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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宇文瑶玑《中原第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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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16: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中原第一剑 宇文瑶玑著(托名云中岳)

  第一章 孤身寻父获天酬
  嵩山少林寺,立寺千余年,但少林一派,被天下武林尊崇敬仰,无过于近廿年来天皓禅师接掌门户之后!
  “树大招风,名大招忌”,少林一派自天皓禅师接任掌门以来,在武林之中,倒是声誉日增,但少林弟子们所受戒律之严,及所受武林黑道的暗算之多,也超过该寺任何一代掌门执掌门户之时!
  这是一个深秋季节!
  少林寺后山的枫叶,像红云般飘荡在山岩翠柏之间,三五寺僧,正在打扫着落叶铺满的山径,一眼望去,倒不啻是一幅摩诘先生的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山僧扫叶”!
  辰时甫过,早课刚罢,“当当当!”三响钟声,在旭日的光耀中,敲开了少林僧侣们的微笑!但僧侣们的笑声,却极快的消失!
  此刻,在山门以外一箭之地的“中天福地门”畔,出现了两条人影,快步向少林寺奔来!
  这两条人影,来势极快,只见他们穿过“中天福地门”上那镌有“跋陀开创”四字的牌坊之下,略一停步,似是其中一人,发出了一声冷笑,便又双双展开身影,扑奔山门而来,较前更快!
  少林弟子,个个曾经风浪,目睹两人身法,已知来人乃是武林之中的第一流高手,而且极可能是来寺滋事之辈!
  但待得这两条人影伫在山门之外时,两位轮值山门的少林寺中的三代高弟,却相互骇然的对望了一眼!
  武林之中,何曾见过这等年轻的一流高手?原来这伫身少林山门以外的两人,乃是一双主仆,主人年约廿岁左右,生得剑眉星目,英姿飒爽,一袭淡黄衣衫,在晨风中微微飘拂,看去潇洒已极,那仆人乃是一位看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孩子,金箍束发,一身灰色劲装,肩头交叉斜插着两支长剑,左手还抱了一个长长的包袱,黄绫紧束,颇似极为珍贵之物!
  这主仆两人伫身山门之外,目光电射门额之上的康熙御笔亲书的“少林寺”方匾,连声冷笑!
  黄衫少年冷笑虚空扬掌,遥向那块远在二人伫身五丈以外的御匾,轻轻一按,忽地敞声笑道:“少林寺当不得武林圣地四字,冲着这方匾额,天皓头陀就该面壁九年,学学达摩祖师,忏悔自己之过!”
  黄衫少年话音不高,但却字字铿锵,入耳如雷,直震得守侯山门的少林三代弟子大非,大无二僧,心神微悸!
  大非和尚长眉微皱,正待缓步出面,竭问两人来意,怎敢出言肆辱本派掌门之际,那位幼童已哈哈笑道:“公子说得极对,这天皓和尚,委实有些胡涂,自以为光大了少林一派,就不妨结交官府,藐视道义,着实该罚!”
  黄衫少年哼道:“告知山门后面两个和尚,叫那天皓速来接我!”
  幼童笑应声:“是!”举步直向山门走去!
  大非、大元两僧,在山门之后,对望一眼,同时闪身而出,说道:“小施主请止步!”
  幼童听得大非这声低喝,果然站住不动,笑道:“咱家子公之言,你们听到了吗?”
  大非合十道:“两位施主的话,贫僧兄弟已听清!”
  幼童双目一瞪,笑喝道:“听到了就好,还不赶快叫天皓出来迎接!”
  大元看了大非一眼,突然跨前一步,喝道:“小施主可知此举犯了本门大忌吗?”
  幼童笑道:“不知道,你们少林寺的大忌,与咱们有屁关系!”
  大元双眉陡竖,低喝道:“小施主出言无状,速速随贫僧入寺受罚!”
  幼童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大笑道:“要我跟你到庙里面领罚吗?”
  大元、大非同答道:“不错,小施主自动请罚,罪减一等!”
  幼童听得哈哈大笑道:“奇谈!奇谈!少林寺居然要我自动请罪领罚,这真是武林中百年来的第一奇闻,令人难以相信······”
  大非、大元再度互望一眼,由大非出声喝问道:“小施主切莫自误,贫僧乃是一片好意······!”
  “好意?好个屁!”
  幼童突然一声怒叫,大非、大元二僧,但感眼前入影一花,“啪!啪!”两声脆响,两僧已各自挨了一个耳光!
  同时却听得幼童笑喝道:“不教训你们这批秃奴,你们真要把武林之中的朋友,看成狗彘不如了,赶快叫天皓出来,否则······”
  幼童话音未毕,山门以内突然传来一声佛号,随即灰影乍闪,山门处已出现一位庞眉皓发的老和尚!
  幼童目光一转,笑道:“天一,你好呀!”
  这位庞眉皓发的老僧,乃是少林掌门天皓禅师的师弟,身为藏经楼的天一禅师,他本来很少来到前殿,皆因掌门方丈天皓禅师约他今晨共同商讨一桩大事,才来到前殿,恰恰听到山门以外的喝叫之声,这才赶来看个究竟,不料自己刚刚看清对方是个幼童,对方就叫破自己的释名,到真叫这位年老的高僧,惊骇不已!
  “老衲与小施主素昧平生,小施主怎知老衲名号……”
  幼童闻言哈哈一笑道:“和尚,你大概是经念得太多,越老越胡涂啦!”
  天一禅师闻言,白眉倏锁,沉声道:“小施主莫非是戏耍老衲吗?”
  幼童目光电转,看了那位双手捧脸,肃立一旁,痛苦不堪的大非、大元二僧一眼笑道:“天一,记不记得昔年在南岳恒山,你跟天慧、天元三位难兄难弟,也曾像你这徒孙般的各受了一掌之事?”
  天一禅师闻言,混身倏然大震,一双精光四射的神目,一瞬不瞬的盯在幼童脸上,半响方道:“五十年前之事小施主何以得知?令师是……”
  幼童闻言怪声笑道:“天一,你再看仔细些!”
  天一禅师话音被截,不禁真个重新打量幼童半响,但觉有些面熟,却又想不出何时见过此子,不禁摇头道:“老衲看施主果然有些面善,或许老衲年迈,记不得在那儿见过小施主,尚请小施主们知尊师名号,以免老衲不慎,得罪故人后辈,会引起其他纠纷,小施主,老衲无心为敌,尚……”
  天一禅师口中“尚请”的“请”字未及出口,幼童已仰天大笑,指着天一禅师,喘气喝道:“天一说你胡涂,你当真胡涂,昔年赏你们三位难兄难弟耳光的人是谁,大和尚总该记得吧!”
  天一禅师皱眉合十道:“多年故友,岂敢忘怀?南岳之上能令老衲师兄弟各受一掌之赐的人,乃是名满天下的‘南天一剑’方元忠!”
  “不错,大和尚你记性不坏!”幼童突然正色沉声说话!而且口音也突然变得十分苍老!
  天一禅师听入耳中,忽地心神巨震,脱口低喝道:“小施主是否方大侠门下?”
  幼童摇头道:“天一,你竟然连年多故人都认不得了吗?”
  天一禅师闻言陡然倒退两步,颤声道:“小施主……你……”
  幼童微微一笑道:“我,不错,我就是……”
  黄衫少年不知何时已来到幼童身畔,这时接口道:“大和尚,在下这位琴童,正是昔年在南岳顶上,赏了你们三兄弟各人一掌的‘南天一剑’,方元忠!”
  黄衫少年话音略顿,微笑又道:“昔年‘南山一剑’,今称‘极乐仙童’,大和尚,你信不信得过在下之言?信不信得过返老还童之事?”
  天一禅师显然被眼前之事惊得有些失措,做梦也未料到这位道道地地的幼童,竟会是比自己还要大上四十岁的老人!
  如果自己记得不错,此老年岁应已两甲子以上了,但他却红光满面,且似婴儿一般,而自己呢?
  天一禅师一捋额下银须,长叹一声道:“老衲信得过两位施主,尤其是方大侠竟能获得不世仙缘,在百岁以后,返老还童,委实令人羡欣莫名!”
  幼童闻言呵呵笑道:“大和尚,你着相啦!生死灭度,轮迴千劫,死再即生,生亦即死,倘你难以跳出死界外,这身僧衣,未免多余了!”
  天一禅师陡地脸色大变,双手合十,瞑目高喧佛号道:“天一敬谢施主指教了!”
  黄衫少年目睹天一禅师片刻之间,尘心尽泯,宝相外宣,不禁暗自点头,低声微笑赞道:“果然当得‘天一’二字名号!”
  天一禅师双目倏睁,扫了黄衫少年一眼笑道:“施主既是方大侠主人,定是武林名门之后,请恕老衲见闻不广,敢请施主示知师门,以便转告掌门师兄!”
  黄衫少年闻言一笑道:“在下南海高天弘!”
  “高天弘?”天一禅师白眉不禁又告双锁,这名号陌生得很,而且,武林之中,南海何时出了个姓高的豪门呢?
  “极乐仙童”方元忠目睹天一禅师沉吟之状,心里道:“这位大和尚果然又被自己的小主人弄胡涂,”不禁失声笑道:“天一,冲着老夫名号已经够了,我家小主人名号,武林之中根本无人知晓,何况你这位足不出户已达廿年的老和尚了!”
  天一禅师闻言,自嘲的笑道:“方大侠说得对,老衲这就去禀告掌门师兄!”
  说着,向二人合十一礼,转身向大非、大元喝道:“为师前去禀告掌门方丈,尔等速速接引两位施主前往知客处奉茶!”
  话音未已,已然大步奔往寺内而去!
  大非、大元两僧强忍着腮边火辣辣的疼痛,一脸谦诚,合十哈腰,恭恭敬敬的把二人接至知客厅房!两人甫自落座,天一禅师已然大步而来!
  “掌门方丈有请两位施主前往相唔!”
  高天弘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极乐仙童”却嘻着嘴笑喝道:“天一,你这位掌门师兄架子好大呢!”
  天一禅师合十锁眉道:“掌门师兄所命,老衲不敢妄自评断!”
  “极乐仙童”目光一转,笑道:“天皓头陀是否不敢前来相迎?”
  天一禅师面露为难之色道:“这······”
  “极乐仙童”方元忠陡然稚容一敛,喝道:“公子言出法随,天皓如果不肯来迎,天一,你可曾想到少林一派将会受到何种报应吗?”
  天一禅师闻言,脸色忽变,沉吟半响道:“方大侠太过强人所难了!”
  “极乐仙童”冷笑道:“老夫与高公子已经让步了,天一,你还不明白吗?,
  天一禅师合十应道:“老衲深知方大侠与高公子惠允走入寺门之德,但因格于历代法例,老衲师兄自是不敢破坏列祖规条!”
  “极乐仙童”闻言,方自嘿嘿一笑,高天弘已抢着喝道:“大和尚,是否除了一派掌门,贵寺方丈就不能另迎他人吗?”
  天一禅师应道:“武林班辈高过本寺掌门,或是高过本寺辈份最高的僧侣者,本寺掌门可以量权行为!”
  高天弘微微一笑道:“如此就请大和尚转告令师兄,速来知客处相迎本座!”
  天一禅师闻言一怔道:“高公子是那位神僧门下?”
  天一禅师因听这位高公子来自南海,而且连昔年名满天下的“南天一剑”居然甘充琴童,可见此子来头不小,顿时想起海南普陀,乃是佛家圣地,说不定那位姓高的少年,就是那位高僧的门下,故而灵机一动才有此一问!
  高天弘闻言,冷笑道:“有烦大和尚告知天皓速来相迎,包你错不了法例就是!”
  “极乐仙童”也冷笑道:“天一,你还敢不信公子所言吗?”
  天一禅师心念电转,顿时立掌合十道:“天一这就禀告门下师兄来迎高公子!”说罢转身而去!
  “极乐仙童”容天一远去,不禁哈哈一笑道:“真难为了这位老和尚了!”
  高天弘淡淡一笑道:“方大哥,这天皓头陀当不成掌门了!”
  “极乐仙童”闻言一惊道:“公子,你……”
  高天弘笑道:“冲着那块康熙御笔的门匾,他就不应再任掌门了!”
  “哦!”“极禾仙童”方元忠恍然笑道:“我还以为公子要对天皓下什么毒手呢?!”
  高天弘笑道:“方大哥,以后你别再称我公子好不好?在南海之时,是恩师之命难违,现在你又何必呢??”
  “极乐仙童”笑道:“公子,你别忘了,老主人对方元忠有十次活命之恩!方元忠相报此恩,因老主人学究天人,根本无法倘报,老奴这片苦心,只好在公子身上来倘报老主人大恩于万一!”
  高天无弘奈的摇头一笑道:“方大哥,看来我是强不过你了!”
  “极乐仙童”一笑道:“公子,有人的时候连方大哥也不许你叫!”
  这时候少林寺内突然响起十八响钟声!
  霎时之间,一队队僧侣自大雄宝殿列队而出!
  他们个个合十低眉,恭谨的站在知客厅房外空地之上!
  接着两名身披凌黄袈裟的僧人,手持佛具,缓步列队而来,在他们身后的,是四位天字辈的长老,天慧、天勇、天一、天悟四僧,一律身披大红袈裟,手持玉如意,神情肃穆的站在知客门外十步左右。
  随着四位长老后面,是十二名左手抱剑,右手执着佛尘的小沙弥,身穿月白僧衣,足登灰云履,分成两行,慢慢的向四位长老站立之处行来!
  在十二名小沙弥的后面,就是那位抱着碧玉如意和金龙杖的少林寺现任掌门方丈天皓禅师,他此时却是面色凝重,步履艰困的行来!
  高天弘目光扫过这位慈目禅眉,德高望重的少林高僧一眼,脸上顿时起了一股不忍之色!他缓缓的站了起来,慢步立向知客门首,此时,天皓禅师已经走到四位师弟的前面,双目电射高天法主仆:“少林掌门天皓,恭迎高公子和方大侠!”
  天皓禅师立杖于地,单掌一竖,俯首免礼!
  高天弘略一抱拳,微笑道:“天皓免礼!”
  此音一出,天皓禅师不禁一怔!
  少林门下弟子,更是眉头惊皱!
  天皓禅师终究是一派掌门,一怔之间,抬目看了高天弘一眼,业已知道这位姓高的少年,必是自己的长辈无疑了!
  他从高天弘的脸色上,看出了人性的真诚,因此,他敢于确定这少年人不会欺骗少林一派!
  “天皓遵谕,但不知高公子是那位前辈门下?”
  高天弘微微一笑,尚未答话,“极乐仙童”已笑道:“天皓,高公子乃是老朽的老主人门下啊!”
  天皓禅师一愣道:“方大侠主人是那位高人?天皓深感孤陋寡闻……”
  “极乐仙童”大笑道:“配当方某老主人的,天下只有一位,天皓头陀,你素来灵智过人,怎地竟会想不起来呢?”
  天皓禅师闻言,心神猛震!
  是他老人家……?
  陡见这位掌门人将金龙禅杖和碧玉如意交给随在身后的两名沙弥,双掌合十,扑地跪倒,向高天弘大礼参拜!
  高天弘竟被天皓禅师这突然的举动弄得怔住了,直到天皓禅师三拜已毕,这才想起应该阻止对方大礼参见,忙道:“掌门人,这使不得,这……”
  天皓禅师硬被高天弘拉了起来,只好恭敬的问道:“圣僧佛体康安吧!”
  高天弘连忙恭声应道:“恩师康健如恒!”
  天皓禅师高喧佛号道:“天皓叩别圣僧,匆匆的已过一甲子之久,高师叔可会携来圣僧佛谕,指示天皓迷途……”
  高天弘笑道:“掌门人不必过于拘谨,师叔称谓,在下愧不敢当,尚望掌门人改口为是,至于恩师令在下来此,到……”
  高天弘话音突顿,笑了一笑道:“掌门人可否请贵寺弟子退去?”
  天皓禅师闻言,不禁失声笑道:“天皓得知圣僧近况,一时竟然忘了待客之道,这就请师叔到方丈室谈话!”
  高天弘笑道:“也好!”
  当下便由天皓禅师领路,转入第五进方丈精舍,少林僧众,自四位长老以下,全部跪地相送!
  落座奉茶甫毕,高天弘便笑向天皓禅师道:“恩师令在下此来嵩山,乃是拜候掌门人,请掌门人代在下安排一下参于今年八月十五在嵩山太室峰举行的十年论剑之会!”
  天皓闻言,恭声应道:“天皓遵谕!”
  高天弘眼见进入方丈室以后,天皓禅师仍然执礼甚恭,心中颇感不安,不禁微微一笑道:“掌门人请勿如此拘泥,否则在下立即告辞!”
  天皓禅师闻言,正色道:“高师叔乃是圣僧传人,圣僧于我少林派渊源极深,天皓面对师叔长辈,岂可放肆不恭?”
  高天弘闻言,心知这老和尚固执于自己是他的长辈之念!必然不肯以平辈相对,只好淡淡一笑!
  “极乐仙童”方元忠本是侍立高天弘身侧,此时忽然大步走到天皓禅师所座云床之前,笑道:“天皓,老夫有一事相询!”
  天皓禅师低眉应道:“方大侠请说!”
  “极乐仙童”笑道:“山门以外的那方匾额,是否在你接任掌门之后才行换装上去的?老夫记得昔年门头乃是贞观名臣褚遂良之笔!”
  天皓闻言似是一震,笑道:“原有门匾,毁于兵燹,康熙御笔新匾,乃是四十五年前,上任掌门大胜禅师,所请领换装!”
  高天弘听得剑眉微耸,“极乐仙童”则摇头一笑道:“如此则是我家公子错怪你了!”
  天皓祥师闻言,双目倏亮,口宣佛号道:“师叔如果怪罪,天皓却不敢推诿!”
  “极乐仙童”双手一摊,向高天弘笑道:“公子,老奴也糊涂了!”
  高天弘笑道:“掌门人,在下此刻深感冒味……”
  天皓禅师闻言,连忙俯首应道:“师叔是否认为那方门匾有何不当吗?”
  高天弘颇感为难的讪笑道:“在下已将此匾用‘无相神功’震毁了!”
  “啊!师叔你老……”天皓禅师显然惊得有些失措了!
  高天弘点头笑道:“在下原以为此匾乃是结交官府,忘了根本,用来显赫少林威望,才请玄烨题赠,故而一时动怒出手!”
  天皓禅师忽然低叹一声道:“高师叔,匾额既毁,不妨另换一块便是!”
  “极乐仙童”接口笑道:“天皓,这事可不会这般简单吧?”
  天皓禅师闻言淡淡一笑道:“方大侠是为天皓这掌门之位惋惜吗?”
  “极乐仙童”笑道:“看来是方某估低了大师了!”
  天皓禅师高诵了声佛号,向高天弘笑道:“高师叔,天皓深知自己树敌太多,久任掌门必难善果,甚且会替本寺招致不幸,故而日夜忧心如焚,难得师叔此举,正好替天皓解了此结,且于历代租先师谕相符……”
  高天弘不安的笑道:“掌门人不肯怪罪,在下极感不安,论剑大会以后,在下定当设法,邀请大手笔访制一块送上……”
  天皓禅师摇头笑道:“天皓心意已决,请师叔成全天皓此心吧!”
  “极乐仙童”笑道:“公子,天皓重振少林声威,确实树敌不少,如不急流勇退,当真后果难测,公子,你不如成全他就是!”
  高天弘闻言沉吟未语,天皓禅师却接口笑道:“且待十日以后主持论剑大会完毕,天皓即将掌门重任交于天悟师弟,天皓原以有生之年,重出江湖,追随‘中原第一剑’之后,为武林正义略伸公理,为世道人心,修积十万公德!”
  高天弘与“极乐仙童”闻言均是一震道:“掌门人,谁会是本届‘中原第一剑’?
  天皓禅师倏地朗声一笑道:“高师叔,本届‘中原第一剑’的尊号,天皓深信必然是南海圣僧‘忘我’传人获得哩!”
  高天弘听得双眉陡轩,豪气飞扬!
  “极乐仙童”方元忠却拍掌大笑道:“对!对!舍我高公子而外,还有谁能……”

  月到中秋分外明!
  游子匆匆返乡,旅商结帐归里,团圆节日思团圆,家家焚香,户户冰果,天伦共聚,持螯赏月之乐,委实雅甚!
  但在那嵩洛道上,却是大为反常!
  只见一批批劲装异服的健者,一批批医卜星相者流,一批批僧道丐妇等奇人异士全都涌向嵩山而来!
  他们是去嵩山赏月吗?
  不!他们无此雅兴!
  络绎不绝的人潮中,突然有人大吼道:“少林寺的秃驴忒也目中无人了,一路之上怎地竟不会派人迎咱家‘关洛三豪’啊!”
  吼声未已,立即有人讪笑道:“贾大英雄,你们‘关洛三豪’在少林寺的和尚眼中,嘿嘿,算是个屁?阁下少嚷得别人心烦吧!”
  先前吼叫之人,闻言刚自叫得一声:“你是谁?不怕咱家挖出你的雄黄……”
  这时又有人出声喝道:“要想逞英雄好汉的朋友,何不留点儿力气到今夜论剑大会上去争那‘中原第一剑’名号?在路上穷嚷嚷管个屁用?什么‘关洛三豪’哈哈!在老夫‘天山三老’眼中,只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还值得嚷给别人听吗?”
  这声“天山三老”果然把人吓住了,官道之上刹时只有步履和马蹄之声,再也无人胆敢出言穷嚷了!
  所有的人都在惊骇中沉思!
  既然“天山三老”也来参加论剑大会,只怕武林之中,被誉为“化外八奇”的八位高手全会到齐了!
  “化外八奇”既到,其他武林人物还争个屁?
  多少雄心,在这一瞬间消逝了!
  “化外八奇”武功之高,除了各派掌门以外,谁能望其项背?各派掌门?各派掌门是否肯出手斗这八位难缠人物?
  没有人敢于预料,他们希望这批老家伙只是好奇的来看看,否则,这场论剑大会必被八奇中夺得盟主了!
  但事实会如此吗?
  事实上不谨“化外八奇”赶来,各派掌门赶来,而且连许多在武林地位极高的怪侠也都赶来了!
  在那嵩山少寺,峻极两峰之上,此时就有着足迹不入江湖已二十年以上的“山灵四叟”和“雾谷四怪。”
  而在论剑所在地的少室峰腰的一块岩石之上,也还坐着武林一首歌谣所传的另几位极为惹眼的人物。
  这首歌谣是:“仙鬼情狂商学痴,追魂闪电玉娇娃!”
  月渐中天!
  太室峰头的十数平台此时黑压压的挤满了人!
  少林僧人早在这几搭起了四座看棚,分别座落东,南,西,北四个角落里,看棚之内并设有许多的奇香异果,美酒佳肴,凡在武林之中稍有声望的健者,都被请入棚内接待!
  此刻除了东棚之外,另三个看棚之内早已客满!
  高天弘主仆两人,早在少林四老陪同下端坐在东棚之内!他虽一身武功极高,但却从未行走江湖,故而对此刻满满的三座看棚内的武林中三山五岳赶来的人物,是一个也不认识!
  “极乐仙童”方元忠也有一甲子以上未曾离开南海,故而对这些武林人物也不大熟悉了!
  少林四老中,年岁最轻的天悟禅师,所以能被天皓视为接替自己之人,就因为此僧心智,武功和见闻,均属上乘!他目睹这位年轻的师门长辈神情,即知他对这些人物全都不识!
  于是,天悟禅师移坐到高天弘身侧,低声道:“小师叔,可容天悟把这些江湖人物禀告你老?”
  高天弘闻言,心道:“这个小字加得到好!这和尚难怪被天皓看作未来掌门,心机果然灵巧!”
  但口中却道:“在下正想请教!”
  须知高天弘年岁不过二十,天悟在天字辈中算得上年轻得很,但已然五十出头,故而他不愿以长辈自居!
  天悟禅师闻言,笑道:“离大会开始尚有半个时晨,天悟深愿竭尽所知……”
  高天弘从天悟滔滔不绝的话语中,概略的了解了武林之中的秘辛,他瞭然此刻太室峰头的大势!
  此时,这太室峰顶,专为每十年论剑一次所开拓的十亩平台之上,已挤了不少武林人物!
  在四座看棚之间,留下得有两亩大小的空地,空地上面,背靠着看棚的方位,摆了张洒金条案!
  不过此刻条案之上可是空着,或许是要等主持今夜盛会之人到来后,才会将那代表十年之中,“中原第一剑”的剑令携出!
  高天弘从天悟口中,获知那坐满的南面看棚之中,乃武林之中的武当、峨眉、昆仑、青城、华山等五派人物!
  那西面的看棚之中,则是那些不属于武林中六大门派的白道高手,以及南北两大镖局威武,镇海双局的镖师们!
  至于北面的看棚,据天悟所说,则是属于武林豪杰之流人物,领头的则是位“追魂堡”主人!
  自己等所坐的东棚,则将是用来接待武林中特具盛名的老辈怪杰,或是不入流俗的武林豪客!同时,高天弘也知道了一桩武林奇案!
  原来每届论剑大会,向例应由上一届的“中原第一剑”亲自到会主持,然后和最后那名得胜者作卫冕之斗。
  但本届却有些例外,据说上届获得“中原第一剑”的武林大豪,竟然不肯自己出面,一切托由天皓禅师代办!
  也许是这个缘故,才把荒边的异人都给惊动了,因为上届“中原第一剑”一直是以黑巾蒙面,一直未露出真面目!
  十年来,这一直是个谜!
  而这位取得“中原第一剑”荣誉的黑巾蒙面之人,也像惊鸿一瞥般,离开嵩山之后,就未再在武林中出现!
  也许,这个迷天皓禅师可以猜破!
  每一位武林人物都这么想,因为天皓禅师至少会接到这位上届“中原第一剑”的信托他来主持本届论剑大会。
  高天弘被这个奇案所吸引,心中忖道:“我一定要查出这位蒙面人是谁!而且……”
  这时,自太室峰下,突然有人大声作歌道:“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冰雪正怆怆,终岁常端正,岂不罗凝寒,松柏有本性!”
  高天弘星目倏射,只见自峰顶松梢之上,有七位奇形怪状的老人,踏枝作歌,迅速无比的向自己坐处赶来。
  为首的一位是个又高又黑,长发散乱,面孔瘦削,除了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神外,看来就宛如僵尸般的黑衣老人,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位白衣白发,貌相清秀,颔下三柳长髯,一派仙风道骨的老人!
  第三位是个红光满面,背负葫芦,一头银发的胖道人!
  第四位是个看上去极为庸俗不堪的青衣秀士!
  第五位是个双目向天,神情狂傲的中年书生!
  第六位是个又瘦又小的和尚!
  第七位是个银发满头,皱纹满脸的老婆婆!
  那刺耳歌声就是出自宛若僵尸的黑衣人之口!
  这七位怪人身形一现,太室峰头顿时乱起来!
  天悟禅师低声道:“小师叔,想不到这几位武林怪人也都来了!”
  高天弘好奇的笑道:“大师认识他们吗?”
  天悟禅师刚自应得“认识”两字,天慧禅师已和天元、天一等迎出看棚之外,天悟禅师只好告罪跟出!
  “极乐仙童”方元忠在旁笑道:“公子,这几个老怪物,都是老奴的朋友!”
  高天弘闻言笑道:“方大哥认得他们?”
  “极乐仙童”方元忠笑道:“认得,他们就是武林中所唱的:‘仙鬼情狂商学痴’等七大怪物,为首的那位叫‘捉鬼道人’金石心,第二个是‘江城商隐’慕容枫,第三位是‘书仙’秦一笔,第四位是‘天穷学士’司马鸾,第五位是‘狂剑’柳弘,第六位是‘痴僧’元空禅师,第七位是‘情绝’南宫二娘!”
  高天弘听得点头失声道:“他们到真有些名如其人啊!”
  “极乐仙童”笑道:“公子,别揭穿我的身份啊!待会儿我们不妨耍耍狗熊玩!”
  高天弘也童心未泯,闻言笑道。“好……”这时,这七位怪人已被接进东棚。
  高天弘左手举杯,“极乐仙童”方元忠则抱着酒壶,斜倚那黄绫包裹古琴,替高天弘慢慢斟酒!
  七人踏进东棚,目睹这双主仆全都为之一怔!
  容得少林四老招呼他们坐定之后,“狂剑”柳弘第一个忍不住向天一禅师喝道:“大和尚,那两个娃儿是你们少林寺请来的吗?”
  天一禅师闻言,心中颇为不快,暗道:“老衲身为少林四老之首,你这狂生岂可对我无礼?
  但他终是强忍怒意,含笑合十道:“柳施主,这位高公子主仆,正是本寺贵宾!”
  “狂剑”剑眉微皱,笑向“捉鬼道人”道:“金兄,咱们今儿该是砸啦!”
  “捉鬼道人”金石心闻言,笑道:“柳老弟,看在他们是天皓掌门入贵宾份上忍着点吧!”
  “狂剑”柳弘不忿的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但是,他虽不再言语,“极乐仙童”可是童心大发,不肯饶人了!却见他一面斟酒,一面笑道:“公子,咱们今儿真是大开眼界啦!”
  高天弘虽知这位方大哥要找碴,但不能不应道:“正是,你我能目睹当今武林的这么多高人,实是三生有幸!”
  方元忠嘟嘴道:“公子,你错啦!我不是说看到武林高人呢!”
  高天弘皱眉低笑道:“你说什么?”
  “极乐仙童”哈哈怪笑道:“我是说咱们今儿能看到这太室峰头居然是牛鬼蛇神,酒囊饭袋,狂徒呆痴的大杂会,着实令人大开眼界啊!”
  高天弘闻言,知道要糟,忙着低喝道:“方……琴童,你可……”
  高天弘喝声未已,“捉鬼道人”“狂剑”已双双立起来!
  “极乐仙童”不容高天弘说下去,放下酒盏,拍手笑道:“公子,鬼要打架啦!”
  高天弘刚自皱眉苦笑,“捉鬼道人”已大步而来!
  “娃儿,你是何人门下?竟敢放任手下仆奴,当着天下群雄,戏辱武林前辈,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捉鬼道人”话音,突被“极乐仙童”大笑之声打断:“金石心呀!金石心,真不知道害羞,天下哪有自己认为自己是武林前辈的不知天高地厚之徒!”
  方元忠话音笑声未歇,“捉鬼道人”金石心已被激怒得暴跳如雷,戟指“极乐仙童”向高天弘道:“娃儿,老夫是看在天皓秃头的面子,不然,哼!你们主仆的小命,早就到阎王殿去啦!你若再不报出师门,休怪!”
  高天弘面含微笑,神情洒脱笑道:“尊驾火气不小啊!在下琴童何处得罪尊驾了?值得尊驾来比兴师问罪?尊驾仔细想想,这岂非自取其辱呢?”
  “捉鬼道人”金石心闻言,果然觉得自己太过冒火,琴童起先的几句话,并未指明是骂的自己等人,而自己竟然……
  “极乐仙童”这时笑道:“这天下可多的是牛鬼蛇神,也多的是痴呆狂徒,金石心,你们少往脸上贴金吧!不信,待会儿就明白啦!”
  方元忠话音一顿,“捉鬼道人”不禁掉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极乐仙童”方元忠咧嘴一笑道:“你认不得我,可我认得你!快些去劝那柳家小子留点精神,待他那死对头来了可够他瞧的!”
  “捉鬼道人”一楞道:“谁,你是谁?你怎知道柳弘的死对头是谁?”
  “极乐仙童”笑道:“柳弘的死对头不是‘寒冰公主’孙玄嫦吗?你们整天在一块儿,竟会忘记了吗?”
  “捉鬼道人”一惊道:“小友,你说那‘天山三老’来了嵩山吗?”
  “极乐仙童”挥手笑:“‘化外八奇’全部到啦!快去准备吧!老……我本来想让公子看看耍狗熊,但现在改变主意了,你请吧!”
  “捉鬼道人”金石心被“极乐仙童”说得心中大为不安,倘若真如这小子所说,化外八奇果真到了嵩山,则自己几人,可真不容易应付得了!必须设法把“湖海三仙”拉上才好!
  一念至此,他也忘了要向高天弘问罪了,只见他一抱拳,就奔回自己座位,跟另外几位全心商讨应付八奇之事了!
  高天弘看了摇头一笑!
  天一禅师低声诵了遍佛号道:“高师叔,‘仙鬼情狂商学痴’在武林中尚无多大恶名,稍等倘真如方大侠此言,只怕高师叔还得一伸援手!”
  高天弘笑道:“只要力能所逮,在下当会略尽棉薄!”
  天一禅师含笑点头道:“高师叔只要答应,仙鬼等七位施主定将获福不浅!”
  高天弘闻言,心中一动,暗道:“想不到恩师在武林中名望,竟会这般的高啊!自己随师习艺,不过十四年而已,少林掌门和首座长老就这等信任自己,看重自己,把自己列为化外八奇之上,实是意外得很!”
  高天弘付思不已,峰顶突然又来怪客!
  这回来的乃是二男二女,两位男的均是年龄七十左右的老头儿,但两位女的,却偏偏又是花样年华的少妇!
  这四人进得东棚,看了高天弘一眼,竟连“仙鬼情狂商学痴”等人也不招呼,便自坐下入定!
  少林四老,虽也遭了白眼,一笑置之!
  高天弘以为那位“狂剑”又会发作,但不料这次却大出他的意料,“狂剑”竟未狂傲,高天弘心道:“人毕竟还是惜名怕死啊!狂剑居然因大敌当前,也不敢傲、不敢狂了!但不知道四人是……”
  他转念至此,低声问方元忠道:“方大哥,他们你认识吗?”
  “极乐仙童”点头道:“这四位在武林中被称为‘雾谷四怪’,隐居在云雾山雾谷之内,向来不与外人来往,老奴昔年与他们倒有些儿香火缘,此次也不知是谁能把他们给搬出雾谷,本领可能不小哩!”
  高天弘皱眉道:“他们为人如何?”
  方元忠笑道:“说不上什么善恶,那位淡红短装的是‘鬼女’张琴,绿衣少妇是‘玉奴’黄三娘,褐衣秃顶老翁是‘神驼’翁九,白衣银发老人是‘五行真君’李如冰!”
  高天弘失笑道:“这些名倒很别致,但······”
  他突然压低嗓音附耳又道:“方大哥,他们男女各半同隐雾谷多年,岂不有瓜田李下之嫌吗?”
  方元忠闻言笑道:“他们本是两对夫妇!公子,你能猜出那两位是一对吗?”
  高天弘笑道:“依理相推,自以鬼封神,玉配冰为当!”
  “极乐仙童”方元忠失声笑道:“公子,你完全猜对了,正是鬼配神,玉配冰啊!”
  高天弘见方大哥竟然大笑失声,不禁剑眉紧锁,忙道:“琴童你是否喝醉了······”
  高天弘因自方大哥口中得知这四人立世并无劣迹,更且是与人无争,故而不愿引起双方不快!
  但方元忠却不作此想,他在武林中身份极高,他可以作圣僧“忘我”禅师的奴仆,也愿作圣僧传人的奴仆,但他却不肯向武林中的任何人低头,所以,高天弘话音甫落,他反倒笑道:“公子,你太小看了我了!哈······”
  “极乐仙童”方元忠笑声未已,“雾谷四怪”已乍然变色,“玉奴”黄三娘,柳眉倒竖,娇声喝道:“黄毛乳子敢唐突老娘,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玉奴”倒真有些名如其实,躁急得颇似夏日急风暴雨,喝声不绝中,,绿影乍现,扬掌挥拍方元忠!
  高天弘看得眉头倏皱,冷哼了一声道:“尊驾不可动手!”
  但是,高天弘的喝止太迟了,“玉奴”黄三娘的来势极快,高天弘出声之时,“玉奴”掌力已然击中方元忠右肩!
  “极乐仙童”直视未见般实受了此掌!
  东棚之内除了少林四老之外,无不该然失声!
  众人但听得一时清脆暴响过处,顿时飞起一条人影,倒摔出来,并且还有一声娇嫩的痛呼!
  高天弘却即时冷笑道:“不听在下阻止,这是自取其辱!”
  众人闻言不禁一怔,等得想清高天弘话中之意,这才发现那位翻摔出的人,不是琴童!
  “极乐仙童”方元忠正含笑拍手望着那位银发苍苍,夫妇连心的“五行真君”李如冰慌乱的替“玉奴”推拿!
  小小一个名不经传的“极乐仙童”竟然挨得起“雾谷四怪”中“玉奴”黄三娘的一掌!而且还将黄三娘震得倒翻出去,肺腑之间受伤,确非亲见,任谁也会不肯相信!
  仆已如此,主人当更可观了!
  “仙鬼情狂”和“湖海三仙”等人,不禁对高天弘立即另眼相看,连“鬼女”“神驼”也暗中乍舌!
  “雾谷四怪”吃了亏,自是不肯罢休,但却在“玉奴”黄三娘真气调匀,伤势不碍之时,太室峰头已敲了三声钟鸣!
  “嗤!嗤!嗤!”
  随着这三声响彻云霄的钟号,少林掌门人天皓禅师,已在十二名白衣沙弥的引导下,踏上峰头!
  眼前论剑盟会开始时刻已到,“雾谷四怪”也只好狠狠的盯了高天弘主仆一眼,闷声入座!
  天皓禅师此时走到那方洒金案棹之后,将一具长约尺许,宽约五寸的金匣,自一名沙弥手中取置于条案之上!
  四外群雄,此时一片寂静!
  高天弘知道这放在条案之上的金匣,必然就是装着代表“中原第一剑”荣耀的“第一剑令”!
  他剑眉微轩,暗自笑道:“它必须属于我!”
  但同时在另一个看棚里,却有一位年轻人正瞪大着眼,瞧着这只金匣,发恨道:“它必须属于我!”
  天皓禅师放好金匣,一双慈目闪电般掠向在场群豪,然后低眉合十,朗诵一声佛号!这才敞声发话道:“争夺‘中原第一剑’荣誉的论剑大会,现由本座宣布开始,一切规章,悉依往例行事!”
  天皓禅师话音一顿,目光电射南面看棚道:“有请武当掌门金华道兄,昆仑掌门玄玄道兄,华山掌门侯道兄,峨眉掌门大方道友及青城掌门裴施主等移驾!”
  南面看棚之内,应声走出四道一僧,立于天皓禅师右侧。
  天皓禅师目光转向西面看棚,沉声道:“有请威武、镇海两局标头齐、尤两位施主,形意门严施主,太极门郑施主,辰州排教李道友等移驾!”
  顿时自西面看棚走出两位高大威猛的老镖师,两位鹤鬓童颜的老人及一位中年黑衣道士,站到天皓禅师左侧。
  天皓禅师神目再转,面向北面看棚竟然合十道:“天皓有请‘天山三老’三位前辈及‘追魂堡’卜施主等移坐,共作今日盛会仲裁!”
  高天弘见天皓禅师对各派掌门均未曾合十,独对这曾被天悟禅师操作黑道高手所指的北棚,竟然口呼前辈,双手合十,言辞礼节,均极周到,不禁大为不解的瞥了天悟禅师一眼!
  天悟禅师会意的低声说道:“掌门师兄是礼敬‘化外八奇’中的‘天山三老’三位前辈才会如此,小师叔不会见怪吧!”
  高天弘回注场中,口中笑道:“礼当如此,在下岂会见怪!”
  天悟禅师指着那自西棚内缓步而出的前面三人道:“那位高大的白衣驼叟乃是‘天山三老’中的‘天山神叟’白放翁,随在白放翁身后的少女是‘寒冷公主’孙玄嫦,……”
  高天弘低“啊”一声道:“她就是孙玄嫦,那位‘狂剑’会怕她吗?”
  天悟禅师笑道:“情关难勘,柳弘惧她竟如蛇蝎!”
  高天弘听得心神激震,天悟军师已接着道:“孙玄嫦后面那位中年文士,人称‘夺魂神幡’龙在天!”
  高天弘笑道:“这龙在天,想必为人极其正派吧!”
  天悟禅师应道:“龙在天人如其名,小师叔如果要跟‘化外八奇’中人打交道,这‘夺魂神幡’到不失为一可交之辈!”
  高天弘笑道:“在下记着了!”
  天悟禅师笑道:“那跟在三老身后的两人,就是江湖所传的歌谣中‘追魂闪电玉娇娃’中的‘追魂’和‘闪电’”
  高天弘皱眉道:“那位身着银衫的老人是‘追魂堡主’吗?”
  天悟禅师道:“银衫老人正是‘追魂堡主’,人称‘万里追魂’的周白尘,他身后的那位黑衣老叟,乃是他堡中总巡‘闪电手’林寒!”
  高天弘仔细的打量了两人一眼,失笑道:“恶人不出恶相,倒真是有些令人不易于提防呢!”
  天悟禅师口宣佛声道:“小师叔常记斯言,今后行走江湖,必独大福!”
  两人对答之间,“天山三老”等五人业已在天皓禅师身后站定,此时,天皓禅师双手高挥金匣,朗声说道:“十五位仲裁公证,业已就位,本座宣布比剑开始!”
  话音一顿,放个金匣,又复朗声道:“各位武林好友务必记住,每一门派,只许一人参加,现在就请参加比剑诸人出场抽签!”
  刹时之间,自南、西、北三座看棚之内,纷纷走出十八名劲装男女,一字排列在条案之前!
  天悟禅师看了高天弘一眼道:“小师叔,你不去参加吗?”
  高天弘笑道:“当然参加!”
  说着,正待举步出场,参加抽签,方元忠忽地大步抢出道:“公子,由老奴代你去抽签吧!”
  高天弘想了一想,笑道:“好吧!十九个人抽签,必有一人轮空,但愿你抽到它!”
  “极乐仙童”边跑边笑道:“托公子之福,老奴必将不辱公子所命!”
  天皓禅师此时自一位小沙弥手中取过原先做好的签牌,依时取出十双,然后还请“天山神叟”白放翁过目!
  “天山神叟”白放翁接过签筒,看也不看,倏地把那签筒抓到手中,挥掌向外一抛,笑道:“娃儿们,不必抽了,你们抢吧!成对的,就依次打!”
  “天山神叟”白放翁此举,委实太出众人意料!十八名各大门派的高手一怔之间,“极乐仙童”方元忠已然以极快的手法,飞身而起,抢入那尚在空中的竹签丛裹,一手抓了一根!
  同时,他却口中大喝道:“抽签的朋友还等个什么呀!”
  十八人闻声,也都跃身而起,各自抓住一根竹签!方元忠容得全部抓完,他这才以迅若星火般的手法,将左手的另一根签抖落在自己脚下!
  原来“极乐仙童”方元忠因误食了一杖千载难遇的“紫兰玉实”才在百岁高龄,返老还童,并且在武功上增加了三倍真气内力,也使他的双目,有了透视云雾的眼力!
  “天山神叟”竹签抛出,他就早已看清了每支签上的次序,故而他抢先了飞身而起,就一手一支抓了个相同的十号!
  容得十九个人回至天皓禅师身前对签时,“极乐仙童”方元忠替高天弘所抽的这根,果是轮空!
  天皓禅师查明了各人竹签后,立即大声道:“第一场比剑由峨眉派‘夺命剑’胡文武对北邙门下‘病侠’杨云!请杨、胡两位施主出场!”

  高天弘目光凝视场中,只见那位已近中年的“夺命剑”胡文武倒是生得极为俊逸,“病侠”杨云则面如黄蜡,一副弱不禁风模样!
  他不禁笑向天悟禅师道:“这位北邙门下恐怕不是峨眉门下之敌呢!”
  天悟禅师笑道:“这‘病侠’的名头,在江湖中压过‘夺命剑’正多,看来两位倒真是棋逢敌手,有一场好斗!”
  高天弘笑指场中已然动手的两人笑道:“峨眉剑法精而不细,否则,北邙门下定非其敌!”
  天悟禅师颔首笑道:“这姓杨的在剑法上不如峨眉门下,五十招左右,大概就将败在峨眉派的‘夺命剑法’之下!”
  此刻场中两人已激斗了三十多招,正是旗鼓相当的局势!
  高天弘淡淡一笑道:“峨眉门下那招‘彩云出岫’如果能抖剑刺出五寸,北邙门下必将落败!否则,若能接着削出‘八方风雨’也可致胜!”
  天悟闻言,衷心钦佩的笑道:“小师叔指点的极对!天悟深感获益非浅……”
  此时那几位静坐不语的“仙鬼情狂”中的画仙秦一笔,忽地举杯笑道:“高公子,秦一笔可否敬你一杯?”
  高天弘自举杯笑道:“道长是否有心指教在下?”
  秦一笔笑道:“峨眉‘夺命剑法’素来以紧密称誉武林,今日以前,老道我也作此想,但适才听得公子之言,令我茅塞顿开,故此借花献佛,敬你高公子一杯水酒,以示老道内心钦佩之意!”
  高天弘笑道:“末学后生,当不得道长抬举,在下只好敬领了!”
  秦一笔睹状大笑道:“老道陪高公子三杯。”
  这时,天皓禅师已宣布第一场是“夺命剑”获胜,并高声喝请青城派“朱灵仙子”符孝芝和四川唐门的毒剑唐通下场!
  高天弘目光转向比斗场所,只见那位青城门下“朱灵仙子”符孝芝乃是一位年约及笄的绰约少女,不禁心中微感不安!因为他正怕待会儿要自己去向这女子动手,必然极为难堪!
  四川唐门以毒驰名,“毒剑”唐通更是个中高手,因此,唐通甫自入场,天皓禅师便高声喝道:“今日之会不许使用暗器,更不许用毒,唐施主请略遵此一规律,否则莫怪老衲无情!”
  “毒剑”唐通闻言冷笑道:“在下多得掌门人关照!对付这等若不禁风的丫头还用不着在下使毒!”
  “朱灵仙子”符孝芝听得粉面生寒,怒叱道:“论剑比武,切磋武学,尔敢出口伤人,姑娘绝不饶你……”
  矫叱声中,一招“月涌大江”,长剑洒起满天霞影,疾若石火电光地将唐通罩在千重剑影之内!
  “毒剑”唐通冷笑一声,蛇形长剑划起一团乌光,极为奇巧的穿入对方剑影之中将符孝芝震开!
  符孝芝清叱一声,剑势倏变,青城“流光剑法”连绵细密,迅疾如涛的奇招百出,立将唐通攻势困住!
  四川唐门剑法,终于难比青城正宗剑法,二十招不到,“毒剑”唐通已显出左右支绌,无力还手之势!
  “极乐仙童”方元忠轻声向高天弘笑道:“公子,你可曾留心到那姓唐的左手?”
  高天弘点头笑道:“这姓唐的目光不正,必有奇谋,只怕……”
  陡地话音一顿,双目神光暴射,扬手将正好捏在右手食指中二指之间的一粒果核,弹向激斗的场中!
  高天弘弹指发出果核,除了方元忠,根本无人得知!耳听得激斗中的“毒剑”唐通一声闷哼……
  天皓禅师即时高声喝道:“唐施主请退,此场青城符女侠获胜!”
  “朱灵仙子”符孝芝闻言,怔得一怔,“毒剑”唐通已抚着手掌,流着鲜血,狠狠地向四周扫了一眼,缓步退出!
  “天山三老”中的“夺命神幡”能在天突然双目一睁,指着“毒剑”唐通冷笑喝道:“尔胆敢明知故犯,暗想使毒已死有余辜,断尔一指已是大幸,尔如不服,仅管记在老夫名下便是!”
  龙在天话音一落兴会群雄方知唐通致败之由。
  高天弘此时不禁颇为感激的望向龙在天,对方元忠道:“方大哥,这位姓龙的当真可以结交!”
  “极乐仙童”方元忠笑道:“这位老儿会挨这老奴一指呢!但望他别记仇才是!否则公子跟他熟了,老奴可就有苦吃了!”
  高天弘闻言,不禁望着方元忠哈哈大笑!
  此时,场中第三阵业已开始,乃是由华山“三才剑”司马元对“太极门”的“绵掌”于彬!
  高天弘看了两眼,笑道:“方大哥,这两人打得太客气了!”
  “极乐仙童”咧嘴一笑道:“他们倒象师兄弟喂招呢!”
  天悟禅师一旁笑道:“小师叔,‘三才剑’与‘绵掌’在江湖上是一双锄强扶弱的老搭挡,交情极深啊!”
  高天弘“哦”一声道:“看来他们是不易分出胜负的了?”
  天悟禅师道:“依天悟猜想,‘绵掌’可会谦让一招!”
  高天弘惑然的道:“大师何以见得必是‘绵掌’谦让呢?”
  天悟禅师恭声应道:“‘三才剑客’一剑为长,于施主为促成好友心愿,而且自知剑法稍逊,故而天悟断定他会谦让!”
  天悟禅师话音甫落场中比斗的两人,业已分开,“绵掌”于彬果然忍输退下!
  高天弘看得极为钦佩的向天悟禅师道:“天师眼力过人,实是少林之幸……”
  天悟禅师听得心神激凛,肃容道:“谢谢小师叔夸讲,天悟将永铭斯言!”
  天皓禅师这时抽出第四根竹签高声喝道:“请‘追魂堡’周小娟与青海‘大和尊者’出场!”
  随着天皓禅师话音,自北看棚之内飞出一缕白影落地现身,乃是一位长发披肩,黑纱罩面,身材婀娜的少女!
  同时自那西棚之内,也缓步走出一位身驱高大,金箍束发,身着紫色袈裟,满面红光的头陀!
  那两人进入场中,四周群豪竟然间变得一片肃静!
  高天弘看了大感惘然不解的笑道:“这两位好象来头不小呢!”
  天悟禅师笑道:“那白衣少女乃是‘追魂堡主’千金,一身武功,高明已极,紫衣僧人则是青海塔尔寺第一高僧‘大和尊者’,武功之高更是被誉为青海第一高手,两强相遇,自是相当引人!”
  高天弘闻言笑道:“弱女斗猛僧,只怕这位堡主千金不易讨得好处啊!”
  天悟禅师闻言一笑,那位书仙秦一笔已大声道:“高公子,这回你可能要料事不中了,周白尘的这位千金,今宵颇有夺魁之望呢!”
  高天弘闻言,不禁豪气顿生,轩眉哈哈大笑起来!
  他心中却迅快的叫道:“他夺不去的,我一定要击败她!”
  “追魂堡”周小娟一剑在手,映月俏立,虽因面罩黑纱,看不清她面容貌妍,但那绰约婀娜的风姿,依然处处动人!
  面对周小娟的那位青海第一高现“大和尊者”,此时,神情肃穆的抱着一支又宽又厚的铁剑,卓立如山!
  两人静静的相持约有盏茶之久,陡见周小娟娇躯一转,白穿飘飘的飞身而起,银剑映月生辉,攻出一招“中天满月!”
  一招出手,立见功夫,高天弘不禁低声赞道:“剑似灵蛇,步若流星,果是上乘剑术!”
  “大和尊者”虎躯微伏,容得周小娟剑势临身,这才高举铁剑,反臂迎出,口中却嘿嘿笑道:“周姑娘,老身正要领教姑娘誉为武林的‘寒梅剑法’,姑娘何以不用?莫非不否赐教吗?”
  周小娟攻势落空,立即静立不动,闻言娇笑道:“大和尚,‘寒梅剑’出,只怕十招之内,大和尚就得弃剑!”
  “大和尊者”笑道:“姑娘未免太小看老僧了。看剑!”
  这位青海高僧虽是含笑答话,但却是已然动怒,手中宽厚的铁剑,顿如狂风聚雨般猛攻而出!
  周小娟娇笑一声,黑纱微颤,白衣似雪,眨眼之间,已让开“大和尊者”五招猛,并还抽出空间还攻三剑!
  高天弘看得修眉微耸,侧身向“极乐仙童”道:“方大哥,这位姑娘的‘寒梅剑’已有八成功力,若是心如老尼亲传弟子,那青海和尚可能不敌呢!”
  方元忠道:“公子,这丫头正是心如正传弟子,否则,她绝对不敢狂言以‘寒梅剑’在十招之内取胜的!”
  高天弘含笑点头,突又剑眉一轩,脱口道:“好一招‘寒梅三秀’可惜真气内力不足……”
  此时场中激斗的两人,正到了紧要关头!
  “大和尊者”慑于“心如神尼”的卫道剑法“寒梅十三剑”,故而打来是束手束脚,未能施展十成功力!
  周小娟因内力不若“大和尊者”,但师门“寒梅十三剑”招术高深奥妙,神奇莫测,故而已然隐占上风!
  这时“寒梅剑法”已攻出第七招!
  “大和尊者”大概是被对方变化万千的剑招蹩得十分难受,忽见他暴喝一声,竟是施展了拼命的打法!
  右手铁剑硬砸周小娟斜削而来的银剑,左掌暗蓄潜力,凌空暴袭周小娟右肋下“期门穴!”
  周小娟黑纱内妙目寒光乍现,冷哼一声,娇喝道:“大和尚,你在找死!”
  陡地裹她娇躯一振,左袖飘然上引,武林中绝罕的上乘轻功身法“摩云十三蹬”,突在周小娟身上出现!
  四外群雄不禁同声叫好!
  “大和尊者”根本不会料到周小娟竟然已具这等上乘轻功身法,突然发觉自己剑掌同告落空,他不禁怔了一怔!
  待得“大和尊者”听到四下群雄喝采,看清了周小娟绝顶轻功身法之时,一柄娇若游龙的银剑,已卧面门!
  “大和尊者”心中暗叫一声“完了!”双目一闭,双手一软,那巨大的铁剑,竟然落地有声!

