明明认得沈三胜,故作不识,是否别有阴谋?
  谷梦远转念至此,不禁大为着急,他耽心沈三胜说不定业已丧命于眼前这黄衫老人之手了!心情一急之下,竟是双目一瞪,大叫道:“你是不是暗害了沈三胜?”
  黄衫老人一见谷梦远这等发急神态,反而淡笑道:“娃儿,别那么着急,老夫不会杀死无能还手之人!”
  谷梦远这才略略放心的问道:“老丈,沈老现在何处?”
  黄衫老人不答所问,反而怪笑一声道:“娃儿,你叫什么名子?”
  谷梦远心中实是相当恼怒,却又发作不得的没好气的答道:“在下天台谷梦远!”
  黄衫老人点头道:“不坏,这个名字取得不坏······”略一沉吟,老人忽地神秘一笑道:“娃儿,你爹可是谷天民总督?”
  谷梦远老大的一惊道:“正是······老丈你怎知在下身世······”
  黄衫老人笑道:“你爷爷是谷扬吧!”
  谷梦远更是吃惊的道:“老丈······你怎能这般清楚在下家中之事?”
  黄衫老人道:“令祖谷扬,名列‘四方大侠’之一,令尊谷天民不仅官高爵显,而又勤政爱民,口碑戴道,怎能叫天下人不知不晓?”
  谷梦远闻言极为感激的向老人一揖道:“多谢老丈赞誉,在下代家祖家父谢过······”
  黄衫老人一摆手道:“免啦!”接着又扬眉一笑道:“娃儿,你还想知道那秃叟的下落么?”谷梦远道:“敢求老丈说明······在下感激不尽!”
  黄衫老人道:“老夫不要你的感激!只有一个条件!”
  谷梦远道:“老丈请说,只要在下做得到,在下绝不推辞!”
  黄衫老人笑道:“当然做得到!娃儿,老夫要试试尔的武功如何?看你是否称得上是‘四方大侠’之后?”
  谷梦远闻言一楞道:“老丈是要在下跟你动手比试么?”
  黄衫老人道:“怎么,可是不敢?”
  谷梦远豪气干云的笑道:“非是不敢,只是不该!”
  黄衫老人诧道:“为什么不该呢?”
  谷梦远笑道:“老丈年纪如此之大,乃是在下的长者,倘若动手之时稍有不慎伤及老丈,那叫在下如何心安?”
  黄衫老人目光一亮,叫道:“好狂的娃儿!”哈哈长笑三声,又道:“小子,你能走出老夫手下十招不败,不但老夫就说出那沈三胜的所在,而且老夫立即返回东海!”
  谷梦远微微一笑道:“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但他话音出口以后,突然又心中一动,黄衫老人这句“立即返回东海”引发了他的疑念,忙又道:“老丈,在下也有个请求,不知老丈可否能应允在下?”
  黄衫老人道:“娃儿,你的花样不少啊!”
  谷梦远笑道:“在下想请教老丈尊姓大名!”
  黄衫老人似是颇为意外的微微一怔道,“娃儿,你要问老夫名号么?”
  谷梦远笑道:“理应叩问!”
  黄衫老人摇头冷冷应道:“不必!老夫从来不曾自报名号!倘若你娃儿够聪明,将来你自会能想得出来老夫是谁!”话音略顿之间,老人又复和颜悦色的一笑道:娃儿,别再耗着了,出手吧!”
  谷梦远剑眉连连耸动,似是还想争持己见,不过,当他发觉老人那一脸笑以后,却又改变了主意,抱拳一笑道:
  “晚辈遵命……”他略略退了三步,双臂直垂,目光凝注黄衫老人一瞬也不瞬的缓缓地调匀了真气,这才单掌一立道:“老丈留心了!”掌式如刀,斜斜一拍而出!
  他这等出掌方式,不仅极为奇特,而且看上去轻飘飘的,丝毫不见力量,休说并未击实,即使拍中对方,也不见得伤得了人!
  可是,事实却不如此简单!
  黄衫老人在目睹谷梦远出掌方式以后,脸色立时一变!刹那间,他收敛了那种轻视的目光!
  谷梦远掌力缓缓逼来,黄衫老人面色凝重的合掌相待,容得那股飘飘然的掌力,象微风般拂向身前之时,黄衫老人才双掌倏地一翻,还击过去!
  黄衫老人的掌力发出,这才显出谷梦远这手不起眼的斜斜立掌一拍之势,竟是含有千钧重压之力!
  双方掌力一合,立即传出一声巨震!
  谷梦远扬眉一笑道:“老丈好掌力!”
  他已试出老人掌力之强,乃是自己出道以来所仅见,不禁心中大为赞佩!而且,他也决心不再比拚内力!身形陡地一旋,双掌暴提,电疾向老人攻击!
  黄衫老人在谷梦远飞身过来之际,已自哈哈·笑道:“娃儿,老夫料不到你是‘空灵’葛老传人!”话音一顿,长袖连挥,已然化解了谷梦远的七掌!
  谷梦远一连七掌无功,心中大大一凛,自是激起了豪性长啸一声,掌势陡变,忽高忽低,忽上忽下,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忽虚忽实,直如一团黑影,围着黄衫老人四周,飞来飞去!
  黄衫老人面色极为怪异的一笑,竟然是一展身形,随着谷梦远那飘忽的掌势和身形移动起来!
  黄衫老人却是很少出掌还击,但他每出一掌,却又都能恰到好处的将谷梦远掌力却去!
  一眨眼,两人已换了四十多招!
  黄衫老人忽地大笑一声道:“娃儿,你把这套‘空灵掌法’练得如此纯熟,确是令人可喜!错非老夫,只怕真难有人应付得了……”
  老人话音一顿,谷梦远陡地清啸一声,收掌而退;他抱着拳,笑向老人道:“您老是东海旋玑岛主,‘邪侠’甄老前辈吧!”
  黄衫老人闻言,心中大大赞赏此子聪慧,口中却道:“娃儿,算你有那么点眼力!”
  谷梦远笑道:“普天下之下,除了你老,谁能把‘破心掌’发挥到这等至高的威效?所以晚辈想到一定是你老人家了!”
  “邪侠”甄老人一笑道:“娃儿,你的‘空灵掌’也不差啊!”
  谷梦远愧然一笑道:“晚辈施展这套掌法,下山以来尚是初次,所以,掌法之中的几处精妙变化,晚辈依然无法领悟……”
  “邪侠”甄老人面色一寒道:“娃儿,你是认为‘空灵掌’一定胜过‘破心掌’么?”
  谷梦远红着脸笑道:“恩师曾说……”
  甄老人插口大叫道:“是葛老人么?”
  谷梦远目光在“邪侠”脸上一转,他知道这位老人不但是自己世交长辈,又是贾完白贤弟的外祖父,纵说实话,也无大碍。当下低声道:“晚辈恩师正是葛老人,只是隐居以后已经改名‘紫竹林中客’,那‘空灵炼士’四字,早已不用了!”
  “邪侠”甄老人似是一楞道:“这为什么呢?”
  谷梦远笑道:“恩师业已看破世情,决心归隐,所以要忘记过去的一切!”
  甄老人道:“以葛老的大智大慧,也要拘于形役么?这……”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名器之事,委实害人不浅!”
  谷梦远笑道:“恩师不是为了名器之事,昔年之事,恩师早就不曾放在心上,老前辈是误会在下恩师了!”
  甄老人微微一笑道:“娃儿,令师与‘无影老人’的那回事,你知道么?”
  谷梦远道:“晚辈知道。”
  甄老人笑道:“令师想得开,可以忘记昔年之事,但是,老夫料定那位‘无影老人’夏腾不见得会忘记的。”
  谷梦远笑道:“七十年之期已经过了,晚辈以为夏老人可能也……”
  甄老人笑道:“这很难讲!夏老人输给葛老人的那一招,据说是输得不太值得!老夫相信夏老人不易忘记此事!”
  谷梦远笑道:“纵然是夏老人要践此约,晚辈恩师也不会答应的了!”
  甄老人看了谷梦远一眼道:“老夫到是相信你这句话!”
  陡地面色一寒又道:“娃儿,令师的事,哨们不必谈了,到是你适才第一掌所暗含的真力,颇似老夫一位好友的神功……”
  谷梦远截断“邪侠”话音笑道:“老前辈是指晚辈曾经用了‘天震禅’功么?”
  甄老人两眼一翻道:“不错!娃儿你跟‘遁影叟’曲直生学过功夫?”
  谷梦远笑道:“晚辈武功,大都是五位师兄所传授!”
  甄老人一怔道:“五位师兄?那五位……”他忽然一惊又道:“娃儿,你意思说曲直生是你五位师兄之一么?”
  谷梦远点头道:“曲老正是晚辈师兄之一!”
  “邪侠”不禁听得大大的皱起了眉头了:“娃儿,那另外四位是谁?”
  谷梦远道:“晚辈说出,老前辈一定全都认识!”
  甄老人急道:“快说!”这位“邪侠”似是有些激动了!
  谷梦远笑道:“晚辈的五位师兄,业已合称‘灵岩五老’,除了曲老外,另外四位是‘长乐叟’康泰……”
  甄老人插口道:“是不是大雪山玉影峰的爱石楼主人?”
  谷梦远点头道:“正是”
  他微微一笑,看了“邪侠”一眼,接口又道:“第三位是‘骑鲸叟’归梦……”
  甄老人大笑道:“老朋友了!无人岛主是老夫邻居!”
  谷梦远笑道:“第四位是‘抱剑弹冠客’展玉成!”
  “邪侠”甄老人一楞道:“这老儿也是你师兄?”
  谷梦远点了头,道:“第五位是‘云山布衣侯’夏之扬……”
  “邪侠”可真被谷梦远的话儿说得呆了半晌!
  他不知道这五位六十年前在武林之中名头之响,武功之高而又行为乖张的武林大豪,怎会都聚在一起?而且,还成了谷梦远这娃儿的师兄!
  甄老人想到此处,不禁一惊,脱口道:“娃儿,这五个老儿都成了你的师兄,岂不是他们五人业已拜在‘空灵炼士’葛寒老人门下了么?”
  谷梦远笑道:“正是如此!”
  “邪侠”不禁长叹一声道:“葛老人真是神奇得令人莫测……”
  谷梦远对于这五位师兄的过去之事,知道得并不多,只晓得他们在拜师以前,均已武功极高大有名望而已!此时听得“邪侠”一说,不禁脱口笑道:“这也不见得有什么神奇,带艺投师之人多的很呢!”
  “邪侠”甄老人目光一转,笑道:“娃儿,只怕你对你的五位师兄所知不多吧?”
  谷梦远笑道:“晚辈确是未曾问过!”
  甄老人道:“你那五位师兄,昔年可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呢……”
  谷梦远道:“晚辈到也听人提过!
  甄老人笑道:“娃儿,你可曾听人提过他们为人如何?”
  谷梦远摇头道:“没听说过!但依晚辈与五位师兄十多年来的朝夕相处,他们昔年为人应是极为正派的大侠!”
  “邪侠”闻言,不禁哈哈大笑!
  谷梦远问道:“老前辈何故大笑!”
  “邪侠”甄老人道:“娃儿,你说反了!”
  谷梦远一楞道:“说反了?晚辈这五位师兄会是恶人么?”
  甄老人道:“那到不是!”
  谷梦远不解的诧声道:“既非恶人,又岂能说……”
  他的话没说完,甄老人已经笑道:“娃儿,他们五位都是介乎正邪之间的人物!”
  谷梦远恍然一笑道:“怪不得老前辈认识他们……”他忽然扬眉大声问道:“老前辈,昔年你老是属于正派还是邪派!”
  “邪侠”甄老人还真没防到谷梦远有此一问,一时之间弄得大感为难的望着谷梦远,沉吟不语!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正是邪!
  谷梦远睹状,会心的一笑道:“老前辈,大概你老与晚辈五位师兄一样吧!”
  “邪侠”甄老人笑道:“娃儿到是聪明得很……”他话音一顿,沉声又道:“娃儿,你那五位师兄,昔年在武林之中,不但是不受任何门派的局限,而且每人的个性,都怪得令人咋舌!如果老夫真当得一个‘邪’字,则他们是可当得十个既邪又怪的尊号……”
  谷梦远皱了皱眉道:“晚辈真难相信!”
  甄老人笑道:“这就是老夫认为葛老人神奇的原故了!”试想,以这五位桀傲不驯的怪杰,居然都能拜在葛老门下……”他陡地一扬双眉道:“娃儿,令师是和他们住在一起么!”
  谷梦远道:“朝夕相聚,其乐无比!”
  甄老人道:“是否都在普陀紫竹林中?”
  谷梦远笑了一笑道:“恩师养心于紫竹林内,五位师兄治性于灵岩洞中!”
  “哦……”甄老人恍然道:“怪不得自称‘灵岩五老’了!”话锋一顿,笑道:“葛老收服这五位怪侠之时,一定十分精采……”
  谷梦远笑道:“晚辈猜想也是如此!”
  “邪侠”甄老人一叹道:“可惜令师不肯说出……”
  谷梦远微微一笑,道:“老前辈,晚辈十招之约是否已经算是通过了?”
  “邪侠”哈哈一笑道:“当然是通过了!”
  谷梦远道:“你老该告知晚辈沈三胜现在何处了吧!”
  “邪侠”目光一转道:“老夫把他送回庄内去了!”
  谷梦远道:“晚辈为何未曾查出?”
  甄老人笑道:“柴房阁楼之上,你怎会找得到!”
  谷梦远皱眉道:“你老跟他有仇么?”
  甄老人笑道“没有?”
  谷梦远道:“你老认得沈三胜吧!”
  甄老人大笑道:“老朋友了!”
  谷梦远可越发的不解“邪侠”用意了!“你老说是与沈老相熟,为何制住他的穴道?”
  “邪侠”怪笑道:“娃儿,老夫为何有个‘邪’侠之名,你都想不出来么?”
  谷梦远摇头道:“晚辈愚蠢……”他不是愚蠢,可是他觉得“邪侠”这种玩笑开得太大了!
  “邪侠”甄老人笑道:“老朋友要能显得亲切,就少不得要多开开玩笑……”
  谷梦远闻言,忍不住连连摇头!
  “邪侠”却看得忍不住连连怪笑!
  谷梦远被老人这阵怪笑笑得心中一动,忙道:“老前辈,你老是不是有个外孙……”
  “邪侠”止住笑声一楞道:“谁?”
  谷梦远道:“贾完白!”
  “邪侠”听得心中一怔,暗中连连念道:“贾完白······贾完白贾完白······谁是贾······”他忽然一笑道:“有!有!这小子很调皮,是不是?”
  敢情这老人已想出“贾完白”就是“甄逸兰”了!因为,他老人家已猜出兰儿乃是取了她自己名字的相对意义的三个字,作为假名,骗了谷梦远!
  谷梦远此时却是大为高兴的说道:“晚辈与贾兄弟情如手足,因此······”他忽然双膝一跪,就行了个大礼,道:“晚辈得叫您老一声爷爷了!”
  “邪侠”甄老人也不知是喜是忧的笑了一笑道:“免!免······老人讨厌这一套得很,你还是别叫爷爷好!”
  谷梦远站起来,弹去灰尘,笑道:“那么——晚辈还是称叫你老前辈吧!”
  甄老人道:“随便!”
  谷梦远此刻自是未曾看出老人心情的矛盾,笑道:“老前辈,你老突来中原,不知是为了何事?”
  甄老人老道:“还不是为了那个小丫······”忽然顿了一顿,笑道:“老夫听小丫环们说完白这小子一个人跑了,所以老夫心中放心不下,就跟了下来,而且——”
  老人忽地神秘一笑道:“老夫还无意之中,救了几位大大有名的武林人物!”
  谷梦远闻言一惊道:“老前辈救了谁?”
  甄老人笑道:“四个掌门人!”
  谷梦远听得大喜过望道:“你老真是功德无量!唉,晚辈与贾贤弟就是为了要搭救他们,才会不远千里的追踪而来……”
  甄老人。这时一笑道:“现在不必费心了!”
  谷梦远道:“正是!正是!老前辈,我们去告诉贾贤弟他们……”
  甄老人忽地哈哈一笑道:“别忙,老夫领先你去看看四位掌门和柴家祖孙可好?”话音一顿,伸手拉着谷梦远,低声笑道:“娃儿,那柴健的孙女儿可想念你得很呢?……”
  谷梦远俊面一红,忙道:“那是她自寻烦恼了!晚辈心中早已……”他忽然觉得这等心中已有红粉知音的话,委实难以出口!
  但是,“邪侠”却听得脸上神色大变!陡见他五指微一用力,谷梦远立感混身一麻,失去了抵抗之力!
  “邪侠”这才冷哼一声自语道:“老夫得好好问问你这小子了……”
  “邪侠”一把夹起谷梦远,直奔临沂而去!
  谷梦远虽然穴道被制,但却心中十分明白,他此刻业已发现,这位“东邪”果真是有些“邪”气!
  一路狂奔,老人口中却不断唠叨着:“好小子,老夫非扣定你不可……哼……否则……老夫就要把那另外的一个给毁……叫你一辈子没得伴……”
  谷梦远听不懂这老人到底为了何故唠叨!但他却想到,恐怕这事与自己,贾兄弟和柴姑娘有关!
  他想?莫非“邪侠”想把柴姑娘嫁给贾贤弟?而……又怕自己从中作阻……
  谷梦远寻思未毕,老人已经奔进“悦来客栈”:“娃儿,你给老夫在这里乖乖睡半天……”
  谷梦远被“邪侠”一下子摔在土炕之上,乎几梦左边肩头生疼,却又叫不出声音来,真是难过已极!他只有瞪大着眼向老人直翻!
  “邪侠”睹状大笑道:“娃儿,摔痛了么?老夫得有事出城一行,如果不多点一道大穴,恐怕你娃儿不等老夫回来就能冲开穴道溜了……”
  谷梦远闻言,心中暗暗叫苦!
  而“邪侠”却已双掌并出,封了谷梦远的“涌泉双穴”!
  谷梦远眼瞅着“东邪”甄老人扬长而去,自己却只有叫苦不迭的躺在坑上运功冲穴不已!
  若非甄老人不敢下手过重怕伤了谷梦远,象“邪侠”这等功力的高手所拍重穴,谷梦远还要大费一番手脚!
  然而,谷梦远却在两个时辰不到就冲开了穴道!穴道一开,谷梦远就悄悄地离开了客栈!
  谁料到他一走到店外,就发现了“邪侠”等一行人!

  第十二章 亲情荡漾空惆怅
  同时,最令他惊讶的是,贾完白贤弟竟是女儿之身!这个发现,令谷梦远心情激动得久久不能自己!
  怪不得贾贤弟身上时时有一份娘娘之腔!怪不得贾贤弟身上时时有一股兰麝的香味!怪不得贾贤弟的言词多闪烁之意!
  而且,他时常在有意无意之间表示了许多不同的关切……因为他是女人……
  这一切都有了适当的解释了!女人!
  谷梦远猜想着,这位贾贤弟忽然回复女儿之身,必是因为有着某种重大的原因,比如重大的变故……
  他呆了半晌,直到“邪侠”四人进了客栈,他才惊觉到:如是“邪侠”甄九不见了自己,定要大怒……但他此刻在心中的另一个结,却是在想:这位易钗而冠的贾完白贤弟,究竟是谁呢?……她与“邪侠”——
  谷梦远很惊震,莫非她是甄老人的孙女儿?倘若是,只怕这事又有麻烦了!
  此刻那进了客栈的“邪侠”等四人,忽然又匆匆的走了出来,显然是因为发现自己不在而引起!
  谷梦远笑看着这四人匆匆而去,心中暗道:“一时之间,他们决不会回来……”
  他仰望天色,大步行去,找了一家酒店,好好的吃了一顿,这才大摇大摆的走回那家悦来客栈!他想到让“邪侠”来个意外的惊讶,定是十分精彩!
  黄昏时分,第一个回店的,是贾完白!她象一只小巧的飞燕,飞了回来!
  当他发现谷梦远居然坐在室内的炕上调息,可真是又惊又喜,抓住谷梦远的双肩,尖叫道:“谷大哥,你可真把我急坏了……’
  谷梦远缓缓的睁开了眼,当他目光触及贾完白的那如花般的脸上,又惊又喜的神色,不禁心神巨震!
  她很美!虽然明艳不比那秦姊姊!但是,她的天真和无邪,却远胜过她!
  他无法在这一瞬间来比较她们两人的内心!但他已经在心中有了痛苦——左右支绌之患……“贤弟……不——小妹,你是甄老前辈的孙女儿吗?你一直骗得我好苦,还不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贾完白——甄逸兰笑道:“大哥,我叫甄逸兰……我爷爷叫我兰儿!”她嫣然一笑道:“我往日不得不用假名,大哥,你能不怪我么?”
  谷梦远笑道:“甄逸兰,这名字很美!”他忽然摇头又道:“兰妹妹,我没有怪你……”
  甄逸兰娥眉微聚道:“大哥,你叫我兰儿多好?这兰妹妹听来怪蹩扭!”
  谷梦远笑道:“好了以后我叫你兰儿……”
  兰儿摇头娇笑道:“本来该这么叫嘛!啊,大哥,我爷爷点了你那么多的穴道,你怎会从炕上跑走了呢?”
  谷梦远大笑道:“若非无备,甄老可不一定点得到我呢!只是,甄老下手甚轻,我费了两个时辰把穴道自行冲开……”
  兰儿一笑道:“大哥,你真行……”
  她话音未落,室外已响起沈三胜的苍老笑声:“兰姑娘,你在跟谁说话?这么高兴……”跨入客房,沈三胜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看着室内两人,大笑道:“谷老弟,你真是有点神出鬼没啊……”
  谷梦远笑了一笑,跳下炕来道:“沈老,你没受惊么?”
  沈三胜笑道:“甄邪老儿跟老巧开了个不小的玩笑,躺了一会儿泥地,老骨头酸疼不已,至于受惊那到不曾……”
  谷梦远还没来及答话,兰儿已抢着道:“沈老,爷爷向来喜欢捉弄人啊!你老不知道么?”
  沈三胜道:“知道!知道!但没想到甄邪竟会找到我……”沈三胜言下之意,似是他自己尚不够作“东邪”甄九玩笑的对手!因之这次玩笑,令他深感意外!
  适时,谷君兰自门外跨入!
  兰儿一跃而起,迎向谷君兰道:“姑姑,他回来了!”一扭头,向谷梦远道:“大哥,快见姑姑。”
  谷梦远含着笑意迎过来,他跪了下去……但也刚刚叫得一声:‘姑姑……”眼中,已忍不住现了泪光!
  谷君兰呢?伸手抚着谷梦远的头,眼中的激动神色,比谷梦远更深沉!她的手颤动,她的声音都哑了……“儿啊……”她似乎是忍不住自己的内心奔放,脱口叫一声“儿”!
  此时此际,谁也当心不到这些,沈三胜和兰儿为他们姑侄相遇而高兴,谷梦远则觉得姑姑这么叫自己,并无不当,只是更显亲切……
  谷君兰低低的又丝毫不着痕迹的改变话头:“你爹好么?我已有十几年没见到他了!”
  谷梦远低应道:“爹和娘都好!他们很想念姑姑,所以,爹叫我到江湖上来打探姑姑的下落,要姑姑回去!”
  谷君兰凄然一笑道:“大哥的心意,姑姑心领了……”玉手一缩,擦去眼中泪光,又道:“孩子,起来吧!”
  谷梦远站了起来,兰儿乖巧得很,扶着谷姑姑在炕上坐下,这才向谷梦远嫣然一笑道:“大哥,你的心愿了去一椿了,应该高兴才是,你瞧你那眼泪汪汪的样子,会惹姑姑生气的!”
  谷远梦连忙举手揉眼,果然一笑道:“兰儿责罚得是……”他跨前两步,站到炕前,道:“姑姑,你老去云南么?”
  谷君兰摇摇头道:“不去,孩子你爹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谷梦远道:“爹要侄儿一定找到姑姑,并且要姑姑一定回去!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之事,爹到不曾提起!”
  谷君兰略一沉吟道:“大哥这么做,必有深意……”她忽然双眉暗锁,大声道:“孩子,在你爹要你出道江湖之时,府中可有什么特别的客人来过?或是有什么面生的朋友……”
  谷梦远道:“爹的官场中及地方上朋友极多,侄儿向未注意!”
  谷君兰一笑道:“我是指不同于这批朋友的人……你想想看!”
  谷梦远果真想了一想,道:“姑姑,你老不提,侄儿倒真忘了——”
  谷君兰接口道:“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客人?”
  谷梦远道:“是的,好象在我离家之前,有一位老尼姑来过!”
  谷君兰闻言,混身似是一震!只是她表面之上却淡淡一笑道:“这位老尼是不是眉发皆白,身材矮小,但面色又极为红润,看上去宛如少女一般的呢?”
  谷梦远笑道:“正是!姑姑!你老认识她?”
  谷君兰点头凄凉的笑道:“认得……”她忽然沉吟久久,仰头一叹道:“我该回去一趟了……”
  谷梦远高兴的叫道:“姑姑,你回家去么?”
  谷君兰道:“我要去……孩子,你留在这儿吧!”她振衣而起,步下炕头,向沈三胜抱拳道:“沈老,梦远年轻,阅历不够,晚辈回转云南以后,尚盼你老多予照拂,晚辈感激不尽……”话音一顿,又向甄逸兰道:“兰儿,好好看住你谷大哥,少让他无事生波……”
  谷梦远听得心中狂震,似是姑姑立即就要走了!他不禁兴起了一股无可名状的孺慕之情!
  兰儿此刻正红着脸道:“姑姑,兰儿懂得……”
  谷君兰这才笑向谷梦远道:“梦儿,你要好生照料自己!江湖风波阴恶,武林人物奸诈的更多,若不处处当心,你会发现步步皆是危机……唉,姑姑此次回家,可能不再入武林了,一切都靠你自己!”
  谷梦远心中激动不已,含泪应道:“姑姑,侄儿记下姑姑的话了……”他忽然一扬眉道:“姑姑,你老不等那‘邪侠’回来么?”
  谷君兰摇头道:“不必了!到是见到归大侠,代我问候!姑姑这些年亏得他父子全心照料哩……”
  谷梦远刚自应得一声:‘是!”
  眼前人影一闪,谷君兰已失却踪影!
  兰儿低低一叹道:“大哥,姑姑走的好快!”
  谷梦远怅怅的应道:“真料不到……”
  陡然,一声怪喝传来:‘什么料不到?小子,老夫以为你真会上天入地呢?敢情你这小子还没有逃得了呀……”话音未落,室中已多了一位白衣老人。
  东海“邪侠”甄九,一脸怒气的望着谷梦远,叫道:“小子,你刚才跑那儿去了?让老夫等人追了这么久?你可知老夫这一趟跑了多少冤枉路?”
  兰儿在爷爷现身之际,就跑了过去,这是见爷爷怒气不息的向谷大哥发脾气,心中自是着急,揪着爷爷白髯尖叫道:“爷爷,你会吓着他啊!”
  “邪侠”双目一翻道:“吓着他?他是谁,是被吓大的么?好丫头片子,你只知道要爷爷别吓着他,可知他叫爷爷几乎跑断了腿?”
  兰儿笑道:“爷爷,你老腿没断啊!”
  “邪侠”叫道:“这小子也没吓破胆呀?’
  兰儿不依道:“爷爷,你再叫我就扯胡子……”
  “邪侠”一听扯胡子可就泄了气了,大声道:“扯不得了!丫头,爷爷那么漂亮的胡子,快让你给扯光了,兰儿,乘,我不叫了可好……”
  兰儿这才一笑道:“爷爷不叫,兰儿当然不扯的了……”
  谷梦远眼见他祖孙的亲切取笑,心中离愁别绪,立即一扫而净,不禁朗声一笑,向“邪侠”道:“老前辈,晚辈这厢先行告罪…”
  “邪侠”对兰儿虽是奈何不得,但是对谷梦远可依然是怒气未消,闻言两眼一翻,冷笑道:“告罪就行么?”
  谷梦远笑道:“晚辈自行冲开穴道以后,因为觉得腹中甚是饥饿,出去吃了一顿晚饭,是以你老回时未曾见到晚辈……”
  “邪侠”楞道:“你小子说的是真话?”
  谷梦远笑道:“大东酒楼离此不远,你老可以差人打听……”
  “邪侠”脸色一缓道:“这还勉强可以讲得过去……”
  兰儿一旁叫道:“勉强讲得过去吗?爷爷,你这人不讲理透顶!”
  “邪侠”大笑道:“是么?丫头,你知道爷爷是叫‘邪侠’哩!”
  兰儿笑道:“那也不能不讲理的吧!”
  “邪侠”笑道:“正是不讲理,不然叫什么邪呢?”
  兰儿摇头道:“好!好!爷爷,你尽管可以跟任何人不讲理,但总不能跟兰儿我不讲理,是不?”
  “邪侠”笑道:“当然!只有你才敢专跟爷爷不讲理!爷爷是天不怕,地不怕,遇到孙女儿姑娘,就害怕!”
  兰儿笑道:“爷爷,以后我不让你怕,也跟爷爷讲理可好?”
  “邪侠”大笑道:“真的么?”
  兰儿道:“当然真的!不过——”
  “邪侠”摇头道:“难题又来了,如何?这不过是指的什么?”
  兰儿道:“一个条件,跟爷爷交换!”
  “邪侠”笑道:“爷爷身上什么都让你掏光了,还有什么可换?”
  兰儿道:“我才不稀罕爷爷你的东西……”
  “邪侠”一听不要自己袋中东西,大笑道:“那行,你快说什么条件吧!”
  兰儿道:“从今后不许爷爷对谷大哥不讲理!”
  “邪侠”一笑道:“就这个条件?”
  兰儿道:“就这个条件!”
  “邪侠”忽然皱眉道:“丫头,爷爷有些不懂!”
  兰儿道:“什么不懂?”
  “邪侠”道:“你干吗那么偏着这小子?”
  兰儿道:“他是我大哥……”
  “邪侠”道:“大哥是比爷爷更亲么?”
  兰儿笑道:“我们不但天天在一起,而且谷大哥也不阻挡我做任何事,谁象爷爷不许我出门呢?当然我要向大哥的了!”
  “邪侠”哈哈大笑道:“这么简单么?”
  兰儿道:“爷爷不相信?”
  “邪侠”怪笑着:“谁肯相信?沈老哥子相信么?”
  沈三胜知道甄九的毛病,闻言笑道:“老朽有些儿迷糊……”
  兰儿一听皱眉道:“沈老,你……”她忽地转向“邪侠”道:“爷爷,你不答应是不是?”
  “邪侠”大笑道:“答应,答应,谁说不答应了?只是,爷爷我有些儿奇怪而已,凭什么总不能说大哥亲似爷爷……”
  兰儿笑道:“爷爷吃醋了?”
  “邪侠”笑道:“对!我是吃醋了!我想,丫头,天下只有夫妇之情才能凌驾别的亲情之上,莫非……啊哟……丫头……扯不得……”“邪侠”话没说完,竟然连声怪叫!
  原来兰儿又扯起胡子来了:“爷爷,你敢再说,我……就把爷爷胡子扯光……”
  “邪侠”一手拉着兰儿小手,一面叫道:“爷爷不说了,丫头,快放手吧!”
  兰儿这才松了手,笑道:“爷爷,你欺负自己孙女儿,多无赖啊!”
  “邪侠”摇头道:“丫头,你比爷爷狠心得多……”他目光一转,向站在一旁面色红红的谷梦远道:“小子,将来有你受的……哎呀——丫头你……”
  兰儿笑道:“爷爷,你再胡说,我还是要扯胡子的!”
  “邪侠”摇头一叹道:“好!你行,爷爷服输了……”话音一顿,大步走到炕上坐定,向沈三胜笑道:“沈老哥,咱们先弄点儿吃的,三更以后去看那四位掌门……”
  沈三胜应声道:“老朽也是这么想……”
  立即招呼了店伙,备了一桌上席,就在室内饮用!
  吃饭之时,“邪侠”说出了如何救下四位掌门人的经过,他们才恍然大悟,三阴帮果是险阴得很!
  原来,那“九首金鹏”蓝人侍果是骗了谷梦远!
  四位掌门人虽是由金真步护送,但却不是送来三阴帮总坛!而是象沈三胜所知,送往关外的“神风牧场”!
  而“瘦方朔邪侠”甄九,则是在微山湖附近,发现了“夜郎城主”金贞步和柴健祖孙一行!
  柴健是甄老人故交,眼见他们落店以后的形状,甄老人心中大大生疑,当夜就去查探了一番!
  这一探,才发现了“少林”掌门明善大师,“昆仑”掌教伏虎禅师,“峨嵋”掌门人“恨天姥姥”和“华山”掌教“梅剑金指侠”华元翰等四人,及门下弟子,竟然全都遭人掳劫!
  “邪侠”这一下子可真的生了气!
  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不敢在明处邀斗,专门用诡计坑人,甚致藉人质而向人要挟的败类!
  “邪侠”盛怒之下,闯进“夜郎城主”金贞步的房中,以绝高的身手,制服了金贞步和他手下的十名巨魁!
  此刻这柴健祖孙,四位掌门及门下,全被“邪侠”移送在临沂城外十里的一位老友的“遁龙堡”中休养!并且约定今夜三更时前去商讨如何解救四位掌门所中之毒!
  一餐用罢,已是初更过后!
  四人略作调息,即在“邪侠”领路之下,趁着朦胧月色,出了临沂城关,向“遁龙堡”赶去!十里行程,在四位高手眼中,亦不过弹指之地!盏茶时光,“遁龙堡”业已在望!
  奔行中,兰儿不禁低声道:“大哥,这座‘遁龙堡’气派不小啊!”
  谷梦远笑道:“令祖之友,必是武林大豪,就从此堡的外观而论,这位堡主,十分之七八也是一位当代高手!”
  两人低谈,却瞒不过两位老人,沈三胜回头一笑道:“此堡主人,江湖上人称‘惊龙叟’古沐风,乃是‘剑林四绝’之中‘杖独’古八公之弟!”
  谷梦远闻言只是一笑!
  但兰儿却吃了一惊道:“沈老,那位‘六指神姥’是不是古沐风的妻子?”
  沈三胜笑道:“正是堡中的女主人!”
  兰儿伸舌道:“这个老婆婆可真凶来着……”
  谷梦远笑道:“兰儿,你吃过她亏?”
  兰儿笑道:“她敢?”
  谷梦远笑道:“那怎晓得她凶呢?”
  兰儿道:“我那四个使女之中,有两个吃过她苦头!”
  谷梦远哈哈一笑道:“这就难怪了!否则,这位‘六指神姥’八成儿早不能再在这‘遁龙堡’中坐享清福了……”
  兰儿怔得一怔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谷梦远道:“兰儿,如果吃亏的是你,你要不恨得放一把火烧毁这所‘遁龙堡’,那就算得她的运气大了!”
  兰儿闻言,不禁嗔道:“你把我说得那么狠?”
  谷梦远笑道:“不是狠,是淘气……”
  兰儿格格一笑道:“你怕了么?”
  谷梦远道:“我不怕……若是怕了我怎敢再跟你一道……”
  兰儿听得心中甜甜的一笑道:“谷大哥,你真好……”
  一阵闲谈,这占地达数十亩以上的“遁龙堡”已到!四人伫立堡前,不禁大大一惊!只见堡门大开,而堡内却又不见一丝灯光!
  “邪侠”修眉一皱道:“沈兄,好象不太对劲哩!”
  沈三胜点头道:“古沐风不会这般大意的,堡门大开,不见灯光,又在武林四掌门避难在此之际,其中只怕有变……”
  “邪侠”目光一转,沉声道:“是!咱们进堡再说!”
  当先闪身,奔入堡内!
  沈三胜、谷梦远、甄逸兰三人紧紧相随!堡内,一片黑暗!四人越走越是心惊!竟以这诺大的“遁龙堡”内,已无一个活人一般!
  “邪侠”目光之中已渐现焦虑之色!他领着三人很快的奔入“惊龙叟”古沐风夫妇所居的那所最大的碉楼之中,却仍然未曾发现人影!
  “邪侠”打亮火种,点起楼内灯光,四人举目四看,并未发现楼上有丝毫打斗,或凶杀的迹象!
  沈三胜看得皱眉道:“奇怪!此间并无什么凶恶之事发生啊!”
  “邪侠”点头道:“看此间情况,确无凶杀之事,但‘惊龙叟’古沐风夫妇怎会未等老夫来此,竟行离去了呢?”
  兰儿笑道:“爷爷,找找看有没有留下什么记号?”
  “邪侠”点头道:“对,我们分头找找看!”身形一转,即向顶楼奔去。
  谷梦远、甄逸兰同时奔向楼下!只有沈三胜留在这中层,仔细的翻箱倒笼,到处查看!
  半晌,“邪侠”失望的空手而回!
  但谷梦远和甄逸兰却笑着拿了一封函扎,上得楼来!
  “爷爷,你看,这儿有封给你的信!”人未到,声音已经先到!
  “邪侠”容得兰儿上楼递过信扎,立即打开!他那清耀的脸上,愁容顿时变为笑意!
  沈三胜笑道:“甄兄,这是古沐风夫妇的留信?”
  “邪侠”笑道:“正是,他们已经搬走了!”
  沈三胜一楞道:“搬走了?这等匆忙么?”
  “邪侠”道:“他们接获一位故交通知,说是那‘三阴帮’和‘天魔教’中的高手也查知他们收藏了四位掌门……”
  沈三胜插口道:“不对!甄兄,老朽就是在‘天魔教’中啊!”
  “邪侠”一怔道:“什么?沈兄是在‘天魔教’中?”
  沈三胜道:“截取四大掌门,本教确有此意,并且是由老朽主持此事,只是,自从在采石矶遇到谷老弟以后,老朽已变了主意!”
  “邪侠”双目一瞪道:“那么……此信岂不大有问题了么?”
  沈三胜道:“老朽保证,‘天魔教’决不会再有人来了!”
  “邪侠”怒道:“这是谁的花样?竟将古老儿夫妇骗走?”
  沈三胜道:“古沐风曾否言明那传信之人是谁,又将送往何处?”
  “邪侠”迅快的把信看完,忽然喘了一口大气道:“想不到,此事竟是‘西竹’派人所为!”
  沈三胜有些不信道:“不大可能吧……”
  “邪侠”笑道:“怎见得呢?”
  沈三胜道:“秦老弟已经有三十年不问世事了!不但如此,根本连他卜居何处,恐怕连甄兄也不清楚吧?”
  “不错,老朽也不知道……”
  沈三胜冷冷一笑,刚要说话,楼下忽然传来一阵苍老的话声道:“甄兄不知,我这老孤寡却是知道!’话音一落,楼上已多出一人!
  此人生得极为魁梧,豹子头,狮子口,铜铃目,紫面膛,腮下一部长约尺许的赤髯。一头白发,虽是乱如堆草,但却白得如雪!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刚刚遮到膝部!脚下,是一双多耳草鞋!
  左手拉了一根黑漆漆发亮的寿星木杖,杖头之上还挂了一个其大如斗的金色“酒胡声”!背后,鼓起了一个高峰!敢情这位老人乃是一个高大的驼子!
  谷梦远,甄逸兰,认不得这位老人!但沈三胜和“邪侠”却认得!
  因为驼老人一进楼内,就抱拳向‘邪侠’道:“甄老邪,别来无恙!”
  “邪侠”也抱拳一笑道:“古驼子,这数十年你驼子的驼背又高了几尺?”
  驼老人大笑道:“再长下去,驼子岂不顶了天了?’话音一顿,转头向沈三胜道:“秃老儿好么?”
  沈三胜笑道:“好,但比不上驼兄得意!”
  驼老人皱眉道:“秃兄此话何意?”
  沈三胜笑道:“驼兄的驼峰可长,老朽这秃顶却从不生长一毛一发,你看,这岂不是比不上驼兄得意吗?”
  驼老人目光一闪,大笑道:“好哇,沈秃兄才跟邪兄在一起,居然也沾了不少邪气了!”
  “邪侠”也大笑道:“此之谓‘近朱者赤,近邪者歪’……不过,驼兄可知,如是有人要说‘近驼者驼”的话,阁下怎办?”
  驼老人怪笑道:“老夫打肿他的背骨,装成个假驼峰就是……”
  这一说,说得三位老人全都拊掌大笑!
  笑声一敛,驼老人指着谷梦远和兰儿道:“邪兄,这是谁的后代?”
  驼老人说话似乎也有一股歪气!只听得谷梦远和甄逸兰皱着眉头想笑,却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
  “邪侠”闻言笑向驼老人道:“老邪的孙女儿跟‘南儒’的孙儿!’顿一顿,掉头向两人道:“你们快拜见这位‘剑林四绝’中的唯一的老一辈人物‘杖独’,人称‘赤髯驼翁”的古八公,也许他会送点见面礼呢!”
  两人闻言,这才恍然此老来意,连忙上前拜见!
  “赤髯驼翁”古八公哈哈一笑道:“老邪真是越来越邪,连敲竹杠的事都干了!”
  他望了望两人,摇摇头道:“驼子今儿可没想到会遇到你们,见面礼一定要给,但得容老驼子过些日子准备好,再送如何?”
  两人笑道:“不敢,你老别费心了……”
  古八公朗声笑道:“要送,一定要送!啊……你们的名字老驼子还不知道呢!”

  第十三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谷梦远忙道:“晚辈叫谷梦远!”
  甄逸兰也笑道:“晚辈叫甄逸兰,不过,你老可叫我兰儿!”
  古八公大笑道:“好……好……老驼子就叫你兰儿!谷老弟,你爷爷好?”
  谷梦远闻言笑道:“晚辈尚未见过家祖之面……”
  古八公一怔道:“你没见过你爷爷么?”
  谷梦远道:“是!”
  古八公摇头道:“这老儿真是胡子上贴膏药,毛病!放看这么好的孙儿,居然不肯见面,莫非还是想藏私不成?……”话音一顿,皱眉问道:“你的武功是谁传的?”
  谷梦远道:“家师自称‘紫竹林中客’!”
  古八公楞得一楞道:“紫竹林中客?邪老儿,你听说过?’
  “邪侠”笑道:“我虽未听说这位‘紫竹林中客’,但却从这小子身上的武功,看出这位‘紫竹林中客’是谁了?”
  古八公一楞道:“是谁?”
  “邪侠”道:“是“空无二仙”中的一位!”
  古八公大吃一惊道:“是‘空灵炼士’葛寒老人!”
  古八公陡地仰天长笑道:“老驼子到错怪了‘南儒’了!谷老弟,你既有这等师父,令祖当然放心,而且要藏拙了……”
  沈三胜笑道:“驼兄,谷老弟还有五位吓人的师兄呢!”
  古八公两眼一翻道:“是么?谁能当得起吓人二字?”
  沈三胜道:“这五位全当得起!”
  古八公哈哈一笑道:“说出来听听看吧!第一位是谁?”
  沈三胜道:“大雪山玉影峰,爱雪石楼楼主……”
  古八公点头道:“算得!‘长乐叟’康泰果是一位怪杰!”
  沈三胜道:“第二位是黄山始信峰顽石轩主人!”
  古八公笑道:“成!‘遁影叟’曲直生算得!第三位是谁?”
  沈三胜道:“东海无人岛岛主……’
  古八公微惊道:“那‘骑鲸叟’归梦也是么?第四位呢”
  沈三胜道:“华山神剑峰化虚仙窟主人……”
  古八公变色道:“是‘抱剑弹冠客’展玉成吗?惊人得很!想必那第五位师兄更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了……”
  沈三胜笑道:“不错,此人乃是长白山翠影谷的三逸山庄庄主……”
  古八公摇头长笑道:“全算得上!这位‘云山布衣候’夏之扬更是吓人得很,谷老弟,就凭你这五位师兄,大既你走遍了天下,也无人敢动你一根汗毛了!”
  谷梦远闻言,目光一亮道:“老前辈,晚辈从未向人提起过……”
  古八公闻言先是一楞,继而恍然的拍谷梦远肩头道:“应该如此,老弟的豪气,令驼子心折!老弟,你当好自为之,今后武林兴衰,你可责无旁货的了……”
  谷梦远笑道:“晚辈敬领台教……”
  古八公目光一转,笑向“邪侠”道:“老邪,你刚才要找‘西竹’作甚?”
  “邪侠”道:“令弟搬家了!’
  古八公笑道:“怪不得驼子未见堡中有人呢!敢情搬走了呀……”
  谷梦远在一旁听得想笑,这老人家可真是坦直得很!来了半天,居然连弟弟的事问都不问一声!
  “邪侠”笑道:“驼兄,令弟是受了‘西竹’指点才搬的!”
  古八公笑道:“他们交情不深,为何沐风夫妇竟肯听话呢?邪兄,你别卖关子,一切直说好不?真难受得很!”
  “邪侠”笑着把一切经过说明,又道:“驼兄,你看这是有没有什么不妥!”
  “邪兄,此事,此事八成不是‘西竹’秦老弟干的,准有人冒了名……”
  “邪侠”道:“老夫也这么想!只是,既是驼兄说令弟与秦虹无甚深交,此人借用‘西竹’之名,用意为何?”
  沈三胜笑道:“甄兄问得好,此事真正无甚道理!”
  古八公道:“看来只好问问秦老弟了!”
  “邪侠”笑道:“据令弟留言,只说迁往一处极为安全之所,这等没头没脑之话,叫老夫等何处去寻,何处去找?而且……”他陡然目光一闪道:“四位掌门重毒未解,何能跋涉太远?”
  古八公笑道:“秦啸虹隐居之地,驼子到是晓得……”
  “邪侠”道:“在那里?”
  古八公道:“青城山中!”
  沈三胜闻言一怔道:“那么远?”
  “邪侠”也皱眉道:“不可能!这远的路程,令弟不会答应去的!”
  古八公道:“驼子也考虑到这一点,可是,秦啸虹的确是自从卅年前与那女魔‘银箫公主’结合后,就隐居在青城……”
  沈三胜闻言大惊道:“驼兄,那凌倩倩嫁给秦啸虹了?”
  “邪侠”也皱眉道:“这事秦老弟怎未向外公开呢?那凌倩倩自被五派掌门联手击伤,并取走她那‘七绝’兵刃,就从此未见消息,敢情却嫁给了‘竹侠’秦老弟,这真是大大的出乎意料之外……”
  古八公道:“凌倩倩出嫁以后,就改邪归正了!”
  沈三胜笑道:“凌倩倩能改邪归正,未始不是武林之福!只是,今日此间之事,到又令人不解得很!若是说因为昔年重伤之恨,凌倩倩怂恿‘西竹’出面劫走四位掌门,那也未尝不无理由!”
  “邪侠”笑道:“对!这也可能!”
  古八公呆得一呆道:“两位认为此事果是秦老弟所为的了?”
  沈三胜笑道:“令弟留言如此!”
  古八公道:“依驼兄之见是——”
  古八公道:“秃兄,你怎么不想想,滕雷为何不可惜各骗走我驼子的兄弟夫妇和那四位掌门人呢?”
  沈三胜点头道:“这也可能……”
  “邪侠”闻言,目光一转道:“驼兄,依我看,咱们得分道扬镳了……”
  古八公一怔道:“邪兄要走还是不同意驼子的看法呢?”
  “邪侠”笑道:“都不是!”
  古八公不耐了!他一顿木杖道:“邪兄,说明白不好么?”
  “邪侠”道:“眼前之事,我们都很迷惑,所以,依老夫之见,咱们分头去找,比较方便呢······”
  古八公大笑道:“邪兄何去?”
  “邪侠”道:“青城!”
  古八公笑问沈三胜道:“秃兄呢?”
  沈三胜道:“老朽得率领门下先回教中去了!”
  古八公一怔道:“为什么?你们不也是在打算截取四位掌门么?”
  沈三胜笑道:“我早已改变了主意,我得赶回教中,以防变化······”
  古八公,邪侠同时一惊道:“秃兄怎说有变?”
  沈三胜道:“本教的成教主雄心极大,老朽若是不在她身旁,只怕她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行事······”
  “邪侠”冷哼一声道:“成了,老夫知道了······”他话音一顿,忽然目注沈三胜道:“秃兄,你得离开这是非之地才好!”
  沈三胜苦笑道:“老朽为是了报恩于万一啊······”
  古八公大笑道:“你一生只受过成世雄的救命之恩,莫非那位‘天魔教’的教主,乃是成世雄的女儿吗?”
  沈三胜道:“此女正是‘中州一剑’成兄之女!”
  古八公道:“那就随你秃兄的便了!但愿你能知道明哲保身之道!”
  沈三胜一叹道:“驼兄金言,兄弟记下了!”
  “邪侠”却嘿嘿一笑道:“秃兄,你回去以后,盼你劝劝那妞儿,少作争霸武林的清秋大梦!咱们这批老家伙在一天,她一天别想!”
  沈三胜笑道:“邪兄不必担心,兄弟这一点还可以从中设法!”
  “邪侠”一笑道:“但愿你成……”话锋一转,突然向古八公道:“驼兄,你想跑一趟三阴帮?”
  古八公道:“是的!”
  “邪侠”看谷梦远一眼道:“小子,你呢?”
  谷梦远笑道:“晚辈要去三阴帮!”
  “邪侠”道:“好!你跟驼子一道去吧!”他回头盯着兰儿道:“丫头,你跟我走……”
  兰儿摇头道:“不!”
  “邪侠”皱眉道:“你要去那儿?”
  兰儿道:“我要跟谷大哥一道!”
  “邪侠”目光一闪,怒道:“不行,这小子不可靠……”
  谷梦远听得脸上一红!
  兰儿却叫道:“爷爷!你……我不跟你去嘛……”
  “邪侠”忽然大笑道:“好哇,丫头,你连爷爷都不要了……喂,小子——”他指着谷梦远怪笑了三声,又道:“你告诉老夫,那柴健的孙女儿你喜欢么?”
  谷梦远闻言失笑道:“晚辈跟她只讲过三四句话,怎会谈得上喜欢?”
  “邪侠”脸色一弛道:“真的?”
  谷梦远道:“晚辈不必说谎……”
  “邪侠”看看兰儿,方始笑道:“老夫信你一次……兰儿,爷爷让你跟这小子去,可是,如果这小子欺侮你,你可得告诉爷爷啊!”
  兰儿笑道:“那当然!不过,爷爷,大哥不会的!”
  “邪侠”怒道:“那可不一定,别太相信他……”话音一顿,陡地向沈、古两人颔首一笑道:“两位,前途再见了……”语言未落,人已穿窗而去!
  兰儿叫了一声:“爷爷……”
  但是,这位以邪为名的怪老人,早已去至里外了!
  沈三胜见“邪侠”已走,当下也向三人告辞而去!
  古八公豹眼一亮,大笑道:“谷老弟,兰儿,咱们也该走了……”

  崂山。
  背倚主峰,面临北海的东麓,一片苍松翠柏之间,座落着一片占地数田,建筑得极为宏伟的庄院!
  这所庄院,一般人看上去,一定以为是那一位达官贵人的府弟,但武林之中的人物,却都知道,这庄院正是那人人对之头疼的“三阴帮”总坛!
  此刻;正是未时方过不久!那高耸的院门之外,出现了一老两少三位访客!
  站在当中的,是那高大魁梧的“赤髯驼翁”古八公!左边是卓尔不群的谷梦远!右边是娇美如花的甄逸兰!
  三人在庄前略作打量、“赤髯驼翁”古八公顿了一顿他那根黑漆发亮的铁木杖,大声道:“滕雷!你老子来了,还不滚出来迎接吗?”
  他凝足中气发声,因而话音出口,两里内外听得如在耳边!
  古八公话音甫落,庄院之内立即传来一阵怪笑!笑声未载,立即有人发话道:“门外那位高朋好友,这般看得起老夫?”
  随着话声,一位全身皆黑,面如巽血,苍发高束头顶,身躯魁梧不在“赤髯驼翁”之下的老人,大步而来!跟在这黑衫老人身后的,是一道一俗!
  那俗家人,谷梦远跟兰儿全认得,正是把他们骗得很苦的“三阴帮”的副帮主“九首金鹏”蓝人俦。
  另一位道人,生得极为凶恶,长发未盘,散披两肩,加上一脸络腮胡,几乎把个口鼻都遮得干干净净!道人的一身道袍,竟然是反常的深红颜色!
  谷梦远、兰儿看得心头直恶心!
  这时,古八公正向那位为首之人喝道:“滕雷,你们这三阴帮是不是最近正在闹穷?怎么弄的大门口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了?”
  谷梦远闻言才知道这位黑衫红面的高大老人,就是“三阴帮”帮主“阴阳剑士”滕雷!
  “阴阳剑士”滕雷哈哈一笑道:“古兄大驾,居然来到崂山,委实令兄弟惊讶……”滕雷话音一顿,摇头一笑道:“古兄骂得好,兄弟因这崂山左右百里,皆是我三阴帮中子弟,故而,平日也不怕有人混进本帮而来,是以一切应门之人,具皆免去了,想不到竟招来古兄的见笑……”
  古八公怪笑一声道:“滕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罗嗦了?老夫远来是客,你难道要老夫等站在这门外吹风么?”
  说着,不等滕雷说清,就迈开大步向内走去!谷梦远,兰儿自是紧紧相随!
  “阴阳剑士”滕雷目光一转,大笑道:“请,请,兄弟是请都请不到古兄大驾呢……”说着,更闪身抢先带路!
  谷梦远看得心中暗笑:这些武林枭雄,果都有一套过人的手法,尽管心中不愿,表面却做得真热络!
  转过一座极大的草坪,跨过一进小厅,直达一座类似大殿般的议事堂,古八公和滕雷方始止步!
  这议事堂上靠边摆设有廿多张太师椅,正中却设有一所大大的雕花紫檀木炕,炕前也摆有四张太师椅!
  “阴阳剑士”滕雷将古八公肃请在炕上左手入座。并向谷梦远和兰儿一笑,伸手让坐道:“两位小友请随意坐!”
  谷梦远,兰儿笑了一笑,便在靠古八公这一边的两张太师椅中坐下,并向蓝人俦点头示意!
  蓝人俦的目光,却是怀有敌意瞪着两人一瞬不瞬!
  古八公刚自坐定,滕雷抱拳一笑道:“古兄,今日仙驾突临,不知有何见教?”
  古八公双目一翻道:“滕大个子,老夫先给你介绍这两位小友……”
  说着,一指谷梦远道:“这位是谷梦远!”
  “阴阳剑士”滕雷抱拳道声:“久仰……”
  古八公哈哈一笑,指着甄逸兰道:“这位是甄逸兰姑娘,甄老邪的孙女!”
  “阴阳剑士”滕雷的脸色微微一变,勉强笑道:“甄姑娘,令祖仙体安康!”
  兰儿格格一笑道:“我爷爷结实得很!不劳动问!”
  滕雷料不到这姑娘这么回答,一时脸上讪讪的,笑也不好,不笑也不好,直引得古八公哈哈大笑!
  若非古八公这一笑,滕雷真不知如何下台!他此刻一听古八公大笑,立即也放声一笑道:“古兄,近来江湖中得意么?”
  古八公怪笑道:“不得意!不得意!比不上你老哥子远矣!”
  滕雷皱眉一笑道:“古兄取笑了······”
  说话之间,已有几名僮仆送上茶来!
  古八公端起茶,猛地呷了一口,道:“滕大个子,老夫有事想向你请教!”
  滕雷暗中冷笑,口中却平静的答道:“古兄有事请说······”
  古八公目光一转,向蓝人俦道:“滕兄这两位是你帮中的什么人?”
  滕雷这才想起尚未给他们介绍,连忙笑道:“这位是本帮的副帮主,人称‘九首金鹏’蓝人俦!”
  古八公微一笑道:“这位牛鼻子呢?”
  那道人闻言,目光一寒,几乎就要发作!
  滕雷皱了皱眉,阻止了道士的发作,笑道:“本帮刑堂主,‘毒手魔道’关抱华!”
  古八公仰头一笑道:“好一个魔道!滕兄,你是否也入了魔道?”
  滕雷摇头一笑道:“古兄,你何出此言?莫非兄弟有什么事得罪了古兄了么?”
  古八公笑道:“没有!没有!滕兄身为一帮帮主,就凭这份名望,也就够能吓人,怎会有事得罪我驼子呢?”
  “阴阳剑士”滕雷嘿嘿一笑道:“古兄,你这等冷言热语嘲讽兄弟,不知为了何故?”
  古八公大笑道:“大个子,你这才叫问得好呢!你对冷言热讽都有些承受不了,倘若你阁下被人绑架了,又将如何?”
  滕雷冷笑道:“古兄,此事决不可能!”
  古八公笑道:“倘若可能呢?”
  滕雷狞笑道:“尽出本帮高手,将对方赶尽杀绝!”
  古八公大笑拍手道:“好办法!好手段!滕兄,大个子,你还有点儿英雄气概,我驼子算是打心眼里服了你了……”
  他这一连串的恭维,只恭维得“阴阳剑士”滕雷混身汗毛直立,心头狂跳不已的皱眉道:“古兄,你这算何意?”
  古八公道:“滕大个子,你如被人绑架,你就要尽出帮中高手,将对方赶尽杀绝,但若有别人被你绑架呢?你……”
  滕雷哈哈一笑道:“古兄,你是过虑了,兄弟不会干出这等事来!”
  古八公笑道:“滕兄有此自信?”
  滕雷道:“兄弟乃是光明磊落的汉子,行年已过五十,细算平生,古兄,兄弟何时有过这等见不得人的勾当?”
  古八公嘿嘿连声道:“大个子,你是说你从未有过?”
  滕雷笑道:“此心可指天日!”
  古八公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此心可指天日!”他浓目陡扬,豹眼环睁,剑似的盯住那“九首金鹏”蓝人俦道:“你这位蓝副帮主,在洞庭湖外暗中绑架了少林、华山、昆仑、峨眉四派掌门之事,又作何解?”
  滕雷闻言大笑道:“古兄指的此事么?”
  古八公大怒道:“你好像很得意呢!”
  滕雷笑道:“兄弟并非得意,只是已知古兄误会了兄弟了!”
  古八公道:“什么误会?狗屁不通的诡辩!”
  滕雷闻言依然未曾动火的笑道:“此事实乃蓝副帮主受别人之命而为!”
  古八公怒道:“你怎推委?”
  滕雷道:“古兄,兄弟何必推委?此事实乃由‘黑水钓叟、鬼怨神愁’李老前辈直截指挥所为,兄弟等只是被迫而已……”
  古八公冷笑道:“滕兄是抬出老魔头压人么?”
  滕雷做出了一阵苦笑道:“古兄如此不信兄弟,真叫兄弟难过已极!”
  古八公敝声一笑道:“大个子不必装模作样,驼子既然来了,只怕要不查出水落石出,决不会放手的了……”
  滕雷笑道:“但凭古兄查核如何?兄弟问心无愧……”
  兰儿忽然插口道:“帮主,那四位掌门此时何在?”
  古八公点头一笑,似是对兰儿的单刀直入问法,极为欣赏!
  滕雷听得一惊道:“姑娘莫非认为四位掌门仍是在本帮手中么?”
  兰儿笑道:“当然!”
  滕雷忽然仰天大笑道:“姑娘,这番你可猜错了!本帮在这件事上可丢脸丢大了……唉,若非姑娘逼我,老朽实在不敢说出!”
  兰儿笑道:“那就不必说出来吧,免得……”
  滕雷摇头道:“老朽还是说出来的好!那四位掌门于四天之前,业已被人救走,老朽手下之人,也都被对方掳去……”
  兰儿心中有数,笑道:“对方是谁?”
  滕雷侠道:“碧寒宫中之人……”
  他话音未已,谷梦远,兰儿全都惊得几乎跳了起来!谷梦远不敢相信!秦姊姊怎会作这等事?
  不过,他也想到,焉知秦姊姊不是跟自己一样,乃是要把这四位掌门人救往宫中治疗呢?
  可是,他又奇怪,四位掌门明明是兰儿祖父“瘦方朔邪侠”甄九由金贞步手中救了出来的!
  为什么滕雷说是“寒碧宫”中之人救走?这中间大有文章!
  除非……“寒碧宫”从古沐风夫妇手中骗走他们……谷梦远但觉胸中灵光渐现!
  适时,兰儿已冷笑向滕雷道:“膝帮主,你这是哄三岁的小孩子吗?”
  滕雷道:“姑娘怎出此言,老朽句句皆是实言!”
  兰儿冷笑道:“这四位掌门人被人救走,是金贞步派人告知你的么?”
  滕雷摇头道:“不是!那金贞步被对方掳去了……”
  兰儿格格一笑道:“那你怎知四位掌门是被何人救走的呢?”
  ‘阴阳剑士’滕雷正色道:“此乃本帮机密,恕老朽藏私了!但老朽可以告知姑娘的则是老朽所言,决无半句不实!”
  兰儿呆了一呆道:“膝帮主,你是何时得知此讯?”
  滕雷道:“昨日清晨时分!”
  兰儿听得笑了一笑,向古八公道:“驼公公,他大概没说假话!”
  古八公大笑道:“兰儿,还是你行,这大个子果是未说假话!”
  滕雷哈哈一笑道:“古老,在你面前,兄弟岂敢耍什么花腔!”
  古八公目光一寒道:“你纵有什么花腔,驼子又岂是省油之灯?”话锋倏地一转,笑道:“大个子,你说那四位掌门和柴健祖孙等人,是被‘寒碧宫’的人,在半路之上截走的么?”
  滕雷目光转动不已的应道:“古兄还是不信么?”
  古八公道:“当然相信!只是要问得详细些!”
  滕雷无可奈何的一笑道:“古兄有话,尽管的问吧!”
  古八公呵呵一笑道:“阁下不必做出这么苦相,老夫要问的事,你不答也行!”
  滕雷强忍着怒意道:“驼兄,请勿逼人太甚!”
  古八公双目一瞪道:“什么叫逼人太甚?大帮主,老夫早就听说你阁下有了铁定的靠山,所以不把江湖上的朋友放在眼下了!”
  滕雷皱起了眉,一手掀着短髭道:“古兄,你这话有欠公允!”
  古八公冷笑道:“阁下心里明白!”
  滕雷忽然大笑道:“古兄,你真高明!你想逼出些什么来,何不早说呢?象这么兜着圈子,岂非有失你的身份么?”
  古八公嗤地一笑道:“大个子,你几时变聪明了?可佩!可佩!”
  滕雷笑道:“人到钉子碰多了的时候,自然他就会变聪明了!你驼兄难道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古八公怪笑道:“不错,阁下这到是句良心话!老夫想问问你,这‘寒碧宫’中的人,居然不惧阁下的势力么?’
  滕雷笑道:“驼兄仿佛对‘寒碧宫’所知不多吧?”
  古八公大笑道:“正要请教!”
  滕雷道:“驼兄记得武林之中的‘枯竹令’么?”
  古八公笑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枯竹老人早已仙去,‘枯竹令’少说也有五十年未再在江湖上出现了!”
  滕雷笑道:“这一次可就出现了!”
  古八公面色一凛道:“真的?”
  滕雷道:“洞庭湖上,在月前曾有一次盛会,四派掌门就是在那时中了暗算,而‘枯竹令’也就是那时出现的!”
  古八公笑道:“枯竹老人不会暗算伤人的!当年老人在世之日,所为所行,无不是光明正大,诛奸驱邪之事!今日纵然老人的后代,有心重振‘枯竹令’盛名,谅也不会做出下流之事来!”
  滕雷笑道:“当然不是枯竹门下伤的人,兄弟只是告诉古兄,这‘寒碧宫’中的人,是枯竹老人的后代……”
  古八公道:“倘若真是如此,老夫到是放心的了!’
  谷梦远站在一旁,一直是心中忐忑不安,直到古八公说出了这句话以后,他才长长的喘了口气!他相信,琴姊姊不会是坏人!
  滕雷在古八公话音一落之时,立即扬起一阵大笑!
  古八公被他笑得一怔道:“大个子,你笑个屁?难道你不信枯竹门下之人?”
  滕雷点头道:“兄弟委实难以相信他们是好人!”
  古八公笑道:“阁下这句话,也令人难信得很,试问你所掌理的这三阴帮的声誉,比人家如何呢?只怕更坏!更臭!”
  滕雷大笑道:“古兄不必拿我来比,‘寒碧宫’中人是好是坏,只要听兄弟说出幕后策划之人是谁,古兄就会知道了!”
  古八公掀眉一笑道:“快说!这人是谁?老夫到要洗耳恭听的了!”
  滕雷微微一笑道:“凌倩倩!”
  古八公本来是故意闭目,装作倾听之态,心想;我到要瞧瞧你滕雷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但是,滕雷语话方罢,古八公陡地双目一睁,寒芒电射而出,吐出了一声如同雷鸣的暴喝:“真是她?”
  滕雷应声道:“丝毫不假,兄弟握有确证!”
  古八公仰天长叹一声道:“这个七绝魔女一出,天下怎能安静?滕兄,你说握有确证,可否说将出来,让老夫死心呢?”
  这位一直神色上表现得极为满不在乎的“赤髯驼翁”古八公,在听到凌倩倩名字后,居然一改初衷的变得认真起来了!并且,连说话的口气,也变得相当的客气和认真起来了!可是他这种神态却使谷梦远忧心怔忡不已。
  这凌倩倩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她跟秦湘灵是何等关多呢?秦湘灵会不会是个坏女人……
  他想不出来她有什么地方坏!但是,“寒碧宫”如果是个武林中的藏污纳垢之地,则秦湘灵能否出污泥而不染呢?
  谷梦远迷糊了……
  他那焦虑的神色,别人看不出来,但是,坐在他身旁的甄逸兰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忍不住低声道:“大哥,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啊?”
  谷梦远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当他的目光触及她那过度的关怀神色之时,不禁混身一震!
  他忍不住暗中谴责自己,自己怎么几乎把兰儿给忘记了呢?她也是个女人,一个不输秦湘灵的女人啊……
  而且,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兰儿似乎已成了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了!倘若在两个人中,选择一个的话,选谁呢?他呆了!楞了!
  但他却仍然没有忘记轻轻回答了她一句:“没有什么,兰儿,我只是有些儿不耐……”
  兰儿嫣然一笑!似是很放心!
  谷梦远却在心中暗叫:“惭愧……”
  此时,滕雷正大声向古八公叙述着他所握有的证据:“凌倩倩于三十年前下嫁‘玉金刚竹侠’秦啸虹以后,一直就居住在‘寒碧宫’内并且,还生了个闺女!”
  滕雷轻咳了一声,又道:“这位闺女,就是代表‘寒碧宫’出面之人!”
  古八公低声道:“大个子,这女娃儿叫什么名字?”
  滕雷刚自一笑,谷梦远已神情木讷的叫道:“她叫秦湘灵!”
  古八公听得皱眉道:“老弟,你……”
  滕雷却应声笑道:“不错,她叫秦湘灵!武林中称她‘玉箫仙子’,洞庭盛会之上,她不仅出示了“枯竹令”,并且还亲口承认,他是亲自至各大门派,取回其母昔年被各派扣去的信物之人!”
  谷梦远神色怔怔的说道:“滕帮主说的不错,在下曾亲眼目睹……”
  古八公摇头一笑道:“经老弟这一证实,看来这事果是凌倩倩主持的了!”
  滕雷嘿嘿一笑道:“古兄,凌倩倩干得出好事来吗?试想,这四位掌门人落到她的手中,只怕后果更不堪设想了……”
  他言下之意,大有落在“寒碧宫”中人的手中,较之落在“三阴帮”人手,更不知要糟糕多少!
  古八公略一沉吟道:“滕兄所虑不无道理!”
  陡然那久未开腔的甄逸兰忽地格格一笑道:“驼公公,滕帮主的话不可全信!”
  古八公一怔道:“是么?为何不可全信?”
  兰儿笑道:“那凌倩倩既已隐居三十年,怎知她的个性没改呢?难道一个人就非得要一辈子做坏人不可吗?”
  古八公闻言哈哈大笑道:“贤侄女果然聪慧过人!老夫明白了!”
  兰儿一笑道:“滕帮主若是并无其他用心,依兰儿的看法,这都是武林中人物传言及偏见造成的后果!”
  滕雷苦笑一声道:“姑娘,老朽怎会别有用心呢?凌倩倩昔日行径,委实太过凶毒,是以老朽才断定她不怀好意的!”
  兰儿笑着看了谷梦远一眼,方缓缓说道:“帮主,一切事最好经过查证再下断语才是!”
  滕雷讪讪一笑道:“老朽领教了……”
  须知兰儿这么替凌倩倩辨白,是因为他已听谷梦远提起过秦湘灵,虽然,她十二万分的妒嫉秦湘灵,可是,她却又不愿看见谷梦远因秦湘灵被人指责而痛苦不安的可怜神情!因之,她挺身而出!
  说穿了,她只得为了要谷梦远心中不难过!事实上,谷梦远此时真是感激她万分……
  古八公这时被兰儿一句“查证”触现了灵光,哈哈笑道:“兰儿,咱们看来这崂山之行是空入宝山了!老驼子听了你这句事要经过查证再下断语之言,到很想跑趟‘寒碧宫’了……”
  兰儿笑道:“驼公公,你老知道‘寒碧宫’在那儿?”
  古八公笑道:“天下还有打听不出来的地方么?兰儿,你若是跟着驼子走,保准你们一定能到得了就是!”
  兰儿笑道:“那就走吧,我要看驼公公怎么样问路……”
  古八公笑道:“成!驼公公一定不让你失望……”掉头向“阴阳剑士”滕雷一笑道:“大个子,打扰你了!”
  滕雷苦笑道:“驼兄只要不误会兄弟就够了……”
  古八公挺身下炕,举步就向厅外行去!兰儿也站了起来!但是,谷梦远却端坐未动!
  兰儿微微一惊,俏声向谷梦远道:“大哥,我们告辞了!去‘寒碧宫’呢!”
  她以为谷梦远为了秦湘灵之事而失神,所以才特别指明要去“寒碧宫”!
  然而,谷梦远却不但未曾起身,反而仰天发出一阵震天长笑!
  这阵长笑之声,只震得厅内屋瓦皆动!
  古八公倏然止步,回头直看着谷梦远发呆!
  滕雷,蓝人俦和“毒手魔道”关抱华则是六眉齐锁!
  兰儿惊得只跺脚道:“大哥,你怎么了?你……”
  谷梦远笑声久久方歇!他那双神目冷电一般的在蓝人俦脸上一转,沉声道:“兰儿,等我们跟这位蓝副帮主算清了帐再走!”
  兰儿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格格一笑道:“大哥,你不提起,我到几乎忘了……蓝副帮主骗得我们跑了千里冤枉路,这笔帐不算,实在太以冤枉……”
  蓝人俦听得两人一对一句的讽骂,直气得蓝脸变赤!
  古八公却转身而回,大笑道:“好啊!老弟,你们算帐,老夫就一旁计帐如何!”
  谷梦远笑道:“老前辈有此耐心,晚辈荣幸之至!”话音一顿,目注蓝人俦,向滕雷又道:“滕帮主,在下想借你的地方,向贵帮蓝副帮主讨还一点儿公道,不情之处,容图后报了……”
  滕雷紧皱着一双浓眉,沉声道:“谷大侠,此事可否看在老朽薄面,改日再谈?”
  谷梦远嘿嘿一笑道:“帮主,你是想拦下这个过节么?”
  兰儿一旁笑道:“谁愿延拦都行,这帐今天非算不可?”
  滕雷一肚子怒气,只是“赤髯驼翁”古八公太以难斗,才强自忍耐,未曾发作,此时却被谷梦远和兰儿激恼了!他似是忘了“赤髯驼翁”古八公依然在此,兰儿话音一落,只见他双眉一扬,怒喝一声道:“姑娘,别以为老夫怕了你们!”
  兰儿闻言格格娇笑道:“帮主出头那更好,更热闹了……”
  谷梦远星目一亮,敝声大笑道:“滕帮主,在下劝你最好置身事外,免得伤了和气——”陡然他振袖而起,望着蓝人俦道:“蓝人俦,阁下在采石矶头,谎言四位掌门取道山东,原意就是要将在下骗来崂山,今日在下与这位易钗而冠的甄逸兰小妹业已抵达,蓝副帮主,你有什么阴谋诈术,何不再施展一番呢?”
  蓝人俦早在谷梦远和兰儿抵达之际,即知今日之事,必将难免善谈开始,而以一场恶战结束!是以,他早已在心底打定了注意!
  谷梦远话音甫歇,蓝人俦立即阴森的一笑道:“谷梦远,你纵不找老夫,老夫也少不了要找你……”
  兰儿拍手道:“谷大哥,人家还要找你呢!这多妙!”
  谷梦远哈哈一笑道:“兰儿,这叫周瑜打黄盖啊!既是蓝副帮主诚心诚意接受在下的清结旧帐之议,到真省了不少唇舌了……”
  蓝人俦不容谷梦远等两人把那难听的话再说下去,倏然脱去长衫,发出一阵嘿嘿冷笑道:“谷梦远,少废话了……老夫等你划下道来无不奉陪!”
  谷梦远扬眉道:“好!蓝副帮主早日若有这等豪气,又何必当日骗我兄弟等跟你跑了千里之路,来到山东地带呢?”他话音略顿,朝着古八公抱拳一笑,又道:“古老,你作个公证如何?倘若在下落败,蓝人俦骗我兄弟空跑之事,就此揭过,永不再提……”
  蓝人俦插口道:“小子,你说得好轻松?要是老夫胜不了你呢?”他这一问,到显得有些胆怯了!实则,他心中早就胆怯了!
  采石矶头谷梦远所表现的神威,他可不曾忘记!不过,他也有他另外的打算,故而插口发问!
  谷梦远闻言一笑道:“阁下如果落败么?那也好办,只要阁下在此向我和兰儿叩上三个响头,我们之间就此作罢!”
  蓝人俦闻言两眼一翻,怒道:“放屁!要老夫向你们叩头?办不到……”
  古八公忽然一笑道:“蓝副帮主,你们尚未动手,你何必就先行想到自己必输呢?我看你们这个条件,双方都不算苛刻,老夫甚愿担任评判!”
  蓝人侍被古八公这么一讲,不禁也自觉丢人太甚!以自己在武林之中的声望,岂可未战先衰?当下凶心一炽,竟是大声喝道:“娃儿,老夫接受你的条件,不过,你等落败,却想一走了之那可不行,老夫也有一个条件要你们接受!”
  谷梦远听得微微一笑道:“你不必提什么条件了!纵然你提出要我谷某人项上人头,我谷某人也毫不吝啬的满口答应……”
  兰儿闻言,格格一笑道:“是啊!谷大哥什么条件都可答应!只怕你蓝副帮主不大好意思说出口来,你说是么?”
  蓝人俦怔得一怔道:“娃儿,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谷梦远笑了一笑,摇头不答!
  兰儿却忍不住叫道:“没有什么特别意思,因为你纵然提出任何条件,在我谷大哥眼中,你都只是白提而已!”
  蓝人俦怒道:“为么,莫非你们想赖?”
  兰儿噗嗤一笑道:“我谷大哥令赖你的帐?你也不瞧你自己值多少斤量?蓝人俦,你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怕你是自找难看的了!”
  蓝人俦盛怒之下,直似灵机已昧,脱口喝道:“老夫就是要问到底!谅你们也耍不出什么鬼花样来的!”
  兰儿闻言,扮了个鬼脸道:“蓝人俦,你真要问?”
  蓝人俦冷冷应道:“只怕你们不敢说!”
  兰儿拍手笑道:“好,我告诉你!蓝人俦,在我谷大哥的眼中,你根本连千分之一取胜的机会都没有,试想,你提出的条件,又岂不是等于白费?”
  她这一说明,可真把个蓝人俦气得七窃生烟,三尸冒火!“放屁!放屁!”蓝人俦连声怪叫的戟指着谷梦远喝道:“娃儿,就算你有三条命在,老夫今日若是能让你活着离开‘三阴帮’总坛,那就算是你娃儿命大……”话音未已,竟是不顾武林之中比斗的规矩,双手臂暴扬,飞身向谷梦远一连功出三掌两腿!
  谷梦远哈哈一笑,身形一转,就轻描淡写的让了开去!
  “蓝人俦,你即使脸面再厚,诡计再多,今天你也少不得要向在下兄弟叩上三个响头!”谷梦远笑语声中,扬掌还攻了四招!
  这四招之快,简直快过电光石火!只看得“阴阳剑士”滕雷心中惊凛万状,暗叫不妙!仅仅这四招,他已看出这少年人武功之高,休说蓝人俦非其敌手,就是自己下场,也不见得能够获胜!
  他暗中看看古八公,立即功凝双臂,准备必要时刻,得设法助上那蓝人俦一臂之力……可是,他的心思却是白费了!
  因为,当谷梦远第五招出手时,蓝人俦已经惨败了!
  他根本没有看清谷梦远用的这一招是什么手法!
  而蓝人俦却在一片掌影之中,被谷梦远的第五招拍上了左肩,硬生生的摔出了三丈,倒地呼痛不止!
  一旁观看的兰儿似是料不到蓝人俦会这等脓疱!她看着那躺在地上的蓝人俦摇着螓首笑道:“真差劲,这么不堪一击的货色,也拿来充当什么副帮主,可真是替三阴帮丢尽了人……”她话音一顿,又掉头向谷梦远道:“谷大哥,你这一掌打的太重了啊!”
  谷梦远大笑道:“这种人不值得怜惜!所以愚兄才不肯留情……”
  兰儿摇头道:“大哥,我不是怜惜蓝人俦,是因为你这一掌太重,恐怕那三个响头,他已经无法起来叩了!
  谷梦远听得仰天长笑道:“兰儿,看在他肩骨已碎的份上,先记下这三个响头吧!今日不叩不要紧,只要他伤愈之日再补就是!”
  兰儿点头笑向古八公道:“驼公公,你可要记住啊……”
  古八公震声怪笑道:“忘不了!兰儿,这蓝人俦如果想赖,你们不妨找我,老驼子会揪着他的鼻子来还这笔债!”
  这时,脸上最难看的,就是那位滕帮主了!他略略探视了一下蓝人俦的伤势,挥手向“毒手魔道”关抱华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转身缓缓走向谷梦远道:“谷少侠掌力之强,到是本帮主生平仅见!”
  谷梦远哂然一笑道:“帮主过奖了!在下因一时收手不住。伤及贵帮副帮主,尚望滕帮主别记在心上才好!”他明明是在讽刺对方,但让人听来,却丝毫没有讽刺的意味。
  滕雷摇头一笑道:“谷少侠,适才你所施掌法,如果老夫猜想得不错,到颇似传闻之中的‘空灵掌法’吧?”
  谷梦远暗暗一惊的笑道:“帮主好眼力!在下的掌法正是家师所授的‘空灵掌’,只不过由在下使来,还差劲得很!”
  滕雷这一惊,只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道:“幸好在蓝人俦负伤以后,自己没有冒失邀战,否则,自己这帮主之位,八成也要保不住了……”他口中却大声笑道:“想不到谷大侠竟是‘空灵老人’的高弟,蓝人俦败在少侠手下,该当是丝毫也不冤枉的了!”
  谷梦远微微一笑道:“帮主过奖了!”
  古八公适时怪笑一声道:“老弟,帐是算清了,咱们似乎也该走了!”
  谷梦远点头道:“晚辈还有两句话想跟滕帮主说……”他头转向滕雷笑道:“膝帮主,贵帮一切行动,是否听命于‘神风牧场’?”
  滕雷的脸色陡然一变,呆呆的看着谷梦远良久始道:“谷少侠,你……”
  谷梦远一笑道:“膝帮主,可是在下说的对了?”
  滕雷长叹一声道:“此事谷少侠最好不必打探……”说着,有意无意的瞟了那位“毒手魔道”一眼!
  谷梦远剑眉一扬,笑道:“滕帮主如果不便,那就算在下多此一问了……”
  滕雷似是还想说话,但兰儿已一把拉住谷梦远道:“谷大哥,咱们该走啦!”
  古八公此时已再度举步向大厅之外行去!
  谷梦远甚似还想说什么,但却终于忍住,随着兰儿跟在“赤髯驼翁”古八公的身后,向外走去!
  “阴阳剑士”滕雷,举步相送!
  只有那位“毒手魔道”关抱华,仍然站在“九首金鹏”蓝人俦的身旁,在替蓝人疗俦治伤势!
  三人跨出“三阴帮”总坛的庄院大门不远,“赤髯驼翁”古八公突然回头看了跟在身后的滕雷一眼道:“大个子,你该回头啦!”
  滕雷皱眉道:“驼兄,我还要送你们一程……”话音一顿,苦笑了两声,似是自语道:“再回头已百年身……”
  谷梦远闻言心中一动,但他却不肯出声相询!
  兰儿却不然了!她听得滕雷这么自叹,不禁大大奇怪的问道:“滕帮主,你好象在自怨自艾嘛!”
  滕雷低声道:“姑娘说对了!老朽真是苦不堪言!”
  兰儿笑道:“是为了这帮主之位不好干么?”
  滕雷摇头道:“不是!”
  兰儿突然站住不走,颦眉说道:“滕帮主,你这话好生令人不解!”
  古八公一旁笑道:“兰儿,咱们应该边走边谈才好!”
  兰儿轻移莲步,笑了一笑道:“古公公,你知道滕帮主话中的意思么?”
  古八公笑道:“只知道一点点,因为,滕大个子这个‘三阴帮’原本并非是个下九流的帮会,也不曾为害武林……”
  谷梦远忽然一笑道:“老前辈此话令人难信!”
  古八公大笑道:“谷老弟,你看滕大个子象不象一个坏人?”
  谷梦远笑道:“滕帮主生具豪勇耿直之貌,若说就相貌而论,应是一位忠义之士,何能列入坏人之列?”
  古八公笑道:“这就对了,他是受制于人……”
  谷梦远怔得一怔,兰儿已格格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受制于李含冰的了!”
  滕雷苦笑应道:“甄姑娘,老朽真是惭愧得很!眼看这‘三阴帮’被武林朋友所卑视仇恨,就无法挽救……”
  兰儿忽然觉得这高大的老人竟是如此的软弱,不禁同情之心大起,慨然大声说道:“你放心,我们会帮你的忙!”
  古八公望着兰儿呵呵一笑,向滕雷道:“好了!大个子,有这个小救星答应帮忙,八成你是准能得救的了……”
  滕雷极为感激的笑道:“老朽但望甄姑娘和谷少侠知道老朽为人就够了!李含冰那魔头太以利害,两位最好不要冒险才是!至于老朽个人,必要时顶多不过豁出这条老命而已……”
  谷梦远看了兰儿一眼,方始笑道:“滕帮主,你不可轻生!李含冰虽狠,在下却不惧于他……”
  兰儿也笑道:“帮主,谷大哥答应了你就更不必发愁了!”
  滕雷苦笑一声,俯首一叹,这才抱拳朗声道:“恕老朽不能远送!否则,他们就要疑心了!但愿古兄和两位少侠一帆风顺,老朽且静候佳音……”说罢,转身飞快的赶回庄内而去!
  古八公看着他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庄门以内,这才摇头一叹道:“这几年真苦了这大个子了……”