  第二章 名利双收结情怨
  寒气袭面之间,他耳中似是听得有人暴喝:“娟儿剑下留情!”
  “大和尊者”但感左肩一麻,倏告晕厥!
  周小娟在乃父一声“剑下留情”的大喝下,改刺为点,饶了“大和尊者”一命,却废了此僧一条左臂!
  这电光石火的一刻,且看得群雄乍舌不已!
  场中天皓禅师又召进了第五场比斗的两名好手,乃是昆仑派的“昆仑一鹤”岳方对“雪峰神剑”裘仲!这两人武林中名望之高,已不在各派掌门之下,武功之高,更不在“仙鬼情狂”之下,抽签抽成对手,实在是很不公平,不过两人心里明白,天下事是不可能有绝对公平的!
  因此,“昆仑一鹤”对“雪峰神剑”的一场,可算打得最客气,也打得最漂亮一场练剑表演!
  兴会群雄可谓人饱眼福,尽情的欣赏了一场昆仑“大衍神剑”对天山“雳霹摧心剑”奇绝招术!
  结果是在一百五七招上,“雪峰神剑”裘仲以一招“霹雳震天”震开了“昆仑一鹤”岳方手中长剑,并且迅速的以剑尖真气,刺穿了对方右袖而获致了第五场比剑的胜局!
  高天弘看了笑顾天悟禅师道:“这两位剑手,理应同为今天论剑战会中夺魁有望之人,可惜抽为一对,足见抽签比赛也不公平咧!”
  天悟禅师笑道:“小师叔,早败迟败,弱者终必难逃一败啊!”
  高天弘与方元忠听得忍不住同时大笑!
  这时场中已展开了第六场战争!
  这激斗中的两人,一位是武当派玄字辈中高手“玄悟真人”,另一位则是“天络三豪”中的小妹“千面仙子”林竹君!
  “极乐仙童”看了两眼,便自笑道:“公子,武当‘玄武剑法’式微了,他这位高手,居然也无法破得了衡山净法老尼的‘伽蓝六剑’了!”
  高天弘点头笑道:“盛名之下,难免疏懒,不进则退,势所必然,方大哥,武林各大门派若不砥励自律,恐怕不久将得灭门之祸……”
  高天弘话音未已,“湖海三仙”中的“痴僧”突然笑道:“高施主,你口称贵介为方大哥,但老衲看来,贵介年纪至少比你小了五岁以上,未免令人奇怪呀奇怪,何况你高施主身为武林豪门之后,又怎会对自己琴童曰称大哥呢?”
  高天弘被“痴僧”元空大师问得双眉一皱,不禁回头看了“极乐仙童”方元忠一眼,正色道:“大师乃方外之人,何必多管俗人之事呢?在下愿意任何称呼琴童,与大师又有什么干系不成吗?”
  “痴僧”元空大师闻言仍然笑道:“老衲不是爱管俗人之事,高施主如何称呼贵介,与老衲更是风马牛不相及,高施主不必动怒才好!”
  高天弘闻言,心想:“这倒好,明明是你和尚找的事,明明是你爱管的闲事,结果好像变成了我找事生非……”
  但他口中却仍然平和的答道:“在下之事既与大师无关,何劳大师过问?”
  “痴僧”元空突然正色合十道:“高施主,老衲对贵介极感面熟,适才又听施主口称贵介姓方,故而想向施主打听一下贵介来历!”
  “痴僧”本就生得矮小,这时一躬腰合十,更就显得只剩一小堆藏在座椅之内,只看得高天弘脱口想笑!
  “痴僧”话音一落,高天弘立即笑道:“大师真觉得在下琴童面熟吗?”
  “痴僧”光头连点道:“果然面熟得很!”
  高天弘见他说话老是夹上一两句颠倒之言,心知必是这老和尚有些糊涂,当下也笑道:“大师与琴童面熟,你最好问他自己!”
  此时东棚之内,全部目注射向“极乐仙童”,“仙,鬼,情,狂”及“江城商隐”慕容枫,“天穷学士”司马鸾与“雾谷四怪”等果也觉得琴童好生面熟!“天穷学士”司马鸾心头灵光一现,在高天弘话音甫歇之际,抢着笑问“极乐仙童”道:“这位小友,老夫有一故交,迄今已多年未见,人称‘明驼侠叟’方元忠,不无知你是否家门?”
  “痴僧”元空禅师也哈哈一笑道:“小施主,老衲想问的,也是此言,哈……”
  高天弘和少林四老听得两人之言,心中全都止不住暗笑!
  “极乐仙童”方元忠闻言却装得傻傻地摇头道:“什么‘明驼侠叟’方什么的,我听都没有听说过呀!公子,你认不认识那个方什么的呀?”
  棚内的人,本是一股希冀之色,等着“极乐仙童”回答,但等“极乐仙童”话音一落,不觉全都大为失望!
  而高天弘却想着笑话没看成,反被方元忠反咬了自己一口,叫自己好生难以回答!高天弘心念电转,陡然含笑答道:“你姓方,你们同姓都不知道,叫我如何知道?”
  高天弘的回答,大出在场之人意外,“极乐仙童”更是乐得双手乱拍,大声笑道:“公子,这么说来,我们都不认识他啊!”
  “痴僧”元空大师望着主仆两人笑道:“两位既是不识‘明驼侠叟’方大侠,老夫等实感打扰公子观战雅兴了,公子今后行走江湖,有空请至东海一晤!”
  高天弘抱拳一笑道:“湖海三仙乃是前辈高人,在下来日定当拜访!”
  棚内人这一番对答,场中比斗已告结束!
  第六场比赛结果,“千面仙子”林竹君获胜!
  第七场“湖海三仙”共同造就的得意弟子“赤手屠龙”狄云子击败了形意门的“铁鞭手”白刚!
  第八场是由大雪山“冰崖仙姑”方瑛瑛对三苗神峒门下“阴阳剑”赫连枫,方瑛瑛适以一招“晶剑无痕”获胜!
  第九场乃是“化外八奇”中“落英宫”中的首席大弟子“凌波仙子”黎茹胜了辰州排教的“九转刀客”佟平!
  第二次抽签是由“寒冰公主”孙玄嫦主持,“极乐仙童”以绝顶的眼力,快捷的手法,抓住了一根五号签!
  另一个签由峨眉“夺命剑”胡文武抓去!
  在高天弘与峨眉夺命剑胡文武下场前的四场结果大出高天弘意料之外,因为获胜的全是女人!
  此时,峨眉“夺命剑”胡文武早已大步走向场中,等他出场!
  高天弘微笑的看了“极乐仙童”一眼,双目陡然神光乍现,宛如两缕闪电般直射而出!
  “仙鬼情狂商学痴”和“雾谷四怪”少林四老等人,无不被他这慑人的眼神,惊得心中大震!
  “这年轻人好高深的功力啊!”
  高天弘目光电转,忽地大步踏出!
  太室峰上的群豪,眼见东棚内走出的并不是两度参与抽签的童子,而是一位俊逸绝伦的黄衫少年,无不为之愕然!
  但是,他们却又为这位风度奇绝的少年所惊,因为这黄衫少年踏入场中,却未携剑!
  他不是参与比剑的吗?
  那他为什么走向峨眉“夺命剑”胡文武身前呢?此时连眼高于顶的“天山三老”也为之神夺!
  高天弘走到“夺命剑”身前五尺之处,始告站住!
  “夺命剑”胡文武凝目注视高天弘一眼,本想询问对方何以入场不曾携剑?但他的话未出口,眼光突然呆住了!
  看了一眼又一眼……
  胡文武仿佛看见了一位多年的故友,他心中叫着:“是他,是他,大像了!”
  高天弘想不出“夺命剑”为何这般呆呆的望着自己,心中顿时大大不快,双眉一耸,喝道:“阁下认识在下吗?否则岂可如此失态?”
  高天弘话音一落,“夺命剑”已惘然的低声道:“尊驾是否姓高?”
  高天弘微感一震道:“在下南海高天弘!”
  “高天弘?”“夺命剑”闻言,喃喃自语半响,又道:“尊驾贵庚几何?”
  高天弘听得心中冒火道:“在下来此比剑,阁下何以如此唠叨!”
  “夺命剑”仿佛未曾听到般又道:“尊驾是否刚满二十岁啊!”
  高天弘闻言微惊道:“在下年岁,阁下怎会知道?”
  “夺命剑”脸上忽然现出一丝凄凉笑意道:“你认得‘大公剑客’高寒吗?”
  高天弘先是点头,正想答称“乃是家父”但他忽然想及恩师告诫“在未曾寻得父亲下落之前,千万不可告诉他人自己乃是二十年前无故失踪的‘大公剑客’高寒之子!”之言……他陡地面色一沉,冷笑道:“不认得!”
  两人在场中对答,顿时引起峰头群雄的议论!
  “大公剑客”失踪廿年,乃武林中一大奇事,正与上届“中原第一剑”委托少林方丈主持本届剑会一样的共称为武林近年以来的两大奇案,不想这两大奇案今日在嵩山出现了有关人物了!
  论剑大会的情绪,此刻突然转变了……
  “夺命剑”在高天弘答称不识高寒之后,忽而大笑道:“高老弟,有一位人称‘天南魔女’童玉苹的,你可曾见过?”
  高天弘闻言心神忽地巨震!
  他几乎要向夺命剑承认那是他亲生之母!
  但是,他却强自克制了:“没见过!”
  这时“夺命剑”颇似不会出于意料之外的一笑道:“高老弟,你要争夺‘中原第一剑’之尊吗?”
  高天弘陡地豪气飞扬的应声道:“不错!”
  “夺命剑”突然呵呵一笑道:“高老弟,我门不必比了!”
  高天弘闻言,心中迅快的转了一万个对方不愿比剑的念头,但都不大合理,不禁沉声道:“阁下认为在下不堪一击吗?”
  “夺命剑”摇头微笑道:“高老弟,你正好说反了,胡某此时业已自知不敌了!”
  高天弘听得一怔,道:“阁下说得令人不解的很!”
  “夺命剑”淡淡一笑道:“仅凭老弟这双慑人的神目,即可看出老弟一身武功,已到打通生死玄关,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境界……”
  高天弘闻言冷哼了一声道:“阁下太过谬誉了!”
  “夺命剑”依然笑道:“胡某不想自取其辱,我认败了!”
  说罢,这位“夺命剑”胡文武,竟大踏步退回南面看棚!
  高天弘一时弄的僵立当地不知所措!
  主持大会的少林掌门人天皓禅师适时快步而出,慈目含笑的看了高天弘一眼,合十低语道:“小师叔,你胜了这场比剑!”
  高天弘皱眉摇头道:“掌门人,在下并未觉得我胜啊!”
  天皓禅师笑道:“在场群雄都会觉得你胜了,老纳准备抽最后一次签以决定场次……”
  天皓禅师话音一顿,忽然低声道:“小师叔先请退回看棚吧!”
  高天弘颇为落寞的点点头,转身退回东棚!
  天皓禅师看了这位小师叔的背影一眼,清癯的脸上,充满了愉快慈祥的笑意,他默祷着佛祖保佑,希望武林中的两大奇案,能迅速的揭穿,武林中隐伏的危机,能够弭平!
  最后一次抽签是由“夺魂神幡”龙在天主持!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天助,高天弘再告轮空!
  他听得“夺魂神幡”龙在天苍老的口音宣布自己又告轮空时,他突然感到自己确实是很幸运的人!
  “极乐仙童”和天悟禅师也高兴的望着他微笑!
  但是,就在“朱灵仙子”符孝芝飘身入场,准备一斗“追魂堡主”千金周小娟的刹那,高天弘发觉有人向自己走来!
  他目光一怔,看清了进入东棚的人,竟然是“化外八奇”之中,誉为淫毒无比的“寒冰公主”孙玄嫦!
  “寒冰公主”孙玄嫦列名“化外八奇”,成名甚久,论年纪,应在六十以外,但是她却依然娇媚得宛如花信少妇!
  高天弘但觉一阵醉人的桃花音气袭人,这位身着淡红云裳的魔头,已然俏生生的站在自己身前!
  “狂剑”柳弘的脸色,在“寒冰公主”孙玄嫦突然离开仲裁座向东棚而来时,即告大变!
  但当他发觉“寒冰公主”孙玄嫦并不是来找他时,顿时脸上又恢复傲气,连“仙鬼情”三位老人,也放下了心!
  高天弘盯着俏立身前的“寒冰公主”孙玄嫦一眼,端坐在太师椅内的身躯动也未动地立即掉头他顾!
  因为,他不喜欢招惹女子!
  “寒冰公主”孙玄嫦却嫣然一笑,娇声道:“高公子,你认得我吗?”
  高天弘头也不回的摇了摇头!
  “极乐仙童”在旁冷笑道:“你这个名满八方的魔头,我家公子岂会认得你。”
  “寒冰公主”孙玄嫦柳眉倏地一竖,但却未发作,只狠狠地瞪了“极乐仙童”一眼,又向高天弘道:“公子,你是否不愿跟我讲话?”
  高天弘默然未答,方元忠再度冷笑道:“我家公子最不愿跟不要脸的人讲话!”
  “寒冰公主”孙玄嫦如花般的玉容,陡地变了几变!
  “极乐仙童”小脑袋一扬道:“孙玄嫦,你是不是想生气又不敢生气吧?我告诉你,倘如你想生气,尽管冲着我好了,公子不会理你的!”
  “极乐仙童”的这几句话,说得这位名声极大的女魔头再度变色不已,但怪的是他仍未发作!
  “小兄弟,你怎可这等冷言冷语的讥讽姑娘我?你可知姑娘下手狠毒得狠啊!”
  孙玄嫦话音一顿,又笑道:“姑娘此刻是看在高公子金面,才这般宽容于你,否则,小兄弟,你就是有三条命也丢啦!”
  “极乐仙童”方元忠听得哈哈大笑道:“孙玄嫦,你这简直是在作春秋大梦啊!你有本领何不发作出来看看?我琴童要是怕了你就永不姓方!”
  “寒冰公主”闻言,娇躯似是一震,妙目电射琴童半晌,心中也不知转了什么念头,竟然娇笑一声,方道:“小兄弟我看你倒很面善,敢情你也姓方呀!”
  “极乐仙童”方元忠闻言,心想:“这倒好的很,这臭婆娘居然还想跟老夫扯关系了!”
  但他口中却怪笑道:“我姓不得方吗?”
  “寒冰公主”笑道:“你当然可以姓方,因为你很像我的老友‘明驼侠叟’的孩子,算啦!姑娘我不跟你计较了!”
  “寒冰公主”话音一顿,立即又向高天弘道:“高公子,你真的不认得‘大公剑客’高寒吗?”
  高天弘由于对方直接提到了自己父亲,虽然他自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父亲,所以可以答称不识得他,但是,这种父子之情,却另他不便再装作不睬而有失礼数,迫得只好答道:“在下委实不认识高大侠!”
  在高天弘猜想中,“寒冰公主”可能会再逼问自己的父亲,正想寻思如何回答,不料他却完完全全的料错了!
  “寒冰公主”孙玄嫦闻言竟是凄然一笑道:“是啊!你当然不认得他,他已经失踪了廿年啊!”
  “寒水公主”神情凄切,一脸悲容,看得高天弘心神大凛,他想到,爹难道跟她有什么特殊关系不成吗?”
  “不会的,爹……”高天弘在心目中暗叫着。
  “寒冰公主”孙玄嫦的妙目之内,此时忽现泪光,她呆呆的看着高天弘,这少年是如此的像他,像他……
  多少往事,多少温柔,多少辛酸,多少甜蜜!
  但是,这些往事,这些辛酸,这些温柔,这些甜蜜,都已如过眼云湮,逝如流波,当他跟随“天南魔女”走了以后,那一切的欢乐,都随着他走了,走了,如今,已有廿二年了啊!
  这漫长的岁月,自己做了些甚么?
  “寒冰公主”在断线珍珠般的泪珠中,仿佛看出了廿二年来的自己,多少年轻人在自己裙下骨瘦形销,荒山埋骨,多少武林高手,在自己的美色之上,摇尾乞怜,谄谀献媚!
  然而,自己又得到了甚么?
  “寒冰公主”突然心中从未有过如此的空洞,空洞……
  高寒啊!高寒!你在何处?你……
  “化外八奇”中的第一女魔“寒冰公主”孙玄嫦,忽然掩面失声娇啼,发疯般的自太室峰头飞奔而逃!
  她走了,像黑压压的峰峦山中飞纵而去!
  留下了一片惊愕和感叹,一片叹息同情!
  高天弘呆了半晌!
  “极乐仙童”也楞了!
  “仙鬼情狂”和“湖海三仙”全都紧锁了眉头,少林四老和“雾谷四怪”更都瞑目跌坐,暗念佛号!
  “寒冰公主”孙玄嫦虽然像一个谜样的给东棚诸人带来一阵惊愕和叹息,但他这个迷却不如高天弘的身世引人!
  此刻,东棚之内的人,都对高天弘的身世,感到莫大的兴趣,他们都在思索着他是否是“大公剑客”高寒之后?
  连那些身在场中,担任着仲裁的各派掌门在内,他们都在心中隐隐约约的带了几分愁!
  因为,他们已预感到武林中又将掀起莫大的风波了。
  而他们自己似乎都脱不出这场风波的影响!
  但是,却也有人在心中冷笑!
  因为,他是制造了这场风波的人!
  高天弘的心情,被“寒冰公主”孙玄嫦扰乱了,他呆呆的俯首凝视着自己的那双云履,良久……良久……
  这时,场中四女也已分出胜负,周小娟和黎茹终于获胜!
  剑会至此,已成三雄并立之势!
  高天弘长叹一声,像是从梦中醒来,抬头看了看天色,那圆圆的明月,业已偏西,少林寺内也适时敲响了四更钟声。
  他略整衣冠,慨然走出东棚!
  在他的手上,没有任何东西,他不愿用剑!
  因为,他发现没有人配叫他拔剑!
  周少娟和“凌波仙子”黎茹已静立天皓禅师的身前,高天弘大步而来,看也不看二女一眼,天皓禅师笑道:“掌门人,这场三人交战是否还是要抽签?”
  天皓禅师恭应道:“仍然抽签决定先后!”
  高天弘笑道:“不公平,先行出手的两人吃亏太多了!”
  天皓禅师合十应道:“依施主之见呢?”
  高天弘朗声一笑道:“依在下之见,不必抽签了,就由在下作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决斗。”
  天皓禅师闻言,抬目看了高天弘一眼道:“老衲不懂施主话中之意,尚请施主指明何谓第一场,并能作最后一场决斗的真意!”
  高天弘双目之中,突现神光!
  他横扫了身侧二女一眼,豪气飞扬的敞声笑道:“在下愿以一敌二,以决定‘中原第一剑’的尊号谁属!”
  天皓禅师听得慈眉倏锁!
  周少娟和黎茹却不屑的发出冷哼!
  而峰头群豪更暴出一阵欢呼!
  只有“极乐仙童”方元忠拍手大笑道:“这才是‘中原第一剑’的气派啊!”
  天皓禅师略作沉吟,合十道:“施主此举,固然豪放,但对施主而言却不公平,······”
  高天弘不容天皓说毕,长笑一声,抢着说道:“公平二字,只在人心一念之间,在下自感如此才算心安理得,自然也就自认十分公平了!”
  天皓禅师闻言,心知这位小师叔定有过人之长,他如非有绝对把握,岂肯出此大言自取其辱,当下淡淡一笑道:“施主定要坚持此议,老衲也不便相阻,但是,今日之会,老衲只是替十五位仲裁人说话,可否依施主之议,老衲尚须徵求各派掌门及‘天山三老’意见,请施主稍等一会······”
  高天弘拱手微笑道:“大师尽管请便!”
  天皓禅师合十为礼,再缓缓转出与坐在酒金条案后面,身之仲裁的十四位高人研讨,是否允许高天弘以一敌二!
  此时,那两位站在高天弘身旁的周少娟和黎茹,芳心之中全都兴起一股莫名的情思!
  她们恨这位英俊的年轻人看不起自己!
  但她们却也钦佩这年轻人的不世豪情!
  更重要的,是她们被他那股慑人的英姿所吸引,芳心之内,总觉得有些儿不是滋味,说不出是恼还羞!
  高天弘这时却挺立得有如石像!
  直到天皓禅师合十行礼,他才含笑颔首道:“掌门人,在下意见通过了?”
  天皓禅师口宣佛号道:“施主如此豪情,已获各派掌门同意!”
  高天弘微微一笑,回顾二女道:“两位姑娘请准备吧!”
  二女闻言,很奇怪的同时面泛桃花!
  但她们却一声不响的退后了几步,两人相隔三尺站好,两支长剑,在她们手中闪起一片银光!
  高天弘面带淡笑,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态,看得峰顶群雄,衷心敬仰!他缓缓的转过身躯······
  天皓禅师忽然低声问道:“施主的长剑呢?”
  高天弘闻言,头也不回,微微一笑道:“大师请还座相待,在下今日大概还不须用剑!”
  “啊!”太室峰顶响起了一片惊叹!
  “好傲的年轻人!”
  “过刚则折,这少年人太狂了!”
  “天山神叟”白放翁和“夺魂神幡”龙在天慨叹出声!同时,在太室侧面的一座峰头之上,正有四位老人全神贯注,一霎不霎的注视高天弘!
  老人们见他如此狂傲,其中一人也不禁叹道:“这小子比柳老四的儿子还狂得多呢!”
  其中另一位老人笑道:“犬子岂可与这娃儿相比?宇文老大,你未曾发觉这娃儿武功之高,似已不在你我之下么?”
  被称为老大的白发渔翁打扮的老人笑道:“老夫正在奇怪,世间上谁能造就这娃儿的一身武功?就算廿年苦练不休,他也难达目前的境界啊!”
  另一位身躯高大的苍老农夫呵呵笑道:“老渔翁不必奇怪,少时看他出手家数不就晓得了吗?”
  四老闻言,顿时撤髯相与大笑!
  太室峰头,此刻激战已起!
  周少娟与“凌波仙子”黎茹,似是被高天弘一再的轻视言词所激怒,二女竟然一般心意,要把对方折服!
  这一来,二女一上来就各展师门绝学,狂攻猛袭!
  高天弘眼见二女剑势,已知动了真火,但他仍是天下第一圣僧弟子,胸罗万有,自是丝豪不惧!
  但见他极为洒脱的转动着身躯,一脸笑容未敛,神奇莫测的让过了二女各发五招、惊雷掣电的攻势!
  休说周小娟和“凌波仙子”黎茹同被高天弘这飘逸无比,却又无从捉摸的身法惊得发愣,忘了再攻!太室峰顶大概除了“极乐仙童”方元忠之外,六百群豪,却惊得瞪大双眼!
  远在里许之外的峰头,那四位静坐观战,饮酒作乐的老人,此刻也都弄得愕然不解,这是何种身法!高天弘以师门“太虚幻影”身法,让过了二女一番激攻,发现二女竟然停手不攻,不觉笑道:“两位姑娘攻了在下五招,在下也速敬一招吧!”
  说着,陡见他右手微扬,食中二指一拚,面带微笑,不含丝豪火气的,以指代剑,发出一招!
  这一招“雁渡寒塘”,本是“忘我圣僧”所传“大梵天十剑”中威力较弱的招术,但此时看来,威力之强,实已够惊人!
  尤其是身当其冲的周小娟和黎茹!
  她们在高天弘话音一落之际,便已凝聚真力,贯注全神,准备合力接上对方赤手空拳的一击!
  因为,五招攻势落空,已使二女觉出对方武功高得惊人,所以,在二女心中,同时感到对方还声必非小可!
  不过,二女却自信合二人之力,定能接下对方一击!但事实却不如二女料想甚远!
  高天弘这招佛门降魔慧剑的招势发出,虽因以指代剑,威力减低四成,但,高天弘指上传出真气之强,仍然分别将周小娟和“凌波仙子”黎茹震得倒退五步,长剑几乎脱手!
  二女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高天弘此时吃惊得也不亚于二女!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与外人动手,想不到在自己认为最弱的剑招,又仅以五成的内力发出,竟依然会把两名武林中视为一流高手的周小娟和“凌波仙子”黎茹震得几乎立身不稳!这使他发觉“极乐仙童”说他此刻武功之高,若非绝世高人,武林中已找不出对手之言,深信不疑!
  高天弘过去仅与恩师及方大哥过招,这两人一位是旷世圣僧,一位是身逢绝代仙缘,高天弘自非其敌!
  此刻他以对恩师和方大哥的标准,来衡量二女,周少娟、“凌波仙子”黎茹自然要吃大亏了!
  高天弘一招震退了二女,在既惊又喜的心情下,竟然极感歉意的看了二女一眼,笑道:“在下出手鲁莽,唐突两位姑娘了!”
  高天弘此言本是出自诚意,但他却不知武林中,本来就是强胜弱败,故而在二女听来,可就真的不是滋味了!
  周少娟罩在黑纱后面的矫容倏变,冷声叱道:“你若不将姑娘一剑剁死,你今日休想下山!
  “凌波仙子”美丽的脸上,也升起一股坚决然的怒意,皓腕一抖银剑,一厉声向高天弘清叱道:“姓高的,落英宫门下不会让你得意的!”
  高天弘被二女这一顿骂得大惑不解!
  心想:“我与你们无怨无仇,为甚么一定要我杀死她,另一个退又似是恨极而不容我立身天地之间呢?他怔怔的看了二女一眼,忽然一笑道:“两位姑娘,在下不想打了……”
  二女闻言,也是一怔!
  他不想打了?他不要这“中原第一剑”的尊号了吗?
  不会的,二女同作此想!
  “你想走吗?没那么容易”
  “天涯海角,你也安宁不了!看剑!”
  二女闻言同声暴喝,两支长剑,矫若游龙般狂扑而来!高天弘剑眉倏皱,连答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心出暗暗地叫了一声“罢了!”一展“太虚幻影”身法,皱着眉头,在二女狂猛的攻势中,飘来闪去!
  但高天弘的身法委实太过奇妙!不论他们何等奇诡的招数,施展了十二成功力,攻向高天弘,眼看无可闪避的部分,但只差了一线之机,而无法击中高天弘!
  其实高天弘如果仅凭这一套“太虚幻影”身法,对付一名高手的猛攻,当可绰有余裕,但如对付象身具心如神尼佛门绝学和“落英宫”武功的周少娟和黎茹两人的全力围攻,则也甚感吃力!但他沾光的乃在一身佛门“无相神功”已到百邪不侵,外力难伤的地步!周、黎二女手中长剑眼看可刺中,但却又被高天弘潜在运转的“无相神功”震得歪向一边了!
  周少娟和黎茹固是越打越心惊,但却也越打越动怒!
  “落英剑”配合着“寒梅剑”正是奇招百出,威势越打越盛,弄得高天弘飘来飘去大感苦恼!
  高天弘有心还手,却不顾伤了二女!
  这样一来,三人就象穿花蝴蝶般奔驰不息了!
  此时在仲裁席位上的各派掌门,全都凝神屏息的静观高天弘那套妙绝人寰的飞驰身法,他们想不出人间会有这等武功,这等奇突的移动身法,有时快得大感肉眼难见!
  尤其是那位“追魂堡主”周白尘,他的脸色最难堪!阴晴不定,忽喜忽忧,仿佛对爱女关心过甚!
  同时在另一座峰头四位老人,也展开了激变!
  那位被称为柳老四的蓝衫老人,此时正在笑道:“如果老朽猜得不错,此子可能是‘灵寒二老’之一的真传,放眼眼当代,大概也只得二老有此能耐!”
  另一位樵夫打扮的秃顶老人笑道:“柳兄之言,也有理由,但却不见得除了‘灵山枯道’和‘寒山神翁’之外,就无人能造就此子吧!”
  苍髯老农笑道:“朱兄以为还有何人可以造就此子?”
  秃顶老人笑道:“任兄还记得北海光明岛上的两位奇人吗?
  姓任的老农闻言笑道:“对!对!‘光明岛主’阮青灵和‘降龙神剑’金芸娘夫妇,确有造就此子一身武功的能耐!”
  那位渔夫打扮的白发老人,突然摇摇头:“三位可能都说错了!”
  三位老人同时笑道:“宇文大哥已看出端倪了!”
  宇文老渔翁笑道:“老朽虽也未看出端倪,但却深信此子武功应是得自一位尚在人间的佛门高僧才对!”
  三位老人闻言同时一怔,倏而大笑道:“不错啊!宇文兄眼光实比我等为强……”
  原来这四位隔峰观战,饮酒谈天的老人,乃是眼下武林之中可谓班辈极高的“灵山四叟!”
  白发老渔翁是“雷音鬼剑”宇文龙!
  秃顶樵人打扮的是“清岩遁叟”朱古!
  苍髯老农夫乃是“大风驼翁”伍远!
  被称为柳老四的蓝衫老人是“南峰居士”柳平道!
  这四位老人也被称为“渔樵耕读”。武林中虽知道四老每人各有一身绝顶功夫,但他们却又从不传人,武林之中想学“灵山四叟”武功之人,多如过江之鲫,全年都有人在找四老拜师求教,但四老却如神龙不见首尾,不肯示人以本身武功,因此“灵山四叟”武功究竟如何,却又没有一个人见过!
  他们与“大公剑客”结成忘年之交,每人并曾传了高寒一招绝学,那高寒廿年前赶来嵩山夺取“中原第一剑”,四老均会全力怂恿,但他们却不料这位高寒老弟竟会未曾现身嵩山就音讯杳然!
  四老查明暗访了十年,但十年来依然如同石沉大海般,得不到一丝一毫有关高寒的消息!
  所以他们连袂赶来嵩山!
  当他们发现高天弘简直跟高寒一模一样时,不觉真以为这位年轻人就是他们的忘年故交呢!
  为了猜测高天弘一身武功来历,四老几乎想尽了武林之中的绝顶高手,但他们依然未曾猜出!
  饶是四老再渊博,他们也不会想到据说早在七十年前原已成佛的“圣僧忘我”还留在人间!
  故而,当三位老人说出“雷音鬼剑”眼光比自己等人高明以后,“南峰居士”第一个又笑道:“宇文兄,老朽想起来了,此子可能是‘金顶二友’天悟禅师和涤心神尼的得意弟子吧!”
  “雷音鬼剑”宇文龙颔首笑道:“柳老四所想与老朽不谋而合!看此子这套身法,和适才那出手的一招,颇似天悟禅师的‘无我幻步’及‘涤心神尼’的‘七宝降魔慧剑’否则,不会具有这等威力!”
  “青岩遁叟”朱古,“大风驼翁”伍远两老,闻言同自举,一大白,相与拍手笑道:“不会错了!此子定是‘金顶二友’之徒……”
  “灵山四叟”谈笑之间,高天弘与二女已经动手走了四十多招,二女虽未得逞,但攻势依然未歇!高天弘眼看二女死缠不休,心中确实越打越烦!
  他迅速的考虑了一下,觉得象这样的拖下去,除非斗上个千招以后,等到二女力竭,否则只有自己动手伤人……
  他心念转动,认定今日之局,他若伤了二女,那也逼不得已,算不得自己恃技伤人啊!
  高天弘想到此处,顿时面色一变!
  激斗中,但听得他突地清啸一声,宛如龙吟虎啸的清啸,只震得太室峰头的群雄双耳翁翁作响!
  怒激如狂,简直有如不顾性命般狂扑猛攻的周、黎二女,也被他这声清啸震得心神大悸,攻势一挫!高天弘这时腾身而起,退后丈许,指着二女道:“两位姑娘请恕在下放肆了!”
  说话间,高天弘右臂直伸如剑,二指拼竖,黄衫迎风飘展,疾快无比的一连向二女攻出了数招!
  这数招一气呵成,简直快得分不清究竟是一招还是数招!
  二女适才连一招都挡不了,此时高天弘陡地数招一气呵成的攻出,二女自是招架得更为狼狈!
  不过,这招有一点不同的是高天弘只用了三成真力,但纵是如此,也够周、黎二女瞧的了!
  高天弘数招攻出,立即又飞身后退,渊停狱峙的站在原地,直似一直是未曾移动一般!
  但再看周、黎二女可就够瞧的了!
  周少娟那方用来蒙面的黑巾掉落了,露出了她那张宜喜宜嗔,美得惊人的粉面,可是,此刻却是泪流满目,似梨花带雨!
  她的铁剑落在身后五尺之外!
  “凌波仙子”黎茹则是束在头上的宫髻被震得松开了!满头又黑又亮的乌丝,正乱七八糟的分披到两肩之上!
  她那根长剑,摔得更远,远在一尺五尺之外!
  高天弘看清了周少娟的月貌矫容,不禁心头大震!
  他起先以为周少娟所以要用黑纱蒙面,必然是自己面孔上有什么缺陷,女儿家天生爱美,自是不肯让人发现缺点,这才故意用一方黑纱掩住自己的面孔,免得别人评头品足!
  但此刻他却发现,周少娟不是为了自己面有缺陷才用黑纱蒙面,而是因为她生得太美,如果不是以黑纱蒙面,掩去她那如花美貌,一定会叫任何一位男人看了,都要起了不良之心!
  高天弘陡地感到歉疚!
  可是,已经无法挽回,他已刺伤了两个好胜、好名,而且极为娇纵的少女的心了啊!
  他很后悔!很后悔!因为他曾向恩师说过,他此生不想去伤害任何人!可是,下山第一遭,他就伤害了两名少女的芳心······
  高天弘正在后悔不已,周少娟、黎茹却仍然陷在一种无比的悲痛,懊丧、失望的惊悸之中,那位受托主持今宵嵩山论剑大会的少林掌门方丈天皓禅师已大步走到了三人身前!
  天皓禅师看了高天弘暗自点头,合掌道:“高施主,你已胜得本届‘中原第一剑’了!”
  高天弘闻言霍然惊觉!他虎目之中突现神光!
  天皓禅师又是慈祥的一笑,突地提气发话道:“本座现在代表各派掌门人,及‘天山三老’郑重向天下武林招告,本届‘中原第一剑’,由高施主取得……”
  所有的人都对高天弘投来了敬羡的眼光!
  高天弘满含泪光,不由自主的抱拳向四下欢呼的群雄答礼!
  “极乐仙童”方元忠闪电般窜山东棚,高兴的围着高天弘乱蹦乱跳,口中却一直喃喃自语:“我知道你会不负老主人重望的!我知道你……”
  相对的是,周少娟和“凌波仙子”黎茹,洒落了豆大的泪珠,恨恨的望了高天弘一眼,跺道脚奔下峰去了!
  “追魂堡主”周白尘陡见爱女竟然离去,立即顾不得跟家人招呼,竟偕同“闪电手”林寒如飞赶去,还一路高喊着:“娟儿,娟儿……”
  但是,周少娟的踪影,早已被黑暗吞噬了!
  明月低落!少林寺内已敲起早课的晨钟!
  在无尽的欢呼声中,高天弘捧着装有那支“翠玉剑令”的金匾,在少林四老和各派掌门簇拥下,离开了太室峰!
  他有着一份悲壮的情操!也感觉双肩的重任!
  第二天的中夜,少林寺前的少室峰上,在皎洁的月夜下,闪动着几条人影,流荡着笑语喧哗!
  突然,一缕琴音,破空而起!
  好悲惨的调子!好清雅的音韵!
  急切时宛如急风疾雨!
  低沉时赛如七海怒涛!
  高吟时严如钧天齐奏!
  幽慢时又如清溪游鱼……
  蓦地裹夹着一声长啸,有人振衣而起,仰天作歌——
  “秋风护微凉,寒蝉鸣我侧!
  原野何萧条,白日忽而匿;
  归乌赴乔林,翩翩厉羽翼!
  孤兽走索群,御草不遑食;
  感物伤我怀,抚心长太息!
  太息将何为,天命与我违!
  奈何令苍生,一往形不归!”
  歌声至此略顿,忽地低转悲沉:
  “自顾非金石,咄咄令心悲;
  心悲动我神,弃置莫复陈!
  丈夫志四海,万里独比隣!
  恩爱苟不亏,在远今日亲;
  爱思成疾痼,无乃儿女仁!
  仓卒骨肉情,能不怀苦辛!
  苦辛何虑思?天命信可疑;
  虚无求列仙,松子求无欺!
  变故在斯须,百岁谁能持?
  离别何时会?执手又何时?
  收泪即长路,援琴从此辞!”
  歌声戛然而止!琴音也嘎然而断!
  立即,一声苍老的笑声过处,有人发话道:“小师叔,长路漫漫,多多保重!老衲寺内诸事摒挡已毕,定来丐帮北五省总堂追随小师叔左右,勉效棉簿!”
  接着是一阵豪迈无比的长笑和一声带有童音的断喝:“天皓头陀,只要你不恋着那掌门之尊,不怪我家公子毁去少林门匾之怒,咱们就很高兴啦!倘若你跟来找我公子,将来行走江湖,有你这个和尚在一起,那麻烦可就多了!”
  又是几声冲霄震天的长笑声中,少林峰头突然如飞般划过两道光影,往北方电掣般一闪而逝!
       XXX
  重九之夜,保安府外的关帝庙前,陡然出现两位不速之客!
  这座关帝庙的规模极大,建于康熙年代,迄今不到四十年,故此一切陈设宛若新建的一般!
  这所华丽的关帝庙,就是丐帮北五省的总堂所在!现身庙门口的两位不速之客,乃是一双主仆,主人年约二十左右,生得剑眉星目,俊逸绝伦,仆人乃是一位琴童,头挽双髻,背插两支斑烂古剑,肋下还挟了一个黄绫包裹得极为严密的包袱!
  这双主仆不是别人,正是自嵩山夺得“中原第一剑”尊号的高天弘和“极乐仙童”方元忠!
  此刻有两位斜倚着庙门假寐的丐帮弟子,担任着守望。当他们发现这一双主仆时,不禁大吃了一惊!因为今宵在这关帝庙左右百丈之内,一共有着二十多种暗桩,不许任何人在今宵踏入此庙百丈以内!
  这双主仆怎会来到庙前而无人觉察呢?
  两个中年化子一跃而起,瞪了高天弘一眼喝道:“两位没有看见林外的告示吗?”
  高天弘闻言,眉头一皱,微一挥手,“极乐仙童”立即笑道:“那林外有什么告示啊?对不起得很,没有看到!”
  中年化子中一个胖的横眉喝道:“你们怎么能进庙门来了?谁带你们来的?”
  “极乐仙童”傻笑道:“咱们不是从林荫大道走来的么?这条路即平又直,咱们自然不会迷途,何必要人带路呢?”
  胖化子冷哼一声道:“小子,你可知道这裹是何所在?”
  “极乐仙童”忽地哈哈笑道:“关帝庙啊!谁会不知道呢?我看你这花子晕了头啦!”
  胖花子闻言,浓眉一竖,正待发作,另一位瘦皮鬼的花子忙向他施了个眼色,向“极乐仙童”道:“光棍眼裹不柔砂子,小伙子,你们究竟来此作甚?你们难道真的是来到这儿逛关帝庙的吗?何况又是深夜……”
  “极乐仙童”双目一瞪,怒道:“你们不信,那就算了!如果你们真以为咱们是来找丐帮的总堂,那也就由你们自己去想好啦!”
  两位中年花子闻言,顿时面色大变!
  胖花子忽地跨前一步,并拢食中二指,伸手向“极乐仙童”点来,口中却同时大喝道:“尔等是谁?若不早……啊哟……”
  胖花子本以为对付一个小小的童子,自己还不手到擒来,谁想双指甫自搭上对方脉门,顿时脸色惨变!
  “啊哟——”一声咆吼,胖花子竟然蹲在地上站不起来!
  瘦花子睹状,已知今日遇上了绝世高手了!他和胖花子两人,在丐帮中亦算得上是二流好手,不料在人家一个小小童子面前,一招未出,就不明不白的受了制!对方武功之高,已可想而知!
  他为人慎重,见状连忙抱拳笑道:“在下丐帮弟子朱行,今日幸遇高人,实是有眼不识泰山,敢请两位告示来意,俾便在下报……”
  “极乐仙童”瞪眼笑道:“这还有点象人说的话!喂!你去告诉凌绝三,就说南海高公子专程来此拜访,叫他出来迎接!”
  瘦丐朱行听得真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你们好大的领头,要我们五省头儿出来迎接,哼,反正我斗你们不过,少时就有你好看的就是!”
  但是,他口中可就恭谦地笑道:“是!是!在下这就前去报告帮主,但是在下这位弟兄,不知受了什么伤,尚望两位高抬贵手……”
  “极乐仙童”冷笑道:“你这位兄弟太过莽撞,理应让他吃些小亏,也好告诫他!你尽管去报,少时他自会心痛!”
  朱行无奈地看着胖子一眼,竟不去门裹通报,而是自怀中取出一根细小的竹筒扬手向门内抛去!
  “唏……”
  竹筒出手,立即迎风发出一阵长长的哨音!眨眼之间,从庙内疾快的奔来两名年约五十左右的乞丐,人未先,见到!
  “朱行,何事突发哨令?”
  朱行在两人到达之际,早已躬身俯首肃立,闻言答道:“这位南海高公子要见帮主!”
  这后来的两名老丐,闻言不禁怔了一怔!两人同时打量高天弘半天,又发现胖丐蹲在地上冒着冷汗直哼,不禁心头有些冒火,心想:欺人竟会欺到总堂来了!未免太小视咱们丐帮了吧!其中一位身裁较高的老丐丐哼了一声,冷笑的向高天弘喝道:“阁下要见蔽帮帮主吗?”
  高天弘早已发现这两名老丐的不忿神色,他也有些儿气,这两名丐帮中人,竟然不问自己门下是非过错谁属,就这等盛气凌人的出口问话,因此,高天弘也冷笑一声,昂首应道:“不错,你去叫他出来!”
  这后来的两名老丐,乃是丐帮中北五省一流高手,矮的是“迷心掌”楚世明,身高的一个,人称“落魂杖”梅彤,此人为人比较急躁,闻言立即大怒道:“娃儿,你是诚心上门找事吗?你要见本帮帮主不难,但你得先过了老夫梅彤这一关!”
  高天弘闻言一笑,向“极乐仙童”道:“过关之事让你啦!”
  “极乐仙童”拍拍手笑道:“关云长过五关斩了六将,我‘极乐仙童’今天大发慈悲,不打算斩将,但却要过关……”
  你说话之间,陡然身躯一转,肋下虽然挟了一个大包袱,但速度却快得惊人!眨眼之间,就赏了梅彤一个耳光!
  “落魂杖”梅彤连看都没有看清楚就挨了耳光,只气得这位老丐,急得哇哇怪叫,怒吼道:“黄毛乳子,竟敢趁人不备,暗算伤人,老夫要你的命——”
  话音未已,单掌暴提十成功力拍向“极乐仙童”方元忠!
  “极乐仙童”动也不动的笑道:“老花儿,给我躺下吧!”
  “落魂杖”梅彤来势汹汹,但却也极为听话,一掌拍向“极乐仙童”左肩,“拍”的一声,他果然躺了下去!
  不过,他人虽然躺了下去,但口中却不住哼哼叫痛!
  “迷心掌”楚世明睹状,大吃一惊!
  高天弘这时冷冷的一笑道:“朋友,在下专程来此要见丐帮北五省帮主凌三绝,并不曾想来此伤人生事,如果你们再不通报,休怪在下无情了!”
  “迷心掌”在高天弘说话之时,已然疾快的转动念头,闻言当即抱拳一笑,颇为真诚的说道:“高公子既是专程来访,楚世明顾冒不韪,代表本帮,权请公子入内面见帮主如何?”
  高天弘听得剑眉一轩,发出一声冷笑!
  “极乐仙童”一旁喝道:“楚世明,凌帮主比少林掌门天皓禅师如何?天皓禅师都得亲迎我家公子,凌三绝为什么不肯出来?”
  “极乐仙童”话音一落,“迷心掌”楚世明脸色忽告大变!此时他已知道这位高公子是谁了!
  只见他陡地前倨后恭的长揖倒地,陪笑道:“我道高公子是谁?敢情乃是本届‘中原第一剑’高大侠,楚世明当真有眼无珠得很!”
  高天弘见对方此时一片真诚,自然也就笑道:“高某当不得楚兄夸誉,就烦楚兄通报凌帮主。”
  楚世明一迭连声笑道:“高大侠请少待,楚某这就去请帮主来接——”
  “迷心掌”楚世明话音未落,庙内已传来了一阵宏亮的大笑之声,打断了楚世明话音说道:“那位高驾到,凌三绝相迎来迟,请勿见怪!”
  随着话音,自庙内走出三人!
  高天弘举目望去,只见那为首的一位,乃是一个身裁高大,驼背秃顶,红光满面,年均七十左右的老人!
  随在他身后的是一位八十多岁的矮瘦老儿和一位四十出头,长得极为洒脱英姿飘爽的中年文士!
  驼背老人一眼瞥见“落魂杖”和胖丐的情态,红光满面的脸上,迅快的闪过一丝诧容!
  “迷心掌”楚世明此刻已恭声向驼背老人道:“这位来自南海,也是月前在嵩山独得本届‘中原第一剑’盟主的高公子特地专程来比要见帮主!”
  驼背老人闻言,微感一怔的打量了高天弘一眼,突然大步上前,双手抱拳一揖倒地的笑道:“凌三绝不知当世高人驾到,待慢之处,尚请恕罪!”
  高天弘连忙还礼笑道:“帮主荣宠,高某了敢当得!高某琴童适才因言语冲突,伤了帮主手下。某罪!”
  凌三绝先前以为“落魂杖”胖丐乃是高天弘所伤,这时一听乃是伤在他的琴童手下,不禁又是一惊!
  他很快的看了“极乐仙童”一眼,笑着向高天弘道:“凌某门下乃是自取其辱,高大侠不必挂怀了!贵介小小年纪能有这等身手,实是令人钦佩!”
  “极乐仙童”方元忠闻言瞪了凌三绝一眼,心中暗道:“你这小驼子,居然说我小小年纪,等会儿让你也吃点儿苦头好叫你以后少以貌取人!”
  “极乐仙童”心念转劲之际,凌三绝已然肃客入室!
  “驼丐”凌三绝奉茶已毕,朗声笑道:“高公子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高天弘目光掠过大殿之内的丐帮弟子,含笑道:“在下此来想向凌帮主打听一个人?”
  “驼丐”凌三绝环目一转,笑道:“高公子打听的人,不知是谁?”
  高天弘笑道:“贵帮有位长老,人称‘鬼丐’孙木公,不知是否仍在北五省总堂以内供奉?”
  “驼丐”凌三绝闻言倏然脸色大变!
  大殿之内的数十名丐帮门下,更是个个混身大震!高天弘双目倏现神光,凝射“驼丐”道:“凌帮主何故变色不语?”
  “驼丐”摇头苦笑道:“高公子强人所难了!”
  高天弘心神微凛,冷笑道:“凌帮主义薄云天,在下久曾耳闻,在下所询之人,乃是贵帮总帮主‘穷神’桑皤身侧亲侣,凌帮主如因此未便所言,在下深觉不必……”
  “驼丐”凌三绝依然摇头道:“凌某非因此故不便回答!”
  高天弘大感意外的一怔道:“凌帮主另有难言之隐吗?”
  “驼丐”抬目看了大殿以内的丐帮子弟一眼,长叹道:“高公子,请相信凌某实有苦衷……”
  高天弘剑眉倏扬,截断“驼丐”话音道:“凌帮主,在下如果必须获得凌帮主的答覆呢?”
  “驼丐”皱眉道:“恕凌某只好以一言回答,无可奉告!”
  高天弘俊逸的脸上,突现苍白之色!
  他那闪耀在双目之内的神光,陡然敛去,沉吟有顷,始道:“在下相信凌帮主有难言之隐,但在下又势在必须查出‘鬼丐’孙大侠的下落,此事实难两全,帮主将何以教我?”
  “驼丐”凌三绝极其为难的想了半天,忽地向殿内十多名门下道:“你们且行退下,未听令,本殿十丈以内,不许任何人侵入!”
  环坐在大殿之内的丐帮弟子,立即应命而去!
  “驼丐”凌三绝这才低声向列坐一旁的“迷心掌”楚世明道:“有烦楚二弟前去会同梅三弟严密查视本庙周围……”
  “迷心掌”楚世明应声而起,向高天弘主仆略一抱拳,便也快步而下!
  “驼丐”凌三绝望了高天弘一眼,长叹道:“高公子,凌某当然信得过高公子,但为了本帮北堂数万名丐帮弟子的生命,凌某不得不谨慎将事……”
  高天弘闻言,吃了一惊!
  进入大殿之内,一直未曾出言的“极乐仙童”忽然沉声道:“凌三绝,你何故危言从听呢?”
  “驼丐”凌三绝虽然知道这位“极乐仙童””身怀绝顶功夫,未可轻视,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稚龄童子,竟会是年逾两甲子的“南天一剑”方元忠!
  故而当方元忠直呼自己名姓,出言相责,颇令“驼丐”凌三绝心中大为不快!心想:“我乃丐帮北派之主,你一个小小琴童,岂可这等无理?”
  他心有所忿,自然脸色也现出不快之容!
  “极乐仙童”睹状冷笑道:“凌三绝,你别心中不快,我这样称呼你已经很客气啦!”
  “驼丐”凌三绝,闻言虽是怒极,但他终于碍得高天弘的面子,尚还强忍在心,未予发作!
  可是,坐在凌三绝身侧的丐帮的北派两位长老,却已同告变色!
  那位神情洒脱的中年文士,人称“桥山侠丐”胡青衣陡地双目一瞪,喝道:“无知童子,竟敢冒犯帮主,还不与我诡下谢罪……”
  “极乐仙童”闻言倏地仰天长笑!
  高天弘苍白的脸色,随着方元忠的长笑,忽现怒意!
  “驼丐”凌三绝终是不肯得罪这位新膺“中原第一剑”的绝世高手,“桥山侠丐”胡青衣语音未毕,他已沉下脸喝道:“胡四弟住口!”
  “桥山侠丐”胡青衣听得帮主怒喝,立即抱拳起立,躬身告罪!
  高天弘看得暗自点头,忖道:“丐帮弟兄,果然极为尊长敬上,这凌三绝也不失为一位心胸开阔的一方之雄,倒是我险些儿不忿于心,把事闹僵……”
  高天弘心念一转,脸色也就平静下去!
  “极乐仙童”方元忠却不那么好说话,开言仍是冷笑道:“凌三绝,你的心胸虽然不算狭窄,但较之桑皤那小要饭的,还真的差了甚远,看来将来那总帮主之位,你还不容易混得上呢!”
  方元忠此言一出,高天弘刚刚松开的剑眉,顿告锁在一起,暗道:“方大哥呀!方大哥,你怎么又骂起他们总帮主来了啊!只怕事情被你这逞一时之忿,要弄糟了啊!”
  实则高天弘所料果然不差!
  “驼丐”凌三绝就是再好的耐性,但也不容得人家肆言辱及自己的恩师啊!何况这出言之人,又是尚未成年的童子?
  凌三绝高大的身躯,微感一震,沉着脸向“极乐仙童”喝道:“本帮主看在尔主人的金面一再容忍,凌某一世薄名,固然虽比高公子清誉,但尔竟毁及凌某长辈,凌某实已难忍……”
  “极乐仙童”鼓着小嘴道:“既是难忍,又将如何?”
  “驼丐”凌三绝,应声刚自喝道:“尔应在本帮祖师面前,焚香谢罪……”
  蓦地,大殿之内人影一闪,那位人称“哑丐”司马明的矮小老者,已自凌三绝身侧飞身扑向“极乐仙童”!
  此老在丐帮北派之中,素有第一高手之誉,来势之快,迥非凡晌,“驼丐”凌三绝固是不愿弄得双方动武,但却气“极牙仙童”不过,因而,他任凭“哑丐”司马明出手,未予喝止!
  殊不料这一小小不忍,倒替司马明带来了一场灾祸,但却也给他带来无限欢欣!
  “哑丐”一招“赤手擒龙”,快如闪电般的搭向“极乐仙童”方元忠左手脉门!
  高天弘业已看出,这位年均八十以上的“哑丐”,其出手之怪,拿捏的部位之准,擒龙手法的指力之强,确可称为一流高手!
  但可惜的是,他碰上了比他强上十倍的更高强的人!
  “极乐仙童”方元忠,非但不曾还手,抑且连闪让都未曾闪让!
  他任凭“哑丐”拿住自己脉门!
  “哑丐”司马明,在一招奏效,擒住“极乐仙童”方元忠之后,指上并未暗加真力,只是扣紧方元忠脉门,双目转向“驼丐”凌三绝!
  “驼丐”凌三绝迅快的在心中转了个念头,望着那位神色未变,端坐不动的高天弘一眼,忽地改变心意向“哑丐”司马明道:“司马师叔,请放开高公子的琴童,看在高公子的面上,本帮再恕他一遭吧——”
  高天弘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而已!
  “哑丐”司马明颇似不愿的,瞪了凌三绝一眼,但他终于缓缓松开五指!
  “极乐仙童”方元忠此时却已哈哈大笑道:“姓司马的哑吧,想放开我,已经迟啦!”
  “驼丐”凌三绝,“桥山侠丐”胡青衣赫得正是一楞之际——
  “哑丐”司马明那缓缓松开的五指,忽然痉攀的一阵抽动!
  跟着是豆大的汗珠,自“哑丐”司马明苍白的瘦削的脸上,滚滚洒落!
  司马明那一双闪着神光的眼神,倏忽之间变得参淡无光,他直伸着右臂,在强忍着痛苦中,混身震悸,抖动不已!
  “驼丐”凌三绝,“桥山侠丐”胡青衣目睹此情,同告霍然立起!
  高天弘不愿自己这位大哥做得太过份,含笑向“极乐仙童”道:“饶了他吧!”
  “极乐仙童”方元忠,本是仰着头傻笑不已,闻言摇头道:“公子,这哑吧杀过不少人呢!记得昔年‘鹑衣秀士’宗化行接掌丐帮总帮主之时,齐集丐帮十万弟子,在金陵孝陵之前,举行比武大会,精选十二名侍卫之时,这哑吧那时不哑,居然在九阵比斗之中,杀了自己四名兄弟,公子,你看这样不顾同门义气之徒,饶过了他,这未免太过便宜他了吧!”
  高天弘因为不知道这位“方大哥”所说之事是真是假?自然未便可否,只弄得苦笑一阵,作声不得!
  但“驼丐”凌三绝和“桥山侠丐”胡青衣,却是听得冷汗直流!
  “极乐仙童”方元忠说的确是事实!
  但那已经是七十年前之事了,当时“哑丐”司马明只有十七岁!
  而凌三绝和胡青衣还没有出世呢!
  “驼丐”实在想不透这个髫龄童子,何以知道此事?
  “驼丐”极为震骇的注视了“极乐仙童”半晌,脱口道:“小友所说,乃是七十年前本帮秘辛,目下非是本帮南北派的长老,均不能知晓此事,小友从何处听来?可否见告……”
  “极乐仙童”双目一翻,笑道:“老夫亲眼所见,何必道听途说?”
  高天弘忽听方元忠自称老夫,顿感惑然不解,但等得他听到方元忠说出此事乃亲眼所见,他突然领悟方大哥为何不怕暴露身份之故了!
  因为,既然金陵孝陵比武之事,远在七十年前,又是丐帮不愿向外宣泄之秘,方大哥既能亲眼目睹,则他与丐帮关系,定是非同平常!
  不过,高天弘却没想到,“驼丐”凌三绝和“桥山侠丐”胡青衣只怕不会像自己这般相信方元忠吧!
  那“桥山侠丐”胡青衣听得“极乐仙童”说出丐帮在金陵孝陵前比武之事后,立即怒喝道:“黄口乳子,信口胡诌,你大概是上一子辈的事,这一辈子未曾忘记吧!你自从现身以来,处处与本帮为敌,实已欺人太甚,今日纵是得罪了‘中原第一剑’高公子,本帮也不能再容尔全身以退!”
  “驼丐”凌三绝也自怒道:“小友岂可这等藐视本帮?七十年前之事,小友这小年纪从何目睹?任令三岁儿童,怕也难以相信吧!”

  第三章 粉面人妖显风流
  他话音略顿,道:“此外,小友既然能知晓本帮机密之事,想必与本帮极有渊源,尚请小友明言以免自误!”
  “极乐仙童”听得双目一翻,正要给这位丐帮北堂之主几句难听之话,陡然瞥见高公子向自己摇头,只好把到口的话音,压了回去!
  高天弘却适时淡淡一笑,正色向“驼丐”凌帮主道:“凌帮主可否请听在下一言?”
  凌三绝虽是怒极,但他委实不敢开罪这位“中原第一剑”!他深知少年得志之人意气也必易浮动,一旦不忍,若果兵戒相见,后果就会不堪设想!
  他岂肯让丐帮北派基业毁于自己之手!
  何况他脑际灵光忽现,心中忖道:“此人来此要寻自己的‘鬼丐’孙师叔,而且又是姓高,如果他是‘大公剑客’之后,这事,就大大的不易对付了……”
  “驼丐”凌三绝暗自寻思有顷,慨然应道:“公子请讲,凌三绝洗耳恭听!”
  高天弘江湖经验虽是不够,阅人经历也不够,但他却禀赋了极高的智慧,凌三绝沉吟半晌无语,他已猜出凌三绝心中所想何事,不过,他却不顾现时就予说明,以免凌三绝就此推脱,只仍然含笑道:“凌帮主,在下方大哥所言,并非虚假!”
  高天弘语音一顿,发现“驼丐”凌三绝和“桥山侠丐”胡青衣两人脸上的一片茫然之色,立即笑道:“凌帮主,在下口中的方大哥,就是这位琴童啊!”
  “桥山侠丐”胡青衣陡地沉声喝道:“高公子,你称呼你的琴童为方大哥吗?”
  高天弘含笑颔首道:“正是如此称呼!”
  “桥山侠丐”惑然的看了帮主一眼!
  “驼丐”凌三绝高大的驼背一耸,笑向高天弘道:“高公子,你所说之话当真吗?”
  高天弘笑道:“凌帮主信不过在下?”
  凌三绝道:“非是凌某不信公子,只因公子的这位方大哥委实是一位髫龄童子,要凌某相信他曾在七十年前目睹本帮……”
  高天弘笑道:“凌帮主,你可曾听说世间会有返老还童之事?”
  “驼丐”凌三绝见闻极广,闻言一怔道:“高公子是否说你这位方大哥遇有旷代仙缘,返老还童了?”
  高天弘甫自含笑点头,“桥山侠丐”胡青衣已抢着说道:“世间返老还童之事,委实太少,除非获得‘紫芝玉实’,但是‘紫芝玉实’虽曾听说过,却谁又曾见过呢?高公子也有心欺人吗?”
  凌三绝到底见多识广,他此时确已有些相信高天弘之言了,他在“桥山侠丐”话音一落,立即喝道:“四弟住口!”
  同时转向高天弘正容答道:“高公子,凌三绝此时业已相信公子之言!”
  高天弘哈哈一笑向“极乐仙童”道:“方大哥,凌帮主已然相信了!”
  高天弘这等告诉方元忠,乃是要方元忠自己决定是否可向凌三绝说出他的来意,因为他深信方大哥与丐帮的关系非浅,自己未便置啄!”
  “极乐仙童”方元忠闻言忽在呵呵大笑不已!
  高天弘被他笑得一怔,心想:老哥哥,你千万别再出难题了啊!
  “驼丐”凌三绝,“桥山侠丐”胡青衣则同时双眉紧锁!
  他们猜不透这位十四五岁的顽童,何故仰天大笑?而且,他这种笑声,又未欢聚中气内力,用来显示威风?
  “极乐仙童”笑了约有盏茶之久,这才喘着气向“驼丐”说道。“凌三绝七十年前那场比武之会,你可曾听你师父说过?”
  “驼丐”凌三绝肃容说道:“总帮主恩师曾向凌某提过?”
  “极乐仙童”点点头:“提过就好了!”
  他话声一顿,忽然指着“哑丐”司马明,又道:“凌三绝,速点他‘曲池’,‘天门’,‘太衡’三穴,迟则无救了!”
  “驼丐”凌三绝闻言,面色陡变,大步上前,屈指如飞般依言顺序点了“哑丐”司马明“曲池”,“天门”,“太冲”三穴!
  凌三绝指劲一敛,司马明痛苦的脸色,立时转趋平静!
  “桥山侠丐”胡青衣失声道:“帮主,这是本帮业已失传的‘震脉制穴’解穴手法啊!难到司马明师叔乃是被‘震脉制穴’武功所制吗?”

  “驼丐”凌三绝此刻业已神情肃穆的走向“极乐仙童”方元忠,双手抱拳,长揖倒地恭声道:“凌三绝有眼无珠,不知方哥儿是否本派吕长老门下……”
  直到此刻凌三绝虽然相信这位琴童没说假话,但他仍难释怀的是:这位琴童绝对不可能已有九十以上高龄,他认为唯一的可能是,琴童乃是本帮辈份极高的那位“风尘游丐”吕昊门下!
  “极乐仙童”方元忠细眉一皱,冷哼道:“吕昊吗?他是老夫徒孙子呢!”
  一口童音而自称老夫已够滑稽了,但他却还要说丐帮中,年龄大过总帮主的“风尘游丐”吕昊是他徒孙,真叫“驼丐”啼笑皆非!
  但此刻凌三绝已更不敢动怒了,闻言只好苦笑道:“凌三绝目睹本帮失传武功再现,深信方小侠乃是本帮长辈…”
  方元忠忽然吐了一口唾沫道:“你配!”
  “驼丐”凌三绝被他这口唾沫吐得不知所错!
  “桥山侠丐”胡青衣倏然挺身上前!
  但是,他被凌三绝一手拉得又退回原处!
  凌三绝适时恭声道:“方小侠唾面相责,凌三绝已然甘受了!”
  方元忠忽地一笑道:“谅你不敢犯上哩!”
  “驼丐”凌三绝正是听得眉头微皱,“极乐仙童”已大声笑着,朗声吟道:“多少往事雨蒙蒙,金陵霸业已成空!秦淮歌舞无时尽,长看云旗笑独翁!”
  方元忠吟声未已,“驼丐”凌三绝,“桥山侠丐”胡青衣同时面色一变,屈膝跪拜在地!
  高天弘只看得剑眉轩动不已:他想不到自己的方大哥只是朗声吟了一首七绝,竟然会叫丐帮北派帮主,顶礼下跪!
  可惜他解不出这四句诗中之意!但他却深信这四句诗,一定包含了一个非常悲壮的故事,而这个故事,可能与丐帮极有关连!
  当然,这首诗与丐帮正有着莫大的关连!
  丐帮之有南北之分,丐帮之分立南北帮主,又在南北丐帮之上,设立总帮主,都是与这首诗有着密切的关连!
  此刻,不仅“驼丐”凌三绝和“桥山侠丐”胡青衣同时跪在“极乐仙童”的身前,连那位真气尚未调匀的“哑工”司马明,也跪倒在地了!
  “长老是……”
  凌三绝知道这首诗所代表的意义,也知道能够朗诵出这首七绝的人,必是丐帮的长老,可是,丐帮中怎会有这位姓方的长老呢?
  “极乐仙童”眼见三人跪拜在地,一脸惶然之色,不禁又是仰天哈哈一笑道,“凌三绝,我可不是你丐帮的长老。你们倒也不必这般诚惶诚恐,昔年孝陵之会,老夫只是可怜独孤雄老弟的一片雄心难偿,也眼见他颓然卸去丐帮帮主,手订分立南北两派苦心,一时兴起,口吟此诗以赠而已,老夫是半相勉,半讽刺独孤雄不该自求逍遥之意啊,难得……”
  “极乐仙童”话音微顿,陡地语声变得凄凉无比的笑道:“不想独孤老弟在已归道山后,竟然手录此诗,留交‘鹑衣秀士’宗化行,作为丐帮长老每日必师的日偈,委实叫老夫惭愧,不安得很,而今,宗化行已让出了总帮主之位,老夫眼见贵帮三代易主,尚幸一代比一代更为争气,而且帮中弟子也还大致不差,总算独孤老弟泉下可以瞑目了!”
  方元忠低沉的话音,听得殿内的丐帮凌帮主和“哑丐”司马明,“桥山侠丐”胡青衣三人又惊又喜,又骇又怪!
  “哑丐”司马明,想不到这位髫龄幼童,竟是七十年前,在明孝陵畔,高坐在前三代帮主“天星神丐”独孤雄上首的“南天一剑”方元忠!
  难怪他能施展自宗化行手中腰斩的“震脉”手法呢!因为,这套手法,本来就是“南天一剑”授给独孤雄的啊!
  司马明惊喜过甚,陡地爬前一步,抱住“极乐仙童”双腿,狂叫道:“你老是……是……方……”
  “极乐仙童”瞑目一笑道:“不错,老夫正是昔年人称‘南天一剑’的方元忠!”
  可是司马明却忘了去听“极乐仙童”的话!
  他忽然去松双手,抓着自己的嘴吧,跳起来叫道:“我能说话了,我能……呜……呜……”
  这位年逾八十的老人,忽然喜极而泣了!
  四十多年口不能言的痛苦,该是多么难以煎熬啊!四十多年的煎熬,一旦忽告消失,难怪这老人要狂喜而泣了啊!
  “驼丐”凌三绝,“桥山侠丐”胡青衣虽则极其惊骇於“极乐仙童”方元忠口中轻叹,但是眼下他们却惊骇於“哑丐”司马明的突然开口说话!
  凌三绝,胡青衣笑着拉着仍要挣扎着狂跳的“哑丐”司马明,同时大声的向这位几乎快乐得要发疯的司马明师叔不停的叫道:“司马师叔……司马师叔……”
  此刻,只有高天弘冷眼旁观,为这幅哑老人忽然出声欲狂图,下了个属于人性上的深刻论断!
  高天弘心中浅笑着暗道:“人永远是人,不管你是圣人,老人,痴呆,或者聋哑盲废,人类与生俱来的感情,是永远不会被任何不幸磨灭的!”
  “极乐仙童”眼看司马明仍在半狂半喜的状态下,顿时低声喝道:“凌三绝,司马明寒毒甫去,不可过份让他狂笑太久,速以五成真力,制住他少阴大脉,让他静静调养一个时辰!”
  “驼丐”凌三绝应声在“哑丐”司马明左右“少府”“少冲”两穴上,以五成真力一提,一按!
  司马明果然神态安祥的静了下来!
  凌三绝,胡青衣安顿了这位师叔在殿旁的一个蒲团上静坐调息以后,这才双双重新向“极乐仙童”拜倒在地!
  方元忠笑着避开道:“老夫不愿再受尔等之拜,自此刻起,老夫乃是我家公子手下的‘极乐仙童’尔等不可再跪拜烦人了!”
  “驼丐”凌三绝,“桥山侠丐”胡青衣虽然想辩说几句,但却不敢,因为方元忠的辈份极高,高过他们何止四五辈啊!
  但凌三绝仍然以晚辈的口气向方元忠逊谢道:“凌三绝先替司马明师叔谢谢方前辈妙手回春,治愈哑疾!”
  “极乐仙童”摇头笑道:“我没有什么妙手回春的医术,你那个哑师叔,并不是得的什么哑疾,他只是中了别人的寒毒暗算,老夫在见到他之后,就发现了他眉目之间,隐现寒毒之象,这才在他双手触及老夫之时,暗中以四成‘三阳神功’震了他混身的脉络穴道,尚幸终于将他那残存体内的寒毒,扫数除去而已!”
  凌三绝闻言,尚未来得及措辞致谢之时,高天弘已经笑道:“方大哥,你的‘三阳神功’比下山之时又精进得多了!”
  “极乐仙童”大笑道:“公子,老奴这手‘三阳神功’只怕难比公子多多吧!”
  高天弘摇头道:“方大哥,适才这位‘哑丐’司马明所受寒毒之重,已快到煞得此老油尽灯枯的地步,方大哥居然能在顷刻之间,祛除此老四十多年的寒毒,并且冲开此老被寒毒所封锁的喉音,这等绝世的功力,小生岂敢望其项背……”
  “极乐仙童”摇头道:“公子,这可并非全靠老奴‘三阳神功’之力啊!”
  高天弘听得也自哈哈一笑道:“方大哥,你依然是不肯实话实说啊!”
  高天弘话音甫落,“驼丐”凌三绝已朗声笑道:“方前辈七十年前,已是武林第一流绝世高手,而今又获旷世仙缘,功力之高,尽怕当今之世,无人可……”
  凌三绝口中的“无人可敌”的“敌”字正要出口,他忽想到,这位“中原第一剑”高公子,既是能够成为“极乐仙童”方元忠的主人,则其武功之高,可能不会在“极乐仙童”之下吧!
  他一念及此,立即住口不便再说下去!
  方元忠闻言笑道:“凌三绝,你很机警,如果你那口中‘无人之敌’的‘敌’字说出口,纵然不会被天下讪笑你见识不够,被高公子看轻了你们丐帮人物,我方元忠也就不肯放松于你啊!”
  凌三绝闻言不禁皱眉一笑!
  “极乐仙童”方元忠长笑,接着又道:“凌三绝,你是个言方某之言吗?”
  “驼丐”凌三绝讪讪一笑道:“方前辈……”
  “极乐仙童”正色道:“方元忠微末之技,难比我家老主人万一,凌三绝你若果说我天下无人可敌,就等于藐视了我家老主人,既然藐视了我家老主人,也就成了我方元忠的死仇大敌,你想想看,我会饶你吗?还有我家公子,也会肯饶你吗?”
  “驼丐”凌三绝听得暗中摇头不已!
  “桥山侠丐”胡青衣却在心中暗道:“这位老成了精的怪物,真是歪缠得很!”
  高天弘此刻正怕“极乐仙童”又扯歪理扯得太远,忙做振黄衫,站了起来,向“驼丐”凌三绝抱拳笑道:“高天弘不远千里迢迢来此探访帮主,就是想打探贵帮‘鬼丐’孙大侠的下落,凌帮主不肯相告,实令高某深感为难……”
  “驼丐”凌三绝,不等高天弘说完,陡地抱拳道:“此事因关系本帮千万弟子生命,所以,凌三绝未感据实相告一——”
  高天弘听得眉头一皱,“极乐仙童”已怒道:“孙木公算得什么?竟会牵涉到你们帮中千万弟子性命?凌三绝,老夫要警告于你,尚若你不肯说出这个鬼叫化现在何处?只怕你真的要断送了丐帮千万弟子性命,直至还得加上桑曙在内呢!”
  “驼丐”凌三绝被“极乐仙童”说得混身冒汗!他相信方元忠之言并不过份,果他真的要一怒而迁怒于丐帮,那就算集丐帮弟子于一起,对他也等于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
  不过,这次却是方元忠太心急了些!
  “驼丐”凌三绝微微一笑道:“方前辈错会晚辈之意了!”
  方元忠摇头道:“你除非肯说出孙鬼叫化现在何处,不然——”
  凌三绝笑道:“晚辈正是要告知高公子其中详情及孙长老居处啊!”
  方元忠摸着顶上的发髻道:“倒是老夫太心性急了些啦!凌三绝,你快说吧!”
  他这等口气,与那摸着发髻的表情,委实不大相称,只看得高天弘,凌三绝和胡青衣等几乎失笑出声!凌三绝强忍笑意正色向高天弘道:“本帮孙长老,目下确实不在本帮北派总堂之内!”
  高天弘点点头道:“在下相信帮主之言!”
  凌三绝豪爽的笑道:“只要公子相信,凌三绝方敢放胆而言!”
  方元忠笑道:“凌三绝,你的花样不少啊!到有点儿宗化行的味道!”
  凌三绝失笑道:“前辈师祖,晚辈岂敢相比!”
  他话音略顿又道:“高公子,凌三绝想先行请教公子一件事!”
  高天弘剑眉一扬,脸上神色变了两变!
  “极乐仙童”怒道:“凌三绝,这是交换条件么?”
  凌三绝忙笑道:“不敢——”
  “极乐仙童”冷笑道:“那是什么?”
  凌三绝惶然道:“前辈误会了!”
  “极乐仙童”冷哼一声道:“倘若只是误会,凌帮主,那该算你有福了!”
  凌三绝闻言不安的笑道:“凌三绝请教于高公子的,与孙长老昔年失踪之事有关啊!”
  高天弘,方元忠闻言均是一愕,笑道:“凌帮主,请快说!”
  凌三绝喘了一口气,恭声问道:“高公子,廿年前名满中原的‘大公剑客’高大侠,与高公子是何关系?”
  高天弘听得心神大震,他并未料到凌三绝会有此问!
  说呢还是不说呢?
  高天弘感到好笑了,自己居然也陷入了“驼丐”凌三绝所遇的困境之中,这人间的报应,到是来得好快啊!
  高天弘的心意,转动极快,他想到了,自己如果不肯以诚心应付对方,你又怎能要求对方实言相告自己呢?
  于是,他朗声应道:“乃是家父!”
  “啊!”凌三绝惊得闪身再度起身道:“果然是高大侠之后,凌某谢天谢地!”
  高天弘被他这句“谢天谢地”说怔了,说道:“凌帮主何出斯言?”
  “驼丐”笑道:“得遇‘大公剑客’之后,凌某尽可放胆而谈了!”
  “极乐仙童”冷笑道:“为什么?”
  “驼丐”笑道:“这是孙长老亲自交付之言,本帮弟子如未遇到高大侠之子孙,胆敢泄露他居身之地者,必将导致帮中奇祸……”
  高天弘恍然笑道:“这就难怪帮主一再不肯和孙大侠存身之处了!”
  凌三绝惭然一笑道:“凌三绝不怕公子笑话,这之不敢先行明告,实是因为凌三绝依然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而已!”
  说罢,竟然放声大笑!
  “极乐仙童”方元忠也呵呵拍手笑道:“可不是,老夫正想骂你这小驼子怕死呢!”
  高天弘也长笑道:“凌帮主,此刻总可告知在下孙大侠何在了吧!”
  “驼丐”凌三绝点点头道:“公子,孙长老此刻隐居在子午山的一座狭谷之内!”
  高天弘闻言皱眉道:“子午山?方大哥,子午山在甚么地方啊?”
  方元忠笑道:“子午山在陕西呢!俗称桥山,黄帝陵寝就在子午山啊!”
  高天弘蹙眉道:“方大哥,由此前往只怕要十天以上的路程啊!”
  “驼丐”笑道:“公子如果急着见到孙长老,凌三绝深信以公子前辈功力,不走官道,两昼夜业已足足有余了!”
  高天弘闻言大喜道:“既是两昼夜可达,在不着下倒急了!”
  “驼丐”在高天弘说出不急于动身前往桥山之话时,陡然面现喜色,抱拳恭声道:“公子前往桥山以前,是否已无其他俗事了?”
  高天弘笑道:“在下专为打探孙大侠下落而来,既知孙大侠隐迹桥山,河北境内,倒确无其他俗事可办。”
  “驼丐”闻恤,面上喜意更浓!
  连“桥山侠丐”胡青衣也神色大为高兴!
  此情看入高天弘眼中到还不怎么样,但看在“极乐仙童”方元忠眼中,可就不然了,他心中暗忖道:“看来这小驼子又想出甚么花样了,我……”
  方元忠的念头尚未转完,“驼丐”已开口道:“高公子行前既无他事,凌三绝想请公子与方前辈在本帮北派总堂盘桓两天,也好让凌三绝聊尽地主之谊!”
  高天弘忙笑道:“怎好打扰帮主……”
  “驼丐”凌三绝见高天弘如此回答,大喜道:“公子绝世高人,凌三绝请都请不到——”
  高天弘笑道:“帮主太客气了!”
  高天弘话音未落,凌三绝已向胡青衣道:“四弟速令弟子们备酒,今日过三更,愚兄要陪公子畅饮达旦,你并可通知楚老二和梅三弟同来!”
  “桥山侠丐”胡青衣满面喜色的应声而去!
  高天弘皱眉笑道:“帮主,此等深夜,劳动帮中兄弟,实令在下不安得很!”
  凌三绝笑道:“公子乃是本帮贵宾,方前辈更是本帮四代至交,凌三绝先前得罪之处,公子和方前辈千万别再挂记在心才好!”
  高天弘笑道:“帮主,你可否别再叫我公子,公子的,听来到命在下酸气冲天了!”
  凌三绝闻言一怔道:“凌三绝不称呼公子,实难以其他称呼表达敬意啊!”
  高天弘笑道:“帮主年高德砌,高天弘不揣冒味,喊你一声前辈也未为不可啊!”
  凌三绝闻言,起身逊谢道:“公子要折杀凌某了,这样吧……”
  凌三绝那高大的身躯,红光满面的脸色,全都陡地发出一股豪迈的英雄气概,朗声向高天弘笑道:“凌三绝唤你一声老弟如何?”
  高天弘笑道:“如此岂非太委曲帮主了吗?”
  凌三绝此时看了方元忠一眼笑道:“高老弟,委曲的不是老哥我,而是老弟你呢!方前辈被老弟呼为大哥,凌三绝是何等人物,得老弟一老哥称呼,实在身价百倍了呀!”
  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高天弘也忍不住放声敞笑!
  但是,“极乐仙童”方元忠却发出了一声冷哼!这声冷哼入耳,高天弘与凌三绝同告笑声忽敛,怔怔的望向方元忠!
  “驼丐”凌三绝以为方元忠不喜欢高天弘称呼自己为老哥而发出冷哼,高天弘则以为方元忠怪自己不可如此与人过于熟络,以免上了对方甚么大当,或是被对方拖入甚么旋涡!
  实则,方元忠并非如此冷哼!他目睹两人脸色,大笑道:“你们为何不笑了?”
  高天弘闻言,诧道:“方大哥,你不是不高兴我们笑吗?”
  “极乐仙童”方元忠摆动着小脑袋道:“公子,我不是为这个冷哼呢!
  高天弘道:“哦!方大哥,你究竟为何不快?是否······”
  高天弘没说完,“极乐仙童”方元忠已然冷笑着道:“公子,老奴冷哼之因,你面问这位帮主吧!”
  凌三绝皱眉茫然道:“方前辈此言,今晚辈惶惑得很,凌三绝问心并无不当之处啊!”
  高天弘也笑道:“方大哥,凌帮主不会有不利于我之心吧!”
  方元忠微笑道:“凌三绝,你留我家公子在你这丐帮北派总堂之内盘桓两日,是真心呢?还是另有甚么企图?”
  “驼丐”凌三绝被方元忠这一问,问得面色倏变!
  “极乐仙童”立即向高天弘道:“公子,如何?凌帮主变色啦!”
  高天弘此时也看出了凌三绝脸上羞惭不安的神色,不禁笑道:“凌老哥,你果然瞒了些甚么事了吗?”
  凌三绝被高天弘问得红面泛紫,讪笑道:“老弟,凌某实在不应在挽留老弟之外存有私心,不过老弟放心,凌三绝直到此刻尚未有劳动老弟之心呢!”
  高天弘越发不解道:“凌老弟有事要我效劳吗?那你何不明说呢?”
  凌三绝苦笑道:“老哥哥并未真想劳动老弟啊!只是老哥哥在想及若能留得老弟在本帮总堂之内,设若本帮真个被强敌所逞,有老弟和方前辈在此,本帮也不会被毁于一旦之间啊!老弟,老哥哥这一点私心,不想竟被方前辈神目看穿······”
  “极乐仙童”笑道:“凌三绝,你忘了我老成了精啦!”
  凌三绝被方元忠说得低下了头,耸着驼背,连番苦笑!
  高天弘却颇为关心的急问道:“凌老哥,听你所言,好像帮中遇上了甚么强敌吗?”
  “驼丐”凌三绝闻言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只怪老哥哥武功不济,方会留下了这个祸胎······”
  凌三绝正待详说,那丐帮弟子已将一桌十碟十盆的大席,送了上来!
  丐帮北派四老中的“迷心掌”楚世明,“落魂杖”梅彤,“桥山侠丐”胡青衣等也入殿而来!凌三绝顿时止住要说之话,肃客入席!
  酒过三巡,凌三绝这才原原本本地把帮中所遇之事说出来!
  原来此事乃是由于“桥山侠丐”胡青衣这个绰号而起!
  胡青衣是丐帮洛阳公堂的堂主,先前的侠号乃是“白衣侠丐”!
  三年前胡青衣因事行经“桥山”,突闻在那名满中原的杏林之内,传来一阵女子呼救之声!
  “白衣侠丐”胡青衣深具侠心,岂有闻声不救之理!他立即循声飞奔入林,入得杏林,这才发现在那原陵的杏林之内,结有一座茅屋,这求救之声,就是自茅屋之内传出!
  “白衣侠丐”胡青衣立即排闼而入!
  但是,“白衣侠丐”胡青衣入得茅屋之后,目光所及,不禁令这位丐帮北派的年轻高手愣住了!敢情在那茅屋之内,并无胡青衣所想像的甚么坏人要强暴弱女,或是谋财害命,杀人放火的行动!
  茅屋之内,是出奇的平静!
  只有三男一女,正围坐在茅屋之中,望着自己冷笑!
  胡青衣目睹斯情,即知不妙,他迅快的考虑到:这是个陷井,这是个解决自己的陷井!
  不过,“白衣侠丐”胡青衣在嵩洛一带,到还未遇到过敌手,心高气傲,自是不肯退去!
  胡青衣目光电转,待得看清茅屋内的三男一女是谁之后,不禁豪情大发的仰天长笑,指着四人道:“我道是谁?出此下流之计,引诱胡某来此,敢情是你们……”
  四人中坐在上手的一位横眉竖眼紫脸大汉,冷笑喝道:“姓胡的,不错,就是咱们‘桥山四杰’出的主意,不过,今天饶你姓胡的再聪明,再高明,你也是入瓮之鳖,任凭大爷们宰割啦!”
  “白衣侠丐”胡青衣剑眉一阳,冷笑道:“周琦,就凭你们四块料么?只怕还不够胡某伸手较量吧!”
  原来这自称“桥山四杰”的四人,乃是江湖中呼为“桥山四霸”的四个恶棍,老大称为“洛河一霸”周琦,老二是“九头枭”边飞,老三是“鬼脸剑”区宏,老四是那个淫荡无比的女人“粉面人妖”毛如玉!
  这四人在洛阳一带无恶不作,几次被“白衣侠丐”胡青衣撞破,自然不免予以告诫!
  四人遂怀恨在心,探知“白衣侠丐”胡青衣因事必须经过这桥山原陵,便设下这个陷井,想置“白衣侠丐”于死地!
  此刻,胡青衣话音一落四人不禁长身而起!
  “白衣侠丐”胡青衣也知道这四人一身武功,也算得江湖二流高手,自然不敢托大,在四人起身之际,胡青衣立即撤出身后长剑!
  他深知自己势单力孤,说不定还有甚么其他埋伏,故而长剑出鞘,立即抢攻,一招“化雨春风”,竟是迅快无比的分刺“桥山四霸”!剑气森森,威势果然十分惊人!
  但“桥山四霸”早有预谋,四人倏地一分,胡青衣攻势立告落空。
  同时,耳后生风,四人四般兵器,已自三个不同方向发向自己!
  “白衣侠丐”胡青衣目光电射,身似流星,长剑一挽,招发“暴雨梨花”硬生生的将四人迫退一步!
  趁着四人微退之间,胡青衣飞快的窜出茅屋之外!
  “桥山四霸”不曾想到“白衣侠丐”功力之强,竟是大出他们的预料!眼见对方业已在区人围困中退出茅屋,自然自己等预计把胡青衣困在茅屋之内,活活炸死在事先埋好炸药之下的阴谋已然无法实现,只好改弦易辙,变为全凭武功的一场硬拼了!
  “白衣侠丐”胡青衣退出茅屋之后,立即大展神威,长剑矫若出岫青龙,闹海白蛟般,飞舞伸吐,片刻之间,已逼得“桥山四霸”只有招架之功!
  半个时辰过去,胡青衣越战越勇,“河洛一霸”周琦,首先在长剑之下断去一臂,晕死过去。
  “鬼脸剑”区宏,也在第九十招时,被“白衣侠丐”胡青衣剑刺左肋而亡!
  四去其二,胡青衣更是神威振奋,“九头枭”边飞,十招不到,蛇形鞭被胡青衣一剑削断,他连退都来不及退,便被胡青衣左手一掌,震得口吐鲜血,飞出两丈左右,腑肺碎裂而死,此刻只剩下一个“粉面人妖”毛如玉了!
  她因为使的是丈八红绫,故而未曾近身相搏,才免去了早死之殃!
  但是,胡青衣对付四个人的压力,突然加到“粉面人妖”毛如玉的身上,任凭毛如玉何等刁钻,终于被胡青衣在第七招上削裂了她那丈八红绫!
  毛如玉惊叫不已,“白衣侠丐”闪电般的剑尖,已然触及这位淫娃的胸前红粉小袄!
  就在“白衣侠丐”胡青衣右臂倏伸,真力突发,跟着长剑即将穿破对方酥胸之间而过时,胡青衣突听一声清叱:“剑下留情!”
  “白衣侠丐”胡青衣恨透了这位淫妇,他岂肯剑下留情,遣下祸根?他故意装得无力撒剑,剑尖彼然直刺而出!
  可是,胡青衣的长剑忽在刺透对方的衣衫的刹那,突地猛然一惊,自己竟把持不住,而告脱手飞出丈外!
  “白衣侠丐”骇然回顾之际,耳中却传来一声冷笑道:“阁下身手不凡,想不到竟会对一个女人也不肯稍存宽恕之心!此女纵有天大的罪恶,你至多废去他一身武功足矣!何必欲置之死地?老夫看了大感不忍,三年之后,此女自会向你讨回今天过节!”
  胡青衣闻声纵目,却只见一丝白影在杏林之中一闪而逝!
  这顿使“白衣侠丐”惊骇无已!
  从震飞自己手中长剑,到出手救走“粉面人妖”毛如玉,再到自己运目寻人之间,总只不过眨眼之间,但自己连对方究竟是什么长相都未看清!足见这位出手救走淫妇之人,武功委实高得吓人!于是,“白衣侠丐”懊丧地拾起长剑,奔回洛阳!
  虽然因为他在桥山手戳“桥山四霸”之三而获得了中原一带武林朋友的抬爱,重新给他送了个“桥山侠丐”的英名,可是,胡青衣心中却越想越不是味!
  终于,他要求“驼丐”凌三绝,将他调回总堂,以便在极短时间之内,痛下苦功,把帮中几套绝学练就,以应付“粉面人妖”毛如玉的三年之约?
  谁知三年之内,自己虽然武功大进,但较之“粉面人妖”毛如玉来,却还差了一筹!
  十日之前“粉面人妖”毛如玉单身来至保定,就在丐帮北派的总堂门前,于三十招之内,以丈八红绫卷飞胡青衣手中长剑!若非“驼丐”凌三绝即时出手,以那称为一绝的“游龙指”力,隔空阻止“粉面人妖”毛如玉的全力一击,惊走淫妇,“桥山侠丐”胡青衣早巳横尸关帝庙前!
  “粉面人妖”毛如玉临去扬言,十日之后再来丐帮之时,必将血洗丐帮总堂,活剥凌帮主和胡青衣的人皮!
  明日即是十日之期,凌三绝自知武功与“粉面人妖”毛如玉只在伯仲之间,毛如玉既敢扬言血洗丐帮,则其必有所恃!而丐帮北派的生绝存亡,实就击于明日一战的胜负了!
  “驼丐”凌三绝说到此处,不禁一脸愁容的苦笑道:“老弟,此事我老哥哥实无邀请你出手之意!只不过有你老弟和方前辈在此,最少我老哥哥敢于放胆与这淫妇决一死战!”
  高天弘听得剑眉轩昂的朗笑道:“凌老哥,若果就这么一点事,小弟觉得老哥哥不必挂在心上了!”
  凌三绝闻言,自是大喜过望,因为高天弘不啻已经答应了他肯予出面了!
  固然凌三绝口中一直推说不想借高天弘主仆二人之力,其实,他心中可就指望着高天弘这么说咧!不但凌三绝面上愁容倏褪,而席上的北派四老,也无不笑口大开!
  “极乐仙童”方元忠此时一笑问道:“凌三绝,那个什么毛如玉的武功,你可曾看出了是何来历么?”
  凌三绝闻言笑道:“此女武功极杂,晚辈虽曾用心察看,但却未曾看出端倪!”
  “极乐仙童”呵呵大笑道:“小驼子,你真差劲!”
  他自己看来不过十五六岁,居然叫年高六十的“驼丐”凌三绝为小驼子,其表情之怪,看得高天弘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方大哥,看你脸上神情,再听你口中之话,真叫人笑疼肚皮啊!”
  “极乐仙童”闻言,想了一想,作了个鬼脸也不禁自己笑道:“公子,这叫做‘未老心先衰,稀奇带古怪’!”
  方元忠此言一出,席上七人,同告笑得前仰后合,喷饭不止!
  这顿酒菜,吃到四更而尽,方始散去!
  高天弘主仆就在那大堂上闭目养了一会儿神,天色甫亮,主仆两人便飞身而去,直到午时左右,方始赶回!
  而那位“粉面人妖”毛如玉,也就在高天弘主仆身后,跟着赶来!
  骄气凌人,来势凶凶的“粉面人妖”毛如玉,一身桃红劲装,裹着混身熟透的充满了媚力的娇躯,双手叉着纤腰,一副泼妇神色,鼓起着那鲜红的樱口,站在关帝庙前,扯开了喉咙,娇喝道:“凌三绝,姑娘师父顷刻就到,你们早些着准备后事吧!”
  此时,守候在庙门外面的,乃是三名丐帮门下的四传弟子,自是不敢随便作主,但却也挡住了“粉面人妖”毛如玉,不许她进入庙内!
  其实,“粉面人妖”毛如玉入内,她也不会肯的!以毛如玉个人之能,“驼丐”凌三绝就是他一个劲敌,何况还有四老?
  因此,毛如玉骂了两句,便退到丐帮弟子们在庙外右侧一片草地上,新摆置的而用来作为双方较量的比斗场地!
  “粉面人妖”毛如玉刚自在靠向西首的桌位坐下,关帝庙内,已走出丐帮北派帮主“驼丐”凌三绝!
  毛如玉妙目电转,她发觉今日除了丐帮北派的四位长老之上在凌三绝的身侧,却多了一位轩昂潇洒的黄衫少年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小琴童!
  她不屑的冷笑一声,心中暗骂道:“你们多找几个替死鬼也好……”
  凌三绝此刻已陪着“中原第一剑”高天弘主仆,走到草坪的东首,并且神情恭敬的恭请高天弘入座!
  高天弘目光微瞥昂首独坐的“粉面人妖”毛如玉一眼,笑笑向面上充满了惭愧之色的“桥山侠丐”胡青衣道:“胡兄,此女就是原陵之旁,倖脱不死的‘粉面人娇’么?”
  高天弘明知对方就是“粉面人妖”毛如玉,而突然有此一问,乃是他看不惯这个淫妇那派倨傲的神情,有意奚落对方一顿!
  “桥山侠丐”胡青衣自也极为机灵,闻言笑道:“公子,这淫妇正是在下昔年竹剑下游魂······”
  胡青衣话音未了,毛如玉已听得怒火千丈!
  她虽然想对方请来此一少年,必有大有来头,但她总觉得自己师尊即刻就到,奥援在后,有恃无恐!
  故而,胡青衣话未说完,毛如玉立即娇声怒叱道:“姓胡的,你好不要脸!你姑奶奶而今只一根指头,就要你姓胡的半条命!你以为你们请来了两个黄毛未褪,乳臭未乾的臭小子,就能把姑娘吓走吗?哼!告诉你,别作梦,姑奶奶······”
  “粉面人妖”毛如玉口中第二个“奶”字刚自离口突见他神色一变,左手倏伸,捧着面颊,泫然惊叫道:“那个不长眼睛的狗混帐,竟敢暗算你姑奶奶?你有种的给我站出来,姑奶奶要你尝尝裹脚布的味道······”
  高天弘、凌三绝等人,这时只看得忍俊不止!捧腹大笑!
  “极乐仙童”方元忠更是拍手顿足不休的叫道:“这婆娘嘴巴太不乾净,赏他一个劈空的耳光,反倒连裹脚布都给搬了出来,倘若真的打上一个耳光,恐怕这臭女人连方桶都会端了出来呢······”
  “桥山侠丐”胡青衣忍着笑道:“方前辈弹指劈空,揍了这妖妇一个耳,晚辈在前辈身侧怎会一点都没看到方前辈伸手呢?”
  “桥山侠丐”此间正是除了高天弘而外,在场之人全欲知道的事,故而连丐帮北派帮主在内,全都目光转向方元忠!
  “极乐仙童”方元忠笑道:“老夫那里是弹指劈空打的这妖妇耳光,老夫只是听他左一声姑奶奶,右一声姑奶奶,叫得使人刺耳,张嘴吹了他一口而已!”
  方元忠这几句话,极其宏亮,毛如玉自然也已听到!
  这一来可把这妖妇给吓坏了!
  一口气能吹出十丈之外,而且重甸甸的击在自己左颊之上,跟捶了实在的掌击一般疼?这事有些不可能吧!
  但是,她听到对方在一阵钦佩,叫奇之中,那个黄衫少年笑道:“凌飞哥,这还是方大哥,想取这淫妇的性命,否则这一口气如果稍加二成内力,那淫妇的玉首,早就滚到丈外啦!”
  黄衫少年的话音,更是听得毛如玉坐立不安!师父啊!你怎么还不来,你如果再不快来,你这亲亲的徒弟就要完啦!
  “粉面人妖”毛如玉四面张望,却依然未见乃师踪影!
  此刻,那位头挽双髻的童子忽发奇想的大笑道:“公子,老奴耍一套‘蜘蛛精脱衣入浴’给你看好不好?”
  高天弘闻言,俊脸通红的摇头笑道:“不好,污辱我等眼目!”
  “粉面人妖”毛如玉闻言,心中一动,暗忖道:“你们既怕污了眼目,老娘就让你们恶心一顿也好!”
  突见她忽然因身而起,姗姗举步,向草坪中央走去!
  高天弘、凌三绝等人,不禁被她这突然举动,弄得一怔!
  “粉面人妖”毛如玉娇厌之上,呈现着得意的酡红之色,水汪汪双杏眼,射出淫淫邪的光华,娇滴滴地向高天弘道:“你们不是要看‘蜘蛛精脱衣入浴’么!老娘让你们开开眼界可好……”
  说着,把臂一耸,双峰乱颤皓腕双伸,就待剥光自己的衣服!
  高天弘看得剑眉倏皱,怒喝道:“无耻妖妇,你敢………”
  “粉面人妖”毛如玉邪恶的娇声淫笑道:“姑娘向来是舍肉身布施天下,公子,你就多看一眼何妨……”
  娇笑声中,水绿飘带,已告落地!
  高天弘俊面通红,怒极无已的右臂倏伸……
  金刚指所凝聚的劲力宛若一缕银丝般,凝而不散的,击向“粉面人妖”毛如玉的“肩坎”重穴!
  指力甫出,高天弘口中也自暴喝道:“妖妇!给我静静的站住吧!”
  “粉面人妖”毛如玉双手正待松开自己的桃红罗裙,耳中听到高天弘一声暴喝,连念头尚未转得及,遑论避开了,左肩穴道一麻,顿时呆立当地!
  她那一双手,还正提着那红裙的腰际,欲解未解!
  “粉面人妖”毛如玉的神态,引起丐帮老少,哈哈大笑不已!
  就在众人大笑声中,“极乐仙童”方元忠低声向高天弘道:“公子,这淫妇的帮手已然来至庙前林外了!”
  高天弘听得微感一惊,道:“方大哥,这么嘈杂,你怎能知道对方已至二十丈的庙前……”
  方元忠笑道:“公子,老奴此刻一直默运‘天听神功’未歇啊!”
  高天弘感激的看了“极乐仙童”一眼,大声笑向凌三绝道:“凌老哥,淫妇的助手已到,老哥哥速速派人前往迎接吧!”
  凌三绝闻言略感惑然的看了高天弘一眼!但他却依言令“迷心掌”楚世明去庙前林外迎候!
  眨眼之间,楚世明已伴着三老一少,自庙外飞奔前来!
  “驼丐”凌三绝目注这大步而来的三位老人一眼,立即神色一变,颇感意外的向高天弘道:“真想不到,这淫妇在三年前是被这几个魔头所救!”
  高天弘目光也正在打量这三老一少!
  那走在最前面的一位,是个双目已盲,须发全白的老道!
  老道身后,左边的是一位秃顶无须,又矮又畔,紫红面膛,彩衣似锦,远看有如肉球的老叟,右边的那位则是个看去道貌岸然,脸膛白净,颔下三条长髯,一袭白衣,飘洒出尘的全真!
  那位少年,则是面如黄蜡,骨瘦如柴,举步行走,都似甚为艰难,但他随在“迷心掌”楚世明身后,却未见吃力!
  高天弘目光触及这一脸病容的少年,心中立即一震!他不是在嵩山论剑,抽签列为第一场比斗,而败在峨眉“夺命剑”胡文武手下的“病侠”杨云吗?
  高天弘想起天悟禅师所说,这位“病侠”杨云,乃是桥陵门下,难道这三位老人,就是“桥陵五怪?”
  “驼丐”凌三绝这时低声向高天弘道:“老弟,想不到这淫妇竟是投到‘桥陵五怪’门下,怪不得这淫妇有恃无恐,胆敢向本帮寻仇!”
  高天弘皱了皱眉,道:“他们就是‘桥陵五怪’么?”
  凌三绝点头道:“老哥哥昔日与‘桥陵五怪’曾有一面之缘,那盲目老者,乃是五怪之首,‘天盲道人’,身着彩衣的秃顶老叟名唤‘斑衣叟’关侗,那位道貌岸然,看上去仙风道骨的全真就是‘和合真人’吴迟!”
  高天弘笑道:“五怪只来了三怪,还有另两位呢?”
  凌三绝应道:“另两位,一位叫‘两义剑’朱斌,一位叫‘九指仙娘’段竹青。”
  “驼丐”话声氅顿,又道:“五怪为人虽然无甚令名,但却还不肯自甘下流,尤其是‘天盲道人’董和更是为人极为正派,此番‘天盲道人’竟会亲自来此,必是受了妖妇蛊惑······”
  凌三绝与高天弘极害之际,那位彩衣秃顶矫叟“斑衣叟”关侗在踏入草坪,目光触及穴道被制,厥状奇怪的“粉面人妖”毛如玉,双手提着罗裙满面怒意的站在草坪中央的神霄,不禁摇头向身侧“和合真人”吴迟笑道:“吴老弟,你这个徒儿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卖弄风骚啦?真是够丢咱咱们‘桥陵五怪’的脸啰!”
  “和合真人”吴迟那白晰的脸上,致“斑衣叟”说得倏泛红心!
  “天盲道人”董和闻言微笑道:“关老二,那毛师侄被人制住了穴道吗?”
  “天盲道人”从“斑衣叟”话音之中,出毛如玉心说已经吃了亏,而且又未见毛如玉赶来相迎,必是此女业已受制!
  “斑衣叟”关侗笑道:“这妮子一出功,在江湖上实已算得过去了,此刻竟似是被人以绝世武功,隔空点了穴穴,丐帮之中,怎会来了这般的高手?”
  “天盲道人”董和瞎眼一翻,向“和合真人”道:“吴老四,去解了那毛妮子穴道!”
  “和合真人”吴迟似是对这位“天盲道人”董和极为恭敬,闻言道:“小弟遵命!”
  说着,飘身走向毛如玉身边,低声道:“你怎么不听话,未等我请得两位师伯到此,就跟他们动手了呢?”
  说话之间,运指如飞,解了毛如玉穴道!
  “粉面人妖”毛如玉故作羞恨的系好罗裙,但他此刻可不敢撒娇,因为,那位瞎子师伯耿直暴燥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只好装着满脸委曲的落泪道:“师父,他们倚仗人多欺侮徒儿!要徒儿丢脸现丑!师父你跟两位师伯现在相信徒儿前番所说的话了吧!凌三绝明知师伯要来,却仍然不将师伯放在眼里,这不是蔑视桥陵门中无人么······”
  毛如玉的这几句话声音甚大,就是要说给“天盲道人”董和,“斑衣叟”关侗两人听的,因为他这次能说动那位师父兼面首的“和合真人”吴迟,诱为两位师伯下山,是用一句“丐帮瞧不起桥陵五怪”这几个字而已!”
  她这几句话当然极富作用啊!“桥陵五怪”中的二怪已为之变色了!
  凌三绝也听得眉头大皱,低声道:“高老弟,这妖妇果然以血目喷人之计,给本帮弄来了强敌!”
  高天弘笑了笑道:“小弟早就着出淫妇的诡计了!”
  凌三绝:解的笑道:“老弟是否精于易占?”
  高天弘笑道:“这淫妇不肯与五怪同来,是显示出她作贼心虚吗?”
  凌三绝笑道:“老弟果然心机过人……”
  凌三绝笑音未绝,“桥陵五怪”中的三怪,已自在“迷心掌”楚世明的陪同之下,走到东座位落座!
  “驼丐”凌三绝一见对方业已入座,自是不便失去礼教,倏地长笑三声,起立抱拳道:“凌三绝不曾想到桥陵高人,竟会辱临本帮,不曾远迎,罪甚罪甚!”
  “桥陵五怪”中的“天盲道人”董和端坐不动,秃顶矮叟关侗也阴目向天,充耳未闻般的装聋哑!
  “和合真人”吴迟却在与“粉面人妖”毛如玉附耳低语,自也不会回答!
  “病侠”杨云身为晚辈,自是更不会回答凌三绝之话!
  这情景颇使“驼丐”凌三绝难堪,但也引起丐帮门下对五怪的傲不为礼大为震怒!
  “落魂杖”梅彤首先怒道:“帮主,对这种不通情理之辈,何必讲什么礼数?待小弟先出场斗斗那个什么‘和合真人’,看他凭什么以真人自称,恬不知耻……”
  凌三绝不愧为一帮之主,“三弟少安毋燥”,说着又向五怪朗声笑道:“‘桥陵五怪’,在武林中甚有令名,凌三绝久已耳闻,长思存候,终因俗务羁身,未克前往,今日幸蒙五到其三,凌三绝大感荣幸……”
  “斑衣叟”关侗忽地秃眉一阳,怒道:“老夫三人已够拆了你这丐帮总堂啦!怎么?凌驼子,你以为你还经得起老夫等三人出手吗?”
  凌三绝不斜这位秃顶老儿说话这等难听,气得仰天大笑道:“关老怪,你也太看得起你们桥陵五怪啦!丐帮弟子不才,但却还从来没有被人家挑过总堂之事,桥陵五怪倘若有此豪性,凌三绝只好拭目以待!”
  他这几句话说得极为宏亮,听得高天弘点头赞好!
  “斑衣叟”关侗闻言,也是仰天长笑道:“好啊!凌驼子,你倒真是越来越豪爽啦,老夫往日倒看错了你呢!今是听你之言,足见老夫这位女徒儿所言不假,丐帮门中,果然是目无余子,自尊自大得很!”
  凌三绝闻言,竟不辩白,大笑道:“关老怪,你们这些不分青红皂白之徒,凌三绝不愿与你多说!你划下道来,凌某无不奉陪!”
  “斑衣叟”笑道:“好极,老夫做事一向就是讲究个爽快!”
  话音一顿,突向身后的“病侠”杨云道:“杨师侄,你去煞煞驼子威风!”
  “病侠”杨云自踏入草坪,看清了高天弘主仆面目,心中却已大大惊骇不已!何况他早已不值这位师妹毛如玉的淫荡行为,甚至对他的三师叔“斑衣叟”,“和合真人”及“九指仙娘”盛名,均饭不满!但因碍于自己身为晚辈,无法多说而已!但他早知道“桥陵五怪”盛名,终将败于三位师叔之手!
  此时他听得关师叔要自己出场,不禁皱起眉头!
  “斑衣叟”关侗睹状诧道:“云儿,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关侗因知“病侠”杨云长走江湖,只道他与丐帮之中弟子甚有交情,故而令他出场,他乃大感为难!
  杨云却摇头笑道:“师叔,徒儿并非有甚难言之隐,只是深感今日之战,恐怕有些儿师出无名,被武林朋友耻笑!”
  关侗闻言一怔道:“何谓师出无名?云儿,你是否会了?”
  杨云笑道:“侄儿未病,侄儿只觉毛师妹之言,未可尽信!丐帮门下,向来对师父,师叔等极为尊敬!何况······”
  “病侠”杨云话音一顿,关侗已皱眉喝道:“你是想教训你师叔吗?”
  “斑衣叟”虽是杨云长辈,但杨云乃是自己大哥“天盲道人”董和的心爱衣钵弟子,已得董和一身真传,不在自己之下,而且为人极为正派,故而五怪中的“斑衣叟”,“和合真人”和“九指仙娘”等对这位师侄均极为畏惧!
  所以“斑衣叟”对杨云也不便免强令他行事!
  杨云看了自己师父一眼笑道:“师叔,你可认得那位坐在凌帮主身侧的少年人!”
  “斑衣叟”闻言,转头看了高天弘一眼,笑道:“这少年虽然俊逸洒脱,但却也没甚惊人之处,你师叔怎会认得他呢?”
  “病侠”杨云笑了笑道:“师叔,侄儿可认得他!”
  关侗笑道:“啊!果然你因此不便出手是吗?那就算啦!云儿,不必为难······”
  杨云道:“师叔,你错会了侄儿话中之意了!侄儿只是认得这少年而已!”
  “哦!”关侗刚自恍然一笑······
  杨云接着缓缓说道:“他就是在二十天前,在嵩山太室峰头被推为‘中原第一剑’的高公子啊!”
  “病侠”此言一出,“天盲道人”、“斑衣叟”和“和合真人”等同时脸色一变……
  “天盲道人”董和盲目一掀,喝道:“云儿,你没有看错吗?”
  “斑衣叟”亦喝道:“云儿,他真是‘中原第一剑’吗?”
  “病侠”杨云恭声道:“徒儿亲自目睹这位高公子以指代剑,在太室峰头不到十招之内,就击败了‘追魂堡’主爱女周小娟和‘落英宫’大弟子‘凌波仙子’黎茹的聊手合击!他的武功之高,在场的‘天山三老’都未能看出他的出身!”
  “和合真人”吴迟皱了皱眉道:“真有这等事?”
  “病侠”杨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位道貌岸然,外表仙风道骨,但为人却无恶不作的三师叔,闻言不快的道:“师叔不信侄儿之言,何不去找这位公子试试?”
  杨云这句话顶得“和合真人”甚是难受,他浓眉一扬,应声道:“云儿说得对,师叔就要去斗这位‘中原第一剑’!”
  说着,白袍一闪,就侍出面叫战!“天盲道人”突然低喝道:“且慢!”
  “和合真人”吴迟闻言,只好不愿的站住,笑道:“大哥,小弟不信他有什么惊人之长……”
  “天盲道人”董和摇头道:“四弟,此事不可鲁莽,桥陵五怪虽然不惧‘中原第一剑’,但桥陵五怪却不愿与天下武林为敌!”
  吴迟闻言不服道:“大哥,此事不会牵涉到天下武林的!小弟只想向他请教而已!”
  “天盲道人”听得“和合真人”这等说法,点头道:“请教倒未尝不可,但千万别伤了对方!”
  吴迟闻言,心想:“大哥,你太胆小了!”
  但是,口中却应道:“小弟省得!”
  说着,举步向草坪中央,朗声向凌三绝道:“凌三绝,坐在你身旁的那位少年,可是‘中原第一剑’高公子?”
  “驼丐”凌三绝等眼见“斑衣叟”关侗本已哼令那位一脸病容的少年向自己叫阵,不料在一阵低声商讨之后,忽然换来了这位“和合真人”吴迟出场,并且开口喝问高天弘的来历,不禁令凌三绝大惑不解!
  但他身为一帮之主,自是不便不答对方所问,立即应声道:“吴真人认得高公子吗?”
  凌三绝这一反问,正是他过人之处!因为他未得高天弘同意之前,是不便承认高天弘的身份的!
  “和合真人”吴迟闻言,冷笑道:“本真人倒认不得高公子,只是你这驼子以为请来了‘中原第一剑’作为靠山,就可蔑视未真人兄弟,凌三绝,你是在作梦!”
  凌三绝被吴迟抢白的怒意倏升,喝道:“吴迟,凌三绝有言在先,丐帮与你们‘桥陵五怪’之间没有丝毫恩怨可言,你们这等上门欺人之举,凌三绝念在武林同道,方肯一再相让,你既不知好歹,出言伤及凌某贵宾,凌某今日说不得只好以一身所学,斗斗你这淫贼!”
  “和合真人”闻声嘿嘿笑道:“凌驼子,你到真是大言不惭得很,你师父桑皤见了本真人还少不得要称一声道兄,你倒敢呼名唤姓,是小人得志,越发不可一世了,嘿……”
  凌三绝闻言,振衣而起,正待抢出座位,一斗吴迟,高天弘巳淡淡一笑道:“凌老哥暂且请坐,容小弟问这老道几句话!”
  凌三绝被高天弘拉住不放,只得愤愤的坐下!
  高天弘目射精光,看着吴迟笑道:“真人适才指名询问在下,不知有何见教!”
  “和合真人”吴迟触及高天弘那灼人的眼神,不禁心中一震,暗忖:“想不到这娃儿倒真是真人不露相呢!就冲着他这双目光冷凝不散,宛如实质而论,难到这等年纪就已到了武学最高境界‘练气朝元’了吗?”
  吴迟心中固是微惊,但却不肯相信高天弘功力真能高过自己,因此,他略一沉吟,便即笑道:“本真人闻说高公子在嵩山论剑之会,以指代剑,十招不到便击败了‘追魂堡’、‘落英宫’的两名高手合击,夺得‘中原第一剑’名号,本真人见猎心喜,想请高公子指教高明剑法!”
  高天弘闻言一笑道:“真人成名多年,在下岂敢望其相背……”
  高天弘话音未已,一直闭眼未语的“极乐仙童”忽然笑骂道,“不要脸的牛鼻子,你也配向高公子叫阵!真叫人笑死……”
  “和合真人”吴迟耳闻高天弘讲逊之词,心中正在暗笑,你这小子倒还认相——但“极乐仙童”方元忠之言入耳,他倏告面色大变,怒道:“小子,此处岂有你发言之地,本真人看你大概是高公子的奴才吧!暂时本真人看在高公子金面,不跟你计较,此后你小心别再让本真人遇上……”
  “极乐仙童”哈哈一笑道:“遇上又怎样,你要怕死,你不会绕着别的路走么?”
  方元忠此言出口,只听丐帮之人同声大笑!
  但也看得“和合真人”失去仙风道骨的气派!只见一方历容,喝道:“小子,你给我滚出来!本真人今天要杀死了!”
  方元忠应声笑道:“牛鼻子,你够不够我一指头捏一捏,我还不知道!这样吧,我在丐帮中找个对手跟你比划几下,如果够资格,我再下场如何?”
  说着,不容吴迟回答,便向“哑丐”司马明道:“哑吧,你去斗斗这淫道。”
  司马明闻言,恭应道:“司马明遵命!”
  站了起来,就待下场。
  方元忠突然走了过去,附耳向司马明道:“你得我‘三阳神功’之助,内力已在这淫道之上,但这淫道肩后拂尘之中,藏有极厉害的迷药,千万不可让他施展。”
  司马明听得感激无已的迭声低应道:“晚辈多谢前辈恩情……”
  方元忠忽然大笑道:“记住,这一手专夺对方拂尘之学,千万别轻易施展啊!”
  司马明闻言会意的一笑道:“司马明必将会将那柄拂尘夺来送你……”
  语音未毕,已自奔落吴迟身前。
  “和合真人”吴迟望着司马明一笑道:“司马明吧,你这时竟会说话了,可喜可贺。”
  司马明笑道:“司马明幸遇仙缘,承蒙适才那位小友治愈哑疾,本当高兴,但道友等忽然与师而来到本帮滋事,实令司马明高兴之余,大感煞了风景!”
  天迟闻言,怒道:“司马明,你倒怪罪本真人兄弟了么?岂有此理!”
  司马明一阵大笑道:“不怪你,难道还得怪本帮吗?”
  吴迟冷笑道:“胡青衣在本真人静参妙法之处,妄自杀人,污我静地之罪又当如何?”
  司马明听得暗自笑道:“真会强词夺理!”
  但口中却道:“强徒淫妇人人得而诛之,胡师侄为世除害,并无不对啊!道友救走淫妇毛如玉,听信谗言竟来此问罪,委实令老友失笑尔等‘桥陵五怪’兄弟,糊涂到顶,不明是非得很!”
  吴迟唯恐丐帮中人以理相责,弄清真相,自己的大哥必将拂袖而去,并可能还不许自己出头,甚至会杀死自己心爱的妖妇。此刻司马明不慎在话音之中,竟将五怪指为糊涂透顶,却正合了吴迟心意。
  司马明话音一落,吴迟忽地大喝一声道:“司马明,你敢辱及本真人弟兄,本真人今日可饶你不得!”
  “和合真人”吴迟固曾听到“极乐仙童”对司马明的一番言语,只道司马明真有什么煞手,足以夺去那珍贵已极的拂尘,故此他暴喝一声后,竟然不肯用那内藏玄妙的拂尘而,以一套“天星掌”狂击司马明。
  掌力发出,狂风倏起!“和合真人”功力之强,看得凌三绝在坐位之中,浓眉紧锁。
  司马明也自心中暗惊,知道自己若非得“极乐仙童”方元忠“三阳神功”打通了任督双脉,只怕十招左右,便得败落。
  不过,此刻司马明却已足可从容应付了!一套“降龙八掌”在司马明使来,已不比他们总帮主“穷神”桑皤稍有逊色。
  “和合真人”吴迟料不到“哑丐”司马明武功精进如许,昔年司马明在自己手下决难走出五十招,而今司马明竟与自己打了个平手。
  “和合真人”吴迟越想越不是味道,越打越不好过!
  他有心拔出肩后拂尘,用内中迷药,制服对方,可是,先前是震于对方特殊手法,不敢拔出供用,但此刻却弄得有心拔取,已然腾不出空来。
  两人掌影翻飞,相互抢攻,只听得身侧啸风四起,真气激荡如山。
  五十招后,司马明已是豪心大起,越战越勇!
  相反的是“和合真人”吴迟,由于平日酒色过甚,正力不纯,难以持久,时辰一长,发际即微现汗珠。
  此景此情,只看得“斑衣叟”秃眉聚在一起,长叹道:“大哥,老四可能不是司马明对手!”
  “天盲道人”董和,素来以耳代目,此刻也已听出端倪,闻言冷笑道:“老四从来不听我的劝告,让他丢几次人也好!”
  关侗闻言,笑道:“大哥,那岂不削弱了兄弟们的名望?”
  “粉面人妖”毛如玉更是关心已极的娇声道:“三师伯说得对,大师伯,我们总不能吃亏在丐帮的手中啊……”
  天盲道人”董和冷哼道:“老二,桥陵五怪还有名望么?早就给你们丢尽了!”
  话音一顿之间,“斑衣叟”已听得紫脸变黑,但毛如玉却不知利害的笑道:“大师伯,这可不能怪二师伯和我师父啊!只是丐帮他们欺人太甚……”
  “天盲道人”董和,忽然大声截断毛如玉的话音道:“毛师侄,你是说丐帮之中有人辱及我们兄弟吗!”
  毛如玉笑道:“可不,大师伯今日亲耳所闻,他们何曾把桥陵……”
  “天盲道人”突地一声冷哼,翻着一对白眼珠,向毛如玉道:“毛师侄,你倒是伶牙利齿得很一一”
  倏地,“天盲道人”冷笑一声喝道:“淫妇,你就是断送桥陵五怪盛名的祸首!”
  毛如玉被“天盲道人”这声暴喝,吓得花容失色,泪盈双目:“大师伯,玉儿……”