  藏边大雪山中。
  在那崇山峻岭之中,一位高大驼背的老人,带领着一位红衣少女和一位青衫少年,正以绝顶轻功,向着一座雪白皑皑的高峰奔去!
  这三人正是“赤髯驼翁”古八公和甄逸兰、谷梦远!他们离开“三阴帮”总坛,就直奔“寒碧宫”而来!
  谷梦远有秦湘灵留下的“寒碧宫”地址,是以他们一路行来,根本不必费神去打听路径!
  但是,任令他们脚程极快,在进入藏边的大雪山以后,依然连赶了三四天,才找到了“寒碧宫”!
  这座使武林人物感到神秘莫测的“寒碧宫”,不但是建筑在万山丛中,而且是在千丈深谷以内!
  大雪山中,积雪盈尺,其寒如冰!但是,“寒碧宫”的所在,却温暖如春,四季长青!这千山万壑之中的山谷之大,可谓是世间少见!
  他们从雪山主峰下瞰,只见这山谷之宽,足足不下三十余里!而寒碧宫之大,甲第连云,真如京城皇宫一般!
  “赤髯驼翁”闯荡江湖不下六十年,也未曾见过武林之中,有哪一个宗派的居处能有这般气势!他忍不住慨然长叹道:“想不到秦啸虹竟是这等奢华的人物……”
  越下雪山主峰,就有一条修整得非常气派的入谷山径!
  在远离那进入宫门尚有十里之处,迎路耸立了一块高约丈许,宽约五尺,通体翠碧的玉石石碑!
  “人间第一仙境”!六个径约二尺的篆书金字,字字力透石背,在正午阳光照射之下,发出闪亮的晶光,极为耀眼!
  兰儿看得忍不住笑道:“驼公公,这块玉碑定可价值连城吧!”
  古八公点头道:“这是块万载寒玉,人间或许仅此一块呢!”
  兰儿听得伸了舌头缩不进去!
  连谷梦远也微微一惊道:“老前辈,这果然是块万载寒玉么?”
  古八公道:“翠绿之中,黑白相生,仔细注目,老弟就会发现这块厚达尺许的玉碑之内,有如烟云红霞,流转不定!这正是温玉的特别贵重之处……”
  谷梦远看了看这块玉碑,果然发现此碑之内,隐现烟云流转,生生不息,不禁大声笑道:“老前辈确是识货!只是这位‘玉金刚竹侠’秦啸虹用这等宝玉来刻成玉碑,委实浪费得可惜……”
  古八公笑道:“何止可惜?根本是暴殄天物!”
  兰儿听得古八公说是用作玉碑乃是暴殄天物,就有些不解了!她忍不住笑道:“驼公公,这玉还有什么特别用处?”
  古八公闻言笑道:“此玉既可疗伤消毒,又可避热祛寒,武林人物若能有上一小块带在身上,可真受用不尽了!”
  兰儿格格一笑道:“真有这等效用么?”
  古八公笑道:“万载寒玉之效,是可生死人,肉白骨,对于武林人物而言,用之行善,不知可以救活多少性命!”
  兰儿闻言,略一沉吟道:“我们砍一块下来带回去可好?”
  古八公浓眉方自一皱,谷梦远已然笑道:“兰儿,我们不应不告自取——”
  本来兰儿已取出自己带在身边的一柄“南明三阳软剑”,欲待将这宝玉削下一块,带去世间救人!
  谷梦远这么一说,她立将软剑还系腰际,笑道:“对啊!谷大哥,我险险忘记了……”
  古八公此时却摇头道:“兰儿,这玉是砍不下来的!我看你那软剑虽是神物,但恐怕也削不动这块万载寒玉呢!”
  兰儿不信道:“这字怎么刻上去的?”
  古八公笑道:“问得好!这字果然是刻上去的,不过,要在这种寒玉之上刻字,必须用几样有名的神器!”
  兰儿笑道:“那几样有名神器?”
  古八公笑道:“兰儿,你在考我么?”
  兰儿笑道:“兰儿敢么?只不过好奇而已!”
  古八公道:“武林之中能够动得此玉的神器,剑中倒有三把!”
  兰儿笑道:“哪三把?”
  古八公道:“第一支是昔年‘紫云仙府’主人,‘天璇剑客’于忘机所用的那支万古神物‘玄冰剑’!”
  “紫云仙府”四字入耳,谷梦远心中一动!
  他突然想起,“紫云金簪”正在自己身上,“瀛海三星”的托付,自己还没去办,实在大大不敬……
  未容他深思,兰儿已在笑问古八公道:“第二支呢?”
  古八公道:“李含冰的‘墨玉惊神剑’!”
  兰儿笑道:“还有一支啊,是不是,软剑?”
  古八公笑道:“你怎知是软剑?”
  兰儿笑道:“我只是猜猜!因为软剑之中,也有不少千古神器!”
  古八公道:“那第三支可以削动此玉的神剑,是千年前由广成子留在人间的‘南明三阳软剑’!”
  兰儿闻言,更是格格娇笑不已。
  古八公一楞道:“小丫头,你笑什么?”
  兰儿再度解开腰中软剑,一抖手笑道:“驼公公,你看这是什么剑?”
  古八公不禁凝神注视了兰儿手中软剑一眼,这才发现她手中这支剑身微泛红光,外面似有一层彩霞流转!顿时,这高大的老人笑了!
  ‘兰儿,这不正是‘南明三阳软剑’么?”
  兰儿笑道:“谁说不是?”
  古八公大笑道:“想不到!想不到!这支软剑竟会在令祖手中……”
  兰儿笑道:“爷爷也是前次才在京城中得到的!而且,还是从卖古董的商人手中,象买废铁般买来的呢!”
  谷梦远插口道:“好运气……”
  古八公大笑道:“是么?邪老果是运气好……不过,兰儿,你身边既有这等稀世的神物,可得小心些才是!”
  兰儿撇嘴道:“我不怕!谁想打这支剑的主意,他准是活的不耐烦了!”
  古八公豪爽的一笑道:“对!遇到你这个淘气的杀星,谁也讨不了好去的!”
  兰儿此刻却一震软剑道:“驼公公,我砍得下来一块玉?”
  古八公笑道:“砍得!砍得!只是······”
  他话音未已,突然被一声冷笑所打断!这声冷笑竟是来自三人身后!
  古八公倏地旋身,谷梦远、兰儿也同时侧目——
  一位全身雪白的老人,正站在身外十丈的路上!
  谷梦远这才微微一笑!心想:敢情你这老儿并未进入十丈以内哩!否则,自己居然不能发现,那岂不是太以惊人了么?
  古八公此时正在打量这位老人!
  只见他身高约为五尺,长发如银,分披肩头,面色红润如同婴儿,两眼神光内蕴,不现丝毫火气!那身雪白长衫,一直拖到地面!
  饶令古八公见多识广,对这位矮老人,他却识不得!
  白发老人在发出那声冷笑之后,竟然目视三人,脸上不带丝毫表情的站在原地,一语未发!这老人似乎也在打量眼前的三位不速之客······
  可是,兰儿却抢先骂人了!
  “你这个老糊涂笑什么?你以为我这支剑砍不下这块什么万年寒玉么?哼,只怕你瞎了眼了······”
  古八公听得兰儿开口就骂上了这老人,心中殊为不安!因为他已发觉,这老人功力之高,决不在自己之下!
  是以,这老人必是武林之中的名宿!倘若一怒之下,动起手来,说不定就会是个不了之局!
  不过,他们是白担心了!
  那老人闻言,并未生气!反倒哈哈一笑道:“小丫头,你胆子可真不小?怎么开口就要骂人?难道你家大人连尊敬老年人的家教都不曾告诉你么?”
  兰儿可不吃这一套,闻言格格笑道:“你管不着,我爱怎样就怎样,你这……”
  她本来还想骂这老人两句,但她发觉谷梦远脸上已经有了不快的神色,连忙把骂到口边的话儿,吞了回去!
  白衣老人摇头一笑道:“这年头真是越来越糟,年轻人也简直是越来越不象话了!你这小丫头恐怕连对自己的长辈也不客气吧!”
  兰儿闻言娇怒道:“告诉你管不着!你是谁?”
  白衣老人轻笑一声道:“小丫头,你得先告诉老夫!你是谁才对?”
  兰儿听得一怔道:“为什么?”
  白衣老人道:“老夫年纪跟你爷爷大概差不多,你岂能不先自报名号呢?”
  兰儿蛾眉一皱道:“我叫兰儿!你呢?”
  白衣老人大笑道:“我叫菊老,你信不信?”
  这老人若只说自己叫菊老,也许兰儿还真不会不信,可是他加了这句反问,却使兰儿气得跳了起来!
  “你……你……你怎么叫菊老?连个姓都没有?”
  白衣老人笑道:“你呢?你姓兰叫儿吗?”
  兰儿闻言,顿时噗的一笑道:“我姓甄叫逸兰,我忘记说了!因为他们都叫我兰儿!”
  白衣老人仰天大笑道:“不失赤子之心,小丫头,你刁蛮得尚称可爱……”话音一顿,老人忽然向古八公道:“阁下可是‘剑林四绝’之中的‘杖独’?”
  古八公闻言心头一震,捧了手中木杖,笑道:“尊驾怎知我驼子名号?”
  白衣老人笑道:“阁下招牌太多,木杖,驼峰早已表明阁下是谁了!”
  老人话音未毕,兰儿已然大叫道:“老头子,你还没说你自己是谁呢!”
  白衣老人翻目笑道:“我这就要说了!不过,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知道的!”
  兰儿不屑的一笑道:“那准是无名之辈了?”
  那白衣老人依然笑道:“正是!老夫若是有姓有名,岂不把天都闹塌了么?”这老人的口锋可够犀利的了!
  兰儿自是听出了这老人只是讽刺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了不起之意,顿时小嘴一鼓,叫道:“我就要把天闹塌下来,你又怎么样?”
  白衣老人笑道:“不怎么样,只是……老夫怕那甄九会收不了摊子!”
  兰儿这一下吃了一惊!她张大着眼叫道:“你……你……识得我爷爷……”
  白衣老人笑道:“甄老邪有你这个孙女儿,大概也有他好日子过了!”
  兰儿听得跺脚道:“你管不着……”她这一会儿,已经讲了三次这句话了!
  白衣老人大笑道:“既然连甄老邪都管不着,老夫又怎能管得着?”话音一顿,这才笑向古八公道:“老夫葛负翁,驼兄可曾听人说过?”
  古八公闻言,脸上陡现惊容,但瞬即大笑道:“尊驾是‘南荒一叟’葛兄?”
  白衣老人“南荒一叟”葛负翁,在武林之中,声望高,只因向来隐居荒野,故而中原剑侠,知之者多,而识之者少;除了“四方大侠”和几位老辈人物外,他几乎与中原人物没有来往!
  古八公在听到这老人即是葛负翁,自然不免一惊!
  葛负翁却哈哈一笑道:“古兄大名,老朽早已耳闻,今日得见,实是一大快事!不知驼兄突然驾宠‘常春谷’有何要事?”
  兰儿听得这葛负翁说出此谷名唤“常春”,不禁暗自地心中笑道:这倒还真是名符其实得很!
  古八公在葛负翁话声甫落之际,立即笑道:“葛兄是住在这‘寒碧宫’中么?”
  葛负翁笑道:“老朽感于‘西竹’秦兄昔年盛意,故而秦兄于年前令人专往相邀,老朽就一口答应来此作客!”
  古八公笑道:“葛兄在此一年,可知秦啸虹有何企图?”
  葛负翁闻言白眉微皱道:“古兄此话何指?”
  古八公大笑道:“秦兄雄霸武林之心,葛兄难道不知?”
  葛负翁摇头道:“老朽对宫内之事,向不过问!老朽答应过秦兄,客居此间之日,仅以三年为限,而且……”
  这位白发老人突然笑了一笑道:“老朽只负责这入宫的玉碑一带地面,不许任何未经秦兄邀请之人闯入‘常春谷’内!”
  古八公听得仰天大笑道:“葛兄是来此替秦啸虹看门来了!”
  葛负翁淡淡一笑道:“知恩感报,何计名节?”
  古八公想不到这位世外高人,竟是如此的淡于名利,不为自己所激,不禁当场呆得一呆······
  兰儿已听得蛾眉微聚,冷冷地叫道:“葛老头,你这人好没出息!”
  葛负翁看着兰儿大笑道:“姑娘,你又骂人了!”
  兰儿娇笑道:“我不是骂你,我只是发现你有些老糊涂了!”
  葛负翁笑道:“我糊涂么?”
  兰儿笑道:“秦啸虹明明对武林同道有不轨之心,你却故表清白,藉口看守入宫门户,不肯出言劝阻,岂非糊涂么?”
  葛负翁听得大笑道:“姑娘好利口!老朽若非行年已过八十火气已消,说不定真要被你骂得一头碰死此间不可了!”
  兰儿笑道:“你老脸皮太厚嘛!”
  葛负翁摇头一笑道:“姑娘,不是老朽脸皮太厚,而是······”老人忽然看了谷梦远一眼道:“这位少侠贵姓?”
  谷梦远一直在旁静听,此时被葛负翁一问,忙着抱拳道:“晚辈天台谷梦远!”
  葛负翁闻言,双目神光陡现道:“谷少侠与‘南儒’谷扬是何关系?”
  谷梦远道:“正是晚辈家祖!”
  葛负翁忽地大笑道:“谷兄有你这等孙儿,谷家武功定必大扬于天下了!”
  谷梦远讪讪谢道:“老前辈过奖了······”
  葛负翁目光横掠三人一眼道:“古兄,你们既知秦兄已有吞并武林之心,这等冒险而来,岂非是大大的不智了么?这‘寒碧宫’内,可是卧龙藏虎之地呢!”
  三人这一闻言,均是真正吃了一惊!因为他们的猜测居然不幸而中!这秦啸虹果真是有了企图谋武林同道之心的了……
  古八公道:“扮将头颅洒热血,长保武林正义名!葛兄,驼子此来,虽知凶险,但却不信真会丢掉老命呢!”
  葛负翁摇头道:“老朽虽然平日不进宫内,但多少总知道一宫中情景,秦兄的作为,确是令人忧心怔忡……”
  古八公笑道:“葛兄为何不早作釜底抽薪之计?”
  葛负翁低叹道:“适才甄姑娘就已问及,老朽未曾作答,实因此事关系太大,决非老朽几句话儿所能改变得了的……”
  兰儿嘟着嘴道:“那你就放手不管,反而助纣为虐,替人家当门仆!”
  葛负翁苦笑道:“姑娘,你怎知我此举乃是助纣为虐呢?”
  兰儿笑道:“这是有目共睹之事!难道你还有什么可辩之处?”
  葛负翁忽然正色道:“姑娘,你可知这‘寒碧宫’是进得去出不来的么?除非你入宫之后,就列身秦啸虹一流……”
  兰儿伸舌道:“要是不肯呢?”
  葛负翁道:“惨死!”
  古八公低叹道:“秦啸虹怎会变得如此不近人情了?”
  葛负翁低声道:“老朽守住这唯一的入宫之路,就是有心为武林同道保留下一些有用之人……”
  兰儿一怔道:“你老是不许别人进宫去增加秦啸虹羽么?”
  葛负笑点头道:“老朽力止于此矣……”
  古八公慨然笑道:“葛兄,驼子先前得罪了……”
  葛负翁笑道:“古兄怎么也客套起来了呢?老朽在此有守门之责,武林中朋友如果想进宫,就必然先得经过老朽这一关……”老人话音一顿,又道:“凡是心地善良之辈来此,老朽必然将其击败,迫令退去;若是心地恶毒之徒,老朽就免不了要下辣手,是以,这一年来,老朽纵然问心无愧,但却已两手血腥,有违天和了。”
  谷梦远朗声一笑道:“佛家亦有降魔卫道之行,老前辈这等行事,不但不违天和,而且正是替天行道一般,除暴安良啊!”
  葛负翁微微一笑,向三人正色道:“古兄必欲进宫去么?”
  古八公道:“驼子此来,就是要进宫一行!”
  葛负翁道:“驼兄进宫作甚?”
  古八公道:“打探少林掌门人下落!”
  葛负翁一惊道:“少林掌门人?”
  古八公笑道:“正是!”
  葛负翁皱眉道:“少林掌门怎会来此?”
  古八公听得一怔道:“葛兄,你没见到少林、华山、峨眉、昆仑等四位掌门人入宫么?”
  葛负翁道:“未曾见到!古兄能否再说得详细一点?”
  古八公道:“这四位掌门人均因身负重伤,被人劫去,但在半路之上,多蒙“东邪”救了下来,可是,又被贵宫派人劫走……”
  葛负翁道:“真有这等事?但……”老人忽地沉吟不语了!
  兰儿不禁叫道:“古公公,这葛老人不知道,我们还是进宫去问吧!”
  古八公笑道:“兰儿别急,葛老人一定知道的!”
  葛负翁摇头道:“老朽真的不曾见过他们……不过——”老人陡低叹一声道:“日前宫主曾令人送回来三车财物,也许……”
  老人尚在沉吟,兰儿已叫道:“那就不错了!人一定是藏在车里!”
  葛负翁苦笑道:“姑娘可能猜得不错!他们为了瞒过老朽耳目,只有这么做才是妥当……但,宫主却并未回山呀!”

  第十四章 雪山灵宫会西竹
  兰儿笑道:“那宫主可是秦啸虹的女儿?”
  葛负翁道:“正是秦啸虹和凌倩倩的独女!”
  兰儿格格一笑道:“大哥,你说你那位秦姊姊如何美,起先我还不信,但是,她既是武林第一美所生,我······”
  她忽然不说了,因为,她又想起了一件事:“那凌倩倩可是最坏的人了,谷大哥,你去不得这‘寒碧宫’的了!”
  谷梦远一怔道:“为什么呢?”
  兰儿道:“她会留下你的!”
  谷梦远道:“留下我干吗?”
  兰儿娇笑道:“那我怎么知道?”
  谷梦远哈哈一笑道:“你不知道,又何必担心呢?”他语音微微一顿,向葛负翁又道:“葛老,湘灵姊姊未曾回宫么?”
  葛负翁闻言,知道秦湘灵与他相识,立即笑道:“没有回来,老弟既然识得宫主,进宫倒是无妨了,凌倩倩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倒是疼得紧······”
  谷梦远笑道:“葛老,草非我们若不说明,跟秦湘灵相识,进宫以后,就会有什么天大的祸事不么?”
  葛负翁笑道:“祸事也许不一定有,但出不了宫却是一定!”
  谷梦远陡然双目神光一亮,朗笑道:“晚辈就是要闯闯这等所在!”
  葛负翁连忙摇头道:“老弟不可冒失!”
  谷梦远笑道:“葛老,你,晚辈不会有险的!”
  葛负翁道:“如果你不说应秦湘灵之约而来,老朽这一关就不便让你们过去……”
  谷梦远剑眉一皱,还待辩说,古八公笑道:“葛兄,这位谷扬的孙子可真的不会有什么大不了危险的,葛兄尽管放心让我们进去就是!”
  葛负翁道:“那不成……”
  古八公笑道:“葛兄,你可是不信谷老弟的能耐?”
  葛负翁笑道:“谷老弟英华内蕴,是位高明的武术大家,老朽到是信得过,只是,要与‘西竹’相较,那……”
  古八公道:“你认为,他并非‘西竹’之敌?”
  葛负翁笑道:“秦啸虹武功,已到神出鬼没之境……”
  古八公笑道:“这小子不比他差!”
  葛负翁道:“他祖父此刻也非‘西竹’之敌了!”
  这老人心想,抬出谷扬来作比较,大概谷梦远就知道秦啸虹不是好惹的了……但他怎知谷梦远的武功并非乃祖所传?
  当下,兰儿忍不住格格笑道:“葛老人,谷大哥武功,比他爷爷强!”她心想,这么说葛负翁一定会同意的了!因为只要不比“西竹”武功差,葛老一定会放他们过去!
  熟料葛负翁依然不肯道:“纵然谷老弟武功强过乃祖,还是斗不过‘西竹’夫妇的!”
  兰儿心念一转道:“葛老人,若是另一个人所传的武功呢?”
  葛负翁一楞道:“谁传他的武功?”
  兰儿笑道:“你老的同宗!”
  葛负翁更楞了:“老朽同宗?”
  兰儿笑道:“可不是?”
  葛负翁道:“谁?”
  兰儿道:“葛寒老前辈?”
  葛负翁脸色先是一变,继而大笑道:“是‘空无双仙’中的‘空灵炼士’么?”
  兰儿道:“谁说不是?去得么?”
  葛负翁点了点头道:“去是去得的了……”老人掉头向谷梦远道:“老弟,你自己已得葛老前辈的几成真传?”
  谷梦远笑道:“五成左右!”
  葛负翁沉吟道:“老弟,老朽得试试你!”
  谷梦远剑眉一皱,昂首笑道:“晚辈虽然初学,但却不会有辱师门令名,老丈既要指教,晚辈自当奉陪……”
  葛负翁笑道:“老弟拔剑吧!”
  谷梦远眉头一皱道:“晚辈例不拔剑……这……这便如何是好呢?”
  古八公忽然一笑道:“葛兄,真要动手一试么?”
  葛负翁道:“非试不可……”
  谷梦远被葛负翁这句话激起了不快之色!他觉得葛负翁这等不信任自己,毋宁说是一种耻辱!目光一转,随手向路边折下一根树枝,笑道:“晚辈暂且以枝代剑,斗一斗‘南荒一叟’!”
  葛负翁睹状哈哈一笑道:“老弟有此豪气,老朽先已心折了!”一伸手,摘出腰下长剑,又道:“老朽此剑极为犀利,老弟这根荆杖,可得留心些才好……”
  谷梦远笑道:“不劳费心!老丈请!”
  葛负翁知道这年轻人既是葛寒之徒,自是十分高傲,当下不再摆什么老一辈的架子,一振剑身,倏地发出一招!
  谷梦远微微一笑,极为轻俏的闪身让过!
  葛负翁呵呵一笑道:“老弟你不必担心,尽管全力抢攻,老朽自信尚能应付得了十招二十招不致落败的!”
  谷梦远听得心中大为感激的笑道:“老丈太谦虚了……晚辈但求能不辱师门令誉已足……”说话之间,掌中荆杖一举,虚空向前点出!
  这一招不象是剑招,到颇似鞭法!但其中隐藏的变化之多,只有身在斗场之中的“南荒一叟”葛负翁才能体会得出来!
  葛负翁明知谷梦远手中所握,只是一根荆杖,但是这根荆杖之上,却激射出千万缕剑气!
  他无惧于谷梦远真力逼出的剑气,但他却有些儿拿不准谷梦远这一招剑法,究竟要指向自己何处!因此,他举剑一撩,却又立即斜退五步!
  这是一手不太高明的避招方式,幸而谷梦远并未飞身跟进,追击过去,否则,葛负翁就难看了!
  “好剑法,老弟真不含糊……”葛负翁说话中,退开的身形,又前飞扑回!同时,长剑已快逾闪电般攻出四招!
  谷梦远淡淡一笑,展开了大师兄“爱雪石楼”主人“长乐叟”康泰所传的一套“太虚幻剑”,从容应对!
  他两人打得非常客气,但是,每一招却又无比的惊险!
  所谓客气,是他们举止和神情均极从容!
  而惊险呢?则是两人的招术都非常精巧,每一招不但暗藏多种变化,而且招招不离死穴或致命之处。
  古八公并未真正见识过谷梦远的武功,此刻,他不禁看得两眼精光四射,不住在旁点头叫好!
  兰儿也没见过谷大哥用剑和人动手,今日一见,到真令他大大的开了眼界,因为,谷大哥时所用的这套些剑法,不仅是气势磅礴,而且变文万状,隐约中在似含有云雾氤氲!
  而且,这只是一根荆棘残杖,若是换了一支斩金削铁的神剑,则剑上所蕴的剑气,岂非已可伤人?
  兰儿越看越惊,不禁低声向古八公道:“驼公公,你认得谷大哥这套剑法么?”
  古八公点头道:“这好象是当年‘长乐叟’康泰的那套‘太虚幻剑’!”
  兰儿皱眉道:“太虚幻剑?我怎地没听人提过?”
  古八公笑道:“康泰精于剑道,但却不喜用剑,因此,除了少数的几位老一辈武林人物以外,一般武林朋友都不知道康泰的‘太虚幻剑’剑法!只是,驼子有些不懂,谷老弟怎会习得这套剑法的呢?”
  兰儿笑道:“康泰是谷大哥的大师兄呢!”
  “哦……”古八公愣了!
  兰儿笑道:“谷大哥有五位师兄,个个都是不世奇容……”
  古八公摇头一叹道:“真想不到得很,那另外四位又是谁?”
  兰儿笑道:“曲直生、归梦、展玉成和夏之扬!”
  古八公两眼直翻道:“什么?这四位也是他的师兄么?”
  兰儿笑道:“可不是吗?他们都是带艺投师,被葛老人收归门下……”
  古八公简直难以相信的叫道:“奇闻!奇闻!怪不得这五位专干逆天之事的武林大豪,突然在三十年前于一夜之间,从江湖中消失了呢!原来……”
  兰儿忽然格格笑道:“驼公公,你看谷大哥这一招多好……”
  古八公抬眼望去,发现谷梦远正以“太虚幻剑”之中的一招“幻影飞霜”电疾刺向葛负翁右胸部位!葛负翁却以一招“醉笔三挥”横地里由胸前往外推出,硬削谷梦远掌中的荆杖!
  就常情而论,谷梦远的这根荆杖,必然已无法不与葛负翁手中那削铁如泥的长剑相触,甚至被他削断!
  可是,谷梦远在眼看剑、杖即将相触的刹那,居然能够一抖右臂,而那枝荆杖就在一团雾气之中,斜斜地自葛负翁右腕上方掠过,化作万点光影,罩向葛负翁的咽喉地位!
  若非“南荒一叟”葛负翁乃是武林中的第一流高人,这招“幻影飞霜”可就当真要了他的好看!
  葛负翁意外的吃惊之下,不求有功,但求自保,剑招一滞,立即侧身跃进六尺,方算让过荆杖穿喉之危!
  “老弟,你这是用的‘长乐叟’康泰的‘太虚幻剑’么?”葛负翁跃开丈外,立即朗声笑问!
  谷梦远在葛负翁跃退之际,依然未曾追赶,静立原地的等候葛负翁进招再斗,葛负翁这一相询,他立即垂下手中荆杖,淡淡一笑道:“晚辈所用的剑法,正是康师兄所授‘太虚幻剑’!”
  “南荒一叟”呆了一呆道:“老弟,你说康泰是你师兄?”
  谷梦远闻言,心中暗笑忖道:“每个人都犯这个毛病,每个人都奇怪自已为何是康泰等五位老人的师弟,真正叫人烦得很!可惜自己又无法在身上刻字,否则一定要刻明……”想归想,葛负翁所问的话,他还得要答:“康泰正是晚辈师兄!”
  “南荒一叟”仔细的看了谷梦远一眼,笑道:“老弟,你这晚辈两字用得不恰当了!想那‘长乐叟’康泰比老朽年纪还大得多,你既是他的师弟,就不该在老朽的面前自称晚辈,否则,老朽见到康大哥时,又将如何交待才好?”
  谷梦远听得一笑道:“蓦老,咱们不必束于俗礼繁文,你老年纪现比我大,我称呼你老一声前辈,也无甚不当……”
  葛负翁呵呵一笑道:“老弟,这可真是老朽高攀了……”话音一顿,忽然还剑入鞘道:“老弟,你这一身功力,宫内是去得的了!”谷梦远闻言声道:“葛老放我们通过了?”
  葛负翁笑道:“当然……”
  心地,葛负翁色一变,长剑二度出鞘,飞身暴袭谷梦远!
  兰儿只看得大马得道:“老混蛋怎可暗算……”
  谷梦远也大大吃了一惊,如飞地闪身避过!他荆杖一举,揉身还攻,口中喝道:“老匹夫,你……”他“你”字甫告出口,耳中已传来葛负翁“南荒一叟”的话语急迫的“蚁语传音”话声道:“老弟,宫中有人赶来,你我全力一搏,最好你能刺伤老朽,方可瞒过他们的耳目,以便老朽在此存身……”
  谷梦远在耳中听得传声的同时,也已发觉通往“寒碧宫”的那条两侧绿草如茵的碎石道上,如飞似的奔来两人!
  这是两个身裁纤细的人影!
  谷梦远暗想,这两个人可能是女人……
  不过,此刻他却无法再分心去想什么,“南荒一叟”葛负翁的攻势,直如旋风暴雨一般袭来!
  谷梦远倏地长啸一声,荆杖之上,贯注了六成真气,仍然以那套“太虚幻剑”,大开大合的与葛负翁斗在一起!
  奔来的两条人影,转眼已到玉碑之旁!果然是两名宫女打扮的少女!
  一个全身皆白,一个全身皆紫,俏生生的站在激斗的两人身外三丈,瞪着四只水汪汪大眼,一脸惊骇之容!
  她们似是料不到一个年轻人竟能与“寒碧宫”中的第一流高手“南荒一叟”拚得难分难解!
  这年轻人的武功,未免高得太以惊人了!
  谷梦远在两位少女现身之际,已匆匆地打量了她们一眼,他先还以为他们可能是随着秦湘灵在洞庭湖上现身的使女,这样自己等人入宫之时,就可方便不少,但结果他却失望了!
  这两名使女并未去过洞庭!
  谷梦远微微感觉到失望!但他却在失望之中有了另一股雄心,掌中那段荆枝,陡地加注了三成真力!他要打败“南荒一叟”葛负翁!他要先以自己的武功来震慑“寒碧宫”中所有的人!是以,他手上真力一加,攻势立见炽盛!
  “太虚幻剑”的“虚幻”相生的绝招,一招比一招显得更为犀利!
  葛负翁不仅感受到剑上所承受的压力大增,连谷梦远的那奇诡,神异的招术,也难以化解!二十招不到,葛负翁已额际见汗!
  “赤髯驼翁”古八公看得摇头长叹道:“葛老哥一生浸淫剑术,想不到垂老之年,却要在剑术之上落败,真是令人为之气结……”
  兰儿闻言笑道:“驼公公,谷大哥的剑术之精奇,恐怕我爷爷也要逊色不少,他那位康师兄的武功,岂不吓人么?”
  古八公笑道:“康泰老儿武功之高,合令祖跟驼子两人,也别想赢得了他!兰儿,不但他的康师兄,他那另外四位师兄,没有一个会比康泰差!所以,谷梦远一身武功之强,当世恐怕已经不容易找得到对手的了……”
  兰儿听得心中又惊又喜的笑道:“真的么?”
  古八公笑道:“驼子公公不会骗你的……”忽然他话音一顿,指着斗场中的两人,大声向兰儿道:“葛负翁终于惨败了……”
  兰儿回头一看,只见千重光影之中,葛负翁的那矮小的身形,已然左右支绌,转动不灵了!
  她再看看谷大哥,简直就似生龙活虎一般,越杀越勇!
  兰儿不禁笑道:“驼公公,谷大哥真凶……”
  她这“凶”字甫告出口,耳中已传来谷梦远一声暴喝!
  “撤剑——”
  “当——当——”
  只见谷梦远荆戍一扭,随着那荆枝上扬之势,一缕晶光,划起一天银虹,直向空中飞去!
  葛负翁的长剑,离了手!
  谷梦远望着面如枯灰的“南荒一叟”冷冷一笑道:“念在尊驾成名多年,在下不为已甚,请问尊驾,在下等可否通过此处,进入‘寒碧宫’了?”
  “南荒一叟”长叹一声道:“老夫自用剑以来,尚未有人能迫使老夫长剑离手!娃儿,你既能胜得老夫,当然可以通过……”
  谷梦远一笑丢去那截枯枝,向古八公、兰儿招手道:“老前辈,咱们走……”身形一转,便自那两名少女身侧闪了过去!
  古八公呵呵一笑,拉着兰儿,向葛负翁道:“葛兄,而今英雄在少年,你不必难过了……”迈开大步,向宫内行去!
  兰儿在经过两名少女身前之时,故意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也许,她也要学谷大哥,来上个先声夺人!
  葛负翁眼看三人走去,这才低叹一声向仍然站在原地的两名宫装少女,摇头苦笑说道:“娟姑娘,梅姑娘有事么?”
  二女之中,穿紫的那位笑道:“主人差婢子等恭请葛老人入宫议事……”
  葛负翁笑道:“适才入宫的三人,武功极高,两位姑娘可先行回宫告诉主人,最好不要与来人破脸,老朽交待蠢徒几句话,随后就来!”
  二女恭声应了声:“是!”
  又向葛负翁福了一福,立即转身,飞奔回宫!
  她们虽然耽误了几句话的时间,可是因为要想赶在古八公等三人前面回宫报信,是以全力奔行,转眼竟是越过了三人!
  其实,这并非二女轻功比古八公等三人更好,而是古八公等三人乃是安步当车,从容走去的关系!否则,任二女武功多强,也快不过这三人……
  谷梦远在二女越过自己等三人之后,立即笑向古八公道:“古老,她们大概是去报信的了!”
  古八公笑道:“正要她们前去报信,好叫‘西竹’出来迎接呢!”
  兰儿笑道:“那可不一定,人家‘寒碧宫’的气派可大着呢!”
  古八公大笑道:“是吗?秦啸虹不敢有这大的架子吧……”
  兰儿格格笑道:“驼公公,我跟你打赌可好!”
  古八公道:“赌什么?”
  兰儿笑道:“赌那秦啸虹出不出来迎接?”
  古八公道:“成,你要赌什么彩头?”
  兰儿笑道:“我输了,我答应以后,你老到东海之日,我为你老准备一个月的‘桃花醉’,日日尽量!”
  古八公大笑道:“妙极!妙极!你下的好大的赌注,兰儿,驼公公拿什么来跟你比呢?”
  兰儿笑道:“简单得很,你老现成有的是!”
  古八公皱眉道:“你敢情早就想好了?”
  兰儿道:“当然的了……不然!我跟你驼公公赌么?”
  古八公道:“你说出来试试看!”
  兰儿笑道:“我赌你老那套杖法!”
  古八公闻言一楞道:“什么?小丫头,你看上了驼子的杖法?”
  兰儿笑道:“你老的‘撼山震海杖’法,和少林派‘降魔杖法’,丐帮‘打狗杖’法共誉为‘武林三绝杖’,我当然早就看上了啦!怎么样?驼公公,你老舍不舍得跟兰儿上一次?”
  古八公点头道:“赌!赌!我当然赌……”语音微顿,忽地大笑道:“何况,输的不一定是我!”
  兰儿格格笑道:“谷大哥,你是见证人,待会到了‘寒碧宫’宫门之前,秦啸虹可不出来迎接,那可就是羸了!
  谷逸远笑道:“当然!古老已经答应了!”
  兰儿摇头道:“你一定要说明白作为见证人,否则驼公公为了想喝那‘桃花醉’,或是舍不得那套杖法传给别人,说不定就会变卦撒赖的呢!”
  谷梦远笑道:“不会的!古老岂是撒赖之人!”
  古八公也大笑道:“兰儿连驼公公竟是信不过什么?”
  兰儿笑道:“本来信得过的!可是,我知道你老在往年那一回赖过我爷爷一次,所以,我不大敢再相信你驼公公!”
  谷梦远因为不知兰儿所指赖过一次为何事,故而闻言后,只是淡淡的一笑而已!
  可是,古八公却忍不住大笑了:“兰儿,那一次不是驼公公撒赖,而是令祖……”
  兰儿笑道:“我爷爷怎么样?”
  古八公笑道:“当年的事,是因为令祖为人太过邪气,居然要我驼子去把剑林四绝中的谷君兰骗去东海,好嫁给你爹,所以,我驼子才赖帐不干……”
  兰儿皱眉不信道:“爷爷不会!”
  古八公笑道:“不信你将来问你爷爷就晓得了!”
  兰儿格格一笑道:“好!我一定会问……但今天可一定要讲明白!”
  古八公大笑道:“好!好!谷老弟就答应做一个公证人吧!倘若那‘西竹’稍时曾不相迎,我算输了……”
  谷梦远闻言笑道:“成!古老吩免辈从命!”
  兰儿笑道:“谷大哥,这会驼公公可赖不了啦……”
  说话之间,三人已抵达“寒碧宫”的大门!
  谷梦远举目向那高大的宫门之内望去,只见那金碧辉煌的宫门以内,缓缓的走出三人!
  兰儿笑着指宫门道:“谷大哥,这‘寒碧宫’三个字是写的石鼓文么?”
  谷梦远淡淡一笑道:“不错,这几个字正是写的石鼓碑文!”
  此刻,那由宫内走出的三人,已经抵达门口!为首的,是一位年约五旬的老人!
  这老人穿着一身杏黄长衫,眉目之间隐含着一丝杀气,但面色却又生得极为清奇古拙!
  另外两位是一男一女!男的年约四十左右,一身白衫,显得洒脱不群!女的则穿著一件墨条罗衫,面容俏丽,年纪看上去不会超过三十,只是她那眉目之间却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这三人走到门口,为首的黄衫老人立即抱拳向古八公道:“古老别来无恙……”
  古八公呵呵一笑道:“怎么啦?司马老弟何时也成了‘寒碧宫’中的打手了?秦啸虹可真不简单……”目光一转,又向另外一男一女笑道:“凌老弟,秦姑娘居然也肯留在‘寒碧宫’,足见秦啸虹和凌倩倩夫妇,确有枭雄之威……”
  那一男一女闻言也各自笑着抱拳见过礼!
  兰儿适时在旁一笑道:“驼公公,你输了!”
  谷梦远也笑道:“不错,古老输了!”
  古八公两目一瞪,向两人苦笑一声,掉头向那黄衫老人道:“秦啸虹呢?为什么不出来?”
  那黄衫老人道:“秦兄有事,不克分身,方才小娟、小梅两位姑娘报讯,说是你老哥抵达,特命兄弟等三人相迎……”
  古八公怪笑道:“混帐!老驼子这不真的输掉了么……”
  郑黄衫人一楞道:“古老哥输了什么?这与秦兄何关?”
  古八公想道:“怎么无关?算了!输了就输了!”话音一顿,指着谷逸远和兰儿向三人道:“这两位是谷梦远老弟和甄逸兰姑娘!”
  那黄衫老人想必已听得那两名少女谈及过“南荒一叟”吃了败仗之事,古八公话音一落,他立即打量着这两位年轻人,朗声笑道:“老朽司马秦,山野之人,甚少在江湖走动,但对于谷老弟和甄姑娘的英名,却耳闻已久,今日幸会,何等快慰…,”
  谷梦远闻言虽然心中暗暗一惊,对这位在“北邙之魔”司马钧那本纪绿之中列为高手的“惊虹掣电剑”司马秦,居然也在“寒碧宫”中一事,极为震悸,但却只是淡淡一笑道:“司马大侠过奖了……”
  兰儿心中却在暗骂这司马秦世故得可笑!
  自己与谷大哥何英名?又何能使不在江湖行走之人,耳闻已久?这岂非是废话一通么?是以,她只是撇嘴一笑!
  司马秦在谷梦远话音·落,立即替他们与另外的那一男一女两人作了个简略的介绍!
  谷梦远这才知道!敢情这一男一女的两人名头之亮,更不在“惊虹掣电剑”司马秦之下!
  男的,是丐帮帮主兄弟,“赤手屠龙客”凌霄!他也是当年追求自己姑姑的七星中之一!
  女的,则是“五台鬼女”秦石卿!这秦石卿不仅是艳丽之名在武林中甚著,而且,她那冷若冰霜的个性,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之,她尽管有千千万万的男人迫求,但却没有一个人能被她看得上,而能一亲芳泽······
  谷梦远知道,这眼前三人,都是老一辈人物,尤其是“赤手屠龙客”凌霄,既曾是姑姑裙下之臣,则在辈份上已不殊自己的尊长,是以,谷梦远在言辞上立即客气甚多······“谷梦远拜见凌大侠和秦女侠······”说着,长揖到地!
  兰儿一见谷大哥客气了,她也就跟着客气了!
  凌霄目光一亮,笑向谷梦远道:“老弟,适才听得老弟以一枝荆杖,击败了‘南荒一叟’葛老,老弟武功之高,真正令人钦佩······”
  谷梦远笑谢道:“凌大侠谬奖,晚辈心中不安······”
  他话音未毕,古八公已大叫道:“谷老弟,有话咱们进去讲······”
  司马秦闻言笑道:“是啊,宫门以外岂是说话之所?老朽真糊涂了······”举手肃客,笑道:“三位请!”身子一斜,肃客入宫!
  古八公哈哈一笑,大步向内走去!
  谷梦远和兰儿自也举步相随!
  入得宫门,三人眼前一亮!只见这宫门以内,是一座四望无际的花圃!嫣红姹紫,万花吐艳,阵阵芳香,沁人心脾!
  由宫门到第一进的大殿,中间约有百丈距离!而这巨大距离之间,却接连有三处可以歇脚的凉亭!
  谷梦远看得心中寻思不已!为什么要有三座凉亭呢?他觉得这中间一定有道理!可是,一时间却又想不出来是什么道理
  踏入正殿,谷梦远微感一惊!因为,他发现这座大殿有些地方也不对劲得很!
  比如说,这座大殿的四面八方,全无墙壁!看上去与一个特大的凉亭,并没有什么区别!而且,殿内一无陈设!这未免太不合理了!
  谷梦远心中虽作如是之想,却依然未曾出声询问!
  兰儿却不然了!她忍不住笑问:“驼公公,这座大殿好怪!”
  古八公想必也正为这个四面皆空的大凉亭所困扰,闻言哈哈一笑道:“驼公公我也正是怪得厉害······”他忽然向司马秦道:“老弟台,这殿是用来作甚的?怎会四面皆空呢?”
  司马秦笑道:“这是‘百花殿’,用来赏花饮酒之用!”
  兰儿闻言笑道:“是啊,这四面八方俱是奇花异草,殿在其中而又四面无墙,自然是应当用来赏花的了!我怎会想不出来呢?”
  古八公也笑道:“驼子也真笨!可是——”他忽然仰天一笑道:“秦啸虹老弟已太聪明了些,太会享受了些······”
  司马秦淡淡一笑,领着三人穿过花圃,向内走去!
  约莫又是百丈,这才抵达了一座建造伟丽,颇似众议大厅一般的,似殿非殿,似堂非堂的场所!这座似殿的大厅,阵设得极为清爽!
  除了正面为全开的玻璃格扇外,另三面均为红砖雕花的厚墙!而正面的格扇门,则已全部打开!
  大厅之内,摆了八张太师椅,四张高脚茶几!每一张高脚椅上,都放着一套茶具!四壁书画琳琅满目,一丝不带武林世家气味!
  司马秦进入大厅,立即请了古八公等三人入座!
  古八公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一张太师椅之中!
  谷梦远、兰儿两人,随着古八公,也坐在上首椅中!
  司马秦和凌霄、秦石卿三人,在侧面相陪!
  两名使女,送上了香名,古八公呷了一口,大笑道:“司马老弟,秦啸虹可否出来见客了?”
  司马秦笑道:“秦兄少时自会出来,古兄此来用意,可否先行告知?”
  古八公笑道:“司马老弟在宫中任担何种职务?”
  司马秦道:“兄弟与凌兄和秦姑娘均是宫中护法!”
  古八公笑道:“身为护法,对于宫内机密之事,应是皆可参与的了!”
  司马秦笑道:“秦兄处理事务,向来皆是公开!”
  古八公大笑道:“如此说,这事问你老弟,你准会知道的了?”
  司马秦笑道:“但不知是什么事?”
  古八公大笑道:“少林掌门等一行,是否已经送回宫内了?”
  古八公此言一出,司马秦等不禁大吃一惊!面色微变之下,笑道:“少林掌门一行,怎会来到本宫?古兄说笑了!”
  古八公哈哈大笑道:“司马老弟,你的表演功夫很到家嘛……”
  司马秦笑道:“古兄莫非不信兄弟之言?”
  古八公面色一变,沉声道:“驼子向来讨厌人说假话!老弟这一套,最好少在我驼子面前施展,否则,莫怪驼子说话难听了!”
  古八公话音一落,“赤手屠龙客”凌霄笑道:“驼兄目莫光火,司马兄说的是实话!”
  古八公笑道:“凌老弟原也会这一套了么?看来这‘寒碧宫’到变成了专门制造说谎专家的场所了……”
  凌霄苦笑一声道:“古兄对兄弟等似乎有了成见了!”
  古八公道:“驼子向来对任何人均不抱成见!凌老弟,秦啸虹截夺武森中四大门派掌门之事,要想瞒人,恐怕不是光凭你和司马老弟的几句话就能瞒得了的吧!”
  司马秦面色也微微一变,寒声道:“古兄说话最好能有点根据!”
  古八公冷笑道:“驼子的弟弟也跟着他们一道,并且留书相告,说明由‘寒碧宫’派人接来,难道还不算根据么?”
  凌霄闻言大笑道:“这事可就怪了……”
  兰儿忍不住插口道:“这有什么可怪?是就是,赖是赖不掉的?”
  凌霄看了兰儿一眼道:“姑娘,你们是咬定了少林掌门在此了?”
  兰儿冷笑道:“什么咬定?本来就在这儿嘛……”
  此时,那位“五台鬼女”秦石卿陡然淡淡一笑道,你们是诚心来此生事的么?”
  秦石卿以鬼女为名,果然有些鬼气,说话的声音,都冷得象冰,特别是脸上的表情,更是阴森可怕!
  兰儿本来看她就不顺眼!再加以她发现秦石卿的目光,不时在谷大哥脸上转来转去,芳心之中,更是火冒冒的难耐!
  这时秦石卿说话又这等难听,兰儿正好抓到了机会!她蛾眉陡地一扬,仰天格格发出一阵笑声道:“你跟谁说话?看你三分象人,七分象鬼的样子……”
  她话音未已,古八公大喝一声道:“秦姑娘不得撒泼……”
  兰儿一楞之间,陡觉眼前人影一闪,谷大哥已掠在了自己身前,而“五台鬼女”正飘身向后直退!
  她才发觉,就在自己仰天发笑说话之时,那“五台鬼女”秦石卿竟已出手向自己偷袭了!
  兰儿这一气可真更大了!她陡然一把拉开谷梦远,道:“大哥,让我教训这鬼女人……”
  谷梦远反手一把按住兰儿,笑道:“别那么忙,架有的打,只怕还没到时候呢!兰儿,你先歇着,等驼公公把话问明白再说!”
  兰儿知道挡不过谷大哥,只好气嘟嘟的坐了下去!
  谷梦远笑了一下也回到座位之中。
  古八公目光一转,笑道:“凌老弟,你适才曾说这事可怪之处何指?”
  凌霄笑道:“古兄,你们说了半天,少林掌门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古八公翻目一翻道:“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陡然白眉一扬,冷笑道:“武林之中的四大门派的掌门被人暗伤截夺之事,你们这几位老朋友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么?”
  凌霄摇头道:“小弟等到真的没听说……”
  司马秦也接口道:“驼兄可否说明其中因果?”
  古八公双目在三人脸上转了两转!他发觉三人并无作伪神色,心中不禁大大一惊!
  敢情这秦啸虹连这三人也瞒过了么?秦啸虹作事未免太阴险了吧……
  古八公眉头一皱,低嘿一声道:“看来你们都被秦啸虹夫妇骗了……”当下,把四位掌门失踪之事,从头到尾,说个明白!
  果然,“惊虹掣电剑”司马秦、“赤手屠龙客”凌霄和“五台鬼女”秦石卿,全都在听完之后,怔坐不语!
  谷梦远睹状,淡淡一笑道:“古老,他们三位果然被蒙在鼓中了……”
  古八公道:“不错,秦啸虹确是未曾知会他们!”
  司马秦在心神略定之后,不禁叹道:“古兄,这事是真的了!”
  古八公道:“事实俱在!”
  司马秦道:“古兄意欲如何处置呢?”
  古八公大笑道:“向秦啸虹要人!”
  司马秦看了凌霄一眼道:“凌兄,此事到是很令人为难了!”
  凌霄皱眉道:“确是如此……”
  “五台鬼女”冷笑道:“有什么难以处置之事,若果是真,大不了离开此间不问双方之事便是!”
  凌霄苦笑道:“秦姑娘说得好轻松啊!走得了么?”
  司马秦也长叹道:“秦姑娘,你莫忘了那要命的诺言啊……”
  “五台鬼女”年龄虽已四十出头,但她还是处子之身,而且看上去也不过廿多岁,是故他们仍以姑娘相称!她听得两人之言,冷冷道:“但求无愧于心,何必管他什么诺言!”
  司马秦苦笑道:“办不到的······我们在武林中总有些名望呢!”
  凌霄道:“司马兄,我们此刻焦虑,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且等古兄见过秦兄之后,再作区处如何?”
  司马秦道:“也只好如此了!”
  “五台鬼女”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两位倒是乡愿得很······”
  谷梦远和兰儿先前对这位“五台鬼女”秦石卿奉是极为讨厌,但此刻见她的表示的态度,不禁大为钦佩!
  他们觉得这秦石卿不失为一位正人······
  因此,兰儿不禁站起笑道:“秦大姊,我给你道歉好么?”说着,向“五台鬼女”秦石卿福了一福。
  秦石卿似是料不到兰儿竟是这等坦率,呆了一呆道:“你······兰姑娘,过去的事就算了······”
  兰儿笑道:“秦大姊,你别叫我姑娘,叫我兰儿吧!”
  秦石卿的脸上似是现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光彩,她一向孤方自赏,决少与人来往,尤其是女伴更难合得来!
  此时,兰儿这么跟她亲切的讲话,真倒令她心神震动!她感动的笑了一笑!
  这笑容特别的美,只把司马秦和凌霄两人看得呆了!
  他们自从认识以来,已然将近廿年,几乎就从来没有见到这位冷若冰霜的“五台鬼女”的笑容!是以,她的笑容就特别的吸引人了!
  凌霄忍不住道:“秦姑娘,你要是多笑,你这‘鬼女’两字中的鬼字,一定要被武林人物改成一个‘美’字了!”
  “五台鬼女”笑道:“是么?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凌霄笑道:“那可不同得太多了……”
  “五台鬼女”秦石卿低低一叹道:“凑兄赞扬,妾身感激不尽……”
  兰儿这时已走到秦石卿面前,笑道:“秦大姊,你笑起来真美呢!”
  秦石卿淡淡一笑,掠着披在肩头长发道:“姊姊老了!兰妹妹,该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了!”
  兰儿娇笑道:“秦姊姊,你年轻得很呢!”
  秦石卿掠了谷梦远一眼道:“是么?兰妹妹,姊姊倒希望你善自珍重青春啊!”
  兰儿笑道:“秦姊姊你……我好喜欢你了!”
  秦石卿笑道:“兰妹妹,我也喜欢你……”
  古八公忽然笑道:“两位姑娘要叙家常,最好等把正事办完如何?”
  兰儿大笑道:“驼公公,你真跋扈!”
  古八公笑道:“真是跋扈么?你这丫头不凭良心……”
  兰儿笑道:“驼公公,我跟秦姊姊不谈了,你说正经事吧!”
  古八公一顿木楞笑道:“好,姑娘你开恩了……”话音一顿,转向司马秦道:“司马兄,可否请出秦啸虹夫妇一见?”
  司马秦道:“兄弟这就前去催请……”一转身,直从殿后走去!
  古八公目光一转,对凌霄一笑道:“老弟,令兄可好?”
  凌霄道:“兄弟已三年未见家兄了!”
  古八公突然淡淡的一笑道:“令兄近况,凌老弟可知?”
  凌霄道:“此间与外界如同隔绝,家兄近况,兄弟不知!”
  古八公笑道:“丐帮的时运不大好呢!”
  凌霄听得吃了一惊道:“古兄何出此言?”
  古八公笑道:“令兄仿佛已被人所挟制了!”
  凌霄陡然立起道:“谁敢挟制家兄?”
  古八公道:“以令兄武功和丐帮之众,居然受人挟制,这人武功之强,老弟想必也可以想象得出来的了!”
  凌霄沈吟道:“兄弟倒想不出当世之中有谁能够有此能耐?”
  古八公道:“老弟记得那位‘黑水钓叟,鬼怨神愁’么?”
  凌霄混身一震道:“李含冰?”
  古八公道:“正是他!”
  凌霄几乎不信的摇头道:“李含冰没死,倒是大大出人意料……”他语音一顿,陡然目光之中现出焦虑之色道:“家兄有危险么?”
  古八公道:“令兄既然忍辱负重,宁受对方挟制,当然不会死的了……”
  他言下之意,大有讽刺丐帮帮主“秃丐追云叟”凌虚贪生怕死,不惜牺牲一帮令名,而受辱于人!
  凌霄当然听得出他的话中之意,长叹一声道:“古兄,家兄或许有他的苦衷……”
  古八公笑道:“当然!当然!死有重于泰山,令兄以一身系丐帮之安危,当然是轻易死不得的了,你说是么?”
  凌霄目光一黯道:“古兄不必暗讽兄弟,将来见到家兄之日,兄弟定必要请家兄把此事说个清楚,并向武林之中交待!”
  古八公这才呵呵一笑道:“好!老弟不愧明理之人!”
  他两人对答,谷梦远都听在耳中,但他却不愿置一词可否,只是淡淡的在旁含笑而已!
  而兰儿则和“五台鬼女”秦石卿两人在一旁唧唧哝哝的聊天,不时发出一声两声格格娇笑!
  这时古八公呵呵大笑,不禁笑得她两一怔!
  兰儿嗔道:“驼公公,你声音不能小一点儿么?
  古八公笑道:“为什么不能大声笑?吵了你了么?”
  兰儿笑道:“当然嘛!人家聊天,你老怎可打扰呢?”
  古八公大笑道:“你,你好跋扈啊······这可就叫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
  他那“灯”字尚未出口,陡地住口不语了!
  只听得一声大笑传来,殿后已传出四人!人未到,话音已到。
  “古兄远来,小弟因事未能相迎,罪甚!罪甚!”
  谷梦远举目向这发话之人望去,不禁心中微微一震!
  他判定这人一定是这“寒碧宫”中的主人秦啸虹!因为,他的脸上有秦湘灵的影子!父女嘛,当然很象的了!
  同时,他也发现这位“寒碧宫”的主人,名列“四方大侠”之中“西竹”的秦啸虹,看上去只在中年!
  一身天蓝洒金长衫,衬托着那俊逸清雅的面色,和从容不迫的举止,令人一望之下即生敬意!
  谷梦远心中有些不信秦啸虹种人会干危害武林之事!
  此时,秦啸虹已走到殿中!
  古八公站了起来,笑道:“秦兄弟,久违了!”
  秦啸虹极为客气的请求客人重新入座,这才向谷梦远盯了一眼,然后仰天发出一阵可裂金石的长笑道:“你是谷扬兄的孙儿么?”
  谷梦远连忙立起恭声道:“晚辈谷梦远!”
  秦啸虹笑道:“将门虎子,果是不世奇才……”笑声一敛,点了点头又道:“谷少侠的剑术传自‘长乐叟’康泰么?”
  谷梦远先是摇摇头!但是,不等秦啸虹发问,又点了点头道:“算是,也算不是!”
  秦啸虹微徽一笑道:“谷少侠这话令人扑朔迷离得很……”
  谷梦远笑道!“康泰乃是晚辈师兄,晚辈剑术,除了康师兄以及另外几位师兄所传之外,尚有恩师传的剑法!”
  秦啸虹面色微微一变道:“谷少侠尊师是哪位奇人?”
  谷梦远道:“家师自称‘紫竹林中客’!”
  秦啸虹笑道:“古兄,这‘紫竹林中客’是谁呀?”
  古八公笑道:“葛寒!”
  “哦……”秦啸虹大笑道:“怪不得了!谷少侠既是‘空灵双仙’的传人,‘南荒一叟’葛老输得也不算是冤枉的了!”语音微微一顿,又道:“谷少侠与小女何时相识?”
  谷梦远听得心中一震道:“秦前辈……已经知道了……”
  这句话可含了极大的语病!只听得兰儿双眉紧皱!
  秦啸虹闻言却哈哈一笑道:“谷少侠,小女上次回山曾对拙荆提及过你!此番小女下山以后,谷少侠曾否见过?”
  谷梦远应道:“见过秦姊姊了!是在洞庭大会之上!”
  秦啸虹笑道:“是么?听小女差人送回信息中攀继承次洞庭大会之上,小女还多亏少侠出手相助呢!”
  谷梦远笑道:“一些微劳,理所应尽,料不到秦姊姊会告知前辈……”
  秦啸虹又是一笑道:“小女曾说武林之中的少林、华山、峨嵋、昆仑几位掌门,曾受了‘神风牧场’的人暗算……”
  古八公插口道:“不错!”
  秦啸虹看了古八公一眼,依然笑道:“小女曾说谷少侠仗义勇为,要随后护送四位掌门去黄山寻求‘赤松医隐’曲亮节疗毒,未知四位掌门已否得救呢?”
  谷梦远闻言,不禁一怔!他心中有些迷糊了!
  这秦啸虹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们是来错了么?抑或他是大奸若忠了呢?
  他沉吟半响,方道:“四位掌门人被人截夺去了!”
  “啊……”秦啸虹的神情好不令人诧异!他居然呆呆的怔住了!
  谷梦远加了一句道:“四位掌门是被‘三阴帮’所劫走!”
  秦啸虹目光一寒道:“滕雷有这大狗胆?”
  古八公哈哈一笑道:“他当然没有!可是,他有靠山!”
  秦啸虹怒道:“谁敢支使滕雷?”
  古八公笑道:“李含冰!”
  秦啸虹楞楞的道:“那‘鬼怨神愁’么?”
  古八公道:“不错!”
  古八公口中虽然在答着话,心中可在不停的暗骂:“秦啸虹,你这小子究竟要假装多久呢?”
  秦啸虹冷冷笑道:“谷少侠,你知道此事以后动没有?”
  谷梦远笑道:“晚辈曾至‘三阴帮’去了一趟!”
  秦啸虹道:“救出四位掌门了么?”
  谷梦远心道:“救出来了我还会到这大雪山干么?”他口中却道:“四位掌门又被人在半路上救走了!”
  秦啸虹大笑道:“好,干的好,这人是谁?”
  谷梦远道:“是这位甄逸兰姑娘的祖父!”他一指兰儿,又道:“她的祖父与前辈齐名,人称‘邪侠’!”
  秦啸虹仰天大笑道:“是甄邪兄救的么?可敬!可敬,”他话音一顿,扭头向兰儿道:“姑娘,令祖好么?”
  兰儿早在心中不满秦啸虹这种装腔作势,故作不知一切的态度,闻言满脸不快的,冷冷应道:“很好!”
  秦啸虹碰了个钉子,皱了皱眉,向谷梦远道:“谷侠,那四位掌门的毒伤想必已经治愈了吧!”
  谷梦远心中大大不是滋味的暗忖道:“秦姊姊的这位尊大人,真当得上枭雄之最······”口中却应道:“甄老前辈虽然救了四位掌门人,可是又被人骗走了?”
  秦啸虹怪笑一声道:“甄邪兄也会被人骗了?”
  谷梦远点头道:“正是被人骗走了······”
  秦啸虹皱眉道:“这能骗得邪侠之人,想必是位大大有名的武林中高手了!”
  谷梦远笑道:“不错!”
  秦啸虹道:“邪侠是怎样被骗的呢?”
  谷梦远笑道:“此人并非直接向邪侠行诈······”
  兰儿陡地插口道:“谁能在我爷爷面前行得了诈去?”
  秦啸虹掠了兰儿一眼,笑向谷梦远道:“敢情是邪侠不在四位掌门身边?”
  谷梦远道:“甄老把四位掌门救下之后,立即将他们和门下之人,送至临沂城外的‘遁龙堡’中休息!”
  秦啸虹大笑向古八公道:“原来送到令弟的堡中了!”
  古八公道:“舍弟也因此失踪了呢……”
  秦啸虹一怔道:“古沐风失踪了?”
  古八公冷笑道:“不但舍弟一人?他一家人都上了人家的大当了!”
  秦啸虹不解的笑道:“令弟怎会上了人家的大当呢?”
  古八公道:“舍弟为顾及四位掌门人的安全,竟听信了一位武林世家所派之人的接应,将他全家和四位掌门及他们门下之人接走了……”
  秦啸虹道:“那岂不甚好么?这武林世家是哪一家呢?”
  古八公双目之中忽现怒光,道:“秦老弟不知道么?”
  秦啸虹笑道:“兄弟不出大雪山几达廿年,怎会知道这近日之事?”
  古八公怒道:“秦老弟是由衷之言么?”
  秦啸虹道:“兄弟似无谎言必要!”
  古八公嘿嘿一笑道:“老弟想知道这家人是谁么?”
  秦啸虹道:“兄弟当然想知道!”
  古八公双目一亮,宏声大笑道:“你!”
  秦啸虹一怔道:“谁?古兄说话可得当心!”
  古八公冷笑道:“此事乃是秦老弟的‘寒碧富’中人所为,秦老弟难道还想装腔作势的撒什么赖不成么?”
  秦啸虹目光一寒,起身怒喝道:“古八公,你要是再这等放肆胡言,休怪兄弟不念当年至友之情,要对阁下不客气的了!”
  古八公突然自衣袖之中,抖出一张白纸,摔向秦啸虹道:“你且看看舍弟留书再说!”
  秦啸虹伸手接过那凌空飞来的白纸,低头一看——突然,他的面色大变!
  古八公冷笑道:“如何?”
  谷梦远也在一旁笑道:“前辈,此事是你要秦姊姊做的么?”
  秦啸虹缓缓的将那封小简叠好,双手递还给那位目光冒火的“赤髯驼翁”古八公,长叹一声道:“古兄,兄弟此刻有些迷糊了······”
  古八公接过信简,纳入袖中,怒笑道:“秦老弟还工做作一番么?既说由‘寒碧宫’派人接来,不是你老弟干的,还会有谁?”
  秦啸虹剑眉变剔,冷冷一笑道:“古兄认定此事是兄弟所为了?”
  古八公道:“事实俱在,秦老弟何必装佯?”
  秦啸虹目光一转,向谷梦远道:“谷少侠呢?”
  谷梦远道:“此事虽非前辈自己前往,但秦姊姊亦必奉你老所命······”
  秦啸虹陡地仰天一笑道:“此事即使就是本宫所为,依这古沐风留言之意,可见得兄弟也并未怀有什么恶意对不?”
  古八公道:“那只有老弟你自己清楚了!”
  秦啸虹道:“古兄今日来此就是为了这椿事的了?”
  古八公道:“正是,驼子要向老弟讨人!”
  秦啸虹道:“如是无人呢?”
  “这……”古八公怪笑一声道:“老弟敢吗?”

  第十五章 阴沉狠毒玉嫦娥
  秦啸虹陡然眉梢现出杀气,嘿嘿道:“古兄这句话大大的错了!”
  古八公道:“驼子向来不肯认错!”
  秦啸虹道:“在下耐性有限得很,古兄最好别再逼我……”
  古八公大笑道:“驼子未曾逼你!你放我兄弟一家和那四位掌门出来,咱们还是多年交往的好朋友嘛!”
  秦啸虹的脸色倏忽之间连连数变!终于,他长叹一声道:“看来咱们是难免一战的了!”
  古八公:“一战之后,你依然还要放人才成!”
  秦啸虹看了谷梦远一眼,倏然大笑三声道:“驼兄,你逼我太甚,恕兄弟无礼了……”话音一顿,大步向殿中空处行去!
  “古八公,兄弟赤手空拳,斗斗你那‘撼山震海’神杖!”
  古八公嘿嘿一笑,将木杖递给了兰儿,大笑道:“驼子向来不靠木杖吃饭,来,来,来,咱们拚上个千合,试试你在那‘枯竹神罡’之上,究竟有多少气候!”
  秦啸虹大笑道:“对极,兄弟也在要试试你驼兄的‘坎离神功’又曾精进多少……”话音一顿,挥袖发出一股排山倒海的劲气,迎向古八公大步走来的身形!
  古八公呵呵一笑,扬掌一拍,依然向前走来!
  两股劲力一撞,发出了一声暴雷般的震响!
  厅中之人,除了谷梦远以外,每个人的衣衫都被两人掌风,吹得飘然作响!
  古八公怪叫道:“老弟掌劲不小!”
  秦啸虹也仰天大笑道:“驼子,你也不差啊……”
  古八公和秦啸虹两人笑声一敛,同时大喝一声,抢攻出手!
  掌影翻飞,劲风四起,刹那间,斗得激烈非凡!
  兰儿在旁看得皱眉向“五台鬼女”道:“秦姊姊,你看他们谁弱谁强?”
  秦石卿摇头笑道:“难说!这两人可真是当得势均力敌四字!若要分出胜负,少不得要看谁的内力修为较深了!”
  兰儿道:“那岂不是要弄成两败俱伤之局么?”
  秦石卿道:“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兰儿关心驼公公心切,闻言急道:“那不行啊……”
  秦石卿道:“秦大哥和驼兄功力,比你我只强不弱,要想阻止他们这场恶斗,只怕此时还无人能够做得到!”
  兰儿心中大为焦急的说道:“秦姊姊,我们总得想个办法才行啊!必要时,我想在暗中去帮助驼公公一臂之力可好?”
  秦石卿笑道:“那不成!古八公的盛名不容你用这番好心毁去……”
  兰儿心中连连转着念头,忽然,他想起来了!
  “谷大哥行……”
  她悄悄地向秦石卿道:“秦姊姊,我有办法了……”
  秦石卿一惊道:“什么办法?”
  兰儿笑道:“谷大哥能分得开他们的!”
  秦石卿不信的笑道:“是吗?他有这等功力么?”
  兰儿点头道:“行,谷大哥有这份功力的······”
  她向谷梦远招招手,谷梦远闪身靠了过来!
  他这时已向那随着秦啸虹一道出现的“南荒一叟”葛负翁见过了礼,葛负翁也给他介绍了和另外一位相见!
  这位同秦啸虹、葛负翁、司马秦同时走出来的白发老和尚,乃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北溟神僧”。
  谷梦远在那本“武林点将录’上见过他的名字!
  与“南荒一叟”同时排在“四方大侠”之先!
  谷梦远到真想不到秦啸虹凭什么能把这位得道的高僧也能请到“寒碧宫”中,充当了总护法之职。
  当他走到兰儿身边之时,他仍然在想着这个问题!
  兰儿见他走了过来,神色凝重的说道:“谷大哥,你能插手分开这激斗的两人么?”
  谷梦远皱眉道:“为什么要阻止他们呢?”
  兰儿道:“驼公公怕不是秦啸虹的对手啊!”
  谷梦远摇头一笑道:“兰儿,你且放心吧!古老处境是有惊无险,秦啸虹的掌法虽然沉重凌厉,却伤不了古老的!”
  兰儿有些不信的问道:“真的么?”
  谷梦远道:“我比你更关心此战胜负呢······”
  说话之间,场中两人已打得更为险恶了!
  两人的掌力不但越来越重,而是招式也越来越奇!
  因之,一招不慎,就会引致性命之忧!
  谷梦远凝神看出,只见古八公的脸上,隐隐的现出了汗水,再看那秦啸虹,也满头热气蒸腾,汗出不已!
  显然,这两人已尽出全力了!
  兰儿也看到了这种情况!
  她可急得不停的跺脚道:“谷大哥,怎么办……你……为何不拦住他们……”
  谷梦远虽然心急,但依然十分镇定的笑道:“不要紧,驼老不会惨败的!而且,驼老也不愿有人相助……”
  他似是为了古八公的英名,才不背出手相助!
  兰儿却不然,他急得叹气道:“这样打下去,只怕至少也要落个两败俱伤的了!”
  谷梦远淡淡一笑,他虽是看出情势惊险,但他却相信以秦啸虹的武功,想赢古八公,决非一个时辰之内可以办到!
  是以,他安慰着兰儿道:“你瞧,秦啸虹不是也很危险么……”
  就在他说话之际,古八公果然连出五掌,把秦啸虹逼得双目狂睁,怪啸之声,震得人耳鼓发痛!
  这一来,兰儿才稍稍放心不少!
  古八公似是好不容易占得了先机,“坎离神功”运到极致,双掌一连五记绝招,旋起一片风火之声,猛击过去——
  一时殿中劲气厉啸,掌力卷起一片狂飙……
  旁观的七人,无不为之耸然动容!
  蓦然!
  一声淡叱传了过来道:“住手!”
  秦啸虹小腹微吸,“砰,砰,砰——”一反手连疾功了三掌,左手横地里一挡古八公的掌势,飞身疾退三尺!
  古八公目睹秦啸虹收手后退,自也不便追击!
  一收掌势,转目望去;只见一位全身皆白,素色罗裙曳地,发挽宫髻,腰围淡红丝绦的花信年华少妇,右手扶着一位十五六岁丫鬟,正满脸肃然的站在大殿后边门口!
  古八公心中一凛,暗忖道:这个老妖,果然厉害!居然习得驻颜之术,六十多岁,看来还不到三十!
  此时,那秦啸虹已微微一笑,迎了过去道:“倩娘,你不是不出来的么?”
  敢情这位花信年华的绝色少妇,乃是昔年以“银箫、晶剑、玉钗、金环、木针、石铃,迷魂经”七大绝技,威镇江湖,被称为“七绝嫦娥、银箫公主”的武林第一魔女凌倩倩!
  那凌倩倩微微一笑道:“你们为什么打起来了?”
  她的声音来是这么柔······
  秦啸虹笑道:“我与古兄只是为了一点小事,一时大家说冒了火,就忍不住动起手来,现在不打了······”
  凌倩倩柳眉一皱道:“你们真是意气得很······”
  秦啸虹笑道:“已经不打了!倩娘,男人有许多事,你不必管!”
  凌倩倩微嗔道:“这等生死交关之事,是你们男人的事么?秦郎,难道你若被那古兄打死了,我也别管么?”
  秦啸虹苦笑道:“这怎么会呢?我们只是动手过过招而已!”
  凌倩倩幽幽一笑道:“别骗我了!你忘了我当年的个性么?象你们这等拚命的争斗,到真是一场难得的激战啊······”
  她语音微顿,突然向古八公道:“古兄,多年不见,你的火气更大了!”
  古八公双眉一挑道:“凌姑娘,你可是多年不见越发长的标致了!”
  凌倩倩挽首一笑道:“老了!古兄这等说岂不罪过么?”
  古八公笑道:“姑娘驻颜有术,驼子佩服得紧,早年听说姑娘下嫁秦老弟之事,只因驼子事忙未能叼犹一杯喜酒,想来仍是憾事……”
  凌倩倩居然脸上微现桃花道:“古兄还提这些作甚?孩子们都已成人了……”
  古八公笑道:“是么?怎的不见他们出来?”
  他这是叫明知故问,谷梦远听得简直猜不透他的用意!
  但兰儿比较机灵,闻言笑向谷梦远低声道:“驼公公要引入正题了……”
  谷梦远一楞道:“古老在兜圈子么……”
  凌倩倩这时笑对古八公道:“古兄,妾身只生有一女啊……”
  古八公笑道:“姑娘所生的女儿,定是十分俏丽夺人了!”
  凌倩倩笑道:“古兄对晚辈怎可这等说笑?”
  古八公道:“姑娘……不——嫂子,你为何不把你那闺女叫出来跟大伙儿见见面,也好在行走江湖之日有个照应……”
  凌倩倩笑道:“她……湘儿不在宫中嘛!古兄眼下见不到的了……”
  古八公大笑道:“是么?令千金是奉了嫂子的命令出门办事去了?”
  凌倩倩皱眉道:“古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古八公笑道:“秦湘灵在武林中做了椿惊天动地的事,嫂子不知道?”
  凌倩倩道:“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古八公笑道:“嫂子……”
  他忽然掉头向秦啸虹道:“老弟,我说?还是你说?”
  秦啸虹恨恨地看了古八公一眼道:“不劳古兄费心唇舌了……”
  他笑了一笑向凌倩倩道:“古驼子说湘儿在山东“遁龙堡”把少林、华山、峨嵋、昆仑四派掌门和古沐风一家骗来本宫了……”
  他说话似是尽量的设法说得温柔,足见秦啸虹对凌倩倩相爱之深!
  凌倩倩听得淡淡一笑道:“这不是好事么?”
  秦啸虹闻言一怔道:“倩娘,你……”
  古八公也楞了一楞,继而却又大笑道:“嫂子,这事驼子早就该想到才是……”
  凌倩倩嫣然一笑道:“这会儿才想起来,也还不迟啊!古兄,你一定想晓得为什么我要这么做的原因了,是不是呢?”
  她这一说,只说得秦啸虹瞪大了眼!
  谷梦远这才恍然大悟,古八公转了个弯子,乃是要说出,这次劫取四掌门的事,乃是凌倩倩幕后主使!
  兰儿却拍手笑道:“谷大哥、秦姊姊,你们听清了么?驼公公也有心机呢!”
  古八公此时正哈哈大笑道:“嫂子,你这话可说到驼子心眼里去了……”
  说罢,更是大笑不止!
  秦啸虹双目一睁怒道:“驼兄……你怎可这等放肆……”
  凌倩倩却不以为忤的笑道:“古兄,你兜了半天圈子,就是为了套我这句话,是么?”
  古八公笑道:“七绝嫦娥果是玲珑透顶……”
  凌倩倩道:“古兄,你想必来此就是为了查探这事的了?”
  古八公道:“不错!”
  凌倩倩嫣然一笑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
  古八公应声道:“知道了!”
  凌倩倩忽然正色道:“那就算了结啦!秦郎,你不为妾身介绍这两个年轻人么?”
  她说得极其自然,是以古八公竟无言以对!
  秦啸虹闻言一笑道:“是啊!我几乎忘记这等大事了!”
  他目光一转,指着兰儿道:“这位姑娘,乃是邪兄的孙女儿甄逸兰!”
  凌倩倩打量了兰儿一眼道:“姑娘,甄九爷子好么?”
  他似是具有一种特殊的吸引之力,令人对她所说的话,不但感到亲切,而且乐于跟她接近!
  兰儿明知凌倩倩是秦湘灵的母亲,也可能会成为自己敌对之人,但兰儿却无法从心底来憎恨她!
  她笑了笑应道:“晚辈的爷爷很好……”
  凌倩倩接口又道:“令尊好么?”
  兰儿目光一黯道:“家父久已未与晚辈见面了!”
  凌倩倩微微一怔道:“怎么?你爹真的退隐了么?”
  兰儿道:“晚辈不知!”
  凌倩倩仰天一叹道:“笑予老弟,毁在情孽……”
  她忽地展颜一笑,又道:“兰姑娘,我料你爹会很好的!”
  兰儿道:“多谢关怀……”
  凌倩倩笑了一笑,又向秦啸虹道:“这位少侠是谁?”
  说着一指静立含笑的谷梦远!
  秦啸虹笑道:“他就是湘儿提及的谷少侠!”
  凌倩倩笑了!
  她笑得不但是美,而且是无比的亲切!
  她从头到脚,把谷梦远看了个透,只看得谷梦远混身都不自在,俊面之上,飞起了红晕……
  但也使兰儿在一旁嘟起了小嘴!
  凌倩倩在看够了谷梦远后,才笑道:“秦郎,他就是湘儿所喜欢的谷梦远么?”
  秦啸虹笑道:“正是,他是谷扬兄的孙儿,‘空无双仙’中的‘空灵炼士’,葛老前辈的衣钵传人呢!”
  凌倩倩嫣然一笑道:“好身世!真配得上……”
  谷梦远的脸更红了!
  兰儿却恨恨的冷哼了一声!
  凌倩倩却不管这些,笑向谷梦远道:“谷少侠,令祖、令师都好么?
  谷梦远俯首恭应道:“托福安康!晚辈谢谢前辈关怀!
  凌倩倩突然上前一步,拉着谷梦远的手,笑道:“来,让我再仔细的瞧瞧你……”
  她转身缓缓走到上首那张太师椅中坐下,那名一旁静立的丫环,立即在侧面为她轻轻捶着肩头!
  谷梦远的手被她拉住,只挣得满面通红,无奈的苦笑着随她走到那太师椅之前,垂首静立!
  凌倩倩虽然是当代第一女魔头,但是,她却依然脱不了女人的本质,所以象每一个丈母娘一样······
  她左瞧、右瞧,谷梦远被她瞧得混身发抖!
  但是,她仍然在瞧······
  此刻,却激怒了兰儿!
  她一言未发,笔直的向谷大哥走去!
  当她走到谷梦远身衅,这才格格一笑道:“谷大哥,你好福气······”
  谷梦远涨红着脸,向兰儿苦笑道:“兰儿,你怎么挖苦我······”
  兰儿一笑道:“真的嘛······”
  凌倩倩以为兰儿是真的钦佩谷梦远,不禁点头道:“这位兰姑娘说的不错,你跟湘儿都有福气······”
  蓦然间:
  “啪——”的一声脆响的打断了凌倩倩的话声!
  只听得兰儿尖叫道:“不要脸的妖精······”
  骂之间,兰儿的笑容,已变成了带泪的狂怒······
  敢情,兰儿并非是挖苦谷梦远,更非钦佩谷梦远有这份好福气,而是心中吃了醋,要找机会打凌倩倩!
  果然,凌倩倩挨了她一个耳光!
  就在兰儿大声叫骂之际,凌倩倩一摔开了谷梦远,手抚着被兰儿一掌打得肿起老高的玉面,一手指着兰儿娇叱道!
  “鬼丫头,你胆子可真不小······”
  凌倩倩话音未落,秦啸虹已飞身扑来!
  他眼见爱妻被兰儿括了一掌,可心疼得要命······
  他扑向兰儿的身法,是以也快得出奇!
  入未到,掌力更已先发!
  同时,口中更大声喝道:“丫头,你是在找死了……”
  重逾山岳的掌力,竟以泰山压顶之势,击向兰儿!
  兰儿可机灵得很,耳中听得秦啸虹的怒骂,人已闪身避向谷梦远的身后,并且大声的骂道:“你们才是找死哩……”
  适时,却又有一声雷震一般的暴喝传来!
  “秦啸虹,少跟晚辈逞凶!驼子陪你再玩几招……”
  褐影电飘,古八公已抢在秦啸虹身前,阻住他的去路!
  “砰……”
  秦啸虹的掌力,对上了古八公的掌劲!
  两人一掌接实,身形同告震退一步!
  古八公呵呵一笑,道:“好啊,再来一掌试试……”
  双足一蹬,双掌忽地连环拍出!
  秦啸虹此刻两眼真似冒火一般,怒吼一声:“驼子,我跟你拚了……”
  顿时,两人又拚在一起!
  谷梦远眼看局势弄成这样,不禁大大感到为难!
  他一手拉住兰儿,低声道:“兰儿,你别误会……”
  他在解释什么呢?
  这是一句不够力量的话,无论就那一方面讲,这句话都不足以用来解释人与人之间感情上纠纷!
  但是,这句话却有它另一种用途!
  “别误会……”兰儿笑了!
  显然,这句话有了缓和作用了!
  谷梦远稍稍放心的笑了一笑,拉着兰儿的手紧了一紧,回头向那怒气不息,抚脸恨极的凌倩倩道:“前辈,兰儿年幼,你老也别生气了……”
  凌倩倩冷哼一声,说:“这个小贱人饶她不得……”
  兰儿格格笑道:“我正不饶你呢!”
  凌倩倩目光之中陡然现出一股邪恶的神情,冷笑道:“贱人,你别想走出这‘寒碧宫’了!”
  兰儿噗嗤一笑道:“我偏要走出去……”
  说着,当真转身就走!
  陡然!
  她眼前人影一花,凌倩倩已飞身拦住去路!
  耳中却是凌倩倩的冷笑:“你今生别想了!”
  浩腕一伸,直向兰儿抓去!
  凌倩倩名声之大,既有第一女魔之称,武功之强,自是不难想见,伸手一抓,就极见工夫!
  兰儿名家之后,自然也识得利害!
  凌倩倩刚一伸手抓来,兰儿可乖巧得很,娇躯一扭,就让了开去,同时却笑着大声叫骂道:“你在做梦!”
  右手一挥,反击了一掌!
  这一掌乃是“破尘庵主”、“惠慈神尼”所传的绝学,也正是“剑林四绝”中的谷君兰成名掌法“幽兰截脉掌”!
  凌倩倩柳眉一皱道:“好贱人,你跟谷君兰还有渊源么?这可越发饶你不得的了……”话音一顿,突然手上真力暴加!
  谷梦远一旁听得直皱眉!
  这凌倩倩与姑姑之间又有什么恩怨!
  他念头还没转得过来,兰儿已大声叫道:“你只知道谷姑姑么?我才不是跟她学的哩!”
  右手十指一屈,弹了过去!
  凌倩倩抬手一拦,怒道:“谁教你的这套?小贱人,你今天是死定了,凭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饶你一命!”
  兰儿一连攻出三掌,格格笑道:“你满口胡话连天!看看谁饶谁吧……”
  两人一边骂,一边打,只看得谷梦远眉梢直皱!
  那位“五台鬼女”秦石卿此时已缓步走到谷梦远的身边,低低地向谷梦远传音说道:“谷少侠,你得留心那女魔的毒辣手段!”
  谷梦远感激的笑道:“多谢前辈……”
  他似是对这“前辈”两字觉得用的甚是不当,故而话音脱口说出,立即顿住,改变话锋道:“兰儿家学渊源,用毒一道还伤不了她!”
  “五台鬼女”依然同传声道:“凌倩倩有一种特殊的用毒手法,可以伤人于无形之下,她那迷魂暗毒,比令人受毒身死更毒啊……”
  秦石卿的话声之中,已显出了焦虑!
  谷梦远殊为感激的点头道:“我这就替下兰儿……”
  不等“五台鬼女”反应,他大步向两人逼去!
  “住手!两位听我一言可好?”
  他沉声向兰儿和凌倩倩道:“你们之间既无仇恨,何必拼命……”
  兰儿依然是一脸嘻笑之色,道:“谷大哥,你别管,我要教训教训这不要脸的老妖精,当着自己男人面前,直盯着你叫人好不恶心……”
  凌倩倩本来在听到了谷梦远的喝叫之后,很想住手不战,可是,兰儿这一句话,可真的又激怒了这位女魔!
  她嘿嘿一笑,陡地极快的拍出五掌!
  同时,也格格笑道:“小贱人,你的舌头也保不住了……我要把它割下来喂狗,看你这丫头以后还能不能骂人!”
  兰儿笑道:“谁割谁的,现在说不嫌太早么?”
  笑答声中,还攻七掌四指!
  凌倩倩还真料不到这丫头如此难缠,当下也不再说话,掌势一紧,一掌快似一掌的将兰儿圈入掌风之内!
  兰儿心中微微一惊,身形略略一退!
  她发现凌倩倩的掌力,在隐约之中,含有一股引人心神分离的幻影,颇似谷大哥的“太虚幻剑”一般!
  顿时,兰儿也一变掌式,用上了家传武功了!
  “邪侠”的掌法,说来也邪!居然招招均是走的邪道!
  更妙的是,这套掌法“邪侠”称之为“破心掌法”,正是用来对付凌倩倩最为有效的武功!
  只见她一掌又一掌的递出,一掌又一掌的自行化解一般的收回!
  可是,就在这种递出、收回之间,已将凌倩倩那暗含迷心的掌力,完完全全的破解得干干净净!
  但是,在一旁观战的谷梦远可有些焦虑了!
  因为,在别人看来,兰儿的掌力根本发不出去一般,每到中途,就被对方逼得自行收回!
  是以,谷梦远越看越惊,越惊越急……
  他蓦地身形一掠而来,双手左右一分,连续击出!
  “砰——砰——”
  两声脆响过处,凌倩倩、兰儿同被他的掌劲震退!
  “别打了……”
  可是,兰儿怎会听呢?
  她怒叫道:“谷大哥,你怎可帮着人家呀?”
  莲步急移,又待攻向凌倩倩……
  谷梦远摇头道:“兰儿,别打了,咱们先给古老掠阵要紧!”
  兰儿闻言,这才注意到古、秦二老之战,已至最最危险的时际!
  她终于同意了谷梦远!
  而凌倩倩则在谷梦远震退自己以后,一言未发!
  谷梦远容得兰儿掉头,这才向凌倩倩道:“前辈可愿喝阻秦大侠和谷大侠?”
  凌倩倩点了点头,果然高声向两人第二次喝出了一声:“住手……”
  虽然秦啸虹心中大大不愿停手,但却又闻命难达,只得冷笑一声,疾攻三掌,快步横移五尺!
  古八公目光一转,笑道:“好啊!咱们就再歇一会儿……”
  凌倩倩在喝止了二人之后,立即向谷梦远道:“谷少侠,你似是有话要讲!”
  谷梦远点头道:“正是……”
  他向古八公看了一眼道:“古老,你来说吧!”
  古八公笑道:“为什么要我?你一样可说!”
  谷梦远笑道:“我?那岂不是……”
  他本想说自己名望地位不够!
  可是,他突然领悟到自己此刻的地位,简直上已超过了古八公不少了!
  因为,他曾击败过“南荒一叟”!
  他笑了一笑道:“也好……”
  忽然,那位“北溟神僧”大步走了过来!
  此位大和尚神目之中闪现着一派慈祥之色,向谷梦远合十道:“小施主,老衲有一言相询!”
  谷梦远道:“大师有何见效?”
  “北溟神僧”道:“小施主是否必欲在这宫内掀起一场血战?”
  谷梦远抱拳道:“在下并无此意!只是倘若在下要求事情得不到圆满解答时,在下也只好放手一拚的了……”
  “北溟神僧”点头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此心,老衲懂得……”
  老和尚又是微微一笑道:“谷少侠是否能够成功,老衲不敢蠡测,但如能免除干戈,终是使人间一切公正的价值,能够平衡!”
  谷梦远笑道:“大师过奖了!”
  “北溟神僧”道:“小施主,老衲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谷梦远皱眉寻思道这和尚既称“北涅神僧”,乃是一位得道高僧,为什么又自愿在秦啸虹手下来行走?
  而且他突然发觉秦啸虹目光之中的迷惘神色!这使谷梦远一瞬间清醒了一般,暗道:“秦啸虹上了凌倩倩的当了!”
  但他口中却应道:“大师请讲!”
  “北溟神僧”淡淡一笑道:“天下有许多事是难分善恶的,小施主此番突来‘寒碧宫’,是否为了那少林掌门等人之事?”
  谷梦远笑道:“正是!”
  北溟神僧”笑道:“此事只怕小施主要失望了!”
  谷梦远冷冷一笑道:“大师何意?”
  “北溟神僧”道:“秦施主方才已经告诉老了有关你们在前厅所谈之事,而秦施主确实未曾派人去劫取四位掌门······”
  谷梦远笑道:“大师的意思,在下明白了!”
  “北溟神僧”笑道:“小施主能明白就好!”
  谷梦远摇头道:“可是,在下却不相信!”
  “北溟神僧”笑道:“小施主未免太过执着了吧!”
  谷梦远怒道:“大师乃有道高僧,岂可这等说话?”
  “北溟神僧”笑道:“老衲说的实话,小施主不信奈何?”
  谷梦远道:“依大师之意,是要在下等不提此事了?”
  “北溟神僧”道:“老衲只求免动干戈······”
  谷梦远大笑道:“大师仰体上天好生之德,在下十分敬佩!”
  他话音一顿;又道:“只是,这四位掌门和‘遁龙堡主’古沐风夫妇一家人的生命,难道就不在大师善念之内么?”
  “北溟神僧”一怔道:“小施主依然认为他们在此?”
  谷梦远道:“本来在此!”
  “北溟神僧”长叹一声道:“小施主太以专横了······”
  谷梦远冷笑道:“在下向不以专横凌人,大师这话未免忒错了!”
  “北溟神僧”摇头道:“老衲一生向未谎言,小施主何以不肯相信老衲?”
  谷梦远道:“大师被人所骗,尚不自知,在下替你惋惜!”
  “北溟神僧”一笑道:“老衲虽愚,当不致受骗而不知······
  谷梦远大笑道:“大师如此自信?”
  “北溟神僧”道:“老衲仍然是说的实话!”
  谷梦远突然目光一转,向秦啸虹道:“秦老,前日运回贵宫的两车货物,不知是些什么用品,秦老可否公开告知晚辈等人?”
  秦啸虹闻言一怔道:“两车货物?谷少侠,是你运来的么?”
  谷梦远冷笑道:“在下倒没有运来什么货物,只怕宫中另外有人在瞒着阁下,干了一些阁下不知的坏事!”
  他因为已经动了怒,所以称呼也不客气了!
  秦啸虹皱眉道:“谷少侠,你说话最好不要涉及旁人!”
  谷梦远道:“在下本不想涉及旁人,可是阁下不肯承认运回两车囚徒,所以,在下不得不言语上多冒犯几位宫中之人!”
  秦啸虹茫然的想了一想,掉头向“南荒一叟”道:“葛老,前两天果真有人运物返山?”
  “南荒一叟”道:“是宫主派人运回两车货物!”
  秦啸虹笑道:“是湘儿差人运回的么?葛老可知车内装的何物?”
  “南荒一叟”道:“押车的是‘三湘才女’林玲姑娘和‘含烟’、‘心柔’二婢,是以老朽来查看车中之物!”
  秦啸虹听得一楞道:“葛老未曾查看?”
  “南荒一叟”道“老朽不便查看!据林姑娘告知,乃是两车女婢!”
  秦啸虹的目光突然冷冷的向身后一名丫环喝道:“叫林玲来此见我!”
  那丫环应了一声:“是!”
  一转身,就待入门叫人!
  陡然——
  凌倩倩娇喝道:“不许去!”
  那丫环听得混身一震,立即止步不行!
  秦啸虹皱眉道:“倩娘,你这是为了什么?”
  凌倩倩突然一笑道:“我说不许去,自然就是不必去的了!”
  秦啸虹道:“倩娘不让她去叫那林玲,此间之事如何解释?”
  凌倩倩道:“此间之事,不必解释······”
  秦啸虹笑道:“倩娘切莫任性······”
  凌倩倩冷笑道:“妾身未曾任性!因为事实非常简单,不须去问林玲!”
  秦啸虹笑道:“你知道这车中装的何物了?”
  凌倩倩点头道:“知道!”
  秦啸虹哈哈大笑道:“倩娘既然知道,那一定不是什么四位掌门了······”
  兰儿忽然尖叫道:“那可不一定!”
  谷梦远却是微笑道:“你何不问得详尽些?”
  秦啸虹皱眉道:“倩娘,那车中是何物件?”
  凌倩倩笑道:“人!”
  秦啸虹面色大变,皱眉道:“什么人?”
  凌倩倩忽然格格娇笑道:“秦郎,你以为是什么人呢?”
  秦啸虹道:“总不会是几位掌门人吧?”
  凌倩倩目光掠过殿内诸人,低鬓一笑道:“不一定啊……”
  秦啸虹面色大变的急道:“倩娘,你……你……莫非你真的没有放弃在武林之中争名夺利之心么?而……你居然把四位掌门人已劫来了宫中了么?”
  凌倩倩闻言淡淡一笑道:“昔年大仇,我忘得了么?秦郎,三十年苦修,才使妾身功力恢复,难道妾身不能出上一口冤气?”
  她笑容忧郁,语声低咽,听来好不动人!
  秦啸虹呆了一呆道:“倩娘,你……这么做是该当的么?”
  凌倩倩笑道:“妾身认为没有不对!”
  秦啸虹道:“倩娘,这次四位掌门被劫,果是你主使?”
  凌倩倩笑道:“什么主使?秦郎,你我还要分家?”
  秦啸虹一时倒为之语塞!
  他沉吟半响道:“倩娘,你错了!”
  凌倩倩摇头道:“妾身不认错……”
  秦啸虹道:“倩娘,你即使要报当年之辱,也不能这么做!”
  凌倩倩笑道:“为何不?”
  秦啸虹道:“这件事做得不够光明!有失你我身份!”
  凌倩倩冷冷一笑,目光扫过古八公道:“你们要找的人,是妾身劫取来了……”
  她不说这句话,古八公也已经知道了!
  不过,她说了出来,仍然令人心头吃惊!
  古八公呵呵一笑道:“妙!妙!咱们没有白跑啊……”
  凌倩倩笑道:“不错,你们没有白跑,但是,你们这一生也不会再白跑的了……驼子,妾身早为你们安排好了后路了!”
  古八公大笑道:“是么?驼子一生被人呼为杖独,今天却有象大嫂这等娇滴滴的人儿为驼子料理,其乐何如也……”
  凌倩倩冷冷一笑道:“驼子,你的风凉话也说不久了!”
  古八公笑道:“是么,那更好啊!”
  凌倩倩寒着脸冷冷哼了一声!她不再理会古八公,掉头向谷梦远微微的笑了一笑,柔声说道:“谷少侠,你是不是五大门派中的弟子?”
  谷梦远摇头一笑道:“不是!”
  凌倩倩道:“谷少侠既非五大门派中人,这次的事件,你能不能不要卷入是非,暂且置身事外呢?”
  谷梦远闻言,肯定的摇头道:“不!”
  凌倩倩皱眉道:“谷少侠何必非要卷入不可吗?”
  谷梦远笑道:“为了武林正义而已!”
  凌倩倩不但皱眉而且不屑的笑道:“谷少侠,你知道什么叫‘武林正义’?”
  谷梦远几乎被她问得发楞!
  他呆了一呆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倩倩道:“武林正义四字,代表什么呢?”
  谷梦远笑道:“代表真理!”
  凌倩倩大笑道:“谷少侠,真理何价?你说得上来么?”
  谷梦远的心情有些激动的说道:“真理何价?你问得太幼稚······”
  他话音一顿,冷冷一笑又道:“倘若为了真理,纵然陪上性命又有何关?”
  凌倩倩笑道:“是么?”
  她忽然沉下脸道:“谷少侠,在武林之中,聚众群杀,或是集天下高手之力,去欺凌一个弱小的女人,那也算是真理么?”
  谷梦远为之语塞!
  兰儿笑道:“那要看他们对付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凌倩倩怒道:“谁要你这小贱人多话?”
  兰儿跳起来骂道:“你是老妖精,老贱人······”
  谷梦远眉头一皱道:“兰儿,别斗口!”
  兰儿骨嘟着嘴道:“谁叫她骂我?哼!”
  凌倩倩邪异的一笑道:“你等着吧······”
  语音一顿,向谷梦远又道:“谷少侠,妾身的话儿尚未说完哩!”
  谷梦远道:“我正在洗耳恭听!”
  凌倩倩道:“妾身昔年曾经遭受五大掌门之辱,妾身要向他们身上讨还公道,谷少侠莫非也认为不当?”
  谷梦远微笑道:“能罢手时且罢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凌倩倩听得格格笑道:“你想要妾身罢手么?”
  谷梦远道:“不错!”
  凌倩倩道:“你也要妾身饶了他们?”
  谷梦远道:“正是!”
  凌倩倩陡然冷笑道:“谷少侠雄心太大了!”
  谷梦远皱眉道:“你认为在下办不到?”
  他在称呼上竟然又变了!
  凌倩倩笑道:“不错!”
  谷梦远道:“在下此来,已抱定破釜沉舟之心……”
  凌倩倩微微一笑道:“那倒不必,为了湘儿,我不会为难你!”
  谷梦远冷笑道:“在下不信有人能难为得了我!”
  凌倩倩笑道:“不错,除了妾身,谁敢难为你?”
  谷梦远怒道:“你最好少说这种话……”
  兰儿一旁冷笑道:“谷大哥,你真有耐性啊!”
  谷梦远目光一亮道:“兰儿,我是要把话说得明白啊……”
  他转头向凌倩倩道:“在下与古老来此,就是为了几位掌门人和古沐风夫妇,柴健祖孙,你最好能将他们放出来,免得伤了和气!”
  凌倩倩笑道:“谷少侠,你想得太天真了!”
  秦啸虹忽然一旁插口道:“倩娘,你能听我一句话么?”
  凌倩倩笑道;“秦郎,除了释放四位掌门,一切妾身都可答应!”
  秦啸虹陡地低声道:“倩娘,这三十年你过得如何?”
  凌倩倩道:“有生以来,这三十年是妾身最安定的日子!”
  秦啸虹道:“你觉得幸福么?”
  凌倩倩道:“很幸福!”
  秦啸虹道:“这样幸福的生活,你为什么不肯再过下去!”
  凌倩倩道:“谁说妾身不想再过下去了?”
  秦啸虹道:“你自己啊!”
  凌倩倩道:“秦郎,你认为妾身不想过下去么?”
  秦啸虹道:“你要湘儿截夺四位掌门,岂非就是失策之处?”
  凌倩倩笑道:“是么?”
  秦啸虹道:“倩娘,如果你不想再过这种安定幸福的生活,那当作别论,可是,你如想过幸福的生活,最好不要沾染丝毫武林之中的恩怨!”
  凌倩倩淡淡一笑道:“秦郎,你认为妾身放了四位掌门即可安宁?”
  秦啸虹道:“本来如此······”
  凌倩倩道:“妾身不信有此可能!”
  秦啸虹道:“三十年事实俱在,你如何不信?”
  凌倩倩道:“因为妾身此仇必报!”
  秦啸虹摇头道:“你那六件兵刃,业已由湘儿取回来了!你为何不让湘儿去创造自己的天下?你这么逼她,岂不是大大的有违母教之道么?”
  凌倩倩似是怔了一怔!
  谷梦远在一旁听得暗暗点头!
  心中暗道:“这秦啸虹果然是个白道人物,心胸正是不同!”
  秦啸虹已再度紧逼凌倩倩道:“倩娘,别为了你一己之私毁了湘儿……”
  凌倩倩低声一叹道:“秦郎,我不会毁了她!”
  秦啸虹道:“你这么做,就已经毁了她!”
  凌倩倩嗔道:“妾身不会!”
  秦啸虹道:“倩娘,你说不会,可是——”
  他看了谷梦远一眼道:“谷少侠的事,就已经证明你的错误了!”
  凌倩倩呆了一呆!
  她心中在千回万转的寻思道:“我真的错了么?仇······报不成了么?不······不······,可之,谷梦远的态度果真是先后判若两人啊······”
  但是,她出口却道:“秦郎,我不为难谷少侠的!”
  秦啸虹大笑道:“倩娘,这可不是你能不能为难他的问题,而是······你能不能照谷少侠所求,而答应谷少侠了!”
  凌倩倩倩柳眉一扬道:秦郎,你以为谷少侠会与我们成仇?”
  秦啸虹道:“难道不是么?你问问谷少侠吧!”
  凌倩倩目光一转,向谷梦远道:“谷少侠,你果真会为了那四位掌门与我们成仇?”
  谷梦远道:“你问得太多余了!”
  凌倩倩道:“你不能看在湘儿情面上不这么做么?”
  谷梦远大笑道:“儿女之情,岂能危及武林正义?”
  凌倩倩目光一黯道:“看来此事已无可挽回的了?”
  谷梦远道:“有!”
  凌倩倩笑道:“妾身知道你不会绝情至此的!”
  谷梦远笑道:“你能答应在下的要求么?”
  凌倩倩道:“又是三位掌门之事?”
  谷梦远哈哈一笑道:“当然就是此事!”
  凌倩倩道:“那不成!换了任何条件皆可!”
  谷梦远嘿嘿一笑道:“任何条件也不必换……”
  他话音一顿,掉头向秦啸虹道:“秦郎,此事晚辈少不得要得罪令正了!”
  秦啸虹长叹一声道:“谷少侠,你……老夫无能为力了……”
  他向凌倩倩一笑又道:“倩娘,你这么做不会后悔么?”
  凌倩倩道:“不,决不……秦郎,你准备怎办?是与妾身同心?还是与外人一起来欺侮妾身呢?”
  秦啸虹目光一凛,沉吟不语!
  一旁诸人,眼神全都盯向了他!
  尤其是古八公,更是目光之中现出热烈的期待之情!
  可是,秦啸虹却在长叹一声之后,缓步走到凌倩倩的身边,低声凄凉的一笑,缓缓说道:“倩娘,我们生死与共,永不分离!”
  凌倩倩也嫣然一笑道:“秦郎,我知道你不会丢弃我!”
  此刻,殿内除了他们夫妇两人与那几名丫头以外,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凝重和十分惊奇!
  “此溟神僧”忍不住高喧了一声佛号!
  “南荒一叟”葛负翁却负手长叹出声:“好一个糊涂的秦老弟……”
  兰儿却尖声笑道:“真没出息……”
  可是,这些,都改变不了“西竹”秦啸虹的决定了!
  谷梦远是最难过的一个!
  他知道!决裂已经不可避免了……
  而秦姊姊,今后与自己了已成陌路之人……甚至,如果今日不幸伤了她的父母,则更将要成为仇家了……
  他摇摇头,仰天一叹道:“秦前辈,晚辈只好得罪了!”
  秦啸虹一笑道:“谷少侠,形格势禁,倒不必说什么得罪了……”
  谷梦远目光再度一转,向“北溟神僧”道:“大师,你的立场是怎样的呢?你老愿意帮助秦老夫妇与天下武林为敌?还是与天下武林同道为友,起而反对秦老夫妇?”
  “北溟神僧”口宣佛号,闭目合十道:“老衲两不相阻,秦施主与老衲的数年香火之情,老衲不忍心与他为敌,更不忍心弃他们而去……”
  谷梦远听出了“北溟神僧”话中之意,笑道:“大师慈善心肠,晚辈大大感动!大师放心,晚辈等不会行为过份到令大师无从善后的!”
  “北溟神僧”道:“施主善心,老衲感戴了!”
  谷梦远笑了一笑,向“南荒一叟”道:“葛老呢?”
  葛负翁笑道:“败兵之将,不敢言勇,老朽与北溟一样,不偏不倚就是……”
  谷梦远长揖到地道:“多谢葛老……”
  他目光又转到司马秦和凌霄身上,笑道:“两位前辈呢?
  “惊虹掣电剑”司马秦笑道:“老弟不必担心,老夫尚知自量!”
  谷梦远笑道:“司马前辈此言,令晚辈大为感激!”
  “赤手屠龙容”凌霄也应声道:“老夫与司马兄一同进退!”
  谷梦远笑道:“凌前辈,晚辈代表四大门派向你致意!”
  凌霄笑道:“老弟言重了……”
  谷梦远目光一转,刚刚触及那位“五台鬼女”秦石卿,兰儿已格格笑着向谷梦远说道:“谷大哥,秦姊姊帮我们!”
  谷梦远喜道:“是么?兄弟先行谢过秦女侠了!”
  他这么一个个的动问,目的非常明显,就是要让秦啸虹夫妇在心理上先行失败,丧气不振!
  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因为,除了“五台鬼女”是站在自己这边,正式向秦氏夫妇反叛以外,另外的也都取了中立态度!劣势,已成了优势!
  他神采飞扬的一笑,向秦啸虹道:“秦老,晚辈要向秦老正式挑战了!”
  秦啸虹、凌倩倩此刻心中可真惊凛万状!
  他们真料不到宫中高手,竟无一人是向着自己!
  连那被自己认为左右手的“赤手屠龙客”凌霄、“惊虹掣电剑”司马秦都不肯站在自己一边,真是大大的出了他夫妇意料!

  第十六章 地底石室救群雄
  秦啸虹难过已极的看了凌倩倩一眼!
  凌倩倩虽然心惊,但她却另有打算,是以她极为沉着的一笑,向谷梦远柔声答道:“谷少侠,为了湘儿,妾身要再劝你一次……”
  谷梦远双眉一扬,大声道:“不必!在下心意已定,谁也不能更改!”
  凌倩倩道:“谷少侠,妾身若非为了湘儿,只怕你此刻早已躺在这大殿之内了……你少逞能吧……也许……”
  她顿了顿话音,微微一笑道:“妾身为了湘儿,也许会仍然恕你……”
  谷梦远在听了凌倩倩所言,提及若非为了湘儿,自己早已倒在殿中一语,使他突然提高了警觉心!
  “迷魂经”三字,在他脑中一闪而透!
  立即,他凝功全身,护住了心灵……并且朗声一笑道:“凌倩倩,你不必再噜索了!到底你放不放人?”
  凌倩倩粉面之上,浮起一层怒意道:“大胆,你竟敢直呼吾名么?你不怕罪过……”
  谷梦远冷笑道:“你既然与武林为敌,在下自可不必尊敬于你!”
  凌倩倩陡地柳眉一扬,娇叱道:“谷梦远,你这是自找的了……妾身只好愧对湘儿,让她痛苦一生了……”
  话音一顿,突然双掌暴扬,喝道:“躺下!”
  谷梦远哈哈一笑道:“不见得……”
  谷梦远话音未落,耳中忽然听得“噗——通——”一声,竟然有人在自己身边栽倒在地了!
  他吃了一惊,回目一望——敢情这栽倒的人,正是兰儿!
  谷梦远眉头一皱,伸手拉起兰儿,正待察看她因何栽倒之际,忽然听得古八公怒喝一声道:“无耻贱婢,胆敢暗算……”
  接着,又是一声“噗——通——”传来!
  那“五台鬼女”又倒在地上!
  古八公的身形,正适时扑来!
  谷梦远心中已想出了两人栽倒的原因:是凌倩倩的无形迷魂毒粉作怪!
  他一伸手,将兰儿交给了古八公,低声道:“古老,你照顾她们两位,晚辈不怕毒……”
  不等古八公回答,转身向凌倩倩直逼三步!冷冷一笑,喝道:“凌倩倩,你的迷魂粉果然不差,可惜,在下却不怕……”
  他话音一顿,右掌凌空一闪拍出!口中叫道:“你也尝尝在下一掌吧!”
  他这一掌,固是盛怒之下,已用了十成真力——
  凌倩倩在两度扬掌,“迷魂毒粉”均告无功之下,心中早就骇异不止,摸不清这谷梦远究竟武功多高!
  这时,他一掌击来,凌倩倩本能的闪身就让!不过,她虽然闪身避让,却又趁空还击了谷梦远一招!
  谷梦远嘿嘿一笑,道声:“好身法……只怕你让不开这一掌了!”钢腕一翻,又是一掌击去!这一次他可是用上了恩师的“空灵掌”了!
  掌力初出,根本不见劲道,但等掌力沾身之后,任令对方应变再快,也难以在匆促之下,从容抵抗!
  凌倩倩不是不识“空灵掌”,但她却做梦也想不到谷梦远竟已练成了这套盖世无双的神奇掌法!是以,在谷梦远二度发掌之际,她反到大而化之的双手齐挥,拍出一股力逾千斤的劲气,迎将上去!
  她相信自己在内力修为上,一定可以胜过对方!
  然而,她完全错了!
  等到她发觉上当之时,自己已经吃了大亏!
  谷梦远对凌倩倩的掌力,只用左手长袖的“铁袖功”,挡了一挡,简直没当一会事!
  而凌倩倩对谷梦远所发的掌力,却已承受不起!
  “你……哎……”凌倩倩一声尖叫,顿时花容失色,混身颤抖不已!
  若非秦啸虹伸手一伸,她也摔倒在地了!
  谷梦远淡淡一笑道:“秦老,她已伤在晚辈‘空灵掌’下,最好将她扶回房中,静静调息,对时之后,当可痊愈……”
  秦啸虹闻言,脸色大变道:“你练成了‘空灵掌’了么?”
  谷梦远笑道:“六成火候,难登大雅之堂!”
  秦啸虹低声一叹道:“老夫谢谢你手下留情了……”说着,双手托起那业已晕厥的凌倩倩,大步转向殿后!
  古八公朗声叫道:“别走!把解药拿来!”
  秦啸虹头也不回的应道:“解药少时奉上,倩娘的‘迷魂毒粉’只能使人晕倒,不会伤人身体,古兄不必张惶……”
  古八公皱眉怒道:“岂有此理……”
  谷梦远笑道:“古老,秦啸虹说的不假,你老看兰儿和秦女侠的脸色,除了稍稍酡红,到并无其他异症!”
  古八公怒道:“虽然无毒,也是讨厌之事……”
  驼老目光一转,突然发现尚有一名使女留在厅中,立即招手道:“姑娘,你去拿些解药来可好?”
  那名使女闻言点头应道:“婢子这就去!”娇躯一扭,就走了个不见踪影!
  古八公忽然大笑道:“这丫头武功不低啊!”
  “南荒一叟”笑道:“这是凌倩倩贴身双婢之一,武功自是不弱!”
  古八公一顿木杖道:“葛兄,咱们该去找找那批人究竟囚在何处了吧?”
  “南荒一叟”摇头道:“除了等凌倩倩醒来之外,任谁也找不到她将这几位掌门人囚在何处,驼兄,咱们还是等一等好!”
  古八公浓目连连闪动,恨道:“这贱人真是恶性不改的很!”说着,看了看蜷伏在太师椅中昏迷不醒的兰儿和秦石卿一眼道:“这两个小妞儿怎办?放在这儿不行啊!”
  凌霄微一沉吟道:“古兄,我们将她俩送至秦石卿房中吧!”
  古八公道:“也好!只是……你老弟得找人来抱她们呀!”
  凌霄大笑道:“驼兄怎地拘泥了?武林儿女又忌讳什么?兰儿就烦少侠,秦石卿就由兄弟背负便是!”说着,就一把抱起秦石卿,又道:“兄弟这里带路了!”举步就由殿侧一道格门走去!
  谷梦远抱起兰儿,快步相随!
  适时,那名侍女已拿了两个纸包走来!
  凌霄笑一笑道:“柳姑娘,把解药拿到秦护法闺房来吧!”
  那名侍女应了一声:“是!”她到也极为听话的随着两人走去!
  “北溟神僧”等到凌霄、谷梦远和那名侍女已去,不禁双目一黯,合十恭身,低身念佛道:“驼施主,这位谷施主的武功真是令人敬佩得很······”
  古八公笑道:“大师也会心惊,倒是出乎驼子意外了!”
  “北溟神僧”道:“古施主也损起老衲来了么?”
  古八公笑道:“驼子无此大胆!只是,能被大师称赞的人,在武林之中,恐怕还难以见到几个吧。”
  “北溟神僧”笑道:“驼施主越来越损了。”
  此时,“南荒一叟”已叫人送上了酒菜,当下殿内诸人,除了“北溟神僧”而外,到个个都已饿了!
  古八公笑道:“谷老弟,凌老弟两人,请司马老弟去叫一声如何?”
  司马秦笑道:“兄弟这就去!”
  不过,司马秦刚刚走到那扇侧门,却见谷梦远、凌霄两人,已快步向殿内走进来!
  古八公一脸关心之色的问道:“老弟,她们无碍么?”
  谷梦远笑道:“秦啸虹很守信用,药到人醒,一切无碍!”
  古八公道:“她们怎地不来用餐?”
  谷梦远笑道:“马上来!你老难道不晓得女人的毛病么?”
  古八公大笑道:“是极!是极!老驼子孤独一生,自是不懂这些啊!”
  谷梦远俊面微红的笑道:“古老,咱们到底搜不搜一下呢?”
  古八公道:“搜不搜?那还用问么?”
  谷梦远笑道:“葛老不是说没用么?”
  古八公看了“南荒一叟”一眼道:“如果凌倩倩痊愈后仍然不说,我们岂非依然要搜么?与其到那时要搜,驼子认为不如吃完饭就动手去查!”
  谷梦远点头道:“好!就依古老。”
  “南荒一叟”笑道:“驼兄弟古道热肠,委实令老朽惭愧。”
  古八公忽然一瞪眼道:“葛兄,你们不必为难,搜宫之事,驼子和谷老弟不会要劳动你们的,只是,宫中门户,到得请教!”
  “南荒一叟”大笑道:“驼兄真是机伶得很!”
  “北溟神僧”接口道:“宫中门户,老衲有一全图,交与驼施主便是!”说着,自怀中摸出一张羊皮小块,递给了古八公!
  古八公接过,与谷梦远同时看了一下,不禁笑道:“若是无图可按,谷老弟,咱们还真得大费周章呢!”
  谷梦远笑道:“可不?只是这宫中机巧不少,总掣所在,如若先行破去,一来好象对秦啸虹太不礼貌,二来也觉得可惜。”他略一沉吟,又道:“若不破去,只怕依然大为费神。”
  古八公刚自仰天一笑,“北溟神僧”已经说道:“总掣所在,老衲派人关闭总扭便了!”
  古八公道:“麻烦大师了。”
  “北溟神僧”笑道:“举手之劳,何谓麻烦……不过——”
  老和尚忽然神色忧虑的说道:“宫内有一处地方,却是险恶得很,倘若他们被囚在那个所在,恐怕就相当的麻烦了……”
  古八公一瞪眼道:“什么所在?”
  “北溟神僧”指着图上一处小小的石亭道:“就是此处!”
  古八公看了一看笑道:“小小石亭,有何惊险可言?”
  谷梦远也觉得这小小石亭,不应是最险之地……
  可是,“南荒一叟”竟也皱眉道:“古兄,神僧之言不假!那小小石亭不但是险恶的所在,而且是最最险毒的所在呢!”
  古八公不由得不信了,问道:“真的如此厉害?”
  “南荒一叟”道:“当然真的!”
  “北溟神僧”合十道:“这石亭之内究竟是何险恶,老衲也无可奉告!因为此处一切埋伏,均系由凌倩倩自己布置!”
  古八公道:“这石亭之内也有机关消息么?”
  “北溟神僧”道:“何止有,乃是更厉害!”
  古八公道:“总掣已然停止运转,虽有机关又有何妨?”
  “北溟神僧”摇头道:“古兄,那里一切,不在总掣控制之内!所以,其中是何情况,老衲等均无从知晓啊!”
  古八公点头道:“驼子当心就是……”
  古八公话音未已,兰儿和秦石卿已快步轻俏的行来!
  古八公立即一转话锋笑道:“来!来!两位姑娘赶快,否则,驼子要饿死了!”
  兰儿和秦石卿含笑入座,宾主到是吃得融洽得很!
  饱食之余,当时决定,由“北溟神僧”去至那宫中总掣所在,停止一切机关消息的活动!然后,由“南荒一叟”指点路径,入宫搜人!
  司马秦、凌霄则在各处接应,包括找到四位掌门人之后的一切安排!秦石卿则参加他们一同搜查!分配就绪,“北溟神僧”先行离去!
  “南荒一叟”领着四人,从殿后转出!谷梦远一边走,一边留心四下环境……只见在这大殿之后,全是一间接一间的厅舍!有楼房,也有平屋!
  纵然是谷梦远目光极为犀利,有时也无法看透三进以上情况,因为有一部份庭园,树木太多之故!
  “南荒一叟”迅捷的引着他们四人向最后面奔去!抵达一片极大的竹林以后,“南荒一叟”方始止步!他望着竹林的入口小径,笑道:“竹林之外,已无房舍,古兄可与谷老弟等就从此处开始,回头向宫内逐步搜查,恕老朽告退……”说罢,一笑而去!
  古八公等葛负翁走的远远,打量了一下立身之处的情势,笑道:“老弟和两位姑娘,咱们就从此处查起吧!秦姑娘地势极熟,不妨走在驼子身后,谷老弟走在最末,以防有人突袭!”
  秦石卿展颜一笑道:“我们不分开么?”
  古八公道:“不分开比较好……”一指手中图形,又道:“只有一张全宫图形,分开反而不便!”
  秦石卿含笑点头,道:“如此也好……”
  兰儿低声向谷梦远道:“谷大哥,那凌倩倩伤的很重么?”
  谷梦远道:“不轻!”
  兰儿笑道:“大哥,你为什么不取她性命?”
  谷梦远笑道:“愚兄不想逼得秦啸虹也翻脸啊……”
  兰儿一笑道:“是真的这样么?”
  谷梦远道:“愚兄几曾骗过你?”
  兰儿笑道:“我以为你是为了秦湘灵的缘故……”
  谷梦远笑道:“兰儿,你不喜欢我这么做么?”
  兰儿笑道:“不!我是说着玩的!”
  谷梦远道:“你几乎令我震惊不已……兰儿,你难过我出手不重么?”
  兰儿笑道:“你若真为秦湘灵,我相信你就不会伤害她的妈妈了,是不是?所以,我没有难过!”
  谷梦远淡淡一笑,一拉兰儿玉手,紧紧的向古八公和秦石卿走去之处,赶了过去!
  他们把宫内所有的地方,几乎找遍了!可是,却不见四位掌门人影!甚至,连那两辆车子也似失踪了!当他们走回竹林以后,每个人心中都大大的发急了!
  古八公不耐的叫道:“谷老弟,人呢?上天了么?”
  谷梦远笑道:“凌倩倩果然厉害得很,她也许真的把这几位掌门人和古大侠诸人,藏在那最为恶毒之处哩!”
  秦石卿道:“是那‘迷心亭’么?”
  古八公一惊道:“什么‘迷心亭’?”
  驼老指着那图形,又道:“是不是这个小小石亭?”
  秦石卿道:“正是此亭!”
  古八公沉吟道:“为何要叫‘迷心亭’呢?”
  秦石卿道:“此亭之内,有一道门户通往地下,而地下的机关,乃是以‘迷心’‘乱性’为主!”
  古八公恍然道:“原来又是‘迷魂经’中的花样……”
  谷梦远笑道:“晚辈不怕,且待我入亭查查如何?”
  兰儿笑道:“我也去!”
  谷梦远摇头道:“你不能去!”
  兰儿笑问道:“为什么?”
  谷梦远道:“你刚才吃过亏了,那迷魂药物无嗅,无形无影,当真是令人防不胜防,你去了岂不是自找苦吃么?”
  兰儿笑道:“大哥,我方才是在不知的情况之下,突然被袭才会晕倒,否则她……”忽地嫣然一笑,又道:“我有趋避的方法!”
  谷梦远笑道:“我不信!”
  兰儿笑道:“大哥,你睢——”她取出一颗淡红色的药丸,向谷梦远一扬道:“这是‘七转还魂丸’,不但能避百毒,而且能够生死人,肉白骨,除了李含冰的‘夺命神芒’以外,任何毒物,皆可治疗……”
  谷梦远笑道:“这么说来,‘夺命神芒’之毒,应列为天下第一毒了?”
  兰儿笑道:“不!李含冰的‘夺命神芒’是温毒,性缓而毒轻,但却除了他本门解药以外,无药能够断根!”
  谷梦远笑道:“兰儿,你懂得不少啊!”
  兰儿一笑道:“我爷爷懂嘛······”
  古八公一旁听得笑道:“谷老弟,你尽管带兰儿前去吧!驼子与秦姑娘就在亭外守候,权充为你们把风如何?”
  谷梦远笑道:“既是古老确信兰儿不畏此毒,晚辈当然欢迎兰儿同去啊······”说着,掉头向秦石卿笑道:“秦女侠,这石亭路径应从何处前去?”
  秦石卿道:“贱妾为三位带路!”说着,当先由竹林左出!
  三人一笑相随!约莫走了半盏茶时光,竹林业已到了尽侧穿头!
  谷梦远这才发觉,这竹林尽头,乃是一个小小的鱼池,鱼池旁边,就矗立那座甚不起眼的石亭!
  秦石卿领着三人踏上石亭,笑道:“就是这里了!”
  兰儿把石亭四面看了一遍道:“秦姊,地下门户枢纽呢!”她发觉这亭子四面皆空,除了六根石柱,和一张石椅以外,竟是别无一点装饰和增设!是以,她有此一问!
  秦石卿道:“机关何在,姊姊也不晓得啊!”
  古八公听得一怔道:“那怎么成?”
  兰儿却笑道:“驼公公,我会找!只不过多费些时间而已!”
  古八公笑道:“好,你若找不出来,就让驼子把这亭子给掀了算数!”
  兰儿道:“不必那么费力了······”她答话之间,已向亭内的六根石柱仔细察看!然后,又从椅子各处寻找!最后,只听得她大笑道:“在这里了······”
  谷梦远、古八公、秦石卿闻声睢去,只见兰儿正蹲在椅子的旁边,指着椅背上的一根小石柱道:“你们看,这根石柱是否有些不同?”
  古八公看了一眼道:“不错,有些淡……”
  兰儿道:“那不是色泽较淡,而是人手常常触及,才会使石色变得比别的地方要光滑润泽一些……”
  谷梦远笑道:“对!只是这该怎么开启呢?”
  兰儿笑道:“我会试的……”她目光一闪,又道:“驼公公和秦姊姊可否退至亭外?”
  古八公道:“危险吗?”
  兰儿笑道:“不是危险,我是怕有毒粉喷出!”
  古八公笑道:“好!我跟秦姑娘退出便了……”说着,就跟秦石卿退出亭外!
  兰儿这才一手扶着石椅,一手在那根椅背石柱上不停的摇摇摸摸,敲敲打打的弄个不停!
  谷梦远则紧挨着他站立!
  突然!“咔——”一声脆响过处,兰儿大笑道:“找到了……”
  她话音未已,这石亭的六根石柱,竟然转动了起来!奇怪的是,这石柱转动了十几转以后,又忽然静止!
  兰儿一楞道:“奇怪呀……”
  她那呀字甫告出口,石亭的地面和亭顶,同时自那石椅的背面两脚之处,中分为二的向两边裂开!
  幸而裂开的速度甚慢,否则兰儿一定会掉了下去!即令如此,兰儿依然吓了一跳!两人互望一眼,笑了一笑!
  古八公和秦石卿在亭外目睹这等奇景,不禁有些发呆了!只见那亭子裂开得有三尺,方始停住!
  谷梦远和兰儿是站在亭子的左边!两人此刻探首下视,却发现了一座白石阶梯!
  谷梦远全身功力凝聚,低声道:“兰儿,当心毒粉!”
  兰儿伸舌一笑道:“你瞧,我早含了这颗避毒药丸了!”
  谷梦远见兰儿那伸出的香舌之中,果然有一粒鲜红的药丸,这才放心的笑了一笑,掉头向古八公道:“这亭子地下,定是一个很大的地府,晚辈跟兰儿下去以后,若是三个时辰尚未出来,你老可别冒险下来,只可去宫中找那凌倩倩,她一定会有办法……”
  兰儿一笑道:“那当然啦,娇客嘛……”
  谷梦远苦笑道:“你还要挖苦我?”
  兰儿笑道:“不敢!大哥,咱们下去吧!”
  谷梦远向亭外两人一抱拳,飞身在向地洞之内跃去!他这一手可真够得上莽撞!倘若其中有什么其他的埋伏,简直连退都退不及!
  兰儿吓得替他捏了一扎汗,尖叫道:“谷大哥,你怎会这等冒失……”
  谷梦远笑声已从地下传来!“兰儿,快下来吧!这儿没有埋伏呢!”
  兰儿一听,也就学着谷梦远一般,飞身跃落!落地一看,原来这石梯的下面是一间丈许斗室!而斗室的对面,却连接着一间大厅!
  两人毫不犹豫的,就往大厅走去!谷梦远算了算位置,这大厅正在鱼池下方!踏入大厅,两人不禁一楞,原来这所大厅之中,空无一物,而地上却辅了极厚的地毯,四边宽达五丈,每丈之间,都有一个小门!
  谷梦远数了一数,一共有十七个门户之多!
  兰儿柳眉一竖,低哭道:“大哥,这些门后,可能都是练功的密室呢!”
  谷梦远道:“可能,只是我们正面所对那道门,却好像是个通路,难道这地下石窟还真的很大么?”
  兰儿笑道:“大哥,你去看那通道的门户,我来查查这两侧的门户,看看这些门户后,究竟是什么所在?”
  谷梦远点头道:“好,但是不可涉险!”
  兰儿笑道:“放心,我不会那么傻的!”
  谷梦远笑笑道:“还是小心些好!”缓缓举步,直朝那对面的一道门户走去!
  兰儿则向右手的第一间奔去!走到门边,她才发现,这门户乃是木制之物!她轻举皓腕一推!
  “呀——”那木屋应手而开!
  可是,兰儿却惊叫一声,倒跃而回!
  谷梦远闻声一惊,飞似奔来:“怎么啦?是不是······”
  兰儿的脸上红得似血,心中跳得象小鹿乱撞!她低着头,叫着:“这······不······是好地方······妖精······”
  谷梦远皱了皱眉道:“兰儿,到底怎么回事?”
  兰儿气喘不已的道:“妖精······妖精······”
  谷梦远怔了一怔,大步向那门户走去!
  兰儿依然低着头,混身发抖的叫着:“大哥,不要看······”
  谷梦远听到她的叫声之时,室内一切早已进了眼中!顿时,他的剑眉扬起,俊面通红!而且心中也不自主的噗通——噗通乱跳······不过,他终究是男人,并未倒跃而回!
  他缓缓地退了回来,低声道:“兰儿,这果然不是个好地方……想不到这些男女……”
  兰儿脸上象火一般的烧着,啐道:“你还敢讲……”
  谷梦远突然有所发现地“咦”了一声,竟然疾步又走进室中,直趋床前,呆呆地望着仰卧在床上的人……
  当兰儿发现谷梦远站在床前,面对着那四肢张开,肉体裸呈的女人一动不动的注视时,心中大大一震!她顾不得羞耻之念,一跃而前,拉住谷梦远道:“大哥,你……”
  谷梦远失神的垂目,摇头向兰儿道:“这是秦湘灵的丫头含晴,想不到她竟这般下贱!”
  他这一句话,使兰儿明白了!她心中有一份说不出的高兴!因为,她失去了一个最有力的对手了!
  谷梦远,今后的永远属于她一个人的了!
  她忍不住高兴的笑道:“大哥,这种女人不值得为她难过!”她说得很含糊,既未指明秦湘灵,也未指明含晴!
  但谷梦远却听得极为明白!他感慨的一笑,这是下意识的笑!他握住兰儿的手,低声道:“是的,下贱的女人不值得叫我难过伤心……”
  兰儿笑道:“大哥,我们去查查别的房子吧!也许,那四位掌门就是关在此处呢!”
  谷梦远点头道:“走……”
  两人头也不回,大步的向外行去!于是,两人一间挨一间的查看!十七间房中,被谷梦远击毙了十五对鸳鸯!直到那向外通道的门户两侧的两间,才没有发现宣淫作乐之人!而且,房内的陈设,也豪华得多!
  谷梦远很仔细,在这两间之中,他发现一间是属于凌倩情,另一间是属于秦湘灵所有,但此时都已空无人迹。两人退出了通道,转入了另一间全用石块砌成的巨大穹形石室。
  这石室中陈设着许多奇形怪状的刑具,血腥之味触鼻,显然乃是平日用来行刑的秘室。室中左侧一端,矗立着一道用儿臂粗的铁柱制成的铁栅门。不过,此时这道铁门已然开启。
  两人举目望去,不禁同时一震!只见那铁门之内,乃是一大间四面铁墙的石室!石室之内,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
  谷梦远一跃而去,抢入这满地囚徒之中!
  他能认得的,计有“少林”掌门明善大师!华山掌门“梅剑金指侠”华元翰,峨嵋掌门“恨天姥姥”,仑昆掌门伏虎禅师,“西山樵叟”柴健和孙女柴菁萍等六个人之多!
  谷梦远踏入石室,就发觉这室内二十多人,均已被凌倩倩的“迷魂”药物所制,成为昏迷状态!他试试几位掌门人的鼻息和脉息,发觉都还正常!心中才算安定,回头笑向兰儿说道:“四位掌门人均在此地,只是,仿佛都已中了凌倩倩的迷魂之毒,兰儿,你去告知古老,请他来此看看······
  兰儿应了声“是”,立即飞身而出!
  谷梦远试看用了各种方法,却无法使室内之人清醒!
  就在失望之际,古八公、秦石卿已随着兰儿走来!
  古八公探视了众人一眼,道:“全都在此了!连驼子兄弟一家大小都在!”
  秦石卿微微一笑道:“古老,他们都中了迷魂之毒,非得凌倩倩的独门解药不可······”
  古八公望望谷梦远道:“老弟,咱们去找秦啸虹!”
  谷梦远笑道:“古老,你与秦女侠,兰儿去取解药,晚辈暂且留此,以防‘寒碧宫’中有人趁机伤害这几位掌门……”
  古八公点头笑道:“如此甚好!”说着,就带了兰儿和秦石卿走了出去!
  谷梦远目送古八公等离去,立即重新打量这间石室!他发现这躺满了中毒之中的石室,仿佛有些地方不大对劲!
  比如这间石室,若就常理而论,应有向外通气的所在才成,否则室中之人难免要窒息而亡!但,这间石室没有!
  不过,谷梦远却早在进入石室之时,就留了心!他觉得有一丝冷风从室内右侧吹来!可以,他却找不出通风的气孔!所以,古八公等一走,他就仔细的寻找……
  他连连遭到变故,不论在阅历经验,和对敌武功之上,都已有了极大的长进,懂得怎样找出每一件事情的关键所在了!
  沿着右侧的门墙,他一寸一寸的探查!终于,他见到了破绽!那是几个铁钉……这冷风,就是从铁钉里吹进来!
  他伸手按住铁钉,却又发现这铁钉竟是可以移动!他略一沉思,伸手拔出一根铁钉!这一来,他才恍然了!
  感情这铁钉根本是空的,中间挖空,以便通气!由此,他发现这座铁墙的后面,必与外面相连……
  谷梦远此刻反正无事,他就把一根一根铁钉,都作了一番检查,这丈许方圆之内,约有百十多根铁钉,皆是中空通气的气管!
  而这铁钉分布的形状,都成为一个小小的圆圈!
  他皱眉沉思久久——陡然,谷梦远伏在墙上寻找!他心中怀疑,这铁钉气管,是否原为通往外面的门户?他这么一找,果然找出了苗头了!果然,这圆圆的布满真空铁钉的墙垫,正是一扇通往外面的一道小形的月门!只因在门缝相接之处,有铁钉钉在上面,不易觉察得出来,若非谷梦远动了疑心,任谁也难以发现!
  谷梦远转至外面,未见古八公等人来此,他料定他们索取解药,可能并非三言两语可成,他自己反正无事,就赶回石室之内,沿着那有着小小月门的铁墙,把嵌在墙上的铁钉拔光!
  同时,他双掌用力的压那圆圆的一圈铁墙!以他的五成真力,竟未推开那扇他认为是月门的门墙!
  谷梦远沉思了一下,心中感到有些茫然!这外面会是……他忽然自笑了!双掌倏举,暴力击出一掌!“轰……”铁墙弯曲了!接着,是一阵砂石飞扬!他这一掌,把这座铁墙给击垮了!一股冷风,自墙外吹了进来!半晌;石落尘净,墙外现出了一条黑忽忽的洞径!
  谷梦远颇为意外的一怔!他原以为外面一定已是这地室的另一端出口!可是,他此刻方知,这只是通往另一隐秘所在的进口!霎时,他好奇心大起!他必须去查探……
  谷梦远想到就做,身形一闪,已自那小小的洞内钻进!沿着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洞径,他奔行了约有片刻,仍然未见有什么阻拦,心中不禁又有些不解!
  由于自力异常,他知道这洞径的两壁,均是山岩!只是,前路寂黑,却看不出止境!
  谷梦远心想;反正已经走了这远,好歹总得查出个明堂来!于是,他再度前进!约荒又是盏茶时光,他忽然听到了远处有着流水之声!
  谷梦远微微一惊,脚下立时加快!片刻之后,他已停身洞径的出口之处了!
  说是出口,有些不当,这洞径到了此处,竟是忽然开朗,变成了一间巨大的石窟一般了!在石窟的顶上,有一丝天光传入!冷风,就是从这透亮之处吹来!水声涓涓滴滴不已!
  谷梦远略一定神,这才发觉,这涓滴流泉之声,乃是石窟两壁,各有一道细流,向下流着!
  随着细流,是一条石槽,通向石窟的底层!
  谷梦远呆呆地打量了半晌——他发觉这石窟很奇怪!这水流往何处去了?
  一念及此,他立即随着那流水的石槽,向内走去!可是,没多远,就似是到了底了!
  谷梦远忍不住用手在石上敲了几下……
  蓦地!一声苍老的话声自石壁之中传来:“什么人?”
  谷梦远惊得倒退了三步!这里会有人?谁?谁?他心中疑念大起!同时,他也在找那发话之人,藏身何处!
  苍老的话声,似是因为谷梦远未曾答应,微微不快的又是一声喝问道:“什么人?为何不敢答话?”
  谷梦远心念一转反问道:“阁下是谁?”
  那苍老话声,顿了一顿道:“你是个年轻人么?”
  谷梦远道:“阁下呢?”
  苍老话声又是停了下来,道:“你是谁?怎会跑到这地下山洞之中来了?”
  谷梦远心中疑念反多,故而不肯即答,笑道:“阁下是什么人?竟会躲在这里……”
  苍老话声道:“谁说老夫躲在此处?”
  谷梦远依然未能听出此人存身之处,心中大为着急!但他口中却道:“阁下不是躲在此处,难道还是睡在此处么?”
  苍老的话音笑道:“年轻人,你到是机伶……”忽然,话音到此为止了!
  谷梦远等他往下说,谁知半天未见动静!他楞了一楞道:“喂,阁下怎么不说话了?”
  半晌过去——依然没有回答!
  谷梦远皱眉道:“阁下为何不说话了?”他话音微顿,大叫道:“你再不说话,我就把这水源堵死……”
  他知道,这水源一堵,老人就呆不下去了!果然,他这句话有效用!
  那苍老的声音,突然大笑道:“年轻人你作事怎可如此恶毒?”
  谷梦远笑道:“这也算恶毒?”
  苍老的话音道:“断人生路,怎么不是恶毒呢?”
  谷梦远笑道:“阁下能否告知为何你要住在这等洞中么?”
  苍老的声音一叹道:“年轻人,你问这作甚?”
  谷梦远道:“阁下不想出困了?”
  “出困?”苍老的话音笑了!“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你怎知老夫是被困于此?”
  谷梦远闻言,寻思道:“听这人口气,必然是位长者,但不知是正是邪……”他心中决定,不管正邪,自己还是照事实真说!当下一笑道:“在下天台谷梦远!”
  苍老话音笑道:“你住在天台?”
  谷梦远应道:“正是!”
  苍老的话音道:“你姓谷?”
  谷梦远皱眉暗道:“这人怎地这么罗嗦?而且,还有些儿不相信人的味道在内呢?这……未免不近情了!”谷梦远含笑道:“正是姓谷!”
  苍老的话音道:“天台谷氏,只有一家!你……”话音一顿,喝道:“谷扬是你什么人?”
  谷梦远吃了一惊,暗道:这人难道与自己祖父有什么恩怨么?但他却应声道:“在下家祖……”
  苍老的声音,在闻言之后,竟是发出一阵大笑!