  第四章 乐童神姥旧情人
  “天盲道人”怒道:“谁是你的大师伯,哼!凌三绝,司马明说的话,我不是聋子,你们想欺我看不见,要我变成对不起武林朋友的罪人,可是,我听得见,你这淫妇的秽德败行,已使桥陵五怪永远沾上了淫恶之罪······”
  “天盲道人”语音未毕,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天盲道人”董和在这声惨号入耳之际,顿时长叹一声道:“老三,把老四扶回来吧!”
  “斑衣叟”关侗神色惊悸的掉头望向“和合真人”——关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桥陵五怪”之一的“和合真人”吴迟,居然被丐帮北派总堂的一位长老给卸掉了一支臂膀!
  “斑衣叟”关侗皱眉,一跃而起。
  “粉面人妖”毛如玉早在“斑衣叟”之前,狠叫着奔向“和合真人”吴迟倒地之处,抱起了断去左臂的吴迟!
  “斑衣叟”走到泪眼模糊的毛如玉身前,看了因失血过多,晕绝过去的“和合真人”一眼,迅快的点了他的脉络,并向毛如玉喝道:“速将你师父抱去请大师伯治疗!”
  毛如玉抱走吴迟以后,关侗目射精光,向负手含笑的司马明沉声道:“司马明,关外一别,想不到你老儿大进,挤身武林一流高手啦,怪不得丐帮胆敢放肆胡为,任意杀人了!”
  司马明微微一笑道:“关兄过奖,司马明惭愧无已,适才若果司马明真如关兄所说,则也不会一时收手不住,伤及吴真人!”
  关侗闻言冷哼一声!
  司马明继续笑道:“至于关兄言及本帮放肆胡为,任意杀人之语,不知所指为何?关兄可否明告,如果属实,司马明定当禀告帮主,予以严惩!
  “斑衣叟”关侗冷笑道:“胡青衣在桥陵之事,尔等记得么?”
  司马明闻言哈哈大笑道:“关兄所指本帮放肆胡为,任意杀人之言,就是这个吗?”
  “斑衣叟”关侗横眉道:“桥陵之畔的三条人命,难道还不够吗?”
  司马明笑道:“胡青衣昔年在桥陵所杀的三个人,关兄认得吗?”
  关侗摇头道:“天下人太多,老夫那能个个认得?”
  司马明也冷笑道:“关兄,那被老夫胡师侄所杀的三人,乃是恶名四布,中原一带良民畏为蛇蝎的‘桥山四霸’,虽然漏了一名‘粉面人妖’毛如玉被你们这几个老糊涂救走,但中原一带却从此平安,胡师侄也因此夺得了‘桥陵侠丐’之誉,关兄,除暴安良,乃是武林朋友份内之事,胡青衣诛除恶人又有什么不对呢?”
  关侗闻言似是一怔!
  “桥山四霸”名号从未听说过,毛如玉绰号“粉面人妖”他也是第一次听到!
  但是,他此刻却不肯认错,“斑衣叟”在五怪之中是个不正不邪人物,极其自信,也极其自大,要他认错,除非是五怪之首的“天盲道人”下令!
  司马明目睹“斑衣叟”关侗一怔之后,脸色连变不已,即知自己心中所料不差.“桥陵五怪”中除了“和合真人”吴迟以外,别人全不知道毛如玉来历,受了这淫妇蒙骗,才会找到丐帮来兴问罪之师!
  司马明深感这场误会,实无再发展下去的必要,趁着“斑衣叟”关侗尚未强词夺理相逼之前,含笑抢着又道:“关兄,桥陵五怪与本帮之间,无仇无怨,这场误会不应再存在你我之间了……”
  司马明的话音,突被“斑衣叟”怒喝之声打断了:“司马明,以前的事,不论谁是谁非,就此不提了!”
  司马明微笑道:“关兄终是明理之人,本帮……”
  “斑衣叟”关侗突然冷笑道:“司马明,你少想讨好老夫,以前的事可以不提,但眼前之事却不可以不提,司马明,你断去吴迟左臂之事,如何交代呢?”
  司马明闻言,倏皱眉,沉声道:“吴真人逼人太甚,司马明被迫,失手伤了吴真人,心中实感抱憾……”
  关侗双眼一瞪,秃顶放光道:“哼!心中抱憾就算了吗?司马明,如果我此刻向你卸下了胳膊,向你说一声抱憾行吗?”
  司马明闻言愣了一愣!
  但立即哈哈大笑道:“司马明的一条手臂,如能换来桥陵五怪的谅解,免除本帮与关兄等之间的误会,司马明又何所惜……”
  司马明话音甫落,关侗已冷笑道:“司马明,你如自断一臂,老夫愿替四弟担代,从此后不与丐帮为敌!”
  司马明哈哈一笑道:“关兄,司马明信得过你——”
  话落臂扬,血光迸现……
  司马明竟然削立右掌,硬行砍断自己手臂。
  正当司马明挥掌断臂的同时,却听得两声暴喝:“司马明大侠不可……”
  “住手,司马明,你划不来断去一臂……”
  这两声暴喝,来自两个不同的方向,但却慢了一线。
  “哑丐”司马明的左臂,已捏在自己右手之内了!
  “天盲道人”此时忽然快步而来,他虽然双目已盲,但却比不盲之人毫无逊色,走到司马明身前三步,便告站定。
  “司马大侠,贫道一时不察,致令门下孽徒们骚扰贵帮,并骗了贫道来此惊动贵帮数千子弟,实已罪孽深重,此刻司马兄又自断一臂愿与董和修睦,董和一时阻止不及,更是罪大莫及,司马兄此心此情,董和永志于心……”
  “天盲道人”董和这一片肺腑之言,听得丐帮口“驼丐”凌三绝以下,人人大为激动。
  凌三绝不容“天盲道人”再说下去,突地仰大笑地走到“天盲道人”董和身前,抱拳长揖:“董兄明察秋毫,显以前乃是误会,凌三绝仅代表丐帮全体弟兄,向董兄问候。”
  “天盲道人”闻言,淡淡一笑道:“凌帮主果真是人中之龙,董和一时不察,几乎上了大当!返山之后,自会严束门下,不许与贵帮滋事,至于淫徒毛如玉,亦得永远幽禁桥陵之内,不许出山,对于贵帮长老司马兄断臂之事,董和将永志不忘……”
  凌三绝哈哈大笑道:“道长豪爽真诚,凌某敬佩不已…
  凌三绝话音未已,高天弘突然大步走来,笑向“天盲道人”道:“昔日曾听人言,‘桥陵五怪,瞽目可爱’,今日一见,果然不差!”
  “天盲道人”盲目微翻,笑道:“阁下何人?”
  高天弘含笑道:“‘中原第一剑’,后学高天弘。”
  “天盲道人”闻言一怔道:“阁下是‘中原第一剑’吗?”
  高天弘笑道:“嵩山论剑,获此虚名,不值大家一笑!”
  “天盲道人”董和倏地仰天大笑不已!
  高天弘愕然道:“道长为何发笑?”
  “天盲道人”笑声一敛,却又沉声一叹道:“多少人穷毕生之力,就是要夺取‘中原第一剑’的名号,多少人想尽了智谋毒计,暗害他人,还不是为了夺取‘中原第一剑’的名号吗?老弟,贫道唤你一声老弟可以吧!你老弟怎会认为这万人景仰,武休之士最高的名号,竟是虚名?竟是不值大家一笑呢?老弟,你言不由衷吧!”
  高天弘恍然转道:“高某实是由衷之言,道长请勿外!”
  “天盲道人”自是听得出高天弘话中诚意,微微一笑道:“看来老弟夺得这份荣誉,似是极为容易啊!”
  高天弘笑道:“那场论剑在下总共出手不到十招而已!”
  “啊!”
  别说“桥陵五怪”中的“天盲道人”董和“斑衣叟”关侗大为吃惊,连丐帮长老,也不知道高天弘十招不到,就取得“中原第一剑”名号。
  场中自是一片惊讶之声!
  “天盲道人”倏地闪身出掌,一招“天龙斩”,五指坚如金石,疾逾流星抓住了高天弘腕脉!
  凌三绝暗状惊叫:“道长,你······”
  凌三绝突然发现高天弘面微笑,渊停岳峙的不言不动,顿时住口不问!
  “天盲道人”顷刻之间,脸色大变的松手后退两步,抱拳长揖道:“老弟真乃贫道所见的高人······”
  高天弘抱拳还礼道,“道长过奖,高某不敢当得很!”
  “天盲道人”沉声叹道:“老弟适才之言,果不欺我,凭老弟这身武功,贫道大胆敢说一句,放眼今日,只怕已是无人了敌了!”
  高天弘闻言,谦笑道:“道长,强过在下之人最少多至七位以上,道长此言,在下已不敢当!”
  “天盲道人”笑道:“强过老弟之人固有,但是,他们早已遁世不在了啊!”
  高天弘微笑道:“眼前就有已在了过十倍之人······”
  “天盲道人”不信道:“老弟欺我瞎眼看不见么?”
  高天弘道:“道长不信在下······”
  高天弘口中“在下可以请来此人”的“可”字尚未出口,“极乐仙童”方元忠已经一跳跳到高天弘的身前,笑道:“公子,这老道适才有一句话中大有文章,公子怎不向老道多问一句,也许会有助于桥山之行呢!”
  高天弘闻言,知道方大哥不愿在“桥陵五怪”前露相,当然也就不愿再说明方元忠的来历了!”
  但他却料不出方大哥,是指的“天盲道人”所说的那一句话!
  “天盲道人”却心中一怔道:“高老弟,这位是老弟的童仆吗?”
  高天弘点头笑道:“他是在下琴童,武林中称他‘极乐仙童’!”
  “天盲道人”闻言,即知道这位琴童也必是一位身具极高的高手,否则,一个小琴童也必然不会差到那裹,因此,“天盲道人”闻言笑道:“贵介曾要公子询问贫道何事?老弟是否知道?”
  高天弘笑道:“在下正想问琴童,道长适才那句话中大有文章呢?”
  “天盲道人”闻言接口笑向“极乐仙童”道:“小友可明告那句话大有文章吗?”
  “极乐仙童”冷笑一声,道:“只怕道长不肯说咧!”
  “天盲道人”皱眉一笑道:“小友明说,贫道知无不言如何?”
  “极乐仙童”说道:“你说‘中原第一剑’是武林中多少人穷毕生精力想去获取,对吗?”
  “天盲道人”笑道:“贫道确有此言!”
  “极乐仙童”又道:“你说武林之中有多少人费尽了智谋毒计,暗害他人,也是为了夺取‘中原第一剑’吗?”
  “极乐仙童”此言一出,高天弘凌三绝及丐帮北派四老,全都了然这位当世怪杰问话之意了!
  “天盲道人”董和却是听得神情一怔!
  他未曾想到,自己一时不察,竟然漏出这么一句话来,他怎能否认呢?
  他有什么辩法可以避重就轻的答覆琴童呢?
  “天盲道人”皱眉沉思之情,落入“极乐仙童”方元忠的眼中,这位年高百发的怪侠,突地冷笑道:“老道,何故沉思?”
  “天盲道人”混身一震,长叹道:“小友,贫道确曾说过这句话的!”
  “极乐仙童”笑道:“我家公子要想知道的事,就在这句话!”
  高天弘这时道:“道长,此事高某倒是真心想向道长请教哩!”
  “天盲道人”慷然一笑道:“老弟,董和愿意相告,即使‘桥陵怪’从此自江湖中除名,贫道亦愿明告老弟,好交老弟这位高人朋友!”
  高天轩眉道:“道长抬举有下了!但道长真有小便时,高某不敢相强······”
  “极乐仙童”突然双目一瞪道:“什么相强不相强?公子,老道想说也得说,不愿说也得说!如果有人敢动桥陵这位瞎道半根毫毛,我方元忠就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天盲道人”董和听“极乐仙童”前两句,心中实是大不受用!但听到后两句,不禁骇然变色!
  “方元忠?你叫方元忠?”
  “不错······啊——不!我叫‘极乐仙童’!”
  “天盲道人”心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大笑道:“小友,那位‘南天一剑’方元忠早已身埋荒山,骨化尘土,名消世上了,小友如卢方元忠,岂非你借尸还魂了吗?”
  “天盲道人”话音刚落,“极乐仙童”突然童心大发,怒道:“你敢说老夫死了,掌嘴?”
  “拍拍……”
  “天盲道人”在方元忠一声“掌嘴”之时,已然早有防备的闪电般身飘而退!
  但是,他左灰之上,仍然挨了一掌!
  连高天弘,凌三绝,丐帮四老及“斑衣叟”全都没有看“极乐仙童”方元忠是以何种身法,打了董和一掌!
  他一个嘴吧没打出“天盲道人”的怒气,反道打得这位“桥陵五怪”之首,放声哈哈大笑!
  高天弘因为身为主人,不便任令琴童放肆,这时叫道:“方大哥,你怎么打起人来了啊!”
  谁知“天盲道人”却笑声一敛,衡向“极乐仙童”那头便拜道:“方前辈……你莫非修成地仙啦……”
  “天盲道人”这句话问得高天弘呵呵大笑……
  “乐仙童”方元忠皱着细眉,瞪着小眼,冠手喝道:“起来!起来!”
  “天盲道人”突被一阵潜力顶得离地三尺!觉得只好双腿一挺,站了起来。
  “极乐仙童”接着笑道:“董和,你这瞎子心计是越来越厉害了,竟在老夫面前耍起花样,套起老夫的话来,你说该打否?”
  “天盲道人”笑道:“该打!该打!前辈赛打,董和不敢不接受!”
  “极乐仙童”笑道:“怎么!听你口气好像有些不服气似的?是不是还想较量一下?”
  “天盲道人”抱拳道:“前辈取笑了,董和这点能耐十年前已受不得前辈一指之击,而今方前辈功力已到返老还童境界,晚辈只怕连前辈吹口气都受不了啦!”
  凌三绝听后哈哈大笑:“方才曾赏了那位‘粉面人妖’毛如玉一口正气呢!”
  “极乐仙童”笑道:“董和,你方才那句有人想尽智谋毒计,暗害他人之语,其中究竟何所指?此到大概可以放心讲了吧?”
  “天盲道人”笑道:“当然!纵然不知方前辈在高老弟身旁护佑,董和也会讲啊!”
  “极乐仙童”笑道:“那就快说!”
  “天盲道人”道:“此间实在不是讲话……”
  “极乐仙童”方元忠怒道:“你花样实在太多了,道要到龙王宫去才是说话之所吗?”
  “天盲道人”笑道:“老前辈别骂,董和是怕不柏干之人听到不好啊!”
  凌三绝此时想起,自己与“桥陵五怪”既已化干戈为玉帛,理应请他们到总堂之内接待才是,忙笑着道:“凌三绝越来越糊涂了,各位请到敝帮总堂之内饮此好酒之后再说吧!”
  “天盲道人”董和笑道:“打扰帮主,那就不敢当了……”
  凌三绝笑道:“道长又见外了,凌三绝这点礼数,道长还要推谢。凌三绝该说道长看不起丐帮的兄弟们了!”
  “天盲道人”笑道:“这叫做不打不相识了!”
  这时,“病侠”杨云走到“天盲道人”身边,低低讲了几句话,突地“天盲道人”脸色大变,怒气上冲!
  凌三绝看得一怔,高天弘笑向“病侠”道:“杨兄,何事相告,竟使令师如此动怒?”
  “病侠”杨云期期笑道:“高大侠······”
  “天盲道人”长叹一声,讪笑道:“高老弟,此事也只怪董和约束无方,才致令吴老四敢如此放肆!”
  高天弘笑道:“吴真人伤势恶化了吗?高某尚有师门灵药······”
  “天盲道人”摇头道:“老弟,这孽障已经走了!”
  “哦——”
  凌三绝在众人均感惊讶声中,突然笑道:“吴真人既已离去,道长也不必动怒了,有机会凌三绝当面向吴真人设法化解彼此恩怨就是了!”
  此时,“哑丐”司马明业已用师门灵药止住了伤口,缓缓地在“桥山侠丐”扶持之下出来,迎候众人入去,闻言一笑道:“恩怨由司马明而起,帮主今日事过,司马明愿意天涯海角,寻得吴真人当面化解彼此纠纷!”
  “天盲道人”听得长叹道:“此事不必劳动司马兄了!”
  语音一顿,回头向“斑衣叟”道:“关老二,你速去把吴老四找回桥陵!”
  “斑衣叟”关侗应声而去!
  “天盲道人”待得关侗远去,不禁盲目中流落泪珠道:“凌帮主,高老弟,桥家五怪,从此难以再聚了!”
  凌三绝高天弘均是苦笑一声,无从回答!
  “极乐仙童”怒笑道:“瞎子,别那么没出去进去喝两杯酒再说别的吧!”
  “天盲道人”闻言,顿又失笑道:“对呀!董和把方前辈给忘了,有你老在,天大的事也不要紧啊!”
  方元忠笑道:“你少捧我,我可不愿帮你抓那淫夫荡妇呢!”
  “天盲道人”道:“老前辈一句话,董和放心啦!”
  说着,拉了高天弘和凌三绝,快步走入关帝庙内!
  “极乐仙童”到跟在后面笑道:“瞎子,你跟我撒赖可不成!”
  “天盲道人”头也不回,笑道:“吴迟此去,后果难以想像,倘若投入邪魔外道,将来再要凌帮主为难的话,只怕你老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方元忠笑道:“那可不一定!”
  “天盲道人”突然一按高天弘手心道:“高老弟,贵介方前辈如果不肯管董和四弟之事,董和可要学金人三缄其口了啊!”
  高天弘笑着向“极乐仙童”道:“方大哥,你是非答应不可了……”

  桥山,轩辕黄帝圣寝的山麓之下。
  映着迷朦的月色,突然奔来两条迅快的人影!
  这两条人影来势之快与其说他们在奔走,不如说他们在贴地飞行。十里即离,只不过眨眼之间,就已到达!
  具有这等近乎飞云绝踪功力之人,当今之世,除了几位绝世高人,还真不容易见到,但这飞驰而来的两人,却是年岁极轻,因此,若非目睹,确也令人难以置信!
  两人奔行之势虽然迅疾,但到达“桥陵”石碑之前,竟又宛若老僧走入定般,面对石碑,静立不动!
  西天残月,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半晌!
  其中一位身材较矮的,突然低声道:“公子,桥石,人叫桥山,周围广达八百余里,你看这一片黄土丛山,叫我们到那儿去找那鬼叫化呢?”
  敢情这两条人影,乃是高天弘主仆!
  他们在四天前,离开了丐帮北派总堂,赶来桥山!
  “极乐仙童”因为已然陪着公子在这桥山之中,来回寻觅,兜了整整两天,依然没有找到“鬼丐”孙本公的藏身之处,不禁有些烦躁起来,故而在两人三度重回“桥陵”石碑之前,瞑心细想,默察碑上秘图之际,顿时出口怨言!
  高天弘摇头一叹道:“方大哥,悔不该不叫凌帮主同来,才落得白呆两天,毫无形迹可见!
  “极乐仙童”恨恨的指着那“桥陵”两字的石碑道:“二子,这块石碑上的隐密图形,会不会有误?”
  高天弘笑道:“方大哥,这图形怎么会有错误呢?再说,凌帮主也犯不着欺瞒于我······”
  “极乐仙童”冷笑道:“公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凌三绝固然可信,孙木公那小子,可不见得就一定可信呢!”
  高天弘闻言一怔,道:“对呀!方大哥,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儿?”
  高天弘略一沉吟,又道:“方大哥,如果真是‘鬼丐’孙木公不可相信,则我们在这桥山再待一年,只恐怕也是枉然呢!”
  “极乐仙童”恨恨道:“公子,这碑上的图形既是那鬼叫化所为,当然也就不可相信了,待老奴将他毁了吧!”
  说着,就待扬掌击向石碑!
  离天弘迅快的拉回“极乐仙童”右手摇头道:“不可,方大哥,这碑毁不得!”
  “极乐仙童”冷笑道:“一块石碑能值几何?公子怎么小气起来了呢?”
  离天弘笑道:“不是我小气,这块碑乃是宋太祖手笔,古人遗迹,保存不易,你把它毁了岂不可惜?”
  “极乐仙童”笑道:“不毁此图,我心中就不痛快,公子,老奴只毁图形可以了吧?”
  离天弘皱眉笑道:“不毁碑,你又如何能毁去这图形?”
  “极乐仙童”笑道:“用‘天罡手’,把它抹掉!”
  离天弘闻言笑道:“只要不毁此碑,方大哥,随便你怎样吧!”
  “极乐仙童”嘻嘻一笑,童心大起的走到“桥陵”石碑之前,吐了一口唾沫,恨声道:“鬼叫化,你骗了老夫跟公子跑了两天冤枉路,老夫今天先毁此图,等找到你这小鬼,再剥你的皮······”
  离天弘在旁听得肚里暗笑,心想,这位年满两甲子以上的方大哥,时而一露童心,就跟顽童差不了多少!
  “极乐仙童”骂了一阵,缓缓的放下肋下古琴,右掌微伸,慢慢的向那方高约丈许的石碑下角按去!
  就在他右掌刚要触及石碑的一刹——
  蓦地,一声苍老的暴喝声传来:“娃儿,碰不得!”
  “极乐仙童”方元忠虽是童心甚重,但他终是年老成精,闻言固是一怔,但那尚差一分即将触及石碑的右掌,已及时收回!
  因为他忽然想到,这块石碑莫非是个恶毒的陷井?
  “极乐仙童”身形一转,举目向发话之处望去,只见丈之外,正有一位体态龙钟鬓发全白,手柱龙头拐杖的老婆婆,步履蹒跚的走来!
  高天弘此刻也在看清了这老婆婆以后,掉头望向“极乐仙童”!
  “极乐仙童”在瞥及老妇之时,即已认出她是谁了!
  高天弘目光射来,方元忠便以“佛陀心语”的独门传声,向高天弘说道:“公子,这老婆婆人称‘昆仑神姥’凌五姑,年纪可能比老奴小不了多少,大概已有百岁以上,武功极高,脾气极坏,不过为人到还正派,她一向居住昆仑绝顶的‘星宿海’,不知道怎么会跑到桥山来了,少时如果她认不出老奴的话,公子也不必揭穿,但是公子千万别激怒她才好……”
  方元忠传音甫毕,“昆仑神姥”凌五姑也已来到二人身前!
  皱纹满面,但皮肤却仍白晰的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电射般望向高天弘!
  突然,他一顿龙头拐杖笑道:“娃儿,你一身好俊的功夫啊!”
  高天弘在“昆仑神姥”凌五姑瞧着自己之时,也曾仔细打量这位武林异人一眼,发觉这老婆婆到是很慈蔼可亲,此刻闻言,连忙恭身道:“老前辈神目如电,晚辈一身所学,怎当得老前辈法眼!”
  “昆仑神姥”慈祥的笑道:“娃儿,你姓什么,谁是你的师父?深更半夜,带着一个小琴童跑到这桥山圣寝,竟要毁去这方石碑,到底为了什么?”
  她话音至此一顿,但却未等高天弘回答,便即又道:“娃儿,你可知道这方石碑含有极大的机密?也是极大的危险吗?适才若非老身即时喝住,只怕你这主仆二人,早已丧身赵匡胤的毒箭之下了!”
  高天弘闻言,骇然一震!
  赵匡胤的毒箭?难到这位手书此碑的宋太祖,还在这儿安置了什么埋伏消息么?
  一念及此,他忘了回答“昆仑神姥”所问有关自己身世来历,竟然脱口反问“昆仑禅姥”道:“前辈说这石碑之后,藏有宋太祖的毒箭吗?”
  “昆仑神姥”闻言,到未责怪高天弘为何不曾先答自己所问,反是一笑道:“赵匡胤以节度使之威,趁世宗新丧,借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名,夺天下于孤儿寡妇之手,与魏武同称奸雄,心计之深,自非常人所及,‘桥陵’字碑,乃其手书,他惟恐后人笑其书法拙劣,毁其御碑,在这方石碑周围设有极大狠毒的埋伏,只要石碑一毁,顿成毒箭地狱,任何大罗神仙也难以脱身退出啊!”
  高天弘闻言,惊出一身冷汗!
  “极乐仙童”方元忠虽也吃惊,但却因为他服过“紫芝玉实”,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小主人跟自己一样,在老主“圣僧忘我”培元固本,脱胎换骨的栽培下,也曾服过“紫芝玉实”和“九叶灵芝”,非绝毒难伤他,所以闻言之后,反到发出一声冷笑!
  “昆仑神姥”听得方元忠冷笑之后,不禁微微变色向高天弘道:“娃儿,你这琴童好似不大相信老身所言,看来老身多此一举了!”
  高天弘看出此老甚是不快,忙恭声道:“晚辈琴童年纪太轻,姥姥别跟他一般见识……”
  “昆仑神姥”突又笑道:“娃儿,你称老身姥姥,可知老身是谁?”
  高天弘赋性淳厚,闻言自是不会作伪,应声笑道:“姥姥不是隐居‘星宿海’人称‘昆仑神姥’的凌前辈吗?”
  “昆仑神姥”凌五姑听得赫然变色,一脸怒意的喝道:“娃儿,你是谁?你怎知老身名号?快说,否则老身就……”
  高天弘见状,心想:“老婆婆果然脾气古怪!”
  表面却恭身道:“晚辈高天弘!”
  “昆仑神姥”怒道:“请认识你高天弘?快报出你的师门!”
  高天弘闻言甚是不快,冷冷应道:“晚辈恩师……”
  “极乐仙童”突地笑道:“公子,别忘记老主人临行之言啊!”
  高天弘话音被“极乐仙童”打断,师门名号自也未报出。
  但高天弘此刻却有些不解,为何“极乐仙童”不许自己报出师门名号!
  “昆仑神姥”此时却已气得拐杖顿地有声,瞪眼向“极乐仙童”道:“你这奴才,怎可阻止主人说话,老身……”
  “昆仑神姥”突然神情发呆的住口不语了!她那一双神光炯炯的双目,突现迷惘之色!她仿佛在搜寻着回忆!
  高天弘诧异的看着这位老婆婆,她脸上怒意怎会消失的这么快!
  再看“极乐仙童”方元忠呢?他却瞪着眼,嬉皮笑脸的给“昆仑神姥”凌五姑扮着鬼脸!
  突然“昆仑神姥”混身大震,颠抖着叫道:“你……你……你是‘南天一剑’方……方……方大……哥吗?”
  “极乐仙童”方元忠不置可否的“嗯!”地一笑!
  “昆仑神姥”凌五姑颠魏魏的跨前一步,低声道:“你一定是他,太像了,太像了,方大哥,你……你……”
  “昆仑神姥”凌五姑的双目之中,突然有了泪光!
  “方大哥,我是五姑啊!你记得我吗?”
  高天弘听出了这老婆婆话音之中的无限温柔,他忽然心神一动,忖道:“难道凌五姑是方大哥老情人吗?这真是太滑稽了,太可悲了啊!”
  可不,一个是鹤发鸡皮,老态龙钟,一个是头挽双髻,貌如儿童。岁月的差距,使他们显出多么不伦不类呢!
  “极乐仙童”方元忠的嬉皮笑脸,此刻忽然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股深深凝重之色!
  “昆仑神姥”忽然抬起了头,仰天长叹道:“你是不是方大哥啊?天,难道我凌五姑此生之中,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极乐仙童”方元忠忽地失声道:“五姑,我不是在这里吗?”
  “昆仑神姥”闻言,突地一声道:“方大哥,方大哥,真的是你吗?”
  “极乐仙童”点头道:“是我,五姑,我吃了‘灵芝玉实’返老还童了啊!”
  “昆仑神姥”惊喜过望的一把拉住“极乐仙童”说道:“方大哥,我终于看到你了,我只道此生永无再见之日了呢!天呀!你对我凌五姑仍然不薄啊!”
  “极乐仙童”笑道:“五姑,我们别后,你好吗?”
  “昆仑神姥”笑道:“好,只是太想念你了些……”
  高天弘发现这位鹤发的老太婆脸上竟然现出含羞的表情!
  他几乎不敢也不忍看下去,可是,他不能不谦诚的看着,因为,这一份情爱长保多年,实在太珍贵了!
  “极乐仙童”怔怔地看着“昆仑神姥”半晌笑道:“五姑你恨我?”
  “没有,没有!”凌五姑回答的好快,继之又道:“方大哥,如果你告诉我你要走,你晓得我不会勉强留你的啊!”
  “极乐仙童”点头道:“我知道,五姑,当我溜出‘紫云崖’时,我就知道了!”
  “昆仑神姥”乾瘪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安慰的笑道:“李大妹好吗?”
  “极乐仙童”方元忠摇摇头,道:“我没见到她!”
  “哦!”
  “极乐仙童”凄然一笑道:“五姑,我曾找了她十年,一直没见过啊,听说她早已死了,死在我同你前往‘紫云崖’的时候!”
  “昆仑神姥”突然现出安之色道:“方大哥,这是真的吗?”
  “极乐仙童”道:“大概是真的,五姑,公孙平怎会骗我呢?”
  “昆仑神姥”闻言一怔道:“谁?是‘灵山枯道’公孙平告诉你的么?他说李素心死了?”
  “极乐仙童”道:“是他!”
  “昆仑神姥”突然摇头道:“方大哥,你上当了!”
  “极乐仙童”方元忠皱着眉道:“公孙平怎敢骗我?”
  “昆仑神姥”恨声道:“方大哥,公孙平喜欢李素心你不晓得吗?”
  “啊!他也喜欢她?怪不得这牛鼻子专程找我告诉这个死讯呢!”
  “极乐仙童”红红的童面上,现出激动之容,不过,忽然又告消失了!
  “算了!五姑,八九十年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亦都已经老了……”
  “昆仑神姥”方红姑忽然倏地全身大震,突地,她抱着拐杖掩面失声大哭!
  高天弘被“昆仑神姥”哭得心中大感难受得发楞不已!
  “极乐仙童”方元忠也被“昆仑神姥”这一哭弄得发怔了!
  良久!良久!
  月光更拖长了他们的身影!
  远处突地鸣起了第一声鸡啼!
  数声野犬,几阵狼噬,落叶萧萧,悲风淡淡!
  好凄凉的夜!好凄凉的人……
  高天弘想了一想,朗声问“昆仑神姥”笑道:“姥姥,你见到方大哥应该高兴,不应该哭啊!”
  “极乐仙童”一听也笑着道:“五姑,公子说得对,你为什么要哭呢?”
  “昆仑神姥”闻言,呜咽着道:“方大哥我老了,老得……呜……呜……”
  “昆仑神姥”更哭到伤心了!
  高天弘闻言恍然忖道:“原来他是自伤老大啊!这可就难怪她要哭了!”
  “极乐仙童”也想到了此点!
  他有心帮助她吧!却怕越劝越糟,因为,岁月痕迹,如何可以褪得去呢?尤其对于女人,这是最残酷的,也是更无情的记号!
  除非象自己一样,有“紫芝玉实”之助……
  对呀!找到“紫芝玉实”不就成了吗?
  方元忠想到这儿,不禁失声而笑,他这一笑,更引起了“昆仑神姥”的悲哀!
  方元忠,高天弘全都不会懂得,一个女人,为了伤悼逝去的年华,即令她真是圣人,她也会哭的!
  “极乐仙童”方元忠呆呆的摸了摸头,望着高天弘道:“公子,五姑哭个不停,怎么办呢?”
  高天弘没好气的苦笑道:“方大哥,你怎么会突然发笑呢?人家正在伤心的时候,方大哥,你千不该,万不该失声大笑啊!”
  “极乐仙童”抓头道:“公子,我是想起作高兴的事才好笑起来呢!其实……”
  方元忠瞥了“昆仑神姥”一眼,期期说道:“那还不是为了五姑吗?”
  “极乐仙童”眼角余光,已然发现“昆仑神姥”凌五姑正在低声饮泣着偷望自己跟高天弘的对答,不觉心中一喜。
  高天弘闻言,自是追问着:“方大哥,你想起什么事啊!值得好笑?”
  方元忠故意大声咳嗽着说:“公子,你想想,老奴能白发转黑,返老还童,为的是什么啊!”
  高天弘笑道:“方大哥,你不是吃了‘紫芝玉实’吗?”
  方元忠拍手道:“对哇!‘紫芝玉实’既可叫老奴返老还童,难道就不能叫五姑也返老还童吗?公子,你……”
  高天弘矢道:“方大哥,我到真把这个给忘了!”
  “昆仑神姥”凌五姑此刻也止住了饮泣!
  “极乐仙童”方元忠,忽然走到“昆仑神姥”身前,笑道:“五姑,别哭啦!找一颗‘紫芝玉实’吃下去,保证你跟我一样,变成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呢!”
  “昆仑神姥”被方元忠拉住了左手,居然也会混身产生了一种特异的感觉,不自觉的也是很害羞的急在方元忠的手中,很快的抽回枯乾的瘦手!
  “方大哥……”
  方元忠扮了一个鬼脸,向高天弘一笑!
  高天弘摇了摇头,缓缓的走开到一丈以外!
  “极乐仙童”方元忠低声向“昆仑神姥”凌五姑笑道:“五姑,我定会给你找一颗‘紫芝玉实’来的!”
  “昆仑神姥”凌五姑用那宽大的袍袖,羞涩的擦乾老脸上的泪珠,呆呆的看了方元忠好半天才苦笑着道:“方大哥,求求你!”
  也许,温柔是跟着女人与生俱来的!
  “极乐仙童”方元忠呆了一呆,笑道:“五姑,我一定给你找来的!”
  “昆仑神姥”突然凄然的一笑,这一笑实使那皱纹满面的老脸上,还焕发着神奇的光彩!
  这光彩是人类对于幸福,喜悦所感受的直接反应!
  方元忠怔了一怔,跟着凌五姑咧嘴,哈哈大笑……
  可是,方元忠的笑声,陡然冻结在脸上!
  “昆仑神姥”那焕发的光彩,就在方元忠笑声甫发之间,突告消失!
  不肯饶人的岁月的丑恶年轮,瞬息间新布了“昆仑神姥”凌五姑那块堆满皱纹的乾枯脸上!
  “昆仑神姥”忽地神情落寞的一笑道:“方大哥,你不必去找那‘紫芝玉实’了!”
  “极乐仙童”皱眉不解道:“为什么?五姑,你看我……”
  “昆仑神姥”摇头道:“方大哥,我是在看着你啊!如果我不看着你,我真会要你去找一颗‘紫芝玉实’来送给我了!”
  方元忠有些傻傻地笑道:“五姑,李素心早就死了!我当然是找来送给你呀!”
  “昆仑神姥”闻言似是轻微的一震!但瞬即笑道:“方大哥,我不要那‘紫芝玉实’了!”
  “极乐仙童”迷惑的诧道:“五姑,你……”
  “昆仑神姥”摇头一笑道:“方大哥,我真心的感激你!在这行将入木之时,上天却许我与你有了重见之机,我已是得到的太多了!方大哥……”
  方元忠一楞道:“五姑!”
  “昆仑神姥”又是凄然一笑!这笑容很安详,看得方元忠心中很是不安:“五姑……”
  “昆仑神姥”又是凄然一笑:“方大哥,我的确是老了,而且是老得很习惯了!你如果要我变成一个小丫头,我一天也会活不下去的,请……”
  方元忠越发的不解了!
  “五姑,你叫我越听越糊涂了!”
  “昆仑神姥”笑道:“你不会懂的!女人的事,你不懂的太多了,方大哥,如果我能不失赤子之心,就算是容色衰老,那又有什么不安呢?我已经想通了!”
  “极乐仙童”笑道:“五姑,你想通了不要紧,我可想不通了!”
  “昆仑神姥”忽然笑道:“方大哥,你想不通好,不过……”
  她忽然闭上了眼睛,嗫嚅的低笑道:“方大哥,至少你要知道,我已经不习惯于搔首弄姿,遇到陌生之人,更不习惯于低头浅笑了……”
  “极乐仙童”摇了半天脑袋道:“我知道,我知道……”
  但是方元忠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百岁高龄的老妇,倘使一下变成十四五岁的小丫头,那真会变成人妖的!“昆仑神姥”岂肯让自己变成人妖?
  高天弘远远的负手向天,望着那业已被山影吞噬后的月色,心中也不知道是为方大哥快乐?还是悲哀?
  偶而他也回头看看方大哥一眼!
  可是,他却不想去打扰这对百岁高龄的老友重见之乐!
  他默默着忍受着他们忽喜,忽忧,忽哭,忽笑的情绪!冷静的在心中为他们的往日记忆描绘着温柔和绮丽!
  时间在寂静中过去……
  “公子,你在想什么呀?”
  陌生的声音,使高天弘吃了一惊,他很快的掉头……
  是“昆仑神姥”!
  她怎会突然改口了?难道她要自贬身份,作自己的老妈子吗?
  高天弘转念极快,他只在“昆仑神姥’话音甫落,一刹那,便已将这些问题想过了一通,并且口中谦让不懂的笑道:“老前辈,晚辈当不得如此称呼啊!”
  “昆仑神姥”慈祥的笑道:“公子,方大哥既是称你公子,老身又岂敢例外呢!”
  高天弘本来意欲强自要求这位高龄的武林异人改口,但是,他忽然想及此老与方大哥的关系,如果自己硬不接受。只怕此老心中定然大大不快!
  心想,看来是只好接受了!
  “老前辈如此称呼,晚辈实不敢当!但是晚辈知道前辈一定会跟我方大哥一样的称呼我,所以,晚辈只有告罪,恭敬不如从命的愧受了!”
  高天弘这一着可猜对了!
  在他那句“晚辈不敢当”出口之时,“昆仑神姥”已然哈哈顿着拐杖道:“公子,你这才算看得起老身呢!”
  高天弘听得心中暗笑,忖道:“原来武林中所谓异人,就是有点儿怪气吗?”
  不过,他口中却仍谦逊的笑道:“老前辈与方大哥……”
  高天弘的话音突被“昆仑神姥”截断了:“公子,你这一口一声的老前辈,听得老身实是难受得很哩!”
  高天弘一怔笑道:“那……那叫晚辈如何称呼才好呢!”
  “昆仑神姥”笑道:“你不是称呼你的琴童叫方大哥吗?叫我一声大姐可好?”
  高天弘摇头道:“不成!”
  “昆仑神姥”呆了一呆,道:“不成?公子,你……”
  高天弘笑道:“我称呼老前辈一声姥姥吧!”
  昆仑神姥”摇手道:“公子,老身当不起公子这般称呼,公子,你……”
  高天弘笑道:“姥姥,这回我可是叫定啊!你若姥姥不肯接受,那晚辈可也不肯接受姥姥对我的称呼了!”
  “昆仑神姥”无奈的看了高天弘半响,摇头笑道:“公子,老身不说也只好身受了!”
  高天弘哈哈一笑道:“姥姥,我们就这么叫定啦!”
  “昆仑神姥”笑道:“公子所命,老身怎敢不遵……”
  高天弘闻言,心中一惊!
  听“昆仑神姥”言下之意,好象这位老婆婆已经不愿离开自己跟方大哥啦!
  他正想设词探听“昆仑神姥”之时,方元忠已经笑着走来,说道:“公子,五姑跟你说什么啦?是不是说她不打算回昆仑了?”
  高天弘摇头道:“没有。”
  方元忠笑道:“公子,她不走啦!她要伺候公子呢!”
  高天弘闻言一怔付道:“果然不错!且我怎能委曲两位武林奇人身为仆人?不……”
  方元忠和“昆仑神姥”突见高天弘沉吟不语,不觉同感皱眉道:“公子,你是否不大喜欢五姑跟在身边?”
  高天弘矍然一惊,笑道:“不,方大哥,我是在想,我怎能委曲了老哥哥你之外,再加上一位神姥前辈呢,这岂不是折死我吗?”
  “昆仑神姥”闻言,笑道:“公子,你身为‘圣僧’高足,怎么也拘泥世俗小节起来?”
  “极乐仙童”也自笑道:“公子,这可是她自愿的,跟我一样。你又何必于心不安呢!”
  高天弘闻言,已知事成定局,无法推诿了!他极为虔诚的向“昆仑神姥”抱拳一拜道:“姥姥,高天弘无德无能,委曲了姥姥,实是寝食不安!姥姥受晚辈一拜!也好表达晚辈敬仰前辈之心!”
  “极乐仙童”看了呵呵一笑道:“拜得!拜得!”
  “昆仑神姥”凌五姑却极为矫健的闪身让开道:“公子,武林中人讲究的是一个义字,如果你此后都是这等拘泥于小节,公子,不是老身不肯受你一拜,那只怕会消磨了公子‘中原第一剑’的豪气的啊!”
  “极乐仙童”方元忠耳听“昆仑神姥”之言,仰天大笑不已!
  高天弘却听得心神巨震,心道:“这老婆婆果然是武林人物本色!可敬可佩!”
  口中也自笑道:“姥姥教训的是!高天弘此生必将永记斯言!”
  “昆仑神姥”笑道:“公子乃是人中之龙,老身追随骥尾,极感欣慰,但愿公子今后多自珍重,也好叫老身与方大哥多得些高兴!”
  高天弘听得星目突亮,神采飞扬的豪声笑道:“姥姥,高天弘有生之年,决不负两位高人前辈的厚望!”
  “昆仑神姥”听得望着方元忠点头大笑!
  方元忠此忍不住自笑道:“五姑,还是你行,几句话就把公子的雄心激动起来了!”
  高天弘一听心想,原来这两位老人家还别有苦心啊!他不禁心中感动已极!正想向二老谦谢一番,方元忠已经抢先说道:“公子,你可知五姑来到桥山之意?”
  高天弘茫然的摇头道:“姥姥来此之意,不会是跟我们一样吧!”
  高天弘这样回答,本是无心之言,只是方元忠这等问法,使他突地想起自己来此之意,便脱口说出而已!
  不想,“极乐仙童”却喝喝笑道:“公子,这下你可猜对了!”
  高天弘闻言一怔,忙向“昆仑神姥”笑道:“姥姥,你来桥山圣寝,也是为了找那‘鬼丐’孙木公吗?”
  “昆仑神姥”点头笑道:“公子,老身也为了找他而来!”
  高天弘脱口急道:“姥姥找到了没有?”
  “昆仑神姥”摇头道:“没有,十天来老身几乎踏遍此山一草一木,却未曾见这叫化踪迹!”
  “哦!”高天弘失望的叹息道:姥姥“看来我们都上了当了!不过,姥姥找他作甚啊?”
  “昆仑神姥”笑道:“老身跟公子的目的相同,找这老叫化打探一个人的下落!”
  高天弘掉头看了含笑抱头的方元忠一眼,忙又道:“姥姥,你要打听谁?”
  “昆仑神姥”含笑道:“是那‘大公剑客’高寒!”
  高天弘倏然俊面变色!
  这时,三人同时听得有人发出一声冷笑!
  “极乐仙童”陡地身形暴长,电射“桥陵”御碑亭后的一堆巨石,口中却在喝道:“鼠辈!听你得够了!给我滚出来吧……”
  “极乐仙童”方元忠暴喝声中,身形电射亭后一堆巨石的同时,高天弘也自清叱一声,跟踪扑将过去!
  眨眼间,两人业已落入巨石堆中!
  可是,饶令这两位绝世高手,电射奔来,但却除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巨石而外,眼前并不见半丝人影!
  方元忠怒极的举掌拍向一块岩石,冷笑道:“明明看见有人在这石后晃动,怎么一转眼就会不见了?”
  “极乐仙童”何等功力,一掌拍去,巨石顿时如同滚汤拨雪,在哗啦哗啦声中,足有二十几块碎石成为碎粉!
  高天弘剑眉横锁,诧道:“方大哥,你没有看错吧?”
  “极乐仙童”恨得牙痒痒地踢着碎石,口中答道:“老奴怎会看错?明明在这石堆之中,曾有白色人影一闪,然后老奴和公子才听得那声冷笑,谁想跟踪赶来,却已不见呢?除非这世间之上,真正有鬼,否则,老奴不信还有人能快过老奴与公子,……”
  蓦地,方元忠话音一顿,指着脚下叫道:“公子,这是什么?你来……”
  高天弘一步抢至“极乐仙童”立身之处,低头望去……
  “钢环!方大哥,这好像是门环般的铜环!”
  高天弘仔细的看了再看,肯定的笑着又道:“方太哥,这个铜环好像生了根呢!”
  “极乐仙童”皱眉道:“生了根么?公子,咱们拔起它来!”
  说着,俯身就向铜环拉去!
  高天弘此际突然灵光一现,喝道:日慢,方大哥,看清楚些再拉不迟!”
  “极乐仙童”缩回手笑道:“公子,你怎地忽然畏畏缩缩的啦?这石堆之中,突然有这个生长在石块里的铜环,准是什么秘道门户啦,刚才那闪动的人影,八成就是利用什么秘密道路,钻坟堆里面去啦!”
  高天弘微微一笑道:“方大哥,我也是这么猜想的!”
  说着,他缓缓地把那双铜环四周的碎石拨了开去!
  “极乐仙童”陡地欢呼一声道:“公子,果然是门户!”
  高天弘把碎石拨开,才发现这个碗大的铜环,并非埋在石堆之中,也并非长在石头之上,而铸在一块钢板之上!
  这块钢板,宽约四尺,长约六尺,若不是被“极乐仙童”方元忠愤怒之下,一掌击碎那么多巨石,若不是“极乐仙童”方元忠生气不已的踢着那些碎石,这个铜环,和这块钢板,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
  方元忠欢呼之声未已,高天弘已然抓住了那铜环!
  “方大哥,试试我的神力如何?”
  说话之间,高天弘臂膀微运真力,缓缓往上一提——
  “吱——”这块重逾千斤的钢板,已应手拉起三尺!
  “极乐仙童”探头俯视,只见这钢板之下,乃是一倏斜入地心的地道,只因月光已落,以方元忠能透云雾的目力,也只可看到五丈左右!
  方元忠正要张口告知高天弘这地道内很黑暗!高天弘倏地左手一摇,缓缓的将钢板放回原位,这才向方元忠笑道:“方大哥,你是否看清地道中之情形?”
  “极乐仙童”笑道:“太黑了,只能看到五丈左右,是一条筑有石级的地道,只是,公子,你怎么又把这门给放回去了?”
  高天弘笑道:“如果这地下当真有人,拉开此门说话,岂不打草惊蛇吗?”
  “极乐仙童”笑道:“公子,合老奴与五姑之力,当今之世,又会怕着谁来?让这些钻地洞的妖魔鬼怪们出来,老奴也好一试还童之力,功力究竟增加了几许……”
  高天弘闻言忽然一惊道:“方大哥,神姥呢?她老人家怎地不在碑前了?”
  “极乐仙童”这才想起五姑未曾跟来,但他却放心的笑道:“公子,五姑丢了,也吃不了亏的,她武功比我差不了多少呢!”
  高天弘摇头道:“方大哥,此间既有地道,则难免到处均有埋伏,神姥前辈武功固然极高,但若单身涉入险地,总令人担心得很,何况她老人家又心肠顶直,脾气极躁的个性,只怕……”
  高天弘这一说,只说得“极乐仙童”方元忠也有些发急了!
  “公子,那我们快去找一找吧!”
  高天弘点头道:“方大哥,我们分头去找,你往东,我往西,一个时辰之后,再行来此——”
  高天弘话音未已,方元忠忽然指着远处说道:“公子,你看,那不是五姑来了吗?”
  高天弘应声举目,只见在百丈以外,正有一倏人影,疾丸跳掷般的向两人立身之处,飞奔而来!
  此人身法极快,功力之高,不在自己与方元忠之下!
  盏茶不到,这人影已经来到眼前!
  果然,这来势如飞的人影,正是老态龙钟的“昆仑神姥”凌五姑!
  高天弘看得暗中赞叹不已,此老适才看去,手扶拐杖,仿佛连走路都很吃力,但此刻却宛似天际神龙一般,划空而来!
  落地停身,高天弘才发现“昆仑神姥”凌五姑的右肋下,还挟了一位身着色衫裙的少女!
  “昆仑神姥”放下那名少女,向二人道:“公子跟方大哥可曾有甚发现?”
  高天弘笑道:“我与方大哥追人未得,却发现了一处隐密的地道,不过,这较姥姥擒的一名敌人,那就差多了!”
  “极乐仙童”也自笑道:“五姑,这被你擒来的娃儿是谁?”
  “昆仑神姥”凌五姑看了地上被制止穴道的绿衣少女一眼道:“这丫头是个鬼灵精,差点儿还被她溜走了呢……”
  原来就在“极乐仙童”与高天弘同时扑向石碑后方的刹那,“昆仑神姥”因是面对左侧而立,忽然发现十丈以外,也有人影一闪,她立即想到,这声冷笑,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想引诱自己等三人去那碑后!
  凌五姑动念至此,遂不声响,展开身形,蹑迹那已远去半里的人影!
  试想“昆仑神姥”何等功力,眨眼之间,就已追上那条人影了!
  她本想立即出手,制住这个飞奔出山的绿衣少女,但忽然间想到,何不看着这女娃儿究竟要到那儿去,再行下手,于是,她以绝顶的轻功,跟在少女身后!
  凌五姑这一着,可走对了!
  只见这绿衣少女,是顺着山道,奔向山下官道!
  可是,当她在抵达官道之后,瞬即转向右山侧山中跑去!
  凌五姑在后面暗笑不已,心想:你再精灵恐怕也得露底了!
  绿衣少女迁迥着奔向右侧山峦之后,不住回头探视,但凌五姑比她机警得太多,因此,她却无法看到这位武林异人的身影!
  直到入山约有五里左右,这少女才又放心前进!
  凌五姑略一辨别方向,知道此刻离那桥陵大概也不过三里左右,若非右手方向有个土阜,一定可以清晰的看得到高天弘等两人!
  那少女约模又走了半盏茶的时刻,忽然停身在一株古枯之前,只见她倏地转身,仔细的向四面打量!
  凌五姑电射般向一株古柏后面隐去,只怕若是换了别人,这一下子,准被那绿衣少女看得一清二楚!
  绿衣少女似是发现四下无人,甚是高兴,慢慢的走到古柏之下,举手就向那株古柏的树身弹了三下!
  凌五姑凝神注视这少女动作,见她右手虽在古柏树杆之上轻弹三下,但左手却又向劈空向下按了两按!
  她对绿衣少女左手下按之举,甚为不解,不过,未容“昆仑神姥”凌五姑寻思其中道理,那株古柏粗不合抱的树身,突然露出一个可容一人进出的圆洞,凌五姑略一打量,这圆洞虽离地似有一丈二三左右!
  此刻,从那圆洞之内已探出一个人头来!
  这人年在七十以上,一头乱发,看上去极为憔悴,但那掩覆在乱发之下的一双眼睛的两颗炯炯有神的目光,却极为烁人。
  凌五姑看得心中微震,暗道:“此人看来乃是一位武林、高手哩!”
  这时绿衣少女低声向那蓬头老人说话!
  凌五姑藏身之处,离那古柏远在四十余丈以外,少女说话之声又低,虽然凌五姑已经连起“天视地听”玄功,却也听得不太清晰。
  隐约之中,只听得少女断续的说道:“桥陵……强敌……奉神女之命……谨慎……触怒妃子……九阴……”
  那蓬面老人话音则较为宏亮,只听他呵呵一笑道:“烦请姑娘报告秦香君,老夫既已答应的事决不会反悔,也不会有什么差池!”
  绿衣少女似乎满意的点头,低声道:“老人家……婢子……信得……这有……请老人……”
  绿衣少女似是从怀中取出一物,交给那蓬面老人!
  蓬面老人接过以后,揣入怀中,笑道:“姑娘,老夫知道了,秦香君未免太多余了,冯老夫名号,哼……”
  绿衣少女竟已转身欲走……
  蓬面老人就在这绿衣少女转身的刹那,突地目光之中眨现了一股杀气,不过,却又瞬即平复的哈哈一笑道:“姑娘你别忘了告诉秦香君,老夫与绿子之约,仅余半月之后,还请转告宫中诸人,小心为是,哈哈……”
  绿衣少女闻言,妙目内也隐现着恨毒之意,但她却升来回头,只冷冷的一笑,清叱一声道:“你留着点力气,半个月后再发狠吧!”
  语声未绝,已自向来路飞驰而来!
  凌五姑虽是看得甚为不解,好像这树洞内的老人是在替个什么秦香君的女人在看守一样珍贵物品!
  但他们之间,却又似有什么恩怨,故此双方都在转身时日现凶光!
  凌五姑转念之间,那蓬头老人已将树杆暗洞封上了,而那位面貌姣好,但却目光不正的绿衣少女,也已奔到近前!
  凌五姑原计倘若那树洞中老人未曾缩进头去,她就先行离开,少时再向此女下手,如果老人已然先行缩进树洞,则可立刻下手!
  此时,树洞已封,绿衣少女也已到身前丈许!
  凌五姑目光一转,突地闪身而出!
  绿衣因去势极快,她未曾料到松树之后有人,凌五姑这一闪身而出,绿衣少女但见眼前一花,竟一头撞入了凌五姑的怀内!
  绿衣少女惊叫声中,直吓得花容失色,闪电般向后一纵!
  凌五姑此时如果擒她,早在这绿衣少女撞进自己怀中之时,就可顺便的封住对方穴道,一举成擒了!
  武林异人行事,就是这等奇怪,明明可以少费唇少花力之事,却偏偏为什么令名盛誉,要多花上许多冤枉气力!
  “昆仑神姥”在当今武林中班辈极高,她自不肯对一个免辈暗中下手,落入话柄!

  第五章 同嫁一夫双娇女
  这时绿衣少女退后丈许,不禁惊骇无比的娇喝道:“老太婆,你是谁?何时来到此地?你可知道这儿乃是武林禁地吗?”
  “昆仑神姥”瘪着嘴一笑道:“你这等匆忙,莫非有什么急事吗?适才幸而碰到老身,若是碰到一个普通人,岂不把人撞得魄散魂飞了吗?”
  绿衣少女见凌五姑答非所问,心中正为气恼,但她却也听出了对方话中弦外之音,知道这位白发老妇,必非常人,否则,自己那适才的一撞之力,少说亦有五百斤左右,她岂又能承受得了!
  绿衣少女心计极工,此刻突然低头一福道:“婢子因要赶往黄陵抓药,所以一时不慎冲撞老人家,还望老婆婆不要见罪才好,婢子这就告辞……”
  说着,竟然闪身向后返奔!
  凌五姑看得眉头一扬,冷笑道:“丫头,你要去黄陵府城,怎么倒向后退了呢?”
  话音未落,“昆仑神姥”凌五姑业已施展绝世功力,去势若离弦之箭,后发先至的落在绿衣少女身前一丈以外!
  绿衣少女回头而奔,乃是想赶到古柏之下,求那树中老人相助!
  她这个主意本来打得不错,若是换了旁人,准可以如愿以赏,但是,不幸她却碰上了甚至连藏身在那树中的老人也不敢招惹的前辈异人,又怎能够脱得出去!
  绿衣少女正在疾奔古柏,突听身前有人说话,不禁吓得魂飞散,心知今日遇上了高人,想逃已告无望了!
  骇!她只得站定身躯,娇声道:“老婆婆,你是干什么啊?婢子与你陌路相遇,为何两次阻住去路?”
  凌五姑冷笑道:“丫头,你准知那树中的老人敢救助你吗?老身有几句话要问你,你如乖乖的回答,老身可以不为难你,否则,丫头,那就有你好过的了。”
  绿衣少女俏目一转,忽然大着胆子笑道:“老婆婆,你老武功这么高,想必一定是位武林高人啊!”
  凌五姑笑道:“丫头,你想问出老身名号,以便日后报复吗?”
  绿衣少女粉面一红,强自含笑道:“老婆婆,你老多心了,想婢子落在你老手中,怎敢打这种主意······”
  凌五姑笑道:“丫头,随你打什么鬼主意吧!老身行走江湖已近百年,难到还会怕着你吗?丫头,老身姓凌,隐居西昆仑‘星宿海’,丫头,你可曾听人说过?”
  绿衣少女闻言,吓得连退三步,口中聂聂嚅嚅道:“你老······是······‘昆仑神姥’吗?”
  凌五姑笑道:“丫头,你还不错,竟能知道老身名号,看在这一点份上,老身绝不为难于你,但你可得回答老身所问!”
  绿衣少女既知眼前这位老态龙钟的白发老婆婆,竟是成名八十年前的“昆仑神姥”凌五姑,她还敢不唯唯连声吗?她知道,连自己的主人都不敢招惹这老怪物,因此,绿衣少女突然现出无比崇敬之色道:“老前辈请问,婢子碧玉知无不答,不过,婢子有一件事要哀求老前辈···”
  凌五姑微笑道:“老身得先知你这丫头要求何事?
  绿衣少女碧玉恭声道:“请老前辈勿问婢子出身来历!”
  凌五姑闻言,白眉倏皱道:“好刁滑的丫头,不问你出身来历,老身还问你什么?”
  绿衣少女忽地颤声说道:“老前辈如若一定要问婢子的身世来历,不如请老辈先行一掌杀了我吧!”
  凌出姑闻言,沉吟未语!
  绿衣少女见凌五姑不允自己所请,刹那间吓得眼泪直流的哭出闻来!
  凌五姑沉吟有顷,突然笑道:“好吧,老身答应你了!”
  绿衣少女如逢大赦般跪了下去,给凌五姑磕了个头:“婢子谢前辈饶婢子不死,前辈何事相问,请说吧!”
  凌五姑笑道:“那树中老人是谁?他住在树洞之中作甚?”
  绿衣少女闻言,花容失色的惊叫道:“老前辈看到那古柏之中的人了?”
  凌五姑笑道:“老身自‘桥陵’跟你丫头来到此地!”
  绿衣少女吓得娇躯倏地大震,突见她面容凄历的狂叫大哭……
  绿衣少女突听“昆仑神姥”凌五姑乃是自“桥陵”跟踪自己而来,不禁顿时想及自己一切秘密尽已暴露,犯了主人大忌,主人知道,必将要受到“九绝搜魂”之刑,刹时之间,顿萌死志!死念一决,倏地纵身而退,凄厉无比的指着凌五姑骂道:“老妖婆,我死为魔鬼,必不饶你……”
  哭骂声中,却见她左手探入怀中,取出一颗药丸,向口中投去——
  “昆仑神姥”凌五姑见识阅历。何等高明,绿衣少女粉面变色之际,她已料到此女必因私己被获悉,回去将受主人惨罚而萌死志,因此,凌五姑早已暗蓄真力,准备出手!
  绿衣少女左手探入怀中刹那,凌五姑业已瞭然,这绿衣少女的主人,可能是武林中的一个大魔头,而且御下毒辣无比,大概此人门下,每人都怀有一粒极毒的毒药,用来自绝而保全主人的秘密!
  凌五姑慈目倏睁,适时食中二指一弹,隔空制住了绿衣少女的“肩井穴”。
  绿衣少女求死不能,立即气得晕死过去了!
  “昆仑神姥”凌五姑取下了这绿衣少女手中的绿色毒药,来不及辨认是何种药丸,因怕高天弘等有什么失误,夹起了少女就飞奔赶了回来!
  “极乐仙童”方元忠听完了凌五姑说出经过,笑着问道:“那颗药丸呢?”
  凌五姑取出药丸,递给方元忠笑道:“方大哥,药丸你且藏好,也许可以评这药丸研制出来一种解毒之方呢!至于这药丸来历,不如解了这丫头穴道,问这丫头最好!”
  方元忠接过了药丸,果真看也不看,便投入怀内。
  绿衣少女穴道一解,略一打量,发现自己乃是“桥陵”石碑之后,先是心中一喜,但当她忽然发现除了那白发老妇之外,身边又加了一位气宇轩昂,洒脱不群的黄衫少年和一位头挽双髻的童子时,顿时芳心又是中沉……
  人之求死,多是出诸一念之间,但过了那一瞬时刻,可就没有那份勇气了!
  绿衣少女自绝未成,再想求死,倒真鼓不起那份勇气了,相反的,更是增加了求生的欲望!
  她俏目在高天弘的身上转了两转,陡地掉头向“昆仑神姥”凌五姑扑地跪倒,哭着说道:“为何老前辈方才不让婢子一死,只怕婢子日后连求死都不能了啊……”
  “昆仑神姥”笑道:“丫头,老身如果不让你死,你是死不了啦!起来吧!”
  绿衣少女虽是站起,但依然哭着道:“老前辈,婢子已然犯了主人戒律,老前辈虽然不会杀掉婢子,但婢子纵然逃到天涯海角,日后仍将逃不过主人‘九绝搜魂’的毒手啊!”
  “昆仑神姥”笑道:“丫头,你主人是谁?竟会这般狠毒?”
  绿衣少女闻言摇头道:“老前辈,婢子实不敢说出,请老前辈……”
  “极乐仙童”忽然向绿衣少女喝道:“你主人会使‘九绝搜魂’手法吗?”
  绿衣少女点头道:“我那主人整人的手法,极其高明,‘九绝搜魂’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方元忠听得忽然大感兴趣,笑道:“你主人还会什么整人的手法?你晓得吗?”
  绿衣少女随口应道:“还有‘九阴绝脉制穴’,‘九阴炼髓’,‘六阴错骨分筋’……”
  “极乐仙童”听得细眉连动,笑道:“够了!够了!头,你这主人是不是‘九幽冥帝’娄子清,‘百毒仙娘’文萍萍夫妇?”
  绿衣少女听这十四五岁的童子,竟也叫自己丫头,真是心中甚不受用,至于他所说的什么“九幽冥帝”,“百毒仙娘”,根本听都没有听说过,因此没好气的摇头道:“不是!”
  方元忠皱眉道:“不是?那就怪了,武林中,除了娄子清,文萍萍夫妇外,谁还能施展他们这种独门手法?”
  绿衣少女哭声已止,闻言冷道:“姑娘还会骗你这位小兄弟么?”
  方元忠听得绿衣少女叫自己为小兄弟,不禁看了高天弘和那昆仑神姥凌五姑两人一眼,竟然得意的大笑!
  “昆仑神姥”也是听得失声向绿衣少女道:“丫头,你怎么称呼老身的方大哥为小兄弟呀?你看他童心大发,得意的仰天大笑不止呢!”
  绿衣少女闻言怔怔的道:“老前辈,他不是小兄弟吗?婢子至少比他大上四岁哩!”
  “昆仑神姥”笑道:“你怎会比他大啊!老身还比他年轻二十多岁呢!”
  绿衣少女见“昆仑神姥”不像说伪,顿时又看着那仍在大笑不止的“极乐仙童”方元忠发呆了!
  “昆仑神姥”见绿衣少女看着大笑不止的方元忠发呆,接着又道:“丫头,你可听说过昔年武林之中,有位‘南天一剑’?”
  绿衣少女点头道:“婢子好像听主人提过,但主人说这位方大侠早已仙逝了啊!”
  “昆仑神姥”笑道:“他就是昔年的‘南天一剑’方元忠啊!”
  绿衣少女愣了半天道:“老前辈,武功练到最高,真能返老还童吗?”
  “昆仑神姥”摇头道:“若论武功,老身比方大哥相差不远,你看,老身不是仍然苍老的一如常人吗?”
  绿衣少女惶惑的诧声道:“那位方前辈怎能返老还童呢?”
  “昆仑神姥”笑道:“方大哥得遇奇缘,误吃了两种神药,才会白发变黑,返老还童的!”
  绿衣少女恍然笑道:“老前辈,刚才婢子不知,言语中得罪了方前辈,他老人家会怪罪婢子吗?”
  “昆仑神姥”笑道:“他得意还来不及呢!怎会怪你,倒是你说‘九幽冥帝’娄子清夫妇不是你主人之言,是真的吗?”
  绿衣少女极为诚正的答道:“婢子不敢欺骗前辈,婢子确未听说过‘九幽冥帝’!”
  此时方元忠已停住了笑声,过来对“昆仑神姥”道:“五姑,你想这丫头主人不是娄子清夫妇,又可能是谁呀?”
  “昆仑神姥”笑道:“方大哥,依我想,定不会是娄子清夫妇的!”
  方元忠斜着眼笑道:“五姑,你怎会想到不是呢?”
  凌五姑笑道:“娄子清跟文萍萍的为人,你总不会不晓得吧!”
  方元忠想了一想道:“娄子清虽然有些儿自视自大,看不起人,但却算得极为正派,至于文萍萍嘛,可能要差些,但自从嫁了娄子清以后,可就走上正途了!”
  “昆仑神姥”笑道:“娄子清夫妇为人既极正派,怎会对付手下之人如此恶毒呢?何况,倘若这娄子清夫妇是这丫头主人,难到他们已炼就了长生不老之术了吗?”
  方元忠闻言,忽然抓头道:“对啊!五姑,娄子清老儿比我还大了三十岁呢!不过,五姑,是不是文萍萍还活在世上呢?她不是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吗?”
  “昆仑神姥”凌五姑听得心中也自有些怀疑道:“是呀,文萍萍今年大概比我还小一点呢!”
  话音一顿,忽向绿衣少女说道:“丫头,你主人是老婆婆吗?”
  绿衣少女摇头道:“婢子主人年纪不大!”
  “昆仑神姥”闻言点头笑道:“那就不会是文萍萍了!”
  “极乐仙童”方元忠仍是不大相信的自语道:“除了娄子清夫妇,又有谁能学得他们的独门手法呢?”
  高天弘一直是站在旁边闭目不语,此时忽然笑道:“方大哥,说不定是他们徒弟呢!”
  方元忠听得拍手一跳道:“对,公子,还是你年轻,脑筋够用,老奴想了半天,就怎么也想不到可能是娄老怪夫妇的徒子徒孙身上去!”
  说完,却又高兴的大笑不止!
  “昆仑神姥”也笑着说道:“公子,你可能真说对了!”
  凌五姑话音一转,向绿衣少女笑道:“丫头,你家主人是谁?你不肯说,是不是为了你的主人知道以后不肯饶你呢?”
  绿衣少女耳听“昆仑神姥”等两位百发以上的武林奇人,竟对这少年口称公子,自称老奴,心中真是惊讶不已,知道这位少年,来头不小,那敢丝毫放荡,赶忙躬身低头,恭敬的答道:“婢子主人手段极毒,婢子如果说出主人是谁,必将身受万般苦楚,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高天弘微微一笑道:“倘若不让你那主人知道呢?姑娘可否肯说出来?”
  绿衣少女摇头道:“婢子主人耳目遍布天下,不会不知道啊!”
  高天弘突然正色道:“姑娘,像这种主人,你跟他不觉得危险吗?”
  绿衣少女闻言,偷偷地看了高天弘一眼,幽幽低叹道:“公子,你可知道婢子已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高天弘笑道:“佛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姑娘,倘若在下担保姑娘,说出你主人是谁,及主人居住何处以后,决不令你受到伤害,你可愿意说?”
  绿衣少女在被“昆仑神姥”携来此间以后,就曾有心求神姥收容,不再回到那地狱般的主人之处,但她因受主人淫威胁迫,畏惧过甚,加之又怕“昆仑神姥”不肯答应,以致首鼠两端,惊惧不决,此刻听得高天弘此言,略一寻思,竟概然说道:“婢子得公子此言,即令公子以后不肯相助,婢子也愿意说出……”
  高天弘忽然打断绿衣少女话音道:“在下虽然初入江湖,但自信决不食言,姑娘但请放心!”
  “昆仑神姥”凌五姑一旁笑道:“丫头,老身这位公子,可是武林之中公推的‘中原第一剑’呢!一身武功之高,比老身高明不止十倍啊?高公子既然答应,不让你受你那主人伤害,准保你吃不了亏的!”
  绿衣少女闻言,心中实是大喜过望!
  果然这位黄衫少年高公子大有来头!
  不过,绿衣少女心中,却另外还有一个打算,所以闻言恭声道:“婢子怎会不信公子之言呢?婢子已然说过,即使婢子今日说出主人隐秘,日后因为公子和两位前辈不在,婢子被主人寻得,纵是受尽活罪,婢子也不会后悔……”
  高天弘听得剑眉一扬,脱口道:“姑娘,你主人未曾丧生在下手中之前,你就随着凌姥姥一道,跟在在下的身边一同进退如何?”
  绿衣少女闻言,忽然扑地跪倒,拜了三拜道:“婢子碧玉,叩谢公子!”
  敢请,高天弘这句应允的话儿,正是这绿衣少女心中所祈求之事啊!
  女儿家的心情,高天弘不懂,但凌五姑却早已看在眼中了,这绿衣少女在自己初见到之时,俏目流波,显得甚是淫媚,但在她见到高天弘之后,居然双目之中,升起了一片清澄的壮丽光彩,除了这女娃儿真心拜崇那个男人之外,是决不可使一个媚态横生的少女,一下子变成贞节烈妇的!
  足见这绿衣少女,是真心的敬仰爱慕着高公子啊!
  “昆仑神姥”一旁看得暗暗发笑,但高天弘却被这碧玉姑娘拜得慌了手脚!
  “姑娘请起,在下不敢受此大礼……”
  碧玉拜毕三拜,方始站起来低声说道:“婢子名唤碧玉,公子以后请叫婢子名字吧!”
  高天弘皱眉摇头,正待不允,“昆仑神姥”已然笑道:“公子,你就依这丫头吧!反正她在过去主人那儿,还不是一样吗?只是这碧玉两个字不好听得很,公子你替她换一个名字可好?”
  高天弘闻言惶然道:“这······姥姥······”
  碧玉嫣然一笑道:“婢子本姓凌,碧玉是被婢子主人卖去后起的名字,姥姥说不好,就请公子另赐一个吧!”
  高天弘无奈的摇头一笑向“极乐仙童”招呼道:“方大哥,你来给这位姑娘想一个名吧!”
  方元忠本是背着双手沉思,闻言茫然道:“公子唤老奴何事?”
  高天弘苦笑道:“姥姥要我给这位姑娘另外起个名字!”
  方元忠双眼一翻道:“五姑,好好的有名有姓,怎么又要另起呢?”
  凌五姑笑道:“这丫头不回旧主人那儿去啦!所以要另起名字咧!”
  “哦!她也要跟我们公子当丫头啦?”
  凌五姑甫自一笑,高天弘已忙着摇头道:“不,方大哥,这位凌姑娘不是当丫头,只是暂时跟我们一道而已!”
  “极乐仙童”方元忠笑道:“既然不当丫环,又何必另外起什么名字呢!麻烦得很!”
  “昆仑神姥”瞪了方元忠一眼道:“方大哥,凌姑娘脱离苦海,重庆新生,自应另取新名,也重新做人!”
  “极乐仙童”方元忠听得抓头笑道:“五姑,公子要我给这娃儿取个名字,实在把我考住啦!”
  他陡然转头道:“公子,你看这天色业已不早,山下晨炊袅袅,风景够多美啊!公子,依老奴看,就给这丫头取个‘袅袅’的名字可好?”
  高天弘闻言笑赞道:“好,方大哥,这‘袅袅’二字,妙极!凌姑娘重庆新生,前程似锦,真如‘袅袅’青烟,扶云直上!”
  “昆仑神姥”也笑道:“袅袅,还不谢谢公子跟方前辈吗?”
  凌袅袅一派端壮,姗姗举步,向着高天弘与方元忠拜了三拜,娇声说道:“婢子多谢公子,方前辈!”
  高天弘微笑挥手,受了一拜!
  “极乐仙童”方元忠却摇头笑道:“女娃儿不必俗礼烦人,到是你那主人既非‘九幽冥帝’娄子清,‘百毒仙娘’文萍萍,却又是谁?是不是他们的门人?”
  凌袅袅闻言低声道:“婢子主人是否‘九幽冥帝’传人,婢子确实不知,但他们在武林之中却也甚有名气……”
  方元忠忽然喝道:“是谁?”
  凌袅袅被他喝得一怔道:“武林人物称他为‘痴情香妃’娄芸芸!”
  方元忠听得直抓头,口中不停道:“痴情香妃?娄芸芸?这是谁呢?没听说过……”
  “昆仑神姥”凌五姑忽然一笑道:“袅袅,你那主人是否左肩之上有颗豆大黑痣?”
  凌袅袅闻言,瞪着一双妙目,惊道:“姥姥,你老认识她吗?”
  “昆仑神姥”听凌袅袅如此回答,即知自己所想没错,这位能使凌袅袅畏如蛇蝎的主人,正是昔年自己在苗疆所遇的二女之中,心肠极为毒辣,但表面却又伪善温柔的那一位!
  凌袅袅话音甫落,“极乐仙童”已迫不及待的笑道:“五姑,你认得这个什么‘痴情香妃’吗?她究竟是谁呢?”
  “昆仑神姥”笑道:“廿年前,老身因事前往苗疆,寻那苗疆天王金志纯,想问他要几样罕见的药物……”
  “极乐仙童”插口道:“金志纯这娃儿竟当了苗疆天王了吗?哈!有出息!”
  “昆仑神姥”笑道:“这小子出息可大着呢!他不仅是当了苗疆天王,而且在武林中列为‘化外八奇’,号称‘大力快剑’呢!”
  方元忠笑道:“这下子他那死去的师父可真扬眉吐气啦!”
  “昆仑神姥”笑道:“可惜金志纯的这番成就,他师父‘天涯钓客’芮炳化未能得见,不然,芮炳化也不必至死愧对‘情绝’南宫二娘了!”
  “极乐仙童”方元忠闻言惊道:“五姑,金志纯果能役使群蛇,不畏万毒吗?”
  “昆仑神姥”点头道:“芮炳化因昔年役蛇失手,伤‘龙岩玉剑’崔又陵,终至崔又陵绝世隐名,永不入世,连誓盟白首的情侣也弃如蔽屣,引得南宫二娘三上香碧山,五入黑龙谷,均遭崔又陵拒绝不肯相见,几乎把芮炳化追得无法栖身,结果芮炳化只好举剑自刎,以释不慎失手,伤及至友情侣之怨,倘若芮炳化当年不出此下策,则金志纯今日已能役使群蛇,善解蛇毒,他师父与南宫二娘、崔又陵之间的恩怨,岂不……”
  “昆仑神姥”语音未已,方元忠已大笑不已道:“五姑,你怎么恨不得把古董全给搬出来啊!也不怕公子听得心烦吗?”
  “昆仑神姥”笑道:“方大哥,我是替‘天涯钓客’芮炳化不服气……”
  方元忠笑道:“五姑,还是说你怎么认得凌姑娘主人之事吧!”
  “昆仑神姥”道:“那年老身前往苗疆,因适逢金志纯这娃儿有事已去天山,未曾遇见,只好悻悻而返,不料却因此碰上了凌丫头的主人正陪了一位中年美妇,与苗疆的‘四天神’起了冲突……”
  “极乐仙童”方元忠插口道:“苗疆之中,也有天神么?”
  “昆仑神姥”笑道:“那‘四天神’乃是金志纯手下的四个徒儿!”
  方元忠大笑道:“五姑,你准是帮了金志纯的徒儿啦!”
  “昆仑神姥”摇头道:“没有,当时我见金志纯的手下正以‘百蛇大阵’把二女围住,却又奈何二女不得,心中也有些纳闷,对二女的来历自是深起怀疑,因为我早已知道金志纯的‘百蛇大阵’威力无穷,眼看二女身困蛇阵之中,反到没有丝毫惧色,而且,那么历害的蛇毒,也伤不了二女分毫,顿时引起我好奇之心,想看个究竟再走!”
  高天弘适时笑道:“姥姥,结果是否‘百蛇大阵’终告不敌?”
  “昆仑神姥”笑道:“公子,你怎会猜到‘百蛇大阵’不能挫败二女呢?”
  高天弘笑道:“听姥姥话意,似对二女并无恶意,足见当时若果二女不敌,姥姥一定会出手相救的!”
  “昆仑神姥”道:“老身当时果有此心!”
  高天弘又道:“如果姥姥当时曾出手救过二女,则姥姥今日必然知道了二女来历,姥姥今日仍是不知二女身世,则显见当时不曾救助二女!”
  “昆仑神姥”笑道:“公子料事,果然如同目见!”
  话音一顿,凌五姑突然一叹道:“当时情况,老身虽曾怀有救助二女之心,不过,老身因见二女之中的一位,显见得心术不正,故而在二女脱身之际,反到给她们吃了一点苦头!
  高天弘闻言一怔,问道:“姥姥跟她们照过面了?”
  “昆仑神姥”凌五姑笑道:“没有,当时二女被困蛇阵之中,因为神态极为安详,故也引起了金志纯手下四天神的警惕,竟在同一心意之下,发动了蛇阵以外的五百条毒蛇,加入蛇阵,全力向二女攻去!”
  高天弘笑道:“二女能够力退蛇群,功力果然不若,想见群蛇攻势,必然石破天惊……”
  “昆仑神姥”道:“蛇阵攻势,确很惊人,但二女却似胸有成竹,竟不惊慌,尤其是那位年纪较轻,左肩上方有一颗美人痣,神态淫媚无比的白衣少女,更是反倒面有得色……”
  凌袅袅忽然笑道:“姥姥,婢子那主人也是用毒的高手啊!”
  “昆仑神姥”笑道:“老身当时也已想到,此女必是高手,因为在蛇群发动以后,那位中年黄衣美妇,立即面色较为沉重,她双袖倏展,发出一种极柔的功力,将蛇群挥退!”
  凌袅袅闻言,突然惊呼道:“姥姥,你说那位中年妇人是否身穿杏黄色的长衫,发挽官髻,腰系银白罗带,左手拿着一根金色拂尘呢?”
  “昆仑神姥”笑道:“正是这等打扮,不过,左手拂尘,却是插在肩后,袅袅,这位中年妇人,你也认得吗?”
  凌袅袅点一点头道:“姥姥,那是袅袅的大主人啊……”
  “哦!……”昆仑神姥闻言,不禁讶然道:“你有两个主人吗?”
  凌袅袅道:“姥姥,袅袅应该有三个主人!”
  “昆仑神姥”接道:“袅袅,你把老身弄糊涂了!”
  凌袅袅笑道:“姥姥,他们是夫妇三人啊!”
  “夫妇三人?”
  高天弘脱口道:“夫妇怎会多出来一个呢?”
  袅袅呶嘴笑道:“公子,他们是效娥皇女英,同嫁一夫呀!”
  高天弘听得哑然失笑。
  “昆仑神姥”笑道:“这两女是姊妹吗?”
  袅袅道:“他们是师姊妹。”
  “昆仑神姥”笑道:“那就难怪了,不然,老身真想不通其中道理了。”
  袅袅闻言一怔道:“姥姥发现什么不对吗?”
  “昆仑神姥”一笑道:“袅袅,你的两位主人恐怕相处的不大好吧?”
  袅袅沉思道:“姥姥,婢子不曾留心过,但好像她们没吵过嘴!”
  “昆仑神姥”笑道:“当年老身就曾发现你的那位三人,有心想置那中年美妇于死地呢!”
  袅袅闻言“哦”了一声。
  “昆仑神姥”微微一笑,又道:“那天若非中年美妇运道好,否则恐怕早已埋骨苗疆了!”
  高天弘失笑道:“姥姥,这不叫运道好,而是天道不可欺!”
  “昆仑神姥”点头道:“公子,你说得对,此刻想来,到真是天道不可欺呢!”
  她话音略顿,微一叹息,这才微一摇头又道:“中年美妇运功挥退群蛇之时,因群蛇强攻不已,故而终至百中一漏,有一条青色小蛇,居然穿透‘流云飞袖’所发的阴风,侵入中年美妇的身前……”
  高天弘皱眉道:“那位白衣少女同困蛇阵,同受强攻,难道就一直不曾出手吗?”
  “昆仑神姥”笑道:“那白衣少女没有观望,不过,她的手法不同而已!”
  “极乐仙童”忽然大感兴趣道:“五姑,那女娃儿用的什么特别手法?”
  “昆仑神姥”道:“她是用一根细长的竹竿,击向群蛇的七寸!”
  方元忠失望的笑道:“竹枝击蛇,太笨了!”
  “昆仑神姥”笑道:“方大哥,如果你曾目睹,你就不会说笨了!袅袅知道你主人竹枝击蛇的手法吗?”
  凌袅袅道:“见过,在她一击之下,可同毙十蛇!”
  方元忠笑道:“横扫吗?那太少了,老夫可以一扫百蛇同毙!”
  凌袅袅笑道:“老前辈,她不是横扫,而是将竹枝向蛇群一点而已!”
  方元忠闻言一楞道:“那怎能一击毙十呢?”
  凌袅袅笑道:“婢子也不知道!”
  “昆仑神姥”接口说道:“她是以内家真力,透过竹枝,将蛇群吸向竹枝之上,然后一抖每次是可震死十蛇,不过,因为动作极快,远看好象点死的一般!”
  方元忠道:“这到很有趣,那天遇到蛇群,老夫倒要试上一试……”
  高天弘适时接道:“方大哥,你永远遇不到蛇群了!”
  方元忠道:“为什么?”
  高天弘笑道:“十丈之内,任何毒蛇也不敢近你啊!”
  方元忠闻言,也自笑道:“公子,吃了‘紫芝玉实’,也未免太过不幸,连玩蛇都玩不成了!”
  “昆仑神姥”适时又道:“那条青色小蛇顺着草地,游向黄衣少妇,老身远在二十丈以外,却看得非常清楚,白衣少女自然也看见了,可是,老身却发现她在看到青色小蛇之际,虽曾一怔,但立即脸上现出一种欣然之色,竟然用一种狠毒的眼光瞥了身旁的黄衣美妇一眼,而任令那条小蛇蠕动着爬上黄衣少妇的裙缘……”
  “好狠心的女人!”方元忠忍不住的低声骂一声!
  “昆仑神姥”闻言一笑道:“方大哥,男人也有狠心的啊,像那位‘龙岩玉剑’崔又陵不就是一例吗!”
  方元忠听得一怔,瞬即大笑道:“五姑,我可没有弦外之音啊!”
  “昆仑神姥”笑着又道:“就在老身深感这白衣少女心胸太毒,竟然对这跟自己同困阵中的同伴非但不予援手,反到怀有杀之而后快的意图,未免居心可诛,准备在那黄衫少妇被害后,决不饶她生离苗疆之时,那黄衫少妇倏地似因蛇群太多,挥之不退,引发了杀意,竟然双袖一震,灰尘飞起!
  方元忠插口道:“这一怒而起,等于救了她的命啦!”
  “昆仑神姥”笑道:“正是如此,那条青蛇,被她这一震,摔得抛出十丈以外!”
  高天弘一惊道:“此女功力该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了!”
  “昆仑神姥”点头道:“以她功力而言,在武林中,确已算得是第一流高手了!”
  “极乐仙童”摇头笑道:“五姑,那白衣女娃儿,一定很懊丧吧!”
  “昆仑神姥”笑道:“老身眼见黄衫女人竟然无意之中脱此死刑,实是为她庆幸,自然而然的就转向那白衣少女望去,果然她脸上现出了懊悔不止的神色,不过,白衣少女的心机,可谓深极,眼见黄衫女人飞身而起,她也随之摔掉了手中竹枝,格格娇笑的自怀中掏出一包药粉,迅快的洒向蛇群,口中却招呼了那黄衫美妇一声,同时脱身蛇阵而出······”
  高天弘听得皱眉道:“她那药粉想必是克制毒蛇之药吧!”
  “昆仑神姥”道:“药粉洒向之处,蛇群触之即死!”
  高天弘摇头道:“她为何早不取出来呢?”
  “昆仑神姥”道:“廿年来,老身一直为此不解!”
  方元忠突然道:“公子,她如果早取出来,怎么能够想让黄衫美妇被毒蛇噬武呢?”
  高天弘闻言道:“方大哥,那白衣少女又怎能预先知道有一条毒蛇不惧那黄衫女人的神力,游到她身上去伤她呢?只怕……”
  方元忠听得抓头道:“对的,白衣女娃儿怎能先知?这……”
  “昆仑神姥”已接道:“二女功力之高,在脱出蛇阵之际,方始显露出来,老身这才知道,二女如果想走,休说‘百蛇大阵’,就是千蛇,万蛇也阻她们不了!”
  高天弘点头道:“看来这二女是诚心去找事的了!”
  “昆仑神姥”道:“老身当时也作此想,因老身有求于金志纯那小娃儿,眼见这两个功力极高的女人,可能会给金志纯带来巨大的麻烦,心想何不趁此机会,先给这娃儿去一强敌,将来也好藉此予取予求……”
  她说到此处,似是有些惭愧的一顿又道:“公子,老身这等想法,实因老身要求金志纯那娃儿的药物,太已贵重,怕他不给,才会如此!”
  高天弘笑道:“姥姥,此为人情之常,不为过甚啊!”
  “昆仑神姥”慨然一笑道:“得公子此言,老身从此不必再耿耿于心了!”
  高天弘道:“姥姥你怎么出手嚇退二女呢?”
  高天弘因先听凌五姑曾说二女脱出蛇阵之后,给他们吃了些苦头,此时又见这白发老婆婆面含愧色,故而想藉此一词忿开此老的内疚!
  果然,“昆仑神姥”闻言,爽然道:“老身在二女脱身蛇阵,口中高喊金志纯赶快出来,否则即将毁去苗疆诸峒之时,冷笑着把二女奚落了一顿,然后一人赏一片枫叶!”
  “极乐仙童”闻言拍手道:“五姑,‘飞花神掌’威震武林,想必那两个女娃儿一人挨了一记‘飞花神掌’后,准是连话都没敢说就逃跑了!”
  “昆仑神姥”似是被方元忠这几句话捧得极为高兴,也微感发报!她看了方元忠一眼,摇头道:“当时倒没有抱头而逃,只是已吓得她们不敢再逞威风了,二女冠冕堂皇的交待了几句场面话,便退出苗疆了!”
  说到此处看了凌袅袅一眼道:“老身以后重去苗疆,向金志纯要到了所需的几味药物,曾经问他如何会与这两个女人结怨,金志纯告知老身,原来他也不知道二女姓名来历,祇因他曾路过王屋山时,在鬼谷之外,遇见白衣少女向他卖弄风骚,自称‘痴情香妃’,结果,被金志纯惊退而已,所以凌袅袅提起了‘痴情香妃’我猜想可能就是她了!”
  高天弘听“昆仑神姥”说了半天,结果却依然只知道“痴情香妃”四个字而已,不禁苦笑道:“姥姥,看来要知二女来历,必须找到二女本人了,但二女住在······”
  “昆仑神姥”笑道:“公子,我们现有现成的领路人在此啊!”
  凌袅袅闻言,未等高天弘开口,已恭身道:“婢子愿意带路前往!”
  谁知高天弘却笑道:“别忙,袅袅,适才你所去之处,那古柏中的老人是谁?”
  凌袅袅恭身应道:“据婢子听主人的弟子‘勾魂仙女’秦香君告知,那位老人乃是‘化外八奇’之中的‘蓬莱刀客’左荣作!”
  高天弘闻言颇出意外的笑道:“那老人竟是‘化外八奇’中人么?”
  “昆仑神姥”适时道:“袅袅,那古柏是何所在你送给那‘蓬莱刀客’的是什么东西啊?
  凌袅袅应声道:“婢子送给‘蓬莱刀客’的乃是一包极为猛烈的药粉。丝毫入鼻,如无解药,任你武功多高,也得晕绝!”
  凌袅袅话音略顿,忽然甚是惶然的说道:“姥姥,那古柏之内究竟是何所在,婢子实不知情!”
  “昆仑神姥”白眉微皱,“极乐仙童”已不耐地道:“公子,咱们见了袅袅的主人,不是一切都明白了吗?”
  高天弘略一沉思,笑道:“方大哥说得对,不过,袅袅,你可曾听人提及这一个名叫‘鬼丐’孙木公的丐帮中长老?”
  凌袅袅一脸茫然之色的摇头道:“婢子未曾听说过!”
  高天弘挥手道:“走!咱们去见见那‘痴情香妃’!”
  凌袅袅应了声:“是!”立即转身在前带路!
  只见她竟是向桥陵石碑后走去!高天弘陡然想起一件事,喝道:“袅袅,你主人是否住在那古墓之中?”
  袅袅停身恭答道:“正是住在古墓之中,公子怎生得知……”
  高天弘忽地指着脚下那堆碎石道:“这儿有一条密道通往地下,你知道吗?”
  凌袅袅摇头道:“婢子不知道,不过,在这堆巨石的后面,确有一处密径,婢子正打算带领公子由那条秘密通道入内!”
  高天弘笑道:“你主人是否三人同住一处?就在这脚下的墓中吗?”
  凌袅袅摇头道:“主人夫妇三人并非同住一处,不过,三人却是各据一座古墓,但每一古墓之间,均有暗道可通,婢子主人的住处,就在这堆巨石的后面那座墓中!”
  高天弘点头道:“轩辕墅寝,原有五墓,看来你那主人是各占一墓了!”
  说着,突然掉头向“极乐仙童”方元忠笑道:“方大哥,我想我们应从正门入内才是!”
  “极乐仙童”笑道:“当然从正门入内呀!否则,岂不弱了南海名望吗?”
  高天弘转对袅袅道:“你主人居处的正门何在?”
  凌袅袅伸手一指西侧五十丈外的一处枯林道:“古墓正门,在那枯林之内!”
  高天弘微一轩眉,向“极乐仙童”道:“方大哥,麻烦你叫门了!”
  方元忠闻言把那黄绫包裹的古琴,交给了凌袅袅,笑道:“袅袅,这琴可贵重得很呢,当心点!”
  说罢,连蹦带跳的就朝那枯林奔去!
  高天弘看得大笑的率同“昆仑神姥”,凌袅袅随后赶来!
  高天弘入得这排参天枯槁林木之中,果然发现一座外貌极不起眼的古墓。
  而且,此墓根本无门,就跟普通石墓一样,墓穴之前,仅仅竖了一块比常人墓较大,高约丈许的石碑而已!
  碑上文字,因年代已久,早已湮没,连半个字都找不出来!
  高天弘看得直皱剑眉,方元忠更是在那石碑之前打转不休!口中嘀咕道:“公子,这可是无门可叫啦!”
  高天弘看了凌袅袅一眼道:“是这座墓吗?”
  凌袅袅点头道:“是这儿!”
  高天弘道:“门呢?”
  凌袅袅出乎意外的摇了摇头道:“婢子也不知道啊!”
  高天弘听得一怔!
  “昆仑神姥”却面色一寒道:“袅袅,你这是何意?莫非……”
  凌袅袅闻言赫得跪下道:“姥姥,婢子只知墓的正门在此,婢子自入墓以来,就从未走过这里!姥姥,婢子不敢说谎……”
  “昆仑神姥”闻言,神色稍齐,向高天弘道:“公子,这丫头大概还不敢说谎!看来只有劈开这座古墓了!”
  高天弘挥手喝令凌袅袅站起,沉思有顷道:“不必劈墓,方大哥,你过来!”
  方元忠闻言,走到了高天弘的身旁,诧道:“公子……”
  高天弘笑道:“也许这方石碑就是墓门也未可知呢!”
  说话之间,陡见他右臂倏伸,暗以“无相神功”,隔空向那石碑一推!
  照理,高天弘这一推之力,当在千斤左右,石碑就算埋得再深,也要被他这一掌推倒才是!
  可是,石碑却未被推倒,反倒随着高天弘这一推而旋转不已!
  刹时,从那石墓之内隐约传来一阵“嗤!嗤!”之声!
  方元忠看得抓耳笑道:“公子,你怎会知道这座石碑会自动的旋转呀!哈——”
  高天弘笑道:“碑根四围石缝,寸草不生,若非石碑可动,岂会如此呢?不过,这也是一时猜测,幸而得中……”
  高天弘话音未落,那石根处的巨石,突然自动向两边裂开!
  巨石向两边移动极快,眨眼之间,现出了一道宽约五丈的石缝,石缝之下,可以看见在远约十丈之深所在,另有一座古墓!
  这座古墓,看去颇似石屋一般,两扇青石雕成的石门,正缓缓打开!
  方元忠半语不发,首先向那石缝走去!
  三人自也紧紧跟随,到得石缝近前,才看清楚地面之上,有一道斜斜的石梯,可供人上下行走!
  “极乐仙童”站在石梯入口之处,扬掌向下逐级拍去,直到最后一级,均无异象,这才向高天弘道:“公子,老奴先下了!”
  说罢,大步走下去。
  高天弘等三人,也毫不迟疑随在方元忠身后顺梯而下。就在四人下了石梯,走到那看去雄伟已极,高约四丈,雕刻得精致之堂皇的墓门之前,那墓门内已传来一阵步履之声。
  高天弘略一摇手,四人同时在墓门之外丈许站定。
  此刻,那墓门之内,光亮如同白昼一般的甬道中,已现出两条人影。
  这两道人影,缓缓走来,但一到离见门尚有十丈左右时,忽地加快,只觉得一幌之际,已到了门口。
  高天弘目光如电般射向两人——
  只见乃是两个打扮跟凌袅袅一般,但却一个是身穿红衫,一个是身着青衫的十七八岁少女。
  这两位少女发现站在墓门之外,并非自己认识的三个陌生人时,神情顿时一怔。
  但当两女看清身后所立,乃是自己的同伴,不禁又是一呆。
  那红衫少女,远远地瞥了凌袅袅一眼,沉喝道:“碧玉姊姊,你怎会走到大门来了?这三位是谁呀?”
  凌袅袅听得正要回答,“极乐仙童”已哈哈一笑道:“丫头,快去告诉那个什么‘痴情香妃’,就说是‘中原第一剑’南海高公子要见……”
  “极乐仙童”话音一落,两名少女顿时脸色大变!
  那青衫少女突然怒道:“碧玉姊姊,你不怕‘九绝搜魂’炼魄之苦吗?你竟敢……”
  红衣少女话未说完,“昆仑神姥”已怒极喝道:“丫头,你去不去通报?我家高公子虽好说话,但老身‘昆仑神姥’凌五姑可是恶名在外,你如想死,你就再噜嗦两句看。”
  “昆仑神姥”这一手,可真见效得很!
  那红衫少女果然噤若寒蝉了!
  她们早就听过“昆仑神姥”的大名,那里还敢说下去!
  高天弘见二女似是被凌五姑之名,给吓得楞了,顿时笑道:“在下高天弘,有事求见妃子,请两位姑娘速为通报一声!”
  二女闻言,一惊抬头,妙目触及高天弘那英气逼人的俊面,不禁均是芳心一惊。
  “好俊美的男人啊……”
  她们的两对流转着媚色的眼光,竟然收不回去了!
  当然也就忘了回答高天弘所说的话了!
  “昆仑神姥”看得大怒,一顿拐杖,宛若响起一声闷雷,震得脚下青石直动!
  二女被震得大惊失色,连忙说道:“婢子………遵……”
  “昆仑神姥”怒道:“还不快去!”
  突然,就在二女欲待转身之际,甬道之内,已响起一阵娇滴滴的荡笑!
  笑声未已,已有一声娇唤传来:“红珠,翠黛,香妃有命,速速恭请高公子一行入内!”
  随着话音,墓门二女之间,已现出一位身穿粉红罗衫,散发披肩,淫笑满脸,妙目生春的花信少妇。
  二女在听得话音之时,已同时闪向一旁,红衣少妇一到,二女立即俯首相迎。
  红衫少妇来到墓门,目光一直盯在高天弘脸上,口中娇笑道:“小女子称人‘勾魂仙女’秦香君,奉香妃之命,恭请高公子大驾入宫。”
  高天弘在这红衣少妇现身之时,就已剑眉紧锁,此刻更被这位‘勾魂仙女’秦香君的一双勾魂妙目,看得混身都不自在。
  他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勾魂仙子”便自昂首大步,走向墓内。
  “极乐仙童”方元忠哈哈一笑,紧跟着高天弘身侧。
  “昆仑神姥”凌五姑此时却一手拉着那位脸色变得苍白,混身发抖的凌袅袅,紧紧随在高天弘身后。
  “勾魂仙女”秦香君对于高天弘的不理自己,并未动怒,反而领先一步,走到高天弘的右侧,娇声道:“香妃在‘沉香阁’等候公子,请公子随小女子前往。”
  高天弘仍是冷哼一声,不言不笑的默默走去。
  高天弘双目打量这座石墓之内的景象,这条甬道约长二十多丈,两壁因满嵌明珠,故而光亮如同白昼。
  甬道的尽头,乃是一座长宽约有六丈左右,高大如同宫殿一般的墓室。
  不过,室内并非石棺,倒是陈设了一个极大石案,石案之前,排列了两排石凳,石案之内,则摆了一大理石的太师椅。
  石殿两侧,各有一道丈许圆门。
  “勾魂仙女”秦香君,在入得石殿之后,笑着低声说道:“这是香妃处理宫中重要大事的‘聚香殿’,左边走,穿过这座月门,再走几步,就是‘沉香阁’。
  高天弘闷着声,跟随“勾魂仙女”走近殿左的月门。
  踏入月门,顿时又是一番景象。
  敢情这座地下的墓府,建筑的相当别出心裁。
  月门的里面,居然是一个地下的大花园。
  高天弘抬目上望,却发现上面的顶壁,此刻已高达二十多丈。
  而这片花园之大,更不下五亩,一眼望去,倒是繁花似锦,香气袭人。
  尤其是在那一片花香之间,有一个大约亩许的池塘,池水深碧,清可鉴人。池塘的中央,却竖起一座小小石楼。
  靠近那池塘右侧的十丈左右,在一片石林的中间,有一栋青山暗室的轩阁,朱红的雕栏,蓝色的屋瓦,金色垂地的流苏幔帐,看上去颇够富丽堂皇。
  高天弘心想:这可能就是什么“沉香阁”了。
  “勾魂仙女”此时已领了四人向那石林中的敝轩行去。
  高天弘的心中可就大些不解,这位“勾魂仙女”为何见到凌袅袅之后,不像那红珠,翠黛二女,半句话都不曾质问呢?难道凌袅袅先前所说之话不确吗?
  寻思之间,已然踏着七层石级,上得那座轩阁了!
  高天弘极目望去,只见那人阁的正门之上,悬了一方石匾之上,是三个篆书金字:“沉香阁”!
  字若龙蛇飞舞,笔力万钧,显然是出自名家手笔。
  高天弘文学武功,均是一时之极,见到这等好手,不禁笑向方元忠道:“方大——”
  他却把哥字给忍住了:“方大,这笔字真不坏啊!”
  方元忠微笑道:“公子,老奴知道这是何人所书。”
  高天弘笑道:“你怎么会知道的呢?这字不比你——”
  高天弘因为自己的字就是这位方大哥所教,故此正想说这字不比你强时,那位“勾魂仙女”已笑道:“小兄弟你知道这字是谁写的吗?”
  高天弘等听得“勾魂仙女”称呼“极乐仙童”为小兄弟,不禁都在心中暗笑,但方元忠却高兴的点头道:“当然知道,我也是此道中好手呢!”
  “勾魂仙女”淫荡的扫了高天弘一眼笑道:“高公子小兄弟的话有些令人难信。”
  高天弘直到此刻才淡淡一笑道:“姑娘何不考考他,是否知此字为何人所书呢?”
  “勾魂仙女”被高天弘这一笑,笑得骨头都酥了一般,忙应声向方元忠一笑道:“小兄弟,高公子要你说呢!”
  “极乐仙童”撇嘴道:“这字乃是那位目空四海,自视为武林中第一,学识渊博无比,其实,却是浅薄得很,叫人失笑的‘南峰居士’柳平道所写的。”
  高天弘听得暗中要笑,因为在方大哥口中,自可如此批评这写字之人,但是,就别人而言,包括高天弘自己在内,却不敢如此菲薄这位“南峰居士”了。
  “勾魂仙女”闻言,失声娇讶道:“想不到小兄弟你到真渊博得很呢!”
  方元忠被她捧得高兴,大笑道:“什么时候一高兴,要你们香妃请我写一块匾,准保比柳平道好得多。”
  “勾魂仙女”笑道:“回头香妃出来,我就禀告,请小兄弟大笔一挥······
  说话之间,四人已进到阁内。
  高天弘目光一转,发觉这轩阁之内,已摆了一桌上好的酒宴。
  此时阁内的流苏幔帐,均已卷起,目之所及,香花奇石,池水朱楼,一片雅致的景色,那像是在地下墓中。
  “勾魂仙女”请高天弘坐了首席。
  方元忠毫不客气的坐在高天弘下手依次才定“昆仑神姥”和凌袅袅。
  凌袅袅手中的古琴,此刻已被方元忠接了过去,放在自己身旁。
  “勾魂仙女”容四人入座之后,这才向高天弘媚笑说道:“高公子,请稍坐,容秦香君去请香妃来此……”
  话未说完,飞了一个媚眼,便转身向阁后姗姗走去。
  高天弘被她这一眼飞得只想呕吐。
  不过,他却极为留心此女如何去请香妃。因此,他目光盯着此女身后,一瞬也不曾瞬。
  只见“勾魂仙女”走到阁后的一面玉石屏风之前,向那屏风一按,立即在屏风的木座之下,现出一道门户。
  “勾魂仙女”柳腰款摆,缓缓的走了下去。
  高天弘转脸向凌袅袅道:“袅袅,下面全是地道吗?”
  凌袅袅闻言,站起来答道:“公子,这墓府之内,到处均是秘道,而且还设有许多埋伏。少时香妃来了,公子最好不要在墓穴之内与她反脸才好。”
  高天弘闻言点头一笑!
  方元忠却道:“袅袅,你胆子太小了。有我跟凌五姑在此,还怕什么?”
  “昆仑神姥”也笑道:“方大哥说得对,何况公子更是神功盖世呢!”
  凌袅袅闻言,自是不敢再说下去。
  不过,她可深知此墓之中的埋伏厉害,不禁心中担忧已极。
  高天弘自己看出凌袅袅的神色不安,笑着叫她坐下道:“袅袅,你已不是这宫中的人了,放心的坐下吧!这墓穴之内的埋伏,可能真甚凶险,不过你尽管放心,只要紧紧随在姥姥身边,决不会有什么危险……”
  三人正在谈笑,忽然自那玉石屏风之处,升起一片丝竹之声。
  凌袅袅低声道:“香妃来了!”
  高天弘闻言,转眼向那玉石屏风望去……
  只见自那地下的石门之内,先是走出四名紫衣少女,手持笙、筝、箫、瑟四种乐器,缓缓的吹奏一曲“赛江雅调”。
  高天弘乃是深通韵律之人,乐声入耳,即知这四女所奏乐曲,乃是久经训练,非是一般乐工所能及于万一。
  在四女之后,乃是两名白衣少女,捧着两隻银壶。
  接着,高天弘但感双目一亮……
  一位娇媚无比,明艳绝俗,眉如春黛,目若含羞,美得令人不敢逼视的少妇,飘然而来。
  这位“痴情香妃”娄芸芸,一身乳白长衫,似罗非罗,似绢非绢,透迤在地,远远望去,真是有些似幻非幻,似真非真!
  高天弘呆得呆,心想:“此女真美啊……”
  忽地,他心中一震。就在他被此女美色所惑的刹那,心头之上,顿现惊兆!“三宝定禅”的苦修,已使他性动心应,自起感应。
  高天弘微一凝神,顿告神清气爽,俊朗舒泰。
  此时,“痴情香妃”已然走到高天弘身侧的位子,缓缓落坐,她仪态万千的看了高天弘一眼,嫣然一笑唤道:“高公子!”
  高天弘与她相距咫尺,这声低唤出口,顿感此女樱口之中,如含丹麝,一股奇香,袭人而来!
  不过,高天弘已然慧心已定,所以,毫不为其所惑。
  闻声却只是淡淡一笑道:“高天弘偶知香妃卜居此处,一时好奇,冒昧造访,打扰香妃清参,实为罪甚!”
  “痴情香妃”娄芸芸,犀再露,娇笑道:“公子也太谦虚了。娄芸芸得蒙公子辱临寒宫,才见蓬毕生辉呢!”
  说着,慢抬皓腕。举起面前银杯,低声道:“高公子,娄芸芸先敬你一杯!”
  此时,那两名少女应声而来,给高天弘和“痴情香妃”杯中斟满。
  高天弘看了银杯中泛起清香的碧醇一眼,慨然端起道:“高某愧受了!”
  举杯竟是一饮而尽。
  “痴情香妃”也举杯相陪,但只喝了一口,笑道:“公子豪爽过人,娄芸芸衷心恭仰无涯。”
  说着,突然举杯向“极乐仙童”和“昆仑神姥”笑道:“娄芸芸愿敬两位一杯……”
  不等两人回答,她竟然先行喝乾了杯中之酒。
  “痴情香妃”这种举动,只看得高天弘一怔,惑然不解。
  但“极乐仙童”与“昆仑神姥”却心中明白,知道这女魔头卖乖讨好。
  方元忠、凌无姑虽知“痴情香妃”阴诈,但表面却淡淡一笑道:“不敢!”
  各自饮了一口,便自放下。
  “痴情香妃”妙目再度一瞥高天弘,笑指凌袅袅道:“娄芸芸的这名贴身侍女碧玉,是否已被公子收留了?”
  高天弘俊面微红,微笑道:“高某夺香妃所爱了!”
  “痴情香妃”笑道:“公子说那里话,这是娄芸芸极感快慰之事,也是碧玉的福气啊!”
  话音未歇,突然叫白衣少女替自己斟了酒,向凌袅袅道:“碧玉,你随我多年,一旦离去,我真有些舍不得呢!今后只要好好侍奉高公子。是,此刻,你乃是我的客人,容我敬你一杯。”
  凌袅袅终是多年积于淫威之下,闻言吓得变色站起,颤声道:“婢子该死,婢……子……”
  “痴情香妃”娇笑道:“碧玉,我对你们都是自己姊妹一般,别害怕,喝吧……”
  她又是先行举杯一乾而净,笑道:“公子,碧玉是否已然改名了?”
  高天弘点一点头,说道:“高某已替她更名为凌袅袅!”
  “凌袅袅,改得好,足见公在风流儒雅得很啊!”
  她话音一转,笑向凌袅袅道:“袅袅喝吧!你已是我‘芸香宫’中的佳宾了……”
  “昆仑神姥”这时笑道:“袅袅,香妃诚敬你,你就喝吧!”
  凌袅袅心中怔忡不安的举杯喝了一口,道:“婢子多谢香妃!”
  “痴情香妃”娄芸芸敬完了四位,这才举箸邀请四人随意饮用,并且柔声向高天弘浅笑问道:“高公子,此去桥山之行,是否有事,抑或是闲游路过?”
  高天弘不喜虚套,闻言笑道:“在下有事专程来此——”
  “哦!”“痴情香妃”娄芸芸颇似意外的流露出一股诱人的巧笑道:“公子有事桥山,不知是否如意?”
  高天弘摇头道:“在下此行恐将落空了!”
  “痴情香妃”柳眉微蹙,一副惑人媚色四溢,低声道:“娄芸芸久居桥山墓穴,公子此来何事,可否见告?娄芸芸或许能替公子稍效绵薄,略尽人事哩!”
  “昆仑神姥”闻言眉头一皱,正想阻止高天弘时,高天弘已然笑道:“高某此来乃是寻人!”
  “痴情香妃”娇笑道:“桥山有谁值得公子亲来寻访?此人必是大有来头吧!”
  高天弘面对这容光照人的美女,实在大感拘谨,幸而他此时智珠朗朗,心地极净,否则真是有些受不了!
  “痴情香妃”话声一落,高天弘已接口道:“在下寻找的乃是丐帮长老孙木公大侠!”
  高天弘此言一出,“痴情香妃”娄芸芸玉面倏然一变!
  不过,她脸色恢复得极快,若非方元忠,凌五姑这等阅历,极难发现!
  高天弘就因对人一片赤诚,未曾留意到“痴情香妃”的神色!
  “痴情香妃”道:“丐帮长老怎会隐居桥山呢?”
  话音略顿,“痴情香妃”似是微一沉吟,突然掉头向站在身后双目一直盯在高天弘脸上的“勾魂仙女”笑道:“香君,你时常出官行走,可知丐帮长老孙木公隐居此地?”

  第六章 痴情香妃动杀机
  “勾魂仙女”秦香君乃是“痴情香妃”娄芸芸最得意的弟子,心思敏捷无比,闻言早知乃师心意,笑道:“孙木公这名字,徒儿好像在那儿听到过,只是——”
  “勾魂仙女”突然陷入沉思!
  “痴情香妃”一脸迫切之容笑道:“香君,你好好的想一想!如果你能查出孙木公究竟在何处,高公子真不知要怎样感激你呢!”
  高天弘此时也急迫的道:“秦姑娘如果能告诉孙大侠下落,高某定当重谢!······”
  “勾魂仙女”忽然格格娇笑道:“师父,徒儿想起来了!”
  “痴情香妃”大为激动的笑道:“快说啊!”
  高天弘此时也电睁双目望着“勾魂仙女”秦香君!
  连“极乐仙童”方元忠也鼓起了小眼,静候佳音!
  此刻只有“昆仑神姥”凌五姑,依然冷眼旁观,不为所动的不言不笑!
  “勾魂仙女”妙目飞了高天弘一眼,笑道:“是在大师娘那儿听到过,好像是那天听到素素姊姊说的!”
       “痴情香妃”紧跟着笑道:“香君,你没有记错吗?”
  “勾魂仙女”笑道:“不会的,徒儿已经记起来了,那天素素姊姊跟盈盈妹妹两聊天,提到武林中各帮派的人物时,曾说孙木公为丐帮长老,其实有什么了不得?还不是被师父制服,留在宫中听差吗?”
  高天弘此时已经听得心中气血一阵飞腾……
  但“痴情香妃”已经接口说话,以致他无法插口!
  “香君,你说孙大侠被你大师娘收在宫中作下人吗?”
  “勾魂仙女”娇笑道:“师父,这是大师娘跟前的素素姊姊对我说的。”
  “痴情香妃”皱眉道:“你大师娘岂可恃技凌辱武林同道呢?这……”
  她话音一顿,低声转向甚是激动的高天弘道:“公子,想不到孙大侠竟被我那柳迎春姐姐收在宫中作为用人了呢!此事只怕还得从长计议……”
  高天弘冷笑道:“柳迎春是谁?”
  “痴情香妃”皱眉娇声道:“她是娄芸芸的大师姐!也是……”
  她忽然面含羞色的流波一瞥高弘天,忽地满眼之内具是泪光的低声道:“她也是娄芸芸夫君的大妇!”
  “哦!”高天弘虽然早已知道“痴情香妃”的夫妇三人关系,但此时目睹此女神态楚楚可怜,语音感人肺腑,使人心酸,不禁也脱口惊讶失声!
  “痴情香妃”迅快的偷看了高天弘一眼,又道:“柳迎春武功高过娄芸芸甚多,要想在她宫中请来孙大侠,只怕不易……”
  高天弘脱口道:“容在下亲自前去……”
  “痴情香妃”突然花容失色的惊叫道:“不!公子!不能去!柳迎春宫中高手如云,而且机关埋伏又多,让公子前去涉险,叫娄芸芸如何能够放心得下……”
  她似是发觉此语太过露骨,连忙一顿,改口道:“公子,如果你有什么凶险,岂不是芸芸帮了倒忙,愧对天下了么?”
  她说得既是合情合理,神情又是如此逼真,高天弘真是被她感动了!
  就在高天弘那句“我不去就是……”尚未出口,“极乐仙童”方元忠忽然大声向“痴情香妃”喝道:“你与那个柳迎春的武功是何人所授?”
  方元忠这声大喝,喝得“痴情香妃”一怔!
  她想不到高天弘琴童,小年纪,胆敢如此放肆!
  “痴情香妃”脸色微变,就待发作,突然,她竟强忍怒意,幽幽笑道:“小兄弟,说出来大概你也不知道,我和柳迎春的武功,乃是我的父母所传授!”
  方元忠闻言忽然冷笑道:“你会不会‘九绝搜魂’的手法?”
  “痴情香妃”幽幽点头道:“这是我爹的独门手法!”
  方元忠忽然拍手向“昆仑神姥”笑道:“如何?这女娃儿果是娄子清的女儿呢!”
  “昆仑神姥”闻言一笑向“痴情香妃”道:“昔日武林盛名甚著的‘九幽冥帝’娄子清,‘百毒仙娘’文萍萍是姑娘你的生身父母吗?”
  “痴情香妃”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昆仑神姥”凌五姑得知道她的身世,被因为在高天弘等现身之时,已从宫内特派的“迷窥”与“窃听”的消息中,获知了这位老婆婆的来历,所以并不怎样惊骇,而这位琴童,小小年纪,竟会在凌五姑之先,一口道破了自己的父母,而且口气之老大,与他的年纪又是如此的不相称!
  “痴情香妃”娄芸芸总慧狡黠之极,她从高天弘对方元忠的神态,凌五姑对方元忠的措辞,以及他坐在“昆仑神姥”上首的种种迹象,深感这稚龄琴童,在四人之中所具的身份,怪得出奇!
  不过,“痴情香妃”虽然吃惊,但仍然不肯露面。
  她装一副无处慕敬的神态,款款地起立,恭声道:“老婆婆,娄芸芸不知婆婆怎样称呼?是否识得先父母?”
  “昆仑神姥”淡淡一笑道:“老身凌五姑!”
  “啊!”“痴情香妃”失声惊讶,突地走前一拜道:“娄芸芸不知姥姥乃是凌老前辈,适才怠慢之处,乞请宥恕……”
  “昆仑神姥”俯身伸手扶起娄芸芸道:“娄姑娘请还座说话吧!老身当不得这等大礼!”
  “痴情香妃”告罪微退,却又指指“极乐仙童”向“昆仑神姥”道:“神姥,这位小兄弟是谁啊?他怎会知道娄芸芸先父之名?”
  高天弘闻言,心中微动,暗道:原来方大哥身份,也不易在江湖中守密了!
  果然“昆仑神姥”尚未答话方元忠已经抢着哈哈大笑道:“姑娘,老夫跟你那死去的爹爹不但认识,而且还是交非泛泛呢!”
  “痴情香妃”一双水淋淋的美目,睁得好大!“小兄弟,你……”
  “极乐仙童”得意的笑道:“娄子清昔年成名之后,自诩他那‘九阴神功’天下无敌,老夫昔日未免有些年轻气,不服令尊此语,前往当时令尊隐居的太白山麓,以‘少阳神功’的阳刚之学,苦斗令尊的‘九阴神功’阴柔内力,结果,在第三天午夜,令尊胜了老夫一线之机。……”
  “极乐仙童”看上去根本就是一个幼童,但此时说话,又老气横秋,只看得“芸香宫”诸女,掩口葫芦!
  “痴情香妃”听得花容变色不已!
  她想不出这小小童子,怎会这等狂言不肆……
  “极乐仙童”方元忠顿了顿话音,倏又笑声豪迈的朗声道:“二十年后,令尊与令堂结缡,老夫不服当年一线之败,终于赶往天山‘寒云谷’二度与令尊较技,结果老夫以‘乾天神功’在第二日午夜占了先机!”
  “痴情香妃”与诸女听得目瞪口呆。
  “哦!”方元忠突然双手抱头,笑道:“此后老夫与令尊结成了忘年之交,令尊比老夫大了三十岁,但令堂却比夫小了二十多岁啊!”
  “痴情香妃”此刻柳眉倏阳,嫣然道:“小兄弟……不,老前辈,你说了半天,究竟是……”
  “极乐仙童”笑道:“直到令尊已被武林朋友恭称为‘九幽冥帝’之后,老夫也已年逾五十,我们方告分开,迄今未再相晤……”
  “痴情香妃”闻言,忽然黯然低头道:“先父母业已作古……”
  “极乐仙童”也自叹道:“老夫早已知道了!”
  他话音一顿,又道:“娄姑娘,你曾否听到你父母提及一位‘南天一剑’?”
  “痴情香妃”听得失声惊叫道:“你……你老是方老前辈?”
  “极乐仙童”笑道:“老而不死是为妖!姑娘,你看老夫这等模样,岂非变成人妖了吗?”
  说罢,哈哈一笑!
  高天弘忽然插口大笑道:“方大哥,你不是人妖,是人瑞啊!”
  “极乐仙童”闻言,更是大笑不止!
  “痴情香妃”此时既知这位小童子,竟是父母一再提起的“南天一剑”方元忠,那里还敢丝毫失礼,莲步姗姗,走到方元忠身前,纳头便拜,口中低道:“方大叔,你老是芸芸的长辈,芸芸父母去世之时,其中不无几许使人不解之点,只因芸芸力薄人单,从来未敢稍稍涉及此事,今日芸芸得先父母昔日故交,芸芸实已忍无可忍……”
  “痴情香妃”说着说着,竟然泣不成声!
  “极乐仙童”一听得笑声忍敛,呆了一呆,他决难相信,武林之中还有人敢轻捋“九幽冥帝”娄子清的女儿,既出此言,则娄子清之死,又何尝不可能牵涉到武林中的什么恩怨问题呢?
  方元忠沉吟半响,小手一挥道:“姑娘,你先起来吧!”
  “痴情香妃”娄芸芸神态虔诚的缓缓立起!
  高天弘适时笑说:“香妃请入座说话……”
  “痴情香妃”此刻神情已改,已不似先前那等放荡,高天弘话音一落,她便含着淡淡的泪光,走回主席,并向高天弘道:“高公子,芸芸家门不幸得很啊!”
  高天弘面色凝重的点头道:“香妃……”
  “痴情香妃”突地摇头打断高天弘话音道:“公子,你这等称呼,芸芸不敢接受!”
  高天弘微微一怔道:“香妃······那,在下只好改称一声娄姑娘了!”
  高天弘话音一顿,容对方说话,又道:“娄姑娘,令尊之事,有方前辈和神姥在此,你尽可放心的说吧!如果其中有什么冤曲,在下相信两位前辈一定会替姑娘出头的!”
  “痴情香妃”娇靥含愁,目光带怨的看了“极乐仙童”和“昆仑神姥”凌五姑一眼道:“娄芸芸深谢公子大德······”
  “极乐仙童”方元忠细眉一聋道:“娄姑娘,那位丐帮长老真在你那个什么柳姐姐处吗?”
  “痴情香妃”目光转向“勾魂仙女”秦香君一瞥,恭声道:“前辈放心,晚辈的手下向来不敢说谎的!”
  “昆仑神姥”突地笑向凌袅袅道:“袅袅,娄姑娘的话不假吧!”
  凌袅袅想不到凌五姑有此一问,她当然知道,“痴情香妃”娄芸芸对手下极严,“勾魂仙女”纵有天大胆量,也不敢说谎,当下点头道:“婢子深信旧主人之言不假!”
  凌袅袅话音一落,那本来已渐现狰狞面目的“勾魂仙女”秦香君,竟然含有深意的望着“痴情香妃”笑了一笑!
  “痴情香妃”娄芸芸适时说道:“神姥前辈问得好!晚辈一向对门下弟子均极宽容,但如犯了欺骗长辈之罪,则绝不宽贷!”
  “极乐仙童”方元忠接口道:“于然‘鬼丐’孙木公陷身那个什么柳姐姐之处,娄姑娘可否先助我家公子解决此事呢?”
  “痴情香妃”点头道:“前辈不说,晚辈也会替公子设法的!不过······”
  高天弘见“痴情香妃”提到“鬼丐”孙木公时,语意吞吐,似有所惧,不禁脱口问道:“不过什么?姑娘请说无妨!”
  “痴情香妃”眼中掠过神秘的色彩,应道:“我那柳迎春姐姐,一身武功,高不可测,连拙夫‘圣陵帝君’宇文嵩都怕她三分,芸芸深恐力有不逮,反而费事……”
  高天弘急道:“那……娄姑娘,你告诉在下,这位柳迎春住在何处,由在下与方大哥和凌五姑同去,大概不会有甚差错!”
  高天弘这等说法,方元忠、凌五姑均极同意!
  但“痴情香妃”却摇头道:“公子,柳迎春所居,也是墓穴,但她那地穴之中,比芸芸所居可就险恶万倍了,晚辈相信两位前辈功力盖世,但对柳迎春居处的埋伏,全凭武功,恐怕不见得就能奏效啊!”
  “极乐仙童”方元忠闻言笑道:“有这种事?老夫不信邪得很呢!”
  “昆仑神姥”也笑道:“有老身与方大哥同行,纵然是公输般再世,怕也难不倒……”
  “痴情香妃”摇头笑道:“柳迎春所居墓穴,设有前古禁制,实非凡人肉体所能抗拒,晚辈不敢陷两位前辈于此地……”!
  “痴情香妃”话未说完,“极乐仙童”突然失声道:“娄姑娘,你说那个柳迎春的墓穴之内,设有前古的禁制吗?”
  “痴情香妃”恭应道:“晚辈亲眼见过……”
  方元忠摇头道:“姑娘,这桥陵一带,陵穴极多,设前古禁制的,只有一处啊!”
  “痴情香妃”茫然答道:“晚辈虽不大清楚,此间究竟有多少墓穴设有前古禁制,但柳迎春所居之处,确有这等埋伏!”
  “极乐仙童”方元忠笑道:“老夫昔年曾听令尊说过,这桥陵墓穴只有一处设有前古禁制,而这座设禁制的墓穴,即是黄帝轩辕氏藏骨之宫!”
  “痴情香妃”闻言一怔道:“难道柳迎春所住之处,就是轩辕黄帝的真正陵寝吗?”
  方元忠点头道:“有此可能,但不知你那位丈夫是否与她同住一处?”
  “痴情香妃”摇头道:“不在一处!”
  “昆仑神姥”插口道:“姑娘,你们夫妇三人,怎会分居三处呢?”
  “痴情香妃”黯然道:“此中恩怨,晚辈一时难以说完,而且还涉及晚辈先父母在内,若非晚辈武功不够,人单力孤,只怕早已不会分居分处了……”
  “昆仑神姥”一怔道:“难到他们对你还有不利之图吗?”
  “痴情香妃”突地泣然道:“外子有相护之恩,晚辈方始得以残存人世,否则,晚辈与那柳迎春只怕早已有一位不在人世了!”
  “昆仑神姥”脸上闪过一丝冷笑,不过,在场之人,均未看到!
  “极乐仙童”方元忠适时接口道:“依姑娘之见,柳迎春那儿是去不得的了?”
  “痴情香妃”凄然道:“古人所设禁制消息如果无法破去,只怕很难去得,前辈既与先父相知,想必对于这座墓穴之中的禁制,所知不少吧!”
  “极乐仙童”笑道:“姑娘玲笼剔透,令确曾对我谈过这座墓穴的禁制!”
  “痴情香妃”突然现出急迫神色,抢着道:“前辈是否知道那些禁制的控制手法!”
  高天弘本已到口的话音,竟被“痴情香妃”抢着说了,他心中着实感激这位“痴情香妃”,对自己的事情,如此关心!
  “极乐仙童”方元忠这时却令人丧气的摇头道:“不知道,令尊就是这一点没有告知老夫,哈!哈!令尊一定是害怕老夫知道太多,说不定有一天我真跟他打出了气,他连个安身之处都找不到的缘故吧!”
  “痴情香妃”颓然道:“看来只好从长计议,慢慢设法了!”
  高天弘接口道:“在下心急如焚,从长计议在下尚可同意,如果慢慢设法,在下以为坐而谈,不如起而行……”
  “极乐仙童”拍手道:“对,公子起而行啊……”说着就真的跳离座位,挟起古琴要走!
  “昆仑神姥”看得摇头一笑道:“方大哥,你到那儿去啊?”
  “极乐仙童”方元忠道:“找那孙木公去啊!”
  “昆仑神姥”笑道:“我们合起来算,找了不下半个月了啊!”
  “极乐仙童”一怔道:“五姑,你说我……找……不……到?”
  “昆仑神姥”笑道:“至少得向娄姑娘问清柳迎春所住的墓穴何在呀?”
  “极乐仙童”恍然一笑道:“对啊!娄姑娘,你……”
  “极乐仙童”方元忠口中“你”字甫出口,高天弘已笑道:“方大哥,你不是已然知道了地点了吗?”
  方元忠呆了一呆,道:“公子,你这是开老奴的玩笑!”
  高天弘笑道:“娄姑娘的先大人,既能告知方大哥有关那些墓穴之中的前古禁制,他怎会不曾告知墓穴所在之处呢?”
  “极乐仙童”摇头苦笑道:“公子,你可把老奴这一问给问倒了,娄子清这老儿昔日不肯告诉老奴所在,与不告诉老奴禁制如何控制之法,用心可能相同!”
  高天弘听得大为意外的失声笑道:“这倒真是晚辈始料未及!”
  “痴情香妃”此刻悲怆之色渐褪,微微一笑道:“方前辈仍请还席如何?晚辈还有事禀告!”
  “极乐仙童”兴趣索然的回到席前,摇头:“姑娘,你就是不请我还席,我也走不了啦!”
  “痴情香妃”含笑令“勾魂仙女”秦香君重新奉上佳酿,这才说道:“晚辈先父死讯,前辈何时获知?”
  方元忠瞪瞪道:“大约二十年以前吧!”
  “痴情香妃”笑道:“前辈斯时何在?是那位朋友告知前辈的?”
  “极乐仙童”寻思道:“老夫隐居南海近五十年,自然是在南海得知令尊死讯,告知老夫此事之人,乃是‘天山四叟’中的‘大风驼翁’任远!”
  “痴情香妃”闻言,粉面之上极快的掠过一丝杀意!
  不过,此刻众人都在静听“极乐仙童”的回答,故而未曾发现,连那位精细已极的“昆仑神姥”也忽略了!
  “痴情香妃”的神情,以至“大风驼翁”任远的一条老命,险险断送!
  “痴情香妃”在方元忠话音甫落之际,便接口问道:“老前辈是听得任伯伯说的吗?但不知任伯伯怎样向前辈提起……”
  方元忠笑道:“任远千里迢迢去南海,就是专程告知老夫此事,可惜当时老夫根本没有再出南海之意,故而任远所言,老夫并未留心……”
  方元忠说到此处,陡地细眉一掀,拍手道:“姑娘,老夫想起来了,任远似说令尊之死,与你有关呢!”
  “极乐仙童”方元忠此言出口,高天弘微感一震!而“痴情香妃”娄芸芸更是霍地花容变色!
  “昆仑神姥”暗地冷冷一笑,心想,这丫头果然……
  心念甫转,“痴情香妃”娄芸芸已由惊骇变为哭泣道:“前辈,任伯伯说得对,晚辈……”
  高天弘看得皱了皱眉,忖道:“女人为什么老喜欢不讲完就哭呢?难道女人是水做的……”
  方元忠此时怔怔的说道:“姑娘,任远没说错么?令尊之死真的与你有关吗?老夫一直以为这土头土脑的小子胡说呢!”
  “痴情香妃”含笑点头道:“若非因为晚辈,先父不会死去……”
  “哦!”方元忠陡地跳了起来道:“莫非你这丫头把他给气死了吗?”
  “痴情香妃”闻言,心中好笑,但口中却哀伤已极的答道:“晚辈丛是不肖,但也绝不会悖情至此!”
  “昆仑神姥”忽然喝道:“姑娘,你何不直截了当的说明白呢?”
  “痴情香妃”对这位“昆仑神姥”凌五姑委实甚感戒惧,她发现凌五姑似是对自己深含敌意,闻言自是不敢再事做作,忙伤心泣道:“若不是晚辈引狼入室,先父怎会见背……呜……呜……”
  高天弘持杯在手,一直在沉思这位娇色无比的“痴情香妃”娄芸芸,是怎么样促致其父致死之道……
  此时闻言,不禁顿感恍然,脱口笑道:“娄姑娘之意在下已然想出来了!”
  “极乐仙童”本待喝问娄芸芸如何会引狼入室,一听高天弘此语,不觉掉头笑道:“公子,老奴还未曾想得出来呢!”
  高天弘笑道:“娄姑娘的尊大人死因,恐怕与那位柳迎春有些关系吧!”
  “昆仑神姥”心中一震!
  她迅快的看了“痴情香妃”一眼,发觉此女的脸色甚为悲戚,看来实无说谎可能,她几乎为自己对此女起了疑心之念,而自感有伤忠厚!
  甚且,她已经感到昔日苗疆之中,此女突想让那条小蛇咬死另一位中年美妇的恶毒用心,亦甚可悯!可是,就在凌五姑现出愧色的刹那,却陡地双目忽现杀机!
  原来,“昆仑神姥”突然发现了“痴情香妃”娄芸芸在掩泣之时竟然眉宇之间,呈现笑意,而且还以俏目溜视自己的神情如何!
  “昆仑神姥”有此发现,心中暗叫一声:“好险!”
  同时,她自己也装得极为相信“痴情香妃”之言,满脸同情的方元忠,并且立即迅快地问道:“公子,你说得老身更为不解了?”
  高天弘似甚得意的笑向“痴情香妃”道:“娄姑娘,在下之言没错吧!”
  “痴情香妃”凄然道:“高公子聪慧过人,先父之死,果然种因于柳迎春……”
  “极乐仙童”忽然皱眉道:“娄姑娘,柳迎春不是与你共事一夫吗?她岂敢大胆犯上?”
  “痴情香妃”粉泪倏然直落,哭道:“她……她……为了那本‘九阴真经’……才……”
  方元忠怒道:“九阴真经乃是令尊武功所本的一册秘笈,觊觎之人极多,但却无人敢于动念,柳迎春一介女流,她岂能奈何令尊,使人难信!”
  “痴情香妃”恨恨地答道:“前辈有所不知,晚辈与柳迎春感情原来极深,自从同嫁宇文嵩以后,先父对宇文嵩甚为喜爱……”
  “极乐仙童”方元忠陡地插口道:“宇文嵩是何人门下?”
  “痴情香妃”道:“宇文哥哥乃是‘灵山枯道’宇文平伯伯的侄子……”
  “哦!”“昆仑神姥”意外惊叹道:“姑娘是宇文平的侄媳吗?你可曾见过那位伯公呀?”
  “痴情香妃”摇头道:“从未见过,三十年来,晚辈多次想要外子陪我拜谒伯公,均被外子以不知伯公隐居处所而拒绝……”
  “哼!”“昆仑神姥”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极乐仙童”看了“昆仑神姥”一眼,笑道:“五姑,那一指之仇,你还要报吗?”
  “昆仑神姥”冷冷一笑道:“牛鼻子使巧弄诈,老身岂肯忍受,遇到牛鼻子之时,你可别扰着他,除非他也当我一指……”
  “极乐仙童”笑道:“五姑,我不会拦他的”忽然掉头向“痴情香妃”道:“令尊是否把一身武功全传授了你等三人?”
  “痴情香妃”点头道:“先父令晚辈夫妇三人在桥陵定居,并将一身武功,倾囊相授!”
  高天弘忽然笑道:“令堂呢?是否也……”
  “痴情香妃”摇头道:“先母一身武功,除了授给晚辈以外,并未转授外子!”
  高天弘微微一笑道:“看来定是柳迎春发现令尊藏有私心了吧!”
  “痴情香妃”摇头道:“先父并未藏私,不过,先父不曾传授我们‘九阴真经’以上武学……”
  高天弘恍然笑道:“令尊可能就因此招致杀身之祸!”
  “痴情香妃”点头道:“正是!”
  “昆仑神姥”突然喝道:“姑娘,柳迎春知道你已知她是你的杀父仇人了吗?”
  “痴情香妃”茫然的应道:“晚辈尚未曾猜测过!”
  “极乐仙童”方元忠想了一想道:“姑娘,令尊令堂仙去之时,你是否在侧侍奉?”
  “痴情香妃”哭道:“晚辈夫妇三人均在旁侍候……”
  方元忠陡地喝道:“有否遗言?死状如何?”
  “痴情香妃”泣不成声地应道:“先父喉骨全断,混身发黑,似是中毒而死!”
  方元忠道:“令堂呢?”
  “痴情香妃”道:“先母也是如此,只是喉骨未断……”
  “极乐仙童”惊道:“如此说来,你父母是暗中被人毒死的了?”
  “痴情香妃”哭着玉首连点道:“正是这等模样!”
  高天弘接口道:“若非亲近之人,能否毒死令尊令堂呢?”
  “痴情香妃”摇头道:“先父武功高极,外人决难近身,何况先母人称‘百毒仙娘’,果是用毒能手,别人怎敢班门弄斧……”
  高天弘点头道:“姑娘疑心得对!”
  方元忠也点头道:“看来,柳迎春,宇文嵩两人嫌疑最大!”
  “痴情香妃”失声哭道:“晚辈求前辈替晚辈作主………”
  说着,离开座位,盈盈拜倒……
  方元忠皱眉道:“姑娘,你已经拜过两次了,老夫既知原委,自然不会神手旁观,好在此事一举两得,姑娘速速告知那柳迎春住处吧!”
  “痴情香妃”起身拭泪,极其诚恳的说道:“前辈所命,晚辈本当告知柳迎春住处,但晚辈实在不愿让前辈与高公子冒险,因此,晚辈想于明晨派香君前往一探……”
  “昆仑神姥”突然道:“姑娘手下之人,去了又有何用?这多年来都未查出禁制机关总擎何在,明天去一趟就能查得出来吗?姑娘用心,老身等心感了!”说罢,推杯而起!
  “痴情香妃”还待挽留,那“昆仑神姥”已面现怒容,盯着“痴情香妃”道:“老身甚望姑娘实言相告,否则,老身就以‘枯叶掌’配合方大哥‘乾天神功’将桥陵夷为平地!”
  “枯叶掌”三字入耳,娄芸芸混身大震!
  她陡地想起苗疆之事了!
  昔年自己与柳迎春同下苗疆,本想找“大力快剑”金志纯的晦气,结果被一位武林异人以两片枯叶打得抱头逃回,敢情……
  娄芸芸再也不敢多说了!
  她极快的凄然答道:“晚辈令红珠陪同两位前辈与高公子前往就是!”
  高天弘剑眉一扬道:“如此就多谢娄姑娘了!”说罢!大步向“沉香阁”外行去!
  那位一身皆红的丫头,神情凄凉的,迅捷的跟着高天弘身后走去!
  “极乐仙童”望了望凌五姑,凌五姑拉着凌袅袅,一言不发,昂首追向高天弘,那根龙头拐杖,临去之时,顿了一下,只震得石阁如遇地震!
  “痴情香妃”看得鼻尖心汗不已!
  “极乐仙童”等那凌五姑已走出轩阁,这才笑道:“姑娘不去了吗?”
  “痴情香妃”摇头道:“晚辈不想去,晚辈不愿再见那柳迎春之面!”
  “极乐仙童”冷笑道:“姑娘父母之仇就此作罢?”
  “不!”“痴情香妃”闻言一惊,忙道:“晚辈想请前辈把高大侠之事解决后,再谈晚辈父母之仇!”
  “极乐仙童”点头道:“也好!”
  两个髻儿一晃,阁内业已失去人影!
  娄芸芸看得低叹一声:“好快的身法……”
  此刻站在一侧的“勾魂仙女”秦香君缓缓走到“痴情香妃”身旁,一股惋惜之容,向“痴情香君”道:“师父,你怎么真的让他们走了?”
  “痴情香妃”微微失神道:“让他们走了好啊!”
  勾魂仙女”摇头道:“师父,那高公子真是人间第一俊才……”
  “痴情香妃”峨眉一展,面泛红晕道:“为师怎忍放他离去,可是,跟着他的二老,实在太惹不起了……”
  “痴情香妃”话音一顿,忽地目光射出杀机道:“香君,这两个老混蛋只怕有去无回了!”
  “勾魂仙女”笑道:“师父妙计,可说一石二鸟……”
  “痴情香妃”俏目之中,异光一闪,慵懒无比的双手一揉自己的酥胸,发出一声淫荡的娇笑……
  “勾魂少女”突然凑前妮声道:“师父,那位少林寺的大和尚倒是真够劲……”
  “痴情香妃”双目一迷,淫笑道:“你们也偷尝了甜头了吗?那位昆仑门下‘要命方朔’岳震呢?是否已经动心听从了冒丫头的诱劝?”
  “勾魂仙女”笑道:“师父,那姓岳的小子,恐怕非师父亲自出马不可……”
  “痴情香妃”娇慵的啐道:“不中用,你们只能对付那些色狼,好吧!看为师的吧……”
  忽然她面色一整,凝重的附耳向“勾魂仙女”秦香君叮嘱了几句!
  秦香君也顿时极为谨慎的飞步聚向“香殿”的另一面去!
  跨出古墓石门高天弘不禁仰天了一口气!
  “极乐仙童”方元忠望望东方一轮旭阳,跺足笑道:“这么好的阳光不去享受,要躲在坑里里面过日子,真是不像人!”
  “昆仑神姥”也笑道:“人各有志啊,袅袅你们在地底下过日子好受吗?”
  凌袅袅摇头笑道:“婢子们身不由己,不好受又有谁敢说呢!何况……”
  那位带路的丫头红珠,闻言回顾了凌袅袅一眼,冷冷说道:“碧玉,你最好说话当心些!”
  凌袅袅依然心对故主畏惧,闻言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下去!
  “昆仑神姥”目光一寒,正要训斥红珠几句,高天弘已接着喝道:“姑娘说话最好也得当心些才好,带路吧!”
  红珠默默的看了高天弘一眼,举步朝向“桥陵”方向走去!
  盏茶不到,几人居然又回到那“桥陵”石碑之前!红珠走到石碑之前,竟然止步不进了!
  高天弘皱眉道:“就是这儿吗?”
  红珠点了点头!
  高天弘笑道:“姑娘请代为叫一下门如何?”
  红珠摇了摇头!
  高天弘双目神光倏射,冷笑道:“姑娘,你是否不顾高某等前往!”
  红珠又摇了摇头!
  高天弘见这红珠竟是不肯说话,心中不禁陡生怒意,喝道:“你说愿意带路,为何不答高某之言,而且又不肯指出门户所在?”
  红珠默默的看了高天弘一眼,依然不语!
  “昆仑神姥”可被她这种举措触怒了。只见她一抬手,扣住了红珠脉门,喝道:“丫头,你是想死吗?”
  红珠闻言不屑的瞥了“昆仑神姥”一眼,仍然不出一声!
  “昆仑神姥”怎容得红珠这等神态,五指真力,红珠顿感浑身如遭电殃!
  眨眼之间,那娇嫩的额上已汗如雨下!
  “昆仑神姥”冷笑道:“丫头,任你铸打金刚,老身也会令她开口!”
  说话间五指又加了一成力道!
  这一来红珠的双颊及额头青筋突现,忍不住呻吟出声!
  高天弘睹状,正怕此女咬舌自戕,忙冷冷地道:“姑娘,你既无带路至此,为何不肯说出门户所在?这等自寻苦吃之事未免太不合算了吧?”
  红珠此刻业已痛得面无人色,混身逐渐萎缩……但怪的是,她却仍然不肯说话!
  高天弘剑眉一耸,无奈的看了“极乐仙童”一眼!
  “极乐仙童”方元忠小脑袋一晃,发出一声苦笑,对付女孩子,他与高天弘一样,无法可施!
  凌袅袅此时已走到红珠身前,低声道:“珠妹妹,你这是何苦呢?香妃要你带路而来,你为何不肯指出门户,难道你以为这样就可讨好香妃吗?珠妹妹,不是我说,只怕………”
  凌袅袅语音未毕,业已痛得几乎晕绝的红妹,陡然断断续续的低声道:“碧……姊……让我……死……了……吧!”
  “昆仑神姥”冷笑道:“想死吗?哼,那么容易,作梦!”
  凌袅袅忽地跪倒在地,向“昆仑神姥”道:“姥姥,看在婢子份上先放了珠妹妹吧……”
  “昆仑神姥”抬杖扶起凌袅袅,笑道:“好吧!”说着,右手一伸,并迅速的在红珠肩后拍了一掌!这一掌拍得红珠混身痛楚全失!
  凌袅袅拉着红珠道:“珠妹妹,你知道那门户所在吗?”
  红珠突然泪下如雨的摇头!
  “昆仑神姥”一怔道:“袅袅,这丫头真不知道?”
  袅袅点头道:“姥姥,她是真不知道哩!”
  高天弘一怔,喝道:“她为何将我们领到此地?她是何居心?……”
  红珠应声,冷笑道:“姑娘我原想在此处死去……可是,天啦,你为什么竟然不让我安静的死去呢……”
  陡然,她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可把高天弘等给哭糊涂了!
  凌袅袅似是想起什么,望着红珠道:“珠妹妹,你根本就不知道柳迎春的住处吗?”
  红珠哭着点头应道:“除了妃子……及秦、冒两姑娘,宫中谁也不知道啊……”
  高天弘又是一怔,皱眉道:“那你为什么答应带路?”
  凌袅袅一旁恭身苦笑道:“公子,妃子之命,谁敢不遵啊!”
  高天弘怒道:“她误了高某之事,你还替她说情?”
  凌袅袅惊得低头颤声道:“婢子不敢……”
  高天弘眼见此情,心中大感懊恨,但他知道发怒也解决不了问题,苦笑两声,望着“极乐仙童”道:“方大哥,我们上了那姓娄的女人当了!”
  “极乐仙童”小嘴一呶道:“回去把那个鬼坟刮平如何?”
  高天弘未置可否,红珠却哭道:“你们再也进不去了!”
  “不信……”“极乐仙童”怪叫道:“老夫挖也要把她挖出来!”
  “昆仑神姥”怒道:“方大哥,去挖她···········”
  红珠忽然止住哭声道:“那墓地之上,埋伏重重,你们是一定找不到她们的!”
  凌袅袅也颤声道:“姥姥,香妃住处,确是危机重重···········”
  “昆仑神姥”怒道:“难道我们仍在这儿再找十天吗?”
  红珠忽地脸色一正道:“你们也不必再找了,这儿大概是柳皇后的住处,
  高天弘听得心中怒道:“你不是不知道吗?”
  红珠忽然面泛红晕低声道:“我曾见秦姑娘来到此处,说是到柳皇后处,故而我猜想就是在附近···········”
  凌袅袅也低头恭声说道:“对啊,我们出来的秘道出口与柳皇后正近!”
  红珠脸上的红晕,忽然越来越浓,闻言凄然一笑道:“碧姊姊,你······你······仔细············的找一找······吧······”
  凌袅袅闻言,抬头望了红珠一眼,突然,她双臂一伸,高喝了声:“珠妹妹,你······”
  红珠双目一闭,竟然向后倒去!
  红珠身形陡然在凌袅袅惊呼声中,向后倒去!
  “昆仑神姥”凌五姑双目寒光暴射,龙头拐杖一伸,拦住了红珠摔倒的娇躯,口中喝道:“袅袅,这丫头是服毒自尽了吗?”
  凌袅袅大与兔死孤悲,物伤其颊之哀,呜咽着点头道:“她在离开宫中之时,就已把毒药含在口中了,晚辈一时不查,不能事先阻止,珠妹妹之死,晚辈实是罪孽深重……”
  “昆仑神姥”摇了摇头,迅快抓住红珠脉门,高天弘皱眉道:“有救吗?”
  “昆仑神姥”低叹一声道:“好毒的药物,这丫头心脉已经全断……”
  高天弘皱眉道:“想不到娄芸芸竟是芙蓉其面,蛇蝎其心……”
  “昆仑神姥”一松手,冷笑道:“公子,武林中这等女人,老身见得多了,唉……”
  这位白发婆婆陡地长叹一声道:“公子,我们悔不该放过这姓娄的妖女啊!”
  “极乐仙童”怪笑一声道:“可不,五姑何不早说,早早说了我就不会放过她的!”
  “昆仑神姥”听得微微一笑道:“方大哥,如果我真的要你下手,恐怕你也硬不起心肠呢!”
  “极乐仙童”小眼一翻,怒道:“谁说的?我向来心肠最硬,不信你问问高公子……”
  高天弘闻言,哈哈一笑:“方大哥的心肠,果然比我硬得多!”
  “昆仑神姥”笑道:“公子,那有老身知道得多?方大哥向来是嘴皮子比手底下硬得多!”
  话音至此一顿,突然望着方元忠,撑开满脸皱纹笑道:“方大哥,我的话没说错吧!”
  “极乐仙童”方元忠陡感脸上一阵发烧,摇头抓腮道:“五姑,你……你怎么老是忘不了过去的事呢?”
  “昆仑神姥”眼见方元忠这副窘状,不禁老脸之上也感到一阵赧然,失笑道:“是啊,我早该把这些忘去才是!”
  此时,凌袅袅已将那混身逐渐萎缩的红珠,抱向一侧,一面挥泪一面在替红珠挖着埋骨的墓穴!
  高天弘看得心中甚是不忍,正想过去帮忙,“昆仑神姥”已一摆龙头拐杖,飞身跃来,龙头杖一点,笑道:“袅袅,让我来吧!”
  说话之间,运拐如飞,盏茶不到,已击出一个丈许方园的深坑!
  凌袅袅缓缓把红珠死骨放入坑内,然后跪在土坑的一边,双手不停的堆土,口中却不停的连哭带诉,喃喃不已!
  高天弘皱着眉向“极乐仙童”道:“方大哥,看来咱们只有去试试那道隐藏地下的秘径了!”
  “极乐仙童”方元忠笑道:“老奴早就有此打算啦!”
  说着,身形一转,就向那桥陵碑亭后的碎石堆中奔去!
  高天弘看得摇头不已的叫道:“方大哥,你得等一等五姑啊……”
  别看方元忠童心未泯,但一听到要他等凌五姑,他可是不敢不遵!
  同时,他却张口大叫道:“五姑,快啦,咱们找到门径啦……”
  “昆仑神姥”凌五姑白发微颤,一把拉起凌袅袅道:“姑娘,走吧!别耽误了公子大事……”
  凌袅袅凄凉的抹乾眼泪,重新向三尺新坟拜了一拜“低祷道:“珠妹妹,安息吧!碧玉姊姊会替你报仇的……”
  想及报仇,连像凌袅袅这等弱质女人,也突然坚强起来了!
  她抬头看着“昆仑神姥”道:“姥姥,袅袅再见娄芸芸之日,不是她死,就是我亡之期!”
  “昆仑神姥”怜惘的笑了一笑道:“老身会助你了此心愿……”
  话音一顿一拉凌袅袅喝道:“袅袅,公子跟方大侠业已赶去那秘径所在,我们快去吧……”
  适时——
  高天弘已再度拉起那道暗门!
  凌袅袅陡然失声惊呼道:“这石堆里面果然另有门户……”
  “昆仑神姥”闻言皱眉道:“袅袅,这道暗门是不是你们平日进出的暗道?”
  凌袅袅摇头道:“不是!”
  说着,突然向两丈以外的巨石指去,并且笑道:“那块巨石的后面,才是往芸香宫秘径!”
  “昆仑神姥”一怔道:“袅袅你那天就是打那儿出来的吗?”
  凌袅袅点头道:“婢子正是从那儿出来……”
  “昆仑神姥”摇头道:“不对,那另外的冷笑之声的人又是谁?”
  凌袅袅讪讪一笑道:“那都是婢子故弄玄虚……”
  凌袅袅此言一出,不但“昆仑神姥”大为惊讶,连正在疑目注神,向那地道之内张望的“极乐仙童”也抬头笑道:“丫头,你竟能连老夫都瞒过,真不差啊!”
  高天弘也失笑道:“凌姑娘,你弄的是什么玄虚,竟把当世两大奇人都给瞒过了呢?”
  凌袅袅赧然笑道:“婢子不过用这腰际的绫带,顺手向外一丢,两位老前辈绝不会想到有人诚心设骗,所以远远看去,倒像是人影晃动吧了……”
  “极乐仙童”大笑道:“妙!妙!可是,丫头,那声冷笑呢?难道又是你一个人出的花样吗?”
  凌袅袅笑道:“正是婢子一人所为……”
  “昆仑神姥”喝道:“姑娘,你这可真会骗人了!你总不会分身有术吧!”
  凌袅袅微笑着自怀中取出一根小指粗细,长约三寸的竹管,笑道:“姥姥,婢子就靠这个……”
  说罢,扬手向外一抛!
  “嘿……嘿……嘘……呵……”
  这竹管由于风力穿过,果然发出嘿嘿之声!
  “极乐仙童”方元忠飞身而起,一把抓回那根竹管,大笑道:“这玩艺儿吓人倒很好啊!丫头,送给老夫如何?”
  凌袅袅笑道:“你老看着喜欢就拿去吧,婢子还多着呢!”
  “极乐仙童”笑道:“这玩意儿要是能发能收多好……”
  说着,陡见他扬手一抛,竹管竟如劲箭疾射而去!
  凌五姑看得一笑道:“方大哥,如果以迥旋手法发出,大概这根竹管定然能发能收……”
  一阵“嘿……嘿……”之声,直向百丈之外飞去,突然“昆仑神姥”话音倏止。
  因为那一阵“嘿……嘿……”之声,居然自百丈之外,飞了回来!
  方元忠伸手接过那根竹管,大笑道:“公子,老奴这手‘百丈迴风’还差不多吧!”
  高天弘心知这位方大哥的这手功力,委实吓人!如果换了自己跟“昆仑神姥”凌五姑,充其量,也不过只能迴环打出三五丈左右而已!
  “昆仑神姥”凌五姑也长叹道:“方大哥,你已练到气机驭旋,念动即可伤人的地步了啦!”
  “极乐仙童”摇头一笑道:“五姑,这能算什么惊人的,还不是仗着那个‘紫芝玉宾’之功罢了!”
  说着,童心大炽的拿起那根竹哨,又待丢出。
  “昆仑神姥”凌五姑龙头拐杖一横,将那支业已脱手的竹哨,吸了回来,笑道:“方大哥,别忙着玩啦!公子的事还八字不见一撇呢!”
  “极乐仙童”闻言,哈哈大笑道:“依你,依你,快把竹哨还我吧!”
  “昆仑神姥”看得心中暗笑不已,口中却道:“方大哥,你要是再玩个不休,我就要凌姑娘收回啦!”
  “不玩!不玩!”方元忠一迭声应道:“还我吧!五姑……”
  “昆仑神姥”一抖拐杖,竹哨飞投“极乐仙童”手内,这才笑向高天弘道:“公子,我们是否就从这秘道入内探望?”
  高天弘点头笑道:“晚辈正有此意……”
  “极乐仙童”突地插口道:“公子,老奴带路……”
  话尚未落,一矮身便向那秘道之内行去!
  高天弘微微一笑,举步相随!
  “昆仑神姥”凌五姑拉着凌袅袅殿后而行!
  这条秘道的石级,下降之势甚陡,四人约莫斜斜的走了约有五十余丈,方始止住下降之势!
  此时四人已存身在一条颇为光亮甬道入口处!
  高天弘星目电转,以“佛陀心语”传声,向“极乐仙童”问道:“方大哥,这条甬道之内,恐怕不大平安……”
  “极乐仙童”声答道:“公子但请放心,老奴已成金刚不让之身……”
  方元忠的话声一顿,突然一笑道:“公子请留心凌五姑凌袅袅,她们还无辟毒之能……”
  高天弘笑道:“方大哥请放心……”
  高天弘传音未已,“昆仑神姥”突然冷冷一笑道:“这眼前的甬道之内,仿佛设有极为厉害的埋伏呢!”
  高天弘低声笑道:“晚辈正在跟方大哥以传声商论此事,姥姥,你姥见多识广,是否已经看出这座甬道之内,设置何种机关消息……”
  “昆仑神姥”摇头一笑道:“这条甬道长仅三尺,高也不过一丈,其中不管任何埋伏机关,均必使陷身之人,极难躲脱……”
  高天弘笑道:“晚辈也是这等想法……”
  这时,“极乐仙童”方元忠已大步向甬道之中行去!
  高天弘剑眉微皱,低声向“昆仑神姥”道:“晚辈与方大哥均是百毒不侵,这小小甬道,纵然有埋伏,也无从伤害方大哥与晚辈,姥姥务请在此稍候,客方大哥把埋伏破去,再行……”
  “昆仑神姥”闻言笑道:“公子放心!老身虽然不怕这甬道之内的埋伏,但这位凌姑娘可真承受不起,老身就沾一次光,偷一次懒了?”
  高天弘听得心中失笑,暗道:“这位老婆婆可真是好胜之心极强呢!”
  不过,他口中却是笑道:“晚辈深知前辈的功力,这小小的甬道怎能难得住你老?不过晚辈与方大哥藉着紫芝玉实根本就不怕普通毒物而已······”
  说着,举步直向“极乐仙童”追去!
  方元忠此刻缓步而行,因而,泛眼之间,高天弘已跟他走个前后相并!
  堪堪已将这五十多丈的狭窄甬道走去五分之四,两侧仍然悄无声息,也无他们预料之中的机关埋伏发作!
  “昆仑神姥”摇头笑道:“公子,咱们多疑啦!敢情这甬道之内,根本没有埋伏······”
  高天弘笑道:“那也说不定,可能是控制机关之人正在偷懒······”
  高天弘话未说完,甬道之内,突生奇变!
  一声惊天巨震过后,甬道两厢的照明灯光,陡地熄去!
  十丈以外,却现出了两盏淡红的垂苏宫灯。
  宫亮后面,有着两条似人非人的淡影,飘飘忽忽在原地流动不停!
  在这等突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甬道之内,远远望去,真是宛若鬼魅一般的吓人!
  高天弘剑眉一皱,低声道:“方大哥,你可曾看出宫灯后面是人是鬼······”
  “极乐仙童”怪笑道:“公子,管他是人是鬼,咱俩就撞撞这邪门试试……”
  方元忠话音甫落“昆仑神姥”已在远处叫道:“公子,方大哥,你们小心着些……”
  “极乐仙童”应声大笑道:“五姑,你尽管放心,人都吓不倒我,何况是鬼?”
  笑声一敛,突然又怒喝一声道:“你们少在老夫面前装鬼,惹得老夫兴起,赏你一掌,就够你到阎王爷面前去报到的啦!”
  高天弘听得暗中笑道:“方大哥,对方未曾露面之前,千万别先伤人啊!”
  “极乐仙童”笑道:“当然……”
  此老大概发觉这话不能让对方听去,否则,对方尽不露面,那不就麻烦了吗?因而立即改为传声笑道:“公子,老奴是在逗这些装神弄鬼的笨蛋玩呢!他们倘若再有盏茶时间不肯答话,哈哈,老奴可也要装鬼反过来吓他们啦!”
  高天弘心中暗笑道:“这倒好,跑到地底下装鬼吓人,果然有点意思!”
  但高天弘表面上却不表赞同的笑道:“方大哥,这玩笑开不得,你一装鬼准会把人吓个半死!”
  方元忠听得失笑道:“好啊!老夫就想试试他们胆子大,还是老夫胆子大!”
  高天弘闻言,不禁大笑道:“好吧,就依你所约定的时期吧!”
  就在高天弘长笑之声未戢之顷,那两盏宫灯,突地向前移动了丈许!
  一个清脆女人话音,遥遥传来:“桥凌圣地,禁制重重,几位如果是误入此间,请即由原路退去,以免误踏绝地,招致杀身之祸……”
  高天弘听得剑眉一皱,正想请教对方几句时,“极乐仙童”方元忠已抢先发话大喝道:“哼!你是人是鬼?藏头露尾,见不得人吗?”
  高天弘一听,心想,这可好,有你老这一问,人家纵然没有敌意,也要被你气得非跟我们作对不可了!
  那清脆的声音,在方元忠说完之后,果然立即带有怒意的叱道:“听你说话口音,当是黄毛未褪的乳子,本宫不愿跟你说话,速速叫你家大人出面回答本宫……”
  “极乐仙童”一阵哈哈大笑,截断对方话音道:“听你开口本宫,闭口本宫,你是皇帝娘娘吗?还是五殿阎王的老婆?妙呀!老夫也见过阎王老爷,见见阎王婆子也不错呀……”
  陡然,那清脆的话音陡地变得十分刺耳的冷笑道:“乳子,你这是自寻死路……”
  高天弘心知方大哥已把本来对自己等人并无敌意的对方给得罪了,未等对方把话说完,连忙朗声发话道:“在下这位琴童向来不会说话,尊驾可否看在在下薄面,不必跟他计较……”
  那清脆话音冷哼道:“你是谁?”
  高天弘朗然笑道:“南海高天弘,中原第一剑!”
  那清脆的话音,像是被高天弘“中原第一剑”五字镇住,半晌方始问道:“你是这一届‘中原第一剑’吗?”
  高天弘笑道:“正是!”
  清脆的话音又道:“阁下身膺‘中原第一剑’,正该为武林道上扶持证,大展鸿献,为何舍此不图,来此桥山作甚?”
  高天弘笑道:“在下来此寻人!”
  清脆的话音像是一怔,隔了一会儿方道:“阁下所寻之人是谁?”
  高天弘心中已然猜想这位答话之人,可能就是那位“痴情香妃”口中指为有杀师叛上之行的“五阴仙后”柳迎,因之,毫不迟疑的笑道:“在下要找的人乃是一位丐帮之中的长老!”
  清脆的话音突然笑道:“丐帮长老怎会跑到桥山来?阁下只怕找错地方啦!”
  高天弘闻言剑眉皱道:“在下自信尚未跑错地方……”
  “极乐仙童”这时插口道:“我家公子已经见到那个什么‘痴情香妃’,她说公子找的那位丐帮长老,就在你这个宫里面呢!”
  清脆的声音惊“哦”了一声道:“你们见了娄家妹子了吗?”
  高天弘笑道:“见到了,承蒙她指点,说是丐帮长老‘鬼丐’孙木公已被尊架收为宫中服役之人……”
  那清脆声音陡然幽长的一笑道:“阁下相相娄芸芸所说的话吗?”
  高天弘笑着道:“在下却是没有理由不信!”
  清脆的语音笑道:“阁下也未免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高天弘皱眉道:“尊架否认孙木公在此吗?”
  清脆的话音长笑道:“本宫何须否认,根本此间并无丐帮之人啊!”
  高天弘闻言,怔得一怔,方元忠已抢着道:“无风不起浪,你别推得那么乾净吧!”
  那清脆的话音冷笑道:“阁下既为‘中原第一剑’,难道连一个琴童都管不住吗?”
  高天弘闻言大笑道:“在下这位琴童,来头太大,非是在下不管,倒真是在下管不了……”
  此时“昆仑神姥”凌五姑拉着凌袅袅已走到两人身后!
  凌袅袅已然听出这说话的声气,正是那位大主母,立即附耳向“昆仑神姥”道:“姥姥,这就是婢子的大主母啊!”
  “昆仑神姥”含笑沉思不语!