  第十七章 巧开秘窟拜奇人
  这阵大笑之声,在谷梦远听来,更是吃惊不已!
  隔着这石窟的厚壁,笑声依然如同震石穿金一般,震得他耳鼓发响,心神悸动不已······足见这位发笑之声,内力已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至高境界!
  良久!笑声甫敛!接着,是话声传来:“年轻人,谷扬是你祖父么?”
  谷梦远道:“正是!”
  谷梦远话音一顿,问道:“你老是谁?”他在听得这石中之人,问及自己祖父以后,就知道了这位石中之人,必然是位代前奇人!是以,他改了口气!
  那苍老话音道:“老夫是谁,年轻人何必过问呢?不过······”这话音沉寂了一瞬,又道:“你唤我一声石窟老人也行!”
  谷梦远笑道:“老人家,晚辈可否进来见你?”
  老人笑道:“年轻人,你怎知道可以进来呢?这石窟之中一无门户,二无窗户,你到能想到这点,委实心机过人!”
  谷梦远笑道:“晚辈并未深思,只是想当然耳······”谷梦远话音一顿,又道:“晚辈猜想,若无门户,你老又如何进得去?”
  老人道:“对!对!到底是谷扬的孙子,不失谷氏门风······”
  谷梦远道:“老人家,听你老之言,似乎认得家祖!”
  老人道:“认得……”又是一阵哈哈笑声:“年轻人,老夫不止认识,而且,而且……与令祖相交极深,自令祖初入江湖就成了好朋友了!”
  谷梦远听得一怔?这老人话中之意,仿佛比自己祖父辈份还要高!那么,这老人是谁?他心中在想,口中却道:“老人家,你老可以开启这座石窟么?”
  老人道:“年轻人,你想干吗?”
  谷梦远道:“拜谒老前辈啊!”
  老人忽然大笑道:“年轻人不老实了!”
  谷梦远道:“晚辈说的真话啊!”
  老人笑道:“年轻人,你左右不过想知道老夫是谁而已!”
  谷梦远道:“你老是石窟老人呀!晚辈已经知道了!”
  老人道:“怎么?你已经知道了?”
  谷梦远道:“正是如此……”
  老人笑道:“年轻人,你可以走了……”
  谷梦远一楞道:“你老要晚辈走吗?”
  老人笑道:“你既已知老夫是谁,为何不走呢?莫非你想伴着老夫也过这受苦受难的岁……唉!老夫又意气了……”老人似乎发觉自己说漏了嘴,顿时住口不语!
  谷梦远道:“老人家,是不是你老被人害了?”
  老人道:“什么?谁能害得老夫?”
  谷梦远笑道:“然则,你老为何自称困居受苦?”
  老人笑道:“这个么?是老夫自愿!”
  谷梦远道:“晚辈不信!
  老人道:“不信也没有办法!不过,老夫说的也是真的!”
  谷梦远道:“那一定有很大的原故了!”
  老人笑道:“不错!”
  谷梦远道:“什么原因呢?”
  老人笑道:“为了一枝金簪……”老人又突然住口不语了!
  谷梦远却是听得心中一震!金簪?是不是“紫云金簪”呢?
  他好奇之心更炽了;便说道:“老人家,你老怎么又不说话了?”
  老人道:“年轻人,你想知道什么?你是不是谷扬的孙子?”
  谷梦远笑道:“晚辈又不是发了疯,怎会冒认别人作祖父呢?至于老人家怀疑晚辈,晚辈到并不会难过……”
  老人笑道:“你若是谷扬的孙儿,老夫问你几件武学上的事,必然能答得出来的了……”
  谷梦远忙道:“别忙,老人家,晚辈长了廿二岁,还没见过家祖呢!”
  老人道:“什么?你没见过谷扬之面?”
  谷梦远道:“是啊!家祖隐居了!”
  老人怒道:“你骗谁?”
  谷梦远道:“晚辈说的是真的啊!”
  老人道:“你的武功呢?”
  谷梦远道:“家师所传!”
  老人道:“你师父是谁?”
  谷梦远道:“家师姓葛讳寒……”
  老人忽然大笑道:“什么?你小子是葛老哥的徒儿?”
  谷梦远道:“正是!”
  老人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话音一顿,叹息一声,又道:“你师父好么?”
  谷梦远道:“家师托福安康!”
  老人道:“与令师一别,已经有六十年未见了……”
  谷梦远听得心中更是吃惊不已了!这老人究竟是谁?他更想知道了:“老人家,你老可能容晚辈拜见?”
  老人笑道:“当然……”
  谷梦远大喜道:“晚辈要如何才能开启这石门呢?”
  老人笑道:“别忙,老夫还要问你几件事!”
  谷梦远道:“老人家请说!”
  老人笑道:“令师‘空灵掌’你炼好了?”
  谷梦远道:“炼过了,只是功力不足!”
  老人道:“你年纪只有廿出头,功力不足,不要紧的!”老人话音一顿,呵呵一笑,又道:“年轻人,那‘空灵掌’中,有一招能够伤人于十丈之外的招式,是要怎么样的施展才对?”
  谷梦远此时已知,老人乃是不敢确信自己是不是真的为‘空灵炼士’的徒儿,心中颇为激动的笑道:“这一招名为‘裁流断山’,颇似‘降龙斩’手法中的‘长桥七斩’,顺手出掌,反腕发力……”
  老人未等谷梦远再说,已大声笑道:“够了!够了!年轻人,你果是葛老哥弟子了!”
  谷梦远笑道:“老人家相信了!”
  老人道:“当然,这招‘裁流断山,除了葛老弟子,这世间又能有几个人识得?何况说出如何出手方式了!”
  谷梦远道:“老人家,这石门怎么开?”
  老人笑道:“别忙,你得先告知老夫,你为何来此!”
  谷梦远笑道:“晚辈可不是专程而来,只是误打误撞而已!”
  老人笑道:“是吗?你怎会误打误撞到这等荒山来了呢?”
  谷梦远道:“晚辈为了找那凌倩倩……”
  老人大声道:“你找她干吗?”
  谷梦远道:“晚辈向她要人?”
  老人道:“要人?要什么人?”
  谷梦远只得将四位掌门之事说了一遍道:“晚辈这不是误打误撞来的么?”
  老人大笑道:“算得上是误打误撞!”老人话音顿了一顿,又道:“年轻人,你的豪气雄心,老夫都佩服得很!”
  谷梦远道:“老人家过奖,晚辈实不敢当得很!”
  老人笑道:“年轻人,老夫被困此间已达二十八年,除了那妖妇以外,你是廿八年来第一个与老夫说话之人!”
  谷梦远心中微微一惊道:“你老已经在此住了廿八年了?”
  老人道:“年轻人,你是不是吃惊了?”
  谷梦远道:“晚辈……若非老人家自己说出,晚辈实难相信!”
  老人道:“老夫一步上当,才会招致今日后果,言之徒增痛苦!年轻人,你见到那凌倩倩没有?”
  谷梦远道:“见到了!”
  老人道:这妖妇没有为难你?”
  谷梦远道:“晚辈已用‘空灵掌’将她击伤!”
  老人大声道:“什么,你把她击伤了?”
  谷梦远道:“不错!”
  老人道:“你为什么要把她打伤?”
  谷梦远道:“形格势禁,不得不尔!”
  老人道:“会死么?”
  谷梦远心中有些不解了!
  从老人称凌倩倩为妖妇的口气中,似是他这种困居廿八载的原因,就是由凌倩倩所造成的!可是,他又这么关心凌倩倩的生死,未免太出常规之外了!
  谷梦远心念电转,笑道:“晚辈并未存心伤她,只要调息一日,即可痊愈!”
  老人道:“真的么?”
  谷梦远道:“晚辈向无伤人之意!”
  老人道:“很好,否则老夫岂不抱撼终身了么?”
  谷梦远一怔:“你老莫非有负于她?”
  老人怪笑道:“负她?年轻人,你正好说反了!”
  谷梦远笑道:“既是她负了老人家,老人家为何又不许晚辈伤了她?”
  老人笑道:“你伤了她,老夫又如何亲手报仇?”
  谷梦远恍然大笑道:“原来如此······”
  老人道:“年轻人,你想不想见见老夫?”
  谷梦远笑道:“晚辈正想拜见尊颜!”
  老人道:“你在这石窟的顶层之上去找找看,如果有一个铁环,那就是开启这石窟的机纽所在了!”
  谷梦远笑应道:“晚辈遵命……”
  一式龙飞九天,凌空轻拔三丈!他左手一回,悬空的身形,在空中平飞五尺!右手一挥,身形又横移一丈!就这样悬空往返了三次,身形方始落地!
  老人笑声又告传来:“年轻人,你是不是没有找到?”
  谷梦远道:“晚辈已在石窟顶端飞行三遍,尚未见着铁环!”
  老人话音微带惊叹道:“年轻人,你能在一瞬之间,凌空飞行三遍,莫非你已将‘大衍归玄真气’的功夫炼就了么?”
  谷梦远应道:“晚辈只是略窥门径而已!”
  老人笑道:“难得!难得!设若老夫猜得不错,以你此刻的身手,武林之中,只怕已经不易找到对手了!”
  谷梦远笑道:“学如翰海,晚辈些须薄技,得当不得方家一笑……”
  老人大笑道:“年轻人谦虚冲淡至此,令老夫大为高兴!”语音一顿,又道:“那铁环是嵌在石窟的石凹以内,色泽与石色相差无几,你要特别留心凹处,必能发现的了!”
  谷梦远笑道:“如此晚辈再试试……”话音一落,立即腾身而起!
  这一次他可留上心了!凡是石窟顶上的凹处,他都尽可能的伸手触摸!这样,在他第七次腾身而起之时,才找出了铁环所在!
  正好此时,老人问道:“找到了么?年轻人?”
  谷梦远道:“找到了……”
  老人笑道:“向下拉……”
  谷梦远身形一沉,顺手向下一拉——
  “当——当——”铁环应手下坠!跟着;又是一阵“隆——隆——”之声响起!
  谷梦远一松手,转身望去——却见那石壁之上,已露出一道门户来了!
  老人话音,自洞内传出:“进来吧,年轻人,老夫誓约未能覆行,故而不便出洞相见,尚望你不会怪我矫情过甚!”
  谷梦远笑应道:“晚辈理应进洞拜谒你老……”举步就向那十分明亮的洞中走了进去!
  踏进石洞,谷梦远才发现这洞并不大,但是却十分干净,而且,四壁并无丝毫潮湿霉臭之味!
  一床,一椅,一桌,一剑!洞内所有,不过如此而已!
  石床之上,盘膝坐了一位白发如银,貌相奇古的老人!
  老人穿了一件淡青色长衫,虽是已困居廿多年,但衣服色泽都如新的一般,连雪白的云袜,也是崭新之物!
  谷梦远打量老人,老人也在打量谷梦远道:“年轻人,你果然是人间难觅的姿质……”老人目光如电,大笑着说:“老夫真真羡慕葛老有此衣钵弟子!”
  谷梦远抱拳长揖到地,恭声道:“谷梦远拜见老人家……”
  老人一挥手,道:“免了!免了……”
  谷梦远陡感自己曲下的身子,几乎被抬了起来!他大吃一惊!暗道:“这老人功力,已不在自己那五位师兄之下,只不知此老究竟是谁?”心中惊疑,口中却道:“老前辈面前,晚辈应该大体恭拜!”
  老人笑道:“年轻人,你是想知道老夫是谁吧?”
  谷梦远一惊道:“你老怎知晚辈心中之事?”
  老人笑道:“你自光不定,且有企盼之色,除了极欲想查清楚老夫究竟是谁以外,你又能有什么别求呢?”
  谷梦远道:“老人家真是神目如电……”
  老人笑道:“年轻人,老夫一见你,就非常喜欢!”
  谷梦远道:“承蒙错爱,晚辈高兴之至!”
  老人笑道:“这倒不是一句假话!”
  谷梦远微微一怔,老人已笑道:“老夫昔年行走江湖之日,只要是遇到老夫之人,除了老一辈以外,有几个不想跟老夫学点什么?”说着,突然仰天发出一阵哈哈大笑!这是他想起昔年之事,不禁豪气陡升,老怀堪慰!
  谷梦远笑道:“老人家这么一说,晚辈更是深感荣幸了!”
  老人道:“年轻人,你似是更想知道老夫是谁了?是么?”
  谷梦远赧然道:“不敢……”
  老人道:“此乃人之常情……”他忽然低叹一声道:“年轻人,盛名累人!老夫深尝其苦……”
  谷梦远呆了一呆,道:“老人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伤心恨事么?”
  老人笑道:“谁能没有几件伤心恨事?年轻人,你呢?”
  “我?”谷梦远楞了:“晚辈似是没有……”
  老人大笑道:“年轻人,你的语气何等不肯定啊!”
  谷梦远笑道:“晚辈到真的并无什么伤心恨事!”
  老人凝目注视谷梦远道:“真的么?”
  谷梦远道:“晚辈确信如此!”
  老人笑道:“或许你还没遇到……”
  但老人陡地摇头道:“年青人,你或许已经有了,而尚未查觉呢!”
  谷梦远笑道:“但愿不会如此!否则,晚辈恐怕没有老人家这份耐性,而能自甘清苦的困居石窟数十寒暑!”
  老人大笑道:“这到也是一句真话!”
  谷梦远听得皱眉暗忖道:“莫非我所说的除了这两句,都是假的不成?”但他口中却道:“老人,你老那些伤心恨事,必是十分痛苦,晚辈不慎引及你老想到这些,晚辈心中大感不安得很……”
  老人笑道:“老夫到不引以为忤!年轻人不必介意!”话音一顿;又道:“年轻人,你此刻是否已想到老夫可能是谁?”
  谷梦远应声道:“晚辈愚蠢,未敢蠢测老前辈是谁!”
  老人笑道:“你尽管猜猜看!”
  谷梦远笑着向老人注视半响!他觉得老人的神态,有些面熟得很!只是,这神态上的熟悉,更困扰了他的思路!他一时之间到忘了去想这“寒碧宫”又怎会是外人能够到来之事了!否则,他一定想出来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摇头道:“晚辈笨拙得很……”
  老人笑道:“年轻人真是淳厚得令人可喜……”
  谷梦远红着脸道:“老人家莫非认为晚辈太蠢么?”
  老人笑道:“不是!不是!人就是难得糊涂呢……”话音微动,长长一叹道:“老夫就上了太聪明的当,方会困此数十年之久……”
  谷梦远笑道:“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老人道:“可不是么?年轻人,老夫再提供一点线索,你试看看想想,也许就可以猜出老夫是谁了……”
  谷梦远道:“老人家请讲!”
  老人笑道:“老夫所居,是什么所在?”
  谷梦远笑道:“大雪山,‘寒碧宫’中的地洞!”
  老人笑道:“加的零碎太多了!老夫已自称‘石窟老人’,年轻人又何必加上这些什么大雪山,什么地洞呢?”
  谷梦远笑道:“对!晚辈总是不易于去找出一件事的重点……”
  老人笑道:“再猜猜看吧!”
  谷梦远一楞!心中暗道:“这就是线索么?那又何必你提?”口中道:“老人家怎不再说得详细些?”
  老人笑道:“好!老夫问你,这‘寒碧宫’由谁所创建?”
  谷梦远笑道:“晚辈知道,乃是现在主人“玉金刚竹侠”秦啸虹的尊大人“枯竹仙翁”老前辈所建造!”
  老人笑道:“你说的不错!”
  谷梦远道:“这与你老有什么关系呢?”
  老人道:“当然有关系!”
  谷梦远笑道:“仙翁已然仙去,老人家这么说,想必与他老人家是莫逆之交的了……”他说着竟然低头沉吟,缓缓说道:“能与‘枯竹仙翁’交称莫逆的长者,今日当世的又能有几位呢?家师……五位师兄……还有……还有……”谷梦远忽然大笑道:“晚辈知道了……”
  老人也大笑道:“老夫是谁?”
  谷梦远道:“能够与枯竹老人交称莫逆,而又住进入这‘寒碧宫’的老一辈人物,晚辈算来算去,也算不出几个来……”
  老人笑道:“不错!”
  谷梦远笑道:“因此,晚辈才想起了一位旷代奇侠……”
  老人面色一变道:“谁?老夫是谁?”
  谷梦远笑道:“那位与家师齐名的怪侠——”
  老人道:“年轻人,你是说老夫是‘无影老人’夏腾么?”
  谷梦远道:“难道不是?”
  老人大笑不已的说道:“错了!错了!简直是错的太远……”
  谷梦远剑眉紧聚,淡淡笑道:“晚辈实在是猜不出了……”
  老人道:“年轻人,你为何不想得近一点呢?”话音一顿,老人又道:“比如这宫中的主人……”
  谷梦远大大一惊道:“你老……”他不信的睁大了眼,摇头道:“不!不!你老怎会是‘枯竹老人’呢?”
  老人大笑道:“年轻人似是不信么?”
  谷梦远道:“这……太令人惊讶了!”
  老人面色微微一黯道:“世人都道老夫已死,实则,有谁知道,老夫却不但未死,而且还活在这世间受罪呢?”
  谷梦远听得心中大感凄恻的笑道:“前辈仍在人间,实是武林大幸……”
  老人一笑道:“错了,孩子,令师才能造福武林呢!”
  谷梦远笑道:“家师早就看透名利之关,人间纷扰,无可动心……”
  老人大笑道:“非也!非也!令师收心不放,不见得就是不问武林是非了的······”语音略顿,又道:“孩子,你怎会想到令师不再过问武林是非的呢?”
  谷梦远道:“家师曾向晚辈说过!”
  老人道:“孩子,那只是令师鼓励你的话啊!”
  谷梦远道:“家师为何要这么说呢?你老又怎能断定家师用意······”
  老人笑道:“令师最令武林人物震服之事,孩子,你可知道?”
  谷梦远道:“长者往事,晚辈不敢动问!”
  老人道:“孩子,你在令师门下见没见到过五位老人?”
  谷梦远心中一动反问道:“五位老人?”
  枯竹仙翁点头一笑,道:“那是五位在武林之中极具名望的老人!老夫相信,你一定不会不曾见过他们吧······”
  谷梦远心中暗道:“这位老前辈,所说的这些老人是······”他口中却道:“老前辈,你说的这些老人是谁?”
  枯竹老人白眉一扬道:“孩子,你有没有见过有五位老人在令师身畔么?”
  谷梦远道:“见是见到过,但不知是不是你老所说的五位!”
  枯竹老人这才笑道:“那就不会错了!这五人昔年在武林之中,算不上是什么坏人,但是,却令天下人头疼得很······”老人略一沉思,又道:“他们的名字是:‘长乐叟’康泰,‘遁影叟’曲直生,‘骑鲸叟’归梦,合起称来为‘化外三奇’!”
  这“化外三奇”,谷梦远还是第一次听到,不禁笑道:“早辈还是第一次玉到‘化外三奇’的名号啊!”
  老人笑道:“这个称呼,是早在七十年之前,由几位武林中的朋友所赠送,今日恐怕已经没有人记得了!”老人笑了一笑后,又道:“另外两位,则同被称为‘天涯双怪’······”
  谷梦远笑道:“这‘天涯双怪’之称,一定是指‘抱剑弹冠客’展玉成和‘云山布衣侯’夏之扬两位老人了?”
  老人道:“正是这两位老弟!他们你都见过么?”
  谷梦远道:“这五位老人果然都在家师身旁,晚辈不但全都见过,而且,他们都是晚辈的师兄呢!”
  老人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大笑道:“孩子,他们是你的师兄?”
  谷梦远道:“是啊······”
  老人摇头道:“你得到好处没有?他们五人武功之高,决不在老夫之下,既是你师兄,总不会对你藏拙吧!”
  谷梦远道:“晚辈武功,多为五位师兄所传!”
  “啊······”枯竹老人点头大笑道:“孩子,你的福缘真好!”
  谷梦远道:“晚辈终身感激不已······”他语音一顿,又道:“老前辈,你老说及晚辈及五位师兄,不知与你老所要谈及的家师震服武林之事,有何关系?”
  老人笑道:“孩子,令师感化了你这五位师兄,乃是武林人物所称颂的第一功德,造福武林最大的善果!”
  谷梦远笑道:“我这五位师兄竟是那等为害武林么?”
  老人笑道:“算不得为害,但却是叫武林人物恐惧和头疼······”
  谷梦远笑道:“晚辈觉得他们都非常仁慈宽厚嘛!”
  老人道:“那是现在啊!五十年前可就不然了?”
  谷梦远低笑道:“晚辈真难相信!”
  老人道:“当然你难以相信的了!我只念两句诗,你就懂得他们对武林人物心理上所造成的威胁,究竟有多大了!”老人笑了笑又道:“这两句话是:‘宁去阎罗殿,莫去顽石轩,遇上无人岛,三魂七魄销!’孩子,他们多吓唬人呢?”
  谷梦远点头道:“晚辈懂得了!那‘顽石轩’乃是曲师兄昔年故居的轩名,‘无人岛主’则是归师兄的大号……”
  老人道:“由于你这五位师兄昔所日为,乃是任心任意,不管善恶,只凭一己之意,是以武林中人人害怕……”
  谷梦远道:“他们定然是列入恶人之流了!”
  老人道:“那到不!他们做的善事更多!只是,他们武功太高,简直无人能够在他们一怒之下不死,才会令人害怕!”
  谷梦远道:“善事也做,恶事也为,这真令人不解得很!”
  老人道:“武功太高的人,容易流于偏激,加以他们五人互相标榜,竟以逆天任意为快,天下就被他们弄乱了……”
  谷梦远道:“如此说来:家师劝化了他们,果是一件功德了!”
  老人道:“所以老夫说这是令师第一大功德之事!”说到此处,老人一笑道:“由令师这等心怀,你说他已经不再过问武林是非,岂非不太合理么?孩子,你再想想……”
  谷梦远道:“晚辈适才暗中也曾想过,老前辈所说甚是!”
  枯竹老人大笑道:“对了,你早该想到才是!”说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谷梦远此刻却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不解之事了!他等到枯竹老人笑声止住之时,立即问道:“老前辈,这‘寒碧宫’既是你老所创建,为何你老人家却又被人困在这石窟之内不得脱身呢?”
  老人笑道:“老夫适才业已告知你了,孩子,这是老夫自愿的!”
  谷梦远笑着摇头道:“晚辈好生不解……”
  老人笑道:“老夫已说过,不但是自愿,而且是老夫太以自作聪明的结果!”
  谷梦远笑道:“晚辈彷佛听你老说过,乃是为了一枝金簪……”
  老人道:“可不是就为了那一枝害人的金簪么!否则,老夫又岂肯在这石窟之内,受困廿五年之久呢?”
  谷梦远心中一动,笑道:“老前辈,这是什么金簪,值得老前辈如此牺牲?”
  枯竹老人目光一黯道:“名利之簪!”
  谷梦远一恍道:“名利之簪?”
  他心中原来是认为枯竹老人所说的金簪,是十分之八就是自己从池仲魁临死时所得的那‘紫云金簪’是以,他才有心发问!
  可是,他却料不到枯竹老人竟说乃是一根“名利之簪”,这到又令他大为不解的发楞了!
  枯竹老人此时已笑道:“正是一根因‘名’,因‘利’害人的金簪!”
  谷梦远好奇之心大起,笑道:“你老能否告知源本,让晚辈长长见识?”
  老人道:“老夫对于此事,极感痛心!若是换了任何人,老夫也不肯说出,只是,你却例外!”
  谷梦远听得心中大喜,口中却道:“老前辈如此垂爱,晚辈反到不安了……”
  老人笑道:“孩子,这大概也是缘份吧……”老人脸色略略一沉,又道:“老夫昔年建此‘寒碧宫’,就是为了这根金簪!”
  谷梦远道:“这金簪是不是藏在此处?”
  老人道:“正是!但老夫却上了当了!”
  谷梦远道:“上当?这金簪不在此处么?”
  老人道:“在!可惜,不是真的!”
  谷梦远笑道:“你老何时发现这金簪不真?”
  老人道:“困居石窟后的第十年左右!”
  谷梦远道:“你老这‘寒碧宫’建了多久了?”
  老人道:“三十年左右!”
  谷梦远想了一想笑道:“晚辈适才听出你老口气,彷佛令你老被困石窟之中,不能出来的人,是你老儿媳凌倩倩吧!”
  老人道:“孩子,你的心思很缜密!老夫被困石窟之内,果然是被这个小贱人的花言巧语所激骗!”
  谷梦远笑道:“老前辈的令郎知道此事么?”
  老人道:“虹儿不知道,否则凌倩倩焉有命在?”
  谷梦远笑道:“是啊!晚辈应该想到这一点!”
  老人笑道:“三十年前,老夫听说这根金簪藏在这石窟之内,就招工鸠建‘寒碧宫’于此石窟之上……”
  谷梦远道:“老前辈,武林中还有别人知道么?”
  老人摇头道:“无人知道!老夫乃是发现了一处石壁记载,方知此事,那石壁极为隐秘,别人不可能发现!”
  谷梦远笑道:“那可不一定,你老既能发现,难保别人不会发现啊!”
  老人笑道:“不会!那石壁已被老夫毁去了!
  谷梦远笑道:“凌倩倩怎会知道的呢?”
  老人道:“老夫告诉她的!”
  谷梦远笑道:“你老为何要告诉这等蛇蝎心肠之人呢?”
  老人道:“凌倩倩嫁与虹儿之际,武功本早已失去,是老夫穹平生之心血,方始将她的全身武功恢复!”
  谷梦远道:“凌倩倩受你老这等大恩,又是长辈,她居然能下得这等狠心来陷害你老困居石窟之中呢?这女人心肠真毒……”
  老人一叹道:“她昔年更毒呢!孩子,女人的心肠是不可以常情去衡度的,今后你可要特别当心才是!”
  谷梦远心中音道:“可不?我已在兰儿身尝到了……”他口中恭声应道:“晚辈记下了!”
  老人一笑道:“老夫造好‘寒碧宫’后,就开始着手寻找金簪……”
  谷梦远插口道:“你老那时尚未找到么?”
  老人道:“没有!一直找到此宫建好的第六年中……”他忽然沉吟不语良久,长长的叹了口气才又说道:“结果,是凌倩倩帮老夫找到了!”
  谷梦远笑道:“想必你老遍觅不得,才向凌倩倩说出此事,想利用女人天生细密的能力,帮你老寻找吧!”
  老人道:“惭愧!老夫一生就是做错了这么一件大事!可是,老夫只怕终此一生也无法挽救了……”
  谷梦远笑道:“老人家怎会这么想呢?只要你老出去,一伸手就可置那妖妇于死地,凌倩倩怎奈何得了你老?”
  老人摇头道:“老夫若出得去还有什么问题呢?坏就坏在去不去!”
  谷梦远大笑道:“石窟洞门已被晚辈开启,你老怎说出不去?”
  老人道:“誓约所限啊······”长长一叹,摇头向谷梦远凄然一笑道:“昔年凌倩倩看老夫在这石窟之中寻得那根金簪之后,一口咬定这根金簪乃是赝品······”说着,只见老人探手自怀中取出一根金簪,又道:“就是这个了······”
  谷梦远目光触及老人手中金簪,不禁大大一震!这不就是自己的那根“紫云金簪”?他一惊之下,自然而然就伸手向自己怀中探去!
  “紫云金簪”好好地躺在自己衣袋之内!他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也心中起了极大的波动!
  老人此时已将金簪放在石床之上,笑道:“孩子,老夫居然费了十年时间才辨出此簪是假!”
  谷梦远笑道:“它本来是假的嘛!”
  老人笑道:“老夫当年发现之下,一时名利熏心,竟不肯相信那妖妇之言,认定此簪必是真货······”
  谷梦远笑道:“你老一定跟那妖妇打赌了!结果,你老就是被困居在这石窟之内,脱身不得了?”
  老人笑道:“正是如此!”
  枯竹老人想了一想,又道:“当时老夫确定此簪是真,妖妇却说是假,于是老夫就跟妖妇约定,老夫要在这石窟之中,先参透这金簪之下所刻的秘文,一日参它不透,老夫就一日也不出这石窟半步了!”
  谷梦远笑道:“既是假的,你老怎能参透呢!”
  老人道:“当时老夫却认为真的啊!”
  谷梦远闻言,心中觉得灵光一现!他发现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这个圈套是由一个心计极工之人所设计!于是,连武林中至高的奇人枯竹仙翁也陷入了!他暗暗感到寒心……武林中大物,也太难以防犯了!
  思念及此,不禁一笑道:“老前辈,你老从一开始就上当了!”
  老人摇头苦笑道:“迟了,知道太迟了!”
  谷梦远笑道:“不迟!老前辈,你老一定能脱困!”
  老人道:“不可能……”
  他那清癯的脸上现出一丝希企之色,笑道:“孩子,除非有了那真的金簪……不可能……”
  谷梦远笑道:“那可不一定!”
  老人道:“老夫只能含恨而终了……”
  谷梦远笑道:“老前辈,你说这根金簪真叫‘名利之簪’?”
  老人道:“因名利之心而令老夫困死此间,不是‘名利之簪’还能算是什么呢?”
  谷梦远道:“它原来的名称怕不是叫‘名利之簪’吧?”
  老人微笑道:“不是!不是……”
  老人看了那床上金簪一眼道:“它名唤‘紫云金簪’!”
  谷梦远虽然晚已知道这支金簪,可能就是‘紫云金簪’的赝品,但他闻言之下,仍是不免一震,道:“紫云金簪?”
  老人目睹谷梦远变色,心中起疑道:“孩子,你为何变色呢?”
  谷梦远笑道:“老前辈,这‘紫云金簪’可是‘天璇剑客’于忘机和‘玄冰玉女’夏无尘之物?”
  老人一笑道:“你怎么知道的呢?”
  谷梦远笑道:“果然是的了……”他探手入怀,取出一根同样的金簪,笑道:“老前辈,晚辈也有一根呢!”
  “哦……”枯竹老人楞了!半晌;老人长叹一声道:“孩子,你真令人惊奇得很……只怕……唉!只怕又是假的……”
  谷梦远笑道:“晚辈这支金簪乃是真的!”
  老人道:“孩子,你也犯了老夫昔年的毛病……”
  谷梦远笑道:“晚辈持有此簪以来,从未动心,自然不会……”他觉得不便说下去!因为如果说下去,就成了要批评枯竹仙翁太以被名利之心所役使了!所以,他倏然住口!
  老人心中已知他要说什么?笑道:“孩子,你别为难,老夫若非名利之心太重,又怎会被困廿八年之久?这叫自作自受啊……”
  谷梦远心中大大的不安道:“老前辈,请恕晚辈无心失言……”
  老人道:“我怎会怪你?到是你这金簪是从何处来的呢?”
  谷梦远笑道:“自‘九天神煞’池仲魁处得来!”
  老人扬眉道:“自池仲魁身上得来的么?”
  谷梦远道:“正是!”
  老人笑道:“是池仲魁送你的?”
  谷梦远道:“池仲魁夫妇临死之时,破胸取出此簪相赠!”
  老人一惊道:“他夫妇死了?”
  谷梦远道:“他夫妇和滕杰等‘瀛海三星’全死了!”
  老人长叹道:“是为了金簪么?”
  谷梦远道:“正是为了金簪······”
  老人道:“你……孩子,你为何能取得此簪而不受其害呢?”
  枯竹老人本意是认为池仲魁等三人既能为了金簪战死,谷梦远居然未受侵扰,未免太以不合常理了!
  但他却不曾明说出来!因为,此老又觉这年轻人太神奇!
  谷梦远自然也听得出老人话中之音,笑道:“强敌全被晚辈歼灭,是以晚辈未受其害!”
  老人心中又喜又惊道:“强敌全死了么?他们是谁?”
  谷梦远笑道:“是‘北邙三魔’中的司马钧与常碧霞!”
  老人道:“是天残门下?孩子,他们还有一位慕容敬呢?”
  谷梦远道:“没去!只有司马钧和常碧霞两人!”
  老人笑道:“孩子,你说这金簪是池仲魁破胸取出的么?池仲魁与何不愿活下去而要破胸取簪相赠呢?”
  谷梦远一叹道:“池仲魁伤在内腑,已知难以求生,加以眼见滕杰和梅五姑先后丧命,是以,虽经晚辈相求,他也不愿再活下去……”
  老人一笑道:“池仲魁果然是条汉子!但不知他们又怎么得来这根金簪的?”
  谷梦远道:“他说是从售货摊中买来的!”
  老人扬眉道:“北邙三魔又怎地知道他寻到此物了?”
  谷梦远道:“池仲魁猜测,他们是自那卖古董商人之处获悉的!因为那古董商人与武林之中的朋友极为熟悉……”
  老人道:“很可能!看来这根金簪果是真的了!”
  谷梦远道:“依晚辈看来,大概不会是假!”说着,将金簪递给老人,又道:“你老看看,当可知晓!”
  老人接过金簪看了一眼,突然道:“孩子,那池仲魁临死时还讲了些什么?”
  谷梦远道:“他要晚辈做三件事!”
  老人道:“为他?”
  谷梦远道:“两件为他,一件为晚辈自己?”
  老人道:“为他做的是什么事?”
  谷梦远道:“第一件是将他夫妇埋葬!并将滕杰葬在旁边!”
  老人道:“孩子,该这么做!你可已经遵办了?”
  谷梦远道:“办好了!葬在巫山朝云峰头!”
  老人道:“第二件呢?”
  谷梦远道:“要晚辈找到他们那失踪多年的独女池三娘!”
  老人道:“办了?”
  谷梦远道:“晚辈正在查访之中!”
  老人道:“为你自己做的是什么事?”
  谷梦远道:“凭此金簪,开启‘紫云仙府’以求不世武功!”
  老人一笑道:“你一定没办的了!”
  谷梦远笑道:“晚辈无暇抽身啊……”
  老人大笑道:“好借口!孩子,你的心地太好了!”
  谷梦远脸上一红道:“老前辈,这金簪可是真的?”
  老人笑道:“真的!”
  谷梦远笑道:“金簪是真,你老自然可以脱困的了!”
  老人一怔道:“脱困了么?”
  谷梦远道:“你老约言不就是为了解出真假么?既然这金簪不假,你老当然可以离开石窟的了……”
  老人点头道:“是啊……老夫可以出去了……”忽然,他又摇头道:“不妥当!凌倩倩那妖妇一定又会耍别的花样……”
  谷梦远听得失笑暗道:“想不到这位老人,居然也给那妖妇困得害怕起来了……”口中却笑道:“老前辈,那凌倩倩由晚辈对付如何?”
  老人大喜道:“好!好!老夫虽然恨这妖妇入骨,但却真个怕她!……老夫想起过去廿多年每年见她一次,那真难受的要死……”
  谷梦远笑道:“你老一切用具都是这妖妇送来的么?”
  老人道:“都是这妖妇差人送来的!”
  谷梦远笑道:“老前辈,这妖妇还算有点良心呢!”
  老人笑道:“什么良心不良心?她是怕激怒老夫,这石窟又怎能挡得住我?所以,她必须时时故意要请老夫出去,而激得老夫不好意思反悔……”
  谷梦远道:“这妖妇真凶……”
  老人将那支假“紫云金簪”与那根真的同时收入怀中,然后抬步走下石床,朗声大笑道:“孩子,你对老夫的恩惠太大了!老夫一时到想不出该怎样才能报答于你呢!孩子,你想想看,有什么可以让老夫效力……”
  谷梦远还不等老人说完,笑道:“你老怎可提及这等话来呢?休说你老乃是晚辈师门至交,就算不识之人,晚辈也会这么做的?”
  老人笑道:“孩子,你应是老夫所见心地最好的武林人物了!”说罢,抬手推开通外外间的门户,举步就往洞外行去!
  谷梦远微微一笑,转身随在枯竹老人身后走去!
  跨出这间小小石室,老人突然道:“年轻人,这门还是封闭了吧!”
  谷梦远笑道:“你老不回来了,当然封闭起来的好!”
  他正待伸手拉那铁环,老人忽地笑道:“算了!不要封闭了……”
  谷梦远一怔道:“为什么呢?”
  老人道:“老夫要毁去这控制机关,免得以后再有人受困!”话音一顿,身形突然一跃而起!
  “当——当——”
  那枚铁环在老人指力一夹之下,连着铜链,自石壁顶端的凹处,整整齐齐的象被刀削般断了。
  老人身形落地,笑向谷梦远道:“走吧,孩子!”
  谷梦远道:“老前辈,你的剑不拿走么?”
  老人笑道:“不要了!那只是一柄普通长剑而已!”说着,向外走去!
  谷梦远自然不便再说什么,淡淡一笑,随着老人走出那间石窟!
  三两转折过去,这条斜着上升的甬道已到了尽头,
  老人抬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突然用力一按!
  “隆……”一阵轻响,头顶上陡现天光!
  老人一长身,笔直上升,谷梦远更不怠慢,接踵飞出。停身之处,乃是一座建筑在半山腰的石亭。