  第七章 五阴仙后动春情
  这时那清脆的话音又起:“阁下琴童是何来历?连你这身为主人的竟然管他不了?”
  高天弘笑道:“在下这位神童虽然年纪看上去甚小,但一身武功,却比在下更是高明百倍,在下并未以主人自居……”
  清脆的话音笑道:“听阁下之言,本宫倒有意会会阁下这位琴童了……”
  “极乐仙童”接口笑道:“正是!正是!老夫也有见见你这丫头的意思!”
  清脆的话音突然变为长笑道:“本宫比你年纪大得太多了,你小小年纪,竟然口称老夫,委实令本宫深感可笑得很……”
  高天弘接口笑道:“柳女侠愿否现身一谈?”
  清脆的话音陡地惊道:“阁下已知本宫是谁了?”
  高天弘笑道:“娄芸芸已告知在下,而且——”
  他本想说出娄芸芸并曾指称你乃杀师杀父毒母的凶手。不过他话到口边,突然发觉此刻说出,也许对方心中一惊,改变主意,自己等人岂不又是徒劳往返吗?
  因此,他说到此处,立即住口不语!
  清脆的话声,还是等待高天弘下面要说的话,半晌不见高天弘再说下去,顿感诧异的问道:“阁下是否尚是何言不便说出?”
  高天弘笑道:“在下要说之话,必须见到尊驾才可以说出……”
  那清脆的话音忽然嘿嘿冷笑道:“阁下这等说话………定是那娄芸芸说了本宫不少坏话……”
  一声长叹过后,这话音重新又起:“本宫原是不想再见生人之面,但若不同…等,你等一定以为本宫果如娄芸芸所说了。”
  话音至此,寂然中断。
  那一对红的宫灯,陡地随着话音中断,倏然隐去,甬道之内突然消失了这唯一的灯光,立即落入一片沉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情境之中!
  高天弘剑眉一扬,忙运目力,向甬道尽头望去——突然,一阵“吱——吱——呀”之声传来,那甬道的尽头,缓缓的露出一缕灯光!
  这阵“吱——呀——”之声,显然是开启了一道门户!
  四人同时举目,祇见那道门户,已然洞开,里面灯火通明,衣影闪动!
  “极乐仙童”方元忠皱眉笑道:“这道门户倒真有些像,都城的鬼门关呢!”
  “昆仑神姥”拐杖一柱,笑道:“方大哥,把你的古琴交给凌姑娘吧!”
  “极乐仙童”听得一怔道:“交给凌姑娘?”
  “昆仑神姥”笑道:“你总不能抱着古琴跟人动手吧!
  方元忠哈哈大笑道:“五姑,你认为少不了还要开杀一条路吗?”
  “昆仑神姥”笑道:“那可说不定呢!”
  方元忠点头笑道:“好吧!但可得当心点啊!这是公子为最心爱的神物呢?”
  “昆仑神姥”笑道:“方大哥,你连我都不信啦!”
  方元忠笑道:“相信!相信……”
  说着,就将那古琴交给凌袅袅,口中却叮咛道:“丫头,抱稳着些啊!”
  凌袅袅嫣然笑道:“婢子知道……”
  高天弘此时已大步向那洞开的石门行去!
  方元忠头上双髻一摇,怪笑声中,飞身跃向高天弘身前道:“公子,老奴开道……”
  甬道之内的灯光,恰在此时忽告大亮!
  四人抬头望去,只见身前约莫十丈之外,一道朱红的石门,门上横驾着一方金匾,写着四个斗大金字:“万象之宫!”
  “极乐仙童”看得皱眉笑道:“众生万象,看来这位柳迎春,倒不像为非作歹之人!”
  高天弘笑道:“方大哥,我早都不大相信那位‘痴情香妃’之言了!”
  “哦?”方元忠诧道:“公子,你怎会看出娄子清的女儿不可靠呢?”
  高天弘笑道:“从此间主人第一次发言相告,即知这位柳女侠心地极为良善!”
  方元忠点一点头道:“对!老奴果真忽略了此点……”
  “昆仑神姥”凌五姑忽然笑道:“方大哥,那娄子清的女儿目光不正,脸泛桃花,显见的是位淫荡的女人,这种女人,说话最不可靠……”
  “极乐仙童”笑道:“五姑既然也这么说,看来定不会错!”
  蓦地一声钟鸣,打断了“极乐仙童”话音!
  那座红门之内,已缓缓的走出两名少女!
  这两名少女一身素白的罗衣,发挽双髻,神态庄重,面色凝沉的慢步走来!
  高天弘一见,连忙大步迎了上去!
  两名少女走出红门两步,立即俯首合十,娇声道:“迎子等奉主人之命恭迎高公子一行入宫!”
  高天弘挥手还礼道:“有劳两位姑娘带路。”
  二女应声道:“婢子遵命!”
  立即掉头转身,直往门内行去!
  高天弘举步相随,“极乐仙童”紧紧跟在高天弘身后,低声道:“公子,她们不会使诈吧?
  高天弘摇头一笑,突用传声答道:“方大哥,从这两名使女身上,即可看出此宫主人,必是一位正道出身之人,娄子清的女儿口中所说,十分之八全是假话!”
  “极乐仙童”笑道:“这等杀害父母的大仇,总不能随便编造吧!”
  高天弘笑了一笑道:“方大哥,你当记住,人心不同,各如其面……”
  此时,“昆仑神姥”已跟在方元忠身后,闻言笑道:“公子说得对,方大哥,且等见到此间主人之后,我们总得问个明白……”
  进了这座红门之后,又穿过了一条约有五丈多长的甬道:“方始抵达一座大厅!
  这所占地约有亩许的大厅中,灯火辉煌,陈设极为华丽!
  大厅的正面,却是一座颇似帝王临朝时的御案一般的一条金龙盘绕,金碧辉煌的八尺治长案!
  长的后面,是一张椅背特高的太师椅!
  九根双人合抱的巨柱,分别雕刻了九种不同的腾龙形象!
  大厅的两壁,更悬满了竹刻木雕的字联和世人绝难一见的历代名家的古画!
  而整个大厅之内,此刻却杳无一人!
  高天弘的目光,一进大厅,却被两厢字画所吸引,倒背双手,沉缅于悄然思古的幽情!
  他们已浑忘此来何事!
  “极乐仙童”方元忠则对那九条腾龙的玉柱,发生莫大兴趣!
  一看再看,看得津津有味……
  个性比较急躁的“昆仑神姥”凌五姑,在打量了厅内情景之后,骤然白发颤动,怒声大喝道:“公子,此间主人这等慢客,实无道理……”
  高天弘闻言,怔得一怔之间,那两名素衣少女,已恭声应道:“主人正在换衣,敬请四位入座稍待……”
  “昆仑神姥”双目神光电射,冷笑道:“你等主人见客,还要打扮一番吗?”
  话音一顿,竟自走向厅中两侧摆设着的八张楠雕龙太师椅,暗自逐椅查看了一番,笑向高天弘道:“公子,你先坐着调息片刻……”
  高天弘尚未答话,两名少女已抢先说道:“老婆婆,这大厅之中,一切陈设,均无任何消息埋伏,你老尽可放心………”
  “昆仑神姥”心细如发,她惟恐对方在这太师椅上做下什么手脚,故而先行查看!
  直待看出这两厢十六张太师椅并无任何不妥之时,方出声向高天弘招呼,请他入坐稍作调息!
  不料这两名素衣少女,却也极为玲珑随透剔,立即拿话点透“昆仑神姥”凌五姑的心意!
  “昆仑神姥”凌五姑虽然脾气极坏,但她终究是上了年纪之人,对这等聪明伶俐的小姑娘们倒是深感喜爱,故而闻言不怒反喜的笑道:“姑娘们好伶俐的心肠,老身多谢了………”
  “极乐仙童”本是全神贯注的在第九根玉柱之前,凝眉沉思,突然听得“昆仑神姥”凌五姑这等口吻,只速道主入业已出现,不暇思索的一阵大笑道:“五姑,此间主人竟能让你致谢,真是大大出人意料……”
  突然他话音一顿!
  因为方元忠目光自玉柱之上收回,发现这大厅之中,除了自己等四人和那两名素服少女之外,并无别人……
  方元忠不禁呆了一呆道:“五姑,主人还没出来吗?”
  “昆仑神姥”笑道:“没有!这两位姑娘说主人正在更衣!”
  方元忠大笑道:“排场倒还不小……”
  说罢,竟然再度举目凝注这根龙盘玉柱,沉吟不已!
  高天弘此时已缓缓走到右侧的一排太师椅,笑向“昆仑神姥”道:“姥姥,你老先坐吧!”
  “昆仑神姥”一笑道:“公子,老身倒不会觉着劳累,只是这位主人如果再不出来,老身却有些不大耐烦了……”
  说话之间,忽然大厅的后面传来一声钟响……
  两名素衣少女,蓦地齐齐飘身闪向右侧的一道月门,俯首默立,口同声娇呼道:“我家主人出来了……”
  四人闻言,同时举目向那月门望去!
  只见两盏粉红色宫灯,飘飘行来!
  手持宫灯,乃是一丽一研,一白一黑的两名披发的少女!
  高天弘等人,在“万象宫”中正等得不耐,忽见两盏红江色的宫灯,在一黑一白两名少女持导之下,缓缓自月门之中,飘飘走进大厅!
  宫灯后面,又是两名淡庄少女,缓步行来!
  左边的那名少女则捧了一个三足两耳金鼎!
  此刻那金鼎之内正升起一缕其细如丝的青烟!
  一股渗人心脾的幽香,已自透入四人鼻息!
  “昆仑神姥”微一怔之间,一名中年白衣美妇,业已自月门中含笑略向四人微一稽首,快步走向那座长桌!
  高天弘看得心中一震,奇道:“这位女主人比娄芸芸还美啊!”
  此时,这位白衣中年美妇,已然在长案之后坐定,手持宫灯的两名少女,则分立在她的身后!
  那两名奉命迎候高天弘等人的素衣少女,则已退到大厅正门石阶之下!
  白衣美妇目光微微的扫了四人一眼,低声道:“四位请入座说话!”
  “昆仑神姥”凌五姑此时已经认出,此女正是昔年在苗疆之内被自己一掌惊走的那位白衣少妇!
  顿时,她那皱纹满布的脸上,不禁升起一丝笑意!
  同时,她也更为坚定了确信娄芸芸所言不实的心理!
  这时,高天弘抱拳一笑道:“尊驾就是此间主人吗?”
  其实,他这一问根本就是多余,但他却藉此打听主人姓名!
  果然,那白衣美妇仪态万千的嫣然一笑道:“本宫正是此间主人,武林之中,称呼本宫为‘五阴仙后’柳迎春。”
  “五阴仙后”语音微顿,反向高天弘道:“阁下是否就是‘中原第一剑’高大侠?”
  高天弘微笑答道:“在下正是高天弘,冒昧造访,尚请柳女侠恕高某打扰之罪!”
  “五阴仙后”柳迎春淡淡笑道:“高少侠来此,果真为了找寻那位丐帮什么长老吗?”
  高天言一怔,奇忖道:“怎么她似是不信自己等人之意呢······”
  但高天弘表面却含笑道:“高某此来确是为了找寻丐帮长老······”
  “五阴仙后”又是微微一笑,脆声道:“这三位是高少侠的手下?”
  高天弘笑道:“正是!”
  “五阴仙后”妙目一闪,笑道:“高少侠既然威镇群雄,应选为‘中原第一剑’,有道强将手中无弱兵,这三位尊介,亦必是武林中大有名气的人物了······”
  “五阴仙后”话音未毕,“极乐仙童”已发出一声冷笑!
  “昆仑神姥”凌五姑,更因对方语气过于轻视自己等人,不禁脸色微变……
  高天弘知道柳迎春这几句话本是誉扬之词,却也正好把方大哥和“昆仑神姥”两人,全给看低了,得罪了……
  故而在“极乐仙童”冷笑同时,连忙敞声大笑道:“柳女侠说得不错,高某这位琴童和姥姥正是江湖中威名显赫的怪侠!”
  “哦……”“五阴仙后”柳迎春目睹方元忠凌五姑神色之后,再听高天弘这么说法,不禁大为惊讶道:“高少侠何不替本宫略作介绍……”
  高天弘一指“昆仑神姥”笑道:“这位姥姥乃是西昆仑绝顶‘星宿海’主人,数十年前被武林人物视为仙侠的‘昆仑神姥’凌五姑!”
  “啊……”“五阴仙后”惊得变色立起……
  高天弘淡淡一笑,一指方元忠笑道:“高某这位琴童,昔年曾被武林道上的朋友送一个雅号,想必柳女侠一定听入提及过……”
  高天弘话未说完,“五阴仙后”柳迎春更是惊得怔怔的望着这位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幼童,心中怪异高天弘怎会说出这等不通之词,难道这小小琴童一出娘胎子就被武林朋友送了雅号……
  柳迎春转念至此,因而脱口失声道:“高少侠此言,令人难能……”
  高天弘却依然笑道:“柳女侠曾否听说过一位‘南天一剑’的武林异人?”
  “五阴仙后”柳迎春惊道:“方大侠乃是本宫长辈至交,怎会不知?”
  高天弘笑道:“高某这位琴童,就是昔年人称‘南天一剑’的方元忠……”
  “五阴仙后”柳迎春那本已惊极的神色,被高天弘这句话逗得几乎失笑!
  娥眉微蹙,玉首连点,怫然笑道:“高少侠真是善于开玩笑……”
  高天弘一阵大笑道:“柳女侠既是不信,那就算了………”
  此时,“极乐仙童”方元忠正扬起小脑袋,一脸不可一世的神气,瞪着一双小眼睛,仰视大厅正顶石背!
  但当他听得柳迎春和高天弘这两句对答以后,心中顿时充满了不快,倏地冷哼一声道:“老夫的朋友有了像你这种后代,委实连老夫也感到伤心,柳迎春,老夫难道非得脸上刻好方元忠三个字你才敢拜认吗?”
  “五阴仙后”柳迎春,被方元忠骂得怔了半天始道:“你……你……你……你……你真是……方……前……辈……吗?”
  “极乐仙童”冷笑道:“娄子清看见了老夫,少不得高叫老弟,文萍萍见了老夫,还得磕头高叫大哥,宇文平见了老夫更是毕恭毕敬!老夫这名号谁敢冒认?哼……”
  冷笑声中,只见他那小发髻儿乱晃,小手乱舞,但口气却是老气横秋,一脸奇异的怪象,看得高天弘禁不住的只想发笑!
  “五阴仙后”柳迎春,也惊讶中,粉面生春,失笑道:“你老果是方前辈了!”
  说着,人已离开那张长桌,走向“极乐仙童”身前!
       这时“昆仑神姥”笑道:“柳姑娘,方大哥因为巧获仙缘,居然百岁高龄返老返童,这也难怪姑娘不肯相信,就连老身也几乎被他瞒住呢!”
  “五阴仙后”柳迎春闻言,向“昆仑神姥”凌五姑一福,恭声道:“晚辈相信凌前辈之言……”
  说着,便向方元忠拜了下去,道:“侄女柳迎春叩见方叔叔……”
  “极乐仙童”一睹此状,哈哈大笑道:“起来!起来!老夫最讨厌这一套……”
  小手一挥,一股绝大的潜力倏然涌至!
  柳迎春双膝向未挨地,便被方元忠那股潜力托得离地三尺!
  她心中骇然一震,连忙双足一沉!方始站稳!口中低声道:“谢谢方叔叔……”
  “极乐仙童”双目一翻笑道:“不错!不错!老夫这一挥之力,竟然未能将你托得离地而起,看你施展的功力,颇似‘金刚禅定’,娄子清,文萍萍何时学过佛门武功了吗?
  “五阴仙后”柳迎春心中微微一惊,想不到这位返老还童的方叔叔,果然厉害得很,连忙笑道:“晚辈施展的正是‘金刚禅定’功力,不过这种武功并非外子,师尊师母所传……”
  方元忠皱眉道:“谁传的?”
  “五阴仙后”柳迎春笑道:“乃晚辈恩师所授!”
  方元忠怔道:“你另有师长呢?”
  “晚辈武功正是另有师门!“
  柳迎春淡淡一笑,接着道:“晚辈授艺恩师乃是峨眉金顶‘涤心’神尼……”
  “哦!”方元忠大笑道:“原来你是那小尼姑的弟子呀,怪不得……”
  柳迎春听他口称“金顶二友”之一的“涤心神尼”为小尼姑,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涤心神尼”如今业已年近九十,九十的老尼,被人称为“小尼姑”看是太以不恭!可是,方元忠的心目中,涤心神尼确实可算得小尼姑……
  方元忠长笑之声,历久不歇,柳迎春却是神色难堪的呆立当地,不知如何应付才不算失礼……
  “昆仑神姥”凌五姑倒甚替这位“五阴仙后”柳迎春发急,拐杖一顿,提气发话向方元忠喝道:“方大哥,你别只顾自己发笑啊……”
  “极乐仙童”闻言一怔,笑声即敛,摇头道:“五姑,我笑笑也讨厌吗?”
  “昆仑神姥”答道:“谁说你讨厌来着?别耽误公子正事要紧呢!”
  “对!对!”方元忠忙道:“柳姑娘请回座位,咱家公子有事找你谈……”
  柳迎春看得心中直笑,忙道:“两位前辈和高公子在此,晚辈怎敢踞高位……”
  话音未落,已向身侧的一张太师椅中走去,并且向身边捧剑少女道:“剑儿速去备酒……
  高天弘听得刚自喝道:“柳女侠请别张罗。”
  那位捧剑的少女如飞隐入月门之内!
  高天弘皱眉道:“柳女侠委实不必客气,高某只想打听一下那位‘鬼丐’孙木公是否当真不在此处而已!”
  柳迎春笑道:“高公子既是方、凌两位前辈的主人,说来说去不是陌生外客,柳迎春略备水酒,也只是聊尽地主之谊而已……”
  她叹息一声又道:“至于高公子要找之人,柳迎春尚须与公子详谈以后,方可表达钝见……”
  “哦……”高天弘感到很大的震骇!
  因为自柳迎春最后这一句话中,他已听出了弦外之音!
  同时,柳迎春也改口称呼自己为公子,自己又只称姓名而不再自居为“本宫”的措辞,都使他兴起困扰……
  “昆仑神姥”凌五姑看了柳迎春一眼笑道:“柳姑娘,老身在苗疆之中,曾经见过姑娘一次面呢!”
  柳迎春闻言一惊:“你老……”
  突然她想起自己与娄芸芸被两片树叶震得心脉浮动而惊惶遁出苗疆之事,脑际灵光一现,粉面泛赤,脱口道:“昔年以两片树叶惊退晚辈的就是神姥吗?”
  “昆仑神姥”笑道:“当时老身因事往寻金志纯,正逢柳姑娘跟娄家那个丫头与金志纯手下发生争执,一时兴起,发出‘枯叶推心掌’,今日想来倒觉得未免太多事……”
  柳迎春听得心中好不惊凛!但却笑道:“姥姥此举,乃是人之常情!何况——”
  她突然面泛桃花,低叹一声道:“我与娄家妹子同去苗疆之行,乃是为了一桩不可告人的理由,当时晚辈实在拗不过娄家妹子情面啊……”
  “昆仑神姥”笑道:“姑娘总算福大命大!苗疆之行,幸能不曾伤在毒蛇之口………”
  柳迎春听得一怔道:“姥姥,你老是否在暗中救过晚辈……”
  她听出这神姥话中有话,还只道两人昔日被困蛇阵时,“昆仑神姥”曾经出手暗助呢!
  谁知“昆仑神姥”一笑道:“老身倒末曾暗中救过姑娘!乃是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方致未被娄家丫头暗中弄鬼,将你送入死狱……”
  柳迎春一双妙目陡地睁得好大,惊道:“是娄芸芸想害晚辈吗……”
  “昆仑伸姥”点头笑道:“不过姑娘恰好被冥冥安排的机缘,错过了死劫……”
  接着便把当月所见说了一遍!
  柳迎春听得花容失色,芳心狂悸!
  良久,方始叹息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姥姥,做人未免太难了……”
  感慨唏嘘之,不禁泪光并现……
  这时,几名侍女已将酒菜在大厅中摆设齐备!
  “五阴仙后”探袖取出罗帕,拭去泪痕,笑道:“高公子,两位前辈及这位姑娘,请先入席用些酒菜……”
  高天弘等略一谦谢,便自分别就座!
  酒过三巡,高天弘突然正色道:“柳姑娘,孙木公果真不在此间吗?”
  柳春迎玉首微摇道:“此间之人全属女性,从无男人在此,尚请高公子相信!”
  高天弘皱眉道:“娄芸芸何故骗人……”
  柳春迎听出高天弘似是不信自己之言,不禁失笑道:“柳春迎卜居此墓以来,连外子均不曾会来过,高公子和方前辈,可谓廿年来,进入此墓唯一两位男宾呢!”
  “啊!”高天弘讪讪的笑了笑!
  “极乐仙童”方元忠诧道:“这姓娄的丫头骗老夫等人,目的何在?”
  柳春迎笑道:“方叔叔,如果侄女猜得不错,恐怕娄家妹子还在几位面前,说了不少关于柳迎春的坏话吧!”
  “极乐仙童”道:“对!这骗人的丫头果然说了很多话!”
  “昆仑神姥”接口笑道:“柳姑娘,老身有件事想向姑娘请教……”
  柳春迎忙说道:“姥姥请说!”
  “昆仑神姥”笑道:“姑娘可知娄子清夫妇如何死去的吗?”
  柳迎春怔了怔:“姥姥怎地突然问及此事?”
  “昆仑神姥”正色道:“请姑娘据实回答如何?”
  柳迎春柳眉微微一竖恨声说道:“外子的恩师及师母,均像被人以极为恶毒的药,下在饮食之中,毒发之后,断喉裂骨而死……”
  “昆仑神姥”笑道:“姑娘你当时在场吗?”
  “五阴仙后”柳春迎应道:“晚辈等夫妇三人随侍在侧……”
  “极乐仙童”突然停着插口道:“你知道是谁下的毒药吗?”
  柳春迎玉首微微一点,但是,又突然摇头黯然道:“侄女未曾查出……”
  柳迎春这番动作,岂能瞒过眼前的三人!
  “极乐仙童”笑道:“好哇!小丫头,你竟敢哄瞒老夫了!”
  柳迎春凄然笑道:“侄女不敢!”
  “极乐仙童”笑道:“你为什么先点头!”
  “这——”柳迎春苦笑道:“侄女是真的不知道!”
  “胡说!”“极乐仙童”故意怒喝道:“涤心神尼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柳迎春突然脸色惶惑已极的辨道:“方叔叔,侄女真是不……”
  “极乐仙童”冷笑道:“别叫老夫方叔叔,老夫没有这种没出息的侄女!”
  柳迎春一双晶亮的明眸,已饱含泪光,低声道:“此事非是侄女不说,只因……”
  她突然忍住了下面的话,摇头长声一叹!
  “极乐仙童”故作余怒未息,只见鼻中冷哼连连!
  高天弘看得心中过意不去,忙道:“柳女侠!是否此事内中曲折,不能向外人透露呢?”
  柳迎春含泪摇头道:“不是!”
  高天弘皱眉道:“既是没有不便之处,柳女侠说出又有何妨?”
  柳迎春沉声叹息道:“于事无补,徒招口舌之尤,所以柳迎春不愿说出!”
  高天弘笑道:“柳女侠,你可知娄芸芸是如何说法?”
  柳迎春一怔道:“公子已问过娄家妹子了?”
  高天弘摇头道:“高某未曾动问!”
  “那……”柳迎春不解的卑眉道:“公子您知娄家妹子怎生说法呢?”
  高天弘笑道:“是她主动告诉了高某等人!而且——”
  他突然发觉当面来指称这位看来心地善良,外貌也极为高雅朴实的柳迎春就是凶手一词,委实难以出口!
  因此,他只好顿住话音!
  柳迎春自是不知高天弘心中所思,忙道:“高公子为何不说下去了?”
  高天弘苦笑一声道:“高某实在不便再说下去了!”
  柳迎春芳心一动,急道:“公子也有碍难之处吗?”
  高天弘闻言,心中正是不快,冷笑道:“高某倒是并无碍难之处!只怕——”
  他话音一顿,回顾了方元忠一眼道:“方大哥,你说吧!”
  方元忠也冷冷一笑道:“公子,老奴舌头偷懒,所以不想饶舌!”
  高天弘听得暗笑道:“好哇!咱们都跟她赌上气了!”
  柳迎春此刻却弄得满头雾水,求救似的望向“昆仑神姥”道:“神姥,你能不能说明……”
  “昆仑神姥”笑着答道:“姑娘,这件事果然不大好说,不过,只要姑娘心中泰然自若,老身倒愿意把话说个明白!”
  柳迎春听得芝心大大震动!
  难道娄芸芸编排了自己甚么鬼话吗?
  一定是!一定是!她想及娄芸芸既能编出丐帮长老藏在自己住处的鬼话,说不定就能编造出更为恶毒的谎言!
  她寻念及至,慨然道:“姥姥请说吧!晚辈不会心存任何芥蒂的!”
  “昆仑神姥”笑道:“那姓娄的丫头说姑娘你是杀死她父母的真凶呢!”
  “哦……”柳迎春几乎惊得呆了!
  这丫头好狠毒的心肠!
  她楞然良久,失声长叹道:“姥姥,这真是太出乎晚辈意料了……”
  “昆仑神姥”凌五姑笑道:“姑娘,老身不大相信呢!”
  柳迎春落莫的摇头道:“姥姥,晚辈不肯有伤口德,才不愿说出师公师婆致死之由,以及凶手是谁?并且因此得罪了公子及方叔叔!也想不到……”
  她突然泪珠夺眶而出,续道:“想不到这丫头竟然这等的冤苦晚辈……”
  高天弘,方元忠同时听得心中大为歉疚!
  尤其是方元忠,他深感自己这等生气之举,委实多余!因此,不等柳迎春话毕,忙哈哈大笑道:“柳侄女,老夫乃是跟你闹着玩的……”
  高天弘这时也笑道:“柳女侠,娄芸芸所说的话,高某等均未置信!”
  柳迎春闻言,芳心大为激动,掩袖低泣道:“柳迎春深深感谢公子与方叔叔的关怀之情!但是,娄芸芸这等说法,委实令晚辈伤心……”
  “极乐仙童”怪笑一声道:“柳侄女,你有话尽管说,谁敢动你一根毫毛,都有老夫呢!”
  柳迎春闻言,强忍悲容,低声说道:“方叔叔,你老可记得一句俗话啊!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方元忠陡地双目一瞪道:“什么?丫头,你是说那娄子清是死在自己女儿手中?”
  高天弘也皱眉喃喃道:“不可思议……”
  柳迎春含泪应道:“侄女一再不肯说出,就是此事太过玄奇恶毒,杀父杀母,这种逆伦行为,叫人不敢相信啊!”
  方元忠听得一跃而起!
  “走!五姑,咱们把那丫头抓来替娄子清正正家风……”
  高天弘摇头不已道:“方大哥,别忙啊……”
  “昆仑神姥”也怒意盎然的喝道:“方大哥,要去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呀!”
  话音一顿,又向柳迎春道:“柳姑娘,你可有证据能指明娄芸芸杀父母啊!”
  柳迎春点头道:“有!”
  方元忠被高天弘和凌五姑出言阻拦,只好坐回原位,闻言大笑道:“有证据就更好办,只不知她那位丈夫知不知道!”
  柳迎春随低道:“他——他——”
  半晌,柳迎春竟掩面泣不成声了!
  “昆仑神姥”看得心中一震,喝道:“柳姑娘,看来他与娄芸芸同谋是吗?”
  柳迎春哭着无言的点头!
  方元忠一拍桌面,怒道:“好个狼心狗肺的混帐东西!宇文平有这种侄子,老夫倒要看他那张老脸向何处放去吧!”
  “昆仑神姥”笑道:“方大哥,这事恐怕要费些周张了!”
  “费什么周张?”
  方元忠怒道:“把这两个狗男女抓来杀了好祭一祭娄老哥在天之灵就是啦!”
  凌五姑道:“只怕没那么容易吧!”
  方元忠两双小眼一翻道:“五姑,你倒真看得起这双狗男女呢!老夫不信!收拾这两个货色,还用不着花上半天功夫呢!”
  “昆仑神姥”一笑道:“方大哥,我们得先问问柳姑娘的意思才好办!”
  方元忠皱眉道:“真是罗苏!姑娘,柳侄女,你看该怎么办才好呀?”
  柳迎春一直在低泣着,闻声呜咽道:“方叔叔,侄女没有任何主见了!”
  方元忠笑道:“你没有主见,老夫可要拿主见了!”
  柳迎春点点头:“全凭叔叔作主··········”
  方元忠似颇高兴的向凌五姑笑道:“如何?五姑?”
  “昆仑神姥”凌五姑笑道:“依你就是啦!不过——”
  方元忠大笑摇头道:“又不过什么?别再出花样了!”
  “昆仑神姥”笑道:“公子的事呢?比这重要吧!”
  方元忠闻言一楞!
  他那两条小眉毛一皱,抓头道:“该死,老奴怎把这等大事又几乎给忘掉了呢!”
  话音一顿,掉头向柳迎春道:“姑娘,你知道那位丐帮长老在那儿吗?”
  “五阴仙后”柳迎春点头道:“知道!就在娄芸芸手下!”
  “真的?”“极乐仙童”方元忠大叫道:“你见到过?”
  柳迎春点头道:“侄女手下之人见过!”
  “哦!”高天弘也变色了!
  “昆仑神姥”此时却双目精光迸现,向一旁静坐,始终未发言的凌袅袅喝道:“丫头,你知道丐帮长老在娄丫头之处,为何不肯早说?”
  凌袅袅赫得失声颤声道:“姥姥,婢子真没见过!”
  柳迎春闻言,突然一怔,向凌袅袅道:“你是娄芸芸的侍女吗?”
  凌袅袅低声道:“是!”
  “五阴仙后”诧道:“你怎会跟高公子一道了?”
  凌袅袅呆了一呆始道:“婢子叛主了……”
  “哦!”柳迎春缓缓的拭乾泪痕,点头道:“你这样做得对!”
  凌袅袅突然流出眼泪道:“婢子委实再也忍受不了………”
  柳迎春正表同情的说道:“娄芸芸淫荡无行,你们确是苦不堪言——”
  她话音一顿,突然向厅外的二女之一叫道:“绢儿,你进来!”
  站在左手的那名素衣少女,立即应声走进来!
  柳迎春沉声道:“绢儿,你在二主母那儿可见到过丐帮人物?”
  少女点头道:“见到过!”
  柳迎春问道:“在什么地方见到的?”
  绢儿应道:“在‘浴香楼’下的地洞之中!”
  “啊!”高天弘听得惊叫出声!
  柳迎春冷冷又道:“娟儿,你是跟谁下去的?这事你往日并未说出过呢。”
  娟儿似是不安的答道:“娟儿因为……”
  她突然神色大变,说不下去了!
  “快说!”柳迎春面泛怒意喝道:“莫非你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呢?”
  娟儿倏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柳迎春俏眉倏现杀意,大喝道:“哭什么?快说!”
  娟儿双腿一曲,跪伏在地哭道:“娟儿该死!娟儿上了香姐姐的当……”
  “哦?”柳迎春心中一惊道:“你说什么?上了什么当?”
  娟儿哭道:“这事娟儿……实……在……无法……说出……”
  柳迎春柳眉倏竖,喝道:“做都敢做,说又为什么不敢说呢?”
  娟儿依然哭道:“娟儿……被……被秦香君骗得破了身……”
  “哦!”柳迎春妙目之中,陡地现出泪光,“娟儿我不会怪你了……”
  她忽地长叹一声道:“这只怪我自己!平日对你们太宽容了……”
  娟儿更是痛哭失声道:“主母,让娟儿死去!”
  陡然间,她拜了三拜,纵身而起,直往一根玉柱之上撞去!
  柳迎春正在自伤管教不严,以致害了娟,一生,不想娟儿竟存死念,突然一头向玉柱撞去,要想阻止,已是措手不及!
  蓦地一条人影,得空自酒席之上腾起,后发先到,横拦在娟儿身前落地,一把将娟儿身形凌空抓起!
  一尺之差,救回了这位少女一命!
  柳迎春惊骇之下,举目望去——
  这救回娟儿一命的,正是那位年过两甲子,外貌却与幼童一般的“极乐仙童”方叔叔!
  方元忠救回娟儿,哈哈一笑道:“小年纪就想死想活,老夫比你多活了一百岁,该怎么办才成?去吧!说下去,如有人敢欺侮你们主仆,都找老夫好啦!”
  说着,一把将娟儿推向柳迎春,又道:“好侄女儿,别再让她死啦!”
  柳迎春连忙拉住娟儿,口中却道:“谢谢方叔叔!”
  方元忠一笑道:“别谢,老夫还不是为自己,哼!”
  话音一顿,望着高天弘一笑:“咱们公子想知道的事,这丫头又没说清楚呢!”
  高天弘听得暗笑道:“像方大哥这等耿直之人,真是罕寻其选……”
  柳迎春这时已低语抚慰娟儿,并且问道:“娟儿,你说那个丐帮长老在那个什么‘浴香楼’下的地洞之中么?”
  娟儿求死不成,再经主母这等劝慰,芳心更是悲苦之极,泪光宛如断线珍珠一般,滴落不停!
  主母所问的话,她也只能够点点头,而泣不成句……
  柳迎春长叹一声道:“公子,这是不会假的了!”
  高天弘自是早已相信,闻言笑道:“柳女侠,高某早已深信这位姑娘所言非虚了!”
  “昆仑神姥”也笑道:“姑娘,咱们得想过办法再进那什么‘浴香宫’呢?”
  柳迎春颇似胸有成竹的点头道:“姥姥不必着急,晚辈有方法进得去!”
  说着,向厅外的另一名侍女道:“玲儿,去启开那条甬道石门……”
  方元忠听得一笑道:“姑娘,你这儿可以通往‘浴香宫’吗?”
  柳迎春笑道:“这条甬道乃是侄女在五年之前方始发现,幸而娄芸芸那丫头还不知道!”
  “妙!”方元忠拍手笑道:“五姑,咱们不必到娄家丫头的坟了!”
  高天弘听得忍不住哈哈大笑!
  “昆仑神姥”也笑道:“方大哥,你口头积点德吧!”
  方元忠笑道:“这也不缺德啊!她们本来住在坟里面呀!”
  高天弘笑道:“柳女侠也住在地下呢!”
  方元忠笑道:“不相干,老奴说的专指那心眼太坏的鬼丫头而已……”
  他此言一出,引得几人大笑不止!
  就在几人大笑声中,那位去开启甬道石门的玲儿,已然回转大厅!
  柳迎春杏目含威的向娟儿道:“娟儿,你跟我们去指个路,那‘浴香楼’下的地洞,大概只有你才能辨得出门经何在呢……”
  娟儿含泪点头道:“婢子遵命!”
  高天弘、方元忠、“昆仑神姥”凌五姑也都推杯而起!
  柳迎春笑道:“高公子,我们这就走吗?”
  高天弘笑道:“酒足菜饱,高某等臣感激不尽了!”
  柳迎春笑道:“公子这般说法,委实令柳迎春心中不安得很……”
  高天弘大笑道:“柳女侠,高某不揣冒昧而来,想不到会有这等意外收获……”
  话音一顿,突然向“极乐仙童”道:“方大哥,见到那位‘痴情香妃’之时,你老可别冒失讲话啊……”
  高天弘深知这位方大哥口没遮拦,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如果一语不慎,即将使柳迎春遭下百年之恨,所以才特加叮咛!
  方元忠闻言摇着小脑袋笑道:“公子,老奴这回只动手,不动口如何?”
  高天弘听得大笑道:“方大哥,动口并无不可,但必须要谈及柳女侠师门之事……”
  方元忠突然摇头笑道:“不行,公子要老奴不说话可以,但如果允许老奴说话,却又不许提及娄子清老哥哥被害之事,老奴恕难从命!”
  高天弘摊手一笑道:“看来只好要你老哥哥不说话了!”
  “昆仑神姥”适时接口道:“方大哥,娄子清夫妇被害之事,但等高公子之事办完!”
  方元忠拍手笑道:“这倒行得··········”
  柳迎春秋波一转笑道:“公子不必顾忌,断叔叔爱怎么办都行啊··········”
  高天弘笑道:“柳女侠既然如此决定,高某自也不便再说了!”
  他话音未已,方元忠已呵呵大笑道:“姑娘,好侄女,你倒真是蛮晓得老夫心意呢!”
  说话之间,陡见他一指那九根盘龙玉柱道:“这几根柱儿是谁雕成的?是这古墓原有之物么?”
  柳迎春道:“这九根玉柱,据传乃是广成子遗物··········”
  “啊!”“昆仑神姥”一惊道:“怪不得这九条腾龙,姿势极尽变化飞跃之威呢!”
  方元忠却哈哈大笑道:“姑娘,你可曾留心过这柱子上龙腾的姿势吗?”
  柳迎春摇头道:“侄女虽然日常相对,却看不出这玉柱腾龙,有何不同于常物之处!”
  方元忠大笑道:“姑娘,轩辕皇帝将这九根玉柱殉葬,不能说没有深意吧!”
  方元忠话音一落,众人顿感心中一动!
  高天弘寻思道:“方大哥此言,其中极有道理··········”
  他注意举目向那玉柱看去······
  这一看,他的目光收不回来了!
  原来他所看到的这根玉柱,乃是靠左侧最里面的一根,柱上所盘的腾龙,乃是作起于沼泽,飞行上空之式!
  而那四爪龙须所向之处,却隐隐的含有着很高明的武学原理!
  刹那之间,高天弘极快的在九根玉柱之前,兜了无数来回!
  连“昆仑神姥”也呆呆的向九根玉龙柱凝视不瞬!
  突然,“昆仑神姥”惊叫道:“方大哥,公子,这九根玉柱是一套极高深的武功啊……”
  方元忠笑道:“正是!正是!”
  柳迎春听得两老之言,不禁皱起柳眉!
  自己住了二十多年,怎会未曾发觉这九根盘龙玉柱乃是含有极为高深武功的前古奇珍呢?
  她忍不住也走向九根玉柱之前……
  方元忠此时却再度长笑道:“公子,你可曾看出这九龙玉柱,暗藏何等武功?”
  高天弘笑道:“方大哥,我看来看去,发觉这九根玉柱之上,所刻盘龙,夭矫飞突,甚似一种飞行身法呢!”
  方元忠拍手大笑道:“还有啊……”
  高天弘闻言一怔道:“方大哥,你是说这九条玉柱之上,不仅留有一套飞行身法吗?”
  方元忠笑道:“公子不妨再看得详尽一些,那龙爪龙须,是否有些怪异?”
  高天弘迅快的在九根玉柱之前重绕三圈,朗声大笑道:“方大哥,你说得对极……”
  他突然挥手向上,倏而一翻,疾比电光石火的压出一掌,又道:“这龙爪姿态,却是一套高明已极的掌法哩!”
  方元忠点头狂喜道:“是极!是极!公子这一招,名为‘托天震地’,那上托之力未散,立即又向下压而出,一掌之力分为两用,而劲道之强,并不稍减呢!”
  高天弘笑道:“这套掌法,果然奇绝,方大哥可知其名?”
  方元忠笑道:“老奴若是不知,又何能道出招式?”
  “昆仑神姥”笑道:“方大哥,这套掌法的名称,我倒想出来了……”
  “哦!”方元忠笑道:“五姑,你说说看!”
  “昆仑神姥”笑道:“这套掌法,名为‘天龙九掌’,是也不是?”
  方元忠小脑连连点道:“对……对……”
  高天弘插口道:“姥姥,这‘天龙九掌’是什么来历呢?”
  “昆仑神姥”神色庄重的笑道:“这套‘天龙九掌’在武林中,已失传达千年……”
  高天弘讶然道:“这么久了?”
  “昆仑神姥”笑道:“公子,这套掌法创自唐代一位铁冠道长之手,迄今岂非已达千年之久了吗?”
  高天弘失笑道:“这位铁道冠长未免太以藏私……”
  他以为定是这位“铁冠道长”挟技自骄,不肯传授他人,才会致令这等绝高的武功,淹没千载!
  “昆仑神姥”闻言笑道:“公子,你错怪铁冠道长了!”
  神姥话音一顿,陡地长叹一声道:“铁冠道长一身武功,冠绝当世,但是,他那一身所学,却找不到一位衣钵弟子可传……”
  “可惜!”柳迎春听得甚为入神,脱口道:“姥姥,这位道长难道就是这等赉志以残?”
  “昆仑神姥”笑道:“姑娘,试问如果铁冠道长就此挟技羽化,他能死得甘心吗?”
  “是啊!”高天弘心中暗道:“这未免太令人叹息!”
  柳迎春摇头娇声应道:“姥姥,晚辈相信这位道长定然死不瞑目!”
  “昆仑神姥”笑道:“不错,铁冠道长誓不死心,依然周游天下,寻觅可造之材……”
  “终于找到了吗?”
  高天弘急问道:“姥姥,快说……”
  “昆仑神姥”笑道:“找是找到了,而且资质极佳!”
  柳迎春叹息一声道:“这真是武林之福……”
  “昆仑神姥”摇头一笑道:“不,姑娘,这叫做‘福兮祸所倚’……”
  此姥话音一顿,长叹道:“铁冠道长的一条老命,终于送在这个千中拣一的资质极佳,但却心地太过狠毒的孽徒手中了……”
  “啊!”高天弘一惊道:“这人杀师叛上?”
  “昆仑神姥”点头道:“正是,铁冠道长在遇到这位徒弟之后,其心喜的心情,可想而知,纵然这人过去荡窃不检,他总认为以自己的德行,定可感化于他……”
  “昆仑神姥”说至此处,陡地摇头长叹道:“起初,此人倒是十分小心听话,而且一改过去的恶行,人既聪明,心地又极伶俐,自是骗得铁冠道长把一身武功,倾囊相授……”
  高天弘惊道:“糟了……”
  “昆仑神姥”笑道:“可是,就在铁冠道长正要把这套‘天龙九掌’传授之时,竟然发觉这位徒儿并不如自己所望……”
  柳迎春急道:“这位道长发现了徒儿的劣行了吗?”
  “昆仑神姥”笑道:“铁冠道长当初携了徒儿隐居终南,原期三年之内可以替武林造就一朵武林奇葩,为自己留下衣钵,因此,在入山之初,仅只备办了足以维持三年的衣食用品,三年一过,徒儿武功未尽,所以,不得不再度入城,备置衣物食等……”
  “啊!准是在这一段时间出了岔事了!”
  柳迎春脱口笑道:“否则,铁冠道长不会不曾将‘天龙九掌’传授……”
  “昆仑神姥”笑道:“姑娘猜得不错,那铁冠道长一方面为了试探这位弟子的心性,是否恶性已改,一方面也为了看看徒儿武功究竟如何?便令他这位徒儿出山采购食物……”
  高天弘听得一笑道:“想必这位铁冠道长自己跟踪而去,发现了什么岔事吧!”
  “昆仑神姥”笑道:“正是!这位徒儿一身武功,此时已极高明,下山之后,以为师父不会跟来,因此不免故态复萌,胡作非为……”
  高天弘摇头叹息道:“这位铁冠道长定已伤心至极!”
  “昆仑神姥”也沉声叹息道:“铁冠道长失望之余,立即赶回终南,预定安排等徒儿归来……”
  柳迎春皱眉插口道:“这位道长是否有杀徒之心?才会预作安排?”
  “昆仑神姥”笑道:“铁冠道长至此,仍然希望这位徒儿能够争气……”
  方元忠久未曾说话,至此突然一叹道:“五姑,有道是佳才难得啊!”
  “昆仑神姥”道:“可不?铁冠道长一片苦心,终于白费了!”
  柳迎春突然惊道:“姥姥,那徒儿没有回来了吗?
  “昆仑神姥”摇头道:“不,姑娘,他回山了,不过,这位徒儿虽已回山,但却态度大变,变得比以前更为恭敬谨慎虔诚,一心向学……”
  “啊!”高天弘笑道:“这人大概心中已然暗存什么诡计了!”
  “昆仑神姥”续道:“不错,公子,这铁冠道长的徒儿,果然存心不良!”
  她话音一顿,目视“极乐仙童”淡淡一笑,又道:“他竟然也在暗中作了手脚,终致铁冠道长命丧终南!”
  高天弘听得双……道,道:“此人用心,真的可诛,不过……”
  她话音一顿,又道:“铁冠道长却事先有了防范,故而那一身绝学,并未全部传给此人!”
  高天弘听得微微点头一笑!
  柳迎春立即接口道:“姥姥,这杀师之徒,是否立遭报应?”
  “昆仑神姥”接道:“据说已在铁冠道长死去之同时,丧生于道长安排之下!”
  “啊!难怪这‘天龙九掌’未曾得传呢……”
  柳迎春笑道:“其实,铁冠道长应该留下一本手稿才是……”
  “昆仑神姥”笑道:“手稿是否留下,此事武林中无人提及,但在铁冠道长羽化之前,发现自己果被孽徒下毒之时,据闻确曾录有‘铁冠武道’一书!”
  高天弘闻言笑道:“象这等相隔千年之事,难免以讹传讹之失。铁冠道长果真留有什么武功之书,谅也早已淹没名山,委诸泥土了!”
  柳迎春听得嫣然一笑道:“公子之言,甚合贱妾心中所思……”
  她这等改口称谓,不禁令高天弘大感不安,连忙逊谢道:“柳女侠太过客气了……”
  此时,“极乐仙童”方元忠忽然笑道:“五姑,你这个故事,有一点与我所知的不同呢!”
  “昆仑神姥”闻言一怔道:“方大哥,你说的与我听说的不同吗?”
  “极乐仙童”笑道:“据我所知,那位叛徒下场,不是死在铁冠道长之手!”
  “哦?”“昆仑神姥”惊道:“难道会有人比这叛徒武功更高吗?”
  “非也!”“极乐仙童”笑道:“这位叛徒的下场,系应了他向铁冠道长起誓之言!”

  第八章 浴香楼里快活律
  高天弘闻言大笑道:“因果循环,冥冥之中果然报应不爽!”
  “极乐仙童”大笑道:“公子,何止报应不爽啊,简直可谓现世活报应……”
  方元忠话音略顿,朗声大笑又道:“公子,你可知那位铁冠道长的孽徒是谁?”
  高天弘一怔道:“莫非奇人尚有名气吗?”
  “极乐仙童”拍手道:“正是大有名气,而且贵为九五之尊……”
  高天弘骇然却步道:“九五之尊?”
  “昆仑神姥”也神情一呆,脱口道:“方大哥,我听说之时,并未闻及这位杀师之徒究系何人,莫非这人乃是有唐一代的那位世子么?”
  “极乐仙童”摇头道:“此子乃是市井无赖出身,怎会贵为唐室世子……”
  “那他怎能贵为九五之尊呢?”
  “昆仑神姥”不信的接着又道:“方大哥,你怎地骗起我们来了?”
  “极乐仙童”大笑道:“五姑,此人确是后来贵为九五之尊,不过,此人不但杀师在先,抑且是杀君在其后……”
  “啊……”高天弘听得大大一震道:“唐末杀君篡位之人,大有人在,但不知是……”
  高天弘话音未已,“极乐仙童”已哈哈大笑道:“公子,此人就是纂去唐祚的朱全忠!”
  “朱全忠”高天弘大出意料的惊道:“就是那位更名为晃,纂唐祚都洛阳的后梁太祖吗?
  “正是这名乱臣贼子!”方元忠笑道:“朱全忠以徒杀师,自然就干得出以臣杀君之事了!
  “昆仑神姥”一叹道:“方大哥,这真是意外得很………”
  高天弘笑道:“朱全忠起初不过是黄巢手下的一员武将,黄巢造反失败,摇身一变而为宣武节度使,此其时也,可谓功在国家……”
  “功在国家?”柳春迎一怔道:“这种杀师杀君之徒,还会功在国家?”
  高天弘笑道:“朱全忠降于唐室,兵威彪炳,当时唐室诸帝,均为宦官所操纵,诛帝废立之事,朝不保夕,时昭帝即位以后,英明干练,一心以消除宦官之祸为志,终于,密调宣武节度使朱全忠大兵入驻长安,而尽诛宦官,朱全忠亦因此而进爵梁王……”
  柳春迎笑道:“公子果然才高八斗,数历代兴衰,如道家珍!”
  高天弘笑道:“柳女侠过奖了!”
  话音一顿,又道:“其实,昭帝实是引狼入室,朱全忠豪杰行为,豺狼其心,入得长安,就逼昭帝迁都于洛阳,在新都之地,杀了昭帝……”
  “昆仑神姥”叹息道:“这等人竟能得势,真没天理!”
  方元忠大笑道:“五姑,到头来又如何?朱全忠死得更惨……”
  高天弘也失笑道:“方大哥说得不错,这不全忠并未善终!”
  “昆仑神姥”道:“是啊,他应了在铁冠道长面前所立誓言,死于几人之手……”
  高天弘点头道:“朱全忠杀君以后,另立哀帝‘柷’,并自为相国,颇有汉代霍光之风……”
  “比不得……”方元忠道:“公子,大将军霍光保全了汉室天下,朱全忠何许人也?他正好相反,亡了唐室天下,怎可与霍大骠骑相比?”
  高天弘笑道:“老哥哥太性急了,我只是说他立了哀帝,自领相国之事,颇似霍光昔日所为而已啊……”
  方元忠笑道:“不错,这倒有些儿像!”
  高天弘又道:“朱全忠立了哀帝不久,就废了哀帝自立为后梁太祖了!”
  方元忠道:“公子,这种人结束却死在自己儿子手中,宁非是天理昭昭,报应丝毫不爽吗?”
  高天弘点头一笑道:“朱全忠正是死于次子朱友圭之手,而且这后梁天下,也不旋踵就被李克用的儿子李存勖所灭了!”
  方元忠拍掌道:“正是!正是!”
  “昆仑神姥”长叹道:“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多的周折……”
  方元忠笑道:“所以我说铁冠道长当时并未能置朱全忠于死地啊!”
  “昆仑神姥”点头道:“以朱全忠的聪慧,可能他早已看穿了铁冠道长的心意了!”
  方元忠笑道:“不错,朱全忠正是看穿了铁冠道长的心意,提前下了毒手!”
  “真是令人心寒……”柳迎春摇头长叹道:“这等徒弟,还是不收为妙……”
  方元忠突然大笑道:“柳姑娘,你那师公婆娄子清夫妇结局,岂不也是很惨么?所以,武林人自称刀头舔血,确是语意深长……”
  柳迎春叹道:“方叔叔,娄芸芸心狠手辣,不下于那位朱全忠啊!”
  方元忠笑道:“生死固然有数,姑娘也不必自责……”
  语音一顿,又道:“这‘天龙九掌’你是否业已记下了?”
  高天弘笑道:“勉强记下了!”
  方元忠笑道:“还有两种,公子曾否看出?”
  高天弘微微一笑道:“一种是龙行身法,一种是龙须剑法吗?”
  “极乐仙童”大笑道:“公子,老奴在一入此厅,即对这九根玉柱大为疑心,千看万看,结果才看出是上古绝学‘广成三解’……”
  高天弘闻言一震,道:“这就是‘广成三解’吗?”
  方元忠笑道:“正是。”
  高天弘笑道:“广成子的武功,怎会留在黄陵之内?”
  方元忠太笑道:“公子,轩辕氏与广成子乃是至交啊……”
  “昆仑神姥”凌五姑笑道:“既是广成三解,那另外两种,必然是‘困龙九式’及‘游龙三剑’了!”
  方元忠笑道:“龙行身法即是‘困龙九式’,至于‘游龙三剑’,则是‘一三五’三根玉柱之上的龙须为主招,二、七两根为第一招的变化,四、八为第二招的变化,那六、九两根,则是第三招的变化……”
  “极乐仙童”话音略顿,又道:“公子,你是否已经看清这‘游龙三剑’,威力之大,不在老主人所传的‘梵天十剑’之下吧!”
  高天弘迅速的游走一遍,笑道:“这三剑变化之多,真可谓夺造化之奇,参天地之妙悟……”
  方元忠望着高天弘一笑道:“公子,你已获得其中神髓了!”
  高天弘心智敏慧已极虽只倾刻之间,但已把这“广成三解”的基本各式,牢牢记在心头!
  他立即笑道:“方大哥,这‘广成三解’我只能记下了基本几式而已,若要得到其中真髓,恐怕,非得三年五载不可呢……”
  “极乐仙童”方元忠呵呵大笑道:“公子,你只要记下其中基本变化,稍加时日,就可以运用由心了!”
  “昆仑神姥”这时笑道:“公子,老身恭祝公子再传广成绝学,将来扫荡群魔之日,必可不费吹灰之力而竟数倍之功了!”
  高天弘逊谢笑道:“姥姥,将来还得仗姥姥与方大哥呢……”
  柳春迎妙目一转,笑道:“公子是否先去‘芸香宫’查探丐帮长老之事,回头再来此间,稍作盘恒,以竟参详‘广成三解’武功!”
  高天弘闻言惊道:“不敢!不敢!高某这等打扰柳女侠,已是大感不安了……”
  “极乐仙童”方元忠笑道:“姑娘,公子只怕已无时间来此参详了,到是‘芸香宫’之行,最好能早一些动身为是!”
  柳迎春嫣然笑道:“如此只怪侄女居处局促,难以留得高公子大驾了!”
  话音一顿,笑向高天弘道:“公子,贱妾这就命娟儿带路前往!”
  名唤娟儿的素衣少女含泪应声,当向厅旁右侧的小门行去!
  于是一行五人便鱼贯随在娟儿身后,进入那道小…的侧门!
  踏入侧门,眼光所及光景顿变!
  好一个“黄帝陵寝”,构造之精,建筑之伟,不身入其中,实难想见其概略!
  原来这大厅虽大,但较诸侧门之外的殿堂,台阁之大,直如小巫见大巫!
  一眼望去,是一片连绵不断的台楼阁榭,中间还夹立着很多雄伟的巨殿……
  每间房舍,每一台阁,无不极尽雕刻之美,也无不极尽古朴纯雅之致!
  而且,在每一间石室之内,都矗立着昔年殉葬的甲胃武士,持戈而立,或是捧箭而坐……
  千百年来他们虽已死去甚久,但依然栩栩如生,尸未倒,骨未腐,想见当年殉葬之时,那一股精诚之气,历久而弥新!
  高天弘目光所及,不禁心中大与幽石之叹!
  同时,他为柳迎春终日与古人相对,死尸为伍,深感惶无!
  更令高天弘不明的是,那个被柳迎春用来见客的大厅,不过是这陵寝之中极不受重视的一间偏房而已,为什么她竟选择此间,而舍却那许多大殿于不用?
  寻念及此,不禁脱口笑道:“柳姑娘,这陵寝之中,各处皆精,无地不美,而姑娘居处,的那几间,颇似陵寝中最不精美之地呢!”
  柳春迎闻言,自是业已想出高天弘心中之意,不禁沉声叹道:“贱妾妄自占据陵寝作为居处之地,于心本已不安之极,轩辕圣地正殿各处,多是前古神灵殉葬之所,贱妾何敢再渎圣容?”
  高天弘听得双目神先一亮,笑道:“想不到柳女侠怀抱这等明阔胸襟与尊圣钦贤的志洁,高天弘委实钦佩无已!”
  柳迎春笑道:“公子不必抬举,贱妾尚有自知之明,古圣先贤能身入此陵,必是有志之士,非大忠,即大孝,贱妾何许人也?怎能狂大若是呢?”
  高天弘笑道:“柳女侠越这等说法,到越显得柳女侠这份心怀,足可比美前人,不会稍逊,而今生今世之人,惭愧万分了……”
  这所偏殿,供奉一位肉身坐化的身着重甲,手持石斧的大将军!
  此刻,柳迎春突然快步向前,走到那位猛将前的石案之侧,笑道:“秘道入口,就在这石案之旁,高公子与两位前辈,请随贱妾入内吧!”
  说罢,一按石案之上的右侧石刻古掣,一阵“轧……轧……”之声过后,那石案右边,突现一道地道的进出门户!
  柳迎春娇躯一俯,便姗姗举步入内!
  昆仑神姥一拉凌袅袅,跟在柳迎春身后入地道!娟儿在凌袅袅身后,最后才是方元忠、高天弘。
  这条地道,修建得极为精致!
  没有石级,但却不陡!
  一色七尺多长的青石,斜斜地向下铺出!
  入得地道以后,便可发现,这地方高度像只丈许,宽度也只有丈许,但里面的空气极为清新,而且两壁之上,也每隔丈许,即悬有明珠一颗,照得其中亮如白昼!
  高天弘边走边看,心中不禁连连暗叹,昔日建造此陵之人,真可谓为宇内第一巧匠而无愧!
  但是,他却未曾留下他的姓名!
  “极乐仙童”方元忠与高天弘所想的,则有些不同,他越深入,则越发奇怪!
  因为整个陵寝中,并未见到丝毫什么机关埋伏!足见当年“九幽冥帝”娄子清之言,未免有欺人之嫌!
  方元忠暗自失笑,自己被娄子清骗了这么久而不自知,如果娄子清仍然活在世间,必然要找他问个明白!
  可惜,这老儿竟被自己的女儿女婿给毒死了!
  寻思及此,方元忠不禁摇头暗叹忖道:“这可能是娄子清当年杀孽太多,才会有此报应……”
  五里长的地道在这批高人脚下,眨眨眼就已走完!
  此刻,地势忽然斜斜向上伸去。
  柳迎春身形一转,回头笑道:“姥姥,芸香宫已在我等上面了,晚辈前去开启秘门,请姥姥在晚辈身旁暂为护卫如何?”
  昆仑神姥笑道:“老身理应效劳,姑娘请……”
  柳迎春感激的笑了一笑,快步抢前,在离开那地道尽头约莫十丈远近之处,陡地停下身来,回头低声道:“姥姥,秘门开启之后,如果上面有人,请姥姥立即杀之灭口!”
  “昆仑神姥”笑道:“姑娘放心,老身决不辱命!”
  柳迎春笑道:“有劳前辈!”
  说罢,突地皎腕倏伸,在右侧一面花纹略现白色的长宽各有三尺的方石之上,轻轻一按!
  顿时,那方石壁,陡地陷进一尺!
  远处,那道地的尽头,突然无声无色的裂开一道三尺门户!
  昆仑神姥此时不仅目光如电,而且身形亦如电,疾逾飘风般,向那开启的秘门奔去!
  身形晃得一晃,已然失去人影!
  柳迎春看得心中大为敬佩!
  仅看此老身形之快,即可知此老功力之高,委实是绝代奇人!
  这时方元忠与高天弘已快步而来!”
  高天弘目光一转,发现昆仑神姥已经出了秘道暗门,忙低声向“极乐仙童”方元忠喝道:“方大哥快去接应神姥,以免有失!”
  “极乐仙童”摇头一笑道:“不必,天下尚无伤得了神姥之人……”
  方元忠话音未已,自那秘道入口,已传来“昆仑神姥”一声怒喝!
  这声怒喝,惊得方元忠双目暴睁,一声怪啸,身兆疾射而去!
  高天弘剑眉一轩,也自跟踪赶去!
  出得秘道暗门,高天弘楞了一楞……
  敢情这道秘门通往之地,乃是芸香宫中的“沉香阁”!
  不过,并不是在“沉香阁”的中间,而是在“沉香阁”外,那片石林之中第七根石林之中!
  此时,“昆仑神姥”正挥动那根龙头拐杖,与一位年约五旬上下,方面大耳,气势威猛的高大和尚,缠在一起!
  “极乐仙童”方元忠则负手在旁,含笑而立!
  高天弘看得剑眉轩动不已!
  这“芸香宫”何来和尚?
  而且这和尚武功之高,更是大出高天弘意料之外,以“昆仑神姥”的武功,这位大和尚能够支持三十招不败,实已骇人听闻!
  这时,方元忠突然怒喝一声道:“想不到少林门中,竟然出了叛徒……”
  那位本已逐渐落入下风的大和尚,闻言不禁惊得一怔!手中百斤禅杖,立即一缓……
  “昆仑神姥”睹状,闪电般一撩龙头拐杖,使那位大和尚的重达百斤的拐杖,撩向一旁,左手隔空一指,轻点和尚“期门”大穴!
  和尚陡感混身一震,手中禅杖已脱出坠地!
  他那高大的身躯,也刹那变得软绵绵,无可用力……
  “昆仑神姥”冷冷一笑道:“少林‘罗汉杖’法,原来也不过尔尔,真是盛名累人……”
  高天弘闻言,心中一动,暗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和尚能够在三十招内,不曾落败呢!”
  高天弘从“昆仑神姥”这声冷笑之中,业已发觉,昆仑神姥是使杖的高手,遇到了闻名天下的少林“罗汉杖”法,难免见猎心喜,想见试一下对方杖法的精妙所在,所以才会故意不下煞手……
  高天弘寻思未竟,方元忠已走到那和尚身前喝道:“和尚,你是少林门中那一位门下?”
  那大和尚眉头一聚,看了方元忠一眼,心道:“你这黄毛未褪的乳子,竟敢对老衲这等无礼,我理你作甚……”
  这和尚心作此想,自是不曾回答方元忠所问!
  方元忠勃然大怒,喝道:“天皓老秃头见了老夫,尚要叩拜,你是天皓何人?竟敢这等忤逆不肖?”
  高大和尚听得怔了半晌,方始长叹一声道:“小施主,你的师门可否见告?”
  方元忠冷笑一声道:“秃头,老夫的师门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只怕当今武林之中,已经没有一人可以知道了!”
  方元忠话音一顿又道:“小和尚,你是天皓的徒儿吗?”
  和尚似是不得不相信方元忠之言,点头道:“老衲是天皓门下大灵……”
  方元忠喝道:“这座‘芸香宫’向无男人在内,你身为出家人,六根清净,为何跑到脂粉国中,替人效劳了?”
  大灵和尚闻言,似是大为惭愧的低声叹息道:“小施主问得好,可惜……迟了……”
  “迟什么?”
  方元忠怒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出家也有几十年了,连这点道理都没想过,你怎能算得佛祖弟子?”
  大灵和尚叹息道:“大灵实有此心,但却身无此力,苦海纵然有边,大灵也已无力回头了……”
  “孽障!”方元忠不肖的喝道:“既然如此,何不乾脆落发还俗?免得少林丢脸!”
  大灵和尚闻言,突然双目之中,现出泪光!良久,方始低声道:“小施主,老僧何曾不有此心?……”
  方元忠怒道:“既有此心,为何不作?”
  大灵和尚突然哭着说道:“佛祖慈悲,弟子何能背叛……”
  “混帐!简直混帐!”
  方元忠气得跺足道:“你根本就已经有了背叛之实,居然口中还说何能背叛!岂不是混天下之大帐吗?天皓秃头有了像你这种弟子,简直是一世之羞,三生不复……”
  大灵和尚陡地混身大震,叫:“不!不!小施主,老夫恩师没有罪孽……”
  方元忠冷笑道:“你既种因,天皓就得食果,即使像你这等孽徒自死以谢师门,天皓秃头,也少不了多受百年果报!”
  大灵和尚只听得毛骨悚然,泪如雨下!
  他因为一直陷身花业,乐不思蜀,虽然在嵩山论剑之时,并未回寺,否则,他早已知道方元忠和眼前诸人的来历他此刻虽悔恨无已,可是,真如他自己所说迟了!陷溺已深,无望自拔!
  而且,更为恶毒的是,他一旦离此间,必得毒发而死!
  痴情香妃的手段之毒,使得他越想越感绝望悲伤!
  “死了吧……”
  可是,死又能解决什么?
  因果循环,死又岂是解脱?
  终于,他放声嚎哭!
  这等高大威猛的老和尚,竟然嚎啕大哭,真是人间奇闻!
  也可以说是人间惨剧……
  此情此景,只看得在场的人,无不摇头长叹,沉痛不止,一个失足之恨,真是关系太大了!
  “极乐仙童”方元忠的怒意,也逐渐消失了!
  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怜悯之色!
  “大灵,但愿你长保此心,佛祖定可谅解于你……”
  方元忠语音一沉,顿了一顿又道:“但愿你早日脱离此地才是!”
  大灵和尚似是无限的感激的看了方元忠一眼,泣道:“小施主,老衲有生之幸,定当永生凡间,忏此罪孽……”
  突然昆仑神姥大步上,沉声道:“小和尚,老身解开你的穴道,去留之间,由你选择了!
  说罢,举手一拂,解开了大灵穴道!
  大灵穴道一解,立即双手合十道:“大灵多谢老施主成全!”
  话音一落,又向方元忠合十道:“小施主,老衲这就返回少林,纵然要死,老衲也得死在佛祖之前……”
  话音未已,身影业已展动,眨眼之间,消失在石林之中!
  方元忠摇头叹道:“这和尚能够如此大澈大悟,必然后福无穷……”
  高天弘闻言,长叹道:“方大哥,看来这‘芸香宫’乃是藏污衲垢之地呢!
  方元忠冷笑道:“老奴要以娄子清的女儿的血,洗尽此间污垢!”
  高天弘慨然应声道:“方大哥之言,高天弘衷心同感!”
  话音至此一停,沉吟半晌道:“方大哥,这儿除了少林弟子,是否尚有别派人物被陷其中?”
  方元忠冷笑道:“连和尚都逃不过去,何况别人?公子,我们尽力而为吧……”
  “昆仑神姥”插口道:“能救则救,不能救的就算替他们师门整顿门规,或一杀了之,或者废去一身武功,且看其人心性行事吧!”
  “对!”高天弘朗声道:“就依姥姥之言!”
  他突然身形一转,向柳迎春说道:“柳女侠,烦请娟儿先引我们去那位鬼丐隐身之处如何?
  柳迎春笑道:“公子吩咐,贱妾自当从命!”
  说着,向娟儿低声道:“娟儿,‘浴香楼’何在?”
  娟儿扬手一指那池畔石楼道:“那儿就是。”
  柳迎春轻喝一声道:“带路前去……”
  娟儿莲步迅移,自石林之中,穿花般旋回走去,口中说道:“请主母随在娟儿身后,以免陷入石林迷阵!”
  柳迎春柳眉一竖,笑道:“走吧!这小小迷阵,尚还难不倒我!”
  身形一闪,果然快逾飞马般,反而变成了引路之人!
  高天弘在上次来此之时,即已看出石林之中,乃是一座五行的迷阵,不过,他深通奇门遁甲,此时自是未曾放在眼下,发觉柳迎春也能行险境如履平地,心中大为感慨,暗道:“武林之中,不弱于自己之人,还真不少……”
  寻思之间,众人均已举步随着柳迎春走去!
  高天弘向来不喜炫露,自然也就不言不语,默默相随!
  四五十丈离距,兜了三圈左右,方始到达!
  看在众人眼中,无不感觉此楼建筑之美,不亚于皇帝正寝。
  小小石楼虽仅三层之上均因雕刻之精和外观之美,而显得无比玲珑,无比的雄伟……
  此时,自那每层的窗户之内,均露出一缕柔和的淡红色灯光!
  而且,隐约之中,有着笙歌笑语的喧哗!
  奇怪的,是楼下入门之处,反到无人!
  一颗明亮的珍珠,高悬第一层入门之处,照得楼里楼外,明亮的如同映雪夜行,光华耀目!
  柳迎春正站在入门之处,与娟儿附耳细语!
  高天弘本想凝功窃听,但忽觉此举大大使自己变成了机诈疑心之人,而止住了这个念头!
  他仅是目光一转,注视着两人举动!
  此刻娟儿正用手向门内左则地下一指!
  柳迎春却随着这一指,而露出恍然神态,颔首点头!
  高天弘看得微微一笑,大步走了过去。
  他行至柳迎春身侧,低声问道:“就是在这地下室……”
  柳迎春虽然年近四十,但望去只如二十二三,风仪高华,气质郁丽,高天弘这一近身相询,顿感鼻中飞入了一股异香,几使他心神一荡!
  高天弘骇然一惊,连忙此住话音。
  柳迎春根本未曾及此,闻言回眸一笑道:“正是,入室门径,就在左边的第二间之内……”
  高天弘目睹柳迎春这回眸一笑,直似牡丹放艳。低语之间,吐气如兰,又不禁心神为之一荡!
  他深怕自己失态,被对方看破,俊面发赧,连忙支吾道:“待在下打个头阵吧!……”说着,闪身向那左间走去。
  柳迎春突然一伸皓腕,拦在高天弘胸前道:“公子,这间地下室的门户,还得娟儿开启呢……”
  柳迎春突然住口不再说下去了。那伸出的皓腕,也闪电般缩了回来!
  因为她陡地发觉高天弘目光有异!
  他竟然呆呆地瞧着自己那露出黄衫之外的雪白皓腕,双目发直,顿时,她粉面生春,连忙缩回手臂……不过,她没有责怪高天弘。
  对方是个血气方刚,从未近过女色的少年啊!
  所以,在收回皓腕之后,依然嫣然一笑,又道:“公子,且待娟儿开启门户之后,再行由贱妾领路吧!”
  高天弘在对方收回皓腕之后,已然心灵暗生警兆!倏地俊面如烧的退了一步!
  恰好柳迎春话音这时出口,使他不曾受窘!
  高天弘闻言,爽然失笑道:“在下听从柳女侠之言就是……”
  娟儿这时已向左边第二间石门走了过去!柳迎春恐怕娟儿有失,自然紧紧相随……
  高天弘鉴于自己两度失态,再也不敢跟在柳迎春身后了。
  他静静的站在楼门入口之处暗自在凝功调息。
  “昆仑神姥”与凌袅袅,快步同时和方元忠赶了过去。
  方元忠在走到那间门口,突然发现高天弘没有跟来,便也不再进去,闪身退到高天弘一旁。
  高天弘笑了一笑道:“方大哥,让他们先进去,我们在此为他们守望一下!”
  方元忠笑道:“公子设想的真周到。楼上如果有人下来,此地如果无人,到真可能让对方在暗中得了先机呢!”
  高天弘听得暗暗道:“惭愧!”
  但是,他却应声低笑道:“方大哥,除了痴情香妃本人,任何人下楼而来,均可格杀勿论!”
  方元忠点头道:“成,公子,老奴这一点准做得到!”
  接着又道:“不过,倘若是各大门派之人呢?”
  高天弘笑道:“若是各大门派,那就点他哑穴如何?”
  “对!”方元忠点头道:“老奴也作此想。对于这些朋友,至少不可不教而诛……”
  忽然,方元忠话声一顿,低道:“公子,生意来了!”
  高天弘笑道:“方大哥,看你的了。”
  方元忠点头一笑,目光射向那通往二楼的巨大石梯。
  在那石梯第七级之处,此时已现出两条人影!
  这两人乃是一男一女!
  男的是一位二十左右的惨缘少年,一身武士劲装,不但不曾使他显得更为英俊,反到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女的一身鲜红色衣裙。远远望去,恰似一团烈火!
  一头乌黑浓软的长发,散披在两肩之上。娇艳如花的眸子,那双水汪汪的粉面,转动之间,足有勾魂夺魄之能。
  这两人一路打情骂俏,走下楼来!
  甚至连发现了高天弘主仆,也不惊奇,看都不看一眼,依然勾肩搭背,淫笑连连的一副旁若无人之态!
  高天弘只看得剑眉大皱……
  “极乐仙童”方元忠目睹两人这般形态,早已怒火中烧,恨不得一掌一个,将这双狗男女击成齑粉!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他发觉这双男女视自己等站在“浴香楼”之入口处,脸上丝毫未有现惊异之色而暗感奇怪!
  难到这“芸香宫”中之人,已然知道自己等人偷入此间了?
  抑或他们早已有备,认为自己等人已成瓮中鳖?甚至……方元忠寻思暗道:“这双狗男女不是本宫之人吗?”
  转念至此,“极乐仙童”不尽忍住了满腔怒火?暂不发作。他要问清楚这双男女的来历。他相信,以这等邪恶淫荡之徒,不可能挤身一流高手。
  因而,他自己一旦出手,对方必将应声而倒!
  此刻,那双男女已缓缓的走到“极乐仙童”身侧,他们似乎漫不经心,却只是略现诧异的看了高天弘主仆两人一眼,竟自转身向右侧的一列房间走去。
  “站住!”“极乐仙童”方元忠发觉这双男女只顾赶去寻欢作乐,连正眼也未瞧自己等人一眼,便转身而去,顿时怒声喝阻!
  这双男女被方元忠这声暴喝弄得一怔!
  那红衣女人一拉同伴,缓缓走了过来。
  她那媚眼之内,露出惊讶之色,笑道:“小兄弟,你是呼叫我们么?”
  方元忠没好气的喝道:“这儿还有谁来?不是叫你们叫谁?”
  红衣少女摇头道:“小兄弟好大的火气……”
  方元忠冷笑道:“老夫遇到鲜廉寡耻之人,一向火气极大!”
  “你,小兄弟……”那红衣少女突然微嗔道:“你怎可出口伤人啊?小兄弟,你在本宫多久了?难到还不知道宫中规矩吗?这种千金一刻的春宵,你岂可扰人清兴?”
  红衣少女话音一落,方元忠接口道:“老夫扰了你们清兴了吗?哈……哈……”他陡地哈哈一笑又道:“你们这种狗打架屁骨咬屁骨的勾当,也算得上清兴吗?”
  方元忠话未说完,那位一直斜搂着红衣少女小蛮腰,满脸淫弘的青衣惨缘少年,突然震怒,暴喝一声道:“小狗,你是不是宫中之人?对本公子这等放肆,可知被‘痴情香妃’知道之后,将要受到何等毒刑吗?”
  “极乐仙童”笑道:“你竟口称公子,不晓得你爹是谁?大概做了太多孽了吧,才会生出像你这种鲜廉寡耻的后代。”
  青衣少年闻言,气得嘿嘿笑道:“本公子乃是形意门掌门人,号种‘绵掌无敌’郑坤大爷的二公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郑孝辉是也!小狗,你怕不怕?”
  高天弘听得这青衣少年之言,不禁暗自长叹。
  形意门掌门人“绵掌无敌”郑坤,自己在嵩山论剑大会之上,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不失是位有道长者,想不到养下的儿子,却是不大争气,甚至连说话都说得重复不通。”
  “极乐仙童”闻言,却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竟是郑坤的儿子啊,郑坤一生到处都没干过什么缺德事,怎会有你这种没出息的儿子呢?”
  这话在方元忠说来,以郑坤的年纪,确实只能是自己的后生晚辈,叫他声小王八蛋并不为过。
  可是,在对方听来则大为不然。
  方元忠的外貌,只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幼童,口口声声老夫,已经使人刺耳不已。再加上对年过六旬“绵掌无敌”郑坤,口称小王八蛋,岂非侮辱对方已到极点,而令人无法忍受了吗?
  因此,郑孝辉不容“极乐童仙”再说下去,露喝一声,松开搂在红衣少女腰际的右手,扬掌便向“极乐仙童”拍去。
  同时,口中骂道:“小畜牲,你找死,拚着身受‘香妃’之骂,本公子今天也不能放过你这小畜牲话在人世………”
  一股阴柔劲道,直袭方元忠的胸前“华盖穴”而来!
  这郑孝辉虽因酒色不戒,而掏虚了身体,但他得自家传的“绵掌”到也有了八成火候!
  如果以郑孝辉在“绵掌”之上的成就,去对付武林之中一般豪客,至少可以打个平手之局!
  可是,遇到了这位武林奇人,这一掌连给方元忠吊拍痒处,恐怕都还要嫌他使的劲道不够呢!
  方元忠面含冷笑,纹风不动的实受了郑孝辉一掌!
  在郑孝辉而言这一掌已用上了十成真力,对方就是能够接得下来,但也少不得已受到重伤!
  因为他以为方元忠不过是一位十四五岁的童子而已!
  不料自己这一掌击在童子的身上,居然竟似泥牛如海,毫无反应!
  不禁惊得郑孝辉连退两步!
  方元忠冷笑之中,低声道:“小子,连你老子那自称独步武林,可以击石如粉的‘绵掌’,老夫眼中也只能捏捏苍蝇,你小子这两手三脚猫的玩艺,算得个屁!”
  突然此老手臂一挥,又道:“别跑,小子,乖乖的站一会吧!”
  “极乐仙童”举手之间,已然隔空点了郑孝辉的三处大穴!
  郑孝辉惊愕之下,本已生了遁脱之心,此刻方元忠“隔空打穴”的一扫之下,到是颇为听话的,怔呆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江衣少女在旁只看得衣容失色,媚躯发抖!
  逃?逃不了!
  逃?连郑孝辉都在对方举手之间,便已被制,何况自己?
  刹那之间,红衣少女已没了主意!
  “极乐仙童”方元忠目光一转,怒向红衣少女喝道:“丫头,你是本宫之人?”
  红衣少女颤声摇头道:“不是……晚辈……乃是……华……山门下……的……萧明明……”
  方元忠听得心中一震!
  极想不到华山门下的女弟子,竟会身陷这个下流所在!
  那双细眉一皱,怪眼一翻,沉声喝道:“你这等辱没门风的行为,侯天虹知道吗?”
  方元忠口中的侯天弘,乃是现任“华山”一派的掌门。武林之中,称为“白衣神剑”!
  萧明明颤声道:“掌门师叔……不……知……道……”
  方元忠冷笑道:“丫头,你真是干得好事……”
  此老话音一顿,突然长叹一声道:“老夫看在侯天虹有一面之缘。今日代他清理一下门户。萧丫头,你说你这等行为,在本派之中要犯下何等重罪?”
  萧明明闻言,真吓得花容惨变,泪落如珠的哭道:“我……我……犯了……十……杀之罪……”
  方元忠冷笑道:“十杀之罪吗?可惜老夫不愿杀人!”
  萧明明哭泣之时,只道自己必是百死无一生的希望了!
  此时陡听“极乐仙童”方元忠这句“不愿杀人”之言,顿时升起一线希望,大兴求生之念!
  她芳心电转,忽然扑地拜倒,哭道:“我知……罪……但求你……从轻……发落……”
  “极乐仙童”冷笑道:“像你这等人,色胆包天,居然也会害怕吗?”
  萧明明伏地哀泣道:“晚……辈……知……知罪……”
  她此刻可不敢看轻方元忠了!
  她从方元忠的口气之中,听出对方与自己掌门师叔极为熟络,为了求生,她居然口口声声称呼方元忠为前辈!
  这在她看来,自己比对方年纪大,这等抬举的尊称对方,必能获得对方的喜悦,而轻饶自己。
  萧明明这等想法,本也不错,而且是合情合理的!
  “极乐仙童”方元忠焉能不知道这丫头心意?
  但他一生最恨的,就是荡淫之流的人物!
  故而,他冷冷的看了脚下的萧明明一眼,喝道:“老夫说过不愿杀人,自可贷你一死……”
  萧明明就盼着方元忠这句话,闻言连说道:“谢谢前辈??”
  方元忠双目一翻道:“这么轻易吗?办不到!”
  语音一变,嘿嘿一笑道:“老夫要废去你的一身武功,看你还敢在武林之中招蜂引蝶,不知羞耻为何物!”
  萧明明听到此处,不禁急得大哭失声!
  “哭什么?”方元忠怒道:“你如果不愿废去武功,那就免不了一死……”
  萧明明连哭带叫道:“前辈说过贷我一死。”
  方元态听得暗自摇头长叹一声道:“好一个无耻的女人!”
  但口中却冷冷喝道:“老夫只不过不愿杀人才会贷你一死,但老夫如果自己不动手杀你,那又另当别论!”
  “不!不!”萧明明忽然尖叫道:“你老说话怎可言而无信……”
  “极乐仙童”方元忠冷笑道:‘你愿意废去武功了
  萧明明哭着摇头道:“也不……”
  方元忠呵呵一笑道:“你倒想得真是如意,既不愿死,又不愿废去武功,老夫又如何代你师门清理门户哩?
  高天弘此时听得暗笑不已!他知道老哥哥又在寻开心了!
  但他却不知道老哥哥究竟怎样来处罚此女……
  萧明明此时再度叫道:“你老……饶我……第一次………”
  “第一次?”方元忠失声笑道:“你要是第一次,老夫倒可以饶得你过……”
  萧明明闻言大喜过望,连忙露出一片痛苦做作之情,哭道:“晚辈……真……是第……一次……不信的……话……你……老……可以当场……检……查……”
  此女说到此处,突然双手摸向小腹,失声叫道:“哎……哟……痛死我……了……”
  高天弘目睹红衣少女这番做作,不禁气得脸色发清,剑眉紧锁,倏地掉头他顾。
  “极乐仙童”方元忠则看得心中连骂道:“无耻!”
  口中一迭连声的冷冷喝道:“不要脸!丫头,老夫如何可以检查?你……”
  话音未已,萧明明突地缓缓地含泪而起,低声道:“你老既是前辈,看看晚辈的身体又有何碍……”
  “啐!”方元忠只听得吐出一口浓痰!
  他似是要把这听进去的肮脏话,一下子吐得乾净!萧明明被此老“啐!”得一怔,故作不解道:“你老要看,要检查,晚辈这就遵命啊……哎……哟……痛……杀……人……”说着,藉着弯腰捧腹,大有一解罗襦之势……
  方元忠小眼一瞪厉声喝道:“不许你脱……”
  但是,萧明明却粉面生春,低头笑道:“晚辈要你相信啊……”一双纤手,竟然真个解开了罗裙……
  这一来,反把方元忠捉狭急了!
  突地屈指一弹,点了萧明明两臂“曲池穴”,阻止了他那当众脱衣的表演!
  同时,脱口怒道:“老夫是何许人物?你竟敢想用肉身来混乱老夫心目,丫头,就冲着你这份大胆妄为,就该处死……”
  “我不……”萧明明虽然双手受制,但仍能说话,闻言放声哭道:“我不……要……”
  “不要死!哼!”方元忠冷笑道:“丫头,你早该想到这点就好了!”
  萧明明似是已知对方狠下了心肠,自己哀求,已告无用,不禁异想天开,妄图仍用女人唯一本钱来勾动对方……
  只听他含着泪,淫荡无比的格格笑道:“小兄弟,你年纪比我轻,大概还没尝过人生的甜梦吧!你要是不杀我,姐姐把这一身,让你享受一辈子可好……”
  高天弘远远听得暗骂道:“真正下流……”
  “极乐仙童”听得却是失笑不止道:“好啊!丫头,老夫想不到你竟然这等无耻之至。”
  萧明明忽然截断方元忠话音,轻声道:“小兄弟,其中乐趣,委实是欲仙欲死啊!姐姐功夫之高,可以叫你像伏身云端,不费半分气力呢……”
  方元忠想不到此女越说越不像话,顿时大喝一声道:“住口!你若再敢说话,老夫拚受破戒之讥,也要杀人了!”怕死!终是人的最大弱点!
  萧明明被方元忠这句话吓得果真噤若寒蝉!
  方元忠目光微转,哈哈一笑道:“老夫最恨无耻之徒,你这丫头可谓集天下无耻于一身,老夫得寻个刽子手,代替老夫开刀……”
  话音略顿,忽然一挥手,向那少年郑孝辉喝道:“过来!”
  郑孝辉闻言,眉头一皱,心想已三处要穴被制,怎能走过去?这小子岂不是诚心作贱人……转念至此,突然间自己穴道,不知何时竟然解开了!
  这个小小童子适才一挥手,制住自己三处穴道,难到这一挥手之间,又能立即解了自己三处穴道吗?解穴之法,怎会只要一挥手就成?
  尽管郑孝辉无限怀疑,但穴道已解却是事实!
  不由得他不相信这位小小童子身具绝世武功了!
  因之,对于这位小小童子的一声招唤,也就不敢不从!
  郑孝辉迅快的走到方元忠身前,抱拳一揖道:“小兄弟呼唤在上,有何吩……”
  方元忠冷冷一笑心:“有劳阁下一事,阁下可肯帮个忙?”
  郑孝辉闻言一犹豫方始应道:“不知小兄弟要在下作甚?不知在下能不能干得了……”
  方元忠插口笑道:“干得了!容易之至!”
  郑孝辉低声道:“小兄弟请说!”
  方元忠哈哈大笑,指着萧明明道:“替老夫宰了她!”
  方元忠此言一出,郑孝辉骇异的混身大震!
  “这……这……”他已经话不成声了!
  一旁,高天弘却听得心中暗笑不已的忖道:“这位老哥哥果然有几手板眼……”
  方元忠面对那惊骇过甚的郑孝辉依然大笑道:“如何?这丫头双手被制,杀之易如反掌吧!”
  郑孝辉看了看那位正以可怜的眼光,看向自己的萧明明一眼,嗫嗫嚅嚅的向方元忠一摇头,说道:“在下……无……法……下……手。”
  “没出息!”方元忠笑道:“小子,如果你自己想活命的话,就照老夫的话去做!否则,你小子这条命只怕也得一并赔上!”
  郑孝辉听得心中狂跳不已!
  看来,对方之言,并不虚假!自己武功,跟对方一比,差了也不知多远,倘若对方一怒之下,真个破了杀戒,则连自己也将是死路一条!
  杀了她吗?郑孝辉回头望向萧明明时,又不禁暗暗摇头!
  萧明明此时已由痛哭变成了低泣!
  那晶莹泪珠,正顺着白里泛红的香腮流落……
  那张樱桃小口一张一翕,依然撩人……
  突然,他心神一荡!
  他想起了那许多旖旎的春宵……
  萧明明那玉脂般的胴体……
  她那高高的,鼓鼓的,仿佛要挣破衣衫而出的雪白酥胸……
  她那圆润洁净的大腿……
  她那隐含着无限妙机的神秘丘壑地带……
  她那摆动着像大海波涛的臀浪……
  她那香气迷人的小口……柔舌……
  还有……她那梦一般的呻吟……
  郑孝辉的心神迷糊了!
  他的眼中,萧明明仿佛正一丝不挂的斜卧香榻,玉体横陈……
  又仿佛正张开了玉臂,玉腿,迎接自己……
  蓦地,郑孝嘉双臂一震,猛地扑向萧明明!
  可是,当他双手触及萧明明两臂的刹那……
  萧明明陡地发出一声尖叫!
  一瞬之间,萧明明混身抖动不已!
  她那业已受制的一双粉臂,被郑孝辉双手一捏,只疼得如剜骨剖心一般的撤入心脾……
  她这样尖叫,却也叫回了郑孝辉失去的灵魂!
  郑孝辉一楞之下,连忙松手后退!
  双目炯炯的仍然露出情恣欲渴的情态!不过,转之适才,已经是好得多了!
  “小子,你下不了手?”方元忠在喝问!
  郑孝辉闻言,神志如受雷砸的清醒过来!但他仍不忍下手,摇头道:“在下无法下手……”
  “好得很!”极乐仙童呵呵一笑道:“那就让老夫今天破一次戒吧……”说着,故意缓缓向两人逼近!萧明明闻言,粉面突如死灰!
  郑孝辉闻言则吓得一迭连声的道:“别……别忙……”
  “极乐仙童”止住前进之势,笑道:“怎么?你肯代劳了吗?”
  “这个……”郑孝辉沉吟半晌,道:“在下愿意代劳……”
  “你……好狠心……”郑孝辉话音未落,萧明明已尖叫骂道:“郑孝辉,你这个没良心的……”
  方元忠却呵呵笑道:“既肯代劳请即动手!”
  郑孝辉沉重的点了点头,转向萧明明道:“萧姐姐……请原谅小弟……”
  说着,右手已缓缓举起!萧明明此刻两隻杏眼,滚动着豆大泪珠,哀叫道:“弟弟……弟弟……你忍心得下吗?你……你……就不想想姐姐的好处吗?你……就……不想一想……姐……姐被你压得上气……不接下气……之时!……你……”
  萧明明这番连哭带诉,真似有莫大魔力,顿时把郑孝辉那隻业已凝功运劲,高高举起的右掌,哭得垂落下去!
  郑孝辉目中现出泪光,也失声泣道:“好姐姐……弟弟……永远……忘……不……了……”
  突然,郑孝辉一转身,向“极乐仙童”下跪道:“我……我……下……不了……手啊!”
  方元忠冷笑道:“你下不了手吗?”
  郑孝辉哭道:“请你……饶了我们吧!”
  方元忠冷笑道:“小子,你想死?”
  “不!”郑孝辉摇头哭道:“我不想死,没有人想死,我爹还在家中等我……”
  方元忠恨声道:“不要死,得去杀了她!”
  郑孝辉的哭声,突然止住了。
  他抬头看了看方元忠,摇了摇头,再度起身缓缓向萧明明行去!
  这回,他似是已下了决心!
  走到萧明明身前一尺外,便自站住不动!
  萧明明泣叫道:“弟……弟……弟……你饶了姐……姐……吧!你要是狠心杀……了姐……以后谁再陪你去……颠……”
  忽然,萧明明不哭了!因为,他发现郑孝辉竟然是紧闭双目,不曾睁眼!
  而且,他那右手已然举起……
  萧明明芳心一痛,想不到郑孝辉平日何等臣服于自己裙下,说得多么好听,可是,到了生死关头,却一切都成了谎言!
  她灰心已极,她更失望已极!于是,一股怨气,直冲胸际!
  她不禁破口大骂道:“郑孝辉,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骗了姑娘的身体,口口声声不愿同日生,但愿同日死,你而今怎么样了?你不是人,你是禽兽……你……我到今天才看清了你……我生不能削你之皮,郑孝辉,我死了也要吃你之肉……你……下手吧……姑娘会给你报应的……”
  郑孝辉为了求生,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萧明明咒骂,此刻已不再有效了!
  他咬紧牙龈,高举右手,倏地一拍而出……
  他仍然不忍睁眼!因为在他预料得到的,是萧明明必被自己这一拿,击得狂吼一声,口吐鲜血,震碎五脏而死!
  多少他们终有合体缘,所所不忍去看……
  实则,今日怪事未免太多!
  郑孝辉一掌击出却是斗“句未曾听到萧明明尖叫之声。
  一切是出奇的静
  他被这份沉静压!得忍不住双目一睁!
  突然,他呆了!
  萧明明没有死!
  萧明明的身前,正站了那位小小的童子!
  这童子瞪了一双小眼,正望着自己发出一声冷笑!
  郑孝辉大为不解,心道:“这小子准是鬼迷了,否则,他为何在一再逼迫自己出手之后,居然又救了萧明明一命?”
  转念及此,郑孝辉忍不住开口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方元忠闻言,翻眼怪笑道:“怎么回事?问你自己!”
  “我”郑孝辉诧异道:“这不是你叫我干的吗?”
  方元忠点头道:“不错!是老夫要你干的……”
  话音顿了一顿,此老忽然双眉一扬,小脑袋一阵乱晃道:“小子,你是个集天下无耻之尤的人!”
  郑孝辉怔怔的怒道:“你……出乎尔……反……乎尔……”
  方元忠冷笑道:“老夫出尔反尔吗?”
  郑孝辉应声道:“可不是,你要我杀她,又要救她?”
  方元忠冷笑一声:“小子,老夫是试试你的心也……”
  郑孝辉一听,不禁浑身冷汗直冒,这下子可完了!休说萧明明跟自己之间,就由爱成仇,只怕这个小子也不会放过自己了!这可是自找苦吃。
  方元忠的话音,此刻打断了郑孝辉的心念:“小子,为人讲究是信用!你身为七尺堂堂男子汉,想不到对女人说的没有一句兑现,可耻!可耻!”
  郑孝辉被方元忠骂得不敢吭声!
  萧明明得好卖乖,插口道“这种狼心狗肺之人,活在世上真是糟塌粮食……”
  方元忠小眼一翻,回头笑道;“你没资格说人,你跟他差不多!”
  萧明明惊得连忙住口,她知道自己如果再说下去,一旦不慎,就会把条自鬼门关前拾回来的小命,重新断送……
  方元忠目睹萧明明失色之态,呵呵一笑道:“老夫被你们耽搁太久了!而且……”
  他忽然仰头看了看石楼之上,又道:“这石楼之上,大概还有不少无耻之人,有待惩戒呢!
  一直未曾插手此事的高天弘,此时忽然笑道:“方大哥,这石楼上之人,怎么一个也不曾下楼呢?他耳听刚才楼上笑语喧哗,似是人数不少,可是,方元忠在楼下处理这双男女,时怒时笑之声,不会不传上楼去,为何竟然无人出来探看?”
  其实,这是因为高天弘不知道“芸香宫”之规矩!
  因为“痴情香妃”有心拢络武林人物在“芸香宫”的“浴香楼”,立有一条戒律,称为快活之律,任何在“浴香楼”中,绝对不许人管别人的事,即使那人已然发狂,也得出了“浴香楼”方可探视或伸手一管!
  所以,这楼下之事,楼上根本无人过问!
  同时,楼上之人,此刻全都正在快活,谁还有管别人之事的雅兴?
  高天弘话音一落,方元忠大笑答道:“公子,老奴又何尚不感到奇怪呢?对了,请问你这丫头一声,你在楼下这等大哭大叫,为何楼上无人探视?”
  萧明明那双媚眼在高天弘身上转来转去,闻言笑道:“那是因为此楼之中,订有一冬快活律···········”
  “快活律?”方元忠皱眉道:“好怪老称!”
  萧明明发现高天弘正在倾听自己说话,故作媚态的笑道:“这快活律乃是‘痴情香妃’给大家方便痛快而设;在这‘浴香楼’中,任何人不刺探人之事,如有违反,永远不许再入楼!”
  “哦?”高天弘失声道:“这倒意外得很!”
  萧明明媚笑一声又道:“这楼中要管之事,只有一男一女的自己两人痛快之事!这时楼上正是一双一双舒服着呢···········”
  高天弘闻言,俊面一红,怒道:“住口!”
  萧明明怔道:“公子,我可是实话实说···········”
  方元忠抢着在高天弘之前喝道:“我家公子要你住口,你竟敢再说话,胆子可真不小···········”
  高天弘也冷冷一笑道:“方大哥,速速解决他们吧!”
  方元忠点头一笑道:“老奴遵命!”
  说着,竟自向那位呆立不动的郑笑辉喝道:“滚吧!老夫不愿杀你污了双手!但你也别再在此宫逗留···········”
  郑孝辉作梦也想不到,小小童子竟然丝毫未曾伤及自己!闻言竟然连道谢之话都没说,就飞身奔出石楼!
  方元忠在郑孝辉走后,转身笑道:“丫头,该放你啦!”
  说着,拂开萧明明的穴道,喝道:“远离‘芸香宫’,去找你那弟弟去吧……”
  萧明明自然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不过,她却不忘向方元忠拜谢,更还骚媚入骨的向高天弘道别!
  临去,还狠狠的勾了高天弘一眼!
  高天弘容得此女身形已杳,不禁皱眉道:“方大哥,你怎把这对狗男女给放了?”
  方元忠笑道:“公子,放了他们最好啊!”
  高天弘闻言,心中一动,失笑道:“我明白了!方大哥是想以夷制夷吗?”
  方元忠笑道:“他们算不得入,自然算不得夷,以夷制制夷,是太抬举他们了,老奴这么处置,就是有心要让自以为恩受已极的狗男女,从此誓成死仇,一辈子变成狗咬狗………”
  “妙极!”高天弘大笑道:“方大哥,你大概早就想出这个办法了!”
  “极乐仙童”笑道:“不是!老奴是在要那‘形意门’掌门的没出息儿子去杀那淫妇之时,才想起这种方法,可以省得我们定下杀因之孽!”
  高天弘笑道:“杀因还是造了啊!不过,以杀制杀,也是佛门降魔之道??
  方元忠笑道:“公子此言,令老奴今后大大放心开开杀戒了……”
  高天弘也忍不住笑道:“方大哥,你若是大开杀戒,我就可以大饱眼福,一睹你老盖世武功了!”
  方元忠闻言,先是一怔,继而笑道:“公子取笑老奴了!”
  高天弘截住方元忠话音,笑道:“方大哥,我可不是取笑你啊!纵然你不承认武功高过于我,但是至少要承认经验多过我多多!”

  第九章 神姥仙后落圈套
  方元忠讪讪笑道:“公子,你使老奴难为情了!”
  顿了一顿,此老突然抓着小髻,笑道:“神姥他们去了半晌,怎么还不见出来?”
  高天弘皱眉笑道:“大概这楼下地室之中,设有什么消息埋伏呢,所以神姥和柳姑娘才会这久仍未寻得‘鬼丐’出来!”
  方元忠摇头道:“不对!公子,只怕另有岔事了!”
  高天弘惊道:“方大哥,我们也下去看看好吗?”
  方元忠点头道:“好!老奴带路……”
  语音未歇,举步便向左侧第二间石室行去!
  高天弘快步跟随!
  两人踏入这间石室以后,不禁眉头大皱!
  只见这石室之中,除了一桌一床,别无长物!
  而那道通往地下石室的秘门,却未曾开启!
  高天弘一叹道:“那道门户怎么关闭了呢?”
  方元忠失声道:“这怎么办……”
  突然,一声娇笑,自两人身后传来!
  高天弘、方元忠闻声大惊,倏地雷疾转身……
  蓦然间,高天弘主仆全呆了!
  娇声入耳,高天弘,方元忠全都惊得电疾转身!目光射向门口,两人同告一呆
  “芸香宫”的主人,“痴情香妃”娄芸芸,竟然椅门而立娇笑连连!
  “高公子,你回来得好快啊……”
  娄芸芸软语如珠格格笑道:“公子怎么不叫人通知娄芸芸一声呢?这不显得芸芸待慢贵宾了吗?”
  话音一落,姗姗连步轻移,走进石室之内!
  高天弘剑眉一皱,委实不愿答理此女之言,但势又不能不答,只好一笑道:“高某因为想起一事,所以赶了回来,不过此事并不重大,故而未敢随便惊动香妃劳驾……”
  芸芸娇笑道:“公子,你能回来,芸芸连迎接都来不及,怎会怕你打扰于芸芸呢?这间石室,不是待客之地,请随芸芸登楼一叙如何?”
  方元忠在旁听得心中暗自骂道:“好个小狐狸,真装得像……”高天弘却被娄芸芸的邀请,弄得大感为难!
  答应吗?绝不可能!拒绝吗?又有什么理由来推辞?
  高天弘沉思未定,“痴情香妃”已再度娇笑道:“公子,浴香楼上,早为公子安排了一席接风之筵,芸芸的四名黠慧弟子,已然盛装候驾……”
  “痴情香妃”话音至此,略为一顿,那双妙目之内,突然射出一缕神奇的光彩,望着高天弘,另含深意的一笑道:“公子,这间冷冷清清的石室,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高天弘闻言,剑眉紧皱,目光转向“极乐仙童”,求救般的高叫道:“方大哥,娄姑娘的这番盛意,委使使人为难……”
  “极乐仙童”方元忠本想跟高天弘开个玩笑,让高天弘独自随同“痴情香妃””娄芸芸走到楼上,一尝脂粉阵中的天香滋味……所以,娄芸芸现身之后,他一直含笑旁观!
  此时,耳听高天弘之言,不禁心中微微一震,暗道:“不行,这玩笑开不得,以娄芸芸这等心意,连自己的父母,均不惜置之于死地,如让公子陷身她的‘温柔陷井’之内,岂非是等于送羊入口了吗?
  “极乐仙童”念头转到此处,立即放弃了那份想开玩笑的心意!
  他瞪着一双小眼,笑答高天弘所问道:“公子,老奴认为此刻不宜去至楼上……”
  高天弘故作沉吟,点头道:“对,方大哥,我们还是就在这儿坐一会儿吧!”
  “痴情香妃”似是料想不到,高天弘主仆居然拒绝!
  她愣了一愣,媚目一转,嫣然巧笑道:“高公子与方大叔为何不肯上楼?这儿……”
  “痴情香妃”话音倏告一顿,柳眉一荡,诧声道:“方大叔,你老陪同公子回来,怎地未见神姥和碧玉呢?”
  高天弘此时已走到石床旁边坐了下去!
  他对“痴情香妃”之言,置若罔闻!
  “极乐仙童”方元忠在高天弘身前,闻言笑道:“姑娘,老夫有件事要请问你!”
  “痴情香妃”含笑道:“大叔请讲!”
  “极乐仙童”冷冷一笑道:“姑娘,那位丐帮长老‘鬼丐’孙木公,真在柳迎春处藏身吗?”
  “痴情香妃”娄芸芸被方元忠问得心头直跳!她迅快地想到方元忠这句话包含了极多意味!
  他们突自柳迎春处返回,那非柳迎春已揭穿了自己……娄芸芸一念及此,顿感自己不能稍露破绽,否则后果堪处……
  “大叔,晚辈手下之人,向来很少说谎啊!”
  “痴情香妃”说话的神情,看来令人大有不能不信之势!方元忠心中暗自失笑,口中却沉声道:“姑娘,你果真如此信任你的手下?”
  娄芸芸笑道:“晚辈对人以诚,手下自会不敢欺骗晚辈!”
  方元忠笑道:“姑娘,这座‘浴香楼’是否还有什么地下室之类的什么设备?”
  娄芸芸听得再度一惊,心头恐惧念头突起!
  她几乎确信了柳迎春已经告知了高天弘有关自己的一切,因此,陡地柳眉一竖,装作不解的问道:“大叔何出此言?芸芸身为晚辈岂敢欺骗?”
  方元忠忽地大笑道:“娄姑娘,这间石室的秘道开关何在?”
  “痴情香妃”娄芸芸被“极乐仙童”方元忠这一步紧似一步的追逼询问,弄得花容变色,惊禀欲绝!果然自己所料不差,柳迎春已揭穿了一切!
  刹那之间,她杀心陡起!不过她表面之上,却是依然故作神色自如的笑道:“方大叔,你老知道的真多,当年先父想必已把这桥凌诸墓的一切布置,都已经告诉了大叔吧!”
  方元忠闻见,也不禁暗赞此女机智过人!
  但是,方元忠也是老得成精的人物,虽然时而童心大发,就会做出许多类似儿童一般的行为,但若遇到这等重大之事,此老却显出过人的体验!
  娄芸芸话音一落,方元忠立即呵呵大笑道:“姑娘,这桥凌一切布置,果如姑娘所言,令尊于在世之日,均已详告老夫,可惜老夫当时未曾留心,以致忘了这儿通往地下秘道的开关所在!”
  娄芸芸嫣然一笑低声道:“这间石室通往山下的开关门户,晚辈虽然知道,却从未使用过……”
  她粉面之上,此刻忽现冷笑之色,又道:“这开关是否仍能使用,晚辈亦不自知……”
  方元忠截断娄芸芸话音呵呵大笑道:“姑娘,有无效能,不关姑娘之事,但请姑娘告知即可!”
  娄芸芸格格一笑,手指石床道:“这石床床头的石枕,原是开启秘道的开关,方大叔只要将这石枕向内推去,秘道门户却可出现!”
  她说到此处,突然似是想起什么大事一般,娇靥之上,顿时现出一片焦急之色,失声又道:“糟了,晚辈忘记交待一事,只怕那……”
  娄芸芸突然住口,身形电闪,退出石屋,并且笑道:“晚辈去去就来,方大叔高公子且待芸芸归来再行开放秘道……”
  话音未已人已上楼而去!
  娄芸芸突然而来,又突然而去,这等来去匆匆的行为,只看得高天弘剑眉紧皱,茫然不解!
  “方大哥,这妖女怎么忽然又走了?”
  高天弘在方元忠面含冷笑,向娄芸芸离去的身形吐出一口清痰之时,忍不住出声相问!
  “极乐仙童”方元忠摇头笑道:“公子,这丫头又在弄鬼了!”
  高天弘道:“弄鬼吗?”
  方元忠道:“正是!”
  高天弘越发茫然的一笑道:“她是去发动埋伏机关?”
  方元忠笑道:“不是!”
  “那——”高天弘一怔道:“娄芸芸当真有什么要事才退去的?”
  “极乐仙童”冷冷一笑道:“公子,这丫头诚心要老奴与公子自寻死路!”
  高天弘听得骇然一震,脱口道:“不可能!”
  “当然可能!”
  方元忠笑道:“不信,公子试如妖女所言,动动这石枕看……”
  高天弘陡地大大一惊,骇然道:“这丫头说的并非秘道开放的枢纽吗?”
  方元忠道:“可能正好相反!”
  高天弘恍然一笑道:“这妖女心肠到真毒得很呢!”
  方元忠笑道:“如果不狠,怎能下手杀害自己父母?”
  高天弘点头道:“不错,若非世间第一狠心之人,怎能做出这种杀害父母之事……”
  方元忠道:“公子,这妖女若不加上最后那句话,老奴必得依照妖女之言,移动石枕,而自陷危机!”
  “哦”高天弘笑道:“可见任何事只要其言不实,终有百密一疏之失……”
  方元忠大笑道:“正是!正是!”
  此老似是甚为高兴,拍手又道:“公子,这丫头临去之言。正是要老奴早些儿去试试移动那石枕,开启秘密门户,而自陷绝境,可惜,老奴比她又老又刁,这等借刀杀人之计,在老奴面前卖弄,真是令人可笑!”
  高天弘笑道:“方大哥,我们怎么办呢?真要坐在此处等候吗?”
  方元忠听得小脑袋一扬,笑道:“不!不!”
  高天弘怔道:“走吗?神姥她们······”
  方元忠微笑道:“不是走,也不是等,咱们是找······”
  “找?”高天弘笑道:“方大哥,我们要找什么?”
  “找那秘道的门户!”
  方元忠应声笑道:“以公子天赋奇才,这小小的埋伏,怎能难得了你?”
  高天弘闻言,心头灵光一闪而现!
  他发觉自己这一阵子怎么变得笨了!
  莫非,他不愿这么想!然而,事实却又昭然若揭!
  “痴情香妃”娄芸芸的那双迷人的媚眼,果使自己的心灵受到了伤害,自己受了蒙蔽,居然尚不自如!
  如果不是方元忠提醒自己,则自己岂不已······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方元忠微笑的看着高天弘,见他脸上神色,顷刻之间,即知高天弘业已警悟!
  他当下哈哈一笑道:“公子,想清楚了吗?”
  高天弘被他笑得俊面微红,讪讪笑道:“想清楚了······”
  忽然,高天弘双目神光一亮,蓦然又大笑道:“方大哥,你又救了高天弘一次了!”
  方元忠闻言笑道:“公子,这可是你灵智不泯,才未遭受妖女的暗算啊!老奴有何功可居?”
  高天弘摇头道:“这妖女果然厉害,不知不觉之间,我几乎被迷而不自知······”
  方元忠笑道:“公子年岁正轻,所以这妖女方能持技得逞,如果换了老奴,则这妖女就要无力可施了!”
  高天弘闻言,窘得俊面生春,长叹一声道:“方大哥,这妖女一日不除,只怕水无宁日······”
  方元忠笑道:“老奴也是这么想哩,只是······”
  “极乐仙童”突然沉吟半晌道:“这妖女所练的‘摄魂迷心’大法,委实不易对付!”
  高天弘闻言大惊道:“方大哥,此女竟会‘摄魂迷心’大法吗?”
  方元忠笑道:“除去‘摄魂迷心’大法,又怎会令公子为之失魂受迷而不自知呢?”
  高天弘点头一叹道:“是啊······”
  他知道自己身具佛门空禅绝学,一般迷心迷灵的武功,皆难对自己有所伤害,错非这种“摄魂迷心”大法,又何能使自己几乎被制?
  方元忠适时一笑道:“公子,你此刻灵智已复,想想这道门户何在可好?”
  高天弘赧然笑道:“好······”
  他口中虽然应好,但心中却仍然在寻思着如何破除“痴情香妃”娄芸芸的“摄魂迷心”的大法!
  因此,他口中“好”字说出以后,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方元忠笑了一笑道:“公子,你是否在寻思破敌之策?”
  “嗯!”高天弘显然有些心神不属的应道:“想不到‘金刚定禅’竟然无功……”
  方元忠听得大笑道:“公子,你错了!”
  高天弘赫然一震道:“错了?”
  方元忠点头笑道:“公子,‘金刚禅定’万邪不侵呢!”
  高天弘摇头道:“方大哥,既是万邪不侵,为何我依法受制?”
  方元忠道:“老奴业已说过,公子正当血气方刚之年,气机相引,阴阳相反,此乃天理大道,公子以人力所依的‘禅定’,怎可抗得过天理?”
  “啊……”高天弘恍然大悟道:“方大哥,我想出办法来了!”
  方元忠小眼一翻,笑道:“老奴知道公子想得出来的!”
  高天弘笑道:“方大哥,这‘摄魂迷心’大法,是否要以眼神为施展的枢键?”
  方元忠笑道:“正是!”
  高天弘笑道:“我避开对方的眼神,不就可以不受其制了吗?”
  “不!”“极乐仙童”摇晃着小脑袋笑道:“公子,如果闭着眼睛即可,就不会叫‘摄魂迷心’大法了!”
  “哦?”高天弘皱眉道:“那就难了!”
  “也不!”“极乐仙童”再度摇头笑道:“公子,老奴以为只有四个字法诀,即可破除此法!”
  “那四个字?”高天弘接口急道:“方大哥,原来你早有了自防之道……”
  方元忠笑道:“老奴不必自防,这妖女的‘摄魂迷心’大法,永远的迷不了老奴。”
  方元忠话音一顿,又道:“至于老奴认为破除此法的四字,乃是:‘无我无物’!”
  “对!”高天弘一跃而起道:“无我即无尘心,无物即无众象,方大哥,我懂了……”
  方元忠淡淡一笑道:“公子,除去娄芸芸之责,是你的了!”
  高天弘陡然剑眉一扬,哈哈大笑道:“这就走,如何?”
  方元忠摇头笑道:“不,公子,我们还是先找秘道门户吧!娄芸芸跑不了的!”
  高天弘想了一想笑道:“也好……”话音一落,立即在房内徘徊打量!
  方元忠默默地注视着高天弘,脚下却缓缓向门口移动!
  他是恐怕那“痴情香妃”娄芸芸回来!
  高天弘在屋内兜了约莫三圈,突然大笑道:“是了……”
  只见他忽然大步走到那摆在此屋正中的石桌之前,双手按着石桌向左转了三转之时——
  蓦地一声清脆的“卡——察——”之声传来,那看来本是一块巨大青石雕刻而成的石床,陡地慢慢向上掀起!
  “极乐仙童”看得拍手大笑道:“公子,门开啦!”
  高天弘松开双手,笑道:“方大哥,稍等一下……”
  方元忠本已走向那石床之下暗门而去的身形,应声一还,滞带着满面诧色,转身笑问道:“公子,你认为什么有埋伏吗?”
  高天弘摇头笑道:“不是,我想试试这道石门怎会自动关闭……”
  方元忠点头一笑道:“对,神姥等人入内以后,想必不会关闭此门的!”
  高天弘此时已再度按住石桌边缘,向右旋了三转!那张石床,果然又缓缓向原来位置移回!
  高天弘剑眉微皱,似是自语般道:“难道下面还有什么枢纽吗?依理此门不应自动关闭的啊!”
  方元忠闻言笑道:“公子,你先把石床弄开,待老奴下去试试如何?”
  高天弘苦笑道:“方大哥可要小心点……”
  说着,转动口,移开了石床!
  方元忠哈哈一笑,飞身纵向那道秘门!
  待得方元忠身影已杳,高天弘一瞬不瞬的注视着石桌石床变化!
  突然,他楞了!
  敢情那地道之中,果然另有枢纽!
  就在方元忠走出大概三丈左右,那石桌居然自己向右三旋,而把那张石床缓缓的移回原来位置!
  高天弘剑眉紧锁,双手抓住石桌,陡地又向左三转……
  石床随着石桌三转,又移动开去!
  方元忠脑袋一晃,已经钻了出来!
  “公子,看出蹊跷了吗?”
  高天弘摇头笑道:“这道石床果然自动关闭了秘门,方大哥入内之后,可有什么发现?”
  方元忠笑道:“没有!”
  高天弘闻言,立即陷入沉思!
  良久,他突然笑了一笑道:“方大哥,我们进去!
  方元忠笑道:“公子,你想出其中道理了?”
  高天弘也笑道:“想是想出了一些,但却要下去方可证实……”
  说着,便闪身进入那道暗门!
  方元忠自是紧紧相随!
  高天弘踏入暗门,立即极为小心的一步一级,缓缓向下走去!
  暗门以内的光亮,似是外间较弱,但在高天弘主仆两官,纵然不现半点光亮,他们也能看清五丈以外之物!
  “何时关闭,立即传声告知!”
  方元忠笑道:“老奴遵命!”说着,果然转身,抬头向那尚未关闭的石门注视!
  高天弘这才缓缓向下一级一级的行去!
  当他刚自下到三十级之时,恰恰传来方元忠的笑声道:“公子,石门自动关起来啦!”
  高天弘心中暗自笑道:“果然就在这里……”
  他口中却道:“方大哥,你下来吧!”
  方元忠应了一声:是!”身形略晃,竟是一纵而来!
  高天弘全神贯注的第三十级石阶之上察看!
  突然,他笑了!
  “方大哥,你再看着上面石门是否会开……
  高天弘未等方元忠回答,便自伸手向那第三十级石阶右侧。离地约有一尺的一块色泽稍异的青石一按——
  方元忠突然大笑道:“公子,石门开了!”
  高天弘点头笑道:“设计此楼之人,智慧确是过人……
  方元忠笑道:“公子,你比他不差啊!”
  高天弘摇头道:“差的多了!”
  话音一顿,突然举步向前行去,口中说道:“方大哥,这地下室很深呢!”
  方元忠一边走,一边答道:“不知道下面是何景物一——”
  方元忠话音未巳,两人已到了下降石阶的尽头!
  举目望去,两人不禁呆了一呆!
  好大的一间敞厅……
  两人跨进约有七丈方圆的敞厅,回顾来路,乃是这敞厅的一道侧门!
  厅内灯火不明,却也了无人声!
  高天弘主仆走到敞厅中央,尽目四下望去,发现这话敞厅之内,根本空无一物,连张石椅均无!
  高天弘怔了一怔,低声道:“方大哥,这敞厅怎地好像久已布置不用呢?”
  方元忠也低声道:“老奴也在奇怪,神姥她们是否已然遇险哩!”
  高天弘略一沉思,目光注视另外一面的一道小门,笑道:“方大哥,此厅只有两道门户通往他处,除了我们来时之路,另外只有一道门户,我们且从那儿寻找如何?”
  方元忠笑道:“舍此之外,似已别无他途可循,公子,老奴前头开路吧……”
  话落身动,两人迅快地向那道窄门走去!
  入得门内之后,两人又是一惊!
  一眼望去,乃是一条窄长甬道!甬道两侧,则每隔丈许,即有一道两两相对的门户!