  第十八章 棋差一着遁妖妇
  老人目睹天光,不禁深深吸了口气,陡地仰天长啸!
  这啸声之激昂,真如怒海狂涛,直震得空山回应,久久不绝!
  廿多年极压的闷气,似乎是藉着这一阵长啸,尽吐而出!
  谷梦远感动的看着老人,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老人的白发在黄昏的微风中飘扬,衣袂猎猎作响,似是也要抖落多年的冤气!
  良久!老人长啸之声甫歇!
  他伸手一按石椅,这石亭立即还了原样!“孩子,咱们这啸声应该早已惊动了宫中之人,为什么竟然不见有人来此?莫非又出现了岔事不成么?”
  谷梦远心中,此时也正是为此不安!闻言一笑道:“是啊,晚辈也疑心出了什么事了!”
  老人道:“咱们赶去瞧瞧……”语言未落,人已不见。
  好快的身法——谷梦远衷心的惊叹此老武功之高……其实,他自己也不差!
  枯竹老人腾身而起,他也立即跟纵而起!并且,只保持了三尺距离,未再落后!
  老人睹状笑道:“孩子,你的功夫如此精纯,真是大出老夫意料……”
  谷梦远提气应道:“老前辈一再夸奖,晚辈实在承受不起……”他这一开口说话,身形可就赶不上枯竹老人了!刹那之间,他已落后一丈!不过,此刻已然到了那座正殿!
  枯竹仙翁,双臂一张,凌空飞落殿内!老人身形刚刚站稳,谷梦远也紧随着落地现身!
  两人这一现身殿内,不禁使殿内之人,大吃一惊!
  尤其是谷梦远刚自落向殿内之际,立即有一条人影,自殿内一跃而起,如飞扑向他怀中撞来!
  跟着人影撞来的是一声娇呼:“谷大哥,我们找得你好苦……”
  这是兰儿!谷梦远一伸手挽住了她!
  看着她一脸惶急和两眼泪痕,谷梦远抱歉的一笑道:“兰儿,我很好……”
  兰儿厥着小嘴,正想埋怨他几句,但谷梦远已将她拉进殿内,并且,低声附耳向她说道:“兰儿,有话等会儿再说,先来见见枯竹老人!”
  这句“枯竹老人”果然堵住了兰儿的小嘴,她乖顺的依从着谷梦远,跟在老人身后,一言不发!
  这时大殿以内的七八个人,全都站了起来。
  “南荒一叟”和“北溟神僧”双双迎向枯竹仙公,同声说道:“秦兄仙踪不现武林,已达数十年之久,今日突然现身,实是武林同道的大大幸事……”
  枯竹老人发现说话竟会是“南荒”“北溟”二老,不禁心中也着实吃了一惊!抱拳一笑道:“老朽想不到连你们两位也来了……”
  “赤髯驼翁”古八公这时上前,捧杖一揖道:“秦老,驼子给你见礼!”
  枯竹老人哈哈一笑道:“老了!老了!连当年的小驼子都已经鬓发见霜,老朽等怎能不老呢?古老弟,你好么?”
  古八公笑道:“驼子一向心情开朗,从无烦心之事,只是近来却被你的宝贝儿媳,弄得昼夜不安得很!”
  枯竹老人一笑道:“难为你了……”回头一拉谷梦远,大步向上首椅中坐下!
  兰儿也就坐到了谷大哥的身边!
  众人坐定,“南荒一叟”含笑对枯竹老人道:“秦兄,多年不见,不知在那座名山隐修了?”
  竹老人哼了一声道:“隐修有之,名山倒没有。”
  “南荒一叟”一怔,道:“秦兄隐修不在名山,难道……
  枯竹老人道:“多年老友,老朽也不怕见笑,老朽乃是被人关了起来,不得不隐修的。”
  此言一出,除了谷梦远,其他的人俱不禁为之一愕!
  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有这大本事,敢把他老人家关了起来?
  仍是“南荒一叟”开口:“秦兄,是……”
  枯竹老人长长一叹,打断了“南荒一叟”的话头,道:“此事说来,不但话长,更是丢人……”
  古八公突然笑道:“秦老,你一向不是很开朗的么,怎的今天会变得婆婆妈妈了呢?”
  枯竹老人定睛望了古八公半晌,突地仰面哈哈一笑,道:“驼老弟问得好,不过……假如驼老弟你身受老朽的遭遇,恐怕也要变了……”老人话音一顿,又道:“驼老弟,这可不是外人干的事啊……”
  古八公听得一楞!
  “南荒一叟”则啧啧称怪不已!
  只有“北溟神僧”面色激动的合十道:“竹施主,听你之言,这囚禁施主之人,莫非是自己家中的人了?难道会是秦啸虹施主么?”
  老人摇头道:“劣子尚无忤逆之名!”
  “北溟神僧”点头道:“秦施主为人虽然倜傥,但却从无不孝之行……”
  “南荒一叟”却插口道:“秦兄,莫非此事是那凌倩倩所为?”
  枯竹老人双目一定,精光四射,大笑道:“葛老弟,你说对了……”
  “北溟神僧”念佛道:“罪孽……罪孽……”
  古八公却一顿木杖,大叫道:“该死的贱人!驼子非要她的性命不可……”
  老人哈哈一笑道:“不成,驼老弟,如果你杀了她,我可不答应!”
  古八公一怔道:“秦老,你还让着这贱人么?”
  枯竹老人笑道:“老夫要亲手剥这贱人的皮……”话音一顿,“何况,此事经过十分神妙,老夫一定要查个明明白白哩!”
  古八公恍然一笑道:“那还差不多,行,秦老,我们把她留给你自己下手就是!”
  枯竹老人目光一转,笑道:“驼老,那四位掌门和你那兄弟夫妇呢?怎的既不在地下石窖,又不在大殿之中呢?”
  古八公笑道:“他们都在偏殿之中休息,迷魂之毒,虽然已经除去,那李含冰的毒,却仍然未曾化解……”
  枯竹老人一笑道:“李含冰的那点能耐,也敢在用毒之上称雄?待会儿老夫前去看看,也许能有医治之道……”老人话音一顿,突然向“南荒一叟”“和北溟神僧”一笑,道:“两位闲云野鹤之身,天南地北,好不逍遥,怎会也卷入这场是非了?”
  “南荒一叟”笑道:“老朽与北溟大师乃是为了报恩而来……”
  枯竹老人笑道:“报恩?谁的恩?”
  “南荒一叟”笑道:“令郎!”
  枯竹老人一楞道:“是虹儿于你们有恩?”
  “北溟神僧”合十念佛道:“秦施主游侠江湖之时,曾替老衲解了一次困危,老衲感于此恩,故而应允在‘寒碧宫’中充任护法三载!”
  枯竹老人大笑道:“和尚,虹儿怎能有力量解你之危?”
  他深知神僧武功高绝,是以对秦啸虹那身功力,居然能够替神僧解除困厄之事,根本不相信!
  “北溟神僧”笑道:“竹施主是不信令郎有此武功么?”
  老人笑道:“虹儿与和尚相较,不啻米粒之珠……”
  “北溟神僧”截住枯竹老人话头道:“竹施主,此事不是全凭武功,方能解决!”
  老人听得一怔道:“和尚,你遇到什么怪事了么?”
  “北溟神僧”低声一叹道:“此事说将出来,实是非常尴尬……”
  枯竹老人笑道:“和尚遇着尴尬之事,想必定是一件奇闻之事了!只不过这尴尬之事,究竟是何等花样?”
  “北溟神僧”皱眉道:“老衲不慎,坠入了常碧霞的脂粉阵中……”
  枯竹老人未等神僧说完,已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和尚!色即是空,空本是色,你又何着相太甚?”
  “北溟神僧”苦笑道:“竹施主取笑,老衲更感惶愧了!当日处境,因为老衲既不愿出手伤了那批少女,眼看只好坐困待死,幸而……”话音一顿,目光之中现出一片湛然神光,又道:“令郎适巧经过恒山,逐走‘尸魔’脱我大劫……”
  老人笑道:“和尚,你太迂了!想想看,那常碧霞十个,也低不得你和尚一击,而你竟然不肯动手,真是傻得可笑……”
  谷梦远在一旁听得暗中发笑……!
  他想起枯竹老人困居二十八年之事,与这位“北溟神僧”的坐在脂粉阵中,安心待毙之事,又有什么分别呢?
  究其源本,不过只是一个“名”字作怪而已!
  此时,“北溟神僧”已然笑道:“竹施主,以常碧霞素行而论,根本还算不得十恶不赦之徒,老衲怎能下得了手杀她呢?”
  枯竹老人笑道:“但她终于丧命荒山了!”
  北溟神僧”笑道:“死生有数,当死之时,她自当应劫!但不知是那位高人,竟能置这‘尸魔’于死地……”
  老人笑道:“她死在梅姑手中!”
  “北溟神僧”口宣佛号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枯竹老人笑了一笑,掉头向葛负翁道:“葛老弟,你怎么来到此地的?”
  “南荒一叟”笑道:“与大和尚一般!”
  枯竹老人笑道:“也是被困脂粉阵中?”
  “南荒一叟”大笑道:“老儿那有那好的艳福?我是中了人家的暗算!”
  枯竹老人一惊道:“想必又是有人用毒的了!”
  “南荒一叟”道:“正是中了暗毒!若非令郎相救,兄弟也早成枯骨了!”
  枯竹老人笑道:“那下毒之人是谁?”
  “南荒一叟”道:“不知道!”
  枯竹老人一楞道:“你老得糊涂了么?怎么中了暗算竟不知道下毒之人是谁呢?”
  “南荒一叟”道:“兄弟与人无争,与人无忤,从未想到有人会暗算于我,等到兄弟知道中毒,已然自疗不及了!”
  枯竹老人笑道:“你在何处发觉中毒的?”
  “南荒一叟”道:“在开封附近!”
  枯竹老人道:“那不是‘嵩阳山庄’成世雄的地面么?”
  “南荒一叟”笑道:“令郎治愈兄弟毒伤之后,两人曾同去开封的‘嵩阳山庄’找过成世雄,结果成世雄也不知道此是何人所干!”
  枯竹老人笑道:“你问贼问到贼府吧!”
  “南荒一叟”笑道:“兄弟也曾动过疑心,可是,却怎么样也想不出成世雄必欲对我下手的道理,所以,也只好不再去想了……”
  枯竹老人道:“你所中的是什么毒呢?”
  “南荒一叟”道:“经令郎查证,断定乃是天残门中之毒!”
  枯竹老人笑道:“你跟‘北溟’和尚,到全成了天残门口中的肥食了!”
  “南荒一叟”笑道:“兄弟不解何事得罪了他们……”
  枯竹老人淡淡一笑道:“武林中的事,本来有许多不可能的啊!”老人话音一顿,突然问道:“虹儿是否不在宫中?”
  “南荒一叟”道:“秦老弟在寝宫之内照顾凌倩倩的伤势!”
  枯竹老人闻言勃能作色道:“照顾那妖妇?哼!”
  司马秦目光一转,笑道:“晚辈去请秦兄来此……”说着,不等老人回答,就转身向殿内后行去!
  枯竹老人眼看司马秦去后,余怒未息的说道:“虹儿一生孝悌,想不到娶了妖妇以后,居然……”
  老人似是觉得有些不对,因为在凌倩倩未曾现出本来面目之前,不是连他自己也弄得迷迷糊糊么?
  于是,老人骂了一半就不再骂了!
  “北溟神僧”合十笑道:“竹施主被困之事,老衲从未听人提过,包括令郎在内,仿佛皆不知此情,施主少时最好不要过分责怪于他!”
  枯竹老人点头沉吟道:“和尚此言,大有道理!”
  古八公适时笑道:“秦老,驼子奇怪,啸虹老弟怎地二十多年未见你老,竟然丝毫不会疑心到你老有甚不测呢?”
  枯竹老人闻言一笑道:“虹儿太过信任老夫的武功了!在他的心目之中,当今之世,武功强过老夫的人不是没有,可是,那都是老夫的至交好友,至于那些想陷害老夫的呢,则又不甚老夫伸手一击!”老人话音略顿,摇头苦笑一声道:“就这样,老夫可就苦了二十多年了!”
  古八公大笑道:“不错,非但啸虹老弟这么想,恐怕换了任何人也都会这么想的!你老居然被困,真是奇闻中的奇闻……”
  说话之间,司马秦已经陪同秦啸虹走进殿内!
  想必秦啸虹已经听得司马秦说明了一切,是以,他跨进大殿,立即快步奔向枯竹老人,含泪跪拜道:“不孝虹儿,叩见爹爹……”
  枯竹老人脸色激动的笑了一笑,但却又立即沉下来,伸手一掌,将秦啸虹打得到翻三尺,喝道:“你还记得有这个爹爹么?”
  秦啸虹一骨碌爬了起来,匍匐着跪到老人身前道:“爹爹,虹儿未敢一日或忘你老……”
  枯竹老人大怒道:“你敢说谎?你整日伴着妖妇,那里还有心思想及我这孤寡的老头子?二十多年,你找过我么?”
  秦啸虹闻言混身一震道:“爹,虹儿确是未会忘过你老啊……”
  老人冷笑道:“你找过我么?”
  秦啸虹道:“二十年来虹儿每年都要在外寻找爹爹六个多月,厉经天下可能爹爹藏身之地也不下千处,可是……”
  老人冷笑道:“你没有想到我却近在咫尺!”
  秦啸虹流泪道:“虹儿罪该万死,委实未曾料到爹爹就在宫内被困!”
  枯竹老人目光一闪,突然沉声道:“那妖妇的伤势怎样了!”
  秦啸虹道:“经虹儿协助调息,此刻已经无碍了!”
  谷梦远闻言,心中暗惊,忖道:“这妖妇到真是不可低视,几个时辰居然能够真气调匀,可怕得很!”
  枯竹老人此时已向秦啸虹喝道:“还不将她拉来见我?”
  秦啸虹应了一声:“虹儿遵命……”立即爬起,快步向殿后赶去!
  盏茶时光过去,秦啸虹仍未回转!
  枯竹老人不禁大怒起来,向司马秦道:“贤侄,你去看看究竟是何道理,跑进去就不出来了!”
  司马秦应声道:“晚辈这就去……”转身大步走去!”
  约莫又过了盏茶时光,正在枯竹老人等的不奈,大发雷霆之际,那司马秦才满头大汗的奔了出来!
  枯竹老人目光一凛,喝道:“贤侄,莫非出了什么事了?”
  司马秦喘息着应道:“秦兄被人击成重伤,躺在寝宫之内,已是奄奄一息,晚辈拼以全身内力,将秦兄伤势稳住了……”他似是心力交瘁,神智受惊,说话都有些无伦无次了!
  枯竹老人听得大大一惊道:“谁伤了他?”
  司马秦摇头道:“晚辈不知!”
  众人此刻全都楞楞的望着司马秦!
  枯竹老人更是双目神光似箭,刺向司马秦!“那凌倩倩呢?”
  司马秦摇头道:“晚辈进去之时,只是秦兄口吐鲜血,卧伏地上,那凌倩倩和宫内侍女,全都不曾见着!”
  枯竹老人皱眉道:“贤侄可曾寻找?”
  司马秦道:“晚辈眼见秦兄重伤垂危,所以不顾一切,先行抢救秦兄,秦兄伤势稳住之后,晚辈就赶来报信……”
  枯竹老人顿足道:“你怎么不先查寻凌倩倩……”
  老人眼见司马秦那疲惫的神态,不禁发觉自己责怪他为何不先找凌倩倩何在之举,大大的不当!
  任何人在眼见至友伤重之顷,也必然是先救友人生命要紧!
  老人心思至此,立即掉过了话锋,一叹道:“贤侄,真难为你了!”
  司马秦苦笑道:“晚辈未能立即跟踪查勘凌倩倩藏身何处,此时想来,果真是大大的失策的了……”他说到此处,忽然一惊道:“秦老,那妖妇若未走远,秦兄留在宫内,只怕……”
  凌霄闻言,陡地闪身而去!
  古八公却大叫一声道:“是啊,只怕妖妇又下毒手,驼子也去看看……”话音一落,扛着木拐便大步追向凌霄!
  谷梦远此刻也已站了起来,枯竹老人却摇头一笑道:“你不必去了,有驼子和凌贤侄已经够了!”
  谷梦远只好一笑坐下!
  枯竹老人看了“南荒一叟”一眼道:“葛老弟,你跟大和尚去查查出谷的道路可好?”
  “南荒一叟”和“北溟神僧”闻言笑道:“理当效劳……”两人话音未落,已联袂奔出大殿!
  枯竹老人目光一转,向谷梦远道:“孩子,咱们也别闲着,到后面去看看吧……”
  谷梦远笑道:“全去么?”
  老人笑道:“不!秦女侠和兰儿留在此地!”
  兰儿闻言,撅起小嘴道:“我要去!”
  枯竹老人笑道:“兰儿,竹公公要留在此处,可不是坏事啊!”
  兰儿笑道:“竹公公,你们去找别人打架,要我跟秦姊姊坐在这大殿里面空等,多叫人闷得慌哩?我们跟竹公公去,不淘气就是!”
  枯竹老人笑道:“你想打架,最好是留在此地!”
  兰儿一怔道:“要我跟秦姊姊对打么?”
  老人笑道:“那怎么会?兰儿,竹公公告诉你这大殿之内,有一个秘密的进出道路,说不定凌倩倩妖妇会从这儿钻了出来!”
  兰儿听得大喜道:“真的么?”
  枯竹老人道:“当然真的!这条秘径,宫中只有竹公公我,跟那妖妇知道,兰儿,你跟秦女侠可当心些才好!那妖妇的无形迷魂毒粉,可真够霸道的呢!”
  兰儿笑道:“我不怕,我有爷爷的去毒灵丹!”
  老人点头道:“对!邪老弟的‘七转还魂丹’是百毒不侵的……”话音一顿,指着大殿前沿左面的一块青石地面道:“这块绘有飞虎的青石,就是地道门户!”
  兰儿和秦石卿同时走到那青石旁边看了一下,兰儿笑道:“竹公公,这青石不会错么?”
  老人笑道:“怎会错呢?这可是竹公公当年自己设计的呢!”
  兰儿笑道:“这地面之上,每四块之中,就有一块绘有的飞虎青石,你老又怎能分辨得如此确实呢!”
  老人闻言大笑道:“好孩子,你问得大有心机!不过,你若再细细看一下,你一定发现这块青石与别的稍有不同之处!”
  兰儿闻言果真仔细的把别的绘有飞虎的青石察看了几块,然后再去察看那块当作门户的青石!忽然,她尖叫道:“我知道了!”
  老人笑道:“是不是不同?”
  兰儿道:“不同,这双飞虎的前爪一长一短!其余的青石,那飞虎的前爪,都是一般长的,是么?”
  老人笑道::“对极!兰儿,你们守在这儿可要小心才好!”
  兰儿此刻也不再要跟着老人去了!因为,她心中暗暗觉得,那凌倩倩十之七八,会从后面的地道之中,溜来此处,探听动静后,再定行止!
  她相信,凌倩倩一定以为殿中之人,都会出去寻找或堵截她们她们去了!而她们若是由此地的门户中上来溜走,正是做到了出敌不意的妙策!
  转念至此,兰儿自然对守在此处,深感满意了!是以,老人话音一落,她立即应声道:“竹公公,兰儿会当心的,你老放心的去吧!”
  枯竹老人哈哈一笑,向谷梦远喝声:“走!”大袖一挥,长身出殿而去!
  谷梦远微微一笑,低声向兰儿和秦石卿两人嘱咐了一句“小心”这才转身出殿,全力追向枯竹仙竹翁!
  兰儿眼见枯竹老人和谷梦远身形已杳,转头笑向秦石卿道:“秦姊姊,我们俩可别出声啊!”
  秦石卿笑道:“兰妹真以为她们会由地道来此么?”
  兰儿笑道:“当然!”
  秦石卿笑道:“那我们就躲在这青石的旁边可好?”
  兰儿笑道:“太近了不行!秦姊姊,我们躲在一丈以外吧!”说着拉了秦石卿就退至一丈之外,同时低声道:“秦姊姊,再别说话了,免得吓走了那贱妇……”
  秦石卿低首连点一笑道:“好!一切依你……”
  兰儿刚自躲了下去,忽然摇头道:“不行,我们得躲在梁上才行!”
  秦石卿笑道:“对!否则她们掀起青石,就会看到我们了……”语音未已,两人已双腾身扑向殿中正梁之上!
  兰儿身形坐稳,笑了一笑,伸出纤纤玉指,指着地下,附耳向秦石卿说道:“秦姊姊,不出一刻,那妖妇定会在此露头!”
  秦石卿当然不大相信,也附耳问道:“兰姊姊,你怎能这般肯定呢?”
  兰儿一笑,附耳说道:“那凌倩倩心机过人,她此刻必然是躲在后宫的暗处,注意着枯竹老人的动静,当她发现老人离开此殿,她十有八九,就会立刻自地道中赶来此处,以便自前门闯出宫去。”
  秦石卿笑道:“这倒大有可能……”
  蓦然,兰儿伸手掩住秦石卿的樱口,双目瞪得大大的注视着那块飞虎前爪不同的青石地面!
  秦石卿自然也凝目望去!陡地里,两人的神情都显得既紧张又振奋!
  那块青石果然动弹了!一分,一寸的向上掀着!掀着,掀着,一颗人头自石下冒了上来!不过,只是一冒,就又缩了回去!
  兰儿和秦石卿看得相视一笑!
  就这刹那间,那石板忽地一掀而开!一条人影倏地露了出来!
  兰儿注目看去,乃是凌倩倩贴身双婢之一柳黛!
  这一身绿衫的少女,向四下看了一眼,立即回头向地下招了招手,弯下了腰,低声说道:“殿内果无一人,爱萍快请主人出来!”
  柳黛语音一落,娇躯一拧,就向着大殿的正中站定!两只妙眼,象一只夜猫般不停的四下转动!她似是仍在耽心殿外有人埋伏!此时,那爱萍已扶着凌倩倩走出地道。
  兰儿发觉凌倩倩的脸色,已大不如几个小时之前!憔悴,苍白,而且还是一种形容不出的苍老!她跨出地道,立即向二婢道:“趁着老贼不在,咱们向宫外闯去······”
  二婢互望一眼道:“主母,那葛老狗和北溟贼秃一定会在前面出谷之处守候的!如果由此前闯,岂不太险么?”
  凌倩倩目光一亮,笑道:“只要到了前殿,我自有脱身之法······”
  蓦地里,一声冷笑自凌倩倩立身的左上方传来!
  凌倩倩全身一震,仰头喝道:“什么人?”
  那位在凌倩倩一现身之时,就想从梁上纵落,跟凌倩倩拚上一场,而被秦石卿拉住,要她等上一会,先听听凌倩倩说些什么再定行止的兰儿,此时使了个最美妙的身法,宛如一叶黄叶般,飘飘然落向大殿的地面之上!
  她身形未稳,业已尖声叫道:“我!妖妇,你想不到吧!”
  秦石卿此刻也跟踪而下!她没有说什么,只静静的站在兰儿身旁,凝功戒备!
  凌倩倩妙目一闪,忽然娇笑道:“兰姑娘,是你么?你刚才是苦还没吃足……”
  她是指先前两人一同被自己用迷魂毒药迷倒之事,语气之中,非但得意,而且还含有轻视:“还有你,秦大妹子,你们真是太不自量力了些!”
  秦石卿闻只是一笑道:“秦夫人不嫌自大了些么?”
  但是,兰儿但不那么客气了!她大眼一瞪,娇叱道:“妖妇,你少做梦,我跟秦姊姊正等着要你的命呢!”
  凌倩倩听得格格一笑道:“兰姑娘,你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嘛……”突然间,她玉手向两人一挥,笑道:“倒也!倒也……”
  在凌倩倩心中所想,两人必将应声倒地不起的了!因为,她玉手一挥,已暗中发出了她那迷魂之毒!
  可是,事实却大大的不然!兰儿和秦石卿居然不曾倒地!
  非但不曾倒地,兰儿更莲步轻移,上前半步道:“谁会倒?妖妇,你还有多少毒粉?何不再撒上一把试试?”
  凌倩倩的脸上瞬时间大为失色!她想不通自己的迷魂毒粉为何竟然失去了效用!她楞楞的看着两人,久久不曾说话!
  兰儿妙目之中,忽然隐现杀机,清叱一声道:“凌倩倩,你囚害翁公,悖伦犯上,这回可碰上钉子了吧!别人怕你毒粉,我可不怕……”话音一顿,伸手就是一掌,扑向凌倩倩拍去!
  凌倩倩虽是大伤初愈,但那一身武功仍然了得!兰儿一掌拍来,她不仅不闪,反而上前一步,五指纤纤,以一种快速的擒拿手法,反缠兰儿右腕!
  古儿格格一笑,掌势微会,变拍为抓!
  凌倩倩心中微微一惊,指上真力一散,右手立即撤回!她身形一闪,抢到了兰儿身后!同时,口中冷冷喝道:“看掌!”
  兰儿一惊之下,本能回前一跃三尺!
  凌倩倩格格娇笑之中?倒着向后纵出一丈!口中喝道:“黛儿,萍儿……随我走……”走字出口,人已如飞向前面那栋四面皆空的前殿奔去!
  柳黛,爱萍二女,闻声即动,也自秦石卿身边闪过,就象一阵旋风,走的不见人影了!
  兰儿料不到凌倩倩那一掌是假!更想不到凌倩倩乃是以进为退的溜走!这一气,直气得她跺脚乱骂!
  秦石卿笑道:“兰姑,我们追……”
  兰儿似是这才想起要追一般,叫道:“对啊!我们追……”头发一扬,腾身追去!
  眨眼之间,两人已追到了那座前殿!
  适时,凌倩倩正在那宫殿正中的四根巨大的,三人合抱的翠花石柱中央,静静的含笑而立。
  柳黛,爱萍二女,则面对两人来路,全神戒备!
  兰儿、秦石卿两人刚自奔到前殿石阶之下,那柳黛,爱同时娇喝一声,挥掌击向二人!
  兰儿去势一顿,只得停了下来秦石卿也前进不了半步!
  就这一顿之下,那凌倩倩已倏地转身,伸手向左手的第二根石柱之上,亮掌轻轻地一按……
  突然,那根石柱发出了“格——格——”之声!响声来己,柱上已露出一道门户!
  凌倩倩急迫的向柳黛、爱萍叫了一声:“快来······”一躬腰,人已钻进柱中去了!
  柳黛、爱萍不敢怠慢,双双返身,也向柱内钻去!
  兰儿睹状,大叫道:“秦姊姊,别让她们跑了!”飞身直向石柱的洞中扑去!
  秦石卿虽然心中可能比兰儿更急,但她却老成得多多!一见兰儿不顾利害的向石柱扑去,忙道:“兰妹妹当心,逼进不得······”她口中虽然在劝阻兰儿,但自己的娇躯也如同兰儿一般,向那石柱的门户之中扑了过来!
  蓦地;一阵狂飙,自石柱之中击出!
  兰儿心中一凛,身在空中,无法退避,被迫之下,只好双掌一扬,迎向那狂涛劲气,全力劈出一股真力!“轰······”掌力无形,相遇却又有声!
  兰儿的身形,顿时凌空向后直撞而去!正好,秦石卿腾身而来!无巧不巧,兰儿就就撞向了她的怀中!
  秦石卿一把抱住兰儿,真气一浊,同时落地!
  兰儿头都不回,叫了声:“快······”身如鹄兔,一跃而前!
  可是;已经迟了!那石柱之上的门户,已缓缓的还了原!
  秦石卿摇头一叹道:“我们慢了一步了!”
  兰儿站在石柱之前发呆了半响!
  “慢了一步······”她跺着脚,叫着!叫着!忽然连眼泪也流出来了······
  秦石卿看得心中不忍道:“兰妹妹,哭有什么用呢?我们再想想办法看······”
  兰儿呜咽应道:“秦姊姊,你瞧我多傻!竹公公明明说要我们当心,他老断定凌倩倩必然会在发现众人离开大殿以后,她就会顺着地道出来,结果我们却一时大意,让这妖妇从面前遁走……”她语音一顿,恨恨地叫道:“秦姊姊,我好难过啊……”
  秦石卿笑道:“兰妹妹,你何必难过呢?我们试试,也许能弄得开这石柱之上的门户,再追下去呢!
  兰儿想了一想,破涕为笑道!“是啊!我们何不试试呢?”
  语音一落,立即向这根石柱仔细的观察起来!她知道这石柱上所雕的花纹,乃是奇种月桂!碎花四布,触手抚去,无半寸平整之石!
  她方才看到凌倩倩只是伸手一按,石门即现!是以,她找不出枢钮,就胡按一起!可是,她却按不开这道门户!这一来,把她急得小嘴里又咕哝乱骂不已!
  秦石卿摇着螓首笑道:“兰妹妹,看来我们是白费心力了!”
  兰儿道:“我不信!”狠狠地对准石柱就是一掌!
  “哎哟……”这一掌并未打开石柱的门户,却把她自己的玉手,打得掌心发红,又疼又酸,麻辣辣的好不难受!
  秦石卿看得失笑道:“兰妹妹,我们去找竹老人去吧……”
  秦石卿语音未已,身后忽然传来人声:“老夫来了!”
  兰儿和秦石卿倏地转身——
  只见枯竹老人和谷梦远正站在身后不远!
  兰儿皱眉道:“竹公公,那妖妇逃走了!”
  枯竹仙翁道:“从这石柱之中么?”
  兰儿点头道:“就是从这石柱之中!”
  枯竹老人目光一定道:“这贱人比老夫精灵得多多……”
  兰儿道:“竹公公,你老晓得怎么开启这石柱门户么?”
  枯竹仙翁笑道:“这石柱之上也有门户?”
  他这样回答,只听得兰儿大失所望!她原以为这“寒碧宫”既是枯竹老人自己设计设造,宫内一切机关,自然都瞒不过此老的了……然而,料不到的,是这石柱之中,另有通路,竟然连“寒碧宫”的主人自己,都会不知!
  她柳眉双蹙,叹息道:“你老也不知道这石柱之中另有通路?”
  老人道:“昔年兴建此宫之日,老夫未建此殿!这殿中的石柱之内,会有通路一事,老夫根本不知!
  兰儿跺脚道:“竹公公,我们毁去这石柱吧!”
  枯竹老人笑道:“不必了!纵然我们毁去石柱,恐怕也赶不上那妖妇了!”
  兰儿恨恨的叹了口气,望望谷梦远道:“谷大哥,我们……”
  谷梦远抵此之后,一直未曾说话!闻言只是一笑道:“兰儿,一切听竹老的吧!”
  兰儿无奈的苦笑道:“这可恶的妖妇,我抓到她一定要抽她筋……”
  枯竹仙翁失笑道:“抽筋不妨,但可别要她命,老夫等报仇哩……”语音一顿,忽地低叹一声道:“妖妇此刻定已逃走,以她昔年心性,只怕又要引起江湖极大风波,我们且到后面大殿去弄点吃的,然后召集大家商量商量再讲!”
  谷梦远笑道:“正该如此……”他语音一顿,又道:“晚辈担心她会跟李含冰联手呢……”
  枯竹老人笑道:“不错,这到不能不防……对了!老夫刚才忘了一件大事了……”
  谷梦远笑道:“什么事啊?”
  枯竹老人笑道:“替那些掌门人解除身上的寒毒呀??”
  谷梦远笑道:“你老会治李含冰的寒毒么?”
  枯竹老人大笑道:“天下之毒,老夫无不能治……”
  兰儿接口道:“竹公公,我爷爷的‘桃花醉’的毒,你老也能解?”
  枯竹老笑忽然一证道:“兰儿,你爷爷把那名酒酿成了巨毒了么!”
  兰儿笑道:“是啊!我听爷爷说,这‘桃花醉’既能醉人就必能毒人,所以,爷爷就仿照南疆瘴疠的形成方法,名酒弄成了天下至毒!”
  枯竹老人笑道:“老邪真是邪得可怕!”
  兰儿笑道:“竹公公,你老能解这个毒么!”
  枯竹老人笑道:“这很难说了!”
  兰儿笑道:“竹公公,你不是说天下之毒,你老样样能解么!”
  枯竹老人笑道:“那是指的‘毒’!却不是指的‘醉’啊!”
  兰儿有些不解道:“竹公公,我爷爷的那种‘桃花醉’不是毒!”
  枯竹老人笑道:“也可算毒,但却并非纯粹是毒!”老人笑了一笑,又道:“所以,老夫不一定能解……”
  兰儿似是还想问什么,是谷梦远拉了一把笑道:“兰儿,别再扯了!竹公公救人要紧……”
  兰儿笑道:“我们边走边说不好么!”
  谷梦远淡淡一笑,不再说什么;枯竹老人却笑道:“兰儿,你不必再问,竹公公可以告诉你,你爷爷的那种‘桃花醉’,老夫也解得了……”
  兰儿听得格格娇笑道:“竹公公,你老果然经不得激哩……”
  这一说,说得谷梦远,秦石卿也全都忍俊不禁了!
  “寒碧宫”的大殿之中。
  筵开五桌,灯光辉煌!
  那最上首的一席,是坐的“枯竹仙翁”、“南荒一叟”、“北溟神僧”、谷梦远、兰儿,“赤髯驼翁”古八公和“五台鬼女”秦石卿等七人!
  第二席则是“西山樵叟”柴健祖孙,“少林”掌门人善大师、“峨嵋”掌门人“恨天姥姥”,“昆仑”掌门人伏虎大师,“华山”掌门人“梅剑金指侠”华元翰,和“玉金刚竹侠”秦啸虹!
  第三席则是“遁龙堡主,惊龙叟”古沐风、“六指神姥”武梅夫妇,古沐风长子古孝全、少林经堂明静大师,昆仑德安大师、“惊虹掣电剑”司马秦、“赤手屠龙客”凌霄七人!
  自第四席至第五席,坐的皆是各派门下弟子!一时杯觥交错,热闹非凡!
  酒过三巡,枯竹老人擎杯而起,朗笑一声道:“老朽当年建造此宫,只是想遁居雪山野谷,终身不再过问武林之事,怎料事与愿违,这用来隐居的胜地,到险险作了老朽葬身的坟场,今日想来,时而汗下……”老人话音顿了一顿,又道:“老朽这‘寒碧宫”初意既是隐居,就从未想到会用来接待各路武林同道中的至亲好友,又孰能料到,在这‘寒灵殿’中,今日竟筵开多席呢!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真是半点也不由得人意安排!老朽经此一场变乱,这才恍然大悟,明哲保身,只是错误的自私之念,实是大大的要不得!”语音一顿,仰头喝尽杯之酒,哈哈大笑三声,又道:“老朽从今日起,誓将余生之日,放在武林正事之上,老朽敬各位至交好友,干此一杯,以为见证!”
  老人话音一落,殿内轰然响一阵喝采!
  “赤髯驼翁”古八公捧酒着盅,大笑道:“枯竹老人快言快语,叫驼子好生感佩!各位掌门人请勿拘束,让我等共干此杯,作为庆贺……”说着,他竟是连连干了三杯!一时,每个人都起来干了一杯!
  枯竹老人哈哈笑道:“各位请坐!请坐!用罢酒菜,咱们还得谈谈正事!”
  老人话音一名,殿内又轰起一片喝采!
  由于自洞庭大会以来,四大门派掌门及门下弟子们,一直都在别人胁制之下,不仅不见天日,而且心中痛苦之极,今日才算获得解脱,重睹天日,身心全都自由,自是无不放怀豪饮!
  殿内气氛,真是喜意洋洋!这顿菜饭一直吃到了三更向尽!仆佣撤去酒菜,换上了清茶甜点!
  枯竹老人品着清茶笑道!“老朽今晚本想找出‘寒碧露’款待各位,只因此露乃是由凌倩倩保管,妖妇一走,老朽竟然找他不到,是以只能换用陈年竹叶青,想必各位适才不会怪罪老朽小气吧……”
  老人话音一顿,古八公已然大笑道:“竹老,你要不提,驼子到不曾觉得不对,你这一提‘寒碧露’这才令驼子想起,此番到是大有空入宝山之叹了!”
  枯竹老人笑道:“驼子别急,且等此间之事办完,老朽定将找出‘寒碧露’来,让你喝个十天十夜可好!”
  驼子听得伸舌叫道:“好!妙······”他回头向兰儿道:“兰儿,你看驼公公运气如何?既有你府上的‘桃花醉”可饮,又有竹老的‘寒碧露’,只怕驼子一定要醉死了······”
  兰儿笑道:“那岂非求之不得么?”
  古八公定然哈哈大笑道:“若能醉死,果真算得上一大快事!”
  枯竹老人此时笑向四位掌门道:“四位掌门人,武林浩劫己起,李含冰、凌倩倩、天残门下的成世雄父女,都将是造成武林死劫的妖孽,必须除去才好,老朽认为各位掌门人经此一劫,当可泯除门派成见······”
  古八公笑道:“竹老,他们如果再不能消除彼此门派成见,驼子第一个就再也不愿管他们的什么事了!”
  老人一笑道:“明善大师,你认为如何?”
  明善大师合十起立道:“贫僧愿遵老施主法谕!”
  枯竹老人脸上露出笑意,大声道:“掌门人,你不必这等谦恭!老夫可承担不起······”
  原来少林掌门人一旦立起,他那少林一门中的几名僧人,也都随合掌门人起身,合十恭立,一脸肃穆之色!
  少按掌门明善大师笑道:“老前辈德被武林,贫僧怎可乱礼喽!”
  枯竹老人摇头道:“坐下,坐下!”掉头向另外三位掌门人道:“梅姑娘,你们呢?”
  “恨天姥姥”可傲,但在此老面前,却仍然不啻是位小姑娘,是以老人称她为“梅姑娘“!
  三人闻言,也全都站了起来说道:“老前辈法谕,晚辈得敬遵不逾!”
  三人起立的同时,各人门中,也都站了起来,一时大毁之内,竟是有三分之二的人已站起!
  枯竹老人皱眉道:“请坐,请坐!你们要再是这么站起来,老夫就要学学金人三缄其口了!你们是不是不让我开口了?”
  他这一说,可说得兰儿忍不住恪格娇笑!而她这一笑,却笑得极好!因为,她如不笑,这殿中的三派掌门和他门下诸人,就少不得要弄得非常的尴尬了······
  三位掌门人中的昆仑掌门伏虎禅师,合十笑道:“老施主,贫僧等遵命不再客套就是!”
  枯竹老人笑道:“这才象话!”
  古八公适时一笑道:“竹老,你看咱们眼下该怎么办?”
  枯竹老人一笑道:“我问你呢!”
  古八公笑道:“这事你问我驼子,可真问对了人······”
  老人笑道:“是么?驼老弟,你打算怎么做?”
  古八公道:“极其简单,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老人一怔道:“杀谁呀?驼老弟?”
  古八公朗声大笑道:“李含冰呀!”
  枯竹老人笑道:“驼老弟,李含冰是那么不经杀么?”
  古八公笑道:“经不经杀是他的事,杀不敢杀才是我们的事!”
  枯竹老人摇头道:“这么做有些不妥当······”
  古儿一旁笑道:“驼公公,你这办法不太高明!”
  古八公皱眉道:“你又有点子了?小精灵······”
  古儿嘟起嘴道:“驼公公,当心你想喝的‘桃花露’!你倘若再顺口胡叫,你一辈子也别想喝得到······”
  古八公伸舌道:“乖乖,兰儿,你可真凶······”
  兰儿笑道:“你老才知道么?”
  古八公摇头苦笑一声,真的不敢再说话了!
  枯竹老人却笑道:“兰儿,你象有什么主意了,是么?”
  兰儿笑道:“竹公公,这多高人在此,那有兰儿说话的余地啊!”
  枯竹老人哈哈一笑道:“有志不在年高,兰儿,你说,你说······”
  兰儿笑道:“你老听了可别笑话啊!”
  枯竹老人笑道:“说!说!老夫岂会怪你!”
  兰儿笑道:“依晚辈之见,李含冰的巢穴,应该先有人去查勘一番才好,否则,虚实不知,岂不危险?”
  枯竹老人道:“对!对!应该有人去探一探!”
  古八公大笑道:“兰儿,你的主意岂不是跟我的一样么?也不过如此啊!”
  兰儿笑道:“还有呢!”
  古八公笑说道:“还有?”
  兰儿扬肩一笑道:“除了探查李含冰的巢穴之外,晚辈认为应有人在中原地带振臂高呼,吁请武林同道,齐集一处,各派选出武功最好的高手,由人率领,不妨先行扑灭成世雄父女这一帮人······”
  古八公忽然拍手道:“妙!大有道理!”
  枯竹老人一笑道:“兰儿,还有么?”
  兰儿道:“还有······”她看了谷梦远一眼道:“那位仍在江湖之中的秦湘灵,也必须注意!”
  秦啸虹忽地闪身而起道:“是啊,湘儿可不能落在凌倩倩这妖妇中!”
  枯竹老人笑道:“不错,此事大概得要你这位年轻人来出头了······”老人笑着望望谷梦远,又道:“孩子,你成么?”
  谷梦远心中波涛起伏,大概不安!他想到秦湘灵的往日交情!他更想到兰儿天真可爱!不过,他必须下决心!他看了看兰儿道:“此事晚辈一人办不了!”
  枯竹老人笑道:“要找一个伴么?”
  谷梦远笑道:“正是!此事必须要兰儿伴我同办!”
  枯竹老人拍手道:“是啊!老夫也这么想!”
  兰儿嫣然一笑道:“谷大哥,我答应陪你一道!”
  谷梦远高兴的望着她一笑!
  枯竹老人笑道“兰儿,还有什么计划?”
  兰儿笑道:“还有一个凌倩倩!”
  秦啸虹大声道:“这妖妇交给我!”
  司马秦也笑道:“我也算上!”
  凌霄目光一转道:“兄弟也奉陪······”
  秦啸虹道“这等有劳两位,兄弟心中何安?”
  两人笑道:“秦兄怎么说得这么生疏了呢······”
  秦啸虹只好感激的一笑!枯竹老人点头笑道:“虹儿的选择甚好!凌倩倩交给你去找的了······”兰儿此时又笑了笑道:“竹公公,我的计划就到此为此了啊!”
  老人笑道:“很好,大大可行!老夫且先来看看各位掌门人的意见再作定夺!”老人向四位掌门一笑道:“四位意见怎样?”
  四人同时应道:“全凭老前辈作主!”
  枯竹老人听得哈哈大笑道:”如此,老朽可得要派定工作了……”

  第十九章 紫云仙府叩双仙
  枯竹老人笑声一落,看了众人一眼道:“探望李含冰虚实之事,由老夫自己前往!”
  他话音一落,古八公立即叫道:“不成······”
  老人笑道:“驼子又出花样了么?”
  古八公笑道:“不是驼子出花样!竹老,你怎可放着最最重大之事不干,而去探查李含冰的虚实呢?”
  枯竹老人一楞道:“什么事能比这事更重要?”
  古八公道:“在中原地带振臂一呼,号召武林同道之事呀!”
  枯竹老人哈哈一笑道:“驼子,你错了!”
  古八公道:“竹老,你认为查探李含冰之事要比号召中原武林更为重要么?”
  枯竹老人笑道:“正是······”
  古八公一怔道:“竹公,其中道理何在?”
  枯竹老人笑道“号召中原武林之事,除了老夫,任何有名望之人皆可以担当,而查探李含冰之事则不然,至少也要在武功上做到不惧万毒侵身······而且,这老魔头武功之强,手段之狠······”老人话音一顿,又道:“驼子,你想想,老夫去何处比较适合?”
  古八公皱眉摇头道:“驼子可没想到这么多!照你老分析,这号召中原武林人物的事,到是大可不必你老出面的!”
  枯竹老人一笑道:“此事老夫本想瞩意神僧和葛叟······”
  “北溟神僧”合十道:“老衲在中原无此名望!”
  “南荒一叟”也摇头道:“中原道上,认得老朽的,也寥寥无几!”
  枯竹老人大笑道:“正是如此,所以,老夫改了主意!”
  古八公笑道:“还是你自己来出头么?”
  枯竹老人道:“不必!你驼老弟足可担当······”
  古八公却没想到这事会落在自己的头上!一时之间到是楞住了!
  “南荒一叟”笑道:“竹兄的决定,到是大有道理!”
  神僧也口宣佛号道:“驼施主若能出面,中原武林必将上户而起!”
  古八公这时才似从梦中觉醒,摇头道:“不成!不成!驼子办不了这等大事······”
  枯竹老人笑道:“驼老弟的人缘,大概在武林之中,比得上古之仲连,由你出面,自是最为恰当的了!”
  古八公依然摇头道:“干不了!干不了······”
  谷梦远一旁笑道:“驼老居然如此谦逊,真是大大出乎晚辈想象!”
  古八公一楞道:“老弟,你想象中我驼子应是怎样?”
  谷梦远笑道:“晚辈想象之中,驼老应是当仁不让,豪爽过人······”
  古八公听得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可说到驼子心眼里去了!驼子向来果是如此,只是此事却非同小可,随便不得······”
  谷梦远笑道:“事无大小,既是当仁,就该不让!驼老尚是要把事情分出大小,那又有何仁可言?
  古八公甫自朗声一笑,兰儿已接口道:“骂得好!”
  枯竹老人也笑道:“驼老弟,你别再搪塞推拖啦······”
  古八公笑声一敛,正色道:“竹老果然要驼子担当此任?”
  枯竹老人道:“还有假的么?”
  古八公道:“驼子有个要求!”
  枯竹老人道:“请说!办得到,皆可!”
  古八公道:“驼子想找几位联名出面!”
  枯竹老人道:“行,你可以随意寻找便是!”
  古八公摇头道:“我想最好此刻就决定好······”
  “北溟神僧”道:“驼施主必已胸有成竹了!”
  古八公笑道:“大和尚猜对了一半!”
  神僧笑道:“驼施主,何谓一半?”
  古八公道“驼子胸无成竹,但触景生情,想到了几名人物,可以有助于号召中原道上的武林朋友出面!”
  神僧笑道:“那几位朋友呢?”
  古八公道:“在大殿座中就有!”
  枯竹老人大笑道:“除了已经另有工作的人,驼老弟不妨指名点将就是!”
  古八公笑道:“当然不是已经分配工作之人······”目光一转,向少林掌门一笑道:“掌门人,你算一个!”
  明善大师合十道:“老衲理应追随施主效命!”
  古八公目光掉向伏虎,道:“掌门人,你呢?”
  伏虎禅师念佛道:“老衲愿效驰驱!”
  古八公哈哈一笑,向“恨天姥姥”和华元翰抱拳道:“两位也责无旁贷了!”
  “恨天姥姥”一笑道:“老身力薄势单,只怕难当大任!”
  古八公笑道:“只要姥姥答应就行!”
  “恨天姥姥”道:“但凭驼老吩咐!”
  古八公点头一笑,华元翰已起立抱拳道:“晚辈及华山一派,愿随时听从驼前辈决谕行事!”他因为辈分较低,故而说话也极为客气:
  古八公哈哈大笑道:“四位掌门人云情高谊,驼子先行谢过!”
  明善大师笑道:“施主本为我等出力,怎地倒追起我们来了!”
  古八公笑道:“但此刻却是驼子请你们帮忙呀!”
  伏虎禅师合十道:“驼施主,老衲得先回昆仑一行,将山中诸事略作料理,定于一月之内前往嵩山,来得及么!”
  古八公看看枯竹老人道:“秦老,你的意见呢?”
  枯竹老人道:“不迟!不迟!老朽查访那‘鬼怨神愁’李含冰,往返间至少要有一个月,所以,这中原武林人物的结盟盛会,老朽意见,以为要订在两月之后,比较从容,各位不知同意不同意?”
  少林明善大师笑道:“两月之后,果然美好,聚会地点干脆就在贫僧寺中,这样对付成世雄父女,也比较近些······”
  枯竹老人一笑道:“就这么办······”他目光转向谷梦远道:“孩子,你意见如何?”
  谷梦远笑道:“晚辈完全同意!”
  枯竹老人笑问“北溟神僧”道:“老和尚,你跟葛老弟在这两月之内,作何消遣?”
  “北溟神僧”合十道:“竹施主是想照顾老衲什么中意了么?”
  枯竹老人笑道:“大和尚一向老实,想不到今天也会俏皮起来了……”
  “北溟神僧”笑道:“听竹施主话中之意,明明有事差遣,老衲当然……”
  “南荒一叟”不等“北溟神僧”说完,插口道:“大师不必饶舌了,秦兄有事吩咐,咱们还能不办么?”
  “北溟神僧”道:“葛施主到是爽快得很!”
  “南荒一叟”笑道:“今日人人有事,你我又何能例外?所以,老朽认为讨上一个轻松的差事,也可散散骨头!”
  枯竹老人笑道:“正是!老朽正要拜托两位干件最轻松的差事!”
  “北溟神僧”笑道:“竹施主快说,老纳已经先行答应了!”
  枯竹老人笑道:“你不答应也不好意思呢……”他话音一顿,看了谷梦一眼,又道:“老朽想请僧、叟二老,跑一趟南海普陀!”
  “北溟神僧”合十道:“好事!好事!老衲多年未朝南海了……”
  “南荒一叟”却摇头道:“秦兄,普陀之行,有什么要事待办?”
  枯竹老人道:“老朽想烦两位到普陀去请几位高人出山!”
  “北溟神僧”一惊道:“请谁?”
  “南荒一叟”在闻言之后,不禁面色凝重的问道:“秦兄,有那几位高人住在南海?”
  枯竹老人笑道:“喏,这位老弟就是来自普陀……”老人指了指谷梦远!
  “北溟神僧”合十道:“莫非竹施主要我们去请‘空灵炼士’葛老么?”
  枯竹老人摇头道:“不……”
  谷梦远也于此时插口道:“家师不会出山,前辈不必空徒往返……”
  “北溟神僧”看看谷梦远,向老人道:“那……竹施主要老衲等去往普陀请谁?”
  老人道:“请这孩子的五位师兄!”
  谷梦远听得怔了一怔!
  “南荒一叟”大笑道:“是要请那五位怪物么?真亏你秦兄想得出来……”
  枯竹老人笑道:“葛老弟,你说值不值得你们跑一趟?”
  “南荒一叟”道:“值得!值得!若能把康泰、曲直生、归梦、展玉成、夏之扬五人请出任何一位,也就值得……”
  “北溟神僧”这才插口道:“竹施主,老衲有点恐惧了!”
  枯竹老人笑道:“你恐惧什么?”
  “北溟神僧”道:“我怕请不来这五位老怪物!”敢情,他这和尚此刻才知道要请的人是谁!
  老人一笑道:“大和尚,你可不必恐惧!老朽包险你一去,就能把他们请下山来!”
  神僧不信道:“这五人脾性之怪,老衲深知……”
  老人道:“大和尚,现在他们可早已改了……”
  谷梦远插口道:“晚辈这五位师兄,果然已与往日不同……”他这句话,很震惊了殿内不少人物!
  他们料不到这年轻人的师兄,竟会是这五位武林中威赫一时的怪物!
  “北溟神僧“合十一笑道:“小施主,你那五位师兄的过去,你都知道么?”
  谷梦远笑道:“已知一二!”
  神僧道:“那么,小施主真是确知他们业已改变了!”
  谷梦远道:“晚辈也是确信如此……”
  神僧笑道:“老衲似乎还……”
  他正待再说下去,枯竹老人已大笑道:“和尚,我有办法令你不虚此行!”
  神僧一怔道:“老衲请教……”
  枯竹老人大笑道:“只要你和当和葛老弟到达南海,对他们五位说出这位谷老弟已然遇险,保险他们全都来了……”
  “北溟神僧”合十道:“这到使得……”
  “南荒一叟”适时一笑道:“和尚,咱们这趟差事不坏呢!说不定咱们还能叩见葛寒老人一面……”
  谷梦远笑道:“两位前辈启程时,晚辈想请两老替晚辈梢一上封书信去给家师……”
  “南荒一叟”笑道:“老弟真是替老朽想得周到!”
  神僧也合十道:“小施主,老衲先行谢过了!”
  敢情两人有心拜望“空灵炼士”葛寒,但知此老轻易不肯见人过去虽熟,但已多年未通消息,故而“南荒一叟”才有那等说法!
  而谷梦远呢?他知道乃师个性,如果有一封自己的函件,则老人一定会招呼“南荒一叟”和“北漠神僧”的了!是以,他才决定写信交二老带去!
  枯竹老人此时却哈哈大笑道:“一切都似乎已然安排无误了!到是你——”
  他忽然向秦石卿道:“秦女侠,这‘寒碧宫’可要你坐镇一番呢!”
  秦石卿敛衽笑道:“晚辈遵命······”
  老人笑道:“秦女侠慨然应允,老夫大为放心!只是,你也只要坐到‘天魔教’瓦解之日便可!”
  秦石卿笑道:“以后呢?是不是你老回来?”
  老人笑道:“不!你尽可将此间一切交给虹儿······”
  秦石卿看了秦啸虹一眼道:“秦兄到时赶得回来么?”
  老人笑道:“赶得回来,他如在两个月之内,不管找到或找不着那凌倩倩妖妇,他都就该回宫面壁五年,以赎前愆!”
  秦石卿听得一愣!殿中诸人也都怔了一怔!
  只有秦啸虹闻言,连忙站起道:“孩儿敬领爹爹教谕!”
  枯竹老人淡淡一笑道:“虹儿,老夫知你乃是无心之失!但却不能不罚······至于随你同去的司马秦和凌霄两位贤侄,就不必伴你回山,不妨赶到嵩山,参加盛会······”
  司马秦,凌霄两人也抱拳道:“晚辈等遵命······”
  老人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夜色已深,各位不妨略作休息,明晨依计分头进行便了······话音一顿,向谷梦远和兰儿道:“你俩跟老夫去······
  说着,向众人略一领首,便带着谷梦远和兰儿,大步向后殿走去!
  老人一走,殿内诸人,也就由秦啸虹招呼他们到适当的地方去休息了!
  第二天,古八公和少林掌门,古沐风夫妇等直奔嵩山!
  伏虎禅师知,同柴健祖孙,去至昆仑!
  华元翰,恨天姥姥也带了门下,各自回山,料理派中大事,并选带高手,准备参加嵩山盛会!
  秦啸虹、司马秦、凌霄三人则循着出山之路,追寻凌倩倩的下落!
  “南荒一叟”和“北溟神僧”最最轻松,两人带着“南荒一叟”的徒儿“三才剑客”武文成,向着南海缓缓行进!
  只有谷梦远兰儿未走!他们在等着枯竹老人!
  原来,昨夜老人叫两人随他而去,乃是传之两人一套老人困居廿五年,自创的一套奇绝剑法,这套剑法老人称为“竹影三剑”!招式上,只是三招,但其变化之多,却是奇诡无伦!
  因而,老人要他们留在宫中,把这套剑法练熟!
  以谷梦远和兰儿的资质,竟也费了三天,才将剑法练成,而且,这还是老人整天守在旁边指点!同时,也多亏秦石卿在旁喂招!不过,秦石卿虽然辛苦,但她也记熟了这套剑法!
  直到第四天一早,老人才带了两人离山!
  五天后的一个黄昏!祈连山的天极峰下,突然现出了一老二少,三条人影!
  他们以一种罕有的绝高身法,向天极峰的峰头奔来!
  悬岩,积雪,巨石,滑苔都阻滞不了他道的身形,象三枚快箭,“叟——叟——”的射上山去!那也不过眨眼之际,三人已立身峰顶!敢情这三人乃是枯竹仙翁和谷梦远、甄逸兰!
  他们离开“寒碧宫”,居然并未分手,而且还一道奔来了“祈连山”,岂不是大大出人意料么?
  三人在峰头略一俯视,老人忽地一笑道:“兰儿,这‘紫云仙府’,如依这金簪上所示,应在天极峰旁的‘断云崖’下,只是这里那有什么崖呢?”
  兰儿笑道:“你老别忙,此峰虽然无崖,但焉知峰下没有断崖?”
  老人笑道:“看来我们得四面八方的查一查了!”
  兰儿笑道:“我们来的一面没有,另外三面,正好由我们三人分作三面去看,如果发现有断崖之处,就登峰长啸······”
  老人拍手道:“对!这办法很省事······”话音一顿,指着东面道:“老夫就查这边吧!”身形一闪,就扑下峰去!
  谷梦远笑了笑,向西方一指道:“兰儿,愚兄查这靠西的一面!”
  兰儿笑道:“谷大哥,那我就查南面了······”娇躯一掠,也走了个没有人影了!
  谷梦远抬头看了看天色,陡然一振双臂,直往峰下飞落!
  这两面的山形,因为常常受到阳光照射,故而树木显得比三人来路的北面茂盛得多多!
  他飞身在这丛丛草木之中,目光不时四射搜寻!就在他下降到半山之际——陡然,脚下一虚,全身凌空向下摔落!
  谷梦远匆急中向下一看,敢情自己只顾流目四盼,未曾留心到脚下所立之处,看上去宛似荆丛,实际只是一圈圈自那山腰中升起的风气……
  谷梦远身形下落约有三丈远近,他才猛提一口真气,暴伸双掌,由上向下凌空一击——
  一股凝如实质的真气,电旋腾转,排荡激发得宛似一道气墙,将谷梦远的身形向上移升了几达两丈。
  谷梦远双掌再度一拍,气流更烈,身形也就奔得更高!就在他拔回原来位置之时,左手向后一推,人已回到先前失足下落之处的那一片矮树之旁!他站稳身形,立即掉头查看!
  悬崖!
  他几乎失声大叫了!那圈圈山风之气,就是从悬崖之下升起!由于日色已暗,岚气映在四面的暗绿矮树之中,也隐隐的沉现了暗绿色的光彩,猛然看去,就似树丛一般!
  谷梦远笑了!他用手拨开小树,再慎重的看上一眼……
  是悬崖!
  当他确定了是一座悬崖以后,立即返身奔上峰顶!向着东南方向,他仰天发出一阵龙吟长啸!啸声之厉,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想不到,近日自己虽然奔波未己,功力上却是有进无退!从这啸声之中,他发觉比之在南海时,已更上层楼了!
  长啸之声,响彻群山!他虽早己闭口,但四外回声,依然高昂嘹亮……
  谷梦远在心中暗喜……
  忽然;一声娇呼自峰下传来!“谷大哥,你找到了么……”娇呼之声未毕,兰儿已经象一只白燕般飞到身边!
  谷梦远笑道:“找到了!”
  适时,又是一阵苍老的笑声,自东面传上峰头!
  “年轻人‘你的福缘果然比老夫好……”枯竹老人的白发,在晚风中不住飞拂!那清癯的脸上,隐现着一份兴奋而又喜乐的笑意!
  谷梦远笑道:“西面的半山之处,晚辈发现了一片枯崖……”
  兰儿笑着接着他的话音道:“那一定就是‘断云崖’了,咱们先去看看!”说着!就奔下峰去!
  谷梦远想起自己适才涉险之惊,深怕兰儿也蹈覆辙,连忙降身而中,抢在兰儿身前,向下奔去!
  同时口中叫道:“断崖之处十分危险,让我领路吧……”眨眼之间,三人已经落到悬崖上方!
  谷梦远指着最矮树道:“就是这里!”
  兰儿看得皱眉道:“这儿不都是矮树么?”
  枯竹老人也笑道:“这悬崖到真不容易发现呢!这下面不真是一丛矮树么?”
  谷梦远笑道:“那不是矮树!里是山风之气!”
  兰儿不信道:“你骗人……”说着,伸手就向那丛看来极似矮树的山岚拨去!这一拨,却拨出了满手白云!兰儿一怔道:“这是云?”
  枯竹老人已看出了究竟,笑道:“这不是云,是山岚雾气!”老人话音一顿,掉头向谷梦远道:“真难为你了!孩子,你怎么发现的?”
  谷梦远笑着自己踏空掉下去的事,说了一遍!
  枯竹老人听得大笑道:“这真叫做可遇而不可求了!”
  兰儿却笑道:“谷大哥,你好险啊……”她此刻已伸头向下去,只见自她们立身之处,问下深达千丈,皆是一片削立山石,不禁暗自心惊,又道:“这片悬崖,直立如削,深达数百丈。倘若谷大哥没有这身武功,那结果真叫人不敢设想……”
  谷梦远笑道:“当时愚兄委实是稍嫌大意了一些……”
  枯竹老人这时也把悬崖的情况看了个明白,笑道:“那‘紫云仙府’难道竟是在这悬崖之中么?”
  谷梦远道:“有此可能!”
  兰儿道:“什么有此可能?一定就是在这悬崖之中的了!”
  谷梦远笑道:“兰儿,你别忙着向下攀,让我找根山藤来……”
  敢情兰儿说话之时,已经转身向崖下攀去!谷梦远不愿她涉险,一面出言阻止,一面就向侧面的矮树丛中去砍了几根山藤,结成一根长长的藤索!
  枯竹老人目光一转,笑道:“年轻人,你们守在上面,待老夫先下去看看!”说着,不容两人劝阻,老人双臂一振,竟然凌空下降!
  兰儿看得一惊道:“谷大哥,竹公公怎么这样下去的呢?”
  谷梦远知道枯竹老人的武功已达化境,这种壁立的悬崖,在他心目之中,亦不恶廉庄大道;闻言笑道:“竹老人既敢下去,就必然不会涉险……”
  兰儿仍然有些不大放心的说道:“谷大哥,你把这根山藤快点抛下去吧,也许竹公公会要用它来借力换气呢……啊,谷大哥,你把山藤给我……”
  她见谷梦远并未如意抛落山藤,急得一把抓了过来,俯在悬崖之上,一抖手,就将那根长藤,向下丢出!另一头,她却紧紧的握在自己手中!同时,她大声向下叫道:“竹公公,我把山藤抛下来了……”
  谷梦远看得心中甚为感动,笑道:“兰儿,你的心地真好!”
  兰儿回头一笑道:“你不以为我淘气么?”
  谷梦远笑道:“愚兄何时怪你淘气了?”
  兰儿顿然一笑道:“你也不怕我刁蛮?”
  谷梦远摇头笑道:“这些时来,你从未对我刁蛮啊……”
  兰儿微微一怔道:“是吗?也许我……”她突然掩口一笑,没有接着说下去!
  谷梦远已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心意!笑道:“兰儿,你不要说,我知道!因为……”他笑了一笑,低声道:“愚兄跟你是一样的心意!”
  兰儿听得笑了!但就在她笑意甫起之际,握着山藤的右手,陡然一紧!
  兰儿一惊,连忙叫道:“竹公公……”
  枯竹老人的笑声,定自崖下传来:“你们听得到老夫声音么?”
  兰儿道:“听得到!刚才是不是你老在拉山藤?”
  老人话音笑道:“正是!”
  谷梦远此刻也大声道:“老前辈,你老找到那洞府了么?”
  老人笑道:“找到了!”
  “啊……”
  兰儿笑道:“竹公公,我们可不可以下来?”
  枯竹老人笑道:“老夫拉动山藤,就是要你们下来……”话音一顿,老人又拉了一下山藤,道:“你们可把那山藤紧牢在一块巨石之上,然后顺着这山藤下降,就可以到达老夫存身之处了!”
  兰儿应声道:“好,兰儿先下来了……”她也不把山藤拴好,只是交给了谷梦远道:“谷大哥,你拉住,我先下去!”
  谷梦远接过山藤,笑道:“你到了地头之后,就拉一下此藤!”
  兰儿笑道应了声:“是……”一翻身,就双手握着长藤,步飞向下滑去!
  不一瞬,谷梦远觉得手中山藤一震,忙笑问道:“到了么?兰儿?”
  兰儿笑声传了上来:“谷大哥,这儿真妙,你快下来吧!”
  谷梦远笑道:“我这就来了!”他将山藤拴在一棵矮树树根之上,然后一手握藤,一手攀着石壁,腾身向崖下滑去……
  山藤未到一半,他已发现了枯竹老人和兰儿的身形!他也这才发现,这片悬崖,在这那竟是凹进去了一块!枯竹老人和兰儿就是站在这凹进去的宛如一个巨大的石洞的边沿之上……谷梦远双脚一顿,落在兰儿身边!
  兰儿适时笑道:“谷大哥,你看,这地方够有多妙?这山石竟然是向内凹了一丈多,好象留来给人躲雨的呢!”
  谷梦远笑道:“若是有人能到此处避雨,这人只怕也该是一位不怕风淋雨吹、日晒霜寒的武林一流高手了……”
  兰儿听得娇笑道:“我是打譬喻吗!你怎当是真的了……”
  谷梦远笑道:“我也是说着玩的……”掉头向枯竹老人道:“老前辈,那‘紫云仙府’何在?”
  老人指着身后的岩石道:“那不就是么?”
  谷梦远适才下来之时,一来因天色已暗,二来因兰儿未等他打量四周,就跟他说话,故而未曾留心这石洞的后面岩石,这会儿听得枯竹老人一说,才留心的抬目望了过去——
  他目力异人,虽是洞内甚暗,他却依然能看出在那长满苍苔的石壁上方,有四个斗大的红字!
  “紫云仙府”!
  字迹业已斑驳!但那较为清晰的所在,仍能看出这写字之人的笔力、腕力,荡劲雄迈,气势逼人!
  谷梦远笑道:“果然是这里了!”
  兰儿却笑道:“这门户好象封了呢!”
  谷梦远道:“那金簪就是开门的钥匙吧!”
  枯竹老人道:“老夫还没试过……”说着,大步向那石壁行去!谷梦远、兰儿也跟了老人走到石壁之前!
  兰儿看了一眼,叫道:“竹公公,这块石壁是整的嘛!”
  枯竹老人笑道:“石壁看来虽是整块的,不过,既然是‘紫云仙府’所在,它就必然有一道门户通向外面才是:”
  谷梦远道:“晚辈认为这石壁之上,必有门户!”
  枯竹老人道:“老夫也是这么想……”说话间,老人已伸手向石壁之上抚去!
  兰儿却在一旁瞪着大眼注视!只因光亮太暗,看了半天她也看不出名堂来!
  到是枯竹老人此刻忽然大笑道:“是了!就在这里了!”
  谷梦远赶前一步道:“找到了?”
  老人道:“看来那金簪应如你所说,正是开启这‘紫云仙府’石门的钥匙哩!想不到于大侠安排得如此之妙!”老人一面说话,一面掏出了那根金簪!
  兰儿也凑了过来道:“竹公公,这石壁上有什么暗锁么?”
  老人笑道:“暗锁到是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暗洞!”说着,就见老人已将那金簪向那石壁之上插入!
  兰儿皱眉一笑道:“竹公公,你怎么倒着头插呢?”原来枯竹老人是用金簪的后段向石内插入!
  老人闻言笑道:“兰儿,这根金簪的尾部,就是一根钥匙啊!你没发觉么?这金簪与众不同之处,就是簪尾部尾的两片云翅啊!”
  兰儿笑道:“怪不得那晚你老给我看时,我识觉得它有些怪呢······”
  谷梦远插口笑道:“何止是怪,只怕在你们女儿家看来,相当不顺眼吧!”
  兰儿嘟嘴道:“你都知道······”
  蓦地;一阵隆隆自之声,石壁户中传出!
  老人笑道:“开了······”
  果然;门户逐渐的开了!
  那片石壁,在三人肉眼找不到丝毫隙缝的中央,竟然会自动的向内缩了进去一块丈许大小的石门!石门内陷,约有丈许便自动停住!
  枯竹老人拔出金簪,笑道:“这石门装设得比老夫‘寒碧宫’中的机关,高明得多了!孩子们,随老夫进去看看!”三人同时举步,向门内走进!
  那块缩了进去的石壁,恰如一面屏风,摆在眼前!
  枯竹老人笑道:“这石壁既可作门,又可作屏风,真是好极!”
  兰儿此时已转到那屏风之后!“竹公公,谷大哥,快来嘛!”枯竹老人和谷梦远闻声连忙转到石后……蓦然间,两人也楞了!
  原来这石屏风的后面,却是一座全用白玉砌成的洞府!高达三丈,宽约五丈有奇,正中一道门户,只启开了半扇!自那半扇府门之中,露出来一溜灯光!
  枯竹老人长叹一声道:“于忘机真是一位奇人……”
  敢情他看了这座玉石仙府,才觉得自己的“寒碧宫”比之此间,未免相形见拙,差的太远!
  谷梦远也忍不住叹息道:“这些玉石,真不知如何才能运到此间……”
  枯竹老人此时却伸手拉住兰儿道:“兰儿,前辈古人仙府,不可乱闯,冒渎仙人,你跟着我……”老人这么一说,兰儿只好含笑依从!其实,她也知道,老人这冒渎前辈仙人之语,只是藉口,而是不肯让自己乱闯涉险而已!
  谷梦远自然不愿在老人面那抢先,当下随在老人身后,三人鱼贯的跨进那道也是由温玉刻成的府门!进门后是一间大厅?称作大厅,是因为这山腹之内不见天光之故!否则,这间大厅,应该改作一片占地十丈方圆的花园才是!地上满是奇花异草!
  沿着两侧的山壁,更有两个小小的池塘!这些花草虽然不见日光,但却开放得甚是茂盛!
  枯竹老人沿着那玉石小径,领头向内走去!洞中因悬了数百颗明珠,是以光亮如同白昼!三人穿过这洞内花圃,踏上了一间真正的大厅!
  这间大厅约有三丈见方大小!厅内阵设,简朴古雅,正中,是一个极大的白玉炕,炕前则是两排石凳!两侧,有八张玉石太师椅!玉壁之上,则挂满了唐宋名人的字画!
  谷梦远在一幅古画之前看得发了呆!那是一幅大米的“淡山烟雨”!在蒙蒙云雾之中,现出了一份宁谧的美和生命的均衡!那点点隐墨,是那么醉人!若非兰儿怪叫之声传来,他可能还会站下去!
  “竹公公,这灯怎么不会灭么?……”原来兰儿发现那盏挂在大厅中间的石灯,居然是明火高烧,袅袅青烟,微微上升飘舞……谷梦远和枯竹老人同时赶了过来!
  老人腾身而起,一手握住吊灯的金链,向那石灯吹了一下,这才松手落地,冷冷一笑道:“这是‘万年石檠’!檠中的存油,依老夫查看,大概尚可维持几千年不会熄灭呢!”
  老人这一说,只听得兰儿瞪大了眼道:“真的么?”
  老人笑道:“如果不真,于忘机仙去已有三百多年,这灯怎能无人照管而依然明亮如昔,未曾熄灭呢?”
  兰儿一笑道:“是啊!这想必是真会点一万年了……”
  谷梦远此时却目注这石檠道:“老前辈,这石檠真是‘万年石檠’么?”
  老人笑道:“除了此檠以外,那一盏灯能点了三百年而不灭?”
  谷梦远笑道:“晚辈曾听家师提及,‘万年石檠’有僻毒驱邪之妙用,但不知其妙用之道理何在?今日见到,晚辈更是想不出它的妙用由何而生了!”
  老人大笑道:“孩子,你没看到那灯盏之上的轻烟么?”
  谷梦远一楞道:“莫非那轻烟可以僻毒?”
  老人笑道:“不但那轻味可解万毒,而且还能驱逐一切蛇虫毒物,防止一切血骨木石等等的腐烂呢……”老人话音一顿又道:“如果于忘机、夏无尘夫妇遗蜕留在府内,老夫相信一定就如生前一般,未曾化成枯骨呢……”
  谷梦远笑道:“这真是神奇得很了!”
  老人笑道:“前古奇珍,自是有他神奇之处!”
  兰儿却一旁笑道:“竹公公,于大侠不怕人家把这石檠偷走么?”
  老人笑道:“偷不走的!”
  兰儿一怔道:“为什么?”
  老人笑道:“那吊灯的金链,乃是东海苦金装成,任何宝刀宝剑,也无法将它弄断,何况——”老人摇头道:“这古石檠若无万载温玉做成的箱子装点,见了日光,那檠中的灯油,就会顷刻化为了轻雾消化净尽了!”
  兰儿道:“还有这么古怪呀……”但她似是想起什么,又道:“竹公公,你说那吊灯的金链乃东海苦金装成,任何宝剑砍不断它,于大侠又怎能够破它入壁顶?”
  老人笑道:“兰儿,你问得真厉害……”
  兰儿笑道:“竹公公,你老一定知道于大侠用的什么方法……”
  老人道:“这东海苦金,虽是任何宝刀宝剑不能伤损,但是,如若有人能将‘玄冰真气’功力,溶入‘金刚指’中,则可捏拿这苦金,易如凡铁一般!”
  “哦!”
  兰儿笑了:“我知道了,那夏无尘女侠炼的就是‘玄冰真气’嘛!怪不得这‘万年石檠’要用东海苦金作吊链呢……”
  老人点头道:“兰儿,你想,当今之世,有谁能够炼成‘玄冰真气’呢?所以,仅仅这根金链,就无人可以弄断!”
  兰儿笑道:“那可不一定……”
  谷梦远也笑道:“老前辈,据晚辈所知,武林之中,还有一种功力可以比得上那‘玄冰真气’呢!”
  老人闻言,先是一楞!他看谷梦远半响,忽然大笑道:“是!是!老夫果然险险忘了……”
  谷梦远笑道:“你老想起来了?”
  老人笑道:“令师的‘大衍归玄真气’,果然比得上‘玄冰真气’,而且,据老朽所知,更比‘玄冰真气’强得多多!”
  谷梦远笑道:“那到不一定强些,但据晚辈所见,却也不会差!”
  老人道:“一定强些!老夫昔年曾见令师施展,吓人得很……”话音一顿,老人忽然长叹一声道:“令师成就之高,实是不比于大侠稍逊……”
  适时,兰儿插口道:“竹公公,我们还得到后面去看看吧!”
  老人目光一闪道:“对啊!我们得快去拜一拜二位遗蜕才是……”
  谷梦远忽然低声道:“老前辈,晚辈怀疑这仙府之中,真有什么‘紫云五宝’呢!”
  老人皱眉道:“孩子,你怎会不信?”
  谷梦远笑道:“因为这府中已是件件皆可称为宝物了啊……”
  枯竹老人大笑道:“不错,这厅内就不止五宝了……这字书,这灯,这些玉石太师椅,拿出此间后,那一件不是宝物呢?”
  兰儿娇笑道:“竹公公,这些何止是宝物,简直要价值连城呢!”
  谷梦远笑道:“老前辈,咱们走吧!”说着,领头向自这间大厅向后面走去!
  老人一笑道:“这孩子原来是怕我涉险呢……”
  转入后间,却是一排三间的洞室!正中一间,只有一个类似炼丹的炉鼎,炉鼎的后面,一边安放了一只蒲团,似是双仙用来打坐之用。左面的那间,是一间书房!房内堆满了各种古籍!右面的那一间,则是于忘机、夏无尘夫妇卧室!
  一张玉石大床,一座玉石妆台,两只石凳之外,别无长物!但那石壁之上,却挂了一支斑烂古剑!古剑的旁边,挂了一根白色锦带!玉石大床的中央,却留下了于忘机、夏无尘夫妇遗蜕!
  纵令三人均知这仙府之中,绝无生人,但当他们跨进这间房内,兰儿依然禁不住惊叫出声!
  敢情于忘机夫妇的遗蜕果然如同活人一般!玉石大床之上,那看上去只有四十左右的于忘机,穿着一身淡黄长衫,保持着盘膝打坐的姿式!脸上神态,安祥和平,含着淡淡微笑!那束在头顶的长发,一丝不乱!
  “玄冰玉女”夏无尘则看上去有若花信年华的少妇,正斜卧在乃夫“天璇剑客”于忘机的怀中,一双玉手,半放胸前,死态安谧,充满幸福笑容!她那一身银白罗衫,映着床上青缎锦被,极为醒目!她那长长的黑发,依然光泽照人的垂在肩后!
  谷梦远曾把秦湘灵和兰儿两人喻为当世少见的美女!但是,当他目睹“玄冰玉女”夏无尘的遗容以后,这才发觉,这位前辈奇人的美,美得令人不敢逼视!难怪于忘机愿意为她精建这座仙府!他相信,任何一个男人见了她,也会这么做!
  而且,他更发奇想暗想道:“任何一个平庸的男人,在与她共同生活以后,必能象无所不能的伟人般,创造出许多奇迹……”
  谷梦远寻思未已,枯竹老人已率着兰儿向这两位前辈高人的遗蜕,状极虔诚的,恭身下拜!谷梦远心中微凛,连忙跟着下拜!就在谷梦远拜罢起身之际,他突然发现在那玉石大床纹罗梢帐顶,悬了一张白色纸笺!
  他皱了皱剑眉,低声向枯竹老人道:“老前辈,这帐顶之上有张字笺呢!
  枯竹老人笑道:“有吗?老夫怎未见到?”
  谷梦远笑道:“晚辈若不是叩头,也发现不了呢!”
  枯竹老人点头一笑道:“于大侠夫妇果是早有存心了……”老人忽然回头向兰儿道:“兰儿,你上床去把那张字笺取下罢!”
  以老人之能,或谷梦远的功力,对那张字笺,只要伸手一招,就可以取了下来,但他们都未动手!他们为的是不想炫技!而且,也不肯冒渎前辈高人的遗体!所以,老人才命兰儿上床去取!因为,兰儿年纪小,又是黄花闺女!
  兰儿应声纵起,伸手取下那帐顶字笺,连床边都没沾!
  枯竹老人看得心中暗自点头!
  谷梦远也在心中暗赞道:“她也乖巧得不敢冒渎仙容……”
  兰儿取下那字笺,看都没看就交给了枯竹老人!老人拿着跟谷梦远同时望去——
  那是于忘机夫妇留下的遗言:
  “余夫妇恩爱永矢,飞升之日,决心同时坐化,故而布置此一仙府,洞内‘万年石檠’,可保余夫妇肉身六千载不毁,入洞之人,请勿擅取,否则必有奇祸!余夫妇一生行侠,从未种聚金银,洞内虽无值钱之物,但能入此洞之人,必是武林健客,余夫妇留有‘玄冰剑’一支,‘天玑锦’一幅,以及‘双绝无影剑谱’一册,敬以持赠,聊筹雅意!唯洞内一切千万不可损毁!出洞之际,应将余夫妇昔年留在人间之‘紫云金簪’抛入绝谷山洞之内,余夫妇业已早有安排,此洞只开一次,再次开洞之日,即是洞毁山崩之期!切记,切记!
  “又:剑、锦均在壁上,剑谱则在书房,来人若有仙缘,或能在书房之中,另有所得,但除了余夫妇所允持赠之三物以外,他物切莫携出为要!
  “于忘机、夏无尘手敕,乙未春月。”
  三人看罢,竟然面面相觑良久!
  仙竹老人将字笺叠好,长叹一声道:“这真想不到……”
  谷梦远也低叹道:“这两位前辈,真令人艳羡得很……”
  老人听得一笑道:“可不是?武林传言,于、夏人间仙侣,今日一见,不由得不叫老夫感慨万端,神往不已!”
  兰儿一旁笑道:“竹公公,这壁上的剑想必就是‘玄冰剑’了!”
  枯竹老人道:“一定!而且那段白丝锦带,想必就是‘天玑锦’呢……”老人话音一顿,又道:“这剑、锦两般兵器,正好由你两人取用!孩子们,前辈仙人留赠,你们不必客气了……”
  老人似是怕谷梦远和兰儿两人不敢取那双仙留下的剑、锦,先行把话说开,好叫两人推辞不了!
  谷梦远焉有不解老人心意之理?闻言笑道:“晚辈等受之有愧啊!”
  老人笑道:“这是于大侠一片心意,你们不要辜负了……”
  谷梦远笑了一笑,默默向床上二仙遗蜕致了谢,这才取下‘玄冰剑’和‘天玑锦’,一并交给兰儿!兰儿接过‘天玑锦’,却将‘玄冰剑’还给谷梦远道:“谷大哥,我已有了一支软剑,这支你用!”
  谷梦远苦笑一声道:“其实我根本不须用剑!”
  老人知道谷梦远这话不假,以他今日能耐,任何凡铁到他手中也不下于斩铜削铁的神器!但他却深知‘玄冰剑’的好处,是以笑道:“孩子,留下吧,这支剑可能于你日后大有用处呢!”
  谷梦远只好点头道:“晚辈愧受了……”说着将剑挂在肋下!
  老人又是一笑道:“孩子,咱们去书房看看!”
  谷梦远道:“老前辈,我们不想要那剑谱了!”
  老人笑道:“你不要,我要!”说着向床上于忘机、夏无尘夫妇一拜,转身就走!
  谷梦远、兰儿拜了一拜,跟着老人走出!转近书房,枯竹老人命令两人,分头在架上寻找那册‘双绝无影剑谱’,并且试试还有什么奇遇!
  谷梦远因为心里不想再取剑谱,就负着双手,在靠里层的一大叠书架前,游走测览,随意看看……可是,他的目光却突然定住了!他发现那书架之上,有一个他看来极为熟悉之物!那是一支与李含冰的“墨玉剑敕”相似的小剑!不过,这支剑的颜色不同,是黄色的!
  他想了一想,终于伸手将它取了下来!这一取下小剑来,却发现在那小剑之后,却另有一张字条!
  他凝目望去——
  那条上写着:
  “金鹰剑敕,乃是昔年长白山神风洞‘白水金龙’李天钧之物,李天钧为人虽然怪僻,但不失武林人物本色,余夫妇游侠白山之日,曾与李天钧订交,蒙赠剑敕一支,可以号令神风洞子弟,余夫妇感其诚意,收之当作雅玩之物!唯据‘金钱神卜’明千世相告,三代之后,李氏必出孽子,扰乱江湖,此敕或有助于扫平此乱,特留此以待有缘,此敕非仅可作令牌,并可用此剑剑质精髓,化解神风洞所传之各种毒物!
  于忘机、夏无尘留”
  谷梦远看完了字条,心中大喜!
  他想:于忘机那张字条上所谓另有机遇,八成就是指的这支“金鹰剑敕”了!
  谷梦远将那张字条并“剑敕”一并取下,笑道:“老前辈,晚辈找到一件宝物了……”
  谷梦远对于那些武林人物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毫不动心,对这小小“剑敕”却如此重视,委实令人不解!
  枯竹老人看过这字条以后,笑道:“孩子,我明白你的心意了!”
  兰儿此时手中捧着一册“剑谱”走了过来问道:“谷大哥,你找到了什么宝物了?”
  谷梦远将“剑敕”和字条递了过去!
  兰儿看毕笑道:“谷大哥,你真叫人不懂……”
  谷梦远淡淡一笑道:“兰儿,你找到‘剑谱’了?”
  兰儿举起那册“双绝无影剑谱”道:“这不是么?”
  谷梦远看也不看笑道:“兰儿,你想炼么?”
  兰儿笑道:“你不想炼么?这本剑谱真是精妙无比……”
  谷梦远笑道:“兰儿,你炼成‘无影剑’之后,是不是为了想斗一斗那‘黑水钓叟、鬼怨神愁’李含冰呢?”
  兰儿扬眉格格笑道:“当然啦!”
  谷梦远一笑道:“兰儿‘我找到的这支‘剑敕’可能比你有用了!”
  兰儿撒哨笑道:“是么?”
  谷梦远道:“我想兵不刃血而战胜那李含冰呢……”
  兰儿只听得一怔,半响方道:“谷大哥,我懂了……”忽然,她那泪珠儿出来了!“谷大哥,我好惭愧……”
  谷梦远心中不忍,低声道:“兰儿,我没有怪你啊!你这么做乃是人之常情!如果我找不到这支‘剑敕’,我一定跟你一样……”
  兰儿听得不信的问道:“真的么?”
  谷梦远道:“当然是真的!而且,这‘剑敕’是否有用,此刻可是毫无把握呢!试想那李含冰那种人会不会信服他曾祖的‘剑敕’实在是大有问题啊……”
  听他这么一说,兰儿才破涕为笑!
  枯竹老人适时一笑道:“剑谱要练,这‘剑敕’也有它用途,孩子,你们的际遇是令人钦羡无已呢……”话音一顿,又道:“兰儿,揣好剑谱,咱们好走了!”
  兰儿笑了笑,揣好剑谱,极为依恋的看了书房一眼,才随在老人和谷梦远身后向外走去!
  出得“紫云仙府”,老人用那支金簪,将洞门还愿,这才一挥手将那“紫云金簪”抛下绝壑,长长一笑道:“这紫云仙府,从今该是永远封闭着了!但愿于大侠夫妇在天之灵,安心享福……”话音未已,腾身直晃悬崖之外,倏地双臂一沉,竟是宛如一只飞鸢,冉冉升向崖上而去!
  兰儿赞笑道:“好身法……”
  谷梦远笑道:“兰儿,假以时日,你不会比竹公公差的……”
  兰儿含羞的回眸一笑道:“谷大哥,咱们走吧!竹公公还要我们陪他去长白山呢……”
  娇笑未已,两人已攀揉上升,翻上悬崖!

  长白山绝顶。
  那波平如镜的天池,在深林掩照之中,湖水如玉,碧映天日,风光之美,不啻人间仙境!
  这已是大雪封山之日,但天池附近却突现人踪!
  他们是三个人!枯竹老人,谷梦远和甄逸兰!他们来自祁连山!
  他们来此,是探听“神风洞”的虚实!
  枯竹老人对于“鬼怨神愁”的这座“神风洞”,似是极为熟悉,跨上天池,他就悄悄地向谷梦远道“孩子,这‘神风洞’就在天池的北面……”
  谷梦远一楞道:“这儿多是土山,如何有那么大的洞府呢?而且——”
  老人笑道:“孩子,‘神风洞’并非是真洞啊……”
  兰儿听得一笑道:“那为什么要叫‘洞’呢?”
  老人笑道:“昔日本是山洞,但是,目从‘黑水钓叟、鬼怨神愁’李含冰接掌一洞之主,大肆扩张,所以……”
  兰儿笑道:“我知道了,洞不够住了!”
  老人道:“正是,于是这‘神风洞’只是个名!实际上,这洞已经改建成一座非常雄伟的‘神风古堡’了!”
  谷梦远笑道:“古堡要比山洞容易偷窥得多呢!老前辈,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去拜候呢?还是偷偷摸摸的查勘?”
  老人大笑道:“孩子,依你呢?”
  谷梦远笑道:“光明正大的拜访!”

  第二〇章 卧虎藏龙神风堡
  老人点了点头,尚未答话,兰儿已叫道:“我反对!”
  谷梦远笑道:“兰儿,你要暗访?”
  兰儿笑道:“当然!明查你能查出来什么?反落得打草惊蛇······”
  谷梦远笑道:“不一定吧!我们既不是打算暗杀李含冰,为什么不能冠冕堂皇的去见见这位第一魔头呢?”
  枯竹老人适时一笑道:“是啊!我们可以明访······”
  兰儿皱眉嘟嘴道:“竹公公,你为什么帮他说话?”
  老人一怔道:“老夫岂是帮他说话?只不过是讲了一句公道话而已!”
  兰儿嗔叫道:“竹公公,你偏着他怎会是公道话?”
  老人笑道:“依你要怎样才算公道话呢?”
  兰儿笑道:“至少也要折中而言······”
  老人望了望谷梦远道:“孩子,到今天我才晓得所谓公道,全凭折中呢······”
  谷梦远笑道:“老前辈,这是兰儿故意撒刁!”
  老人笑道:“不!她的话很有道理!”
  谷梦远皱眉了,但兰儿却笑了!
  老人继续笑道:“既是叫做公道,当然不可偏倚,既然不可偏倚,那当然不能只同意你的而不同意她的了!”
  谷梦远心想,天下有这种道理么?只是,他不想多辩,一来是他不想跟兰儿呕气!另一方面,他更不想对枯竹老人有心强辞夺理之言多所置论。
  老人见谷梦远未曾辩驳,不禁笑道:“你果然是个好孩子……”
  兰儿笑道:“他没有道理了嘛!当然不辩!”
  谷梦远笑了一笑道:“老前辈,你老如何作一个公正的判断呢?”
  老人笑道:“很简单,兼容并纳即可!”
  谷梦远道:“同时进行么?”
  老人道:“不!明访在先,暗查在后!”
  兰儿笑道:“对啊!这才是公道话呢!”
  谷梦远笑道:“兰儿,天下事如果都是这等公道的方式,只怕这人世之间的公理,就非常难以判断的了!”
  兰儿格格一笑道:“谁象你,都是那么菩萨心肠?”
  谷梦远笑道:“有菩萨心肠,用金刚手段?总比用蛇蝎心肠,而外以佛陀手段来陷害世人,沽名钓誉好得多多吧!”
  兰儿楞了一楞道:“谷大哥,你道理可真不少嘛……”
  枯竹老人忽然一笑道:“好了!孩子们,事情已经决定,咱们就依计而行……”
  兰儿道:“好哇!我们实在不必再等了!”
  谷梦远剑眉微扬道:“老前辈,晚辈前头开路……”
  枯竹老人笑道:“不成,你们得跟着我才不会弄误了这线……这‘神风古堡’的正门,比不过老夫‘寒碧宫’那么疏忽呢!”
  谷梦远闻言,笑了一笑!
  枯竹老人却一手拉住他们一拉,大步自天池左侧山径,绕向那靠北方向的山坡,口中又道:“你们最好多用眼,少动口!尤其是不要动手,这‘神风古堡’中的稀奇古怪人物,很叫人头痛的……”
  兰儿一笑道:“好,我跟谷大哥不开口就是……”
  十里途程,在三人脚下,只是眨眼即到!
  谷梦远打量堡门,心中暗暗吃了一惊!
  敢情这“神风堡”是依山而建,半在地上,半在山腹之中,林木掩映之下,不时是一片山势,不时是一片房舍!
  堡门,并不特别,但看得出它的结实!四块巨大的青石,用生铁铸在一起,就成了“堡门”!它建筑在一个小小的山坡之上,这山坡之前,除了这道门户,就再也见不到其他的房屋了!
  枯竹老人拉着两人走到堡门之前,笑了一笑道:“这是第一关!”
  兰儿一怔道:“第一关?什么意思?难道要闯么?”
  老人笑道:“今日不必闯,但日后可不一定……”
  谷梦远笑道:“老前辈,既称第一关,大概这儿都有人把守的了!”
  老人笑道:“那当然了!三十年前,老夫作客此间,这守门之人,乃是‘天煞手’雷子强那老儿!”
  兰儿听得一呆道:“雷子强?是丐帮凌帮主的师叔么?”
  老人笑道:“正是丐帮上代帮主雷子刚的二弟!”
  兰儿一叹道:“想不到……”
  老人道:“想不到的事还多呢!”
  谷梦远从老人这句话中,已感受到了很多的震动!”
  怪不得枯竹老人要亲自来这“神风洞”!但是,换了谁,只怕进得此堡,就出不了此堡的了!
  枯竹老人此时已仰天哈哈一笑,沉声向堡内喝到:“李含冰,老朋友来了……”
  他这句话是用三成内力发出,近听不觉得如何,但是远处听来,却是可以扣人心弦,刺人耳膜!
  兰儿忍不住道:“竹公公,这门口没有人看守么?你老用这种传声及远的方法说话,是否想惊动那老魔自己?”
  老人笑道:“李含冰这厮自大之极,长白山从不设防,因此,这堡门虽然说是有人把守,那也得等到有人叫门时,那雷子强才会前来的!”
  兰儿听得失笑道:“这人到真是当得是个大胆的魔头了!”
  老人笑道:“这水难怪,李含冰武功之强,当世确是无人可敌!他如因狂放,自不会被人讥笑!”
  谷梦远笑道:“老辈,晚辈不大相信李含冰的武功当真这么高!”
  枯竹老人道:“不可轻视……孩子,李含冰的‘惊神七掌’和‘墨玉惊神剑’上的功力,你目前尚恐难以相敌呢……”
  谷梦远笑了一笑道:“晚辈记下了……”
  说话之间,那堡门之内,忽然传来一阵朗笑之声!笑声一落,堡门立启!
  谷梦远举目望去——
  当门而立,是一位白发老人!这老人看上去年岁应在九十以上,颔下白髯长过胸前,一脸虽是布满皱纹,但却极为健壮!
  谷梦远觉得这老人除了目光中的那份森森冷气,十分逼人之外,与沈三胜在临沂所扮者,几无差别!
  但兰儿却发现不同之处!
  是这真“黑水钓叟、鬼怨神愁”李含冰的长衫,乃是一件在褐色之中,还泛现着亮光的质料!
  白发老人身侧,站立了一位秃顶老人!
  这老人的身裁极高,几与驼翁古八公相等,一脸虬髯,一身紫袍,眉目含暴,神态威猛已极!
  谷梦远打量未已,那白发老人已然抱拳道:“秦仙翁居然驾临荒山,真令老朽大为惊讶……”
  枯竹老人怪笑一声道:“李兄,这三十年来,越发见你精神矍铄了!”
  李含冰哈哈一笑道:“秦兄居然捧人,到是老朽从未听过之事,这可是老朽生平第一快慰之事了……喏,秦兄,这两位年轻人是你的孙儿孙女么?”
  枯竹老人听得哈哈大笑道:“老夫若有这等金童玉女一般的孙儿孙女,老夫怎会千里跋涉,度弱水,翻穷山而不大享含贻弄孙的天伦乐趣?李兄,换你,你肯么?除非那老家伙是傻子或是什么邪物……”
  李含冰听得忍不住大笑!
  谷梦远和兰儿则听得在一旁暗暗皱眉!
  这枯竹老人明明是拿话暗骂那“病子都儒侠”谷扬是傻瓜,“瘦方朔邪侠”甄九是个什么邪物……
  李含冰笑声一敛,道:“这两个娃儿是谁!”
  枯竹老人刚刚纵声一笑,谷梦远已抱拳朗朗抢着说话:“在下天台谷梦远!”
  谷梦远一报名,兰儿岂肯示弱,格格一笑道:“晚辈东海璇玑岛甄逸兰!”
  两人名号报过,李含冰不禁微微一怔!
  瞪着两人半响道:“老夫明白了……”
  兰儿顺口道:“你明白什么?”
  李含冰笑道:“老夫明白你这丫头是甄老邪的孙女儿!”
  兰儿皱眉道:“是又怎样?”
  李含冰笑道:“不怎么样……至于你,年轻人……”他转向谷梦远,笑道:“一定是那谷扬的孙儿了!”
  谷梦远不失礼数的笑道:“你老说对了……”
  此时,那一旁的高大秃顶的虬髯老人忽然大笑道:“秦兄,这三十年,你都在大雪山纳福么?老朽曾五入中原,都未曾听到过你的信息呢……”
  老人笑道:“雷老弟,老夫这三十年可真过得大为写意!闭门隐居,足足有二十五年未离居所一步呢……”
  谷梦远原以为枯竹老人会把自己被困之事说出,心中到着实为老人难过!但听得老人居然是以苦为乐,不禁暗中大笑!
  秃顶老人笑道:“秦兄好福气,不像老朽,替李兄一守门,就守了三十七年之久,多么可怜又可悲呢?”
  枯竹老人大笑道:“雷老弟有此天才,李兄理应如此借重……”
  这时,谷梦远和兰儿知道这高大威猛的秃顶虬髯老人乃是“秃丐追云叟”雷子刚之弟,“天煞手”雷子强了!
  李含冰一掀白髯道:“秦兄,你是诚心挑拨离间么?”
  枯竹老人怪笑道:“不敢……不敢……”
  雷子强却哈哈一笑道:“秦兄,只怕你要失望了……”
  这位“天煞手”雷子强看了那堡门一眼,伸手摸抚着那块巨石,感概殊深的向枯竹老人道:“秦兄,这石门与老朽结下不解之缘了!你真一旦要我离去,我还真正的舍不得走呢!”
  枯竹老人大笑道:“雷老弟这话,老夫相信!也只有象雷老弟这等性情中人,才会对一木一石寄于深情……”
  李含冰笑道:“秦兄,老朽适才之言,乃是玩笑,你可别当真!”
  枯竹老人笑道:“老夫何尝不是玩笑哩?彼此!彼此!”说罢,三人竟是付掌六笑!
  谷梦远和兰儿突觉这三位老人,都是这等的平易近人,那里象什么武林怪杰和魔暴霸主?尤其是这位有宇内仅胜的第一魔头“黑水钓叟、鬼怨神愁”李含冰,更是丝毫不现枭厉,奸险和阴鸷之气……
  此时,三人笑声已敛!
  李含冰一闪身,伸手肃客道:“秦兄和两位小友请!”
  枯竹老人一面举步,一面笑道:“李兄,你有生之年,何时对年轻的一代称呼过小友?”
  李含冰大笑道:“这可是故人子女,焉能不算小友?”
  枯竹老人笑道:“故人子女?你昔年见过的可也不少,为何未称小友!”
  李含冰目光一转,大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兰儿插口道:“这还分时季么?”
  李含冰笑道:“当然应该分!”他忽然向枯竹老人道:“秦兄,试问这武林内的下一代人物之中,你老哥曾经推崇过谁?提拔过谁?甚或你曾传授过谁?”
  枯竹老人双目一瞪道:“没有……没有”但他忽然又是一笑道:“有!……”
  李含冰可有些楞了!
  不过,他那发楞的神色没有人看到,因为此刻五人业已走到一大段山腹之中,光线较暗之故!
  雷子强却在旁笑道:“秦兄,你为何这等自相矛盾?”
  枯竹老人道:“以前没有,现在行……”
  李含冰也应声道:“老朽与你老哥一样!以前未肯,现在肯!”
  枯竹老人呵呵大笑道:“这两个娃儿,算得上是天从奇才了……”
  李含冰也笑道:“算得!算得……”
  说话间但感眼前一亮,已是走出山腹,踏入一间大厅之内,这所厅堂四面宏敝,似是用来练武之用。
  李含冰未曾止步,引着三人,穿过此厅!
  谷梦远极目四顾,发现这大厅的入口,正与堡门的小山山峰齐平,他暗中不解,为何不从这小山顶直接跨入大厅,而要走那一段甚暗的山腹?同时,他也觉得堡门形同虚设一般,只要有人不经堡门,而飞身自任何方一个向扑上那小山的山顶,岂不就等于侵入这大厅一般么?他心中在想,口中却未说出!
  可是,枯竹老人似已看出了谷梦远心意,正待开口解说,不料那兰儿却迫不及待的皱眉道:“李老,这堡门要它何用呢?这些山不都是侵入堡内的坦路么?”
  枯竹老人听得哈哈一笑!
  李含冰却只微微一笑道:“姑娘,任何人也不能不由堡门而进入此间!”
  兰儿不信了!她站住不走,指着四周道:“老前辈,我可不信……”
  李含冰道:“姑娘,老夫决无狂语。不信你问秦兄……”
  兰儿笑道:“竹公公,真是要进此堡,非经由堡门不可么?”
  枯竹老人笑着点头道:“不错,这走堡门不可!”
  兰儿嫣然一笑,但却摇着头道:“谁肯信呢?”
  枯竹老人笑道:“不由得你不信!因为这四面的山坡,一草一木皆不可碰触、沾染;否则,轻则重伤,重则送命。”
  谷梦远听得一惊!
  兰儿更是瞪着眼道:“那么凶?”
  枯竹老人道:“不是凶而是毒……”
  李含冰接口,一笑道:“姑娘,这老夫‘无影寒毒’,举世当无几人能够不怕哩……”
  兰儿听得“无影寒毒”四字,顿时不响了!她已经相信!
  可是,就在五人移步再向堡中进去之时,谷梦远突然向那“黑水钓叟、鬼怨神愁”李含冰一笑道:“老前辈,那几位高人不怕你老的寒毒?”
  李寒冰双目一定,注视着谷梦远,道:“小友为何要问?”
  谷梦远笑道:“晚辈对任何事,都是抱定眼见方信!”
  李含冰笑道:“我要说出那些人是谁,你岂不依然未曾眼见么?”
  双梦远笑道:“不一定,有几位老前辈奇侠,晚辈十分信任……”
  李含冰听得略一沉思道:“这不怕寒毒之人,眼前有一位!”
  谷梦远笑道:“秦老?”
  李含冰道:“对!”
  谷梦远道:“还有那些人!”
  李含冰微微一笑道:“昔年武林中的‘空无双仙’!”
  谷梦远点头道:“晚辈相信!还有么?”
  李含冰道:“有!昔年老夫的乡邻,本山翠影谷的三逸山庄庄主,“云山布衣侯”夏之扬,以及华山化虚仙窟主人展玉成!”
  谷梦远大笑道:“还有么?”
  李含冰道:“甄老邪,夏涤狂以及几位海外高人……”
  谷梦远笑道:“有这么多的人不怕,这毒也不定怎么怕人了……”
  他此言出口,李含冰面色大变!
  枯竹老人心中微微一凛,忙道:“孩子,这几位高人的武功,却不在老夫之下……”
  谷梦远大笑道:“晚辈知道的啊……”话音一顿,突然向李含冰道:“李老,这‘无影寒毒’是如此之毒,却不知中毒之人,会成了什么形状呢?”
  李含冰微现不快道:“骨冻皮枯而死!”
  谷梦远道:“轻微的呢?”
  李含冰笑道:“四肢断去一半……”
  谷梦远摇头道:“果然历害,不怪李老如此放心……”
  话音一顿,忽然长啸一声道:“李老,允许晚辈一试么?”
  枯竹老人听得微微皱眉!
  雷子强则一脸焦虑之色!
  而李含冰呢?他简直不能相信!心中暗叫:“这小子这么狂?比老夫还凶……”
  谷梦远目睹三人神色,一笑道:“敢情三位老前辈不相信晚辈的话么?”
  雷子强环眼一睁道:“小兄弟,这玩笑开不得!”
  枯竹老人虽是在起初听得一楞,但一瞬间也就无所谓了!因为,他跟兰儿全知道谷梦远的能耐!
  是以,雷子强语音一落,他立即笑道:“孩子,你真想试?”
  谷梦远道:“晚辈确想一试……”
  枯竹老人对李含冰道:“让他试试如何?”
  李含冰适才嫌她狂,但此刻又嫌他蠢!
  你深深的看了谷梦远一眼,才向枯竹老人道:“危险……”
  老人笑道:“你有解药,不会危险的!”
  李含冰一掠长髯道:“好吧……”他心中却在冷笑暗道:“老夫不让你这小子多吃上一点苦头,你也不会知道老夫这寒毒的厉害……”
  枯竹老人在神色中已经看出李含冰心意!心中也笑道:“老魔头啊!今天你不但要丢人,而且要吃大惊哩……”
  谷梦远此时向李含冰一抱拳道:“李老,晚辈放肆了……”
  他可没说什么泄气话,连一句倘若自己不慎遇险,而希望李含冰能够赠药解毒的过场都没交待!
  这可更令李含冰心中着恼!也令雷子强心中着急!
  谷梦远话音一落,果就闪身飘起!
  这一飘身而起,雷子强已经一怔!因为,谷梦远用的是“空灵身法”!
  看上去,他的身法很慢,但实际上则快得不见形迹!一眨眼,谷梦远已奔向那四面的山坡之中!
  李含冰当然更识货了!
  谷梦远闪身而去,他立即失声道:“他是葛老儿的弟子么?”
  兰儿听得暗叫:“这魔头好利害的法眼!谷大哥一起身,他居然就能看出他的门户来,真正的不简单……”
  枯竹老人笑应道:“葛寒的衣钵传人……”
  李含冰听得摇头一叹!
  雷子强拍手叫道:“这小兄弟的‘空灵’身法,已有八成火候了!想必他把葛老的武功均已练就,怪不得他不怕寒毒呢!那葛老的‘大衍归玄真气’真是万毒不侵嘛……秦老哥,你说是么?”
  枯竹老人笑道:“正是!否则,老夫岂肯让他涉险!”
  雷子强笑道:“这年轻人真是象你老哥所说,当得天纵奇才四字了!试想葛老的武功,何等渊博,这小兄弟才多大年纪?居然有这等火候,怎能不令人喜爱?……”
  这高大威猛的老人,是打从内心发出高兴,是以,他那双目之中,光彩逼人,满脸虬髯,根根跳动。
  李含冰却在一旁笑道:“秦兄,这孩子将来可不得了哩……”
  枯竹老人大笑道:“李兄,你有些畏惧么?”
  李含冰皱眉道:“老朽有何畏惧之处?”
  枯竹老人道:“阁下的霸业?”
  李含冰目光一转,大笑道:“老夫有何霸业可言?秦兄岂非笑话了?”
  枯竹老人微微一笑道:“但愿李兄未作虚言……”
  适时,谷笑远已自那布满“无影寒毒”的山坡奔回!
  他含笑向李含冰抱拳一揖道:“据晚辈所见,这‘无影寒毒’果然十分霸道……”
  李含冰大笑道:“谷老弟,你是替老朽脸上贴金了……”
  这位魔头对谷梦远确是另眼看待,连称退也改了!
  谷梦远笑道:“老前辈适间所说并不过分,晚辈以师门所传,可御万毒的‘大衍归玄真气’抵制寒毒,亦不过仅能自保……”
  李含冰笑道:“老弟此等身手,已是令人可佩!”
  谷梦远笑道:“班门弄斧,不值方家一笑……”
  说话之间,五人已鱼贯走入第二道山腹!
  枯竹老人哈哈一笑道:“秦兄,这依然是第二关么?”
  李含冰笑道:“一切旧规,兄弟并未更改!”
  枯竹老人道:“这第二关的关主是不是还由车乞担任?”
  李含冰摇头道:“车乞已死!”
  老人一怔道:“那“困龙跛丐’死了么?”
  李含冰点头道:“车乞是死于‘天魔教’主之手!”
  枯竹老人一惊道:“成世雄的女儿?她有这大能耐?”
  李含冰冷秦道:“她得了天残门的真传啊……”
  枯竹老人一惊道:“那天残子未死?”
  李含冰道:“恕老朽不知道了!”
  说话之间,已穿出这条山腹,到了一处精舍!
  枯竹老人笑道:“这精舍中的大和尚还在么?”
  李含冰笑道:“在······”
  五人踏入这小巧的精舍,只见那正中蒲团之上,坐了一位干枯瘦小,乱发虬结,灰衣赤足,貌相猥琐的老和尚!
  枯竹老人在走过这老和尚身衅之时,笑了一笑道:“大力,你那‘莽牛气功’是否已经炼得撼动老夫的‘枯竹劲’了?”
  那和尚对五人走进精舍之事,根本未予注意,连垂下的眼皮,都未曾抬起,但是,对于枯竹老人这句问话,却有了极大的反应,只见他蓬头一扬,双目暴睁,冷冷大笑道:“秦施主,你别来无恙······”
  枯竹老人一笑道:“怎么样,要不要试上一掌?”
  老和尚对枯竹老人张口道出寒喧之辞,而枯竹老人却答了这句要不要试上一掌,使兰儿听来,心中直想暗笑!
  同时,她也很惊讶地向谷梦远附耳道:“谷大哥,想不到这不起眼的和尚会是“昆仑派”的长老之中,硕果仅存的大化,大力二老之一呢!”
  谷梦远笑了一笑!他心中却也着实吃了一惊!
  这“神风堡”怎能网罗这么些各派高手?······
  大力和尚此刻正笑着回答枯竹老人道:“施主有兴,老衲甚愿一耗真力!”
  枯竹老人笑道:“成,老夫正要瞧瞧你和尚又增进了几分火候······”话音一顿,突然后退三步,道:“动手吧!”
  大力和尚咧嘴一笑道:“老衲手痒难煞,施主小心了······”双臂一圈,呼地亮掌向枯竹老人击出!
  枯竹老人含笑而立,半点不现紧张之态!
  这和尚既称“大力”,手上劲道之强,自是与众不同!何况“莽牛气功”更是外门霸道的掌力?
  大力和尚掌力一发,声威立见!那轰轰发发之声,如同山洪暴发般奔向枯竹老人!
  兰儿看得心中暗凛,忖道:“这和尚功道之厉,委实少有……不知竹公公能否挡得了……”她心念未已,掌力已然撞向老人身上!
  说来也怪,那么强烈的掌劲,在沾身之后,竟然化诸于无形……仿佛枯竹老人的身躯是个透风的洞一般!
  兰儿看得几乎要拍手大叫!
  李含冰却已在旁朗笑道:“秦兄,你这‘枯竹劲’已达收发由心,不见外烁之境,老朽诚心向秦兄致无上敬贺之忱!”
  枯竹老人哈哈一笑,拍拍长衫笑道:“秦兄过奖了……”掉头向大力一笑道:“大力,你的这手‘莽牛劲力’,此三十年前已强了一倍有余!可喜!可喜!可贺!可贺……”
  大力和尚忽地双眉一垂,低叹一声道:“秦施主,老衲有生之年,已无法动得了施主半步……”言下之意,大感悲哀!
  枯竹老人大笑道:“大力,你别泄气,你比老夫年轻得多多,终于有一天,你一定能够超过老夫而一掌将老夫击退……”
  大力和尚凄然一笑道:“阿弥陀佛……但愿如施主之意……”
  枯竹老人笑了一笑,道声:“大力,再加点油……”举步和李含冰、雷子强等穿出精舍而去!
  谷梦远在得知这和尚是昆仑长老以后,本想告知他有关眼前上的江湖中之事,可是,他想了一想终于忍住!他觉得没有扰乱大力禅师的必要!
  一个人最难得的是静!尤其是炼武之人和佛门弟子!是以,他目睹三老走去,立即一拉兰儿,也追了过去!
  穿过精舍,又是一件山腹小径!这条小径很窄,窄得只能容一个人走过去!而且,这条山腹小径,比前面的却长!以谷梦远步测,可能在三十丈左右!
  顿时,他留上心了!他知道,这条窄窄的路,可能是一条‘死径’!
  象这种毫无旋身之地的山腹地道,设若一旦遇状,纵然武功再强,也恐怕要落得个束手待死······
  跨出地道,枯竹老人笑道:“李兄,这条山径的埋伏是否从新改建了?”
  李含冰笑道:“没有!”
  枯竹老人不解道:“为什么不重新装好?”
  李含冰笑道:“昔年被老邪一怒毁去的毒液,实在难炼······”
  谷梦远心中暗暗一惊,这等小小的山径,居然布置了绝毒的毒液,怪不得这“神风堡”可以自大而不设防闲之人了!
  不过,他听到这毒液是被甄九毁去,不禁望着兰儿一笑!兰儿则也在伸着香舌,向他做鬼脸!
  枯竹老人此时笑道:“李兄,你这句话不是由衷之言!”
  李含冰大笑道:“秦兄,老朽认为那毒液本身太过霸道,布置在这等死路般的山腹之中,未免太伤天和了……”
  枯竹老人笑道:“李兄也讲究天和么?”
  李含冰道:“秦兄认为老朽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
  枯竹老人道:“李兄也不必过谦!阁下双手,不比天残逊色!”
  李含冰陡然仰天怪笑道:“想不到秦兄竟然如此看得起老朽……”话音一顿,回顾雷子强道:“子强老弟,你的看法呢?”
  雷子强双目一瞪道:“昔恶今善,可以弥补的了……”
  枯竹老人目光一转,笑道:“是么?”
  雷子强道:“老朽在此三十七年,李兄纵未伤人!”
  枯竹老人大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李兄,你想皈依了?”
  李含冰大笑道:“说不上成佛皈依,老朽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行走之间,兰儿忽然插口道:“雷老,那‘困龙跛丐’车乞真的死在‘天魔教主’之手?”
  雷子强目光一黯道:“确是死在那女人‘追魂指’之下!”
  兰儿笑道:“神风堡这么多高人,怎能容她在此伤人?”
  雷子强一笑道:“各人职责所司不同,纵有万千高手,也不过为同一人一般,何况,以车兄名望地位,怎能要人出手相助?”
  兰儿一笑道:“雷老,她通过了堡门入内?”
  雷子强大笑道:“曾未!”
  兰儿道:“她是自山坡上面来的了”
  雷子强道:“正是!这女人也不惧寒毒!”
  兰儿笑道:“李老前辈怎能容她全身而退!”
  李含冰笑道:“这等后生晚辈,老夫怎可与她动手?”
  兰儿格格一笑道:“李兄,如果晚辈要跟你老作对呢?”
  李含冰一怔道:“姑娘,咱们非但无怨无仇,而且是通家之好,你纵有得罪老朽之处,老朽也不会见怪……”
  兰儿辗然一笑道:“晚辈也这么想……”
  适时,五人已走到一所极大的厅堂之前!
  李含冰肃客先人,笑道:“老朽这座‘洗心堂’,已经很久未曾接待过贵客了……”
  谷梦远听得“洗心堂”三字,心中大为惑然!
  看来这位“黑水钓叟、鬼怨神愁”李含冰,还不似传闻之中的凶狠,恶毒,为什么那“神风牧场”和“三阴帮”中之人,均对他畏如蛇蝎呢?这中间一定又有了什么不当……
  兰儿此时心中也在猜疑!这李含冰好象正在转变向善……那么,武林所传,必有不实之处了!
  转念之间,李含冰已肃客入厅坐定!
  谷梦远打量了这“洗心堂”一眼,发觉陈设得相当别致,若是移往那座庙内,不啻是座“圆通宝殿”!正面是神龛,供着如来佛祖!两边则分供十八尊者!神龛前方是香案!香案的前方,方是主客座位!靠大堂的两壁之上,满挂名家所绘的佛像!
  袅袅香烟,在堂中飘荡……好一个清静的所在……好一个修心养性的所在!
  宝主坐定,枯竹老人哈哈一笑道:“李兄,你这‘神风古堡’的威名,在武林中可真是越来越大了!连五大门派也较你逊色多多呢……”
  李含冰笑道:“秦兄又开玩笑了!”
  枯竹老人道:“老夫说的实话!不信,这两个年轻人可以作证!”
  李含冰掉头道:“谷老弟,秦老之言从何而起?老弟可真否见告?”
  谷梦远笑道:“老前辈,晚辈在未说此事根由之先,有一个问题要向你老请教,不知你老能否坦诚赐教?”
  李含冰目光一亮道:“老弟,何事这等严重?”
  谷梦远笑道:“关系你老名望之事!”
  李含冰一怔道:“老弟,你……快说!”
  谷梦远道:“老前辈是否真有争霸武林之心?”
  李含冰哈哈大笑道:“老弟以为老夫有争霸武林之心?”
  谷梦远笑道:“就眼下武林传说,你老确有争霸武林之心,只是——”他话音一顿,摇头一笑道:“但我目下亲见,则又有些不象……”
  他因为发觉这“神风堡”虽然很险恶,但却没有那份暴戾之气,而且,也不曾见到什么江湖人物进出!是以,他觉得外传之言,可能有错!但他不解的是,谁敢冒李含冰之名而已……
  李含冰此时已一笑道:“老弟,你曾说过你要眼见之事,方肯相信!”
  谷梦远道:“晚辈确曾说过!”
  李含冰道:“那就请老弟相信自己所见……”
  谷梦远微微一笑!兰儿却抢着问道:“老前辈,你是无心争霸武林的了?”
  李含冰笑道:“争霸武林又有何用?老朽昔年无心为恶的所造的罪过已然不小,莫非老朽真想遗臭万年么?”
  兰儿一怔道:“可是……可是……”她不大好意思说出口了!她觉得李含冰不象有心荼毒武林之人!
  李含冰皱眉一笑道:“姑娘,有话请说无妨!”
  兰儿看了谷梦远一眼,笑道:“谷大哥,还是你说吧!”
  李含冰心中此刻也似有了感受,闻言笑向谷梦远道:“老弟,任何话都请直说吧……”
  谷梦远面色严肃的说道:“近日武林之中,有人传出“墨玉剑敕”了……”
  李含冰霍然一惊,道:“墨玉剑敕?”
  谷梦远道:“不是你老之物么?”
  李含冰笑道:“老弟可有此物?”
  谷梦远点头道:“有……”说着,掏出那根小小的墨剑,递给李含冰道:“晚辈得到了一根……”
  李含冰接过剑敕,仔细的看了一遍,突然大笑道:“老弟,你们受骗了!”
  谷梦远笑道:“赝品么?”
  李含冰道:“不错!这墨剑一切都与真的相同,只是,他们却找不到万载墨玉,所以,这墨剑的质地不同!”
  谷梦远一笑道:“这一定有人假你老之名为祸武林了!”
  李含冰笑道:“有些可能!只是,这人是谁呢?”
  一时间,此老沉吟不语了!他想想谁要冒自己的名来荼毒武林?
  他想想谁能这样了解自己的一切,而使武林人物相信这果是自己出面,而镇压住他们不敢疑心?
  他想想谁能有这么高的武功?他想……他想……越想,李含冰越糊涂了!
  谷梦远笑了一笑道:“李老,那‘夺命神芒’也是你老之物吧!”
  李含冰道:“不错!”
  谷梦远逐将洞厅以后发生之事,作了个简略的叙述!
  李含冰和雷子强听完,几乎全呆了!居然自己成了武林之敌了!而且,他们听出谷梦远口气之中,对自己这“神风堡”依然并未完全释然于怀而是仍有误解!
  李含冰抬头看了枯竹老人一眼道:“秦兄,这事真令老朽有些无从辩解了……”
  枯竹老人道:“李兄,你只问良心,何必辩解呢?”
  李含冰道:“秦兄,你也信不过我?”
  枯竹老人大笑道:“信得过!只是,你该要交出那冒名之人吧!”
  李含冰冷笑道:“这冒名之人,老朽已想出来了……”
  此言一出,枯竹老人,谷梦远和兰儿全都一惊!
  兰儿忍不住道:“谁?”
  李含冰道:“劣徒与劣子!”
  枯竹老人一怔道:“你的儿子?”
  李含冰道:“神风牧场的主人啊!”
  谷梦远笑道:“是‘金鞭’李仲么?”
  李含冰道:“正是这劣子!”
  谷梦远又是一笑道:“那劣徒呢?可是……”他本想说可是那位展伯骏?不过,他却没有把握认定展伯骏就是李含冰的衣钵弟子,所以未说定就住了口!
  李含冰扬眉道:“谷老弟,你为何突然住口了?”
  谷梦远道:“晚辈不敢确定那一位是你老的弟子啊!”
  李含冰苦笑道:“你猜猜看,也许老弟会猜得出来的!”
  谷梦远道:“我以为那展伯骏是你老的弟子……”
  他话音未落,雷子强大喝一声道:“正是这小子!”
  李含冰也黯然道:“老弟,你猜对了!正是展伯骏这恶徒!”
  谷梦远微微一惊,心想:果然是他!
  枯竹老人此刻却笑道:“李兄,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
  李含冰一楞道:“秦兄是要我出去跑一趟么?”
  枯竹老人道:“你还想躲在这山里面么?”
  李含冰道:“老朽委实此心已寂……”
  枯竹老人忽地震天大笑道:“李兄,你别作梦了……”
  李含冰一呆道:“老朽何曾有甚梦想?”
  枯竹老人道:“你想隐居已不可能了!”
  李含冰笑道:“秦兄是来逼老朽出山了?”
  枯竹老人大笑道:“老朽到不逼你!而是武林人物会逼你!”
  李含冰,雷子强同时一惊!他们突然发觉事态的严重了!好象这“神风堡”已非清静之地!更非隐居胜地了!他们从秦老人话中听出,武林人物必将以自己为深仇大敌,而必欲除之而后快的了……
  李含冰想了想道:“秦兄,你就为这个来的么?”
  老人道:“不为这个我发疯了?老实说,李兄,到目前为止,老朽依然认为你还未曾清脱得干净呢!”
  “是么?”
  李含冰忽地大笑道:“秦兄,你这么说是逼我出头的了!”
  枯竹老人道:“那到不,你依然有你的自由!你不听老夫之劝,至多也不过会弄到一个真正的身败名裂而已!”
  李含冰笑道:“如是听你之劝,又将如何?”
  枯竹老人道:“不如何!”
  李含冰一楞道:“不如何?那又何必要我听你之劝?”
  枯竹老人笑道:“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么?试想,倘若有人在武林之中,借了老夫之名为害,老夫岂肯忍受?”
  李含冰道:“那到不假!”
  枯竹老人道:“你呢?”
  李含冰道:“彼此彼此……”
  枯竹老人笑道:“那不结了!”
  兰儿插口道:“李老,你老人家该清理门户了!”
  李含冰一震道:“清理门户?是啊……”
  谷梦远此时已有十分相信这李含冰果是有心为善的了!他不信此间有人会做作坏事作到这种地步!而且,以这魔头昔年之名,他根本不可能做作!否则,李含冰也就当不得那“鬼怨神愁”之名了!
  他一念及此,忽然取出那得自“紫云仙府”的那支黄色的小剑“金鹰剑敕”,微笑道:“李老,晚辈此物,你老识得么?”
  李含冰目光一触谷梦远右手,突混身一震!一震之后,立即下拜!
  谷梦远连忙闪身,将右手伸得远远!他知道,要李含冰不拜自己可以,要他不拜这传自他祖父的“金鹰剑敕”,那几乎是不可能!所以,他闪身伸手!他只让李含冰拜那剑敕!
  李含冰拜了三拜方始起身!
  他那苍老的面色上,闪过一丝慈祥的光彩,笑道:“老弟,这‘金鹰剑敕’你从何处得来?”
  谷梦远道:“自‘紫云仙府’得来······”
  就在他答话之时,枯竹老人连连向他眨眼,意思是要他不要说出“紫云仙府”四个字来!
  可是,谷梦远却已脱口而出!
  果然,李含冰一惊道:“老弟去过‘紫云仙府’了!”
  谷梦远心想,既然已经说了,一切都不必隐瞒了!目光一转,笑道:“晚辈去过‘紫云仙府’了!”
  李含冰哈哈一笑道:“老弟,你不仅是天纵奇才,而且是仙缘忒厚啊······”
  谷梦远笑道:“晚辈只是机缘巧遇而已······”
  李含冰道:“那‘紫云仙府’之中的藏珍,武林人物梦寐以求,可是,三百年来,就无人能够一睹究竟!”
  兰儿接口道:“那都是传言过甚,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李含冰笑道:“姑娘,你也去了么?”
  兰儿道:“我们三人一道去的!”
  李含冰闻言对枯竹老人道:“秦兄,你的福缘也不小啊!身入宝山,必有所获了!”
  枯竹老人听得大笑道:“李兄,你怎地贪心未退呢?”
  李含冰笑道:“老夫贪念到无,只是前古仙人的奇珍,实在值得瞻仰一番……”
  枯竹老人道:“此次老朽与二小‘紫云仙府’之行,不但老夫一无所得,连谷、甄二小也无甚好处得到!”
  李含冰笑道:“此事令人难信——”
  雷子强也接口道:“据闻‘紫云仙府’中藏有‘天璇剑客’于忘机、‘玄冰玉女’夏尘无夫妇的五宝,你们怎会空手而回?”
  枯竹老人道:“五宝?其实可谓件件皆宝!就如这支‘金鹰剑敕’,是可以号令你们这神风洞的一门,岂不也算一宝么?”
  李含冰笑道:“当然算得一宝……”
  枯竹老人道:“所以,宝物太多,反而不值得一取了!”
  雷子强有些不解道:“为何不值得一取?比如那传闻中的‘玄冰剑’、‘天玑锦’,以及二仙的武功秘笈等等,岂也不值得取出么?”
  枯竹老人笑道:“这些东西于你于我又有何用?我们还要仗恃神兵利器来取胜对方么?何况那所谓剑谱,又要多久才能练得成功?你我均已年将就木之龄,雷老弟,要这些东西,只是累赘而已!”
  雷子强怔得一怔道:“有理,老朽受教了!”
  李含冰一笑道:“秦兄,这两位老弟却可以用得上呢!”
  枯竹道:“可用的,他们已取了!”
  李含冰笑道:“那才对啊……”他那一双目光忽地一亮道:“老弟,你取这‘剑敕’作甚?”
  谷梦远笑道:“我怕老前辈果真是为害武林之人,所以,见到这支‘剑敕’,就忽发奇想,想凭此敕要你老退出武林呢?”
  李含冰听得大为感动的笑道:“老弟用心之善,令老朽惶愧无已!”
  谷梦远道:“此时可用它不着了……”说着,竟将那‘金鹰剑敕’递给李含冰,又道:“老前辈,这‘剑敕’该归还主人的后代了!”
  李含冰笑道:“老弟,这‘剑敕’你留着吧!”
  谷梦远道:“晚辈留之无用!”
  李含冰道:“这是先祖赠给于大侠夫妇之物,收回此敕之时,必须要替于大侠做一件事,先祖有生之年,却未能如愿……”
  谷梦远笑道:“莫非老前辈也要为晚辈效一次劳才肯收回么?”
  李含冰正色道:“先人遗规,含冰焉敢不遵?”
  这下子谷梦远可作了难了!他想不出能要这老人为自己做一件什么事?
  他望枯竹老人,老人一笑道:“这魔头很固执,你如果想还他此敕,就必须要命他代你做一件事,否则,你就留下此敕吧!”
  谷梦远笑道:“这真令晚辈为难的很!晚辈实在无权命令李老……”
  李含冰大笑道:“这不是谷老弟你命令我啊!这是先人遗规!老弟尽管想出一件为难之事,老朽一定替你办到如何?”
  谷梦远沉吟未语,兰儿忽然低声道:“谷大哥,眼前就有现成的事啊……”
  谷梦远听得顿如醍醐落顶,大笑道:“有了……”
  李含冰也笑道:“老弟快吩咐吧……”

  第二一章 真假魔头风云会
  谷梦远微微一笑道:“晚辈就请老前辈查出那为害武林的假李含冰,并且,搏之以归,处之以应得之罪如何?”
  李含冰听得皱眉道:“这个······”
  谷梦远笑道:“你老不愿么?那晚辈收回此话!”
  李含冰道:“不是老朽不愿,而是此事算不得是老弟所要求!”
  谷梦远道:“为什么?”
  李含冰道:“老弟不要老朽做,老朽也会这么做的啊!”
  谷梦远大笑:“既是出诸晚辈之口,就算得是晚辈所请的了!”
  李含冰还要再说,枯竹老人已摇头道:“李兄,你别再说了!剑敕收回吧!”
  李含冰笑道:“如此则老朽真是愧对老弟了······”说着,双手恭谨的接过那“金鹰剑敕”,揣入怀内!
  枯竹老人适时一笑道:“李兄,事已说明了!老朽等要告辞了!”
  李含冰摇头道:“走?秦兄,你不等老朽一道么?”
  枯竹老人笑道:“怎么,李兄如此匆忙就走?”
  李含冰笑道:“老夫此间固若金汤,何况更无值钱之物,为何走不得呢?”
  枯竹老人笑道:“李兄,你这‘神风堡’尚有多少高手?”
  李含冰道:“若论高手,不下二十人之多!”
  枯竹老人道:“老夫是指功力不在雷老弟和大力和尚之下的高手!”
  李含冰道:“七位!”
  枯竹老人道:“那七位?”
  李含冰道:“除了子强老弟和大力和尚之外,尚有少林寺智远大师,武当玉玄真人,华山‘剡溪渔隐’华胜权,峨眉‘七修剑叟’盛天民,以及那位有‘北病’之称的‘赛华陀病侠’季承先······”
  枯竹老人道:“李兄,你这儿到真是人才鼎盛啊······”
  谷梦远此时也听得心中大大吃惊!他料不到各大门派,都有一位长老隐身在此!只是,他不解这些老一辈奇人么会这等信服李含冰?他忽然感觉到这李含冰果真算得是个不世枭雄了!不管他用的是什么手段,这些人能够如此心安理得的留在“神风堡”中,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李含冰却笑应枯竹老人道:“秦兄,这几位都是五十年交情的老朋友了!”
  枯竹老人笑道:“李兄,他们都可靠么?”
  李含冰一怔道:“什么可靠不可靠呢?”
  枯竹老人道:“他们都已改过向善了?”
  李含冰道:“当然,否则,他们也不可能留在此间了!”
  枯竹老人点头一笑道:“李兄,你是否想把他们带去?”
  李含冰道:“依秦兄之见······”
  枯竹老人道:“留下一两位镇守此山既可,其他几位愿意去的,不妨让他们去,因为,以你我诸人言,此后也不会再能有时间为武林同道尽力了!”
  李含冰听得朗声一笑道:“对啊!秦兄,老朽想把他们全都请去!”
  枯竹老人道:“这‘神风堡’交给何人坐镇?”
  李含冰道:“丐帮‘千痴秀士’马胜鹏足可担当!”
  枯竹老人点头道:“仍然如此,李兄可速去安排,今夜饱餐之后,就动身下山,或许不出十日,那‘神风牧场’即可瓦解冰消了呢!”
  李含冰道:“一切就照秦兄所嘱……”

  从承德行宫,“避暑山庄”通往滦平的宫道之上,这一天陡然出现了十一骑快马,飞驰而过!
  这十匹马上人骑术之佳,连哥萨嗒人都要为之吐舌!
  但见马蹄如飞,尘土蔽目,未等你定睛看清马上人的面目,那马匹已如飞一般的,自你面前掠过了!
  这一行人的目的地是“神风牧场”!不用说,他们正是离开“天池”池畔的“神风堡”,而匆匆赶去查探冒李含冰之名为害武林的真李含冰了!
  “神风牧场”座落在金沟屯。但“神风牧场”势力,却已扩及天下!
  因此,这一行十一快马的行踪,早已被“神风牧场”中的眼线所发现,以飞鸽传知了场内,当然,他们所传的信鸽,其内容也只是止于认为这十一骑快马甚为可疑,须加注意而已!
  他们想不到这批人中有个真的李含冰!因为,除了枯竹老人,谷梦远和兰儿以外,他们另外“神风堡”的八位,全都易了容!谁能认得出他们来?谁也认不出!
  这是兰儿的主意,她认为如不易容,可能自己等人尚未赶到热河,那“金鞭”李仲就会吓跑了!所以,她取出爷爷的易容丹,为这八位老人易容!
  经过易容之后,果然连他们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十一骑快马于第六天赶到了热河省内承德!
  从承德到金沟屯,快马不足半日日程,为了谨慎,他们决定在热河进了早餐,并稍作休息,午后方始动身!
  他们计划在黄昏时抵达滦平!然后,不要坐骑而奔赴“神风牧场”!
  这也是兰儿的主意!她说夜探比白天好!否则不免打草惊蛇!
  九老全都同意她,谷梦远也就反对不了的了!
  依谷梦远,当然是光明正大的去叫阵!
  其实,这一回兰儿是对的!因为,这等于是“黑水钧叟,鬼怨神愁”李含冰清理自己的门户,如果明里叫阵,他们就不能易容而去!所以,几经研究,就依了兰儿之计!
  黄昏,这十一人果然到达了滦平。找了一家客栈,寄下马匹等物,略进饮食,十一人就分作三批,向那名震关外的“神风牧场”行去!
  他们分三批,是为了避免人多惹眼!而且,他们在离开滦平之后,都是先向北,对着“神风牧场”的方向奔,约莫奔行三里后,又转向西南前进!等到向西南奔了几里,这才斜刺里直奔“神风牧场”!
  这办法是“北病”季承光所定!因为,这位“四方大侠”中的“病侠”,早就发现有人在留心及自己这一行人马了……为了最后阶段的不出意外,所以他认为应该兜着圈子走才成,否则,只怕李仲和展伯骏会溜!果然,这办法把“神风牧场”的人瞒过了!
  那些守在滦平的牧场中手下,在眼见这十一人向北而去之后,立即通知前路之人注意!熟料,这十一人于奔向三里之后,又折向西南!
  这一来,他们把信鸽送到牧场之内时,他们都放心了!他们认为,这批人可能去到云雾山找那隐居山中的排教叛徒“白水真君”赵光斗的!直到这三批人全都到了牧场,他们还蒙在鼓中!
  十一人是在“神风牧场”两面的木棚外一片短短的业林中聚头!
  枯竹老人看看八老二少,笑道:“这牧场中路径,那位熟悉?”
  “七修剑叟”盛天民道:“老朽来过几次!”
  枯竹老人笑道:“盛兄可否略作解说,以免乱了章法呢!”
  “七修剑叟”盛天民笑道:“这神风牧场估地共有数百余亩,场主的居所和聚会之处,是在靠场的北面,离此约有百丈……”
  枯竹老人道:“这牧场之中,是否只有这片房屋是供人居住?”
  盛天民道:“不!每一马棚,皆住有牧人十名以上!”
  枯竹老人一笑道:“盛兄可记得共有马棚多少?”
  盛天民道:“六座!”
  枯竹老人笑道:“如此则我们的人手已够分配的了!”
  他话音一顿,突然向雷子强道:“雷老弟,你与李兄和老夫,加上这两个年轻人同攻李仲所居之处,其余六座马棚,就烦盛兄分配一下如何?”
  盛天民笑道:“老朽遵命……”
  少林长老智远大师,忽然笑道:“秦施主,咱们动手之前是否须要有个暗号?”
  枯竹老人道:“不必,你们谁先到谁就动手!”
  武当玉玄真人笑道:“合适么?秦兄,不怕坏了你们那儿的事?”
  枯竹老人道:“如若依老夫见解,那马棚之中的牧人,纵有高手,也不可能是几位手下三合之将,所以,老夫认为不必顾虑!”
  大力和尚笑道:“不错,这群妖魔小丑,果然不值一击!”
  李含冰此时忽然微微一笑道:“各位出手不妨狠,但却不要伤人性命!”
  智远长老合十道:“善哉!老衲不敢……”
  他这句话,似是代表了六人!另五位也同时道:“李兄放心,我等尚知好生之德……”
  李含冰笑道:“诸兄请便!得手后在正屋相聚便了!”
  李含冰话音一落,六人已转身向侧面行去!
  枯竹老人打量了那铁网围住的草原,嘿嘿一笑道:“这铁丝网可能有点鬼门道呢!”
  李含冰道:“老朽业已发现了!这铁丝网的内外三尺,都布满了不亚于‘神风堡’的‘无影寒毒’呢!
  枯竹老人笑道:“他们都知道么?”说着,一指那尚聚在一处商讨的大力和尚等六人!
  李含冰笑道:“他们对老朽的各种毒物,均己了如指掌,自是不惧!”
  枯竹老人点了点头,笑向兰儿道:“兰儿,你呢?”
  兰儿笑道:“我不知道!但我那‘七转还魂丹’谅可保我不受其害吧!”
  李含冰闻言一笑道:“邪兄的‘七转还魂丹’果然能僻百毒,只是,如此浪费未免可惜,兰姑娘,老朽赠你一块僻毒之物如何?”说着,自怀中掏出一根真的“墨玉剑敕”递给兰儿,又道:“这支剑敕,乃是真正万载温玉所制,既可避邪驱毒,也可僻寒保温,对你将来也大有用途!”
  兰儿知道李含冰的这番好意,感动得几乎流泪的伸手接过李含冰的那支“墨玉剑敕”,低声道:“老前辈,晚辈真不知要怎样谢谢你老了……”
  李含冰笑道:“兰姑娘,你不必谢,只要你能知道老朽并非十恶不赦之徒,老朽已是有生之年快慰无比的了……”
  兰儿微微一笑道:“老前辈,晚辈从今而后,再也不会会轻听传言了!”
  李含冰淡淡一笑道:“揣好剑敕,咱们走吧!”话音一落,大袖双挥,人如飞鹤,自铁丝网栅之上,飞进牧场之内的草地,并且,立即回头招手!
  雷子强飞身跟进!
  枯竹老人却笑道:“你两先去,老夫殿后了!”
  谷梦远,拉着兰儿一跃而去!枯竹老人这才平地拔起三丈,飘飘如云,滑向那牧场之内!
  五人会齐,立即展开身形疾进!百丈距离,眨眼即到!
  此时天色已近三更!但是,那牧场的大厅之中,依然灯火通明!
  这五人皆是艺高人胆大,明知大厅之上既有灯火,这牧场首脑人物必然未曾就寝,不可轻而易举的闯进才是!可是,他们却毫不在意的飞身扑向那高达丈许,大厅的前进房舍屋顶之上,并且矮身向大厅之内看去!
  谷梦远拉着兰儿,是伏在枯竹和李含冰之间!他目力好,耳力更好!
  那大厅内的情景,全都落在五人眼中……只见在灯火之下,约二十多人围坐在内!
  那正中所坐,是一位貌像与李含冰一般的老人!在他的左边,坐的是一位四十开外的中年文士,从脸型上看,应该是李含冰的独子,“金鞭”李仲!右边,坐的霍然是那展伯骏!在展伯骏的这一边,坐着一位白衫白发老人!白衫白发老人的旁边,是位中年书生!
  谷梦远目光向下转,耳中已传来了李含冰的传音:“老弟,这厅上的人,你都认得么?”
  谷梦远传音答道:“除了展伯骏,多所不识……”
  李含冰道:“坐在展伯骏身旁的白发老人是武当俗家长老,武林中称他为‘绵掌震三江’的简玉白!简玉白下首的那位中年书生,乃是‘八怨修士’池无我,再过来的那位和尚,是‘野僧’未戒……”李含冰传音顿了一顿,又道:“那伪装老夫之人左首坐的,是老夫劣子李仲,劣子身边的儒冠老人,是华山派老‘洛水老儒’田圣通!他身边的那位大头老丐乞,乃是丐帮长老‘三阳怪乞’雷鸣远!”
  谷梦远皱眉道:“丐帮中人不少啊……”
  李含冰笑道:“雷鸣身边的是‘八方神乞’葛斌和凌霄二弟子‘七蛇奇丐’宇文通和‘伏虎掌’魏非平……”
  谷梦远道:“李老,那装你之人是谁?”
  李含冰道:“老朽尚认他不出……”
  此时,那厅内之人似是为了什么重大之事,起了争执!
  只见那展伯骏声势汹汹的向着一位劲装大汉道:“那十一人转向西南以后,为何迄今未见消息?周成,你派在云雾山的手下,此时也该有信鸽来到了!”
  那叫周成大汉,神色慌乱的应道:“属下适才已经接到信鸽了!”
  展伯骏道:“怎么说的?”
  周成低声道:“未见十一人踪影!”
  展伯骏怒道:“都是一批饭桶……”
  他骂声未已,李仲已然笑道:“二弟,也许那十一骑果真不是为本牧场而来呢!”
  展伯骏摇头道:“师兄,你仔细想过没有!”
  李仲笑道:“想什么?”
  展伯骏道:“这十一人如果是排教中未找赴光斗的人,他们怎会由长白山方向而来的呢?师兄,这中间就有破绽了!”
  李仲一楞道:“是啊!愚兄到未想到……”
  展伯骏道:“因此,我以为应该立即查清这十一人现在何处?”
  李仲目光一亮道:“不错,实在有此必要……”他话声一落,突然向“八方神乞”葛斌道:“葛兄,你得辛苦一趟了……”
  那葛斌起身抱拳道:“属下遵命!”闪过身旁之人,就向厅外行去!
  蓦然!“天煞手”雷子强哈哈一笑道:“葛斌,你不必辛苦了……”话音未落,人已飞扬而下!
  这一来,整个大厅之内的人,都惊住了!
  雷子强身形落地,葛斌已闪身而退!
  “阁下是谁?”
  雷子强嘿嘿一笑道:“老夫就是你们要找的十一人中的一位……”
  他话音未已,一阵风声,屋上又下来四人!
  谷梦远身形未落,已哈哈笑道:“展兄,别来无恙啊……”
  兰儿也同时叫道:“姓展的,你这会可跑不了啦……”
  此时,那假李含冰和展伯骏等人已闪身而起!
  谷梦远话音一落,展伯已抢了出厅,笑道:“原来是谷兄,真是失敬了!不知夤夜造坊,为了何事?”
  谷梦远听得心中暗道:“这家伙果然刁滑得很……”但口中却道:“在下此来之事,展兄心中应是明白……”
  展伯骏笑道:“谷兄,你这同来的几位都是谁?”
  谷梦远知道他是在想用说话来拖延时间!因为,此时厅内之人,已有一半从后面走了!
  但他却心中暗笑忖道:“任你如何狡猾,今天你们也落入我等算计之中了……”他心中这么想,口中却道:“这几位都是在下好友……”一指枯竹老人道:“这位是武林大大有名的枯竹老人,展兄听说过么?”
  他这“枯竹老人”四字口,顿时把当场之人吓得一楞,连那位假李含冰,也混身一震……
  展伯骏眉头一皱,但立即抱拳向老人笑道:“是秦辈么?晚辈展伯骏拜见!”
  枯竹老人呵呵大笑道:“少礼!少礼……”大袖一挥,硬将展伯骏逼退三步!
  展伯驹在作揖之时,就曾防到枯竹老人会来上这一手,因此,暗中已然运起神功,准备相抗!
  可是,结果却依然被他震退三步,方始站稳,足见枯竹老人武功之高,确是比传闻之中更甚!
  他那俊面之上,现出了红晕,冷冷道:“老前辈好厉害的神功……”
  枯竹老人大袖一挥,只将展伯骏挥退三步,心中也不禁微微一惊,闻言哈哈一笑道:“小儿,你也不坏啊……”
  兰儿此时在一旁叫道:“展伯骏,你不认得你姑奶奶了么?”
  展伯骏此时正是怒火中烧之际,对于兰儿,他虽觉得有些面熟,只一时却未想起是谁,闻言更是怒道:“谁认识你这不要脸的贱货,小爷一生不知睡过多少女人,个个都记得,那岂不叫小爷……”
  突然——
  “拍……拍……”
  两声脆响传来,兰儿已气得玉面如焚,飞快的打了展伯骏两个耳光,退回原地之后,破口骂道:“你是猪猡……你是……”
  展伯骏正在说得极为得意之时,陡地眼前人影一花,左右烦一边挨了一掌,直打得脸上肿起老高!这两掌打得他想起来了,这女人是那姓贾的小子!可是,他此刻已无心去想这些了!他满腔怒火,突然暴发,怒喝一声,就向兰儿扑去!
  可是,谷梦远却半途截住了他!说截住了他,有些不对!因为双方距离不过一丈,以他们身手,真是劳念即至!
  展伯骏飞身而来,谷梦远如果也飞身而去,则两人难免相撞,可是,他俩并未相撞,而是展伯骏自动后退了······他这一来,火气更大了!
  谷梦远一掌将他震退,立即笑道:“展兄稍安毋燥,要打,少时自然会奉陪······”他话音一顿,突然向那假李含冰道:“老人家贵姓啊!”
  这时假李含冰和李仲等人走了过来!
  谷梦远话音一落,假李含冰应道:“老夫李含冰,人称‘黑水钓叟,鬼怨神愁’!娃儿,你是谁!你听见过老夫的大名么?”
  谷梦远听得心中直笑!
  他回头看了那易容为一位黑脸膛的真李含冰一眼,笑道:“在下天台谷梦远,老人家大名在下听恩师提过!”
  假李含冰沉声道:“令师是谁?居然提及老夫?”
  谷梦远此刻已抱定先声夺人之心,闻言笑道:“家师姓葛,名寒······”
  葛寒?空无双仙中的空灵老人?
  谷梦远突然从假李含冰的神态中,看出了他的惊骇!不止假李含冰,几乎所有神风牧场的人都呆了一阵!
  谷梦远可变得十分刁滑了,他一笑道:“老人家,你认得家师吧······”
  假李含冰目光一转,为了掩饰那惊骇之色,故意笑道:“当然认得,老夫与令师交情原好得很……
  李含冰听得眉头直皱,沉喝道:“无耻的老匹夫……”
  兰儿听得混身在发麻,叫道:“你这老不要脸的家伙……”
  谷梦远此时却一笑道:“如此说来,晚辈刚才失礼了……”他说着突然抱拳一揖,接着笑道:“李老,我给你介绍一个老朋友可好?”
  假李含冰森森一笑道:“是枯竹老人么?他可是老夫旧友呢!”
  枯竹老人笑道:“是啊,李兄,咱道可三十年未见了……”
  假李含冰笑道:“秦兄,别来可好?”
  老人笑道:“妙极,好极,自从在你那‘神风堡’回山以后,老夫忽发奇想,就冒名顶替了一个老友,在武林中混了很久!哈哈,你猜怎么着,那真是妙事多得如同恒河星数一般,说不尽呢?李兄,有暇老夫劝你也不妨学冒名顶替别人的滋味,其妙趣之多,真是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说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那假李含冰却笑不出来了!枯竹老人的话,象针一样的刺疼了他!
  但他却不能发作,装作不解的笑道:“秦兄取笑了……
  两人这番对答,直把个兰儿听得笑疼了肚子!她刚才的气,业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时,谷梦远又是抱拳道:“李老,晚辈给你介绍一位一位老朋友吧……”说着,指了指李含冰道:“这位老前辈也姓李,名唤赛火,武林之中,人称为‘白山圣叟,鬼哭神泣’,你老听说过么?”
  假李含冰摇头道:“无名之辈,老夫未曾听到过!”
  谷梦远道:“此刻晚辈已给你引介了,两位别第各有所长,不妨在一起亲热,亲热,或许大有所获呢!”
  李含冰此时已寒着脸向假李含冰道:“阁下是李含冰么?”
  假李含冰冷笑道:“你敢不信?”
  李含冰道:“这世间太多估名钓誉之徒,冒人字号的鼠辈,所以,老夫不能不对新识之人,多加番察……”
  假李含冰大笑道:“老夫是何等人?谁敢冒名顶代!到是阁下之中从来未听说,实令老夫起疑得很!”
  李含冰笑道:“阁下虽然这等说,但老夫依然有些不信!”
  假李含冰怒道:“胆敢在老夫面前自大,你莫非活腻了么?”
  李含冰哑声一笑道:“阁下想怎么样?”
  假李含冰道:“要你尝尝老夫驱鬼惊神手段!”
  李含冰大笑道:“是啊!老夫正想领教阁下的手段呢!”
  假李含冰沉声道:“这可是你自速其死了……”他忽然向枯竹老人道:“秦兄,这位李兄逼人太甚,老朽要放肆了!”
  枯竹老人现出一付不在意的神态道:“请便!这位李老兄,与在下不睦得很,最好能借李兄之手将他除去,老夫则感激不尽……”
  他这句话只听得兰儿格格在笑!连谷梦远却忍不住笑了!
  假李含冰闻言,似是一怔道:“秦兄,你……”
  他突然不说了!因为,他委实弄不清他们的关系!
  李含冰此时却大笑道:“秦兄,只怕你的心愿难偿呢!”
  枯竹老人大笑道:“是么?那老夫真要含恨以没了……
  假李含冰被真李含冰这句话一激,顿时大怒道:“姓李的老儿,老夫今日决不让你活着离去!”
  李含冰道:“甚好!你我之间,总会有一个不能全身离去就是!”他话音一顿,陡然一笑,又道:“阁下的‘惊神七掌’据闻威武林,老夫正想领教……”
  假李含冰嘿嘿冷笑道:“凭你还不配要老夫用出“惊神七掌’呢……”
  兰儿一旁听得娇笑道:“你会么?”
  她的声音不大,假李含冰在惊怒之下,自是未会听清兰儿说的究竟是什么,否则,他一定要大惊失色!
  李含冰这时已经笑道:“既然不用‘惊神七掌’,老夫试试你别的也行……”话音一顿,突然发出一拳,叫道:“阁下尝尝我的‘惊神七拳’如何?”
  原来,他把掌法变成了拳法!所谓“惊魂七拳”,实则,就是“惊神七掌”!
  这一招“困龙长吟”走的是刚猛路子,是以变成拳招发出,究其实际,比掌法更见功效!
  假李含冰似是楞了一楞!但李含冰的拳已经逼来,不容他再有机会思索,迫得身形一闪,甩手还了两掌,方始挡开这一击之威!
  李含冰那黑脸膛上掠过一丝冷笑道:“好哇,‘大力擒龙手’老小子,你怎会偷用丐帮绝学?老夫不信你这魔鬼头这等恬不知耻……”
  假李含冰嘿嘿一笑道:“老夫要你知道李某的能耐是无所不能……”
  李含冰怪笑一声道:“是么?好哇,李含冰居然自称无所不能,老夫到是头一遭听到……来,来再试一拳……”说着,又是一拳击出!
  这一拳看来威势虽不如上一招,但却隐含了数不清的奇诡变化,也正是“惊神七掌”的绝学!
  假李含冰再度一楞!这会他似是觉出对方所用的武功来厉了!他嘿然一笑,挥手发出五掌!这五掌用的依然是丐帮“大力擒龙手”!
  同时,口中怒笑道:“姓李的,你从何学得了老夫‘惊神掌’?”
  李含冰道这一招“神愁天怒”,被假李含冰的五掌“大力擒龙手”阻住,心中也暗暗一凛!他想不出这假冒自己之人是谁?但从此人所用的掌法而言,能将丐帮绝学练到如此地步,必然是位丐帮中的第一流高手!而丐帮高手,目前除了雷子强,还能有谁功力与他相若呢?
  李含冰心中转念不已,口中却冷笑道:“老夫既然姓李,与你有同宗之谊,为什么不能会‘惊神拳法’?何况老夫号称‘鬼哭神泣’呢?”话音未落,惊地又是一拳捣出!口中叫道:“老小子,再吃老夫一拳!”
  假李含冰目光一凛,双掌并出,叫道:“任你偷学了老夫掌法,老夫也不在乎……”
  连环七掌,宛如狂风暴雨一般拍来!
  李含冰心中一动!他发现这位假李含冰在“大力擒龙手”上的功力之强,比之雷子强尚要胜过了几分!由此推测,这位假冒自己之人,在丐帮中地位岂不要高出现任丐帮主“秃丐追云叟”凌虚么?
  那么这人可能是谁?李含冰转念至此,突然有了主意!他打算先以功力将对方逼得抖出自己来历!如果这一手不成,他则不惜破戒,重创对方,然后再撕下他的人皮面具,想必也能发现此人是谁了!
  不过,他会发现誓不再伤人,所以,他宁可选择前者!转念至此,他陡地攻势转厉!由“惊神七掌”伪托的“惊神七拳”也变得无比的威猛,一拳强似一拳,卷起一片匝地狂涛!
  假李含冰在李含冰的全力逼攻之下,亦已全力应对!他仍然用的“大力擒龙手”!其实,如果这位假李含冰果是丐帮中人,则以那丐帮全部武功而,亦仅“大力擒龙手”,勉强可以对付李含冰的“惊神七掌”而不致立即现丑!
  三十招过去,李含冰已经渐渐地明白了!同时,“天煞手”雷子强也瞪大了眼!他觉得这位假冒李含冰的人,一举一动如此熟悉,他发现了奇事……
  谷梦远此刻未会参加打斗,实际除了真假李含冰而外,这大厅之前,并无第二对卷入战围!就在谷梦远看着两人的激斗,颇为出神之际……
  那“天煞手”雷子强忽地大喝一声道:“雷子刚,你还没死么!”
  他这一声大喝,有如春雷乍发,声震千里!大厅之前的群雄,无不为之一怔!而那激斗之中的假李含冰,比别人心中要添了十分震骇!
  试想,高手过招,岂能分心旁顾?他手下略略一慢,顿时挨了李含冰一拳!错非李含冰存心不肯伤人,那假李含冰此时焉有命在?
  但是,他依然负了伤……跄跄踉踉地连退了五步,假李含冰方始站稳!展伯骏和李仲两人,飞身上前扶住!
  李含冰没有追赶,只嘿嘿一笑道:“老夫的‘惊神七拳’如何?比你那七掌强多了吧!”
  而雷子强此时却大步走到李含冰身侧道:“李兄,这假冒李兄之人,乃是家兄子刚!”
  他说话之声甚大,因此,连那已经负伤的假李含冰也听清了他口中所说!顿时,假李含冰、李仲和展伯骏三人全都呆了!他们三人心中明白,难道这黑老人会是李含冰!李仲有些不信!因为,他不信父亲能经过易容而不使自己看出破绽!
  展伯骏也不信!他想,恩师易容后,我一定仍能认得出!然而,他们只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李含冰施展了缩骨功!他变得矮了!何况,加上那甄老邪的易容之药,自然无人能够认得出了!
  这时,李含冰只淡淡一笑道:“老弟喝叫之时,老夫已猜出他了!”
  雷子强突然低声道:“李兄,我们今日可放不得他们!”
  李含冰道:“不错,我们得把这事弄清楚才行!”说着,忽然扭头向枯竹老人道:“秦兄,由你来主持吧!喝令他们不许离开……”
  枯竹老人笑道:“老夫甚愿效劳……”话音一落,立即朗声一笑道:“各位请入大厅,老夫枯竹,有几句话要向李含冰和李场主父子请教,并望各位作一见证……”他目光一转,沉声又道:“如若各位想溜,不妨请溜,但你先要想想,你如果没有那份在老夫眼下溜走的功力,那最好不必丢人现世,乖乖的听话最好……”
  枯竹老人话音未落,忽听谷梦远喝道:“展兄,咱们尚未叙旧,你可走不得啊……”声音未落,人已飞起!
  但听得“砰——”一声闷响过处……大厅的阶沿之上,落下两人!展伯骏和谷梦远!
  敢情那展伯骏趁着枯竹老人说话之时,竟然想溜!但却又被谷梦远截回!展伯骏的脸色,只得发灰!可是却又无可奈何于谷梦远!
  枯竹老人目光在展伯骏身上一转道:“好小子,你到自以为不错,逃得了么?走……”老人忽地一笑道:“各位请速入大厅!”他说着,就当先向大厅之内行去!
  兰儿、李含冰、雷子强三人紧张相随,只有谷梦远,他卓立厅外!
  “神风牧场”的人,慑于枯竹仙翁之名,又凛于适才谷梦远拦戴展伯骏的那手高明武功,谁敢不走进厅去?一时,到显得很静!
  枯竹老人、李含冰、雷子强三人高踞上坐!兰儿,站在老人的身旁!
  “神风牧场”的人,则比较散乱的立在四面!
  枯竹老人目光闪了一闪,指着李仲道:“李贤侄,记得老夫么?”
  “金鞭”李仲无可奈何的抱拳道:“老前辈芝容如昔,晚辈怎会忘记?”
  枯竹老人笑道:“很好!”话锋一转,又向那伤势看来应已痊愈,但他却故意装着未好的假李含冰哈哈一笑朗声道:“阁下,你为何假冒别人之名哩?”
  谁都料不到枯竹老人会这么单刀直入的发问!尤其是假李含冰自己!
  他一惊之下,到忘了再装作受伤,反而怒声道:“秦兄怎可说老夫自己冒名顶替自己?”
  枯竹老人一瞪眼道:“你自己?你是谁?”
  假李含冰道:“老夫李含冰!”
  枯竹老人怪笑道:“你是李含冰么?”
  假李含冰道:“天下不会有两个李含冰!秦兄少开这等玩笑!”
  枯竹老人摇头道:“不对!不对!”
  假李含冰道:“什么不对?”
  老人笑道:“老夫刚见过李含冰,说了不少要紧的话,怎会转眼之间,又有你这个李含冰出现呢?”
  假李含冰道:“秦兄,你所述的就是老夫!”
  他这一句话回答得极其不智!也许,这假李含冰已经神智有些木讷了!
  枯竹老人闻言,自是心中暗笑,脱口道:“是么?李兄,你可记得咱们适才商量的大事?”
  假李含冰一楞道:“什么大事?”
  枯竹老人道:“李兄装糊涂么?适才商量所谈,怎么你就忘了呢?”
  假李含冰这时才发现上了当了!可是,他却失去了应对的机智!
  他故意沉思了一会儿道:“秦兄,这中间有了误会!”
  枯竹老人道:“误会?”
  假李含冰道:“秦兄适才遇见的,可能是一位假冒老夫之人……”
  枯竹老人道:“这人胆子不小啊!”
  假李含冰道:“可不是么?不但秦兄你遇见了假冒老夫之人,而且适才遇见秦兄,八成也是假的了!”
  枯竹老人听得在心中暗骂道:“好一狡猾的老混帐……”
  但他口中却道:“有这等巧事么?”
  假李含冰道:“老夫也正是大感奇怪……”
  这假李含冰想是自己居然临机应变的将枯竹老人的责问搪塞得似是天衣无缝,心中不禁大为高兴!可是,他的高兴却没维持多久!因为枯竹老人又找麻烦了!
  “李兄,老夫不信有这种巧事!”
  假李含冰道:“秦兄不信,老夫无可奈何了!”
  枯竹老人大笑道:“李兄,如果依老夫来判断,适才老夫所遇到的那一位,十之八九是个道道地地的真货……”
  假李含冰森森一笑道:“秦兄是有意强辞夺理,老夫不耐听了……”
  枯竹老人笑道:“你不愿听?李兄,老夫知道近日武林之中,多的是鬼魅奸诈之徒,是以遇到任何老友,都要先查验一下对方是否是真,方敢放心交谈……”
  假李含冰一怔道:“秦兄,你的疑心太大!”
  枯竹老人笑道:“那可不见得,比如适才老夫曾经遇着的那位李兄,老夫就会用‘归元神功’试过他的‘驱鬼惊神玄功’!”
  假李含冰皱眉道:“结果如何?”
  枯竹老人道:“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假李含冰道:“这假冒老夫之人,武功不坏!”
  枯竹老人道:“是啊……”他话音一顿,又道:“李兄,老夫委实怀疑你不是真货!”
  假李含冰道:“秦兄说话请当心些才是!”
  枯竹老人大笑道:“是么?但你怎会刚才伤在那李赛火老儿手下!”这一问,问得假李含冰再度一楞!
  他故意一叹道:“这位李兄的拳法太猛了些,是以老夫失神受伤……”
  枯竹老人大笑道:“拳势太猛!老夫不信!”
  假李含冰道:“这位黑脸李兄的拳势太猛,人人都曾共睹……”
  他似是想用这人人共睹反证枯竹老人的错误!可是,枯竹老人比他高明太多了!
  “李兄,你的伤势好了!”
  假李含冰实在已无颜再装下去,只好笑道:“好了!”
  枯竹老人大笑道:“这不是最好的证明么!李兄身中一拳,却根本未会伤及内腑,这拳势又如何称得上一个猛字!”
  假李含冰无言以对了……
  他只有讷讷道:“也许这黑脸李兄存心甚好……”
  枯竹老人道:“你才明白么!”忽然,枯竹老人仰天一笑,暴喝道:“雷子刚,揭下你的面具吧……”
  假李含冰混身都震悸了!
  “谁是雷子刚?秦兄……那雷子刚不是死了么?”
  他仍然在强辩!可是,已经没有了那份气势!站在他身旁的“金鞭”李仲和展伯骏,全都大惊失色!但他道却压制着自己!
  同时,那展伯骏目光中掠,一丝歹毒的神色!而“金鞭”李仲则掠过一丝冷笑!他们已在决定下一步骤了……因为,他们都发现,可能是自己的师父真的来了……
  那假李含冰的话音甫落,雷子强已大声道:“大哥,你听得出我的声音么?我是子强……”说话之间,他突然举步向李含冰走去!
  假李含冰睹状怒道:“你是雷子强?为何不在堡中而要易容来此?你不知道有违职守,要受到何等处置的么?”
  雷子强闻言皱眉道:“大哥,你好执迷啊……”他前行的脚步,忽然止住了!而且,很快的转身退回了原位坐下!
  “秦兄,一切放手处置吧!”
  雷子强大概是真的伤心了!他此刻已经确认那假冒李含冰之人,是雷子刚了!
  枯竹老人点头一笑道:“老弟,看来也只好如此了了……”话音一顿,老人忽然向李含冰道:“李兄,你是否真的李含冰,老夫不再过问了……”
  他话音甫落,假李含冰和展伯骏都喘了一口气!
  可是,李仲却不然,他眉头锁得更紧!他知道,枯竹老人岂是省油之灯?说不定,他会从另一方面,给自己等人弄来更困难的问题!果然,李仲想对了!
  枯竹老人又是一笑道:“李兄,近日武林之中的纷乱,可是阁下所干的把戏?”
  假李含冰心情放松以后,自然就笑了!
  “秦兄,你说的什么纷乱?”
  枯竹老人道:“绑架昆仑少林、武当、华山四大掌门之事!”
  假李含冰道:“老夫没听说过!”
  枯竹老人心中骂道:“你倒推得干净得很······”但他却在口中轻描淡写的笑道:“李兄,那劳山‘三阴帮’是否已投归你手下了?”
  假李含冰摇头道:“没有!”
  枯竹老人又是一笑道:“兄,你曾否派人盘据了丐帮?”
  假李含冰道:“更谈不上了!老夫怎会这么做呢?我们都是武林一脉啊!”
  枯竹老人心中笑道:“你推得真不坏······”笑道:“你神风牧场之人,在洞庭湖上伤人之事,你总知道吧!”
  假李含冰点头道:“知道!”
  枯竹老人道:“李兄,你还有得辩么?”假李含冰大笑道:“老人不必辩解,他们无辜伤人,老夫业已将他们正法!”
  枯竹老人一惊道:“正法?你怎可这么做?”
  假李含冰理真气壮的笑道:“违规之徒,一律枭首······”忽然转头向展伯骏道:“骏儿,叫他们把胡大猛,储杰和李刚几人的皮取来······”
  展伯骏应了声“是”!转身就待离去!
  枯竹老人摇手道:“不必了!”
  展伯骏可依然在向厅后走去,忽然,兰儿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冷笑着喝道:“回去!”
  展伯骏面色一寒,正想硬撞······
  陡然假李含冰叫道:“骏儿回来!”
  展伯骏无可奈何的退了回来!
  兰儿也格格一笑,走到枯竹老人身边!
  假李含冰笑道:“秦兄,你不信老夫处置了他们么?”
  枯竹老人大笑道:“为什么不信?这种杀人灭口之事,老夫当然相信!”
  假李含冰道:“秦兄,你怎地又信口雌黄了?”
  枯竹老人道:“看来老夫是问不出什么头绪来了……”他忽然回头向兰儿道:“兰儿,你得帮我想想办法……”
  兰儿一笑道:“竹公公,这办法我不敢想!”
  枯竹老人道:“我负责,你尽说无妨!”
  兰儿笑道:“只要李老洗个脸就成了嘛!”
  枯竹老人笑道:“你倒挺会偷懒啊!”
  兰儿笑道:“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嘛……”
  枯竹老人笑向李含冰:“李兄,你以为呢?”
  李含冰道:“老夫跟子强老弟洗上一次脸倒是无妨,只是……”他忽然摇了摇头道:“我怕这大厅之内会因此弄得鬼神不安呢!”
  枯竹老人大笑道:“你本来就能驱鬼惊神,多惊一两次又有何关!”
  李含冰笑道:“秦兄,那已是二十年的事了!老夫早已发誓,且以余生之年,稍赎当年的罪愆于万一……”他目光陡地转向假李含冰笑道:“适才一拳,秦兄应曾看出老夫心意了!”
  枯竹老人笑道:“老夫早就看出来了……”
  他俩的一番对答,听得李仲等三人心头直打冷颤!也令厅内“神风牧场”的其余诸人心头纳闷!
  兰儿此刻妙目在这群人身上一转,突然格格一笑道:“李公公,让兰儿请我那谷大哥把这位冒名顶替的人脸上那层人皮面具揭下来好不好啊?”
  枯竹老人闻言一惊道:“兰儿,使不得!”
  李含冰也道:“不!兰儿,我们不必如此······”话音一顿,突然掉头向假李含冰道:“阁下自称是李含冰,老夫也就暂时承认你是!不过,老夫有句话要你拿出李含冰昔年的豪气来勇于回答,你答不答应?”
  假李含冰此时确是心中怔忡不安已极!
  他望着李含冰想了半响,方始点头道:“好!老夫愿意回答,不过,老夫要先问你们几句!”
  李含冰笑道:“请说,老夫知无不应!”
  假李含冰道:“你们从何处而来?”
  李含冰笑道:“长白山!”
  他这句话答复得大出兰儿意料!也令“金鞭”李仲和展伯骏神色一变!
  而假李含冰反倒一笑道:“长白山很大,究竟山中何处呢?”
  李含冰道:“乃是天池之畔的‘神风堡’!”
  假李含冰道:“阁下与堡中相识?”
  李含冰道:“老夫即是堡中主人······”
  大厅中起了骚动!多少人都在窃窃私议!
  假李含冰此时却出乎意外的镇定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李含冰道:“十一位!”
  假李含冰道:“都是谁?”
  李含冰笑道:“除了此间五人外······”
  假李含冰道:“此间五人中尚有几人老夫不知姓名!”
  李含冰笑道:“对,老夫应该介绍一下……”说着,指指那易容为红脸大汉的雷子强道:“这位就是‘天煞手’雷子强!站在枯竹老人身侧的那位姑娘,是东邪甄九的孙女儿甄逸兰……”他话音一顿,厅内起了更大的震动!
  假李含冰一笑道:“那厅外少年呢?”
  李含冰道:“他叫谷梦远,‘南儒’谷扬的孙儿,‘空灵炼士’葛老人的传人!”
  假李含冰一直不曾动容,但“空灵炼士”四字,却令他混身起了震悸,良久未曾出声!
  他目光在谷梦远身上转了几转,方道:“另外六位呢?”
  李含冰笑道:“那六位俱是老夫堡中的护法!”
  假李含冰笑道:“各派长老们!”
  李含冰笑道:“正是!”
  假李含冰目光一转道:“他们现在何处?”
  李含冰道:“他们已去了各间马棚之内……”
  “金鞭”李仲突然怒道:“你们竟敢以强凌弱,以各派长老去伤马棚中牧人么?”
  李含冰对那假货倒十分客气,但对这位劣子,却又显得十分的不客气,双目一瞪,喝道:“此处没有你说话的余地,你给我少开口!”
  “金鞭”李仲被这黑脸膛老人骂得一楞!不过,他虽然心中不信这老人就是自己的义父李含冰,但是,他没有敢回口相骂,颇出厅中诸人意料之外!
  假李含冰此时却沉声道:“他们果是不应以强凌弱,阁下难道不知,神风牧场高手,都是居住在这大厅的四周么?”
  李含冰笑道:“他们不会伤人,阁下尽可放心!老夫不知阁下要问之事,已否问完?否则,老夫就要发问了!”
  假李含冰道:“还有一件事要问!”
  李含冰道:“快说!”
  假李含冰道:“你们来此作甚?”
  李含冰闻言,哈哈一笑道:“问得好!这正是老夫想说的事!”他话音一顿,沉声道:“老夫等来到此间,共有三件大事!”
  假李含冰道:“第一件——”
  “揭穿阁下的身份!”
  假李含冰笑道:“办到了么?”
  李含冰道:“办到了!”
  假李含冰皱眉道:“第二……”
  李含冰道:“为武林同道请命!”
  假李含冰道:“谁要武林同道的命了?”
  李含冰冷笑道:“神风牧场!”
  假李含冰怪笑道:“阁下倒很一厢情愿!这第三呢?”
  李含冰微现怒容道:“清理‘神风洞’一派的门户……”
  此言一出,展伯骏和李仲同时脸色惨变!
  展伯骏在神色惨变之下,心中已然在暗暗想着主意!他必须逃!他也相信能够逃得了!
  只要那姓谷的不注意……他抬目看看站在厅外的谷梦远一眼,谷梦远正负手向天,仰视半轮淡月!他心中暗喜……
  此时,假李含冰已朗声发话了:“阁下此来神风牧场,果然是为了三件大事,可惜,阁下这三件大事,几乎件件都荒谬之极!”
  李含冰知道他又要狡辩,因此,不再接口此一话头,只是淡淡的一笑,向假李含冰道:“阁下的话,老夫不愿置评,现在请阁下照实回答老朽几个问题!”
  假李含冰一听,知道自己的拖延政策,在这个黑脸膛老人面前,已告无功,只好索性大方的一笑道:“请说!”
  李含冰道:“洞庭伤人之事,伏法三牧,果然不是你们差遣?”
  假李含冰道:“不是!”
  李含冰听得心中大大不快!不过,他忍住了,再度问道:“那四位掌门不是你们派‘三阴帮’的人去截取的?”
  假李含冰摇头道:“当然不是!”
  李含冰冷一笑,正要再问,枯竹老人忽然大笑道:“李兄,少费点唇舌可好?”
  李含冰道:“秦兄另有高见?”
  枯竹老人道:“老夫突然发觉,武林人物行事,最好依武林规矩办理最好,所以,老夫认为咱们不如划下道来打一场!”
  李含冰道:“如何打法?”