  第十章 黑白两道会高侠
  高天弘看得剑眉大皱低声道:“方大哥,神姥他们是否存身在这石室之中的一间之内呢?……”
  方元忠也眉皱低声道:“大有可能,但我们又怎能找到他们呢?”
  高天弘摇头道:“方大哥,一不做二不休,我们逐室清查一下如何?”
  方元忠笑道:“就这么办!”
  此老语音一顿,突然指着左边的一排门户,又道:“公子,你往右,老奴在左,逐个查出,必然不会错!”
  高天弘笑应了一声“好”,便向第一间石室门口行去!
  等到他走到门口,突又遭遇了困难!
  这间石室的木门,竟是紧紧的关闭!
  叫门吗?室内是否有人?不叫门而以震力震开此门吗?
  如果室内有人,岂不显得太过冒昧?
  一时之间,高天弘给为难得站在门前发呆!
  突然,他身后的方元忠笑了!
  “公子,这些门户都是从内关上的呢!”方元忠说。
  高天弘摇头叹道:“方大哥,这怎么办呢?”
  方元忠笑道:“叫门如何?老奴不信室内无人!”
  高天弘苦笑道:“只好如此了,方大哥,你先叫叫看!”
  方元忠哈哈一笑,举手向他面立的木门,敲了三下,喝道:“开门……”
  然而,他们等了半晌,却无声息!
  “没有人吗?”高天弘低声道:“方大哥,试试这边的如何?”
  方元忠小眼一瞪,走过来举手重击木门喝道:“开门!”但是木门依然紧闭!
  方元忠摇头笑道:“公子,看来又得动硬的了!”
  高天弘知道方元忠之言,苦笑道:“叫不开当然只好撞开了……”
  话音未落,陡地一掌向木门按去!试想高天弘何等功力,休说是木门,既使是石门,这一掌也要把石门震得裂为两片!
  木屑飞裂之中,这道室门已应手而碎!
  高天弘举目望去……
  突地他俊面排红,重重的啐了一口清痰!
  方元忠也小眼一瞪,怒喝一声道:“好无耻的狗男女……”
  单掌一扬,一股狂涛劲气,倏向室内拍去!
  此时,那室内一张宽大的木床之上,一对紧紧相拥,正在欲仙欲死,短兵相接的男女,连念头都未得及转,便双双死在“极乐仙童”方元忠掌力之下!
  一掌击毙两人,方元忠始摇头一笑道:“公子,老奴终于开了杀戒了!”
  高天弘恨恨的怒道:“该杀,方大哥,你杀得对!”
  方元忠长叹一声道:“公子,老奴最恨这等无耻之徒,这些石客之中,如果全是这等形象,老奴真是杀不胜杀啊!”
  高天弘闻言一怔道:“是啊!这怎么办呢?”
  高天弘此刻心中升起了一股无比的憎恶之念,他委实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再一间一间的欣赏这种情景……
  方元忠何尝不是如此?闻言摇头道:“公子,我们不必再查了!”
  高天弘皱眉道:“不逐间查问,又怎知神姥等人何在?”
  方元忠笑道:“我们当然要查,不过换个方式而已!”
  高天弘闻言也自笑道:“方大哥想出了什么上上之策吗?”
  方元忠笑道:“我们换喝问三声,如果神姥等人在内,想必定会出声答应!”
  “对!”高天弘喜道:“我们早该这么做才是……”
  说着,便向第二间石室走去!
  方元忠也转身向左边的石室走去!
  就这么先敲门,再问,一直问到了甬道尽头,却没有一间有人回答!
  高天弘、方元忠主仆,同时发出苦笑,亦陷入沉思!
  高天弘沉想良久,突然抬目向身后望去!
  原来这甬道的尽头,又是一座与先前所见相同的大厅!
  高天弘心中一动,一语不发,举步向那敞厅之中走去!方元忠自是一步一趋,紧紧相跟!
  高天弘甚为懊丧的在厅中徘徊,口中不停自语道:“怪事……神姥等人怎会突然失去踪迹呢……”
  方元忠站去一旁,静静的看着小主人这等神态,心中更是发急!终于他忍不住长叹道:“公子,老奴以为解铃还是系铃人……”
  高天弘闻言,止步不动,诧道:“方大哥,你是说我们还得跑一趟桥陵圣寝吗?”
  方元忠摇头道:“不!老奴是说去找娄芸芸!”
  高天弘道:“方大哥,他不会说的!”
  方元忠笑道:“这总比在此处干着急要好啊!”
  高天弘摇头道:“从娄芸芸适才神色之中,显然神姥等人进入此间之事,并未被他发现,可见神姥等人并未身陷危境!只是……”
  他忽然住口不语,重新陷入凝思!
  方元忠摇头道:“公子,老奴认为……”
  突然,“极乐仙童”方元忠神色一变,倏然住口不语!
  高天弘此刻也似有所发现,双目射出神光……
  方元忠道:“听到了,好像……”
  他此时隐约之中,听到几声暴喝!
  但是,他却未能听出喝声来自何处!
  方元忠一笑道:“公子,是五姑的声音哩!”
  “真的吗?”
  高天弘大喜道:“方大哥,你听出这声音来自何处?”
  方元忠指了一指脚下道:“下面!”
  “下面?”高天弘一怔道:“下面还有……”
  “极乐仙童”方元忠哈哈一笑道:“公子,不会错!”
  说着,陡见他身形一闪,竟向大厅的左侧奔去!
  高天弘深知此老“天视地听”功力,高过自己正多,睹状已知此老发现了声音来自何处,便也快步赶了过去!
  方元忠此刻已俯身地上,贴耳细听!
  约时盏茶不到,方元忠一跃而起,笑道:“公子,他们果然困在下面了!”
  高天弘皱眉道:“这儿是否也有门户……”
  说话之间,高天弘已凝目重新打量这间敞厅!
  这大厅的一切,与外面那间均无差别,除了少一道门户之外,根本就看不出什么不同之点!
  不过,高天弘却已有了发现!
  他发觉这所敞厅比别间多了一样常人不会留心到的东西!
  原来在这大厅右角的地上,多了一块花斑深纹的青石!
  高天弘微微一笑,大步走到这块若不极为留心,绝难看出花色较深的青石之前,向“极乐仙童”笑道:“方大哥,是这里了!”
  方元忠此时已看出石块有异,点头道:“公子心细如发,硬是看出了门道!”
  高天弘此时正在试着按转这块色泽较深的青石,闻言笑道:“方大哥,别夸奖,是不是尚只有八成……”
  高天弘话音未已,突然在他手下按转的青石,已缓缓的有了震动!
  高天弘双掌忽地同伸,重重的向下一压……
  “哗啦……”一声巨震过后,这所大厅的中间,约地四丈大小的一块巨石,突然全部向下迅急的翻落……
  方元忠欢呼一声道:“公子,你真行……”
  高天弘笑道:“方大哥,这所大厅想不到竟是陷井………”
  这时,从陷落的地下,已传来“昆仑神姥”喝骂之声……
  方元忠呵呵一笑道:“公子,老奴下去救他们上来吧!”
  高天弘双掌紧按那尺许青石,微微的笑道:“方大哥,我双手一松,这大厅之中的巨石就将归回原来位置,方大哥速速下去,请神姥等人来此相见……”
  方元忠长笑一声,飞身直往陷井中奔去!
  同时口中却大声叫道:“五姑,老夫救你们来了……”
  高天弘听得微微一笑,暗道:“这位老哥哥真是豪爽的可爱……”
  约莫盏茶不到,从那地下的陷井之中,已迅捷的步上几人!
  这几人乃是“昆仑神姥”凌五姑,“五阴仙后”柳迎春,凌袅袅和娟儿!最后上来的,乃是手中挟了一个人的“极乐仙童”!
  高天弘等到方元忠身形一现,立即松开双手!
  一阵“哗啦”声中,陷落的巨石,立告回复到即来位置!
  高天弘目光一转,笑向“昆仑神姥”道:“姥姥跟柳姑娘受惊了!”
  “昆仑神姥”摇头一笑道:“公子,真亏了你了……”
  柳迎春也微微一笑道:“贼妾有生之年,难忘公子大德……”
  高天弘朗声一笑道:“为了在下之事,致令诸位涉险,在下心中不安已极,柳姑娘和姥姥再是这等说法,叫在下何以自处?”
  话音一顿,又复笑道,“姥姥,见到了‘鬼丐’了吗?”
  “昆仑神姥”闻言,目光一定,指着方元忠手中所提之人道:“这穷叫化实在不是个好东西,若是见不到他,老身和柳姑娘也就不会陷身地窖之内了!”
  “啊?”高天弘一惊道:“他果然投靠娄芸芸了吗?方大哥,你怎么擒住他的?”
  方元忠笑道:“这穷鬼大概色迷了心窍,正在想将柳……”
  “极乐仙童”口中“柳”字甫告出口,突然发现“五阴仙后”柳迎春的脸上已现出一片殷红,连忙改口道:“老奴赶去之时,这穷鬼正在耀武扬威,以死威胁五姑等人,而出口不乾净之言,老奴一怒之下,就将他抓了上来!”
  高天弘听得暗暗皱眉道:“方大哥,鬼丐已寻获,我们还在此地作甚?”
  说着又向“昆仑神姥”等笑道:“姥姥,我们暂且回到柳姑娘处如何?”
  “昆仑神姥”笑道:“老身遵命!”
  高天弘笑向柳迎春道:“柳女侠,在下再去打扰,心中甚感不安……”
  柳迎春面露喜色道:“贼妾请都请不到像公子这等高人,公子怎说打扰啊……”
  高天弘笑了一笑,道了一声谢谢,转向身后甬道走去!
  众人随后相随,顷刻之间,朗声向方元忠道:“方大哥,我急于想从‘鬼丐’口中探听家父下落,有关娄芸芸之事,打算押后再办,方大哥是否认为妥当!”
  方元忠笑道:“理应如此!老奴极为同意!”
  高天弘目光一转,略为歉意的向柳迎春笑道:“柳女侠,在下甚感愧对女侠……”
  柳迎春忽然笑道:“公子,贼妾之事,并不急于一时,趁此时娄芸芸不在,贼妾前头领路,先回贼妾蜗居吧!”
  高天弘太为感激的一笑道:“怎敢劳动女侠再来领路?在下权作先锋了!”
  说罢,迈步趋向来时路径!
  一路行去,竟然不见“芸香宫”中一人!
  “昆仑神姥”甚为诧异的笑道:“怎么,这“芸香宫”诸女,全都死了吗?”
  “极乐仙童”挟着“鬼丐”本是走在最后,闻言大笑道:“姥姥,他们不是死了,而是吓得不敢露面!”
  “啊?”“昆仑神姥”不解的问道:“方大哥,你给她们吃过苦头了吗?”
  “极乐仙童”笑道:“苦头到没有让她们吃过,只是;娄芸芸那妖女却被我跟公子把她打发得夹尾而遁······”
  “昆仑神姥”道:“你们见到那个小妖精了?”
  方元忠应道:“见到了,五姑,她还想骗我跟公子!”
  “昆仑神姥”笑道:“方大哥,你为何不把她捉住啊?”
  方元忠笑道:“这狐狸精太滑,我跟公子差点儿还上了她的大当呢!等到我们想要捉她时,她已经溜了······”
  “可惜!”“昆仑神姥”叹息道:“方大哥,这小妖精可说集天下坏事于一身······”
  方元忠笑道:“五姑,我何尝不知道,可是,你们走了那么久,公子怎能放心得下?所以我们先找你们要紧······”
  方元忠这几句话,说得“昆仑神姥”心中大为受用!他知道方大哥不过是借着公子之名,向自己流露出关切之意!
  而且,方元忠这几句话也使得柳迎春芳心之中,升起一份怪异的迷惘的情绪!高天弘对她们的关心,使他有一种连自己也说不出道理的喜悦……
  也许,她的芳心之中,已深深地刻上这位少年豪侠的俊影!可是,这可能吗?柳迎春的娇靥像染了胭脂!不可能啊!她终于暗自长叹失声……
  幸而走在她身边的,是自己的侍女娟儿!
  否则,她这声失声长叹,又会羞了她自己的粉脸……
  一阵急行,在“极乐仙童”和“昆仑神姥”高声谈笑之中,解除了不少寂寞!
  也不过是盏茶时光,他们又回到了桥陵圣寝!
  进入柳迎春平素居处的大厅之后,高天弘迫不及待要“极乐仙童”解了“鬼丐”孙木公的穴道!
  高天弘出人意料的将“鬼丐”请到了上座。
  “鬼丐”孙木公穴道一解,蓬着那头乱发,睁着一双细眼,被高天弘请至上座以后,心中惊骇,真是不可名状!
  但他目睹“极乐仙童”、“昆仑神姥”、以及“五阴仙后”等对这位恭请自己上座的黄衫少年,都是神色恭谨,心中更是忐忑已极,故而他连正眼都不敢看这黄衫少年一眼!
  高天弘等“鬼丐”孙木公坐定,这才抱拳一揖道:“前辈可是丐帮长老,人称鬼丐的孙前辈?”
  “鬼丐”孙木公闻言心中一动,低声道:“老夫正是孙木公!不知少侠是谁?携得老夫来此作甚?”
  高天弘证实了这蓬头老丐,果然是自己要找之人,心中不但大喜,而且神情更是大为激动!
  他本想重新上前见礼,以晚辈之礼,来拜见这位父执之交!
  可是,他想“鬼丐”孙木公果真投靠在娄芸芸裙下,心中又感到一阵不安!因此,强压激动的心情道:“在下南海高天弘!今日请来孙前辈,只是想向前辈打听一个人!”
  “啊!”“鬼丐”孙木公意外的问道:“高少侠要找的人是谁?老夫已有二十年未入江湖,只怕少侠要问之事,若非二十年前之前,老夫就答不上来了!”
  高天弘淡淡一笑道:“在下要问之人,正是二十年前与前辈交情甚厚之人……”
  “谁?”“鬼丐”孙木公大声问道:“老夫一生甚为怪·癖,交情极厚之人可说是绝无仅有!”
  孙木公在提及要问之人,正是二十年前交情甚厚之人时,突然心神大大的一震,所以才会大声急着喝问!
  高天弘睹状,心中有数,笑道:“此人武林朋友称‘大公剑客’……”
  “高寒吗?”“鬼丐”孙木公忽然变色而起,双目电射高天弘!蓦地,他又颓然的坐了下去!
  这小子好像高寒啊,难道他是高寒的儿子吗?不!“天南魔女”方玉萍不是传闻早已仙去了吗?她怎会替“大公剑客”高寒生了这么大的儿子咧?
  孙木公这种神态,高天弘——看在眼中!但他并未点破,只是依然淡淡笑道:“不错,在下要问之人,正是“大公剑客”高大侠!”
  “鬼丐”孙木公低声道:“高少侠,你……你……是高大侠的什么人?”
  高天弘摇头一笑道:“这与要问之事并无关连,孙前辈请恕在下不答!”
  孙木公一怔道:“高少侠不是高大侠的子侄吗?”
  高天弘笑道:“在下已经说过不愿回答!前辈问也枉然!”
  话音一顿,高天弘忽然朗朗大笑三声道:“孙前辈,请你实言相告‘大公剑客’高大侠现在何处?”
  “这……”“鬼丐”孙木公呆了一呆方道:“老夫不知道!”
  高天弘闻言,心中微生怒意,但仍是强自笑道:“在下知道孙前辈与高大侠同在永安县城失踪,前辈已是隐身在‘芸香宫’内,然则高大侠是否也与前辈同在一起?”
  “鬼丐”脸色大变,忙不迭摇头道:“老夫昔日与高大侠同往嵩山,并且同时住在永安一家客栈,但高大侠失踪之事,老夫却是不知!”
  高天弘听他推得干干净净,不禁冷笑道:“前辈当日如何失踪?”
  “鬼丐”摇头道:“谁说老夫失踪了,老夫乃是因为自知功力与高大侠相差太远,前往嵩山,等于白跑,而故独自离去,埋首深山,勤练功力!”
  高天弘冷冷一笑道:“前辈此话当真?”
  “鬼丐”孙木公大笑道:“老夫何必欺骗少侠呢?”
  “鬼丐”这阵大笑之声,好不刺耳!
  由于心中有鬼,这位丐帮长老,连笑都笑得不自然……
  高天弘闻言,陡地大笑道:“前辈十年之前,曾否回过丐帮北堂一行?”
  孙木公被高天弘问得又是一惊!脱口道:“少侠怎会知道老夫回帮一行之事?”
  高天弘哈哈笑道:“凌三绝亲口告知在下!”
  “鬼丐”孙木公越听越发毛,简直如坐针毯,片刻难安!
  尤其是高天弘这句凌三绝亲口告知之语,更令孙木公震骇莫明他亦确定了这位高天弘,必是高寒之子!
  因为十年之前,孙木公尚未身入岐涂,曾经回到丐帮北堂,交待北派帮主凌三绝,若有高寒子侄来寻自己之时,方可说出自己的住处所在!
  “鬼丐”孙木公在确定对方果是高寒之子后,心中顿时更惶惑不已!
  “高少侠此言不虚?”“鬼丐”答道。
  高天弘笑道:“在下何必欺骗孙前辈?”
  “鬼丐”孙木公突然长叹道:“高少侠,老夫委实不知高大侠下落……”
  高天弘知道孙木公必是为了什么特殊原因,才不肯说出自己父亲的下落,他本待用强,硬逼对方说出,可是,他又觉得这样做大大不应该……
  一时之间,高天弘也进退维谷,不能自决了!
  “极乐仙童”方元忠忽然冷笑插口道:“孙木公,你说不说?”
  孙木公一怔道:“说什么?”
  “说什么?”方元忠冷冷笑道:“高寒现在何处?”
  孙木公道:“不知道!”
  “大胆!”方元忠陡然大怒道:“孙木公,你在老夫面前少弄点鬼,独孤雄见了老夫还服服贴贴,你算什么东西?”
  “鬼丐”孙木公听得失笑道:“小娃儿,你发疯了………”
  方元忠笑道:“老夫看你才是发疯了呢!……”
  “昆仑神姥”突然喝道:“孙木公,你可仍是丐帮弟子?”
  孙木公对这位“昆仑神姥”凌五姑,可不敢放肆,闻言连忙立起应道:“孙木公仍是丐帮门下!”
  “昆仑神姥”冷笑道:“你既是丐帮门下,就该拜见老身这位方大哥。”
  “谁?”孙木公见“昆仑神姥”要自己拜见这位童子不禁大为诧异,忙道:“神姥前辈是开晚辈玩笑吗?”
  “昆仑神姥”变色怒道:“方大哥乃是丐帮独孤雄帮主的至交,你孙木公敢不拜吗?哼……”
  神姥话音一顿,陡地又是一笑问道:“孙木公,你以为他是谁?”
  孙木公摇头道:“晚辈不知!”
  “昆仑神姥”笑道:“他就是‘南天一剑’!”
  “南天一剑?”孙木公骇然道:“这位小兄弟会是方大侠?”
  方元忠怒道:“老夫为何不是方元忠?”
  孙木公摇头道:“方大侠如果仍在,当已年过两甲子了……”
  “昆仑神姥”笑道,“方大哥得遇仙缘,返老还童了!”
  “真的吗?”孙木公楞了!
  方元忠怒道:“信不信由你,孙木公你还是说出高大侠的下落为是!”
  “鬼丐”孙木公此时不信也得相信方元忠乃是得遇仙缘,返老还童了!
  于是,他真的上前拜倒!
  方元忠大怒道:“老夫不要你拜,你早此回答老夫的话吧!”
  “鬼丐”心念电转,突然暗自决定了,慨然道:“既是方前辈和凌前辈在此,晚辈自无不说之理!不过,晚辈说出之后,尚望两位前辈能允许晚辈暂时在此避祸三天!”
  方元忠冷冷笑道:“老夫答应你了,住三天以后呢?”
  孙木公道:“晚辈将潜回本帮,永不出世!”
  方元忠冷笑道:“好吧,老夫担保你活着回到丐帮去!”
  孙木公大喜过望,连忙拜谢二老……
  “昆仑神姥”一顿拐杖冷笑道:“孙木公,你如果再敢要什么花样,当心老娘一杖把你砸匾!”
  孙木公低叹道:“老前辈放心,晚辈绝不会给前辈找来半点麻烦……”
  “昆仑神姥”冷哼一声道:“你留心点吧!”
  话音一顿喝道:“起来,快说高大侠现在何处?”
  “鬼丐”孙木公慢慢的爬起,目光突然扫了柳迎春一眼才道:“老前辈,高大侠现在被囚‘芸香宫’中!”
  高天弘激动的涌出两眶热泪,急道:“孙前辈,你老可知家父囚禁之处?”
  孙木公心中一震道:“高少侠,你是高大侠的公子吗?”
  高天弘点点头:“晚辈自出生之日,就未曾见过家父………”
  孙木公摇头一叹,改口称呼道:“高世兄,令尊被囚禁宫中何地,请恕老朽确是不知!因为此事关系太大,大概除了娄芸芸一人而外,恐怕无人能知高大侠被囚之处!”
  高天弘突感血气上涌,大叫一声,拔足向外奔去!
  “极乐仙童”方元忠睹状大吃一惊,飞身一跃,阻住了高天弘的去路!
  高天弘叫道:“让开,方大哥,我要去找那娄芸芸贼婢……”
  方元忠沉声喝道:“公子,你此时去不得!”
  高天弘一把拉开方元忠,叫道:“不!我要去……”
  身形一闪,又囚身奔去……
  方元忠细眉一皱,倏然出手如电,制住了高天弘“肩井穴”,硬把高天弘搂抱在手,走出大厅,低声劝慰道:“公子,娄芸芸‘摄魂迷心’大法,怎是公子此刻心情所能破得?你贸然前去,只怕坏了大事啊……”
  高天弘此时虽然由于穴道被制,无法使劲,但口中却大叫道:“让我去!让我去!方大哥……我死也要见到爹爹一面……”
  嘶喊叫闹之声,最后已变成了嚎啕大哭!
  只看得“昆仑神姥”不住搓手,方元忠紧皱双眉……
  柳迎春心念电转,突然低声向“昆仑神姥”道:“姥姥,公子太过激动,应让他休息才是……”
  “昆仑神姥”点头道:“柳姑娘所见极是,不知能否腾一间卧室,让公子睡上一天?”
  柳迎春点头道:“姥姥请方叔叔抱着公子来吧!最好方叔能轻点公子睡穴!”
  “昆仑神姥”点头道:“就依姑娘所言……”
  说着,便跟“极乐仙童”略作商讨,当下由“昆仑神姥”轻轻的点了高天弘睡穴,抱到大厅之后的柳迎春所住卧房之中!
  “昆仑神姥”大为不安的笑道:“柳姑娘,这如何使得?太惊扰你了!”
  柳迎春笑道:“陵寝之中,晚辈所居地带,均是荒僻所在,除了晚辈这间卧室,尚可一看而外,其余房舍,怎能让公子去睡?何况公子睡在此处,晚辈也好叮嘱侍婢们好好服侍!而且在我的房间休息亦比较安全得多,姥姥又何必谦逊……”
  “昆仑神姥”只得道了一声罪过,便由“极乐仙童”方元忠将高天弘抱到柳迎春那张散射着似兰似麝异香的牙床之上!
  方元忠等三人眼看着高天弘睡得很熟,这才放心的回到大厅之内!
  可是,等三人回到大厅之后,却发现了“鬼丐”孙木公竟然不见了!
  方元忠找不着“鬼丐”孙木公,这一气可就大了,顿时暴跳如雷……
  “昆仑神姥”凌五姑却反较稳重,笑向端坐厅中凌袅袅道:“袅袅,你坐在厅中,‘鬼丐’孙木公去了那里?”
  凌袅袅一怔道:“他跟着姥姥及方前辈后面,一道进去了啊……”
  “昆仑神姥”闻言大惊,喝道:“不好……”
  白发电飘,龙头拐杖一顿,身形如电般飞快的向后奔去!
  “昆仑神姥”身形一动,柳迎春,方元忠也同时飞身跟去!
  他们担心的是高天弘的安危!
  此刻,如果有人图谋高天弘有所不利,高天弘根本无法抗拒!
  当“昆仑神姥”几人赶到后面卧房之内时,三人同时放下了心在心间的不安!
  高天弘神态安详的躺在柳迎春香闺的牙床之上!
  站在珠帘之外的两名青衣侍女,神态也极为平静!这等光景,显出并无任何恐怖之事发生!
  柳迎春娇厌之上,泛现着红晕,她对那位躺在自己床上的年轻人,打芳心内升起一份莫可言宣的情意!
  尤其是当她想到自己这张床,连自己的丈夫在内,从来就没有男人沾过时,不禁顿感一缕甜密的情意,自胸中腾起。
  是情?是孽?仰或是生命的悲剧?……
  柳迎春无以自知,也无法解释,惆惆然,只有自我讪笑,为那已将逝去的凄凉岁月,无限青春,重新搬演着一份残缺的爱恋……
  “昆仑神姥”凌五姑恰于此时向两名帘多的青衣侍女笑问道:“有人来过吗?”
  两名青衣侍女同时含笑摇头道:“没有!”
  “昆仑神姥”白眉微皱又道:“两位姑娘,是否一直就此地未曾离开过?”
  两名侍女点头一笑,并由其中之一的女侍恭声应道:“婢子在高公子进房之后,就一直站在此处,房内高公子也一直睡得甚为安详!”
  “昆仑神姥”微微一笑,不再多问,只道:“有劳两位姑娘了……”
  话音一顿,又向方元忠和柳迎春微微一笑,手中那根龙头拐,接连的顿了几顿,始道:“方大哥,柳姑娘,依老身看,这位‘鬼丐’孙木公委实不大可靠呢!”
  “极乐仙童”轩眉冷笑道:“五姑,饶令‘鬼丐’孙木公任何鬼计多端,老夫不信他能逃出老夫掌心之外,三日之内,老夫定要将他擒回!”
  “昆仑神姥”笑道:“只要方大哥肯予出手不要斤斤于怕开了杀戒,‘鬼丐’孙木公又怎能脱得出你的掌心呢?”
  话音一顿,回顾“五阴仙后”柳迎春一笑道:“柳姑娘,高公子在此暂为休息,务请姑娘多多费心,善予护卫了!”
  柳迎春掩袖低笑道:“晚辈理应效劳……不容姥姥担心,准保高公子在此休养,万无一失……”
  她倏然柳眉一扬,讶异道:“姥姥,你要到那儿去?”
  “昆仑神姥”含笑道:“老身要跟方大哥再去‘芸香官’抓那‘鬼丐’孙木公回来,警告他再不要鬼计欺诈他人!”
  “极乐仙童”方元忠哈哈一笑接道:“五姑,你也要同去吗?”
  ·“昆仑神姥”点头道:“‘鬼丐’孙木公太过狡诈,方大哥如果单独前去,恐怕又要被他施诈,委实另人于心不下……”
  …“极乐仙童”大笑道:“好!好!五姑,我都依你,咱们这就走……”
  “五阴仙后”柳迎春这时一笑道:“方叔叔,你老是去‘芸香宫’吗?”
  “极乐仙童”被“五阴仙后”柳迎春问得一楞,暗道:“对呀!该到那儿去找这小叫化呢……”

  第十一章 情天恨海怨杀人
  “昆仑神姥”目睹“极乐仙童”方元忠这种楞楞的神态,不禁失笑道:“柳姑娘,‘鬼丐’孙木公可能已回‘芸香宫’,但也说不定不敢重返,‘芸香宫’老身与方大哥打算先走一趟‘芸香宫’,如果找不着这小叫化,再另作定夺!”
  “极乐仙童”接口笑道:“对!咱们先去一趟‘芸香宫’再说……”
  柳迎春嫣然一笑道:“两位老前辈,如果能够逼娄芸芸的话,也许可以一劳永逸,未知两位前辈认为晚辈的意见如何?”
  “昆仑神姥”点头笑道:“姑娘若不提起,老身到忘记哩!好意见!方大哥,我们先去找到那位什么‘痴情香妃’娄芸芸妖女,用强逼问,还怕查不出公子的尊人所在吗?”
  “极乐仙童”方元忠应道:“正是!正是!如果能找到那妖女娄芸芸,一切都可能解决了,正如柳姑娘所说的,一切都可一劳永逸啊……”
  此老说到此处,突然又好似想起了什么,抓头笑道:“五姑,咱们俩都走了,公子怎么办呢?”
  “昆仑神姥”凌五姑笑道:“方大哥,你忘了吗?柳姑娘乃是‘金顶二友’的高徒哩!以柳姑娘之功能,公子在此还会有什么差错吗?”
  “极乐仙童”方元忠失笑道:“对!我真糊涂,倒忘记柳姑娘……”

  “五阴仙后”柳迎春垂首笑道:“晚辈当不得两位前辈赞誉,不过,两位前辈但请大放宽心,公子安危,晚辈虽不才,尚能小心将护!”
  “昆仑神姥”笑道:“如此劳动姑娘,委实令老身心中不安……”
  “五阴仙后”柳迎春笑道:“姥姥说那里话!此事晚辈理应竭尽棉力……”
  “极乐仙童”方元忠哈哈一笑道:“柳姑娘,老夫对你的能耐,甚为放心,你也不必客气了!凌袅袅暂时就让她留在姑娘这儿,如果有什么事,不妨让她帮忙……”
  “五阴仙后”笑道:“晚辈宫中侍女不少,凌姑娘初脱魔掌,还是容她歇歇吧!”
  “昆仑神姥”因要陪同方元忠去抓那孙木公,故向柳迎春点头笑道:“就这么办吧!凌袅袅暂时留在姑娘这儿,公子醒来,务请姑娘代为转达,并盼姑娘设法留住公子,千万不可让他再去‘芸香宫’中!”
  柳迎春恭声笑道:“晚辈定当尽力而为……”
  方元忠笑道:“五姑,咱们走吧!”
  “昆仑神姥”笑应了一声:“好!”一顿龙头拐杖,当先向外走去!
  “极乐仙童”方元忠哈哈大笑,迈步相随!
  “五阴仙后”自也跟着二老来到外厅!
  突然,“昆仑神姥”一声惊叫传来……
  “极乐仙童”身形一幌,奔入客厅!
  五阴仙后也大惊失色的飞身一跃,跨入客厅!
  只见那位坐在客厅之内的凌袅袅业已死在太师椅内!抱在她手中的那张黄绫包袱,已然失去!
  “极乐仙童”气得连声怪叫道:“古琴……古琴……五姑……快看看袅袅有没有救……”
  “昆仑神姥”此刻已然察看了凌袅袅的死因,闻言摇头道:“袅袅乃是‘心坎’重穴被极重的内家手法点中,早已气绝多时,任是大罗金仙,也无法施救……”
  “极乐仙童”怒骂道:“准是孙木公干的好事,老夫不将他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昆仑神姥”长叹道:“可怜凌袅袅甫脱魔掌,即遭惨祸,孙木公实是罪该万死……”
  柳迎春目中隐现泪光,低声道:“姥姥,袅袅怀抱的黄绫包袱,是什么贵重之物?”
  “昆仑神姥”尚未回答,“极乐仙童”方元忠大叫道:“那包袱之内,乃是公子最心爱的一张古琴!”
  “五阴仙后”柳迎春知道被孙木公抢去的黄绸包袱内,乃是高天弘的心爱古琴,失声的“啊!”了一声,不禁也为之着急道:“这古琴失去,不知公子多么伤心……”
  极乐仙童恨声道:“姑娘,此琴乃是上古神物,五根琴弦具有五种妙用,除了老奴身后双剑之外,此琴也是公子克敌制胜的神奇武器哩……”
  “那……”柳迎春惊奇道:“此琴既是公子克敌武器,一旦失落,我们如何向公子交待……”
  她话音一顿,突然粉面生寒,跺脚道:“此琴既在柳迎春宫中失落,柳迎春定将尽力寻回……”
  “昆仑神姥”摇头道:“姑娘,这不关你的事,凌袅袅已死,盗去此琴之人,看来似是已无线索可找,但就眼下情况看来,除了孙木公不会再有别人……”
  方元忠突然大笑道:“不错,只有孙木公这叫化子才能干出这等凶事!”
  “昆仑神姥”神目陡现寒心,冷笑一声道:“方大哥,这孙木公杀人盗琴,想必离去不远,我们就可将他擒回!”
  “极乐仙童”一拳击向自己左掌,叫道:“对!五姑,你由秘道,我由正门,我们非得把这叫化子追回不可,否则,老夫就要将那什么‘芸香宫’捣得稀烂——”
  说罢,身形一闪,便问厅外电疾扑去!
  柳迎春适时高叫道:“方叔叔,侄女叫她们给你老开启墓门——”
  话音未轻落,轻拍了三掌,立即自厅侧转出那位唤作玲儿的青衣少女,飞快的奔向方元忠的去处!
  “昆仑神姥”微一顿足,低声向柳迎春道:“柳姑娘,袅袅的后事,又得麻烦姑娘了!”
  柳迎春应声道:“前辈放心,晚辈自会吩咐她们去做!”
  “昆仑神姥”凄然一笑道:“这丫头死得不明不白,委实令老身大为伤心……”
  神姥话音至此,突然变得甚为低沉,又道:“姑娘,你得要她们厚殓袅袅啊!”
  柳迎春含悲应道:“晚辈遵命——”
  “昆仑神姥”露出一丝苦笑,叮咛道:“姑娘,公子那儿,只怕要劳动姑娘一番了……”
  “五阴仙后”柳迎春点头道:“姥姥放心,晚辈自会当心!”
  “昆仑神姥”凌五姑这才满意的笑了一笑,大步离去!
  柳迎春眼见二老离去,立即吩咐宫中侍女,张罗凌袅袅的后事!
  同时,她极快的去至圣陵后殿,查看一下管制着各地机关埋伏和前古禁制的总掣,发现并无异状,即知无人隐身陵寝之内,那盗琴杀人之人,可能业已离去,这才稍为放心的,迅速赶回自己的香闺!
  守在闺房门外的两名侍女,业已在柳迎春去至后殿之时前往外厢,帮助料理袅袅后事!
  柳迎春的香闺之内,已是空无一人!
  只有高天弘正睡得极为香甜的躺在牙床中间!
  柳迎春踏入香闺以前,芳心之内,只是一种关心与焦虑之情!
  可是,当她进入自己这间独居二十多年的闺房以后,芳心之中,竟然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迷惘与惶惑……尤其当她一双美目触及床上的高天弘英俊的面孔,混身都泛现着一种奇异的感触!
  心头一阵阵的跳动,粉面之上,也呈现了一股红晕!
  她觉得自己的耳根,像火一般的发烫!
  这种心跳气浊的血脉膨胀之感,使柳迎春几乎却步不前!
  可是,她终于咬紧牙龈,走到床前!
  她自抑着内心的震动,俯视高天弘一眼!
  为什么自己要看他一眼呢?连柳迎春自己也无法解释!然而,她却这样做了……
  她缓缓地拉起锦被,想替高天弘盖好……
  蓦地一阵急剧的心跳,迫得她迅速快的放下锦被,退到妆台之前!
  柳迎春一手紧按起伏不定的心口,疾快的转身,俯在妆台之上,银牙暗咬香舌,一阵疼痛袭来,才勉强抑止住心头的狂热……
  突然,高天弘发出了呻吟……
  柳迎春听入耳中,不禁大吃一惊……
  她既羞又急的连忙转身,妙目一转,这才长长嘘出了一口大气!
  高天弘没有醒!是她在掉落锦被之时,震动了高天弘,高天弘略略的向外一侧,迷迷糊糊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孤男寡女一室相对,虽然高天弘并未醒转,但柳迎春芳心之中,却是一时之间,充满了绮思!
  她不自觉的坐在妆台之前的锦凳之上,睁着一双明亮的美目望着高天弘那份安详的醒态在发呆!
  她想着,想着……
  她失笑于自己从这没男人踏入的闺房,竟然被一个男人睡在自己的床上!
  而且,这男人不但与自己是初识,并且还年轻了将近二十岁!
  这是多么巧妙的安排……
  又是多么不可能的事……
  但,这是事实啊!
  据在眼前的,是高天弘那充满了男性吸引力的面孔……柳迎春呆了!
  她心中思潮起伏不已……
  她的眼中、心中,全被高天弘的形象填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两名侍女已料理完了凌袅袅后事,回到这间香闺的珠帘之外席地而坐!
  柳迎春被二女的脚步之声惊觉从沉思中拉回!
  她暗自摇了摇头,惭愧地自责,为何心中有着这么多的怪念头!
  她缓缓的起身,走到卧房外面,瞟了那铜壶摘漏一眼,芳心暗自一震!
  自己适才竟然枯坐了将近三个时辰……
  柳迎春看了二女一眼,低声道:“子时已过,你们回房将息去吧!”
  二女闻言,似是一怔!
  柳迎春笑道:“高公子睡穴被点,五个时辰之内不会醒来,你们尽管去吧,这里的事,由本宫自己料理!”
  二女呆了一呆,终于俯身遵命告退!
  柳迎春轻轻的掩上外间石门,重新回到内房!
  她有了适才的经验,这回可不肯再坐在那面对牙床的庄台锦凳之上,而是坐到靠尾方向,一张柳木雕刻的长椅之内!
  那扇在床尾通往另一偏殿的木门,竟然只是虚掩……
  过去因为陵寝之内,从无外人入内,故而柳迎春不必防间杜渐,除了那所墓门之外,墓内的门户,从未关过!
  可是,此刻不同了!
  她觉得高天弘的安全,比她自己重要得多,所以,她廿年来,第一次关上了那外间的石门!
  同时,她发觉床尾木门虚掩之后,立即起身,将木门拴好!
  然后,她似是放心得多的斜躺长椅之上,闭目养神······
  又不知过了多久,柳迎春在迷蒙之中被一阵呻吟之声惊醒!
  她缓缓的走到床沿——
  高天弘的喉中发出了一阵咕噜之声!
  柳迎春蛾眉紧锁,心中大感不安!
  她知道高天弘因为连日奔波未歇,再加上听得自己父亲被囚“芸香宫”,一时忧心,气血沸腾,肝火上升,虽经“极乐仙童”点了睡穴,可是他心头热血,依然激动不已!
  于是,在他睡穴将解之际,就会觉出喉头干燥······柳迎春芳心暗转,终于轻步走到妆台左侧的八仙桌畔,取过那一向只有自己饮用的玉壶,回到床前······
  柳迎春的细心,委实过人!
  她想到如硬以瓷杯戴茶,则极难喂入高天弘口中!除非自己坐在床头,一手抱着高天弘······
  但如用茶壶相喂,则只要一手捧壶,即可倾入高天弘口中!
  所以,她没有取用茶杯!
  同时,她更是先行对着壶口,轻轻的喝了一口,觉出壶中茶水尚有微温,这才放心的慢慢将壶嘴送到高天弘口内。
  高天弘此时正是睡穴将解,大感口渴,壶口入嘴,立即牛饮!
  柳迎春眼看高天弘半睡半醒的几口将壶中半壶温茶喝尽,芳心之内,感到一阵无比的快慰!
  一个人能够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去帮助对方,满足对方,这才是做人的真正快乐所在!
  所以,柳迎春芳心中此刻正充满了这种快乐!
  她慢慢地抽回玉壶,轻轻的放回八仙桌,眼看高天弘再度在一声沉沉的长叹之后睡去,这才轻轻移步走向长椅,准备休息片刻!蓦地,柳迎春发觉不对了!那本已转身向内睡去的高天弘,竟然浑身不停的颤动······
  柳迎春大吃一惊,连忙飘身来到床前,伸手向高天弘额前按去——
  她以为高天弘累病了!
  当她那纤纤玉手,碰到高天弘的额际之时,芳心咔的一声,几乎跳出口外!
  “好烫······”同时这一瞬间,柳迎春发觉自己的体内,也象着火一般的发烫!
  她那玉手触及高天弘前额之时,竟然混身的血液,都起了震撼······
  特别令她怪异的,是自己有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体验,那丹田之下,竟然感觉到一种麻酥酥的涨痒······柳迎春自己明白,四十年来,她只是一个虚有其名有夫之妇!
  她那位被称为“圣陵帝君”的丈夫宇文嵩,压根儿就没有碰过自己······
  自己的身体,依然清白!
  她的玉手,也从未碰过男人······
  所以她这一伸手触及高天弘,立即象触电般的一麻!
  羞意爬上柳迎春的娇靥,舒畅也升上了柳迎春的心头!
  她虽然急切的想收回手腕,但却又满心满意地仍旧伫放在高天弘的额际……
  突然,高天弘醒了!
  而且,他也醒得正是怪异!
  只是他倏地一翻身,坐了起来!
  这闪电一般的动作,把柳迎春羞得缩手不及的连退三步!
  可是柳迎春低头偷看高天弘一眼时,柳迎春就不禁大大一惊!
  高天弘那双本是白红相间的俊面,此时却似喝醉酒般的泛出一片红光!
  而且,他坐在床上,竟是皱眉闭目,一脸痛苦之容……柳迎春直觉的感到高天弘一定是病了!
  于是,她内心的焦急之情,驱走了羞意,迅快的走到床前,玉臂双伸按着高天弘肩头,婉声道:“公子,你好像病了,快躺下去……”
  高天弘在柳迎春双手按向肩头的刹那,竟是混身大大的震!
  他似是极力在压制着内心的甚么情绪,闭眼摇头,低喝道:“柳姑娘……快……走……开。”
  但是,柳迎春并不想走开!
  她怎能眼看高天弘病倒之后,自己却不去照顾他而走开呢?
  柳迎春嫣然一笑,低道:“公子,躺着吧!贱妾……”
  突然,高天弘狂叫一声,两手宛如两道铁箍一般,闪电似的抓住了柳迎春搭在自己肩头的玉腕!
  柳迎春骇然一震——
  高天弘已睁开了双眼,那眼内却布满了血丝……
  “姑娘……我……我……要……”
  柳迎春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她似乎已看出了高天弘眼中的饥渴……
  她似乎已听出了高天弘口中的要求……
  可把她羞坏了!
  而且,也使这位守身如玉的阴后,想出了其中原因,定是孙木公在那茶中下了强烈的春药……
  她转身想逃出室外——
  但高天弘那两双手却把她拉得连动都动不了!
  她涨红着面,低下了玉首,颤道:“公子……放……开……贱……妾……”
  高天弘此时似已神智不清,嘻笑道:“不……不……我不……放……我……要……你……”
  柳迎春急得花容惨变,几乎要哭的低声哀求道:“公子,贱妾四十年守身如玉……你……不可……坏……了贱妾……的名节……”
  高天弘的右手,突然向上移动;只摸得柳迎春的芳心忐忑乱跳!
  “你……姑……娘……快……”话音未已,高天弘的右手突然缩了回去——
  柳迎春一楞之间,蓦地羞得紧闭双目!
  原来高天弘的右手,是缩回去脱掉了他自己的内衣!
  顿时他那上半身古铜色的皮肤,露了出来。
  柳迎春但听又是阵咻咻之声,她越发的不敢睁眼了!但心中却更有了异样的敏感……
  突地她猛感混身上下一震,一股极大的拉力,自己拖向了牙床之上!
  而且,她立即感觉到一种怪异的肉味和热力,压迫着自己……
  她的芳心,已承受不了这份压力而要爆炸……
  她的一双紧闭着的美目,也忍受不了而狂想着睁开……
  “唔……”柳迎春真是羞得要死,但也觉得甜蜜得要死……
  高天弘一阵低笑,左右两手忽而同时移向柳迎春罗衫领际!
  “嗤——”一声脆响过后,杏黄罗衫,已成了碎片!
  接着,柳迎春身上的上衣、内衣,全都在高天弘的怪笑声中,两双铁掌之下,撕得如同穿花蝴蝶,满室飞舞……
  片刻之间,柳迎春已变成了一头雪白的绵羊般蜷缩在高天弘胸前……
  柳迎春想抗拒!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激动的热流自小腹之下向下流窜,把那混身的气力,抵销得一干二尽!
  于是,她被高天弘剥成了一个裸美人!
  高天弘充血的眼光,被柳迎春那丰满的玉体吸得呆了!
  因此,他骇异于柳迎春的娇躯,如何保持得这等美好……
  冰肌似雪,玉肤若缎,触及之处,直似玉石一般的光滑!
  那涨实的胸脯,圆挺结实,扭动之下,抖动生波!修长的玉腿,像两根玉桩……
  盈盈一握的蜂腰,是那么柔弱······
  但那圆圆的丰部,却又显出一种震撼的魔力!
  高天弘的眼光,发亮的在柳迎春玉体之上转动······那小腹,好圆······
  高天弘陵地热血一喷,再也无法忍耐······那一双铁臂,忽地搂向双目仍未睁开的柳迎春……
  好猛的高天弘,这一下几乎将柳迎春的细腰给搂断了!
  那充满了磁性的胸脯,被压在高天弘宽大的胸脯之中,几乎要炸······
  高天弘已经疯狂了······柳迎春呢?她也要疯了——“哟······”是柳迎春的低吟······
  她那玉白的娇躯,在莽撞的高天弘身下蛇一般的扭动着!
  高天弘的脑中,像一片空白······
  药力消失了,人也明白过来了!
  对于那位赤裸着躺在床上的柳迎春,连看一眼,他都会感觉到更好像加深了自己的罪孽!
  他胡乱的抓起衣衫穿好,昏寝的拔开外间石门,像一头失去了羁绊的野兽,顺着那条通往“芸香宫”的秘道,遁出“桥陵圣寝”!
  他再也想不起去找“鬼丐”孙木公!
  他拼命的奔跑······
  从芸香宫的石林,转向“芸香宫”的正门!
  他扭开了石门机关,不辨方向的向深山狂奔!
  他只有一个意念——
  远远地离开所有的人!
  甚至连他自己······
  但是,高天弘何曾想到柳迎春此时的处境?
  就在高天弘离去,后柳迎春已从晕厥中醒转!
  当她发现室内已然失去高天弘的身影,就敏感到自己的可悲命运!
  他没有等自己醒转,也没有帮助自己止痛,足见他是带一份误解和无比的仇恨痛恶之心离去的!
  他是否把自己看成了淫荡无行的女人?
  他难道没有发现这点滴在目的鲜红一片?——这是女人一生最珍贵的啊······
  柳迎春的芳心凉透了!
  她曾经忍着痛苦,强忍着热泪,承受了他的狂暴······她为了什么?
  她为了救活他,否则,他会被那茶中的烈性药物,折磨得枯竭而死!
  结果,她得到了什么?
  不止是她先前想像的今后无穷无尽的惆怅了!
  她听得到,是高天弘的鄙视!那个占有了自己的男人的鄙视!
  这是多么不可忍受的痛苦和委曲?
  对于一个女人而言简直比死还要悲哀······她怎么办?向他解释吗?不可能了!
  柳迎春知道高天弘这一不辞而别,可能永远也不会再跟自己见面了!
  沉默的,孤独的把这一杯苦酒,和泪一齐吞了下去!
  吞下去吧!人生本来就是痛苦组合起来的啊!
  柳迎春也曾想到以死明志……
  然而,她想起“九幽冥帝”娄子清夫妇对待自己之情,以及他们死得不明不白的仇恨,令她不敢寻死!
  她要完成这件心愿,揭穿娄芸芸之杀父杀母的阴谋……然后,她才可以死而无憾!
  “我不怪你!你已经使我享受了那片刻的真正人生乐趣……”
  柳迎春芳心之中,充分的原谅了高天弘!
  他是第一个使她动心的男人;
  他是第一个占有她的男人;
  他也是最后一个获得了她的男人;
  所以,柳迎春没有恨他!
  她那善良的心地,使她设身处地的替高天弘寻思过:如果互易其位而言,她自己也会像高天弘一样,绝裾而去……
  在那牙床对面妆台之上的古铜镜之中,柳迎春看到了自己那雪白丰满,充满了魅力的身体。
  四十岁出头,多么清白的躯体,只是在半个时辰之中,完全改变了,她由老处女,变成了少妇……
  因为她看上去正像个花信年华的少妇!
  顾影自怜,夫复何用?
  柳迎春一双玉手,陡地掩住了自己双目!
  她低叹:“蓬门今始为君开……
  然而,君已杳如黄鹤——
  从此,柳迎春长叹低吟道:“花径也不再缘君扫了啊……”
  也许,在完成了心愿之后,她会用死来向他表明。
  “是啊!你会在我死后原谅我吗?”
  柳迎春自语道:“只要你知道我不是有心,知道我不是淫荡的女人,知道我是为了你才如此做了犯罪举动,我就瞑目相安于九泉之下了……”
  她思念至此,芳心似是得到了不少安慰!掩面双手,缓缓的拾起那条杏黄长衫,披在那圣洁的玉体!
  她拾起地上被撕裂了的白色的中衣,内衣,微感心跳的用那床沾满了自己腥红珍贵的鲜血的被子,小心的包了起来!
  打开楠木长箱,珍惜的藏了进去!
  然后,她取出双套簇新的,粉红色的中衣和内衣,伤感而又带兴奋的一件一件穿着。
  从今天起,自己是另外一个人了!

  “中原第一剑”高天弘,突然失踪了。
  但“极乐仙童”方元忠和“昆仑神姥”凌五姑两人前往“芸香宫”的一场纠纷,尚没有完。
  “昆仑神姥”凌五姑虽然匆匆交代了“五阴仙后”柳迎春几句话方始动身,但因所行仍是那条秘道捷径,故而仍较“极乐仙童”方元忠先行到达。
  “昆仑神姥”现身石林,立即飞身扑奔“浴香楼”。
  可是,当她毫无阻拦的走过这座三层石楼以后,不禁大失所望。这栋石楼,业已闻无一人。
  “极乐仙童”神目泛射怒光,恨不得一杖将那座石楼捣毁。
  龙头拐杖如同风扫落叶,将这座“痴情香妃”娄芸芸用来寻欢作乐,召开无遮大会的石楼内里陈设,捣毁得干干净净!
  “昆仑神姥”余怒未息,自那“浴香楼”的第三层楼口,斜斜飞身,矫若飞鸟般掉头扑向“沉香阁”。
  “沉香阁”香雾已沉,好不冷清。
  “昆仑神姥”怔得一怔,怒叫一声,横杖连断阁内六根石柱。
  一阵“哗!哗!”轰响,这座雕刻精美,轩朗雅逸的“沉香阁”,顿时变成了一堆残瓦废石。
  捣毁“浴香楼”砸烂“沉香阁”,仍然未能消减“昆仑神姥”的怒意,白发竖立,健步如飞的转向“聚香殿”。
  “昆仑神姥”一步踏入“聚香殿”,不禁失声惊呼……
  只见那石殿内的中央,已横七竖八的躺了七名男女。
  在这五男二女之中,昆仑神姥只认一位,正是与那位死在“桥陵”之前的红珠,同时出殿相迎的青衫少女。
  “昆仑神姥”紧皱双眉,顿杖讶道:“这丫头不是娄家妖女的侍婢吗?怎会也死在这此处?”
  原来躺在地上的五男二女,全已气绝身死。
  “昆仑神姥”转念之间,心中一动。
  她迅快的仔细的翻转那些死去男人,结果,此老发现这些男士,全都年纪未过五十的武林人物时,不禁摇头道。“没有这鬼叫化……”
  不过,她业已的发现,这五名死去的男士,仿佛都是各大门派的门下弟子。
  “昆仑神姥”心中暗自长叹道:“看来各大门派果真式微了……”
  突然,一条人影,电疾而来——
  同时,一声长笑先自传到五姑耳中。
  “五姑,你在自说自话什么呀?不料你倒比我先到此地呢……”
  “极乐仙童”方元忠的话音,在他奔到“昆仑神姥”凌五姑的身前,看清了“昆仑神姥”满脸不愉的神色时,倏地一顿,诧声问道:“五姑,你怎么了?”
  凌五姑摇头一叹道:“方大哥,你看这些死去之人,不都是武林各大门派的弟子吗?”
  方元忠小眼一转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那位身着僧衣的中年和尚,大概就是少林门下!”
  “昆仑神姥”点头低声道:“武林各大门派真是越来越没有出息了……”
  “极乐仙童”一怔道:“五姑,你想这些干吗?娄芸芸那小妖女呢?见到没有?”
  “昆仑神姥”突然面现怒容道:“跑了!这妖精灵得很……”
  “跑了?”“昆仑神姥”忽地一跳丈许,大叫道:“那怎么行?……”
  “昆仑神姥”目睹此状,反而失笑:“方大哥,真是跑啦……”
  话音一顿,愤愤的又道:“老身已把妖女的藏污纳垢之处,全部捣毁啦!”
  “极乐仙童”急得双手抓头道:“五姑,咱们一步之差,弄得满盘皆输了!”
  “昆仑神姥”笑道:“不见得!方大哥,这妖女跑得了今天,总跑之了百岁吧……”
  方元忠摇头道:“五姑,咱们那能等呢……”
  “昆仑神姥”点头道:“老身何尝不知事在燃眉,不能久等!可是,方大哥,这妖女既已连巢穴都丢掉,一时之间,她怎会再让我们寻到……”
  方元忠恨恨的跺脚,无奈的问道:“那叫化子呢?”
  “昆仑神姥”摇头道:“大概跟着这丫头跑了……”
  “极乐仙童”方元忠此时可真没了主意。
  娄芸芸这一弃墓而逃,可真把这位武林怪杰给难住了。
  “昆仑神姥”眼见方元忠愤然之色,心中大大的不安,只得半劝半开道的笑道:“方大哥,急也没有用啊!我们先去查查各处可好……”
  “极乐仙童”听得突地双目一瞪,叫道:“五姑,我们真糊涂……”
  “昆仑神姥”被他说得一怔道:“方大哥,你想起什么事了……”
  “极乐仙童”急急说道:“五姑,孙木公的话你还记得吗?”
  “昆仑神姥”笑道:“言犹在耳……”
  “极乐仙童”笑道:“公子的生父,不是囚在此宫吗?我们怎么忘记去找一找呢?”
  昆仑神姥一听,原来这么回事,不禁失笑道:“方大哥,你认为娄芸芸还把高寒留在此处吗?”
  “这……”“极乐仙童”呆了一呆道:“怎么?孙木公说谎了吗?”
  “昆仑神姥”笑道:“那倒不一定!但如孙木公并未说谎,只怕娄芸芸这妖女在临走之时,已将高寒绑架而去了……”
  “嗯!”方元忠恍然点头道:“甚有可能。”
  话音一顿,突又满怀希望的笑道:“五姑,说不定这妖女走得太急,来不及带走公子生父呢?”
  “极乐仙童”冷道:“方大哥,京依你之见,我们到处查查吧!”
  方元忠笑道:“就算聊胜于无,也算心安理得……”
  说着,当先向左侧月门行去。
  “昆仑神姥”一顿,大步相随,口中却道:“方大哥,我们先去查查那‘浴香楼’的地室吧!”
  “极乐仙童”点头道:“正是要丢那儿……”
  两人步履如飞,眨眼之间,已来到“浴香楼”下。
  “极乐仙童”老马识途,依照高天弘开启那第二间石室之内的石床门户的手法,启开秘道,立即相偕“昆仑神姥”飞身而下。
  他在下到三十级之时,停住了那石门自闭的枢纽。他对机关消息之涉猎不广,因此甚怕石门一闭,无路再出。
  两老进入那篓芸芸专供武林人物寻乐的地下石室之后,毫不考虑的将那二十多间木门逐间震开。
  结果跟“昆仑神姥”在楼上所见相同,一个人影都没有。
  “极乐仙童”只气得哇哇怪叫。
  “昆仑神姥”此刻反而沉得住气了!微微一笑道:“方大哥,这乃是意料中之事啊!我们再去找那地窖之中查看下吧!”
  “极乐仙童”冷笑道:“这妖女若被老夫抓到,老夫非把她剥皮不可……”
  “昆仑神姥”凌五姑淡淡一笑道:“这妖女果是可恶……”
  说话之间,二老已然行至那地窖之间。
  “极乐仙童”方元忠仿照高天弘开启翻板手法,启动了翻板,这才向“昆仑神姥”招手道:“五姑,你来踏住此石,待我下去查看……”
  “昆仑神姥”道:“方大哥,你就踏住它吧!老身下去岂不一样……”
  说罢,不容“极乐仙童”回答,飞身投入翻板之下。
  约莫盏茶之久,“昆仑神姥”带着满脸失望之色,回到大厅之内。
  “极乐仙童”急急问道:“五姑,没有人吗?”
  “昆仑神姥”点头道:“全都走了……”
  “极乐仙童”气得一掌将身边的石壁击成个三尺见方的大洞,口中却恨恨的大骂道:“这个小害人精,老夫不信你钻了洞……”
  “昆仑神姥”忽然被方元忠这句话说得灵光一现,大笑一声:“方大哥,老身想起一个地方来了……”
  “那儿?”方元忠大喜:“你为什么早不说呀?”
  “昆仑神姥”笑道:“我也才想起来哩!”
  话音略顿,反问方元忠道:“方大哥,还记得袅袅被我擒来的那档子事吗?……”
  “昆仑神姥”话音未落,方元忠已然大叫道:“想起来啦!准是那棵大树里的树洞吧……走啊!”
  小脑袋一摇,便已失去了身影。
  昆仑神姥看得微微一笑,也自展身形追去。
  口中却笑着叫道:“方大哥,你认得路吗?”
  “极乐仙童”疾如箭矢的身形,被凌五姑这句话给拉了回来。
  “对,五姑,还得由你引路!”
  “昆仑神姥”笑着道:“其实要找,方大哥也会找到的啊!”
  她不愿伤害这位返老还童的老情人自尊心,所以才会这样回答。
  极乐仙童却哈哈一笑道:“得啦!五姑,我可不是青年的我啦……”
  说笑之间,二老已经出了墓穴。
  “昆仑神姥”用手向右侧一指道:“那棵大树,大约离五里……”
  顿拐有声,拔步如飞赶去。
  方元忠似是在想什么心事,一语不发的紧紧相随。
  以二老脚程,自是转眼即已到达。
  “昆仑神姥”学着凌袅袅的手法,在树干之上轻轻敲了三下。
  同时,她那左手也劈空向树根部位按了两按——这一按,她才解开心中的谜团。
  敢情这树根之下,还暗藏着一块薄薄与树干色调相同的木板,这木板似是按装在一个极有弹性的机纽之上,一刀下压,立即一上一下的弹动……
  这时,那离地一丈二三左右处所的树身之处,已露出一个圆洞。
  “昆仑神姥”心中大喜,暗道:“这老儿正在此处啊……”
  那株古柏巨干之上的圆洞一露,立即探出了那个“昆仑神姥”凌五姑曾经见过的蓬头老人。
  “极乐仙童”方元忠看得大为奇怪的长笑道:“妙!妙!树洞为家,堪称奇事……”
  那探首而出的蓬发老人,一眼瞥见站在树下乃是一位髫龄幼童,和一位白发皤皤的老妇,神情不禁一怔。
  再听得方元忠这种话声,更是心中狐疑不已。
  不过,这位蓬发老人确是高傲,向来目无余子!武林之中,他一向唯我独尊,此番只因斗智不敌,才会被强迫作嫁,在这树干之中,枯守三年。眼看约定期间,只剩十天左右,心情自是显得有些激动……
  “极乐仙童”方元忠长笑之声甫落,这位蓬发老人,顿时双目之内,寒光乍现,沉声问道:“小娃儿,你这等大声叫闹,可知老夫不耐吗?莫惹怒老夫,丢了小命,不大合算……”
  语音微顿,倏地向“昆仑神姥”笑道:“老婆子,你是‘痴情香妃’的什么人?老夫株守此洞三年,就从没有见过香妃差你来过哩……”
  方元忠被蓬发老人喝得忍不住再度拍手发笑。
  “昆仑神姥”却在对方说完之后,冷冷一笑道:“左荣作,是你出来说话,还是让老身入内?”
  “昆仑神姥”因为记得凌袅袅曾说过这位蓬发老人乃是“蓬莱刀客”左荣作,所以才有以先声夺人,指名讪笑。
  果然,这位蓬发老人闻言,大出意料的混身一震。
  那炯炯有神的小眼,顿告迷在一起,怒道:“老婆子,连娄芸芸对老夫都不敢指名道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放肆,直呼老夫姓氏?”
  “昆仑神姥”又是冷冷一笑。
  不过,“极乐仙童”方元忠却抢先叫道:“喂!小子,你出不出来?成天累月的躲在树窑洞里过日子,三年下来,‘蓬莱刀客’岂不变成缩头乌龟了吗?”
  方元忠这一骂,可把这位目空一世的“化外八奇”之一,“蓬莱刀客”左荣作只气得蓬发猬立,双目电睁。
  “极乐仙童”话音甫歇,“蓬莱刀客”已冷笑一声道:“小娃儿,你是自寻死路……”
  探出半个身躯,扬手一掌,向方元忠拍来。
  “极乐仙童”方元忠怎会把“化外八奇”看在眼中?
  “蓬莱刀客”一掌击来,劲力有如山涌而至,但他却依然怪笑,对这足可裂石开山的掌力,视如无睹。
  “蓬莱刀客”掌力一发,眼见“极乐仙童”方元忠依然糊里糊涂,拍手大笑,心中大大高兴,脱口叫道:“小娃儿,你这一辈子只能笑这一次啦……”
  突然,一股绝大的潜力,从旁袭来,“蓬莱刀客”左荣作,那等强劲的掌力,竟被击得歪出八尺之外。
  “砰!”地面之上,立即被左荣作的掌力,击成丈许深坑。
  “昆仑神姥”适时冷笑道:“不见得,左荣作,当心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原来“昆仑神姥”不愿“极乐仙童”露出真像,说不定就会把这个什么“化外八奇”之一的“蓬莱刀客”真的吓成缩头乌龟,那就反而误事。
  因此,凌五姑拐杖一挥,发出“太乙神罡”将左荣作掌力撞开。
  “蓬莱刀客”左荣作,可是惊得双目大睁。
  暗自忖思,以自己的掌力而言,“痴情香妃”娄芸芸尚不敢稍樱其锐,这老婆子是谁?拐杖一挥,就将自己掌力撞开八尺?
  经此一来,左荣作不禁心中暗自发毛,但是,自己乃名列“化外八奇”的武林一流奇人,这口恶气,又怎能强忍得下?
  “昆仑神姥”语音甫停,“蓬莱刀客”立即冷冷喝道:“老婆子,看你出手,好你不是无名之辈,娄芸芸有你这等帮手,倒真令老夫大出意外!”
  “昆仑神姥”闻言冷笑道:“左荣作,你出来不出?倘若……”
  “极乐仙童”方元忠忽然插口叫道:“小子,再不出来,老夫可要放把火烧你这缩头乌龟啦……”
  “蓬莱刀客”闻言心中一惊。
  同时,却又令他几乎失声大笑。
  “极乐仙童”方元忠的口气,和他那神态,简直不相称的很。
  左荣作心想,你自己这年纪正是被人称作小子之时,却反过来称呼别人小子,并还自称老夫,真是天下少有……
  不过,他却真怕这位髫龄童子所说的放火……
  因为一旦这巨柏起火,对方再守住树下,不许自己退出,自己只有退入地下的墓穴之中,而这座墓穴,据自己所知,乃是一座极小的墓穴,而且仅只一条进出之路,设在巨柏之上,这一来,自己岂不要困死墓内了吗?
  转念至此,“蓬莱刀客”嘿嘿一笑道:“小娃儿,老夫出来会会你们有何不可……”
  话音未已,人已腾身而出!
  “极乐仙童”方元忠看着“蓬莱刀客”左荣作,那比自己此时还要矮上五六寸的身躯,不禁失笑道:“矮小子,你怎么越来越矮了?比——”
  “昆仑神姥”突然怒喝一声,打断了方元忠要说之话,向左荣作冷笑道:“左荣作,你为何存身这座巨柏树洞之内?快说!”
  “昆仑神姥”看见“蓬莱刀客”业已自树中跃出,但她仍怕方大哥一会漏口,吓得他拼死不肯说出实情,而致误事,这才脱口喝问。
  实则,她这一问,倒问出了极大的破绽!
  “蓬莱刀客”在“昆仑神姥”话落之后,不禁呆了一呆!心想:怎么?他们不是娄芸芸手下?那……“蓬莱刀客”左荣作心念一转,冷冷笑道:“老婆子,你原来不是‘芸香宫’之人呀!老夫险些上了你们大当!”
  “昆仑神姥”闻言微微一呆,暗暗自骂糊涂。
  但此时如再辨解,也就不可能再骗出“蓬莱刀客”任何口风了!
  “破乐仙童”方元忠这时朗声一笑,骂道:“矮小子,姓娄的妖女能请得动‘昆仑神姥’凌五姑吗?你小子也不睁开狗眼看看,还亏得你是什么‘化外八奇’中的人物呢!”
  “蓬莱刀客”左荣作,被“极乐仙童”骂得不但是直发楞,而且还惊得狂睁两眼,打量着“昆仑神姥”骇然道:“你……你……老是……凌……五姑?”
  “昆仑神姥”冷笑道:“不象吗?”
  “蓬莱刀客”左荣作,傲气大敛的摇头道:“老夫……”
  他似是发觉这,“老夫”两字,在这位远在六十年前即已名扬武林的怪杰面前,大是不妥,话音甫出,立即又心口道:“你老若果真是凌老前辈,左荣作委实自觉有眼无珠得很……”
  “昆仑神姥”又是冷冷一笑道:“左荣作,你以为老身是冒充别人字号吗?”
  “蓬莱刀客”突然发笑道:“左荣作未作此想,但也不会仅听一面之辞……”
  “昆仑神姥”白眉闪动,微泛怒意道:“老身还要给你提出什么证明吗……
  左荣作接口笑道:“不敢……”
  “昆仑神姥”冷哼一声,龙头拐杖倏地一顿大笑道:“左荣作,听说你自称‘化外八奇’之人,每人都有一手过人的绝学,你这一身所长,是什么功力?”
  “蓬莱刀客”是以一身‘太阴空罡’和‘太阴寒抓’,在‘化外八奇’之中,博得些许微名……
  “昆仑神姥”冷笑道:“左荣作你且运足十二成‘太阴寒抓’向老身一击如何?”
  “蓬莱刀客”左荣作闻言,蓬发之下的面色,变了几变!
  他深知道“太阴寒抓”的威力,一击之下,沸水立可成冰,震力之强,足可使百炼精钢,变成碎粉!
  “昆仑神姥”竟想以血肉之躯,独受自己一掌,这老婆子若非太过狂妾,就是已然发疯?
  不过,左荣作心中却是暗喜!
  他已蕴藏杀机,满想一掌击毙“昆仑神姥”!
  但左荣作甚为精灵,沉思之余,故意摇头道:“凌前辈不知左荣作‘太阴寒抓’威力,出此豪语,使人钦佩,不过左荣作却不愿受伤害不肯还手之人的讥诮……”
  “昆仑神姥”怪叫一声,截断“蓬莱刀客”话音道:“左荣作,你少在老身面前弄什么诡计!谅你这几手‘太阴’功力,只怕还动不了老身一根毛发!”
  “蓬莱刀客”闻言,心中大喜,表面却故作大怒之色,冷笑道:“凌前辈这般蔑视左荣作,左荣作只好勉力一试……”
  话音一落,立即暗聚十二成“太阴’功力,高举双手,缓缓走到“昆仑神姥”身前三尺之处!
  “昆仑神姥”神态从容的笑道:“左荣作,你如不出全力,老身可就要叫你尝尝拐杖滋味了!”
  “蓬莱刀客”左荣作冷冷一笑道:“左荣作遵命……”
  倏见他双手屈指如钩,径向“昆仑神姥”一拍一抓!
  十缕形如实质的白气,电疾般的射向“昆仑神姥”凌五姑!
  “极乐仙童”方元忠想不到“蓬莱刀客”左荣作的“太阴寒抓”果已练至化境,寒煞之气,已能凝如实质,不禁心中暗暗一惊!
  “昆仑神姥”也似微感一怔,失声叫道:“左荣作,你果然有点邪门……”
  说话同时,“昆仑神姥”玄门绝学“太乙神罡”蓦然运起!
  “蓬莱刀客”左荣作十二成真力所聚的“太阴寒抓”,已使十丈之内,变成一座冰窖,寒毒之气,几使天地变色!
  然而,左荣作的脸上,却也如同寒冰一般,僵得木无表情!
  往昔“太阴寒抓”一出,无物不摧,无人不伤!
  今天却不然!
  那罩在自己“太阴寒抓”之下的“昆仑神姥”凌五姑,竟然神色自若的望着自己冷笑,自己那么凶毒的“寒煞”果真未动此老一根白发!
  “蓬莱刀客”惊得几乎拔足欲遁……
  这时,“昆仑神姥”淡淡一笑道:“左荣作,你信得过老身是谁了吗?”
  “蓬莱刀客”左荣作神情惨淡的双手连挥,散去“太阴寒抓”功力,摇头长长一叹道:“凌前辈功力之高,委实是左荣作生平仅见……”
  蓦地左荣作目光一转,话音一顿,骇然叫道:“小娃儿,你没有退开吗?”
  “极乐仙童”立身之处,也在“蓬莱刀客”左荣作“太阴寒抓”的威力笼罩之中,左荣作以为这位小小幼童,如不退去,必得先行伤在自己“太阴寒抓”的威力之下!
  不料他目光微转之际,发现这对龄童子依然含笑静立,这一惊比他未曾伤及“昆仑神姥”之事,何止超过千百呢?
  “极乐仙童”方元忠应声大笑道:“矮小小子,老夫为什么要退?你这点功力,算起来只能勉强算是老夫的徒孙辈的玩艺,老夫岂会害怕?”
  “蓬莱刀客”被方元忠笑骂的凛骇至极,他做梦也想不到,连这位小小的童子,居然也不怕自己独步武林的“太阴寒抓!”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武功大退?
  否则,就是自己时运不佳,才会……他忍不住心中暗自叹道:“人倒了霉,难道连武功也变成假的了……”
  “极乐仙童”方元忠目睹“蓬莱刀客”沉吟不语,不禁又是哈哈大笑道:“矮小子,你们那什么‘化外八奇’四字,委实太以自吹自擂过甚,就冲着这手把式,那里当得上绝学?只不过是一个‘吹’字而已!”
  “蓬莱刀客”左荣作沉吟良久,虽然对这位童子来历,大感震骇,但被方元忠两番奚落,也不禁心中有气;但他懷于“昆仑神姥”的武功,又不敢发作,只好狠狠的瞪向方元忠道:“小娃儿,你好狂的口气,不怕被‘化外八奇’之中的朋友们听到之后,要你的小命吗?”
  “极乐仙童”听得怪笑道:“矮小子,你不就是‘化外八奇’之一吗?你此刻早就听到了啊!可惜……”
  他突然略带几分稚气的摇头道:“矮小子,你只怕难要老夫的小命呢!”
  “蓬莱刀客”左荣作老脸之上忽地现出愧色!
  他被“极乐仙童”问得无言以对……
  幸而“昆仑神姥”冷冷一笑道:“左荣作,老婆子有句话要向你请教!”
  “昆仑神姥”这一问正是有心替左荣作解围!
  她此刻仍然不想暴露方大哥身份而多费唇舌!因为方元忠这等神奇的返老还童之事,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完!
  “蓬莱刀客”左荣作对“昆仑神姥”的这时出声发问,心中大大感谢!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来向方元忠解释!因之,在“昆仑神姥”话音甫落之际,立即应道:“凌前辈请说……”
  “昆仑神姥”目光一寒,喝道:“左荣作,你为何隐身这栋巨柏之内?”
  “蓬莱刀客”摇头一叹道:“荣作虽然找不到灵山胜境,参修上乘武学,但也不会穷极无聊得将自己隐在这非人所居的巨柏之内!”
  “昆仑神姥”冷笑道:“既是不愿隐居巨柏之内,为何又在其中住了三年?”
  “蓬莱刀客”恨声道:“左荣作乃是被人暗中算计,迫得在此三年!”
  “极乐仙童”听得拍手叫道:“妙!妙!‘化外八奇’居然也有被人算计之日呀……“
  “蓬莱刀客”瞪了方元忠一眼道:“老夫为人尚属光明磊落,怎会像这些自命为泱泱上国衣冠的中原人物,动不动就以诡计算人!”
  “昆仑神姥”接口道:“左荣作,你被何人暗算了?”
  “蓬莱刀客”恨声道:“娄芸芸!”
  “极乐仙童”方元忠应声大笑道:“果然是这个妖女……”
  “昆仑神姥”也自一笑道:“左荣作,那妖女逼你在此三年,为了何故?”
  “蓬莱刀客”怒道:“这丫头叫左荣作替她当三年看守人犯的家丁!”
  “哦!”方元忠大叫一声道:“那人犯是谁?在那里?是藏在这树干之中吗?……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左荣作微微一怔!
  “昆仑神姥”也连声笑道:“左荣作,你可知道那妖女为何要你替她看守人犯?”
  “蓬莱刀客”摇头道:“大概是左荣作是以力拒强敌吧!”
  “昆仑神姥”接口道:“那人犯是谁?是否就在此树之中?”
  她知道方大哥一迭连声的询问左荣作之语,左荣作未曾作答,说不定就会引起这位老情人的怒火,因此立即接口相询!
  “蓬莱刀客”又是摇头道:“人犯是谁?恕左荣作无法作答……”
  “为什么?”方元忠小眼一翻,显然对左荣作此语大大不满。
  “你这小子是不是想要赖?”
  “蓬莱刀客”面色一沉道:“小娃儿,你说话可得客气些……”
  “昆仑神姥”连忙一笑道:“左荣作,你是认不得这位妖女所囚的人是谁?”
  “蓬莱刀客”点头道:“正是如此,而且,左荣作也懒得询问!”
  “昆仑神姥”笑道:“你们三年共处一树之内,你就从来不曾问过此人吗?”
  “没有!”左荣作摇头道:“这丫头太过可恶,因此左荣作足足生了三年闷气!”
  “极乐仙童”张口大笑道:“活该!”
  “昆仑神姥”微一皱眉喝道:“左荣作,你们这三年之中,谁来照顾你等饮食?”
  “蓬莱刀客”道:“娄芸芸!”
  “是那妖女手下之人按日送来吗?”“昆仑神姥”问。
  “不……”“蓬莱刀客”突然长叹一声道:“这丫头每隔五天,才寻人送来一些干脯和馒头,这等食物,当日吃来倒还不错,但到第四五天,委实难以下咽……想来令人恨恨不已!”
  “昆仑神姥”笑道:“这位人犯尚和树干之中么?”
  “蓬莱刀客”闻言点头道:“在……”
  “极乐仙童”忽地大喝一声道:“矮小子,把这人给叫出来!”
  “蓬莱刀客”听得心神大震,暗忖:“他们是冲着这人犯来的吗?这事情要糟……”
  “蓬莱刀客”一直认为以自己的武功,替娄芸芸看管三年犯人,定然不会有错,他想起了三年之前,自己为了要向“痴情香妃”娄芸芸借用一颗具有奇毒的“毒珠”,去至北海冰原,诱杀一条奇寒绝毒的“冰蛇,娄芸芸提出了一个条件,要自己与她在“芸香宫”互以“寒阴”一派武学,在“沉香阁”畔,较量一场“池水凝冰”的玄功,自己若能获胜,则“毒珠”照借,自己如果失败,则要替她当上三年看守人犯的家丁,除非被人劫走,否则“毒珠”照借,自己觉得此举委实占了极大的便宜,故而一口答应!怎知娄芸芸暗中弄鬼,使自己“池水凝冰”玄功差了她足足一筹,迫得只好替娄芸芸看守三年人犯,且等三年期满,借到“毒珠”之后,再找娄芸芸算帐!怎料在这期限只剩十日之时,会来了“昆仑神姥”这等高手,打人犯的主意来呢?
  刹那之间,“蓬莱刀客”获取“毒珠”之心,已经凉了半截······
  “极乐仙童”眼见左荣作被自己喝得皱眉沉吟半晌不语,不禁怒道:“矮小子,你听到老夫的话了吗?”
  “蓬莱刀客”左荣作蓦地一惊,双目寒光一现,冷冷应道:“老夫听到了!”
  “极乐仙童”方元忠怒喝道:“既是听到,为何不去?”
  “蓬莱刀客”冷笑道:“小娃儿,你无权命令老夫······”
  方元忠双目一瞪,气得正要破口大骂,忽见“昆仑神姥”凌五姑连连以目示意,阻止自己发言,只得强忍怒意,冷哼一声!
  “昆仑神姥”这时笑道:“左荣作,你是否不敢叫出那名人犯?”
  左荣作支吾道:“这······”
  “昆仑神姥”紧紧逼问道:“左荣作,你是否武功不如那名人犯?”
  “蓬莱刀客”双目一睁,摇头道:“此人一身武功已失……”
  “昆仑神姥”闻言一惊,但却长声大笑道:“左荣作,你定是极为怕那妖女了……”
  “蓬莱刀客”突地冷笑一声道:“左荣作岂会怕这等后生晚辈呢?只是不愿与她计较而已!”
  “昆仑神姥”摇头道:“左荣作,你这回可说错了!”
  “蓬莱刀客”一怔道:“凌前辈此言何指?”
  “昆仑神姥”笑道:“娄子清的女儿,算不得你左荣作的后生晚辈!”
  “蓬莱刀客”听得蓬首连摇道:“娄子清在武林之中班辈固高,但左荣作比他那女儿却大了几十岁呢!”
  “昆仑神姥”笑道:“武林班辈,岂可以年龄而论?左荣作,你这等忠心为娄家妖女看守人犯,必然是有什么把柄捏在对方手中吧?”
  左荣作怪笑一声道:“左荣作未作伤天害理之事,娄芸芸何能挟制于我?”
  “那你……”“昆仑神姥”故作沉吟道:“你倒是言行如一之人了!”
  “蓬莱刀客”似是被“昆仑神姥”称赞得大为高兴的笑道:“多谢前辈夸奖,左荣作一生之中,就是终究不肯失信于人……”
  “昆仑神姥”扬眉一笑道:“左荣作,老身今天要把那犯人唤出,你可愿意?”
  “蓬莱刀客”一怔道:“这个……”
  “昆仑神姥”紧紧逼问:“不愿吗?”
  “蓬莱刀客”摇头道:“左荣作不愿作食信之人,凌前辈定可见谅吧!”
  他对凌五姑倒真是不敢硬言相拒,只好肯失信于人来难倒对方!
  “昆仑神姥”岂会被他这话堵住?淡淡一笑道:“左荣作,老身只是叫你将人犯唤出,如果人犯在你手下均无走脱,谅他也不会在老身眼下溜走吧!”
  “蓬莱刀客”闻言,不禁心中寻思着道:“这老婆子打的什么主意呢?难道她不是想劫走这个人犯么?……”
  突然地蓬头一扬,笑问道:“凌前辈只想看看这个人犯而已?”
  “昆仑神姥”心中暗笑,“为了公子,老身只好骗他一次了!”
  神目一亮,点头道:“正是!老身想见见这个被囚之人是谁?竟会令这个丫头费了如许心机,逼得‘化外八奇’之中人物,来替她看守!”
  “蓬莱刀客”听得老脸发烧讪讪答道:“如果凌前辈只是看看此人,左荣作愿意唤他出来……”
  “昆仑神姥”微笑道:“老身是想见试见试……”
  “蓬莱刀客”心中明白,以“昆仑神姥”的武功,要夺走这名人犯,委实易如反掌,不如索性作得漂亮一点,将这人犯唤出,或许这老婆婆碍于名望不会太过于令自己难堪哩!
  “蓬莱刀客”转念至此,立即耸肩一笑,大步向那巨柏走去!
  “极乐仙童”方元忠此时早已暗聚“元乾真气”,双目炯炯地逼视“蓬莱刀客”左荣作背影,只要左荣作稍存妄动之念,六丈之内,必得惨被“乾真气”所聚的“元阳指力”洞胸而过!
  此时,“蓬莱刀客”左荣作已停身巨柏之前!
  “昆仑神姥”双眉带煞,嘴唇冷笑……她跟“极乐仙童”方元忠有着同样的心意,左荣作如敢弄鬼,龙头拐杖一举,左荣作即无幸理!
  不过,左荣作并未弄鬼!
  他停身巨柏之前,重重的连扣树干,逼气成音,向高高的树干小洞之内,朗声大叫说道:“树里的老朋友,快快出来透口凉气……”
  “极乐仙童”与“昆仑神姥”此刻已目光同时移向树之上的小洞,一瞬不瞬的静待那位犯人出现!
  停了半晌,方始听出树干之内传来一阵嗦嗦声响……
  接着,现出一张鬓发纠结,脸色苍白的五十多岁的老人面孔!
  这老人看上去憔悴已极!
  他那一双枯瘦的手指,吃力的抓住树干的洞口上,神态漠然,却又略现出几分讶异的眼光,打量着“极乐仙童”和“昆仑神姥”!
  左荣作适时大声说道:“老朋友,你要不要出来?”
  憔悴的老人摇了摇头,细弱的答道:“不必……”