  第二二章 贺兰山畔战怪叟
  枯竹老人冷笑道:“咱们既是为武林同道请命,纵然血洗‘神风牧场’,谅也算不得是有伤天和,你说是么?”
  李含冰道:“这······”
  枯竹老人道:“你不必再作那妇人之仁了!这批人可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兰儿,去请大力和尚等六位长老,将这大厅围住,任何人不许离开,谁要是胆敢离去,允许他们立即以各派独门手法置其于死地······”
  兰儿笑应了一声:“是——”
  她正要向厅外走去,忽然从那厅外传来一声震天长笑!笑声一敛,有人念佛道:“秦施主,老衲等早将这大厅围住了!”
  兰儿莲步一顿,立告退回老人身旁!
  枯竹老人也大笑一声道:“大力,你们真行!那马棚里的人怎么了?”
  大力和尚笑道:“全数点了睡穴,不够十二个时辰,休想醒转!”
  李含冰忽然笑道:“办得好,有劳六位了!······”
  大力和尚笑道:“施主,老衲且在外间静候了······”
  此刻,厅内诸人的脸色可就变惨了!他们一向都是自大已极,目中无人之徒,作梦也想不到自己在这根本重地,会被人困住,宛如瓮中之鳖······
  尤其是“金鞭”李仲和展伯骏,更是惊骇至极!他们已经无法不相信这位黑脸老人就是李含冰了!
  逃么?他们知道逃不了!看来了只有束手待毙······
  可是,以展伯骏和李仲的恶毒阴险,怎肯就这么被擒?他们绞尽脑汁,挖空心思的在想······
  而枯竹老人的惊人话音,又传了出来:“神风牧场的朋友,老夫现在给你们一盏热茶的时间考虑,如果你们仍不决定,就怪不得老夫要下辣手了!”他话音一顿,立即闭目静坐!
  这大厅之内的神风牧场高手,几乎完全不在他眼中!
  假李含冰终究算是牧场主人尊长的身份,他无法不说话,虽然,他明知说话可能也算白费:“秦兄,你这等兵临城下的强梁姿态,未免有失这位武林一代宗师的身份,令人齿冷了吧!”
  双目已闭的枯竹老人,根本不肯答话!
  还是李含冰一笑道:“阁下要待怎样?”
  假李含冰道:“老夫要答的话,业已答复,你们深夜闯入本牧场之事,老夫也不计较,你们应自知失礼退去才是!”
  李含冰闻言,笑了一笑!竟然也自闭口不语!
  雷子强却怒哼一声道:“少做你们的清秋大梦了!”
  假李含冰冷冷笑道:“雷子强,你们以为今日之局可以稳操胜算么?”
  雷子强道:“神风牧场在老夫眼中,还列不上名号······”
  假李含冰嘿嘿一笑道:“如此则咱们势在一搏了!”
  雷子强冷冷笑道:“你等自取灭亡,可怨不得别人!”
  假李含冰目光一转,朗声向厅内众人道:“神风牧场存亡,决于今宵一战,凡我子弟,必须全力以赴,若敢退避,你等当能自知后果……”
  这假李含冰话音一落,厅中立时响起一片哄叫:“弟子等誓与牧场共存亡……”
  枯竹仙翁适时双目暴睁,大笑道:“好得很!老夫到不必等够时辰了……”
  因为假李含冰这么宣布,不啻就是接受了枯竹老人那句拼一死战的条件,所以,枯竹老人适时睁目说话!
  李含冰也无可奈何的低叹道:“阁下果真是执迷不悟太甚了!”
  假李含冰此时已站了起来!展伯骏、李仲也站了起来!
  枯竹老人身形一闪,抢至大厅正中,喝道:“来,来,来!老夫多年没找到人打架,手痒难煞,那位朋友高兴,陪老夫来去上几招如何?”
  “神风牧场”中的人,谁也不曾想到第一阵居然是枯竹老人叫阵,试想,谁敢出去应战?没有人敢!
  枯竹老人半天未见有人出来,不禁笑道:“今日之战,是生死之争!你们如果无人胆敢单打独斗老夫,全体一拥而上也未曾不可……”
  然而——依然无人出来应战!
  枯竹老人皱眉了:“怎吗?你们投降了?”
  或许他这句话太伤了他们自尊心了!顿时,有两人越众而出!是“绵掌震三湘”简玉白和“路崖老儒”田圣通!这两人与枯竹老人都有过一面之缘!
  枯竹老人一见这两人出来,不禁哈哈一笑道:“简兄,田兄到是老当益壮了!这‘神风牧场’之中,能够有你两位,着实替他们生色不少!”
  简玉白乃是武当派俗家长老,田圣通则是华山掌门人的师伯,在武林中地位可极其尊崇!
  但此时却被枯竹老人明捧暗骂得满脸发热!
  简玉白哼了一声道:“老朽等乃是领教秦兄几招,尚请秦兄不吝赐教便是!”
  枯竹老人笑道:“老夫当然愿意赐教!”
  他这句话到是不客气得很了!因此,田圣通听得面色一变,连声不断的发出冷笑,怒道:“枯竹,你别太过自大才好!”
  枯竹老人大笑道:“老夫从来不象你这般自大,否则,你们岂能安安稳稳的呆在‘神风牧场’之中?可是,今天却不然了……”他话音一顿,忽然冷冷喝道:“今日之战,败者不必非死不可,只要愿意投降就行!”
  简玉白心中大感羞愧,但却又无法再沉下去,因为,他如果再跟枯竹老人开口,吃亏的仍将是自己!所以,他大喝一声道:“一切依听于你!枯竹,看掌……”那口中“掌”字未落,人已飞身扑上!
  田圣通一见简玉白业已出手,自然也不甘落后的了!双掌一分,斜刺里向枯竹老人攻来!这两人同时抢攻,威势之强,确是惊人!
  可是,枯竹老人却身形一转,就脱出两人掌力范围!哈哈一笑道:“简兄、田兄,老夫今天不妨再买一个狂,你们两人攻多少招都无所谓,但是,老夫一出手,五招之内若是不能击败你们,这一场就算老夫输了……”
  简玉白,田圣通虽然听得心中火冒三丈,但却不肯答话!眨眼之间,两人已连连攻出十招之多!
  枯竹老人没有还手!他只是在两人威若狂涛的掌风中穿来穿出!
  一直到两人攻到第三十一招,枯竹老人才再度大笑:“田兄、简兄,老夫可要还手了……”话音尚未说毕,老人已挥手随意地一击!
  休看他只是随意一击,可是,田、简两人已被逼退了三步!
  接着,枯竹老人又是一声大笑!笑声之中,连连发出三掌!这三掌威力之强,直震得厅内之人,人人长衫飞飘!
  简玉白拼出全力的接了一掌!而这一掌却接得他倒退五尺,口吐鲜血不止!
  田圣通也接了一掌!他接得更惨……整个的人被掌力震翻在地,晕死过去!
  枯竹老人一招之间,竟将“神风牧场”列为顶尖高手的田、简二老击伤,不禁吓得其余诸人目睁口呆!
  李仲、展伯骏互相施了个眼色,突然大喝一声,双双抢出!看他两人扑出的身形,似是要抢救那田、简二老!其实,他俩却别具用心!
  李仲身形刚刚到田圣通身前,立即扬手发出一蓬黑光!
  “夺命神芒!”兰儿在一旁惊得娇声大吼!
  可是,枯竹老人却动都没有动!
  那蓬黑光在离开老人身前一丈之处,竟是如遇狂飙一般刮得向四面八方电射而去!一时之间,大厅内哄起一阵惊叫!
  神风牧场中的那群高手,全都恐惧的纵身躲让……而那位伤重在地的田圣通,却结结实实的中了五根!霎时之间,这位华山长老命丧当地!
  在另一旁的展伯骏,则在抢到简玉白身前之时,居然一把抓起简玉白,飞身向后厅遁去!
  他这一手可出乎了枯竹老人及李含冰的预料!当然,有一个人看意到了!那是谷梦远!
  展伯骏飞身向厅后遁去的刹那,谷梦远竟已如响斯应的自前厅腾身高起,电射追了过来!
  展伯骏怕的就是他!而他就是追了上来!
  这可真叫展伯骏恨得牙根几乎咬碎!既怒又急之下,也不管别人性命如何,顺手将简玉白的身体,向那追来的谷梦远抛了过去!
  谷梦远此时若是闪身让过,他还可以追得上那展伯骏!但他却不能这么做!
  因为,此时正是那“夺命神芒”被枯竹老人反震之力,震得四下分飞之时,他如一让,简玉白就难脱死劫!
  于是,他只好伸手接下简玉白!只这么一顿之间,展伯骏已穿入厅后去了!
  谷梦远只好摇头一叹,放下了简玉白!而更糟的是,“金鞭”李仲也乘乱逃了!
  枯竹老人看得忍不住白眉连闪,怒声道:“这劣子劣徒,果真可恶得很……”
  李含冰走了过来,笑道:“秦兄,他们逃不了的!”
  枯竹老人大怒道:“李兄,你还袒护他们么?”
  李含冰笑道:“老朽怎会呢?”
  枯竹老人道:“你既不是袒护他们,他们业已逃走,你为何要说他们逃不了?”
  李含冰道:“老夫相信他们逃不了!雷老弟和兰儿已经追上去了!”
  谷梦远闻言一惊道:“那怎么成?”
  李含冰笑道:“他们两位要擒住劣子劣徒不易,但缠住他们却不难!”
  谷梦远在一旁闻言,想了一想大叫道:“李老,你自己还得赶去一下才成!”
  李含冰点头道:“也好……”他掉头向枯竹老人道:“秦兄,这儿的事你办吧!”
  枯竹老人笑道:“李兄请便,老夫等你擒来劣子劣徒以后再说其他了!”
  李含冰感激的一笑,转身奔去!
  谷梦远此时已将简玉白放在地上,笑道:“秦老,那田圣通已经死了!”
  老人道:“是李仲杀了他!”话音一顿,老人又道,“简玉白呢?”
  谷梦远笑道:“只是受了震伤,谅无生命之忧!”
  枯竹老人俯身一按简玉白身上,忽然叫道:“老弟,简玉白也死了啊!”
  谷梦远一怔道:“怎会呢?晚辈按住他时,他还没死!”
  枯竹老人道:“老弟,那展伯骏暗中已做了手脚了!”说着,他在简玉白身上略一搜寻,果然在那简玉白的左期门穴上,拔出了一根“夺命神芒”说着:“喏,这就是他致死之因!”
  谷梦远赫然变色道:“这展伯骏果是阴狠……”
  枯竹老人道:“算了!反正不是我们杀的……”
  谷梦远怒道:“李老,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如是我不去迫那展伯骏,展伯骏或许真已将他救活呢!”
  枯竹老人摇头道:“老弟,这也是杀人灭口的勾当呢……”老人语音一顿,突然向那呆立一旁的假李含冰道:“阁下,你到底是谁?”此时,大厅之内,神风牧场的人,只剩了他一个!
  假李含冰一笑道:“雷子刚!”
  枯竹老人笑道:“果然是你!”
  雷子刚笑道:“秦老,怨兄弟适才得罪了!”
  枯竹老人道:“别提了,过去的事就算了……”老人顿了一顿又道:“雷老弟,刚才在那等危机之下,你为何一直不肯松口,而现在又忽然这么愉快的现出来了呢?”
  雷子刚忽然一叹道:“那李仲和展伯骏不走,雷某一辈子也不敢讲!”
  枯竹老人道:“你是受制于他们了?”
  雷子刚摇摇头道:“并不全是!”
  枯竹老人道:“怎么并不全是?”
  雷子刚笑道:“一开始是我自愿的!”
  枯竹老人道:“你自愿作甚?”
  雷子刚道:“自愿冒充李含冰!”
  枯竹老人一笑道:“以后呢?是他们非硬逼你冒充不可了!”
  雷子刚道:“不错,容得老夫发现他们的野心以后,欲时不装,已是欲罢不能了,因为他们在我身上做了手脚!”
  枯竹老人道:“什么野心?”
  雷子刚道:“独霸武林之心!”
  老人笑道:“他们在你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雷子刚道:“寒毒!”
  “啊……”枯竹老人笑道:“你现在不怕寒毒了么?”
  雷子刚道:“李老既然已来,雷某区区寒毒自可由他替我解去!”
  枯竹老人道:“对!李含冰办得了……”他忽然又摇头道:“雷帮主,你刚才既知李含冰真正身份之后,应该当即说穿才对,为何你依然不肯说出自己是谁呢?”
  雷子刚道:“不行,当时雷某若是说出,后果必与简田二兄相同!”
  枯竹老人恨恨说道:“这两个小子真不是人……”
  雷子刚道:“秦兄,这两人不除,武林之中永无宁日可言呢!”
  枯竹老人笑道:“李兄亲自前来,他们两人纵然不死,也将难以为害武林的了!”
  雷子刚笑道:“但愿如此……”
  枯竹老人道:“雷老弟,你冒名顶替已经多久了?”
  雷子刚长叹一声道:“大约已有二十年了!”
  枯竹老人眉头微皱道:“这岂不正是那李含冰隐居以后的事么?”
  雷子刚道:“可不?否则,李仲也不敢这般大胆的了!”
  枯竹老人笑道:“他们大概想不到李含冰竟会下山吧!”
  雷子刚摇头道:“连我也没想到……”
  适时;谷梦远忽然问道:“雷帮主,那丐帮弟子,全都受制于‘神风牧场’,想必都是你老所指令的了?”
  雷子刚叹道:“为了全帮子弟生命,老朽不得不尔……”
  谷梦远道:“凌帮主呢?”
  雷子刚道:“凌虚不在帮中了!”
  谷梦远闻言一楞道:“凌帮主不在帮中么!”
  雷子刚道:“老朽已先行通知他了,所以,他已隐居……”
  谷梦远道:“如此说来,丐帮是由外面人统领着?”
  雷子刚道:“老弟,那只是‘五杖通天’车逸!”
  谷梦远道:“雷老,你这么做法算替丐帮留下了一线生机!”
  雷子刚道:“老弟,你这么说,到令我惭愧了……”
  枯竹老人笑道:“孩子,雷子刚不是坏人,他当然不会有心为害武林的!”
  谷梦远笑道:“晚辈相信!”
  雷子刚却长叹道:“秦老,你老这一句话,雷子刚虽死何憾……”就在三人说话之间,厅后已传来一阵杀伐之声!
  谷梦远剑眉一皱,道:“秦老,我们不要去看看么?”
  枯竹老人道:“料也无妨!但是,去看看也好……”说罢,向雷子刚道-“令弟在此,我们一道去吧!”
  雷子刚笑道:“理应前去……”
  三人脚步一边,人已穿厅而出。跨入厅后,谷梦远不禁吃了一惊!
  敢情这阵杀伐之声,乃是“神风牧场”的手下,和那六位在外防守的大力和尚诸人动上了手!李含冰等人,却不见踪影!
  枯竹老人也看出了不对,忙向大力喝道:“大力和尚,李含冰呢?”
  大力和尚此时正好将一掌将一名大汉劈倒在地,闻言大笑道:“他们在对面的厅堂之中!”
  枯竹老人一拉谷梦远,飞身向右则大厅奔去!跨进大厅,这才发现李含冰等人果然都在!
  只是那李仲和展伯骏却正和雷子强、兰儿两人作着苦斗!
  谷梦远目光一转,发现兰儿与展伯骏之战,兰儿已到竭势穷之境!他想都没想,立即飞身而起!凌空一掌,就向展伯骏拍去!同时,口中喝道:“展兄,咱们再续前战如何……”
  他这一掌力道之强,逼得展伯骏退了七步!展伯骏几乎呆了半截!容得他看清了来人是谁,真是忍不住叫苦连天了!
  兰儿却只笑了一笑,就退向一旁!她知道:谷大哥来了,她就应该让开!
  谷梦远目光一寒,冷笑道:“展伯骏,你原来是个小人!在下在临沂之时,真是瞎了眼了!”
  展伯骏似是已知无路可逃,闻言冷笑道:“你才知道么?可惜迟了……”
  谷梦远道:“不迟,在下正要将你擒住交给李前老辈……”话音一顿,挥手又是一掌!
  展伯骏可是知道他的武功,高出自己多多,那敢用手硬接?身形一闪,让向一边!左手一挥,也还击了三掌!
  谷梦远嘿嘿一笑,道:“展伯骏,你再试试在下的指力!”
  蓦然——大厅之中响起一阵“嗖——嗖——”之音!
  谷梦远的“震天指”力,竟是如同实质一般,直向展伯骏胸前袭去!
  展伯骏骇然疾让——可是,他却不知这套传自“爱雪石楼”主人,“长乐叟”康秦的指法,武林之中,真无几人躲得过去!展伯骏但感右肋一麻,冬地一声,栽倒在地!
  李含冰哈哈一笑道:“老弟台,好指力啊……”
  谷梦远笑谢道:“老前辈称赞,晚辈愧甚……”
  适时,那雷子强也与李仲分出了胜负!李仲在雷子强的“金钢手”之下,被击成重伤!
  李含冰哈哈一笑道:“秦兄,孽徒、劣子均已成擒,老夫可要回山去了!”
  枯竹老人大笑道:“应该!应该!只是,下月中原之会,你去不去?”
  李含冰道:“老朽年迈……”
  他口中迈字方出,枯竹老人已笑道:“你比我年纪大么!”
  李含冰目光一亮,笑道:“好!好!老夫一定来……”说着。大步向李仲走去!
  雷子刚身形一闪,握住雷子强呜咽道:“二弟……”
  雷子强已回手相握,叫了一声:“大哥……”两人都咽不成声了!
  李含冰一手抓住展伯骏,一手拉着李仲,向两人大笑道:“两位雷兄,有话到老夫堡中再说吧……”话音一顿,向外面尚在激斗中的六人大喝道:“元凶已擒,咱们回堡吧!盛兄可留在此间,处理一切便了……”
  枯竹老人此时却大笑一声道:“李含冰,你在这牧场住下来算了!长白山那么远,你又何必往返一趟呢?”
  李含冰一楞道:“是啊,老夫怎么未曾想到呢?”
  老人笑道:“那只怪你糊涂!”话音一顿,向谷梦远和兰儿道:“孩子,咱们还有事,得赶快走······”
  谷梦远一楞道:“赶快走,到那儿去?”
  枯竹老人道:“找湘儿呀?你忘了?”
  提出秦湘灵,谷梦远有些神思怅怅了!他望了兰儿一眼——
  兰儿笑道:“大哥,我们是应该去找她嘛!”
  谷梦远不再说什么!他静静的望着李含冰道:“老前辈,清理门户之后,尚盼驾临嵩山一聚!”
  李含冰大笑道:“一定来,老弟,老夫谢谢你帮我擒住孽徒之功······”
  谷梦远淡淡一笑,随着枯竹老人和兰儿,踏着月色,向中原进发!

  贺兰山衅!
  枯竹老人独坐在一珠古松之下。
  谷梦远和兰儿正和一位秃顶红面的老人,在距离枯竹老人的三丈之外空地上,展开一场激斗!
  以谷梦远的身手,加上了兰儿,合两人之力,也只不过跟这位老人打成了一个平手!
  原来他们在顺胜的解决了被他们所认为最大强敌的“神风洞”以后,心中大为高兴,就偏向西方,绕道甘肃,准备慢慢地游历一番,期前赶到嵩山便可!
  至于寻找秦湘灵之事,只能随时留心,因为,他们谁都无法知道秦湘灵此时究竟芳踪何处!
  这一天,他们跨过了贺兰山!可是,在山脚旁边的一条小溪之畔,却发现了这位身材不高,秃顶红面的老人,正在临溪垂钓!
  也是合该有事,兰儿一时口渴,就伏身在何中喝了两口清水!不想,这却惹恼了那位老人!
  “小娃儿,你惊走了老夫的银龙了!”老人陡然一甩钩杆,向兰儿怒喝:“你可知老夫已在此守候五天五夜了?”
  兰儿的脾气,虽然改了很多,但是这样的被喝骂,她还是忍不下来,同时,她立即反口相讥道:“你钓你的银龙,我喝我的水,这河也不是你的,难道只许你钓鱼就不许人在水喝水么?岂有此理!”
  那老人本已发怒,经兰儿一骂,火气更大了!只见那老人双目一瞪,倏地起身骂道:“臭丫头,你敢顶嘴?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兰儿叫道:“你才活够了呢······”
  谷梦远一旁见状,忙道:“老丈,舍妹兰儿不知你老在此所钓乃是银龙,一时不慎,惊走神物,心中自是不安,容在下向你陪罪可好!”
  那老人谁知十分不讲道理,闻言不但不肯退让,反倒逼得两人同时出手一战!
  两人回头要向枯竹老人请示,谁知枯竹老人却已走到一旁坐下去了!于是,他们只好动手与老人一搏!
  枯竹老人在眼见两人与秃顶红面老人动上手以后,更是摆出一付极为悠闲的神态,闭目养神了!
  当然,枯竹老人识得这老人!此人非他,乃是“空无双仙”中的另一位,“无影老人”夏腾!所以,枯竹老人不肯出面!他知道,夏腾不会对这两个孩子有什么不利!
  或许,枯竹老人已经想到,夏腾一定是故意借这个机会来结识这两个孩子的了!所以,他不闻不问!
  也正因为是“无影老人”夏腾,谷梦远和兰儿联手之下,也才能打上一个平手之局!
  百招一过,秃顶老人似是动了肝火,忽地大喝一声,一连向两人攻出七招诡异绝伦的手法!这七招手法,不但怪,而且令人防不胜防!
  谷梦远在这老人的猛攻之下,用了那套师门“空灵掌”,才能勉勉强强地应付过去······
  可是——兰儿就吃了苦头了!她那家传“破心掌”可就不是这老人掌法之敌!
  因此,在老人第五招上,就被老人的掌力,将她硬生生地摔向了枯竹老人所坐的那颗松树之下!而且,妙的是那力道之轻重,一丝不差!
  恰恰将兰儿送到了枯竹老人身边!这一来,兰儿气的直哭!
  而枯竹老人呢!却只是哈哈大笑!他一伸手,接住了兰儿!同时,向那秃顶红面老人高声道:“夏老哥,这两个年轻人如何?当得大器两字么?”
  “无影老人”此时已收手静立,闻言笑道:“不差!不差!秦兄,尤为葛老哥的弟子,更是了得!”说罢,也是一阵哈哈大笑······
  两人这番对答,只听得兰儿忍住了哭声!她有几分惊呆的向枯竹老人道:“竹公公,这老人家你认识?”
  枯竹老人笑道:“何止认识?老夫跟他熟得很!”
  兰儿一怔道:“那你老为什么先不跟他打招呼?害得谷大哥跟兰儿被这老家伙欺侮?竹公公,你老是······”
  兰儿突然间也想不出枯竹老人为什么要这样做的道理!所以,她说到这里却又说不下去了!
  枯竹老人却笑道:“兰儿,你知道这老人是谁?”
  兰儿摇头道:“我怎么知道?”
  老人道:“兰儿,你一定听说过‘无影老人’之名······”
  兰儿大大一惊道:“什么?这老人是夏腾老前辈······”
  老人笑道:“可不正是他么?”
  兰儿道:“竹公公,夏老不是谷大哥姑父的义父么?”
  枯竹老人道:“之啊!夏涤狂正是此老义子!”
  兰儿忽然一笑道:“竹公公,兰儿真不敢相信了!”
  枯竹老人道:“为什么?”
  兰儿道:“此老若是夏老人,他为什么要故意找我们打了一架?”
  枯竹老人道:“他要试试你们功力如何!”
  兰儿道:“这多怪······”
  枯竹老人道:“这有什么可怪的,他在我们身后跟踪了多少天了!”
  兰儿越听,越发不懂了!她回头看看那“无影老人”,却发现“无影老人”正在跟谷梦远两人谈得似乎极为投机!
  她摇头道:“竹公公,他老人家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枯竹老人笑道:“他当然有他的原因!”
  兰儿道:“竹公公,他老人家对你老说过了么?”
  枯竹老人道:“不错,老夫知道了!”
  兰儿一楞道:“什么时候说的?”
  枯竹老人道:“昨夜在定远营歇息之时!”
  兰儿皱眉道:“原来你老昨晚说要去见一个老友,原来就是这位‘无影’老前辈早就跟你老约定了的么?”
  枯竹老人道:“那当然了!”
  兰儿笑道:“竹公公,夏老干吗要追踪我们?”
  枯竹老人笑道:“他是受了别人之托!”
  兰儿噗哧一笑道:“竹公公,我们被人家盯稍了吗?”
  枯竹老人笑道:“兰儿,这武林之中谁敢盯老夫的稍?”
  兰儿想了一想到:“没有!”
  老人笑道:“所以,兰儿,你不必以为有人敢盯我们的稍!”
  兰儿笑道:“夏老人也什么而来?”
  枯竹老人道:“为了谷梦远而来!”
  兰儿笑了!她心想:谷大哥果真是到处都受到别人的关注!
  枯竹老人眼见兰儿微笑不语,不禁哈哈一笑道:“兰儿,你知道么?夏老人不但是谷梦远那孩子的姑父夏涤狂的义父,实际上他可算得上真正是他的祖父呢!”
  兰儿听得一呆!这多么令人不解呢?谷大哥又怎会成了夏老人的孙儿了?他又不是姓夏,竹公公是在骗人的!她转念至此,不禁笑道:“竹公公,你老是说谷大哥是夏老人的孙子么?可是谷大哥明明是‘南儒’谷爷爷的孙子嘛!”
  枯竹老人低声道:“兰儿,同是孙儿,其间却有着许多分别呢?”
  兰儿道:“什么分别呢?”
  老人一叹道:“兰儿,你以为谷大哥真姓谷么?”
  三儿一惊道:“什么?竹公公,你······”
  老人笑道:“别急,兰儿,这孩子虽然并不真正姓谷,但又确实之谷家的子孙,谷扬正是他的祖父呢!”
  兰儿楞了!她一时之间,简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她只有张大了眼望着枯竹老人发呆!
  枯竹老人笑了一笑,又道:“兰儿,老夫也是昨夜方才知道这孩子的身世!”
  兰儿皱眉道:“竹公公,谷大哥他的身世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么?”
  她忽然之间感到一阵战栗不安!她怀疑谷梦远了!她怀疑他是不是个清白的人!
  她耽心如果他不是时,她自己怎么办?爷爷会不许自己与他再来往的,那时自己又将怎么办?兰儿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她呆呆地望着老人!手心,眉心都在出汗······
  可是,枯竹老人却是那么从容的一笑道:“兰儿,你怎么了?想必受惊了么?”
  兰儿木然点头道:“竹公公,我······我好害怕······”
  枯竹老人笑道:“孩子,这也难怪你!老夫昨日也几乎大吃一惊!不过,容老夫告知你其中实情之后,你就安心了······”
  兰儿依然有些发楞的道:“竹公公,你老快说啊!谷大哥姓什么啊?”
  其实,她如不是关心太甚,她应可想得出来谷大哥的身世的!可是,她太关心了!
  枯竹老人闻言一笑道:“谷梦远是夏涤狂和谷君兰的儿子哩!”
  兰儿张开小嘴,半晌合不拢来,讷讷道:“竹公公,谷君兰不是谷大哥的姑姑,而是他妈妈么?”她忽然间心头轻松得多了!
  原来竹公公所说谷大哥确是谷家骨血之言果然不假,只不过他是“南儒”谷扬的外孙而已……
  枯竹老人道:“不错,他应该叫做夏梦远才正确!”
  兰儿心情上的恐惧已失!此刻,她只是有一些受惊!
  她目光远远的射向那正在与“无影老人”夏腾说笑得十分起劲的谷大哥看了一眼,问道:“竹公公,谷大哥既然是谷姑姑的儿子,为什么她上次在归大化庄中之日,谷姑姑自己不管告诉他哩?……”话音一顿,她忽地摇头道:“竹公公,我有些不信!”
  枯竹老人笑道:“这原因很多!主要的在于这孩子父亲结仇太多,如果有人知道他是夏涤狂的儿子,只怕这孩子就难以在这世间活这么久了!”
  兰儿微微笑道:“竹公公,谷大哥武功这么好,谁敢对他怎样呢?”
  枯竹老人笑道:“那是现在!倘若在他尚在襁褓之中呢?”
  兰儿笑道:“那也没关系,谷大哥的恩师和他五位师兄武功在武林之中几无对手,谁敢到虎口去拔牙呢?”
  枯竹老人笑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兰儿,他们不愿让这孩子受到不必要的惊吓与不必要的伤害,以让谷天民把他认作了自己的孩子,何况,谷天民夫妇自己身边又没有子女呢?”
  兰儿依然不大相信的说道:“竹公公,我总觉得事情并不这么简单!”
  枯竹老人道:“当然,若是谷君兰不是与夏涤狂之间有了误会,他也不会将孩子怀到自己哥哥的府中去生产了!”
  “哦……”
  兰儿有些儿明白了:“竹公公,是不是谷姑姑当时很生夏大侠的气啊?否则,我想,她不会离开自己丈夫,也不会让儿子跟自己姓……”女人,终究是了解女人一些!
  枯竹老人觉得兰儿这几句话到很能说出这事的关键!
  “兰儿,你猜得全对!”
  兰儿笑道:“竹公公,你老知道谷姑姑也什么生夏大侠的气么?”
  枯竹老人笑道:“还不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兰儿心中微微一震道:“另一个女人?”
  枯竹老人道:“虽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可是,谷君兰却上了仇家的圈套,终于造成了无可弥补的憾事!”
  兰儿笑道:“竹公公,所谓憾事,是不是指‘惜兰香苑’被焚,夏大侠被人杀害身死的那宗无头公案?”
  枯竹老人笑道:“正是,正是!兰儿,不是老夫要数说你们女孩儿家的气量狭窄,像夏涤狂被害之事,谷君兰多少有些责任……”
  兰儿笑了!她觉得枯竹老人不懂女孩子心理!
  女人什么样的痛苦都可以忍受,就是忍受不了自己心爱的人的心中,还包藏着另一个女人!她摇头一笑道:“竹公公,你老不了解谷姑姑心中的痛苦啊!”
  枯竹老人道:“兰儿,我知道你会帮着谷君兰说话的!”
  兰儿道:“本来如此嘛!事实上一定是夏大侠开罪了谷姑姑!”
  枯竹老人笑道:“兰儿,老夫认为,如果谷君兰当年不一怒绝决而去,那‘惜兰香苑’的惨祸一定不会发生!”
  兰儿道:“说不定连谷姑姑也赔上一条命呢!”
  枯竹老人大笑道:“不可能!”
  兰儿道:“你老怎可这般相信夏大侠?”
  枯竹老人道:“老夫与夏涤狂虽是见过多次,也很喜爱这年轻人的聪明才智,只是,老夫却一直认为他太傲······”
  兰儿道:“一个人太傲太狂,就不值得人过于相的······”
  枯竹老人道:“那道不见得是了!兰儿,天下极狂极傲的人,也许就是最最值得别人去相信的人呢!
  兰儿道:“竹公公,你以为谷姑姑的离去,才是造成‘惜兰香苑’公案的主要原因么?”
  枯竹老人道:“事实上应是如此!”
  兰儿道:“晚辈的想法不然······”
  枯竹老人笑道:“兰儿,夏涤狂若有谷君兰在身边,他就不会那等大意,和那么消极!一个人最可能的致死之道,就是他自己内心的绝望之情······”
  兰儿又楞了!她没有明到这一点!她暗暗地点头自忖道:“是啊!内心的绝望果真是能造成一个人致死之因······”
  她相信,夏涤狂必然十分爱谷姑姑,而谷姑姑的一怒而去,必然在夏涤狂心中形成绝望了之情······于是,他就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了!甚至,如果想到更残忍些,夏涤狂可能会借死解脱!或者他乃是藉着身死以明志!
  不过,兰儿心中很高兴的是,在“醉枯山庄”之中,她们曾亲口听那展伯骏提及过,夏涤狂并未真死!她秋波略转,笑道:“竹公公,晚辈听说那夏前辈并未身死呢!”
  这回轮到枯竹老人一楞了!他扬起白眉,笑道:“谁说的?夏涤狂被害之事,不是轰传武林已久么?”
  兰儿道:“晚辈和谷大哥,谷姑姑在山东时,听到李含冰前老辈的徒儿展伯骏亲口说出,他正奉命寻找夏涤狂!”
  枯竹老人皱眉道:“展伯骏的话怎可相信呢?”
  兰儿道:“他是展云笙的儿子,这事可能是展云笙要他查访的!”
  枯竹老人大笑道:“这真叫老夫无法相信了!展伯骏的话太去了!”
  兰儿笑道:“谷姑姑却很相信呢!”
  枯竹老人道:“是么?那是因为她跟夏涤狂两人相爱太深……”枯竹老人话音一顿,又道:“昨夜老夫已与无影老人谈及此事,据无影老人所知,夏涤狂的的确确的已被烧死在‘惜兰香苑’之中!”
  兰儿听得不能不信了:“竹公公,夏老人自己也在查探此事么?”
  枯竹老人道:“夏涤狂乃是老人义子,他怎会不查?”
  兰儿道:“那群凶手是谁?”
  枯竹老人道:“夏腾没说!”
  兰儿道:“竹公公,他们的武功难道能高过夏老人么?”
  枯竹老人道:“那怎么可能呢?”
  兰儿一笑道:“为什么老人不替夏大侠报仇?”
  枯竹老人笑道:“杀父之仇,他可要让谷梦远去亲手处所以……”话音倏地一顿道:“兰儿,这事目前你可别对谷梦远讲才好!”
  兰儿皱眉道:“为什么?”
  枯竹老人道:“因为还没有到那时候!此刻谷梦远如果晓得了这件事,他可能会为了亲仇而轻举妄动……”
  兰儿笑道:“不!谷大哥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
  枯竹老人道:“兰儿,所谓父仇不共戴天,任何人,甚至包括圣人在内,他也不可能在骤然获悉之后而无动于衷……”
  兰儿道:“那该怎么办呢?”
  枯竹老人道:“老夫昨晚与夏老人已有决定!”
  兰儿笑道:“竹公公,能告诉我么?”
  枯竹老人道:“据夏老人这些年查探所知,这些杀害夏涤狂的凶手们。都可能要去参加那嵩山少林寺中的盛会……”
  兰儿听得吓了一跳道:“竹公公,他们并非是黑道人物么?”
  枯竹老人道:“不!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黑道人物!”
  兰儿道:“既是黑道人物,怎会去至少林寺呢?”
  枯竹老人笑道:“兰儿,你到底年轻得很……”
  兰儿娇笑道:“本来嘛!”
  枯竹老人一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以为黑白两道之中,就能有什么清晰的界线么?比如现在的李含冰……你认为他是好是坏?”
  兰儿道:“当然是好人!”
  枯竹老人道:“这就是了!很多白道中人,也会是很坏的人……”枯竹老人又是一叹道:“何况,是为了情仇,或是心胸不够宽宏的那些人,当他真正的恨上一个对手时,他也许会只求结果,不投手段的!”
  兰儿笑了;螓首一点道:“竹公公,是不是谷大哥所有的仇人都会到?”
  枯竹老人笑道:“不会的!”
  兰儿道:“那么,谷大哥一旦报仇之时,在嵩山少林寺中如是诛却了几位,别的不会去的呢?岂不是打草惊蛇了么?”
  枯竹老人道:“这一点老夫也想到了!所以,在嵩山少林的中原武林人物齐聚之日,仍然不能动手……”
  兰儿听得发急了:“竹公公,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枯竹老人道:“不久了!只要等到正邪双方在‘天魔教’中决斗之日即可……”
  兰儿一惊道:“谁要去‘天魔教’决斗?”
  枯竹老人大笑道:“中原武林人物都要去!”
  兰儿道:“晚辈记得你老在‘寒碧宫’没这么说嘛!”
  枯竹老人道:“不错,老夫是没说呀!”
  兰儿道:“那为什么又改了计划呢?谁改的?无影老人么?”她迫不急待的一口气问了出来!
  枯竹老人却笑道:“兰儿,这回可不是我们决定的了!”
  “谁决定的呢?”兰儿又迷糊了!
  枯竹老人道:“这是‘天魔教’决定的!”
  兰儿更楞了!
  枯竹老人一笑,又道:“夏腾昨晚告知老夫,‘天魔教’已发出了请谏,邀请宇内同道,于腊八之日,举行‘天魔大宴’……”
  兰儿一听,不禁笑了:“是这样的么?那一定热闹极了!竹公公,他们邀了那些人去?我和谷大哥在内么?”她终究是童心未泯,所以,喜怒之情也变化得极快!
  枯竹老人大笑道:“少得了你俩怎行?据夏兄告知,这次邀请的人数不下百人!而且全是黑白两道中一派宗主的身份……”
  兰儿道:“这太好了!啊……”她突然想起来一件大事般,拍手道:“竹公公,你是说谷大哥在那‘天魔宴’上,可以大快恩仇之么?”
  枯竹老人点头道:“对了!”
  兰儿高兴的笑着,但忽然又摇头道:“竹公公,你刚才说夏老人是受人所托,追踪我们?”
  枯竹老人道:“是啊!他正是受人所而来!”
  兰儿道:“那人是谁?”
  枯竹老人忽然不笑了!深沉的注视着兰儿良久……

  第二三章 群英毕集少林寺
  兰儿眼见枯竹老人沉吟不语,芳不禁心大大一惊!
  她寻思着,这位请得动“无影老人”夏腾来追随谷大哥的人,必将是一位大有来历之人……
  但是,就算是大有来历之人吧!竹公公似乎也不必这等严重的沉吟不语,莫非是这人与我有关么?她想到此处,忍不住脱口道:“竹公公,你老怎的不说话了?”
  枯竹老人目光一黯道:“兰儿,这令老夫为难得很……”
  兰儿心中越发不安了!她柳眉紧锁的有些不耐道:“竹公公,你为什么不说出那人是谁?”
  枯竹老人摇了摇头道:“算了!兰儿,你还是不问的好!”
  兰儿急道:“为什么?”
  枯竹老人道:“老夫……”他忽然向“无影老人”看了一眼道:“兰儿,老夫答应过夏兄,不将此事告诉你们的!”
  兰儿闻言,心中略定,笑道:“真的么?”
  枯竹老人笑道:“老夫若是爱说假话,此时我又何必要这等为难?还不是为了老夫的诺言不容自己破坏么?”
  兰儿笑道:“这人我们认识么?”
  枯竹老人笑道:“别问了!再问下去老夫就要变成不守信誉的人啦!”
  兰儿这才心中大为释然的笑道:“好!我不问,但是……”她伸了伸舌头道:“以后能告诉我吗?”
  枯枯老人道:“且等腊八之后,老夫自会告诉于你!”
  兰儿笑道:“好……”
  枯竹老人此时忽然大声道:“兰儿,我带你去拜见夏老人!”说着兰儿朝谷梦远和“无影老人”夏腾两人谈笑之处走去:“夏兄,这孩子武功如何?过得去么?”人未到,枯竹老人的话音已到!
  那秃顶红面老人闻言大笑道:“霸道得很,老夫却吃不住他了……”
  此时,兰儿和枯竹老八业已走到谷梦远身旁!
  “无影老人”夏腾话音一顿,目光在兰儿脸上一转,笑道:“这妞儿更行!刁钻得可怕!错非是老夫识得她武功路数,她那几手甄老邪的‘破心掌’还真要老夫丢人现眼哩……”
  兰儿的娇靥红了!“老前辈在挖苦晚辈了……”
  “无影老人”笑道:“不!不!老夫说的实话!”
  兰儿低头笑道:“老前辈,晚辈向你老告罪了……”说着就拜了一拜!
  “无影老人”哈哈一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姑娘!你爷爷好么?很久没有见到他了!老夫倒真是想念殊深呢……”
  兰儿知道,这“无影老人”一向有些玩世不恭,是以,他是老一辈人物中,与自己爷爷最谈得来的一位!是以,她未等“无影老人”说完,就抢着说道:“爷爷也很明念你老,可惜晚辈刚才竟认不得……”
  “无影老人”笑道:“是么?你爷爷真在你面前提起么?哈哈……老夫很喜欢你这种极灵的心思!不过,老夫深知,你爷爷不会在你面前提到老夫的!是吗?”
  兰儿的娇容更红了!
  因为,“无影老人”可真是说对了!
  幸而此时谷梦远已向枯竹老人道:“秦老,夏老说他见到过秦姊姊了!”
  枯竹老人一笑道:“是吗?在那里?是不是跟凌倩倩在一起?”
  谷梦远笑道:“不在一起!”
  枯竹老人笑道:“那就好了……”话音一顿,忽然笑向夏腾道:“夏兄,兄弟那孙女儿长得很美吗?”
  “无影老人”大笑道:“很美!很美……”他那秃顶一扬,望着兰儿道:“跟兰儿不相上下……”
  兰儿听得芳心之中升起了一份又羞又喜的激动之情!
  “无影老人”夏腾突然一怔,道:“秦兄,你怎么问起自己的孙女儿美不美呢?难道说你近年未曾见到你那孙女儿了么?”
  枯竹老人大笑道:“夏兄近来怎么健忘了?”
  “无影老人”道:“老夫健忘?秦兄,你……”
  枯竹老人道:“昨夜老夫会将我近年情况告知于你,你怎么会忘记而问我近年曾否见过孙儿之面呢?
  “无影老人”听得恍然大笑道:“秦兄质问得好!老夫果然是有些健忘了——”语音略顿,“无影老人”突然皱起白眉道:“秦兄,目下离少林聚会之日已近,你们是否现在就赶赴嵩山?”
  枯竹老人”道:“是啊!老夫等这就准备前往嵩山一行!”
  “无影老”人道:“秦兄,那天残子的消息,可曾有人说过?”
  “枯竹老人”忽然一惊道:“怎么?那天残子也没有死?”
  “无影老人”笑道:“没死!老夫曾经见到了司徒坤老儿,据他说,昔年在衡山的聚残大会之上,他也仅将天残击伤而已!”
  枯竹老人笑道:“这事老夫到是听说过!断发老儿司徒坤,能够将天残一掌震落到悬崖之下,那也是他的运气······
  “无影老人”道:“天残如果伤势愈出山的话,只怕事情就有些棘手呢!据说这老鬼已把那‘无敌魔罡’炼就了呢!”
  枯竹老人笑道:“是么?那到真值得一斗了!夏兄,你怎么忧愁起来了?”
  “无影老人”道:“天残子手段太毒,不能不令老夫耽心!”
  枯竹老人笑道:“老夫认为这到不必耽忧,以老夫的看法,到是那凌倩倩贱婢,如若与‘天魔教’同流,后果就可虑得多了!”
  “无影老人”大笑道:“秦兄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枯竹老人扬眉一笑道:“事实如此,老夫也不怕夏兄见笑了!”掉头一笑向谷梦远道:“孩子,你跟夏老谈得好象很投缘嘛!”
  谷梦远闻笑道:“晚辈承蒙夏老垂爱,心中万分感激······”
  枯竹老人道:“孩子,夏老与令师齐名,今后你可得向他请教!”
  谷梦远道:“晚辈确有此意!”说着,向“无影老人”一笑道:“只不知夏老肯不肯……”
  “无影老人”大笑道:“孩子,老夫焉有不肯之理?只等那‘天魔教’中的盛宴吃罢,老夫在云南点沧山中等你如何?”
  谷梦远听得心中大喜!但是,他却又摇头道:“夏老,晚辈恐怕不能那么快回至云南!”
  “无影老人”闻言一怔道:“你还有什么特殊的事要办么?”话音一顿,忽有所悟的一笑道:“嗯!老夫随时在点沧山等你前来!而且,老夫欢迎你与兰儿及你的知己们同来……”
  谷梦远俊面微红,他知道“无影老人”误会了!他微微一笑道:“夏老,晚辈离开南海已久,欲待‘天魔教’事了之后,抽空去趟普陀,拜见恩师和五位师兄!”
  “无影老人”哈哈一笑道:“应该去!应该去……”
  枯竹老人适时笑道:“夏兄,你此刻准备往何处去?”
  “无影老人”笑道:“老夫回山!”
  枯竹老人道:“你不去嵩山么?”
  “无影老人”道:“不去了!那‘天魔教’盛宴之上,有你老儿一人已经够叫那些魔鬼们头疼了!何况,李含冰之事,已被你们办妥!如果老夫再去嵩山的话,岂非有些儿太以声势浩大了些么?”
  枯竹老人笑道:“老夫那湘儿呢?现在何处?”他这么问,乃是因为兰儿现此,他可不想因为湘儿的介人,而致影响了她跟谷梦远的感情!
  “无影老人”早在昨夜已经枯竹老人告知一切,他当然了解枯竹老人这种淡然相问的用意,当下一笑道:“湘儿现在黄山曲亮节家中,她于腊八了前自会前去‘天魔教’中赴宴,你老儿不必担心……”
  兰儿此时对于这位秦姊姊的一切,所知虽不太多,但是她已经从谷大哥谈吐了中,获悉他与秦灵湘的感情不错!
  不过,她也从谷大哥的口中,获得了一份对自己的保证,因此,她确信谷大哥纵然很爱秦湘灵,但也不见得会就因为有了秦湘灵而弃绝自己!若是如此,这谷梦远又有何可取之处?她很相信谷大哥!她爱谷梦远之心远甚于一切……
  因此,她才能在近来的这些日子中,变得那么乖顺!比之于见到谷梦远以前,不啻换了一个人!此刻,她已隐约的感觉到,枯竹老人为了自己,竟能的对待自己的孙女,真叫她心中感激不已!
  “竹公公,我们去看看秦姊姊好不好?”她觉得自己应该表明态度了!为了谷梦远,她也不能太过自私!于是,她要求竹公公同去黄山一行!
  然而,枯竹老人却笑了:“兰儿,咱们急什么?迟早会见到的!何况,这儿到黄山有多远?老夫年迈可比不得你们呢?多跑几步路,那真不啻是耍了老夫的命了……”
  枯竹老人话音一顿,兰儿立即笑道:“竹公公,你老别以为我会……我不会的……”她是个女孩儿家,虽然在她的心灵之中,纯洁是从来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但是,在谷梦远面前,她却害羞得厉害……是以,她那句我不会吃醋,终于未能出口!
  枯竹老人听得哈哈大笑!
  “无影老人”也是手抚秃顶,纵声大笑!
  只有谷梦远在微笑!他太感激兰儿的慷慨与端淑!因此,他开口说话:“兰儿,秦老的话不错,咱们既然在‘天魔宴’上相见,又何必多跑冤枉路去趟黄山呢?”
  兰儿闻言笑道:“谷大哥,这可是你跟竹公公两人不愿去的,别你来秦姊姊怪下罪来,你摊到别人身上啊……”她句玩笑开得极好!既扣住了谷梦远,也帮自己逃去了妒嫉之心!
  谷梦远笑道:“兰儿,愚兄岂是诿过之人?”
  枯竹老人也笑道:“老夫又岂是不明事理之辈?兰儿,她这小丫头好刁,居然对老夫这等白发老翁也用起心机来了!”
  兰儿小嘴一翅,红着脸道:“竹公公,兰儿怕秦姊姊将来怪我嘛……”
  枯竹老人笑道:“她敢么?有你谷大哥跟老夫替你撑腰呢!”
  忽然,“无影老人”笑道:“不得了!你这做个祖父的人么可偏心向外?秦湘灵是你老儿嫡亲的孙女儿呢!你不怕伤她的心?而且……”无影老人摇着头,大为不平的又道:“瞧样子,那秦丫头是要被你们欺侮定了吧……”
  枯竹老人闻言怪笑道:“夏兄,你是要给湘儿撑腰了?”
  “无影老人”笑道:“可不?兰儿有福气得到你们撑腰,秦丫头有老夫这独一无二的孤老头子捧场,难道又不许呀……”
  枯竹老人道:“谁说不许,只是别纵坏了那丫头,小心她那亲娘的劣根性血液,在她身上发作起来就不得啦!”
  “无影老人”呵呵笑道:“老夫早就料定你老儿的心意了!果其不然是为了此故……”
  枯竹老人插口道:“夏兄,你料定的是什么?”
  “无影老人”道:“因为那丫头是凌倩倩生养的!”
  枯竹老人豪迈的掀髯笑道:“夏老哥,你真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夫岂是那等人?她母亲有罪并不假,但是女儿却不能跟着她替她受过嘛?”
  “无影老人”笑道:“是啊!凌倩倩固然坏,但湘儿却是无辜的!”话音一顿,笑对谷梦远道:“你说是么?”
  谷梦远笑道:“不错,晚辈正也这么想!”话是说了,但脸却涨得通红!他因为想到这些事都是因自己而引起,尤其是因为牵涉到自己和两个女孩子之间的感情,更令他不住心跳!
  “无影老人”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意,笑道:“孩子,你可得记住,一个人的罪恶和过失,永远只能止于他的本身,他的朋友或者子女,都是无辜的……”
  谷梦远笑道:“晚辈懂得!”
  “无影老人”又道:“孩子,还有一件事,你得记住!”
  谷梦远道:“老前辈请讲!”
  “无影老人”低低一叹道:“男女之间的事,很容易迷乱人,你可要留心些……比如老夫那义子涤狂,就是因为跟你姑姑发生了一次口角,你姑姑一怒而去之后,涤狂这孩子就象变了个人,消沉已极……”“无影老人”又是一声长叹道:“结果,只落得身死‘惜兰香苑’之中!”
  谷梦远突然面色暗了下去!
  兰儿没见过他的悲戚之容,此刻看在眼中,不禁有着无此的深深的感受,那是少见的痛苦的累积……她也心伤欲泪!
  只见谷梦远抬起了头,两眼向天,低低说道:“夏爷爷,你老知道那些在‘惜兰香苑’放火的人是谁么?我要为姑丈报这杀身之仇!”
  兰儿芳心被他这句话激起了一阵震惊!她想说:我知道!虽然我不能说明是那些,但我至少知道不少……她多么不愿骗他啊!可是,她不能说!不能,一千个不能,一万个不能!她无助的望着谷梦远!她的心好难过!
  “无影老人”却笑着答复他:“孩子,老夫非常高兴你这么称呼我……只是,孩子,你姑丈的仇人是谁,老夫还没有查出来哩!”
  谷梦远瞪着眼,他呆呆的看着“无影老人”道:“夏爷爷,我会查出来的!”
  他们都听出了谷梦远这句话中的决心!
  枯竹老人笑了:“好孩子,有志气!”
  “无影老人”却笑着说:“孩子,你会查出来的!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话音一顿,“无影老人”倏地大笑三声道:“孩子,老夫要走了……”
  谷梦远双手抱拳,恭声道:“夏爷爷,我会去点沧山拜侯你老的!”。
  兰儿接口道:“夏爷爷,我也会来!”
  “无影老人”笑道:“是啊!老夫双迎你来……”一抬手,又向枯竹老人一笑道:“秦老哥,有空去蜗居一游吧!”
  枯竹老人笑道:“老夫会来!也许老夫会很快的就来……”
  “无影老人”一笑,秃顶一幌,身形也未会作势,只那么一眨之间,就走了个无踪无影!
  兰儿伸舌道:“好快的身法······”
  枯竹老人笑道:“如果不快他怎会被人称作‘无影老人’呢······”
  离开贺兰山,枯竹老人率领着谷梦远和兰儿直奔嵩山!他们一路之上虽然没有耽阁,但因时日尚早,故而也就随意游山玩水一番,好不自在!
  抵达嵩山少林寺中,离那中原群豪的聚会之期,只剩两天了!
  少林掌门明善大师,亲自到寺外接进枯竹老人一行!并且立即在方丈屋内,举行了一个小小的集会!
  参加这集这会的人,有“赤髯驼翁”古八公,少林掌门明善大师,武当掌门一清道长,华山掌门华元翰、峨眉掌门人恨天姥姥,“惊龙叟”古沐风,和丐帮帮主“秃丐追云叟”凌虚!
  加上枯竹老人、谷梦远、兰儿一共是七人!
  古八公目光向在场之人一转,笑向枯竹老人道:“秦老,五派一帮,只欠峨眉伏虎大师于明天方可到达!至于另外的请的几位,‘东邪’、‘南儒’均已应许,不过,他们都要在‘天魔宴’举行之日,直截赶赴太室峰楚的‘天魔教’总坛所在之地······只是四方大侠之中的‘北病’季承先,却不在他的故居,是以未能够得到······”
  枯竹枯人笑道:“那‘赛华陀病侠’季承先不会来的的了!”
  古八公笑道:“秦老见过他么?”
  枯竹老人笑道:“他在李含冰的‘神风洞’中纳福养病了!”
  枯竹老人话音一落,古八公彷佛这才想起竹枯老人乃是前往“神风洞”打探李含冰虚实的,忙道:“秦老,那李含冰魔头怎么样,是不是真有吞并武森,君临天下武林同道之心?他那居住之处咱们攻得破么?”
  枯竹老人闻言,哈哈一笑道:“李含冰的事,老夫已全部解决了……”
  枯竹老人这句话,使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得心中大喜!
  古八公洪声大笑道:“秦老,真有你的,你老是用什么‘霹雳手段’,降服了这个人间的第一大魔头呢?”
  枯竹老人大笑道:“老夫根本未用‘霹雳手段’啊……”话音一顿,枯竹老人简略地把他和谷梦远,兰儿三人同去长白山以及陪同李含冰清理门户之事说明!不过,他略去了祁连山叩拜“紫云仙府”之事!这一段经过,只听得方丈室内之人,人人为之惊叹不已!
  明善大师合十念佛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李施主比老衲有福多了!”
  武当一清道长也长叹道:“去暴戾之心,能如李老者,举世之中,能有几人……”
  古八公却瞪着双目,满腔怒意的叫道:“秦老,这带恶子劣徒,真是万死难赎其罪……唉,秦老,你怎地不叫谷老弟下手重一点呢?可惜!可惜……”
  枯竹老人笑道:“驼老弟,连李含冰这等魔头,尚有改过向善之日,那展伯骏、李仲又算得什么?老夫认为不必置之死地!”
  明善大师合十道:“老施主之言极是,得放手时且放手!茫茫众生,又有几人在一生之中能够从不为恶呢?”
  古八公笑道:“和尚,驼子是怕这恶徒劣子的恶性难改而已!”
  枯竹老人道:“以李含冰眼下心情之宁溢平和,十之八九是不会再有血腥手段来处置他们,不过,恶子和劣徒两人,这一辈子休想再出‘神风洞’了!”
  古八公笑道:“但愿李老魔至少能废去他们的一身武功才好……”
  枯竹老人笑道:“那也很可能……”话音略顿,又道:“我们还有那些人要来?”
  古八公道:“那‘三阴帮’的帮主‘阴阳剑士’滕雷也决定前来,还有‘嬴海三星’中的‘青冥一怪’、无忧醉叟白皤也可能来,至于‘剑林四绝’却没有任何消息,只怕不会来了……”
  枯竹老人笑道:“只有这些了么?”
  古八公道:“北溟神僧和葛兄前往南海,尚未回来,如若谷老弟的五位师兄能来,则我方声势可谓大极……”
  枯竹老人笑道:“那‘三希快剑’展云笙呢?”
  古八公笑道:“他到也应允前来!”
  枯竹老人微微笑一笑道:“这么算来,加上各派长老,我们的力量也不弱了!”
  古八公道:“对付‘魔天教’应是绰绰有余的了!”
  枯竹老人微微一笑道:“不错,对付‘天魔教’不但是绰绰有余,而且直可说是非常的浪费!可是……只怕那‘天魔教主’身后的靠山……”
  室内诸人听得均是一惊!难道还有什么人在替成世雄父女撑腰?
  古八公道:“秦老,莫非那‘天魔教’中另有什么高人么?”
  枯竹老人笑道:“当然有!否则老夫又何必问来问去我方的人力?”
  古八公楞了!每个人都楞了!他们全都想不出,除了李含冰而外,还有那一个魔头强到能令枯竹老人也担起心来?
  一清道长忍不住问道:“秦老,‘天魔教’中,还有那一位魔头能够有那等厉害?你老是去过太室峰探望了么?”
  枯竹老人笑道:“老夫未去太室峰!不过,老夫在贺兰山遇到了‘无影老人’夏腾,方才得知有这个‘天魔宴’之事,同时······”老人话音略顿,摇头一笑道:“老夫也才知道,‘天魔教’的实力,不可忽视!”
  一清道长默然未语,似是正在全心全意的想着那隐在‘天魔教’幕后有力的魔头,究竟是那一位······
  古八公却笑道:“秦老,那‘天魔教’所仗恃的魔头是谁?”
  枯竹老人道:“你们忘了成世雄的师父是谁了么?”
  古八公一惊道:“天残子吗?”
  一声天残子,果然令方丈室内诸人,全都为之变色!
  枯竹老人笑道:“不是他还有谁?这魔头比李含冰更难斗呢?”
  不错!天残子确是比李含冰难斗!因为天残子是武林中真正的第一魔头!
  古八公皱眉道:“这到需要从长计较、计较了!”他这么一说,众人无不点头称是!
  但是,枯竹老人此刻反到大笑道:“从长计较到可不必,但每位准备与宴之人,却不能不特别小心,他那‘天残夺魄血雾’可不是儿戏······”
  古八公道:“想不到去了一个李含冰,却又来了一个天残子!这武林之中,兀也太多这种魔头了!
  枯竹老人笑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且等大伙儿到来以后再说罢······”
  古八公笑道:“对!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如是只有那一个天残子的话,秦兄自己出手,足可制服得了他了!”
  枯竹老人笑道:“驼老弟,若是昔年,那天残子决非老夫手下百合之将!只是这老魔听说已将‘无敌魔罡’炼就,老夫如想胜他,可能还相当的麻烦了呢!”
  古八公道:“这老魔真已炼就‘无敌魔罡’了!那到真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无敌魔罡”功力,在武林之中,只有传说,从无一人见到究竟厉害到何种程度!
  兰儿和谷梦远在方丈之内,一直未曾说话!
  可是,这“无敌魔罡”功力,却引起了兰儿的好奇之心,她妙目微转,微微一笑向枯竹老人道:“竹公公,那‘无敌魔罡’功力很凶么?”
  老人点头道:“霸道得很哩!武林之中还无人曾经炼成过,因此,这种魔功究竟有多凶,就没有一个人试过!”
  兰儿笑道:“既没有人见到过,也许会传闻失实的!”
  枯竹老人笑道:“据说那‘无敌魔罡’能够在一击之下,令生人成为白骨,而且跟佛门‘金刚不坏禅功’一般,几乎已到了任何武功难以抗衡和伤害的境地······”
  兰儿吃了一惊道:“这么凶呀?真想不到……竹公公,难道这种魔功真无法破么?”
  枯竹老人点头道:“当然有……”忽然,枯竹老人哈哈大笑道:“兰儿,你若不问,老夫险险忘记了……”
  兰儿笑道:“什么事引得你老这等高兴?”
  枯竹老人道:“老夫想起破除那‘无敌魔罡’的武功来了!”
  兰儿道:“真的吗?竹公公,是什么武功呢?”
  枯竹老人笑道:“是‘天璇剑客’于忘机和‘玄冰玉女’夏无尘夫妇所合炼的那一套‘双绝无影剑法’!”
  兰儿大喜道:“真的?”
  枯竹老人道:“当然是真的!不过,这还得配上了两根前古神剑方可!可惜,夏无尘女侠的一枝软剑,未曾览得……”
  兰儿笑道:“我有!”
  枯竹老人闻言大笑道:“那敢情好!”转头向谷梦远望了一眼,道:“孩子,这可得辛苦你俩,加紧的照谱把剑术炼成才行呢……”
  谷梦远和兰儿在枯竹老人的督促之下,终于以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精神,将“双绝无影剑”练熟了!
  这套剑法虽然一共也只有九招,但威力之强,确是罕见!比之枯竹老人的‘枯竹九剑’不知高明多少!
  枯竹老人在看完这套剑法以后,忍不住摇头叹息!不过,他也知道,因为这套剑法乃是合击的剑法,其威力较强,也自是意料中的事了!
  谷梦远和兰儿在经过枯竹老人的细心指点之下,对这套“双绝无影”剑法,不但练得进展极快,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更从枯竹老人的领悟中,找出了这套剑法的精华所在!
  这精华所在,也就是足以破“无敌魔罡”的那看上去形如霹雳一击的“雷霆千震”招数!
  两人直到把这招“雷霆千震”反复演到随心所欲动念即可发出的境地以后,方始停手休息!
  其实,他们根本未曾得到休息,剑术甫成,就已是群聚集的正日了!少林宇内的正殿,摆开了四十九席素筵!
  枯竹老人、谷梦远、北深神僧、“南荒一叟”、兰儿、“无忧醉叟”白皤等人坐了首席!各派掌门和丐帮帮主凌虚及秦啸虹坐了二席!
  “惊龙叟”夫妇、“惊虹掣电剑”司马秦、“赤手屠龙客”凌霄以及各派长老,坐了第三席!
  “三希快剑”展云笙、“醉魔”慕容敬、“西山樵叟”柴健祖孙等人则坐在第四席之中!其余四十多席,多是各派高手及武林豪客!
  酒过三巡,身为主人的古八公,举杯而起,朗声笑道:“三十年来,我武林各派,已因公怨私仇,弄得分崩离析,各自为政,予黑群魔道可逞之机,遂行其这个击破之毒计!洞庭一会,甚至令五大门派掌门人全部被囚,重及至老夫与谷梦远老弟及兰姑娘,追踪至‘寒碧宫’,方始获悉究竟,并蒙祜竹老人及‘西竹’秦兄惠赠解药,救了几位掌门人,并因此事乃由而今之‘西竹’夫人,昔年之红粉魔头凌倩倩而引起,故而枯竹老人自愿挺身出面,为武林正义,约请各位之林同道,至此聚会,商讨降魔卫道大计!驼子奉枯竹老人之命,暂时充当主人,衷心殊感惶惑!唯以武林命脉,击于危发之倾,虽知凶险大计,但亦不敢畏怯!驼子誓以残生,一拼群魔,纵然血流五步,亦不辱男儿汉的大好头颅……”
  他说到此处,大殿之中,响是了一片喝采之声!
  “赤髯驼翁”再度朗声一笑,宏声说道:“天下巧事极多,我们集会此间,准备全力应付‘天魔教’,而‘天魔’群丑,竟然先我们一步,发出请柬,预定于腊八之日,举行天魔宴,对方是否想藉此一宴全面网尽天下豪杰,而独霸江湖,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今日与会之人,来日均是与宴之客,正好趁此时机,轰轰烈烈干他个天翻地覆,若能一举尽灭群丑,则武林之中,从此再保五十年平静,当可拭目而待了……我驼子借少林寺中美酒,再敬诸兄一杯,干此佳酒之后,尚望诸兄多提卓见,以为降魔卫到之大功德,早策必成之道……”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殿内群雄,全都立起,哄然叫好!并且,人人仰首,将杯中的美酒,咕冬一声,吞入口内!
  古八公神目如电的一掠群雄,三度朗笑发话道:“枯竹老人已和谷梦远老弟,甄逸兰姑娘,在半月之前,将武林中最大的危机解决了……”
  突然,“醉魔”慕容敬轻笑一声道:“驼兄,何谓武林中最大危机?”
  古八公笑道:“醉鬼兄,你难道整日泡在黄汤之中,连塞外‘神风牧场’的事,连个耳闻都没有么?
  “醉魔”笑道:“这个到是曾经听说,但依我老醉的看法,区区‘金鞭’李仲,是不足以构成什么危机的!”
  古八公笑道:“是啊!单是李仲,确不足以惊人!但那‘黑水钓叟、鬼怨神愁’李含冰,就能一手掀翻武林的平静了!”
  “醉魔”果然怔了一怔道:“怎么又扯上李含冰呢?”
  古八公道:“李仲是李老魔义子,李仲胆敢妄为,就是仗了义父之名……不过,此事已成过去,驼子在此提出,就是要各位放心,今后我等全力一战的对头,只有‘天魔教’一支了!”
  “醉魔”慕容敬哈哈一笑道:“‘驼鬼’,这事听来到见是受用得很!谅那‘天魔教’中的牛鬼蛇神,皆不过是跳梁小丑,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古八公道:“醉鬼,你说得何等轻松?莫非那‘天魔教’中就不能请来几位惊天动地的魔头与你一战么?”
  “醉魔”大笑道:“不成气候之辈,又能请得那位高人前来?”
  古八公冷笑道:“醉鬼,你可记得令师伯?”
  “醉魔”笑道:“记得!”“醉魔”这一句“记得”已答得非常不豪爽了!
  古八公笑道:“令师伯如果是幕后主持人,醉鬼,这‘天魔宴’是不是就要大大的为了改观了呢?”
  “醉魔”这一下子可怔住了!他看看驼翁半晌道:“真的么?”
  古八公道:“驼子何必骗你?”
  “醉魔”大惊道:“设若天残师伯真的是‘天魔教’的幕后主使,那到真是令人头疼的一件重大之事了!”
  古八公笑道:“是以我驼子才一再浪费唇舌,强调武林正义!天残子的手段,比之李含冰,恐怕要厉害得多多了!”
  古八公这一宣布,对于殿内不知内情的群豪,确是引起了极大的震惊兴不安的骚动……
  天残子的毒辣,令人心颤……
  “醉魔”此刻已笑不出声了!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驼鬼!这可真得要好好计划一下才是!”
  古八公笑道:“可不是?驼子甚望武林同道提供高见……”
  他话音未已,展云笙忽然大笑道:“驼兄,什么提高见低见?这等事只有一句话就可解决,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拚上一拚,又将如何?”
  古八公豪放的大笑道:“老弟,你倒挺合驼子口味……”
  那展云笙的神态,在谷梦远眼中看来,要比那展伯骏狂傲得多多!但是,却也不失英雄本色!
  展云笙听得驼翁之言,大笑道:“那岂不就成了?商量得再多,只怕也不容易有什么结果可言!依我之见,到时不妨各凭武功,一决生死……”
  古八公闻言怪笑了一声道:“展老弟,话也不能这么讲,所谓多算胜,少算不胜!对方既是谋定而动,咱们怎可任意而行?”
  展云笙冷笑道:“依你呢?”
  古八公道:“大家商量商量,推选了一位领头的大伙,统一调配人手,我驼子认为来自日“天魔”一宴,乃是正双方的决战……”
  展云笙大笑道:“驼兄,你是认定这一仗必须谨慎将事的了?”
  古八公道:“理应如此!”
  展云笙目光一转,笑道:“好吧!展某不再反对便是!”敢情他发现很多人的目光,都射出对他不满之色!
  古八公微微一笑道:“展老弟,你请坐……”话音一顿,环目暴睁,又道:“各位,谁还有高见?
  “北溟神僧”忽然合十道:“驼施主,老衲有几句想向施主请教!”
  古八公笑道:“请讲!”
  “北溟神僧”道:“如果天残子重出武林之事属真,老衲愿知道古施主在天魔宴上,准备由何人对付天残?”
  古八公笑道:“此事枯竹老人已有妙策……”
  枯竹老人适时一笑道:“不错,老夫已有妥当安排了!”
  “北溟神僧”道:“既然针对天残子之事,已有妥当安排,依老衲之见,其他细节,也可不必费时讨论!”
  “南荒一叟”呵呵一笑道:“对啊!老朽赞同和尚之言!”
  古八公笑道:“但不知各位掌门人意见如何?”
  少林掌门明善大师笑道:“北溟前辈所见极是!细节之事,大可不必在此讨论!”
  古八公点头道:“既然各位掌门人同意,咱们今日聚会就不必讨论细节,一切调度,听从枯竹老人便是!”话音一顿,他倏地朗声大笑道:“各位至友,但请放怀畅饮,三日之后,驼子深望各位鼓真勇,以偿降魔进道的鸿志!”

  在少林宇方丈隔壁的一间清静禅室之内!枯竹老人和谷梦远对坐灯前,正促膝低谈!
  枯竹老人的神色很凝重!谷梦远的脸色!则是十分幽寂!
  此时,枯竹老人正低声说道:“孩子,你从未有怀疑过你的身世么?”
  谷梦远摇头道:“晚辈从来没有!”
  枯竹老人道:“老夫原本也不知其中一切,乃是前次在贺兰山遇到令祖‘无影老人’夏腾,方知其中因果!”
  谷梦远道:“秦老,这么说,晚辈真是姑姑的儿子了?”
  枯竹老人道:“夏老人不会信口雌黄的!”
  谷梦远低声的道:“老前辈,晚辈今后该怎么办呢?”
  枯竹老人道:“一子双祧,你不必改变什么!谷天民膝下无子,谷氏门中香火,你必须承继不绝……”
  谷梦远目现泪光道:“舅舅……不,爹待我太好了!好得就是他老人家有亲生儿子,恐怕也不会超过对我的!”
  枯竹远人道:“是啊!老夫从夏腾口中已经知道了这些!”
  谷梦远心情沉重无比的问道:“秦老,照你远这么说,为什么姑姑又不会认我?”
  老人笑道:“孩子,她不愿伤害你!”
  谷梦远道:“我是她老人家的儿子呀!天下那有不认儿子的妈?”
  枯竹老人笑道:“孩子,你可别激动!她是为了你好!她不想伤你的心,同时,她也不愿伤她那天民哥哥和嫂子的心!”
  谷梦远道:“真是这样么?”
  远人道:“当然是这样!你不该疑心你娘!”
  谷梦远神思不安的道:“秦老,我该称呼她老人家娘么?”
  远人道:“依老夫看,你大可不必!”
  谷梦远剑眉忽扬道:“为什么?你老要我不孝?”
  枯竹远人笑道:“不!孝思的本质,乃在于听从父母的心意!你娘既然要你把她当姑姑,那你就应该遵命,方可称为尽孝!”
  双梦远怔了一怔道:“秦老,晚辈实在是方寸已乱了!”
  枯竹远人笑道:“孩子,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会乱了心境的,不过,孩子,你表现得比我预料中冷静得多多!”
  谷梦远仍然有些神思愤愤的应道:“是么?”
  枯竹老人一笑道:“的确是你表现得太好……”老人顿了一顿道:“老夫在决定告知你以前,老夫曾极为耽心,怕你听到这个消息,会使你整个的崩溃了……”
  谷梦远摇头道:“我不会!因为我已经很习惯于现在的名份!”
  老人笑道:“是啊!现在我当然相信的了!可是,在我告诉你之前,我却很难作这种如意的打算!
  谷梦远凄然的笑了一笑!
  枯竹老人道:“孩子,你现在是不是很平静?”
  谷梦远有些茫然的应道:“你老认为晚辈不平静么?”
  枯竹老人笑道:“不!老夫认为你外表很平静!”
  谷梦远低声道:“秦老,晚辈内心并不十分激动!只是,晚辈觉得这事来得太突然了一些,是以不易适应而已!”
  枯竹老人笑道:“老夫几乎忘了!孩子,你已炼就‘无我禅定了!”
  谷梦远点头道:“晚辈迄舞大成!”
  枯竹老人笑道:“那已经很够了!”
  谷梦远的心境,此刻已是大定!他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突然问道:“秦老,夏爷爷可曾说出晚辈杀父的仇人是谁?”
  枯竹老人早已料到他会问及此事!何况,他也准备在今晚把一切都予说明呢?因此,他微微一笑道:“夏兄虽然说及,只是有些语焉不详!”
  谷梦远皱眉道:“夏爷爷没查明么?”
  枯竹老人道:“夏兄乃是与尊师同名高人,这点小事怎会查不出来!”
  谷梦远道:“为何夏爷爷却又语焉不详呢?”
  枯竹老人道:“他大概是不想让你知道吧!”
  谷梦远笑了:“夏爷爷已经试过晚辈武功,难道他还······”
  枯竹老人道:“孩子,他老人家确是不放心呢!”
  谷梦远道:“秦老,夏爷爷未免太小心了!”
  枯竹老人道:“这可怪不得他!他怎能让你涉险?”
  谷梦远笑道:“晚辈又岂是轻易涉险之人?”
  枯竹老人笑道:“孩子,你自己说的可算不得数!”
  谷梦远摇头道:“秦老,我很奇怪,这个世间上的事有时真怪,自己本人说的常常不会会被人相信,而别人说的,却又那么容易被人相信!”
  枯竹老人笑道:“孩子,你有些愤世么?”
  谷梦远道:“不!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枯竹老人道:“那到不必奇怪,因为一个人能够做到不疑心别人,是非常困难,除非那人是个圣哲!
  谷梦远笑道:“世间那来那么多圣哲?而且——”他皱起了剑眉,心中怔怔地:“秦老,我总认为一个人说实话或是不以猜疑之心对人,就能算为圣哲,那圣哲岂非又太简单了么?”
  枯竹老人听得呵呵笑道:“可不是么?就是越简单平凡之事,越是容易做到!”
  谷梦远摇头道:“秦老,我实在不懂做人为什么要用自己给自己添这么多麻烦干吗?”
  枯竹老人笑道:“这就是造成疑心的根源所在了!人都是有他与天俱来的劣根性的,这劣根性的根源是好奇心……”
  谷梦远道:“秦老,这好奇心怎能变为劣根性呢?”
  枯竹老人道:“好奇心的目的乃在穷根究理,从好的地方想,它能使一个人向上奋进,成就不凡事功!”
  谷梦远笑道:“坏的方面呢?莫非就会形成互不信赖了?”
  枯竹老人道:“确是如此……”老人忽然摇头一笑,又道:“孩子,这种人生的大道理一时是搞不清楚的,我们别在这上面空费唇舌了!到是你这复仇之事,不能不慎重的作上一番研究!”
  谷梦远道:“好吧!你老先得把仇人是谁告诉晚辈!”
  枯竹老人笑道:“你怎能要老夫指出仇人是谁?”
  谷梦远笑道:“秦老,晚辈相信你老早已知道了!”
  枯竹老人望着谷梦远摇头道:“孩子,你怎会这等肯定说老夫知道?”
  谷梦远笑道:“从你老神色之中看得出来!”
  枯竹老人大笑道:“老夫什么地方令你起了疑心?”
  谷梦远笑道:“晚辈并非起了什么疑心,而且你老的语气之中,就已隐隐约约的包含了这一切了……”
  枯竹老人笑道:“孩子,你精灵得很!”
  谷梦远笑道:“你老过奖了!”
  枯竹老人低低一叹道:“孩子,看来老夫是瞒不过你的了!”
  谷梦远道:“你老可别怪罪!”
  枯竹老人道:“孩子,你既然能炼成‘无我禅定’,想必也能做到动心忍性,不因小忿而害大计吧?”
  谷梦远笑道:“晚辈尚信能够做得到!”
  枯竹老人道:“孩子,老夫得先把话说明,你如答应,老夫自会告知你那杀亲仇人都是些谁的否则······”老人摇头一笑头道:“孩子,你可别怪老朽不说了······”
  谷梦沅道:“你老要晚辈答应什么呢?”
  枯竹老人道:“知道仇人是谁以后,只时不许你出手报仇!”
  谷梦远一怔道:“为什么?”
  枯竹老人道:“老夫曾告诫于你,不可因小忿而乱大计,孩子,你得知道,武林大事终比你私仇重要呢!”
  谷梦远一惊道:“莫非晚辈仇人之中有那白道人物么?”
  枯竹老人黯然点头道:“正是!”
  谷梦远目光之中现出了一派不屑之色道:“这种人物也不值得为他们隐讳么?秦老,晚辈实在是不懂,象这些暗箭伤人之辈,怎能算得白道人物?”
  枯竹老人道:“知人知而不知心!白道人物与黑道人物的分野,是微乎其微的!而且,一般多系看他的出身而说的!”
  谷梦远笑道:“秦老,你老不觉得这以太荒谬么?”
  枯竹老人笑道:“老夫焉有不知之理?但在真象未被揭穿之前,我们没有理由去自己残害自己的阵营的!”
  谷梦远恨恨的苦笑道:“看来晚辈是非得答应不可了?”
  枯竹老人道:“这也在你,如果你不答应,老夫怎可勉强于你?”
  谷梦远失笑道:“但你老却不会告知晚辈仇人是谁?”
  老人笑道:“那也不一定,只是,我或许会迟些日子再……”
  谷梦远道:“秦老,你老明知晚辈此刻已心急如焚······”他忽然长叹一声,道:“秦老,我答应你老,在‘天魔宴’上再向他们寻仇,你老同不同意呢?”
  枯竹老人道:“好吧!”
  谷梦远笑道:“你老快说呀!”
  枯竹老人笑道:“孩子,你可要守信啊!”
  谷梦远道:“晚辈岂是失信之人?”
  枯竹老人点了点头,低叹一声道:“老夫相信得过你······”话音一顿,忽然面现怒容的说道:“孩子,你想必知道这有关于你娘的往事吧?”
  谷梦远道:“归大化、沈三胜两位前辈,曾告知晚辈不少!”
  枯竹老人道:“这就对了!这杀了你的父的仇人中,就有昔年你爹娘的旧友!”
  谷梦远楞了:“是‘剑林四绝’中人?”
  枯竹老人道:“不,是那‘七星伴月’中人!”
  “哦······”
  枯竹老人沉声吟道:“第一个,是那‘一剑震神州’成世雄!”
  谷梦远道:“很好,晚辈必手刃此獠!”
  枯竹老人道:“还有那展云笙······”
  “他也是?”谷梦远震惊了!
  枯竹老人道:“丐帮之中,有一位‘五杖通天’车逸,和今日抵此的‘醉魔’慕容敬也都曾经参与!”
  谷梦远冷冷一笑道:“这些不都是成名已久之豪杰么?”
  枯竹老人道:“越是成名已久,越会做些伤天害理之事!”
  谷梦远道:“秦老,还有么?”
  枯竹老人道:“有,‘天魔教’中的池三娘乃是主使人之一!”
  谷梦远突然脸上变色了!他惊叫一声:“池三娘么?”
  枯竹老人一怔道:“你认识她?”
  老人非常奇怪他为什么会如此失措?池三娘又能与他有什么特殊关系呢?
  谷梦远皱眉沉思道:“晚辈不认识她!但是……秦老,这事情叫晚辈真棘手了……啊!秦老,这池三娘是不是‘九天神煞’池仲魁的女儿?”
  枯竹老人也忽然明白了!心中叫着:好一个恩怨分明的孩子!老人点头道:“不错!她正是池仲魁的女儿!”
  谷梦远的脸色,变得无比的凝重,痛苦!他竟然良久,良久无言以对!
  枯竹老人微微一叹道:“孩子,还有哩!老夫那妖媳凌倩倩也是其中之一!”
  谷梦远沉重的脸色,变得更凄苦了!他想不到秦湘灵的母亲也是……恩怨……情仇……他几乎迷失了!
  枯竹老人淡淡一笑道:“孩子,你为难了?”
  谷梦远有着一份无助的情思,他呆呆的思着,也答着;“秦老……晚辈方寸已乱!”
  枯竹老人笑道:“不可乱!孩子,你得振作起来才能面对你的恩仇!大丈夫行事,但求问心无愧足矣!”
  谷梦远三履斯言,摇头苦笑道:“秦老,这太令人作难啊……”
  枯竹老人笑道:“天下事有几椿能尽够如人意?孩子,你得想开点!是仇,要报;是恩,你要还…”
  谷梦远点头,道:“晚辈知道,但是,这就很难取舍啊……”
  枯竹老人长叹道,“孩子,有许多事永远是难以取舍的!天下之大,事态之多,常会出乎你的想象之外,只能存乎一心的但仰无愧苍天,俯无怍于世人足矣……”
  谷梦远沉思有顷,忽然长笑道:“秦老,晚辈也许是懂得了……”
  枯竹老人会心的笑了一笑,伸手按着谷梦远肩头道:“不必委曲自己,但是,孩子,也不可太放过强仇,一切都要能做到平稳适当才好!”
  谷梦远感激的望着老人!良久!良久!他双自中有点点泪光!这一晚,对他是如此的重要!如此的新奇,和如此的沉痛!他宛如经历了一场梦幻!这梦,使他的人生整个改观!
  “我会做到恰如其份的……”他呢喃着!
  枯竹老人伸手一弹,豆灯立灭!黑夜扑进室内!室内有老人的一声低叹:“孩子,养神调气要紧,我们还有一场坚苦的血战……”

  第二四章 快意亲仇剑梦残
  腊八的早晨!高山的气温很低,寒气侵人肌肤,积雪未消,朔风割人!
  但是,冒着那寒风积雪,而奔向太室峰的武林豪客,却一群又一群的推近了“天魔教”总坛!
  从太室峰对面的少室峰麓,那座千多年来,掌执武林牛耳的古刹“少林禅寺”之内,快步出了大批英豪人物!
  领头的,是高大魁梧,扛着木杖的“赤髯神驼”古八公!依次跟随各派掌门人!然后,又是三山五岳的武林大豪!他们在少林的僧侣的静肃行列中,缓步离去。
  长长的人群中,变得淡淡地,小小的,消失在山麓的古木业林之畔!
  这时,从少林寺的正门之中,又走出了几个人影!枯竹老人当门而立!车在他身边的,是谷梦远和兰儿,身后,有“北溟神僧”和“南荒一叟”!
  站在门内恭送的,是少林寺长老智真大师!老和尚合十而立,神态肃穆!
  枯竹老人含笑挥手道:“大师,当心‘天魔教’的诡谋,寺内要留心些!”
  智真大师肃容应道:“老师主珍重!贫衲当心便是!”
  枯竹老人微微一笑,这才领着二老二少走去!
  “天魔教”总坛相距少林不远,是以谷方在这几天的一切动态,似乎两下里都相当的了然于胸!
  不过,双方虽然剑拔弩张,而终能保持了君子风度,未曾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故而引起双方事前冲突!当然,这平静即将被击碎了……

  “天魔传”的总坛。这是一栋宽敞宏大的豪华庄院!原本是成世雄修建来用以退休林下,怡养天下年之用!而现在,却是成了一教的总坛!
  倚山背林,曲抱迥环,到是一个大好的所在!此刻,在大庄之前,那占地百亩的草坪之上,搭起了一座约三丈木的台,木台面积,宽直几达两亩!
  木台之上,空空荡荡,了无一物!
  只是在那正面台柱之上,悬了一封竹制对联!
  “天下豪杰皆吾友,魔林点将独称雄!”
  好大的口气!兰儿几乎失声大笑!
  在木台的四周,筵开百席以上,三山五岳,八荒四海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已将这筵席坐得满满!
  虽然这酒筵并未作过明确的划分,那些该是正派人物所坐,那些是邪派人物所坐,但是暗中却已是壁垒分明,丝毫不会紊乱!
  除面对木台正中的五席是用来安排黑白两道一派宗主和长老们的坐位外,左边的那些席,是由黑道人物所占据!而右边的数十席,则是由各门各派门下及白道人物所占据!
  这时离正午尚有一刻光阴!
  那正中五席,除了留给主人一席外,其外四席均已满座!
  这第一席之上坐的是枯竹老人、谷梦远、兰儿、“北溟神僧”、“南荒一叟”、“邪侠”甄九、“抱剑弹冠客”展玉成、“云山布衣侯”夏之扬八人!
  第二席是“赤髯驼翁”古八公、“醉魔”慕容敬、“无忧醉叟”白皤,“三希快剑”展云笙、“竹侠”秦啸虹、丐帮帮主“秃丐追云叟”凌虚,以及“昆仑”、“峨嵋”两位掌门!
  第三席则坐的是少林掌门明善大师、武当一清道长、华山掌门“梅剑金指侠”华元翰、“惊虹掣电手”司马秦、“赤手屠龙客”凌霄、“西山樵叟”柴健、“惊龙叟”古沐风等!
  第四席是“六指神姥”武梅、柴青萍、“独臂震九洲”归大化、“五杖通天”车逸、少林长老智一、武当长老玉慧真人、昆仑长老大化禅师、“三阴帮”帮主“阴阳剑士”滕雷!
  第五席则是主人的席位,此时只坐了四个人!
  这四位是‘秃叟’沈三胜、‘白衣红线’费娥、野僧未戒,‘碎心手’陈琳。
  盛宴尚未开始,场中一片嘈杂之声!
  谷梦远睁大着一双神目,不停的打量四周!他寻遍了整个人群,却未曾发现他要找的人!
  秦湘灵不来了?她不会不来的啊!夏爷爷说过她会来!然而,时间已到,为何尚未见到她的倩影呢?
  他也许脸上表露得太多,因而令他那两位昔日盛名尚在枯竹老人之上的师兄心中不安了······
  ‘抱剑弹冠客’展玉成低声笑道:“小师弟,你有什么心事么?’
  “云山布衣候”夏之扬也极为关心的问道:“小师弟,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人?”
  谷梦远听到两位师兄的关怀询问,不禁心中大为感愧!他觉得自己太以失态了!他讪讪地笑道:“两位师兄关怀小弟,实令小弟愧疚……”
  “抱剑弹冠客”笑道:“小师弟,你八成是在找什么人!不能说出来么?”
  谷梦远笑了一笑,未能立即作答!
  可是,坐在他身边的兰儿却笑道:“谷大哥是在找秦姊姊!”
  “云山布衣候”笑道:“兰姑娘,他找那一个秦姊姊呀?”
  兰儿道:“竹公公的孙女儿秦湘灵,听说她要跟黄山‘赤松医隐’曲老一道来此,参加盛宴的!”
  “抱剑弹冠客”闻言笑道:“真是跟曲亮节一道么?”
  兰儿笑道:“我们遇到‘无影老人’,他老人家说的!”
  “抱剑弹冠客”笑道:“夏老人的话,想必不会错!可是……”他望着“云山布衣侯”道:“夏兄,这事只怕又有了麻烦了!”
  “云山布衣候”道:“如若那孩子就是秦湘灵,这事自然又另生枝节了!”
  这两位高人的一番对话,直把满桌之人弄得如坠五里雾中一般!
  “邪侠”甄九怪笑道:“敲帽子的,你把话说明白点可好?当着这么多人,你只顾跟穷酸打哑谜,真憋得人难受!”
  “抱剑弹冠客”摇头笑道:“邪九,你这毛病大概进了棺材也改不了的了!”
  “邪侠”笑道:“毛病改了,我这招牌岂不也哑了!”
  “抱冠弹冠客”大笑道:“是啊!这怪不得你······”话音一顿,又道:“我与夏兄在路上碰见了曲亮节了!”他这句话扣住了全桌人的心神!
  兰儿更是脱口叫道:“你老骗人!他们根本没来哩!”
  “抱剑弹冠客”一双星目一翻道:“邪九,听听你这孙女儿的口气吧!到是一脉相传,逼人逼得紧紧地呢!亏你调教得出来啊······”
  “邪侠”大笑道:“就算是金字招牌如何?”
  顿时,连那严肃的“北溟神僧”都忍俊不禁了!
  “云山布衣侯”摇摇头道:“展兄,如若那女娃儿果是秦湘灵,只怕他道已陷身于‘七绝嫦娥’凌倩倩的牢笼中了!“
  一直未曾说话的枯竹老人,忽然变色道:“这妖妇也来了?”
  “抱剑弹冠客”点头道:“老夫与夏兄在路上遇见了他们三人同行!”
  “南荒一叟”惊道:“糟了!曲亮节一定被那妖妇制住了!”
  “北溟神僧”高宣佛号道:“看来曲施主是被她制服了······”
  谷梦远的脸色,在他们的话声中瞬息万变!他感到非常的迷惘······他更感觉到自己面临了更大的困扰!
  凌倩倩如果控制了秦湘灵,自己又将何去何从?视秦姊姊如同陌路么?不!她是无辜的!
  从凌倩倩身边抢过她来?办得到?还是办不到呢?他完全迷眩了!迷眩得几乎忘了此刻身在何处!
  枯竹老人怜惜的望着他,笑道:“孩子,你怎么了?”
  谷梦远一怔道:“我……我没有什么!我只是耽心秦姊姊会受害……”
  枯竹老人道:“她不会!有我们在,那妖妇不敢怎么样的!”
  谷梦远凄凉的笑了一笑道:“但原如此……”
  “抱剑弹冠客”笑道:“小师弟,你得静下来调息一下了!如若那天残子出现的话,愚兄等已决定不出手斗他,所以,这最最坚苦的一战,是在你跟兰姑娘的身上……”
  谷梦远闻言悚然一震道:“师兄金言,小弟记下了!”
  “云山布衣侯”夏之扬也笑道:“小师弟,扬名天下,快意恩仇,端看今日一役,愚兄深信小师弟必能光大师门声望,不让愚兄等失色!”
  谷梦远更是心中忐忑乱跳,连忙应道:“小弟敢不全力以赴……”说罢,果真双目一闭,就在酒席宴上,调心养气了!
  兰儿看得暗暗一笑,因为这对付“天残老魔”之战,也有自己一份,是以,她也跟着谷梦远一样,闭目调息!
  就在两人气运一周天,神游十二重桥之际,那座庄院之内,已传出了一声清亮的钟响!
  午时正到!那敞开的庄门之内,缓缓的走出九个人!
  为首的,是一位体形魁梧,一头红发,眉如重枣,目光如炬,鹰鼻大口,穿着一身火红长衫的老人。
  “天残子!果然是这老魔头!”
  枯竹老人发出一声惊叹!随在天残子身后的,是位相貌堂堂,阔面大耳,神态威严的中年书生,被武林中称为“一剑震九州”的成世雄!
  成世雄左侧,是凌倩倩和秦湘灵!以及一位中年美妇,这美妇正是成世雄的姘妇池三娘!
  右侧是“天魔教主”成玉娇和一位古稀老僧,一位望之宛如神仙中人的白发白髯的黄冠老道!
  这一僧一道,又引起了枯竹老人的低叹:“想不到!少林高僧智通大师和武当长老玉鼎真人,居然也被成世雄据为己用,这小子门道还真不少……”
  “云山布衣侯”一笑道;“智通、玉鼎在此,到令老夫有些手痒了!”
  “南荒一叟”葛负翁笑道:“这批货色,大概还不必劳动夏兄大驾吧!老朽与北溟,到正好一人一个,从从容容的打发!”
  “云山布衣侯”笑道:“葛老弟,你要抢生意,老夫也只好袖手了……”
  谈笑之间,天残子一行已登上了木台!而酒菜肴馔,也由百名左右健仆,迅速的送到各桌!
  这时,木台之上,也摆了一桌!天残子高居上座,一付目中无人之态!
  枯竹老人看得皱眉道:“这老小子架子到不小!”
  “抱剑弹冠客”笑道:“可惜他活不长了,否则,这点儿威风老夫都不许他过!”
  “北溟神僧”笑道:“施主火气不灭当年啊……”
  “邪侠”忽地咧嘴一笑道:“和尚,这叫做是可忍?孰不可忍!凭那天残子,他也配在老夫等人之前高居台上么?”
  “南荒一叟”一笑道:“当然不配啊!可是……看在他死星照命份上,咱们就恕过他这最后一遭也就是了!”
  这时,那“一剑震中州”成世雄已举杯而起!他大步走到台口,目光向四外一转,朗声笑道:“天魔一教,乃是在下小女玉娇所手创,创立因教之旨,乃是连络天下豪杰之士,一流武林人物,共尊在下恩师,为武林盟主……”
  突然,台下拱起一片叫好喝采之声,不过,在另一面却命暴发了一阵嘘嘘叫骂之声!
  成世雄面色镇定,哈哈一笑,又道:“今日这天魔大宴,就是邀请之天下同道,饮宴太室峰下,以成结盟及推定盟主之宴!”
  他话音整了一顿,台下又是一片怪叫!
  成世雄目光一转,大声道:“本教意欲一统武林之举,用心极为善良,各位当不会忘记,武林之中仇杀纷争,皆因未能一统而起……”
  “放屁……”不知是谁骂了一声!顿时,白道群雄的席上,叫骂之声不绝如缕!
  成世雄不愧枭雄之才,充耳不闻的大笑道:“各位少安勿燥,且容在下把话说完如何?”他这句话到是很有效,台下群豪,到是安静不少!他朗声一笑,说道:“天魔教虽欲助武林人物免除大劫而发起一统之议,但深知武林人物桀骜不驯者极多,要想人人心服口服,不免要有一场流血之争,故而,今日盛宴之上,举凡不愿之人,皆可提出异议,不过,这提出异议之人,必须有过人之能方可,否则,如果此人武功不足胜过本教之人,则……”
  他话音未落,“无忧醉叟”白皤大叫道:“成世雄,你这话大不公平!”
  成世雄目光在白皤脸上一转,笑道:“白兄何出不公之言?”
  白皤叫道;“你说反对之人要胜过你天魔教内之人,到底有个限制和标准无有?否则,你们来个车轮大战,又将如何呢?”
  成世雄哈哈一笑道:“白兄别忙动怒,此事兄弟尚有交待!”
  白皤怪笑道:“那就请快,否则只怕没有人愿听了!”
  成世雄一笑道:“白大侠所提及之事,在题有所说明于下,凡有反对此一提议之人,可以上台较技,本教指定武功相当之人,或是由对方指名挑战本教一人均可,如果得胜,则由本教再选一人应战,倘能两战皆胜,则本教决不阻拦,任凭此人自行离去,如是两战败一,则此人就得承认本教意见……”
  白皤哈哈大笑道:“好主意,听来果然公平的很……”
  成世雄不理会白皤的讽笑,再度大声道:“在下尚有一点要在此说明,各位之中,有些位不免彼此之间有些仇恨,今日此宴之上,就可凭由各位自行化解……”
  白皤三度叫道:“好主意!借刀杀人之计……”
  成世雄置若罔闻的一笑道:“各位解决恩仇之战,本教派人担任公评,绝不偏袒任何一方,此点在下相信各位定能相信得过……”话音一顿,成世雄举起手中金杯,笑道:“在下代表‘天魔教’先敬各位一杯!”说罢,举杯饮尽!
  台下群豪在一阵哄叫声中,也各自干了一杯!
  成世雄微微一笑道:“酒过三巡,即是各位行动之时,在下先行告退!”身形一转,走回木台席上!
  枯竹老人此时一笑道:“这成世雄果然包藏祸心……”
  “邪侠”甄九冷笑道:“这种人实在饶他不得!少时老邪就要斗他一斗!”
  “云山布衣侯”笑道:“老邪,咱们今天只需要看看,根本不必动手啊!”
  谈笑之间,酒已过了三巡!
  枯竹老人目光一转,笑道:“今日之事,不必伤人太多,擒赋擒王,击倒他们那几个老的,其他的妖魔小丑就无所用其奸巧了!”
  “北溟神僧”道“老施主之言极是……”
  武当掌门一清道长忽然在另一桌上向枯竹老人道:“秦老,贫僧与天魔教主有一掌之仇,贫道意欲上台向这成玉娇讨还,秦兄可否赐允?”
  枯竹老人笑道:“掌门人请便!但得小心那丫头诡计!”
  一清道长应了声:“多谢秦老!”
  身形一闪,平空飞向木台之上!
  台下黑白两道的高手,目睹武当派掌门人一清道长第一个飞身上台,不禁全都大出意外!
  连那成世雄也自为之微微变色!当然,此时只是成玉娇心头明亮!
  一清道长上得木台,目光如电射向“天魔教主”成玉娇,先是朗声一笑!继而才大声喝道;“成姑娘,洞庭湖上承蒙暗补一掌之恨,贫道耿耿于怀,趁今日之宴,贫道要向姑娘讨还些公道了!”
  一清道长话音一落,很多参加过洞庭盛会之人,这才恍然大悟,那日一清道长原来着了站在自己一边的人的偷算!
  “大魔教主”成玉娇冷冷一笑道:“掌门人划下的道儿,不教主无不奉陪!”说着,大步走向台中。
  一清道长正红肃容道:“贫道今日上台除了要向姑娘讨回一掌之恨以外,还有一点也得说明:贫道决不容尔等独霸武林!”他这几句话说得快捷有力,铿锵有声!
  成玉娇嘿嘿一笑道:“妾身早知掌门人必有此语!”
  她本人生得甚美,虽然比不上秦湘灵的高贵雍容和兰儿的清新洒脱,但却也有一股魅人的引力!可是,她这说话的声音和面色,却化美色如寒冰一般!
  一清道长哈哈一笑道:“成姑娘既然知道就好!”语音一顿,突然低喝道:“姑娘请亮剑!”
  成玉娇知道一清道长身为武当掌门,剑上功力十分了得,因而不敢托大,闻言冷冷一笑道:“掌门人也请!”
  “呛——啷——”长剑已自出鞘!
  一清道长目光一亮,伸手拉出松纹古剑,笑道:“姑娘请!老天托大几岁,姑娘如若不肯动手,只怕我们这一场就打不起来的了!”
  成玉娇那双水汪汪的大眼一阵眨动,忽然格格一笑道:“好!妾身有僭了……”
  晶光乍现,举剑平胸刺来!一清道长微微一笑,伸剑斜拍而出!
  两剑触触即开,成玉娇又是一阵格格娇笑,剑出如海,自四面八方,向一清道长攻来!
  一清道长呵呵一笑道:“好剑法!”
  长剑闪制,“太乙通玄剑”法中的一招“天绅四曳”,洒出满天剑影,迎向成玉娇的攻势!
  “抱剑弹冠客”微微一笑道:“夏兄,这小道士近来高明了不少!”
  “云山布衣侯”笑道:“他已经六十出头了!展兄,若是再无精进,这武当派的掌门又怎能落到他的头上呢?”
  枯竹老人也呵呵一笑道:“展兄,你把他还当作五十年前的小道士么?光阴弹指,你没见我们都已须发皓然了……”
  “抱剑弹冠客”一笑道:“是啊!我们到真是老迈了!”
  “南荒一叟忽然道:“这成玉娇的剑法好辛辣啊!只怕一清道长非其敌手……”
  枯竹老人摇头道:“一清若能沉气相待,百招之后,当可获胜!如若不能抛却嗔念,只想速战速决,那就难讲了!”
  “云山布衣侯”笑道:“一清必败无疑!他表面虽心平才和,实则内心甚为激动,这正犯了用剑之大忌了……”
  枯竹老人似也看出了危机,目光一转,向秦啸虹道:“虹儿,你少时留心接应一清,莫让伤在对方手中!”
  “竹侠”秦啸虹起身应道:“孩儿遵命……”
  这时,台上激斗的百人已近百招!成玉娇的剑势,竟是越来越见犀利!
  一清道长则因心中求胜过切,越战越显出了支绌!
  陡然,成玉娇身形一扭,快速无比的飞向一清道长身后,只见那剑光似雪,漫天飞舞而下!同时,发出一声清叱:“撤剑!”
  任凭一清道长何如闪避,竟然难逃失剑之辱!
  “当……”松纹古剑跌在台上!
  一清道长双目一闭,清泪已顺脸而下!
  眼看成玉娇的长剑就要临头,蓦地一条人影如飞而至!
  “滚开!”暴喝声中,一掌将成玉娇击退三尺!
  群豪心中一凛,谁有这等功力?举目望去——
  一清道长的身边,赫然出现“玉金刚竹侠”秦啸虹!
  此时,一清道长心中真是难过已极!他觉得自己身为一派掌门,居然落得两番受辱,直是生不如死,老道心念至此,竟然一抬手直拍天灵……
  秦啸虹早已防了他有这一手,睹状之下,一抬肘就撞上了一清道长的“曲池穴”,两手一挽,抱起一清,跃下台来!
  台上,刻下了呆呆而立的成玉娇!
  枯竹老人忽然一笑道:“孩子,你去把这教主打发了吧!”
  谷梦远笑道:“晚辈早就想请命了……”
  枯竹老人笑道:“你最好在三招之内取胜,以威力镇住群魔,然后,你可指名先向天残子索战,由兰儿与你同上,用‘双绝无影剑’法破了老魔‘无敌魔罡’以后,老魔如果遁走,你们就不必管了,自然会有人去取他的性命……然后,你就可以快意私仇的了……”
  谷梦远笑:“晚辈不必伤他么?”
  枯竹老人道“不必,他‘无敌魔罡’一破,凭‘北溟大师’和‘南荒一叟’两位,也是够消磨此贼了!”
  谷梦远向兰儿笑了一笑道:“记往啊!愚兄先去……”
  双臂一振,他竟笔直的拔高有七丈之多!然后,身形一偏,飘飘地飞上了木台!
  他这一手轻功,就已够台上台下的人呆了!身形落实,立眼朗声道:“成教主,洞庭一别,教主的剑道更精进不少了!”
  成玉娇发觉这飞身而来之人,竟是谷梦远,不禁芳心之中大大的为之一震!她领教过他的武功!自己不是他的百合之将!但是,她却决无后退之机!妙目微转,笑道:“谷少侠,你也反对武林一统么?”
  谷梦远笑道:“不错!在下先向姑娘讨教几招,然后再向令师祖天残子邀战一场,如果在下获胜,姑娘,你们这天魔教得解散!”
  成玉娇听得心中大大一惊!
  这谷梦远太狂了!不错!确是太狂了!台下没有人不在暗指他狂!
  试想天残子是何等魔头,你也敢挑战?
  天残子却高居台上哈哈怪笑不已!“小孙儿,这小子狂得比老夫还甚呢!你可得好好的教训教训他才是呢……”
  成玉娇恭应道:“孙儿知道……”长剑一扬,向谷梦远道:“请!”
  谷梦远笑了,慢慢自肋下取出那支“玄冰剑”!
  古剑出鞘,光彩惊人!只见他略一振动,剑上光芒已长达尺许!
  突然,天残子大叫一声道:“好小子,你这是什么剑?”
  谷梦远哈哈一笑道:“老魔头,他很识货,这是‘玄冰剑’!”
  天残子楞了一楞道:“玄冰剑?于忘机的?”
  谷梦远道:“正是!”
  天残子目光一转,向成玉娇道:“小孙儿,你退下来吧!你打不过他!”
  成玉娇纵有怯敌退避之心,此刻听到天残子的这句讲,可也拉不下一教之主的脸,退下去了!她转身一笑道:“公公,我非斗他不可!”娇躯一转,举剑就刺!口中喝道:“看剑!”
  谷梦远不闪不避,举剑一撩,笑道:“姑娘,三招之内我要你服输……”
  谷梦远这支神剑如是碰上了成玉娇的长剑,成玉娇的长剑必将折断,因此,他眼见双剑即将相距的刹那,突然收剑后退一步,笑道:“姑娘,我不削你剑,当心了!”话音一落,陡然发出一招!口中又叫道:“第一招:‘天风竹影’!”
  成玉娇但感满天皆是光彩,自己长剑竟不知向何处递出!娇躯一拧,足踏七星,就待避让!
  可是,“嘶……”她那黑色罗衫,已撕裂五尺!
  谷梦远哈哈一笑,第二招跟踪发出:“第二招:‘竹映明窗’!”
  成玉娇但见剑势如虹,搂曳而来!自己伸手举剑一拦,眼前剑影忽敛,却又耳后风生,青丝已散!
  敢情谷梦远这一剑已削断了她三绺青丝!
  谷梦远根本不容对方有痛苦的机会,第三招随手再发。“试试我第三招之‘千篁解箨’!”
  厉啸风生,寒光如练!
  玄冰剑的光芒,在谷梦远一挥之下,居然伸展有五尺远近!直把个成玉娇包在一片光网之中!
  “当!”
  “嘶!”
  “哇……”
  三种声音,一齐发出!
  同时,谷梦远已神剑入鞘,负手静立台上!
  敢情那“当”的一声,是成玉娇的长剑断折为四,洒在木台之上!
  那“嘶”的一声,则是成玉娇的罗衫右肩,被他削去长达一尺,雪白的臂膀已滴下点点鲜血!
  “哇”的一声,则是成玉娇掩面痛哭失声!
  好快的身手!台下雷似的轰起叫好之声!
  天残子的脸上象冰,闪身走到台口,一把将成玉娇拉住,向成世雄喝道:“送她下去换件衣衫!这小子由老夫打发······”
  成世雄应了声:“是,扶着成玉娇,退下台去!”
  谷梦远却适时哈哈一笑道:“老魔头,你想跟我斗,得让我找个伴儿我才肯!”
  天残子冷冷一笑道:“何况一个,十个齐上无妨!”
  谷梦远大笑道:“一个足够了!老魔头,话可不能说得太满哩!”话音一顿,突然向台下叫道:“兰儿,上来斗斗这老魔头吧!”
  台下一声娇呼:“好啊,谷大哥,我陪你耍耍老狗熊······”话音未已,兰儿已经人如飞燕,飘落台上!
  天残子这下子可真气得连脖子都红了!两眼突出的怪吼道:“好!你两个小狗,老夫不宰了你们,谅也不知老夫这‘血影断魂神煞’的厉害······”
  兰儿格格一笑道:“别吹牛啦!我们连你的‘无敌魔罡’都不怕,谁还会怕你那什么‘血影断魂神煞’?”
  天残子听得混身一震道:“小狗,你说什么?你怎知老夫······”
  兰儿不等他说完,噗哧一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练!你以为你练成了‘无敌魔罡’就当真天下无敌了么?老实告诉你,差得远啦!”
  天残子不但听得心中冒火,而且也听得心中直抽冷气!这两个小娃娃居然如此大胆,岂非有其所恃之处么?不过,叫他相信这两个年轻人就能击败自己,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因此,他双目凶光一盛,喝道:“小狗,老夫不跟你们斗嘴!”
  兰儿娇笑道:“那就动手也好呀!”
  玉手一扬,软剑已出!
  “谷大哥,咱们联手只攻他九招如何?”
  谷梦远笑道:“足够了!”
  他俩这番对答,只气得天残子暴吼如雷!
  “好小子们,老夫非要你们的命不可······”他虽然已在盛怒之下,但却并未先行出手!
  谷梦远哈哈一笑道:“老魔头,你可得当心些!我得先告诉你,我与兰妹妹用的是‘双绝无影剑’,你如只想仗持着什么‘血影断魂神煞’,恐怕你一定要吃大亏!紫云绝学,一发非同的小可啊······”
  天残子经谷梦远这么一说,可真说得心中暗生警惕!于忘机、夏无尘夫妇的武功,他自有耳闻!
  他知道谷梦远没说假话,“血影断魂神煞”,真个讲究起来,确实不是于忘机夫妇武功之敌!
  天残子目光一转,嘿嘿一笑道:“好小子,你们仗恃着学了一些于忘机夫妇的道道,就想在老夫面前逞强,老夫看你们死定了······”
  兰儿大笑道:“谁死谁活,此时言之过早!老魔头,看剑!”她和谷梦远递了个眼色,两人双剑并举,同时攻出!
  天残子在两人剑招攻来之际,业已运起“无敌魔罡”护身,双掌一分,向两人连环拍出四掌!这四掌的力道,确是强行惊人!
  谷梦远和兰儿若非有着剑气护身,仅仅这四掌,就会将他们击得飞身而起,掉落木台之下!
  天残子知道自己的掌力强弱,二小不为掌力所撼,确是令他神色为之大变,心头嘀咕不已!
  兰儿软剑一吐,谷梦远“玄冰剑”一伸!蛟龙剪尾一般,一碧一白,两道光芒,电闪而至!这第二招比第一招强得多多!五尺之外,即已冷气逼人!
  天残子目光一凛,倏地错步腾身,拔空数丈!陡地一声长啸,掉头狂扑二小!掌上十成真力,直如泰山压顶一般!
  谷梦远、兰儿发现这老魔由上而下的压力之大,几乎逼得两人剑招递不到适当位置!谷梦远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匆忙中他陡然左手一扬,劈空拍出一掌!
  这一掌乃是“大衍归玄真气”七成的真力所聚!因之,其威力之强,不在天残子的“无敌怪魔”之下!
  两股真力一碰——
  “轰……”居然发出了一声暴雷般的巨震!
  谷梦远和兰儿趁机退了三步!
  天残子因为身在半空,无可借力,真气所激,竟将他那疾快下落的身躯,象是抛彩球般的抛起三丈!
  他心头一惊之下,连忙斜身疾落在一丈以外!脚一着地,立即怪笑一声,睁目怒喝道:“好小子,敢情你是葛寒老鬼的徒儿!怪不得敢那么狂……”
  喝叫之中,倏地软身逼近,双手同挥,疾拍五掌!
  谷梦远知道天残子掌力非同小可,一推兰儿,两人电捷向左右一分,闪过了对方的四掌!同时,一声清啸过处,双剑再度抢攻!
  这一次他们用的“双绝无影剑”中的一招“春云出岫”!
  只见白光似雾,青光似电,眨眼间已将天残子全身罩住,几乎是任你如何退避,也难脱利剑刺体之危!
  此情此景,看得成世雄等,捏了一把冷汗!然而,天残子终究是魔道中第一高手!不知他用的什么身法,只一闪,就反而抢到了两人身后!嘿嘿一声冷笑,“砰——砰——”连攻三掌!
  谷梦远委实不得不佩服天残子武功确有过人之处了!他招呼兰儿一声,两人再度分开!
  天残子的掌力仍然未曾伤得了二小!五招一过,天残子已怒发如狂,满口乱叫!
  这正是二小所希望的事!因为只有真正激恼这魔头,才能在最后一招,也是威力最强的那招“雷霆千震”一击之下,将这魔头的“无敌魔罡”破去!
  第六招,第七招攻出,险险割破老魔红袍!
  天残子目光之中,已隐现血丝!显见得这魔头果已怒极!
  谷梦远低啸一声,喝道:“老魔头,我们第八招要断你一臂……”
  然则,第八招攻出,而未断得了这老魔头的手臂!只是更激得老魔头心神混沌了些而已!
  天残子挥掌挡开双剑,哈哈怪笑道:“小娃儿,只怕要断臂的是你们了……”飞步腾身,十指连弹!四缕丝丝劲气,分袭二小胸前!
  谷梦远呵呵一笑,叫道:“老魔头,你再尝尝这一招……”话音一顿,两人双剑业已分自左右攻出,晶光剑影之中,挟着风雷厉啸,惊虹一般,狂逼而来!
  天残子目睹这等声势,确也吃了一惊!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无敌魔罡”运到极致,挥掌向二小还击!他以为二小必将难敌这十二成真力的一击!他也以为如果二小闪让,只怕已再难躲让得开!可是,他的想法全都错了!
  二小既挡住了这十二成真力的一击,也未曾再象先前一般的闪身退让,而是双剑来势更疾,刺穿自己真力!
  天残子但感一阵狂震之下,自己心头竟是受到了无比的巨震!若非功力深厚,难免就将五腑离位!
  他骇然之下,双剑已到身前!好一个老魔头,果然不同凡响!
  在这等“魔罡”已被剑气震散之下,居然还能强提一口真气,严啸一声,腾空飞起八丈!
  眨眼之间,随着严厉之声,晃似一朵红云,飞舞半空,向太室岭右侧的深谷之中遁去!
  霎时,一白一褐两条身影,自枯竹老人身畔飞起,如同流星追月一般,向那红云赶去!只一瞬之间,三道光影均已消失了!
  谷梦远和兰儿破了老魔的“无敌魔罡”,惊走了老魔,顿时收剑入鞘,落身台上!
  这一来,可把“天魔”群凶吓得怔在当场!在他们认为已是天下无敌,几成不死之身的老魔头天残,居然被二小几招剑势惊走,委实太以出人意表!
  不但是“天魔”群凶呆了!连白道群豪也呆了!这刹那间,全场只是一阵静默!静得连绣花针落地都可听得见!不过,片刻之后,却又哄起震动山岳般的喝采!
  谷梦远微微一笑,向四下挥手致意!
  兰儿却转身向那业已重上木台的成家父女喝道:“你们靠山已逃!天魔教是不是还要独霸武林?”
  成世雄一代奸雄,明知此刻强嘴,只是自讨没趣,因此,兰儿清叱之声,他干脆来个当作没有听见!
  兰儿睹状,正待再骂,谷梦远已摇手止住了她!
  谷梦远目光一转,突然向台下一抱拳道:“在下天台谷梦远,今日要借此盛会,了却一椿武林疑案,在下姑丈‘青衿神剑’夏涤狂被人烧死于云南‘惜兰香苑’之仇,在下无日释怀于胸,今日正好那几位暗中杀人的朋友都在此地,是以在下正好借机与他们了些过节……”
  他话音一顿,台下起了一阵骚动!
  谷梦远剑眉扬了一扬道:“在下现在指名挑战,大丈夫敢作敢当,在下尚望那些杀人的朋友们不要暗中想溜……其实,在下可以老实告诉这几位朋友,你即使想溜,也溜不掉,枯竹老人、古驼翁、白醉叟、和在下两位师兄‘抱剑弹冠客’、‘云山布衣侯’五位老人,早已盯住了你们了……”
  他这番话并不是假,因为,这几个人果然都给枯竹老人告知了一切,知道了谷梦远的仇家是谁了……此时,他话音一落,台下忽然跃上一人!
  是秦啸虹!
  “老弟,你能不能先让兄弟解决了那贱妇以后,再来报你那姑丈之恨呢?”
  谷梦远闻言笑道;“秦老,晚辈第一个要找的,也正是你老要找之人呢!”
  秦啸虹一楞道:“真的么?”
  谷梦远道:“此乃枯竹老人告知晚辈,怎会是假?”
  秦啸虹笑道:“是我爹说的?那当然不假!不过,老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老弟可否答应?”
  谷梦远道:“请说!”
  秦啸虹道:“你把这第一个要找的妖妇改为最后一个可好?”
  谷梦远笑道:“为什么?”
  秦啸虹笑道:“到时如果老弟有些力疲,我还可以帮你点忙!”
  谷梦远感激的笑道:“晚辈遵谕!”
  秦啸虹道了一声:“多谢老弟了!”就飞回台下!
  谷梦远此时星目如电的向台下一射道:“在下要先找白道中的朋友上台——”话音一顿,突然指着展云笙道:“展大侠,在下要斗斗你的‘三希快剑’!”
  展云笙到不愧白道人物,闻言一笑道:“老夫奉陪!”身形一幌,就上了木台!
  谷梦远目光一寒道:“尊驾身为白道豪侠,结伙行凶,暗中伤人之举,不觉着有些太以丧失你的声誉么?”
  展云笙目光一黯道:“孩子!老夫记得甄笑予兄曾经说过一句话······”
  谷梦远被他这声“孩子”叫得心中一酸!等到听得他说出记得甄笑予说过一句话,他立即心中一震,想起了兰儿,不禁脱口道:“甄前辈说的什么?”
  展云笙低声一叹道:“情到痴时方是爱······”
  “哦……”谷梦远怔了!他自己已经尝到爱的滋味!所以他能感受!
  展云笙又是一叹道:“孩子,我却接了他一句!”
  谷梦远道:“你老接的是那一句呢?”
  展云笙道:“爱到无由转成仇!”
  谷梦远听得混身大震!他心中暗思;“绝望之中,人是会做得出任何事情来的!”
  “三希快剑”展云笙不是圣哲!不是圣哲又岂能不为情所苦呢?为情所苦的人,他做错了什么,是应该原谅的!
  谷梦远呆呆的看着展云笙!
  展云笙却凄然一笑道:“孩子,你要报仇,就动手吧!我会很高兴的接受……”
  谷梦远沉思,再沉思……他想:我该怎么办?杀了他么?于事何补?何况,他并非主使之人!而且,又这么慨然就死……不!我不能……终于,他抬起了头!
  “展老,你走吧!你已经够苦了……”
  泪从谷梦远虎目中淌出!也从展云笙眼中流出!他摇了摇头,低叹一声,一言不发,转身而去!
  兰儿车在台侧暗暗点头!
  台下的几位老人,则不断掀髯发笑!他们更喜爱这孩子了!
  谷梦远目光一转,向“醉魔”慕容敬道:“慕容敬,在下请你上台!”
  “醉魔”朗声一笑,飞跃上台,道:“老弟,你调查得真够澈底!居然连我这醉鬼仅仅打那儿经过之人,也包括了进去,醉鬼不能不大为惊讶!”
  谷梦远听得一怔道:“阁下未曾动手么?”
  “醉鬼”笑道:“令尊之处,乃是我醉鬼梢的信呢!其实,醉鬼确也有我不该之处!当日我若伸手相助夏老弟,大概结局或许不会如是之惨!老弟,我要怪罪的话,我决不含糊推诿!因为就令姑丈与我的友谊,我一时忽略,就犯下了轻友之罪……”
  谷梦远眉头一扬道:“他老说的是真?”
  “醉魔”尚未答话,驼翁古八公已大叫道:”这魔头虽然常醉,但却平生再会说谎!”
  谷梦远淡淡一笑道:“醉老!晚辈告罪,尚祈见宥!晚辈误会你老了!”
  “醉魔”哈哈一笑道:“老弟台,老朽不打扰你快意恩仇了!”说罢,飞身落回原位!
  谷梦远指着“五杖通天”车逸道:“车大侠请上台一战!”
  车逸早在谷梦远叫出展云笙时,已经暗中打定了主意,此时一听谷梦远指名叫阵,陡然长笑一声,振臂而起!人未上台,万缕乌丝已发!口中却怪音叫道:“小娃儿,老夫送你去陪你那姑丈去吧!”这人果真恶毒得可恨!
  这一把“蝎尾毒针”遍布三丈方圆,错非是谷梦远这一身超凡的功力,只怕就要丧命当地了!
  谷梦远在车逸毒针出手之际,已经连起二师兄“遁影叟”的“天震弹功”双手一挥,那一把毒针,竟被谷梦远反震之力,扫数回击向“五杖通天”车逸飞扑而来的身躯!
  车逸暗算伤人,结果却躲不过自己的暗器!一声惨叫,笔直的掉向台下,气绝身死!
  谷梦远冷冷一笑道:“原来那浔阳庙中群雄,皆是丧生此人之手……”他话音一顿,看都不看车逸是生是死,倏然掉头向“一剑震中州”成世雄大喝道:“成世雄,该你了!”
  成世雄此刻目睹谷梦远的神勇,凶威早已显敛!声言只是淡淡一笑,大步走到台口!
  谷梦远嘿嘿道:“成世雄,划下道来,在下一切奉陪!”
  成世雄笑道:“谷公子必欲与我一搏?”
  谷梦远冷笑道:“暗害姑丈之仇,在下必报!”
  成世雄低叹一声道:“如若老朽不肯动手呢?”
  谷梦远目光一寒道:“在下仍然下得了手!”
  成世雄闻苦一笑道:“如此,就请谷公子动手吧!”他似是想到自己若真动手,说不定就会丧命对方剑下,如果不肯还手,则说不定此命可保!是以,他才落得大方了!
  谷梦远想不到这位“一剑震中州”成世雄竟会撒赖!他目光一闪,心中寻思半晌,陡然大喝道:“成世雄,这是你自己不肯还手,可怨不得我了……”立掌如刀,倏然一劈——
  成世雄原以为谷梦远还不会当真取自己性命,此刻一见对方当真立掌削来,不禁后悔不已!然而,迟了!他已无能退让了!
  成世雄闭目一叹,眼帘顿现泪光!怪的是,他等着对方掌劈天灵,却又久久未见动静!他忽生侥幸之心,偷偷睁眼一看——
  只见谷梦远一双神目正盯着自己,立掌如旧,只离自己泥丸宫不足五寸距离,稍稍一拍,自己就会丧命!
  他知道,谷梦远是在揣度自己是无诚心接受应惩!如果是诚心,这小煞星可能会从宽处置!
  反之,则难以想象了!为了求生,他装得更大方了!“公子,下手吧……”
  谷梦远竟还是下不了手了!他长叹一声道:“成世雄,我不必杀你!但是,我也不能轻易饶你……”
  话音一顿,成世雄陡感左肩骨一阵急疼,直贯胸腑,若非他强自免提一口真气,就要晕了过去!
  谷梦远嘿嘿一笑,道:“你的左臂已毁,今后不能再以左手用武了!去吧!”
  成世雄暗中叫了一声侥幸,闭目不语,转身走回席次!他果然是一位枭雄,左肩虽毁,却未哼出一声!
  谷梦远此时心中实在是万分难受了,因为剩下来的两人,都是更令他很难下手的人了……他强压心中激动,向那中年美妇道:“池三娘,在下请你叙话!”他的口气已经无精打采了!
  中年美妇池三娘轻移连步,俏目中含了一股杀气,直向谷梦远逼了过来,冷冷的叱道:“姓谷的,你好威风啊!”
  谷梦远神色一黯道:“你可是池仲魁的前辈的女儿?”
  池三娘冷笑道:“是又怎样?”
  谷梦远道:“在下曾经见过令尊!”
  池三娘忽然面色一变道:“我爹好么?”
  谷梦远道:“令尊业已仙逝了……”
  池三娘听得先是一楞!继而不禁放声大哭了……
  谷梦远皱眉道:“池姑娘,人死不能复生,哭也无用啊!”
  池三娘乌咽半晌,方道:“我爹是怎么死的?”
  谷梦远道:“伤在司马钧手下,难忍伤疼而自残了!”
  池三娘银牙直咬道:“司马钧……老娘要将你碎死万段……”她忽然一惊,又道:“公子,那我娘呢?”
  谷梦远长叹道:“她是死在令尊之前半晌时辰!”
  “娘啊……”池三娘竟是忍不住嚎啕痛哭了……
  谷梦远道:“池三娘,你不必哭了!”
  池三娘强忍悲痛,忽然道:“谷公子,你真要为夏涤狂向妾身报仇么?”
  谷梦远道:“当然!”
  池三娘道:“谷公子,你可知妾身为何恨那夏涤狂么?”
  谷梦远道:“我不知道!”
  池三娘道:“因为……我……我爱他发狂……可是,他却被你姑姑‘冰心红袖’夺去了!我找不到谷君兰,所以……”她忽然又放声大哭了!
  谷梦远的心颤动了!怎么全是情孽造成的呢?他正色道:“三娘,你暗算我姑丈,你现在不后悔么?”
  池三娘忽然抬头道:“后悔?啊!我早已就后悔了啊……”
  谷梦远一怔道:“你为什么又那么做呢?”
  池三娘哭道:“别问我,我会为他死一万次……公子,你要报仇,我会让你如愿,只是,我要公子给我一个期限……”
  谷梦远道:“为什么呢?”
  池三娘道:“公子,你不能等我报了杀父母之仇么?”
  谷梦远摇头道:“不必了!”
  池三娘面色一惨道:“公子,你这么不通人性……”
  谷梦远低声道:“池三娘,我已替你报过仇了!”
  池三娘闻言一怔道:“你杀死了司马钧了?”
  谷梦远道:“正是!”
  池三娘忽然仰天惨笑道:“爹娘在天共鉴,怨不孝女儿无能达成你们的期望了……”话音一顿,又是凄然一笑道:“夏涤狂,我来找你了……”陡然,她立手一扬,长剑晶光一闪,眼前白光崩现,她竟当着谷梦远面前拔剑自刎了!
  谷梦远没想到这池二娘会痴心至此!他竟然抢救不及!眼看着她娇驱摔倒,他几乎麻木了!
  直到成世雄颤巍巍的走了过来,慢慢的抱走池三娘尸骨,他才惊觉,还有一名杀父仇人在坐!他看了秦啸虹一眼,掉头向凌倩倩道:“凌倩倩,你出来!”
  凌倩倩格格一笑道:“谷少侠,你怎可这般称呼我……”话音未落,人已走到谷梦远身前!
  谷梦远道:“在下要向你论还姑丈致死的公道!”
  凌倩倩笑道:“孩子,你真要这么做么?”
  谷梦远道:“在下心思已决!”
  凌倩倩笑道:“你不后悔!”
  谷梦远道:“决不!”
  凌倩倩格格一笑道:“好!我们在剑上一决高低如何?”
  谷梦远道:“在下奉陪!”他此时心中纵然不愿,却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凌倩倩忽然回头向秦湘灵道:“湘儿,过来!”
  秦湘灵满目含愁的飘飘走了过来:“娘!”
  谷梦远发现秦湘灵目光之中有泪!
  凌倩倩道:“这可是你交的好兄弟啊!”
  秦湘灵府首道:“娘,女儿……”
  凌倩倩冷冷道:“他要杀为娘报仇,想为娘岂是容人杀得的?湘儿,你打算怎么办?代为娘与他一战如何?”
  秦湘灵道:“女儿……女儿……”她失声哭了!她不愿与谷兄弟成仇的啊……
  谷梦远为楞了!他想不到凌倩倩这等恶毒……
  凌倩倩冷冷道:“湘儿,你敢莫是要坐亲为娘被人所杀么?”
  秦湘灵哭道:“娘,女儿……答应……”她那目光在谷梦远身上一转,是那么绝望,凄苦!
  谷梦远的心颤动了!他想跳下木台遁走!可是,他移动不了双腿!
  适时,秦啸虹突然飞身而来:“湘儿,你怎可答应与谷少侠动手?”
  秦湘灵哭道:“爹,娘的命令女儿怎能违背,爹,你总不能叫女儿不孝吧……”话音一落,伸手拔出剑,那剑却这样沉重!几乎象一万斤,压得她举不起来!不过,她仍然举起来了!一步,一步,她逼向谷梦远!
  谷梦远有些儿呆!
  这使兰儿吃惊了……她担心秦湘灵会伤害了他!她缓缓的移步靠近谷大哥!
  秦湘灵低声道:“谷兄弟,亮剑啊!”
  谷梦远摇头道:“我不会跟你动手的!一辈子都不会!”
  秦湘灵的心都碎了!她闭着眼睛,让泪水狂流!她举起剑,对不正目标!但是,她必须刺出——
  “谷兄弟,我也不愿跟你动手!你让我死吧……”
  那刺出的长剑,刚刚刺进了谷梦远胸前三分,那带血的剑尖,忽然回头奔向自己的喉前!
  兰儿发出一声惊叫!
  谷梦远却不管胸前剑伤,陡然凝声暴喝:“秦姊姊不可……”双手一抬,秦湘灵手中的长剑,竟然脱手飞到谷梦远手中!
  秦湘灵娇号一声,叫道:“谷兄弟,你为什么不让我死?我要死……我要死……”哭叫之中,一头撞了过来!
  那坚实的酥胸,正冲向握在谷梦远手中的长剑——
  谷梦远心神大乱,秦湘灵扑来之势,他居然未能看见!
  到是兰儿看明白了!她挥掌一击,将谷梦远手中长剑击歪!
  但是,秦湘灵的右臂,仍然刺了一个大大的伤口!血直流着!泪也流着!
  凌倩倩陡然一声娇叱:“湘儿,你竟敢违命寻死……”她话音未已,蓦地一条人影自天而降!身法快得如闪电还疾!没等凌倩倩看清,人已几乎被对方凌空抓起!
  她娇驱一拧,已转到湘儿身侧……
  可是,秦湘灵已看清楚来人是谁了!爷爷!她忽然间觉得人间的一切太不可思议了……爹、娘、爷爷竟然成了仇家!而自己呢,与唯一曾经心爱的人,也成了仇家……她忽然觉悟了些什么……可是,她又不曾明白的觉悟什么……
  就在她娘凌倩倩要躲避枯竹老人的一击而靠近自己的刹那,她陡然闪身而起!
  象一朵白云,飘离了木台,飘离了人群,飘向了太室高峰……
  她心中只有一个概念:“剑已断,梦已残……是非成败皆已空……”
  她要走……她果然真走了!然而,在她身后,却追来了两条人影!
  他们三个人的速度那么快!虽然前面两个人都还在流着血,可是,三道人影,也只在一眨眼之间,就消失在天风山风的光影里了……
  在场的群雄都忍不住叹息!
  虽然,巨恶已除,元凶已歼,连“七绝嫦娥”也已被枯竹老人擒回去要以家法处置!
  他们却常常在叹息,叹息!
  慨念这三个年轻人,怀念着这一段恩怨情仇!
  “为他祝福……愿他们相遇而又相聚……为……”
  可能么?也许!
  正如秦湘灵所想……“剑已断,梦已残,是非成皆败已空……”
  所以,他们三人究竟如何,也……无什么紧要了……
  ——全书完——
  Q群7649715中华武侠小说,古陌阡2025.8.27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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