  第十二章 风流剑客种情孽
  “蓬莱刀客”左荣作笑道:“老朋友,老夫三年之期,只剩十天了,想不到在这仅十天之时,会有人来找此间,要看看你这位老朋友呢!”
  憔悴老人目光呆滞的转动,低声道:“老朽那里还有老朋友?老朋友是想取笑老朽吗?”
  “蓬莱刀客”哈哈一笑,指着二老道:“喽,这两位就是要来看你的哩!”
  憔悴老人再度打量二老一眼,茫然一笑道:“老朋友,老朽认不得他们······”
  “昆仑神姥”几乎也在方元忠说话的同时,笑道:“左荣作,把这位朋友请下来吧!”
  “蓬莱刀客”眉头一皱,却又放声笑道:“老朋友,老夫请你出洞如何?”
  憔悴老人蓬头乱摇道:“不必,不必,老朽实在无力爬出此洞······”
  “蓬莱刀客”突的飞身而起,双手攀住树洞笑道:“老朋友,老夫说过抱你出洞哩······”
  话音一落,倏地右手一抄,硬将老人托出洞外,纵落地上!
  “极乐仙童”在老人落地之后,发现这位老人的面容虽是憔悴不堪,人也瘦得骨格如柴,但身材修长,气概不凡!
  想见未被娄芸芸囚禁之前,必是修伟欣欣,仪表清逸的武林健者!
  这憔悴老人落地之后,身躯幌了两幌,有气力的说道:“老朋友,你这是何苦呢……”
  他话音无力,说了这句以后,顿了一顿方始又道:“老们跟这两位并不相识啊……”
  “蓬莱刀客”哈哈大笑说道:“老朋友,这位老婆婆在武林之中,班辈名望甚高,他老人家既要见你,老夫怎敢不遵?”
  “昆仑神姥”此时轩眉一笑道:“左荣作,老身要问问这位朋友几句话……”
  “蓬莱刀客”闻言怔了一怔,“昆仑神姥”已缓步走到这位身躯欣长的憔悴老人身前,低声问道:“阁下被娄芸芸囚在此处多久了?”
  憔悴老人长眉倏皱,两眼转了半天,摇头道:“半生岁月,难以切记……”
  “昆仑神姥”白眉略动,笑道:“阁下与娄芸芸有何仇恨?值得这丫头这等囚禁于你?”
  憔悴老人忽地目光一亮,但倏又神情黯淡的摇头一叹道:“是恩是怨?在下更不复记忆……”
  “昆仑神姥”听得心中微动,沉声说道:“老身是西昆仑星宿海畔凌五姑,武林人送给老身一个名号‘昆仑神姥’,阁下曾否听说过?”
  憔悴老人闻言,那一双神情本极木然的双目,突地暴睁!
  他皱着眉,脸上现出一丝惊呀之色,自语般喃喃说道:“‘昆仑神姥’?你是前辈高人啊……”
  “昆仑神姥”接口笑道:“阁下既知老身名号,想必也是武林道上有名望的朋友了!”
  憔悴老人那纠结蓬发,倏而颤动,他似是被“昆仑神姥”凌五姑这句“武林道上的朋友”触发了昔日豪情!
  但是他此刻武功已失,比一个普通的人更为脆弱,纵行昔日豪情,也不过惘思聩聩,徒呼荷荷而已!
  他目光闪了一闪,依然摇头一叹道:“败军之将,阶下之囚夫复有何名望可言……”
  “昆仑神姥”不等憔悴老人说完,迅快的笑道:“阁下大名能否告知老身?”
  憔悴老人摇头道:“廿年不知此身何属,姓名早已忘怀了……”
  “昆仑神姥”同情的一叹道:“阁下被娄芸芸囚禁廿年了么?真够长了……”
  憔悴老人忽然一震,诧道:“神姥怎知道我被囚禁了廿年了?”
  “昆仑神姥”笑道:“阁下,你自己说的话,你忘了吗?”
  憔悴老人呆了一呆,道:“不错!娄芸芸已囚禁了我二十年,二十年来,我被隔绝在这株古柏树干之内的地洞之中,不知天时早晚,倒也过得无忧无虑……”
  突然,这憔悴老人仰天哈哈狂笑……
  这一阵狂笑,直笑到眼泪流出,方始止住!
  “昆仑神姥”微一皱眉道:“阁下好像颇能安于清苦,逆来顺受……”
  憔悴老人忽地又是一阵无力的大笑,说道:“不错!逆来顺受,安于清苦……”
  话音忽然一顿,那一对亮亮的眼眶之内,满含着泪水,叹道:“人生又有多少顺境可期啊……”
  “昆仑神姥”等三人似是被他这声痛苦的大笑,感染得有些苍凉,一时之间竟也默然无语……
  良久——
  “昆仑神姥”长叹道:“阁下心中想必蕴藏了极多痛苦,才会这等狂笑当哭,自甘作贱……”
  “极乐仙童”方元忠突然接口道:“朋友,你心中有什么痛苦,何妨尽情说出,老夫等人也许可以替你出个主意,助你脱困……”
  “极乐仙童”话音一顿,“蓬莱刀客”已浓眉倏皱!
  “小子存心不良……”左荣作心中暗骂不已!
  那憔悴老人在二老话音一落之际,忽地长叹摇头,低声说道:“迟了!迟了!那丫头手段太狠,太……狠……”
  顷刻之间,话音已变成了低泣一般不可卒听!
  “昆仑神姥”皱眉道:“娄家丫头在你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吗?”
  憔悴老人乏力的点了点头!
  “蓬莱刀客”忽地大声说道:“娄芸芸以家传手法,废了他的武功……”
  “昆仑神姥”闻言一楞!
  “极乐仙童”方元忠不禁失声大叫道:“什么?那妖女的以娄子清‘九阴’手法,废去他的武功吗?”
  憔悴老人凄然一笑道:“娄芸芸正是以那‘九阴绝脉制穴’手法,使我受了廿年九阴穿穴之痛,武功逐渐丧失……”
  “好毒的丫头!”方元忠忽地怪喝一声道:“朋友,你的大名,可否见告?老夫……”
  方元忠话未完,“蓬莱刀客”已冷喝道:“小娃儿,你少废话可好?”
  “极乐仙童”两眼一瞪,怒喝道:“矮小子,管闲事最好!”
  “蓬莱刀客”面现杀机,怒道:“小娃儿,老夫责之所在,怎会是管闲事……”
  “极乐仙童”方元忠针锋相对的喝道:“老夫受人之托,更是责无旁贷,矮小子,你如果不乖乖的给老夫站在一旁,当心老夫给你哭笑不得……”
  “蓬莱刀客”听得火冒三丈,也顾不得“昆仑神姥”在左侧,恶念顿生,飞身而起,扬掌劈“极乐仙童”!
  “极乐仙童”见状狂笑一声,倏然屈指一弹,口中喝道:“矮小子,你当真自讨苦吃,也怨不得老夫以大欺小了……”
  眼看“蓬莱刀客”的掌力,已然逼近“极乐仙童”方元忠,而“极乐仙童”的“元阳指力”也破空迎来之际……
  “昆仑神姥”突然拐杖一挥,发出一阵石破天惊的劲风,击向两人掌力指劲!
  同时,“昆仑神姥”笑喝道:“方大哥,别一时不忍,坏了大事啊……”
  “极乐仙童”闻言哈哈一笑,说道:“依你,依你,只是便宜了这矮小子了……”
  笑语之间,方元忠已将发出的指劲收了回来!
  这种能将指力练到收发由心的地步,委实不是武功已臻化境之人,绝对无法做到的!
  憔悴老人武功尽失,但仍是一位极其识货的大行家,眼看这位小小顽童,竟具这等惊世骇俗的功力,不禁心中大为震动!
  此时,“昆仑神姥”杖上真力,已将“蓬莱刀客”的掌力卸去,而且余波所至,将“蓬莱刀客”飞扑的身形,逼得斜退两步!
  “蓬莱刀客”乃狂怒之心手,自是未曾看出“极乐仙童”方元忠屈指一弹的强弱,眼见“昆仑神姥”插手其间,不禁心中大为不忿。
  身形甫自站稳,立即冷冷说道:“凌前辈恃技骄人,左荣作心中实是不服……”
  “昆仑神姥”呵呵笑道:“左荣作,你要想打,且等老身与这位朋友谈话之后,你们再行放手一搏,而且老身决不偏理如何?”
  “蓬莱刀客”恨恨应道:“左荣作就依前辈之言,且让小娃儿多活一刻……”
  方元忠言拍手大笑道:“好!好!矮小子,待会儿看谁先死吧……”
  “昆仑神姥”此时不愿方元忠滋事,连忙向那憔悴老人道:“阁下的武功果然是‘九阴绝脉制穴’手法所废吗?”
  憔悴老人凄然一叹道:“正是……”
  “昆仑神姥”忽然正色道:“阁下这身武功既然是毁在‘九阴绝脉穴’手法之下,老身担保可以治疗阁下,并还给阁下一身武功,尚请阁下告知姓名为是!”
  憔悴老人听得呆了一呆!半晌方始摇头不信的说道:“凌神姥这番盛意,委实令我感激……”
  话音一顿,只见他混身震悸的长长一叹,又道:“只是妖女手法太过奥妙,恢复武功之望,今生今世,我也不敢再存奢望……”
  “昆仑神姥”笑道:“阁下太看得起那妖女了!不是老身狂言,纵然是‘九幽冥帝’娄子清重生,以他独步天下的‘九阴’功力,伤了阁下,老身依然可以手到伤除,还给阁下一身功力,何这妖女的五成功力?
  “昆仑神姥”话音顿了一顿,又道:“老身坦诚相对,阁下千万不要自误!”
  憔悴老人楞了一楞,皱眉道:“神姥此来,是否受人所托……”
  “昆仑神姥”淡淡一笑道:“不错!”
  憔悴老人忽地凄然一笑道:“神姥是否已经想及在下是谁了?”
  “昆仑神姥”摇头道:“老身行事,向不愿事先猜测……”
  她这句违心之言说得自己也大感惭愧!
  憔悴老人一怔道:“神姥受了何人所托,能否见告?”
  “昆仑神姥”本想责备对方为何不先行报出自己姓名,反到询问别人?但转念一想,立即笑道:“老身乃被门下弟子所逼,非得来此一查不可……”
  憔悴老人微感失望无力问道:“神姥弟子芳名,可以……”
  “昆仑神姥”笑道:“老身这名弟子,乃是带艺投师,名叫严琼——”
  “严琼?严大姐……”憔悴的老人突地混身巨震,神色大变!
  “昆仑神姥”心中已然猜出十之七八,大为高兴,但口中却失声道:“阁下果然认得老身劣徒吗?这……”
  憔悴的老人忽然悲怆的低泣道:“严大姐没有忘记我!她不会忘记我的……我……”
  突然,这老人双手掩面,竟然痛哭失声了!
  “极乐仙童”方元忠在这老人每次说话之时,都是全神贯注的观看,他发觉这老人的气质好生熟悉!但是,他自己知道他与这五十多岁的人是素昧平生!
  因为他仅在南海隐屋,即已超过六十了!
  六十年未入中原,这位五十岁的悴憔老人,他当然不曾见过!
  方元忠不解的沉思甚久,此刻一听这悴憔的老人自言自语,忽地心中一动,恍然大悟了!
  他果然就是自己所要找的人……他那种气质,是留传在高天弘的身上啊!
  “极乐仙童”转念至此,立即大笑道:“朋友,你姓不姓高?”
  那悴憔老人掩面的双手忽然惊得落了下来!
  他老泪纵横的蹙容之外,加上了一层惶惑骇然的惊栗!
  他呆呆的望着这位功力绝世的顽童,心中思朝波动不已!
  这玩童是谁?他怎会知道自己姓名?
  二十未脱囚禁,武林中怎会出了一位高功力的童子?因为以这位童子功力之高,比之自己昔年授业恩师“空灵二老”中的“寒山神翁”石三公,似是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童子如此,童子之师岂非成了大罗金仙了吗?
  悴憔老人越想越不解!越不解就越为惊骇!
  因之他也忘了回答“极乐仙童”的问话!
  “极乐仙童”细眉一皱,再度叫道:“朋友,你怎么不答老夫所问呢?你到底姓不姓高?”
  憔悴老人沉思中被“极乐仙童”这再度喝叫惊醒,蓬首一抬,两眼半似茫茫,,半似清醒的轻轻点点头道:“我姓高……姓高……”
  忽然,这老人仰天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咬牙出力的又道:“二十年来,我没有提过一句姓氏,想不到却又重提此姓,真是睽违已久,陌生如路人……”
  “昆仑神姥”闻言,深深的掏出一份同情,几乎怆然泪下!
  “极乐仙童”却在狂喜之下,三度大叫道:“你真的姓高吗?朋友!你一定是‘大公剑客’高寒了……”
  “极乐仙童”此言一出,那憔悴老人倏告脸色大变!
  负手在旁的“蓬莱刀客”左荣作也惊得失声叫道:“什么!你……你……就是失踪二十年的‘大公剑客’……”
  憔悴老人抬起那破旧的褐色衣袖,拭去眼中泪水,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像是要借着这拭泪和叹息来缓和一下自己的激动之情!
  他的动作很慢!而且像是非常吃力!半晌,方始放下衣袖,自讽的低声道:“不错!高寒……高寒……我就是……高……寒……”
  “极乐仙童”闻言,几乎高兴得要跳了起来叫道:“找到了!五姑,我们找到了……公子!老奴果然未辱命啊……”
  “昆仑神姥”笑道:“方大哥,公子的尊大人虽已找到,但是,高大侠这一身失去的功力,可得要方大哥费心恢复了!”
  “极乐仙童”拍手笑道:“当然,娄子清的手法,除了老夫,还有何人能治?想不到娄老怪昔日与老夫打出来的交情,今天却代老夫派上用场……”说罢,更是长笑不已!
  这时,那位“蓬莱刀客”左荣作可在一旁惊呆了!
  “昆仑神姥”这等颠颠倒倒的口称一位十四五岁的玩童做大哥,这已经够奇的了!而这位小小顽童居然自夸为多年避隐武林的“九幽冥帝”娄子清的独门手法,除了他无人可治,宁非更奇?
  尤其是小小顽童还口称自己与“九幽冥帝”娄子清乃是打出来的交情,这已不止是奇,而是怪!怪的有些令人莫测高深!
  倘如这顽童说的不假,则他岂不是老成精了吗?
  “蓬莱刀客”寻思至此,顿感大大不妙!
  因为他跟这小小顽童还有一场过节未曾交代!自己是否能够斗得过先前被自己所低估的顽童,他已然毫无信心……
  就在“蓬莱刀客”寻思未已之际,那憔悴老人“大公剑客”高寒已凄然笑道:“神姥,严大姐现在何处啊?她也来到桥山了吗?……”
  “昆仑神姥”笑道:“老身这个劣徒因为在西昆仑照顾一位闺中好友的重病,所以未能与老身同来此间……”
  “大公剑客”高寒忽地惶然急问道:“神姥,严大姐照顾的病友,你老可知是谁?”
  “昆仑神姥”点头道:“知道,她的好友乃是高大侠的夫人……”
  “啊——玉萍!”大公剑客高寒憔悴的脸上,泪珠夺眶而出,声音嘶哑的喊着:“凌神姥,她……病……得……很……重……吗?”
  “昆仑神姥”呵呵笑道:“高大侠,心病的轻重,最难衡量啊……”
  大公剑客高寒闻言顿足哽咽地道:“心病……心病……玉萍……我……我……使你……失望……了……”
  突然,“极乐仙童”怪叫一声道:“高老弟,你没有使方玉萍失望!”
  “大公剑客”高寒怔得一怔,茫然道:“你……你……见过她……”
  “极乐仙童”大笑道:“何止见过!老夫与她同在南海盘桓了一年呢?”
  “哦!”大公剑客高寒更为茫然了!
  “昆仑神姥”这时笑道:“高大侠,当年你闯荡江湖之时,可曾听说过一位成名甚久的武林怪杰‘南天一剑’方元忠?”
  大公剑客高寒乏力的点头改了称呼的答道:“晚辈听说过,方大侠一生所为,晚辈景仰无已……”
  “昆仑神姥”微微一笑道:“高大侠,你见过‘南天一剑’吗?
  大公剑客高寒摇头道:“晚辈其生也晚,未曾得睹一代高人尊容……”
  “昆仑神姥”笑道:“高大侠愿否见此老?”
  大公剑客高寒一怔,低声道:“晚辈出生之日,方大侠已仙逝十年,神姥此言,实叫晚辈好生难解!”
  “昆仑神姥”笑道:“方元忠并未仙逝呢!他只是遁世隐居了六十年而已!”
  “哦!”
  “真的吗?”
  “大公剑客”高寒,“蓬莱刀客”左荣作,几乎同时脱口惊呼!
  “昆仑神姥”笑顾“极乐仙童”,向“大公剑客”大笑道:“高大侠,这位顽童就是‘南天一剑’方元忠……
  话音一落,“大公剑客”高寒突地精神一振!
  “蓬莱刀客”左荣作却吓出了一身冷汗,心中发毛的暗道:“我的天,这小子原来是那个老怪物呀!……怪不得那么威猛的‘太阴寒抓’他竟然不惧呢!……”
  “大公剑客”高寒所以精神一振,是他开始相信了“昆仑神姥”凌五姑所说,自己这一身失去的武功,当真恢复有望。
  “南天一剑”与“九幽冥帝”的故事,武林之中,人人耳熟能详!
  而且,“南天一剑”的“乾元神功”,正是“九阴神功”的克星,被“九阴神功”所伤,也唯有“乾元神功”高绝之人可救!
  所以,“大公剑客”高寒在闻言之后,精神一振!
  但是,他仍然有些不解的失望道:“神姥,他……方前辈如未仙去,应是年高百岁以上的人,怎会竟是十四五岁的幼童呢……”
  “昆仑神姥”笑道:“方大哥得遇仙缘,故而返老还童,高大侠,你被娄家丫头以‘九阴绝脉制穴’之手法所伤,方大哥的‘乾天神功’正可替你治愈!”
  “大公剑客”高寒知道像“昆仑神姥”凌五姑这等武林之中的奇绝之士,定然不会谎言骗人,闻言之后,立即举步维难的走到方元忠身前,拜倒在地道:“晚辈高寒,叩见方前辈……”
  “极乐仙童”防不到高寒竟会行此大礼相拜,窘得面孔通红,笑道:“使不得,高老弟,你这一拜可真要折杀老夫了……”
  “大公剑客”高寒被方元忠扶持得拜不下去,只好低声道:“老前辈绝世高人,高寒理应大礼参拜……”
  “极乐仙童”摇头道:“不成,不成,高老弟,你可知道,你那位公子,乃是老夫的主人吗?”
  “哦!”大公剑客听得楞楞的半晌方道:“玉……萍……她……”
  “极乐仙童”笑道:“令正在你离去之后,生上一子,取名天弘,而今已是足足廿岁了……”
  “大公剑客”高寒忽然又是老泪纵横的喜极长叹道:“天……真难为了玉萍……”
  “昆仑神姥”笑道:“高大侠,你的福气不小啊……”
  “大公剑客”高寒怆然一笑道:“神姥,晚辈真是愧对玉萍……”
  话音一顿,他突然想起“极乐仙童”口称高天弘乃是他的主人,不禁诧异地向“极乐仙童”道:“老前辈,天弘这孩子怎么这般无礼,竟然要委曲你老作为……”
  他突然觉得以“南天一剑,的威望,怎能称之为仆从呢?因而,话到口边,立即觉得说不下去!
  方元忠刚自闻言一笑,“昆仑神姥”已接口道:“高大侠,这可是方大哥自己愿意的事,不但是方大哥自愿作为令郎的琴童,连老身也自愿追随令郎左右,行走江湖呢!”
  “大公剑客”高寒听得越发不安了!
  “罪过!罪过!”他吃力的连声说道:“两位前辈这等庞惯这孩子,叫晚辈于心何忍……”
  “昆仑神姥”笑道:“高大侠,这事乃是老身与方大哥自愿,你大可不必心中不安,何况方大哥所以这么做,乃是为了报答令郎的恩师……”
  “大公剑客”高寒倏感心神一震,问道:“神姥,犬子恩师是那位武林前辈?”
  “昆仑神姥”凌五姑接口道:“空门第一奇侠忘我圣僧……”
  “哦——”显然,高天弘乃是忘我圣僧传人的事,令高寒惊喜至极了!
  “极乐仙童”又道:“老夫身受圣僧十次活命之恩,圣僧已是仙凡之休,老夫终此一生,也将无法报答,所以只好屈身为奴,替圣僧弟子尽力了!”
  “大公剑客”高寒惊喜不置的摇头道:“晚辈认为不妥……”
  “极乐仙童”笑道:“不必!不必!高老弟,武林之中不乏各交各的先例,老夫只为令郎作为琴童,老夫与你则不拘主仆之限,称你一声老弟可好?”
  “不……”高寒不安的摇头道:“晚辈怎敢这等高攀……”
  “昆仑神姥”一旁笑道:“高大侠,老身乃是为了方大哥,自愿陪同令郎行走江湖,所以你也不必心中不安……”
  “大公剑客”高寒惨淡的笑了一笑道:“方前辈对晚辈的称呼,却是万万不可改口的——”
  “极乐仙童”适时笑道:“好吧!随你……”
  “大公剑客”高寒淡淡一笑道:“多谢方前辈成全晚辈了……”
  话音一顿,又向“昆仑神姥”道:“神姥,你老既是大姐的恩师,不啻就是高寒的师门长辈,高寒斗胆,改口称呼你一声老婶婶如何?”
  “昆仑神姥”呵呵一笑道:“好吧!萍儿也是这样唤我呢”
  “大公剑客”高寒闻言,大喜笑道:“婶婶请受侄儿一拜!”说着,便已埋头拜了下去。
  “昆仑神姥”知道如不身受,高寒一定不肯,只好含笑道:“寒儿,老身身受了……”
  “大公剑客”高寒拜了三拜,竟是毫不费力的站了起来!
  这又使得高寒大大一怔!
  “人逢喜事精神爽!”想不到自己平日连走路都极感吃力,今天竟能在跪伏三拜之后,迅快的站了起来,真是大出意料之外!
  此刻,“极乐仙童”忽地一笑道:“高老弟,你为何发怔,是不是因体力已然强壮了不少?”
  “大公剑客”高寒正是为此发怔,方元忠这般一问,倒问得他心中一动,恍然微笑的说道:“是你老在暗中助了晚辈了吧?”
  方元忠笑道:“老弟,妖女的‘绝脉断穴’手法,已被老夫替你解了!”
  “哦!”大公剑客高寒闻言感激万状的感道:“老前辈太厚……”
  方元忠呵呵大笑道:“脉穴断穴虽解解,但要恢复功力,尚得要费一番手脚呢,且等……”
  话音未已,高寒已抢着说道:“老前辈不必费心了,晚辈些许武功,复与不复,毫无所谓,若是因此烦?读老前辈太多,晚辈定将永远不安……”
  方元忠笑道:“老弟,你真是豁达得很呢!其实你那一身武功并未被废,只不过因身受‘九阴绝脉断穴’之殃,真气难聚,才会功力大退,此时脉穴被制之处,均经老夫以‘乾元神功’解去,纵然老夫不以‘乾元’‘少阳’两股真力相助于你,半年之后,你那武功也自行恢复……”
  “大公剑客”高寒笑谢道:“晚辈经二十年幽禁之灾,早已看淡了武林中名利之争,武功既能自行恢复,你老就容晚辈自行恢复吧!”
  方元忠无可奈何的一笑道:“老弟这等坚持,老夫也不便勉强了!”
  “大公剑客”高寒此刻那苍白的脸上,已逐渐现出血色,昔日那种过度疲乏的感觉,业已消逝得净尽!
  方元忠语音甫毕,高寒已应声笑道:“晚辈对你老这番好心,定将永矢不忘——”
  话音略顿,又道:“老前辈,晚辈犬子现在何处?”
  “极乐仙童”笑道:“令郎因为听说老弟被囚未死,一时之间激动太过,已被老夫点了睡穴,留在‘轩辕寝宫’之内酣睡!”
  “大公剑客”高寒一脸急迫之色道:“老前辈,晚辈可以去看吗?”
  “极乐仙童”大笑道:“老夫与五姑来此,就是为了接你前去……”
  突然,“蓬莱刀客”大声叫道:“老朋友,高兄,你可不能啊……”
  “大公剑客”高寒闻言一怔,道:“左兄为何不许在下离去呢?”
  “蓬莱刀客”发急道:“高兄,老夫与那娄家丫头订有三年之约,高兄,你如此刻离去,老夫如何向丫头交代?”
  “太公剑客”高寒乃是一位血性中人,虽然自己被娄芸芸囚了二十年,但他仍然被“蓬莱刀客”这句话说得犹豫不安!
  这时,方元忠忽然冷笑道:“左矮子,老夫曾经跟你订有约会,咱们先交待这场过节如何?”
  “蓬莱刀客”左荣作,自从得知这小小童子真是“南天一剑”方元忠以后,早就不敢提起这个约定了!
  方元忠突然于此时提出,不禁令他心中狂跳不已!打么?准定要败!
  不打么?自己虽可全身而退,但这份颜面又如何下得去?
  他沉吟有顷,突然闷闷答道:“方元忠,左荣作愿意领教尊驾高招!”
  “极乐仙童”呵呵笑道:“不坏!左矮子,你还有点儿骨气……”
  话音一顿,忽地冷冷喝道:“老夫有话说明在先,以你的武功与老夫相较,委实相差太远,老夫倘若出手,你小子准定没命……”
  “蓬莱刀客”听得心中大大不服道:“不见得……”
  方元忠装作未曾听见,继续说道:“所以,老夫愿意挨打,假若你小子在三招之内,不能将老夫移动分毫,你小子就得认输!”
  “蓬莱刀客”闻言,心想:这到是莫大的便宜,立即答即道:“左荣作同意尊驾说法,但这三招武功,可有限制?”
  “极乐仙童”冷冷一笑道:“任听尊意,毫无限制!”
  “蓬莱刀客”大喜过望,口中却沉声道:“尊驾甚狂……”
  方元忠忽然大笑道:“矮小子,咱们还有个条件,附带加上可好?”
  。“蓬莱刀客”闻言一惊,只知方元忠要变卦,忙道:“什么条件?是不是尊驾觉得你所订的挨打之法太过吃亏?”
  “蓬莱刀客”这等说法,乃是想拿话紧扣方元忠,迫对方不便更改!
  其实,“蓬莱刀客”此举根本多余!
  “极乐仙童”冷冷一笑道:“老夫要加的条件很简单,如果你胜了,除老夫听凭处置之外,高老也留在此间不走!”
  “蓬莱刀客”眼珠一转,微觉放心的笑道:“反之呢?尊驾有何要求?”
  “极乐仙童”哈哈一笑道:“小子,你这眼神不正,打的什么主意?老夫问问你,如果小子败了,你准备怎么办呢!”
  “蓬莱刀客”被方元忠笑得心中大惊!
  他可没有方元忠那么大方!故意含糊的答道:“左荣作自信不会失败哩!”
  “极乐仙童”听得冷哼一声道:“小子,你到臭美呢!老夫认为你小子输定啦……”
  “蓬莱刀客”心中转念不停,方元忠话音一落,他竟然不再提到自己如失败,将接受何等处置之言,抢着故意怒喝道:“尊驾小心了……”
  举手一掌,直向“极乐仙童”胸前击来!
  这一掌劲之强,确实惊人,掌未到,劲风已然压体……
  “极乐仙童”自然知道“蓬莱刀客”是在弄鬼,但他却不以为意的呵呵一笑,对他击向自己胸前的一掌,视若无睹的说道:“小子,你如果失败了,老夫不但要带走高老弟,并且还要你小子自动废去太阴寒抓武功……”
  “砰——”方元忠说话之间,“蓬莱刀客”劲力如山的一掌,已然实实在在的击在方元忠心口部位……
  巨震声中,一条人影应掌倒翻八尺……
  就在这条人影倒翻之际,“极乐仙童”的大笑之声已自荡漾不止!
  “矮小子,滋味如何?”
  此时,那位心怀诡计的“蓬莱刀客”左荣作,正坐在八尺之外的地上,左手抓着右拳,脸色灰败,冷汗如泉的发出了呻吟之声!
  而且,在这么眨眼之间,他那隻右掌已肿得很大……“极乐仙童”的大笑之声,他虽听耳中却无力回答!
  他此刻正在运转“太阴寒煞”之气,妄图医治右拳那股炙热如火的疼痛!
  “极乐仙童”笑声一歇,忽地冷冷的喝道:“左荣作,老夫不为已甚,你心中自必清楚!高老弟已随老夫等离去,你如果不服,回去治好伤势,再找老夫便了……”
  “昆仑神姥”此时也冷冷一笑道:“左荣作,找不到方大哥,找到老身身上也是一样!”
  说罢,龙头拐杖一顿,低声向“大公剑客”高寒道:“寒兄,我们走吧……”
  “大公剑客”高寒此刻却甚为抱歉的看了那位与自己相处三载的老朋友一眼,略一抱拳道:“左兄,为了在下,使你受过,在下心中甚是不安……但在下为了思子心切,不得不先行离去,尚望左兄见谅……”
  “蓬莱刀客”这时已疼得面色惨白,痛苦不堪,闻言虽是心中怒极,却也不敢说话,只能怨恨的看着高寒!
  大公剑客高寒低叹一声,跟“昆仑神姥”身后走去!
  “极乐仙童”方元忠向那疼极,恨极,气极的“蓬莱刀客”呵呵一笑,大声喝道:“左荣作,老夫还没废去你的‘太阴寒抓’呢!你急什么……”
  说着向,“蓬莱刀客”走去!
  “蓬莱刀客”不禁急得只有绝望的闭目一叹!
  心想:“完了!我左荣作这一辈子也无法在武林之中走动了……”
  他双目虽闭,但仍能觉察到方元忠已自己站在身前!
  他突然心中一酸,两眼眼角之处,挤出了一丝泪光……
  他感觉到自己有如砧上之肉!方元忠正是那持刀屠夫,可以任意宰割自己……
  此刻,方元忠的右手,正缓缓的按向左荣作的右肩!
  左荣作茫然若丧的长长一叹!
  他强自忍耐着这份武林中最大的悲哀!绝望的接受这即将来临的悲惨命运……
  突然,方元忠的五指,搭上了“蓬莱刀客”肩头!
  “蓬莱刀客”混身一震……
  可是,他感到茫然不解……
  因为,方元忠的指力之上,渗出五缕热流,自“月井穴”攻入了自己的右臂,自己那隻肿胀疼痛难当的右手,片刻之间,痛苦全失!
  这简直是个天大意外!
  “蓬莱刀客”楞楞的睁开两眼……
  “极乐仙童”方元忠一面含笑注视着他,一面说道:“矮小子,还疼吗?”
  “蓬莱刀客”摇了摇头,他此刻心中充满了一种怪异的情绪……
  方元忠呵呵一笑道:“矮小子,老夫怎会跟你们这些一般见试?你这只右手,本当任其废去,但老夫觉得你小子往日并无大恶,所以……”
  方元忠话音微微一顿,摇头道:“老夫特地网开一面,饶了你小子,今后是祸是福,那可就在你小子的今后所为了!”
  “蓬莱刀客”此时痛苦已失,缓缓的站起身来,大为激动的说道:“老……前……辈……你……”他是太过激动,真是说不出话来,只是双手抱拳,长揖不已……
  “极乐仙童”挥手一笑道:“矮小子,见到娄家妖女就说老夫把她的人犯救走了!她如果要找你的麻烦,你不妨让她直接寻找老夫便了……”
  话音至此,顿了一顿,两隻小眼一翻,合有深意的朗声一笑道:“矮小子,你委曲了三年,也该出去透透空气了……”说到最后一句之时,人已远出十丈之外!
  “蓬莱刀客”听得大大一怔!心想:“可不?委曲三年……三年……”
  他突地长叹一声,恨恨的大声道:“都是这妖女害的老夫……老夫这口冤气,少不得找你算……帐……”
  蓬发戟立,双眼暴睁,大袖一挥,掉头直向“芸香宫”奔去。
  “蓬莱刀客”这时心中充满对娄芸芸的愤恨!
  他飞快的要去找这妖女,为了三年委曲,也为了那关系自己修为更深的“太阴寒罡”功力的“毒珠”……
  “极乐仙童”方元忠,此时展开身形,追向“麗仓神姥”和“大公剑客”高寒!
  他一边赶,一边心中冷笑道:“左荣作呀!左荣作!你小子怎知道老夫这‘一石二鸟’之计的高明……”
  想到这点,他忍不住高兴的边跑边笑,口中还不断的地咕道:“矮小子,看你跟那妖精拼个你死我活吧……”
  “昆仑神姥”凌五姑深知“大公剑客”高寒功力未复,不能施展轻身脚法赶路,自是走得很慢,慢得比常人行路,快不了多少!
  方元忠也不过眨眼之间,就将两人赶上!
  此老因为对自己这一石二鸟之计,极为得意,在赶上二之后,立即大声的将此事说出!
  “大公剑客”闻言极为敬佩的笑道:“老前辈此计果然高明的很……”
  被高寒恭维得浑身舒畅,大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老夫只是让他们先打个两败俱伤而已……”
  “昆仑神姥”却微微一笑道:“方大哥,你别得意,只怕你此计使得并无用处!”
  “极乐仙童”正在高兴头上,闻言大大一怔,赶前一步,叫道:“五姑,你……你看出什么破绽了……”
  “昆仑神姥”笑道:“方大哥,如果老身没有猜错,“蓬莱刀客”左荣作这一辈子也别想能够找到娄家妖女!”
  “为什么?”方元忠不信的摇头道:“以左荣作之能,应该找得到她!”
  “昆仑神姥”摇头道:“左荣作在武功之上,可能胜过娄家妖女一筹半筹!但若论及心计之上,则左荣作望尘莫及……”
  “极乐仙童”笑道:“这倒不假——”
  “昆仑神姥”淡淡道:“娄家妖女既已奔置‘芸香宫’于不用,必是还到更为稳秘之所,左荣作那小子,又怎能找得到她?”
  “对!对!”方元忠抓头道:“五姑,我当时只是想要他们两人自相火拼,倒没想到这一点!”
  “昆仑神姥”又是一笑,低声说道:“方大哥,你此计眼前虽无用,但日后可能还会收到桑榆之效!”
  这时,“大公剑客”高寒略为喘息的笑道:“正是!凌大婶说得对!‘蓬莱刀客’左荣作此刻可能会穷天涯海角之地,到处寻找娄芸芸,使娄芸芸不得安身……”
  他在一急行走,已是大感能力不继,是以说出话来,就显得中气不足,喘息不已!
  “极乐仙童”听得眉头大皱,低声道:“高老弟,你是否有些支持不下去了?”
  “大公剑客”高寒强自咬牙,摇头道:“不!晚辈可以支持……”
  说话,高寒额际已然现出冷汗!
  “昆仑神姥”看得甚是不忍,笑道:“塞儿,你就让方大哥扶着你吧……”
  “大公剑客”高寒还待推辞,“极乐仙童”已伸手把住他的右腕,笑道:“老弟,你身躯过高,老夫只能拉着你的手呢……走吧——”
  “大公剑客”高寒在方元忠指力加上腕脉之际,立感一股热流,顺着血脉,疾行逆入,自己那疲乏之感,顿时消失!
  他感激看看这位貌若幼童的长辈,低声一叹道:“晚辈父子,委实没齿难报你老大德……”
  “极乐仙童”呵呵大笑道:“老弟,你要是再有这客套之语,就显得不够诚意啦……”
  闲谈之间,三人脚下已加快了速度!
  “大公剑客”高寒在~“极乐仙童”方元忠扶持之下,体力大旺,居然举步如飞,毫不吃力!
  盏茶不到,三人业已同到“轩辕寝宫”的那道暗门入口!
  “昆仑神姥”拉起那道铁门,三人立即鱼贯而下!
  容得三人进入那座客厅之后,倏感眼前光景大变!
  “大公剑客”高寒因为乍来,除了觉得这座墓穴之中的客厅,收拾得极为雅致之外,到还没有什么不安!
  “昆仑神姥”及“极乐仙童”却是看清客厅之中景象之后,心中狂震不已!
  看来此间被柳迎春川作起居的客厅,此时不但了无一人,而且连隐隐的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凄凉意味!
  在那长长的石案前沿,此时正飘荡着一幅黄绫血书!
  “极乐仙童”方元忠电疾飘身,一把抓过那幅黄绫血书!
  当他低着头看了两句,顿时脸色大变,惊叫一声道:“五姑,不好了……”

  群山万壑,古木阴森的峻岭之上。
  在那罕无人迹的一座积雪峰头,那块巨大的岩石之上,正躺着一位面无人色,气息奄奄的黄衫少年。他那淡黄的长衫,在锐啸的山风之中,吹得猎猎作响……
  但是,他那鼻息之中,却已到了丝毫气息难出的地步!
  这是一个被饥寒所煎迫,被疲乏所侵凌,被内心的痛苦所冲激得失去了心智的垂死之人……
  他,正是一怒狂奔而去的高天弘!
  五天的时间,并不太长!但是,五天的时间,却把这位英雄潇洒,豪气绝伦的“中原第一剑”,折磨得不像人样!
  心力憔悴之余,高天弘终于晕厥在绝峰顶处!
  高天弘晕倒之处,正是人迹罕至的祁连山主峰,终年积雪不化,虽非旷古无人,但也是乌献绝迹,十年难得有一人到……
  高天弘气若游丝,看来他生还的希望已然渺茫,然而,高天弘的潜在意诚,却依然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
  正因为他有着这份求生之欲望,那师门妙绝武林的佛门“无相神功”,自生感应的让住了他那极其微弱的心脉……
  高天弘不知道躺了多久……
  突然,在那千峰万壑的银色天地之中,出现了点阴影!
  这黑影飘飘荡荡,直朝祁连主峰“积玉峰”头飞来!
  黑影越来越大,也显出他来势之快,端地惊人……直到离开“积玉峰”尚有百丈左左,这才可以看出,这似是在半空飞舞而来的黑影,乃是一位白发垂肩,面貌奇古,褐衫云复,身骨修长,手持一根赤色南极仙杖的古稀老人!
  这老人举步宛如行云流水,从容不迫,但又其快如矢!
  尤其令人震骇的,是数十丈峰壑,老人竟然如履平地,一步跨过……
  眨眼之间,那老人已来到“积玉峰”头!
  蓦地,那老人脱口惊“咦”声道:“是人么?”
  赤杖一顿,飘然停在高天弘晕厥的巨石之畔!
  高天弘此时几已全身冻僵,口鼻之间,也结了几条细细的银丝……
  老人俯首略一察看,忽地摇头一叹:“冻死……”
  说话之间已然伸手向高天弘的胸前探去!
  忽然老人双目神光迸射,一脸疑虑之色,摇头自语道:“没有死么?怪……啊!好一个良玉美质的年轻人……”
  老人不信在这等冰山雪地的高山绝顶,一个人连鼻息口齿之间微弱的呼息俱已凝冰之后,却能心脉未停,不会真个死去!
  若果能够,则此人应是习过“龟息大法”的武林高人……
  可是,这孩子这等年轻,那能有此绝高的武功?
  老人微一凝思,忽然露出点慈祥的笑意,抄打抱起鼻息已无的高天弘,直往“积玉峰”左侧的一道深谷奔去!
  “积玉峰”高达天表,这左侧山崖,更是冰壁千仞,根本没有上下途征!
  但这位白发披肩的老人,却双人抱着高天弘,肩头扛着那根赤红的南极仙杖,自千仞冰壁之上,一跃而下!
  远远望去,恰如一隻巨鹰,飘飘飞落……
  这老人的功力,高得吓人,自“积玉峰”绝顶,降至那冰壁之下的幽谷,其中距离当在数百丈之上,这位老人竟能凭一口气,直落而下,而且下降之势,徐而不疾,望去直似毫不费力……
  约莫盏茶之久,老人双足,始落实地!
  这位老人身形落地之后,立即低头察看抱在手中的高天弘!
  高天弘那凝结在鼻口之间的两条银丝,此刻已然化去…
  而且他衣履之间,也微微地冒起淡淡的热气!
  那“积玉峰”顶的覆冰积雪,这与幽谷之内的温度如春的绿草琪化,薰风炙人的景象,正是两个极端不同的世界!
  老人含笑抱着似已僵毙的高天弘,踏过谷内的一条丈许小溪,快步奔向“积玉峰”斜对的一座小峰之下!
  走到近前,才可以发现在这小峰山麓,盖有两间高达丈余的草堂!
  老人走进草堂,慢慢地将高天弘放在里间,一张其色如两的珊瑚,却又暗现乳白花纹的一张八尺石榻之上!
  然后,这老人放下南极仙杖,将高天弘混身衣履脱尽,自己闭目的站在石榻之前,有顿饭之久!
  蓦然,老人身上腾起阵阵白雾……
  双目之间,也泛起一片红晕!
  显然,这老人乃是集聚了一种奇绝的功力,要将高天弘从鬼门关抢救回来!
  老人双掌不停的移动,那两道真气,也滚遍了高天弘的全身!
  一时之间,高天弘那直似僵硬的身骨,已然逐渐回软,那冻得发青发白的皮肤,也变得透出血色来!渐渐,高天弘的胸头,缓缓现出起伏波动……
  他那弱得游丝般的呼吸,也渐渐转强……
  白发披肩的老人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意!
  “活了……这孩子真是命长……
  老人心中却在低声叹息着:“真是胆子太大了,以饥乏交困,心身两疲的肉体,向这等罕无人迹的深山狂奔,难道这孩子真是诚心寻死的么……?”
  老人心中一面转动着念头,两手却依然不停的隔空在高天弘全身游走,直到高天弘俊面如饮醇酒,一片红,全身肌膺如染赤丹,老人始在一阵长笑声中,倏然停手后退!……
  高天弘此时已是气息均匀的如同熟睡!
  但是,这位白发披肩的老人,眉尖之际,正现出晶晶汗光……
  老人望着高天弘那份安祥的睡意,慈祥的一笑,喃喃自语道:“孩子,你可知道你已因祸得福了吗?这‘万年温玉’所雕的石床,不但使你丧失真阳回复,并可使你永保元阳,不惧素女之术……”
  老人自语至此,突然话音一顿,白眉倏地一皱,摇头道:“不对,……这孩子心性是好是坏呢,如果好,那还罢了,如果乃是荡检凉薄之徒,老夫岂非助成其恶吗?”
  白发披肩的老人,似是有些后悔救了高天弘一命!但是,这老人在白眉一皱之后,忽又轩然失笑道:“这孩子能够当死而不死,鼻息均无之下,心脉却被一种佛门神功的自动感应保护不绝,看来此子定是那位空门奇侠的弟子……”
  老人的喃喃自语,再度一顿,俯身沉思道:“谁?谁能是这孩子师长之流……”
  良久……老人喂然若丧的笑道:“想什么呢?这孩子醒来问一问不就得了吗……
  自言自语之间,老人已大步退往外间而去……
  第四天的黎明……
  幽谷四周巨峰积雪,映着旭日金辉,反射向两座草堂之内,使得谷内的清晨,比平地来得更早!
  “万年温玉”石床之上,静静的睡了三天三夜的高天弘,被耀眼的雪光映射的朝阳金霞,刺得暴睁双目……
  一位白发披肩,面貌奇古,慈眉善目,长髯拂胸的古稀老人,首先映入了高天弘的眼帘!
  高天弘心中一震,霍然而起,口中惊道:“此是何处……”
  陡然,高天弘脸一红,话音忽止,连忙伸手拉起那件被自己突然坐起之势,而抖落地上的长衫,掩住身体……
  长髯老人睹状,慈祥地一笑道:“醒了吗?孩子……”
  这声音充满了一种长辈对子女的关怀之情,只听得高天弘一股孺慕之思,自心底油然而起!
  高天弘呆呆的望了老人一眼,低声道:“老公公,这是什么地方?”
  长髯老人笑道:“祁连山!”
  他忽然想起自己乃是自“桥陵圣寝”未辨方向的一路狂奔而去,又不分昼夜一口气下来,竟然已到廿青交界的祁连山……
  长髯老人又是一笑道:“孩子,你觉得如何了,体内还有什么不适之感?”
  高天弘闻言,又是一怔!
  他隐约的想起了自己仿佛在筋疲力竭,神智全昏之时,晕倒在一处寒冷的冰雪封冻古木森森的高峰之上……
  然后,一切都不知道了!
  这老人如此问法,定是自己的生命,乃是此老所救!沉思至此,高天弘感激地答道:“晚辈已全好了……”
  顿了一顿,他忽然问道:“老公公,是你老救了晚辈了吧……”
  长髯老人笑道:“孩子,你能不死,真是命大福大,你可知道,你在这石床之上,已经整整睡了三天三夜了!”
  “啊……”高天弘又是一呆的惊道:“晚辈晕厥了三天了吗?”
  长髯老人摇头笑道:“不是晕厥三天,孩子,你是熟睡了三天……”
  高天弘虽然是听得颇为了解,但却未敢多问!他想了一想,低声道:“老公公,晚辈可以起来了吗!”
  长髯老人笑道:“只要你自感并无不适之处,当然可以起来了!”
  高天弘点头笑了一笑,立即运起内功,察看体内是否有不适之处!
  他不曾暗运内功真气还好,这一运起内功真气,惊得高天弘这一颗心几乎忽地自口中窜了出来!
  他发觉自己的内功真气仿佛陡增了一倍有余!
  那股澎湃汹涌的真气,流转全身,竟似江海生波轰轰发发的不可遏止……
  长髯老人在高天弘依言运功暗察体内有不适之时,伸手按向高天弘的肩头,否则高天弘定会被自己的真力,冲得飞身飘起!
  高天弘全力的控制着那股激流,以心驭意,以意驭气,静静用师门心法,好半晌,方将那股流窜不定的真力,纳入经脉之内……
  高天弘已然累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长髯老人淡淡一笑道:“孩子,你这身功力,又增长一倍有余了……”
  高天弘自是知道自己能够大难不死,功力反而倍增,定是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神态慈祥的老人所赐,闻言下禁眼眶一热,感激得流出眼泪的道:“老公公……晚辈受公公的恩惠太多……晚辈真是……
  他下面的话,已被感动的泣声所掩!
  长髯老人还是和易的笑道:“孩子,别说这些话,老夫知道你不会是凡夫俗子,才会出手助你一臂之力,如你也落了俗套,岂不令老夫失望……”
  老人语音微顿,又是一笑道:“孩子,穿起衣服吧!你已有十天不进饮食了,老夫弄了几种野味,等着你来大吃呢?……”话音未巳,老人转身退了出去!
  高天弘被老人说得俊面发红的讪讪一笑!
  他迅速的将那一身不太干净的衣衫穿上,大步向外间走来!
  高天弘虽非十天未进饮食,但此刻确已饿极!
  尤当老人提起之后,高天弘突感腹中雷鸣不已……于是,他匆忙的穿衣,极快的走到外间的草堂之内!
  高天弘星目微转,发现这外间草堂,比里间似是大了一半!
  不过,这间草堂的陈设,除了左左两侧,各摆一桌高大的书橱装满书籍而外,并不比里间高明多少!
  因为里间除了一张石榻之外,只有一张木桌,两张木桧!
  而外间则是一张书案,一张木椅,外加五六个蒲圆,摆在书案的附近,此外就别无长物了!
  此刻,在那草堂的正中地上,正有一堆柴火燃起,柴火之上,有一木架,横担着一根树干,吊在树干上一些野味,已烤得油汪汪的香喷扑鼻!
  长髯老人此时正站在木架之旁,忙着翻弄这些野味!一眼瞥见高天弘走出来,呵呵一笑道:“孩子,很香吗?可以吃啦!”
  高天弘此时实是饥肠辘辘,闻言笑了一笑,大步走过来,取下一隻烤得极为香脆的野雉,连皮带肉的咬!
  长髯老人望着高天弘这等吃相,不禁失笑道:“味道不坏吧……”
  高天弘满嘴油腻的嗯了一声!
  他嘴中塞满了野雉的肉皮,因而无法回答!
  高天弘这一顿猛吃,足足吃了三隻山雉,半隻梅花鹿……长髯老人在高天弘抹去油腻之后,呵呵一笑道:“饱了吗?”
  高天弘赧然笑道:“饱了!老公公,你老不吃吗?”
  长髯老人淡淡的一笑,道:“老夫渴饮溪泉,饥餐梅果李杏,这等油腻之物,老夫已然不愿下咽……”
  高天弘闻言心中一震道,惊道:“老公公,你老已然能够辟谷了?……”
  长髯老人笑道:“真能辟谷谈何容易?老夫不过比常人餐多耐几倍饥寒而已……”
  话音一顿,笑指那堆柴火道:“孩子,把这堆柴熄掉吧!老夫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高天弘笑应了声:“是!”
  立把柴火熄去,并将草堂之内,略予打扫!
  长髯老人却坐在那长长的古代书桌之后,挥笔疾书!
  待得高天弘将堂内收拾已竣,长髯老人挂起笔锋,笑指书案旁的一个蒲圆,向高天弘道:“孩子,你坐下来……”
  高天弘依言,盘膝坐好,笑道:“晚辈不会打扰老公公吧!”
  长髯老人笑道:“不会!不会!老夫居此已有数十寒暑,每年除了有一两位老友过访以外,已有七十多年未见外客了……”
  “哦……”高天弘听得既是惊懷,又是同情!
  他惊懷的是那位长髯老人必是武林之中的一位前辈高人……
  他同情的则是这位老人数十年孤孤单单,该是多么寂莫……
  长髯老人似是看透了高天弘心意,微微一笑道:“孩子,你是否觉得老夫这等生活太过寂莫?”
  高天弘点头笑道:“老公公神目如电,晚辈正是觉得你老这种岁月,过得太孤独……”
  长髯老人笑道:“孩子,你是否也在心中惊疑不已,猜想老夫可能是谁?”
  高天弘大为钦敬的笑道:“晚辈心中确是惊疑……不过,晚辈却不敢胡乱猜想,以致不敬……”
  长髯老人闻言点头道:“好!孩子,你有这份心地,被老夫甚为高兴……
  老人的话音一顿,突然大笑道:“孩子,老夫问你几件事哩!”
  高天弘含笑道:“你老请讲,晚辈知无不言!”
  长髯老人点了点头,笑道:“孩子,你师父是位佛门高僧吗?”
  高天弘一听老人询及师门,立即恭声道:“正是……”
  长髯老人似是满意的一笑,略作沉思又道:“孩子,你在晕厥之后,鼻息已无,而能心脉不绝,你是否习过‘龟息大法’,才致如此?”
  高天弘摇头道:“晚辈未曾习过……”
  “啊”长髯老人似是恍然,也似惊讶的“啊”了一声,大笑道:“既然未习过‘龟息’大法,而你能够心脉不绝,想必然是会经练就某种神功,能够自生感应,保得一合了……”
  高天弘微微笑道:“晚辈自己并不知道啊!”
  长髯老人笑道:“正是!孩子,你若自己知道,又何能谓之自生感应呢?不过,据老夫所知,武林中能够自生感应的不多,比如佛门‘无相神功’,道家‘太清罡气’等等,确也屈指可数,你既是佛门高僧所传,想必已然练就‘无相神功’了!”
  高天弘恭声应道:“晚辈正是练就了‘无相神功’……”
  长髯老人陡地双目神光,朗声长笑道:“孩子,你可是忘我老和尚的徒儿?……”
  高天弘闻言,混身一震!他对于这位老人对恩师称呼,心中大感惊诧!
  他从来没听到过有人称呼自己的恩师为“老和尚”的!
  武林之中,连名震八荒的“化外八奇”,“雾谷四怪”,“诗鬼情狂商学痴”等七老,都对自己恩师称为“圣僧”而不名!
  这老人是谁呢?他……
  高天弘寻思至此,老人家长笑之声忽敛!望着高天弘那微微发呆的脸色,点头不止的喃喃说道:“老夫果然没有做错!这孩子不会再令老夫担心了!呵呵……”
  这老人似是甚为得意,所以再度放声长笑!
  高天弘此刻虽是心中疑思难解,但却不敢询问了!他隐约之中,已感觉到这位老人可能是师门故交,自己的长辈……
  长髯老人长笑之声再敛,目注高天弘颇为关切的问道:“孩子,你师父好吗?”
  高天弘连忙起身        ’……”
  高天弘听到此处,陡地脱口惊叫道:“老公公……你……你是‘长发仙翁’段师伯吗?……”
  长髯老人掀髯道:“孩子,你看老夫像吗……”
  目光一转,却是低声一叹道:“令师是否仍然住锡普陀?我们已经三十年不见了……”
  高天弘此时已然就着蒲团之上,向长髯老人纳头便拜,口中说道:“段师伯,弟子高天弘,先前不知你老是谁,失礼之处,万请师伯见谅……”
  “长发仙翁”呵呵大笑道:“起来,起来,孩子,老夫想不到误打误撞,竟救的是忘我老和尚的弟子,这真是天意……天意……”
  老人语言微顿,一双慈目紧紧地盯住此刻业已站了起来的高天弘,老怀与旧的连声又道:“孩子,坐下来,坐下来……”

  第十三章 失魂落魄病雪山
  高天弘依言重新在蒲团之上坐定,显得甚为拘谨的笑道:“段师伯,你老一直住在此处吗?”
  “长发仙翁”笑道:“这两间草堂,已伴老夫渡过了七十寒暑……”
  言下似是不胜唏嘘,双目寒芒微敛,长叹道:“孩子,老夫自九十年前与令师同时退出江湖之后,遍历天下名山大川,想觅一静修之地,终于,老夫选中此谷……”
  高天弘笑道:“段师伯眼力超人,这座幽谷不啻人间仙府,四季长春……”
  “长发仙翁”笑道:“孩子,纵然四季如春,美景如画,七十年孤独生活,若是孩子你来忍受,只怕不出十年,你就会发狂了……”
  高天弘听得面上一红,但也更升起了一片同情之心!
  他拘谨的笑笑,说道:“段师伯,弟子懂得你老此时心境……”
  “长发仙翁”一捋白髯,摇头笑道:“不!孩子,你错了……”
  突地眉飞色舞,大声道:“老夫名利之心早淡,是非得失,也早已不在眼中,群居独处,就老夫而言,根本无甚差别……”
  高天弘闻言一怔,心中想道:“那你老人家还长叹什么呢?”口中却道:“段师伯,你老胸怀淡泊,实是仙神之志……”
  “长发仙翁”大笑道:“仙神两字,太以玄虚,老夫除了一桩心愿未能了结而外,这寂寞生涯,对老夫到是无关紧要……”
  高天弘心中甚为不解,以段师伯之能,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呢?
  他略一沉思之间,“长发仙翁”已沉声问道:“孩子,你这身武功,在武林中可列入一流高手了吧!”
  高天弘轩眉一笑道:“一流高手四字,弟子尚不敢妄及,但弟子已在月前‘嵩山论剑’大会之上,夺得‘中原第一剑’名声……”
  “长发翁仙”听得颇为赞许道:“令师‘大梵天十剑’妙参造化,博大精深,‘中原第一剑’之尊,说来并不为过……”
  笑声一顿,老人甚是郑重的又道:“孩子,令师一身武功,渊博得很,你学了多少?”
  高天弘闻言,惶悚的答道:“弟子愚蠢,妄费恩师提携之恩,所学难及十之二三……”
  “长发仙翁”摇头道:“孩子,你在骗人!”
  高天弘不安急道:“弟子怎敢欺骗师伯……”
  “长发翁仙”笑道:“孩子,以你能够晕厥在此山主峰而不死,就已显出你这身功力之高,已得到令师全部精华,所差的不过火候而已……”
  高天弘闻言,心中一懊!
  自己果真已得恩师一身武功的精华了吗?
  也许是……因为这位与自己恩师“忘我”圣僧齐名的“长发仙翁”段公奇段师伯,是绝不会骗人的……
  “长发仙翁”此时微微一笑道:“孩子,你知道老夫唯一的心愿何在吗?”
  高天弘心中一动,忙道:“师伯心愿,可否由弟子代劳……”
  “长发仙翁”双目神光一现,笑道:“你能代劳吗?孩子?”
  高天弘听得赫然了已的讪讪微笑!
  可不是么?段师伯都未能得偿心愿,自己又有何能,竟敢妄言代劳?
  “长发翁仙”目睹高天弘那副窘态,不禁又是一笑道:“孩子,你知道老夫心愿是什么吗?”
  高天弘暗自摇头,心中暗道:“我怎么能知道呢?”
  “长发仙翁”此时忽地拿起书案之上的那张米色古绢,向高天弘笑道:“老夫年事已高,心愿既不易了,只好留转后世了……”
  高天弘目光微瞥,已经看出那古绢之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绳头小楷!
  他心中又是一动,忖道:“此老果真想遗书在此,留给后世之人替他完成心愿吗?……但不知师伯心愿如何?既能留得后世之人代劳,我又怎见得不能代劳……”
  寻学至此,豪情陡涨,朗声一笑,却是语气恭敬的道:“段师伯,你老心愿既是可以书留后世之人代了,弟子不才,甚愿为师伯稍效棉薄,让师伯能够及身而见……”
  “长发仙翁”呵呵大笑道:“好极,好极,你能有此心意,老夫委实喜极……”
  说着,老人突将那张古绢递给高天弘,笑道:“孩子,你先看看……”
  高天弘恭敬的起身,接过老人递来的古绢,举目望去……
  突然,他楞了……
  只见这张古绢上写着:“巽离七掌,乃是取风火之致,化入掌法之内,其疾者风,其猛如火,风取火威,火趁风势,虽仅七招,但却变化无穷,攻敌之时,可分可合,分则威猛,合则绵密,若能辅以乾元之类阳刚功力,更可发挥此种掌法神效……”
  高天弘看到此处,立即掩起古绢,怔怔的问道:“师伯,这是你老手创的‘巽离七掌’招法要决嘛!”
  “长发仙翁”笑道:“正是,老夫寻思欲以今后岁月,将一身武功,录诸丝绢,留传后生,以免老夫这身武功,空付流水……”
  高天弘心中暗道:“师伯原来是这种心愿啊……”
  连忙一笑道:“师伯,你老为何不找一个徒儿呢?这样该多么辛苦……”
  他为人甚少机诈之心,所以才会有此一说,而且辞语间,确是出自肺腑,使人不会想及他心中有鬼,妄想套学“长发仙翁”绝世武学!
  “长发仙翁”闻言大笑道:“孩子,你道这世间那般容易就能找到一个徒儿吗?”
  高天弘听得失笑道:“师伯,武林之中,不乏英姿飒爽的少年豪侠呢,如果师伯愿意,弟子下山之后,代师伯物色一位可好?”
  他一心想让师伯心愿得偿,故自大胆的满口应允代为找一位根骨心性两竟上乘的少年,以传师伯衣钵,…………
  岂料“长发仙翁”闻言,竟然长叹道:“孩子太难了啊……”
  高天弘恭敬地递回那张古绢,笑道:“师伯,弟子一定要给师伯找到!”
  “长发仙翁”摇头笑道:“难!难!难!”
  老人这一连三个“难”字,听得高天弘也不禁剑眉双锁的问道:“师伯,你老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做徒儿呢?弟子不信这葬葬浊世,就找不出一块良材美玉呢!……”
  “长发仙翁”段公奇点头笑道:“谁说没有,可惜……”
  “长发仙翁”段公奇,忽然含有深意的向高天弘注目,笑着又道:“孩子,可惜段师伯我迟了一步了……”
  高天弘闻言,只道段师伯昔年曾遇到一位可资造就之材,拟作衣钵传人而不幸被人抢先收在门下,心中自也感到惋惜的笑道:“真的吗?师伯,你老为何不当时就将这人带回山来呢?”
  “长发仙翁”笑道:“谁说没有?”
  高天弘一怔道:“那人不愿么?否则……”
  “长发仙翁”笑道:“这到不一定,……只是这人已然拜了别人为师在先……”
  高天弘此刻一心都在想着如何替师伯达成心愿,闻言笑道:“师伯,古来带艺投师之人,很多呢,师伯既是喜欢,留下又有何妨?”
  “长发仙翁”摇头大笑道:“孩子,你听着,如果那人的师门,与你师伯不仅关系极深,而且那年轻人的师尊,武功与段师伯在伯仲之间,段师伯又该怎办?”
  “这……”高天弘楞楞的答不上来了!
  带艺投师,当然要较一个比原来师父高出甚远之人才是,如果新拜的师尊,竟与原来师尊乃在伯仲之间,委实令人难处……
  因之,高天弘只能楞然一笑……
  “长发仙翁”看得点头道:“孩子,你也答不上来了吗?所以,段师伯只有多花一点心血、时间,将一身武功详尽的录注下来……”
  高天弘突然笑道:“师伯,你老的话,弟子有些不敢相信!”
  “长发仙翁”抚髯大笑道:“好哇,孩子,你竟敢认为师伯骗了你了……”
  “不……”高天弘急笑道:“弟子不是说师伯骗了弟子,而是……而是……”
  他连连“而是……而是……”却未说出道理来……
  “长发仙翁”笑道:“孩子,你怎啦?师伯岂会怪你……”
  高天弘讪讪笑道:“师伯,天下间还有人武功与师伯相当的吗?”
  “长发仙翁”点头微笑道:“当然,三山五岳,何处不藏龙蛇,孩子,没有人能够自命天下第一……”
  高天弘听得呆了一呆,道:“是啊……”
  “长发仙翁”又道:“武功不在你师伯之下的武林朋友,虽然屈指可数,但,至少就有三五人之多……”
  “哦!”高天弘一惊道:“那是谁啊!……”
  “长发仙翁”笑道:“第一个,是你的师父忘我老弟······”
  高天弘不安的笑了一笑!
  “长发仙翁”又道:“另外比如‘寒山神翁’石三公和‘光明岛主’阮青灵,武功之高,就不在你师伯之下······”
  高天弘对于这几位老辈人物,曾经听到“忘我”圣僧提过,自是甚为相信师伯之言,当下笑道:“师伯,还有没有?”
  “长发仙翁”点头道:“还有······”
  高天弘听得一惊道:“武林中高人奇士,竟然有这么多······”
  “长发仙翁”笑道:“不过,孩子,这几个人有些邪魔外道的味道,论起真实武功,他们多少还要逊上老夫一筹······”
  高天弘一惊道:“邪派中也有这等高人吗?”
  “长发仙翁”笑道:“当然有,比如那位辰州的排教教祖‘三才五行剑’李全顺,就是一位外人不知的功力绝高人物······”
  “长发仙翁”此言,却听得高天弘大大一震!辰州排教的教祖,武功竟有这么高吗?
  他在嵩山论剑之时,曾经见过这位排教教祖,并无过人之处,此时经段师伯一说,他顿时改变了自己以貌取人的错误观念······
  高天弘点头道:“弟子实是感到意外,因为排教教祖弟子曾见一面······”
  “长发仙翁”笑道:“知道李全顺功力绝高之人,大概只有令祖和我了!”
  “啊……”“长发仙翁”看着高天弘那份惊讶之色,低声一叹道:“举世之中,还有两个人功力不在师伯之下……”
  高天弘脱口问道:“师伯,他们是谁?”
  “长发仙翁”叹道:“这两人乃是魔道中人,一位名叫‘苍虚老人’,一位乃是百年之前被令师与老夫联手逐出中原的‘柔剑飞魂’谷中柔……”
  高天弘对于这两人都没听到过,闻言楞了一楞道:“师伯,这两人弟子未曾听人说过呢!”
  “长发仙翁”笑道:“这两人都是在百年以前就已成了名,你自然未曾听到过……”
  高天弘此刻心中迅快的想了一想,笑道:“师伯,你说的那位年轻人,是不是这两人之中那一位的弟子……”
  话已出口,高天弘这才发觉大错特错!试想,这两名邪道中人,怎会与自己师伯渊源极深呢?
  “长发仙翁”果然摇头道:“不是!不是……”
  “长发仙翁”笑了又笑,际道:“孩子,看你很聪明,实则你……”
  一阵哈哈大笑声中,老人竟是摇头不已!
  高天弘被老人笑得怔了半响!始道:“师伯,你老是笑弟子太过痴呆吗?”
  “长发仙翁”笑道:“正是!正是……”
  高天弘闻言,剑眉倏皱,沉思暗道::“我又什么地方痴呆了呢……我……”
  突然,高天弘混身一震呆呆的望着这位慈祥的师伯,低声道:“段师伯,弟子果真是愚蠢得很啊……你老说得这等明白,弟子却依然糊里糊涂,真是辜负你老厚爱……”
  “长发仙翁”大笑道:“孩子,不怪你……师伯是诚心呕心你的呢!”
  “长发仙翁”话音顿了一顿,忽地正色说道:“孩子,你资质之好,实是师伯生平仅见,可是,你怎会一时失心发狂,落得险些丧命荒山呢?若不是幸遇师伯踏雪归来,孩子,你岂不白费了你师父一生心血了吗?”
  高天弘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师伯这等郑重其事的跟自己说话,一时心中大感悔恨不已……
  他此刻委实也觉得自己太过荒唐……
  父母抚养之恩,恩师教诲之德,武林同道的厚望……闪电般袭上他心头!
  尤其是母亲寄望于自己的大事……自己岂可这等自暴自弃啊!
  高天弘心潮起伏不止,鼻尖微酸,热泪几乎夺眶而出的低声道:“师伯,弟子错了……”
  一眶热泪,终于忍不住的流了出来!
  “长发仙翁”点头笑道:“孩子,知道错就好……”
  老人目光一转,倏而皱眉道:“孩子,你怎这么傻呢?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之事,令得你这么激愤……”
  高天弘脸色微微一变,余怒未已的将离开南海之后的经过,一句不漏的向“长发仙翁”说出!
  不过,他仍然认为“五阴仙后”柳迎春无耻淫妇,暗中趁着自己熟睡之下,喂了自己什么药物,才令自己神智迷失,做出这等可耻之事!
  “长发仙翁”静静的听完高天弘所述之事,修眉不禁锁在一起!
  良久……
  此老忽地眉头一扬,笑道:“那柳迎春年已四十,居然还是处子吗?”
  高天弘被老人问得俊面发红,点头道:“弟子正是为此不解……”
  “长发仙翁”笑道:“孩子,你大概错怪了她丁?”
  高天弘剑眉修扬,摇头道:“禁宫之内,并无外人,何况柳迎春武功极高,宫中到处有机关埋伏,纵有外人侵入,也难以轻易得手!”
  迎“长发仙翁”也是摇头笑道:“孩子,你别忘了,柳春若是处子,她就不可能做出这等淫行……”
  高天弘摇头道:“师伯,那宫中除了她又有何人敢于这等大胆?”
  “长发仙翁”笑道:“那可不一定!孩子,你不问她,不要她说明白,乃是你的大错……”
  “长发仙翁”又道:“倘若老夫料得不错,只怕这位柳迎春姑娘此刻比你更为难受呢!”
  高天弘听得心中大大一惊,暗道:“糟了!我先前为何未曾想到这个……”
  倏忽之间,他又摇了摇头!
  他不信此事不是柳迎春所为!
  因此,他脸上再露愤色,冷笑道:“师伯,弟子决不相信此女……”
  “长发仙翁”知道高天弘此时心意,淡淡一笑道:“此事必须见到此女之后,方可明白……”
  高天弘陡地大声道:“师伯,弟子永远不愿见到她!”
  “长发仙翁”皱眉大笑道:“好吧!孩子,此事不必再谈了……”
  话音一顿,忽地低声道:“孩子,你此刻有什么打算?”
  高天弘剑眉微皱,摇头道:“弟子心中尚是极乱,今后行止,确未深思。”
  “长发仙翁”笑道:“师伯想留你在祁连幽谷小作盘恒,你肯不肯呢?”
  高天弘怔道:“师伯是要弟子暂留此间吗?”
  “长发仙翁”点头道:“孩子,老夫对于著书立说,已然甚感不耐,所以想将这一身武功,尽数传授给你,也免得老夫死不瞑目!”
  说到最后几字,已是凄凉无比!
  高天弘大感意外道:“师伯,弟子怎取……”
  “长发仙翁”呵呵一笑道:“孩子,你别辞推了!师伯只打算留你在此小住三月足矣!”
  高天弘心中不知是喜是忧,神情激动的颤声:“师伯,弟子何幸,得此仙缘!”
  “长发仙翁”摆手笑道:“孩子,这应该是师伯我说此生何幸,竟能得此佳徒呢……”
  说到此处,老人忽然将那桌上的那方古绢,双掌一合,立成碎粉!同时哈哈一笑道:“孩子,你师伯再也不必伏案疾书,呕心沥血的咬文嚼字了……”

  三个月很快的过去了!
  可是,这三个月之内,武林之中发生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剧变!
  保定府的丐帮北堂,在两个半月之前,一夜之间,被人挑破!
  北堂丐帮的弟子,除了凌帮主和几位长老之外,全部命丧当场。
  “追魂保主”周白尘,为爱女一怒而去,心中大为悲痛,迁怒“嵩山论剑”大会,誓言要找“中原第一剑”高天弘算帐!
  关外长白山的“落英宫主”韩玉姑,率领了门下诸女,于一月之前,踏入中原,寻找爱徒黎茹!
  最使武林人物侧目的事,是失踪了二十年的“大公剑客”高寒,竟然重现江湖!
  于是,武林之中,纠纷四起。
  这一天,在泰山“追魂堡”的高大堡门之外,出现了一位神采奕奕,俊逸绝伦的黄衫少年!
  他正是离开祁连幽谷不久的高天弘!
  高天弘以三个月极短的时间,获得了“长发仙翁”段公奇的绝世武功,下山之后,立即奔赴“桥陵”!
  他在“桥陵”逗留了一天,结果毫无所获!
  柳迎春、娄芸芸全已远离。
  高天弘惆怅至极的掉马奔向保定丐帮北堂!
  结果,他又扑了一个空!
  丐帮北堂毁了!
  但他却在保定听到了“追魂堡主”周白尘,因为爱女周小娟败在自己手下,一怒而去,至今未回,周白尘迁怒自己,要找自己算账。
  于是,他竟然先行找上了“追魂堡”!
  高天弘这一手够得上高明已极!
  周白尘怎会料到高天弘敢于找上门来?
  高天弘抵达“追魂堡”之日,“追魂堡”主周白尘,正率了手下三名弟子,与“闪电手”林寒离堡四下搜寻高天弘下落去了!
  “追魂堡”只由该堡总管“灵岩玉女”方筠坐镇!
  其实,高天弘的来意,只是要向“追魂堡主”周白尘解释周小娟不曾回家并非自己之错而已!
  可是,事情的结果,却是大出高天弘意料之外……高天弘因是善意而来,故而抵达堡门之前,立即手持拜帖,叩环求见!
  堡中弟子自是对高天弘闻名已久,高天弘这张大书:“‘中原第一剑’后写高天弘拜”的泥金红帖,递到看守堡门的弟子手中之时,几乎将这两位劲装大汉,吓得面无人色的混身飞抖!
  他们早被那些加油加酱,高天弘宛若天神下凡般的如何击败小姐的英武神勇所镇,时下堡主已外出追查于他,他居然反到找上门来,益发令得这些堡中弟子疑神疑鬼!
  当高天弘被接待进入堡中大厅之后,前来接待他的人,竟然是一位花信年华的红衣少妇!
  高天弘打量这少妇一眼,心中大生厌恶之感!
  那红衣少女,正是“仙鬼情狂商学痴,追魂闪电玉娇娃”中的“玉娇娃”!“追魂堡”的总管“灵岩玉女”方筠!
  此时,高天弘独坐巨大的客厅之中,神情冷漠,仰首上视,故作目中无人之状!
  他有了柳迎春这次打击之后,对于这等姿色美艳,丰韵标致,媚态撩人的少妇之流,一见就心中有气!
  “灵岩玉女”方筠,罗衣飘飘,袅袅婷婷的走到高天弘对面的一张楠木太师椅中坐定,微微一笑,轻启朱唇,娇声说道:“阁下就是‘中原第一剑’高天弘吗?”
  高天弘因是心中厌恶这等女人,闻言冷冷应道:“高某此来乃是求见周堡主,周堡主可是不敢出来,高某这就告辞……”
  说着,突然站起身来,欲待离去!
  “灵岩玉女”方筠闻言,心中甚为诧异,这位“中原第一剑”高天弘,真是那些见面不若闻名!她心中虽是诧异高天弘这等举措,口中却道:“阁下要见堡主,为了何事?可否告知贱妾……”
  高天弘剑眉一扬,依然冷冷说道:“堡主如若不出来,高某说了也是多余!”
  “灵岩玉女”嫣然一笑道:“贱妾乃是堡中总管,阁下有事,告知贱妾,并无不可……”
  高天弘星目一转,冷冷一笑道:“你是堡中总管?”
  “灵岩玉女”笑道:“贱妾方筠,阁下有事,请说无妨!”
  高天弘心中一震,忖道:“她是‘玉娇娃’吗?武林中与‘仙鬼情狂商学痴’七老齐名的女人……”
  但此刻的高天弘,却是艺高人胆大,闻言冷哼道:“周堡主在不在?”
  “灵岩玉女”依然笑道:“堡主正在寻找阁下,想不到阁下反到寻上本堡来了……”
  高天弘剑眉轩扬,大声道:“不错,高某得知周堡主找寻于我,这才赶来泰山一会!”
  “灵岩玉女”格格一笑道:“阁下来得不巧,堡主已于前日离堡他去……”
  高天弘闻言忖道:“果然周堡主不在堡中……”
  口中却嘿嘿一笑道:“周堡主既然不在,恕高某打扰之罪,告辞……”
  身形一转,便待走去!
  “灵岩玉女”又是格格一笑道:“堡主三五日内,即可归来,阁下何不就在堡中稍作等候?”
  高天弘此时已然走到大厅雕花屏格之前,闻言头也不回的追道:“不必,高某这就前去各地寻找于他……”
  说话之间,高天弘已然跨下大厅石阶……
  “灵岩玉女”粉面微微变色,清脆的冷笑一声,叱道:“高天弘,追魂堡中,容不得你这般放肆……”
  陡见她说话之间,倏地纤手互击,发出一声脆响!
  倏然之间,自大厅天井的两边月门之中,如飞跃出六条淡白人影,将高天弘的去路阻住……
  高天弘星目之中,神光电射……
  这阻住去路的六条人影,竟是六位身着素白透明罗衫的少女!
  高天弘双眉一皱,冷冷喝道:“这就是‘追魂堡’待客之道吗……”
  他似是因为这六名少女的罗衫太薄,隐约之间,露出浑身充满魅力的丰满娇躯,而不敢正视!
  也正因如此,使他不得不止步下来!
  “灵岩玉女”方筠,适时移步而来,站在六在六女之中,突然笑道:“阁下如要离堡,请先闯过这座‘玉女蚀魂阵’如何……”
  方筠说话之间,眼波流盼,媚态撩人!
  高天弘目光一转,正好和那六名素衫美女的目光相接!他心弦倏地一紧,俊面一热……
  那六名少女,个个国色天香,容颜绝世,眉目之间,飘荡着一股动人心魄的春意,巧笑如花,媚态撩人……
  高天弘大惊之下,连忙暗运神功,力保内心平静……
  “灵岩玉女”方筠忽地又是一声娇笑,说道:“阁下此刻如果答应留在堡中,等候堡主归来,为时尚不为晚……”
  高天弘闻言,嘿嘿一笑道:“高某行止,向不受人挟制……”
  他话音一顿,倏地大喝一声道:“姑娘如果识趣,速将此阵撤去,否则不怪高某辣手摧花,伤人滋事了……”
  “灵岩玉女”嫣然一笑,低声答道:“高天弘,你自信可以闯过吗?”
  高天弘赫然变色,怒道:“方筠,你若不信,何不试上一试……”
  语音微顿之间,蓬地仰天发出一阵长笑,又道:“普天之下,尚无能够困住高某之人!”
  “灵岩玉女”似是被高天弘这份豪气所夺,娇靥微微变色!
  但是,此女一身武功,不住“追魂堡主”之下,虽觉高弘算得上一名劲敌,但却不信高天弘真能闯出“玉女蚀魂阵”!
  娇笑声中,美目流转,但见她皓腕倏地一分,六名薄衫掩体的美女,忽地缓缓在高天弘与自己身侧,移步低舞!
  “灵岩玉女”同时柔声笑道:“阁下这份豪气,甚令贱妾佩服,至于能否如阁下所说,天下无人足以困你,且请阁下一试……”
  高天弘自恃佛门禅功已运,不惧六女引诱,闻言一面流目四顾,一面嘿嘿冷笑说道:“方筠,高某要走,易如反掌,但为了见识你这‘玉女蚀魂阵’法,高某只好稍留片刻……”
  高天弘冷笑之间,那六名低吟曼舞的少女,已然舞步由缓转疾,在两人身外,幻成一片白网……
  方筠适时娇笑道:“美色当前,艳舞即至,阁下倘若有兴,六女娇躯,任君享受……”
  高天弘剑眉一扬,凝目望去,只见这疾转之中的六女,步履正是从容,举手投足,皆有一定法度,身形移挪,更是不越相互照应的位置……
  高天弘心中微动,暗道:“她们移动之时,似是暗含生克之机,一步之差,必将陷入迷境……”
  但他此刻胸罗万有,这种肤浅的五行变化,怎能难得他住?
  冷哼一声,低沉的喝道:“方筠,高某到是见识了……”
  “灵岩玉女”倏地浪笑一声,接口娇呼道:“高天弘,眼福不可不享啊……”
  娇声柔语之中,高天弘忽感眼前景况一变!
  那疾舞不休的六女,忽然一个个慢了下来!
  本已难掩娇躯罗衫,眨眼之间,全都抛迤在地!
  阵阵刺鼻的撩人肉香,自那六名少女娇躯之中射出······
  粉腿玉臂,美胸浅滑,飘忽之间,时隐时现!
  高天弘满眼皆是肉色天香,大有目不暇给的之势······他此刻由于神功护体,心中不为所动,看够多时,反而纵声大笑道:“方筠,若是技止于此,你还是要她们赶快穿衣,少露丑态为是······”
  “灵岩玉女”方筠,蛾眉微蹙,暗自惊疑不止!她不信高天弘这等血气方刚的少年,居然有此定力!
  然而,高天弘这种神色,却又令她不能不信!
  芳心疾转之下,“灵岩玉女”方筠倏然粉面略现微晕,媚意横生的格格娇笑一声,低道:“高公子,你能有此定为,委实大出贱妾意料之外······”
  高天弘朗声一笑道:“方姑娘,高某要走了······”
  身形一闪,已然脱出六女之包围!
  “灵岩玉女”方筠芳心大震,娇呼道:“公子且慢······”
  高天弘正要大步走向前堂,闻言转身冷笑道:“姑娘还有什么诡计,高某此刻已然不耐!”
  方筠嫣然微笑道:“公子可否暂留片刻,贱妾有事相告······”
  高天弘微感一怔道:“姑娘有话快讲······”
  “灵岩玉女”莲步轻移,一派撩人娇态,走到高天弘身前五尺之处,掩口一笑,柔声道:“公子,你看贱妾姿色如何?”
  高天弘闻言眉头一皱,心道:“此女姿色,可谓上上之选,较之柳迎春、娄芸芸有过之而无不及……”
  口中却大声一笑道:“姑娘天人之姿,容色如画,当得美女之称!”
  “灵岩玉女”似是极为受用的嫣然道:“承蒙公子奖,贱妾甚为感激……”
  说话之间,那六名赤身少女,已逐渐移到高天弘身旁!
  高天弘剑眉甫自一皱,“灵岩玉女”已接着柔声说道:“公子,你既认为贱妾姿色不弱,贱妾为你轻舞一曲如何?”
  高天弘眼见此女说话之时,流波四溢,艳媚无比,心中微觉怦然,脱口说道:“不敢,高某何能有此眼福……”
  “灵岩玉女”闻言,芳心暗喜,知道高天弘已然渐入壳中……
  她那娇厌之上,倏地现出一层羞意,低首道:“公子,贱妾献丑了……”
  娇声倏顿,忽地朱唇轻启,柔声唱道:“春色!春色!依旧青门紫阳,日斜柳暗花嫣,群卧谁家少年!年少!年少,行乐须及早……”
  红衫飘袖,紫带迎风,这直似黄莺娇啼的歌声,听来好不动人!
  高天弘微微一笑之下,赞道:“姑娘赐赏清妙仙音,高某心中大为感激……”
  语音未已,“灵岩玉女”已柔声再唱道:“春艳艳,江山晚雾三四点,柳丝如剪花如染!香闺寂寂门半掩,愁眉敛,泪珠摘破胭脂……”
  唱到最后两句,音柔调弱,宛如弃妇夜泣,怨女娇啼……
  突然,一股同情之心,自高天弘心中升起!
  他不禁长叹一声道:“姑娘何苦如此悲伤……高某不知能否相助姑娘一臂之力……”
  高天弘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之际,也正是他神智已为所迷之时!
  “灵岩玉女”娇啼一声,翩翩低迴曼舞,逼近到高天弘身前一尺之处!
  一阵阵低吟……
  一阵阵喘息……
  一阵阵喃喃梦呓……
  还不时夹上几蚀魂荡魄的浪笑……
  高天弘眼色之中,渐露炙人的火焰,丹田之下,也驰动着一缕热流!
  他显然已被她所迷……
  “灵岩玉女”媚眼一横,那身大红罗衫,倏然褪……
  高天弘但感喉头一紧,陡地露出急骇之色!
  “灵岩玉女”含羞作态的嘤咛一声,玉白的皓腕,已解去中衣……
  一阵幽香袭来,高天弘猛然心头狂震……
  那色艺无双的“灵岩玉女”,此刻已然裸体眼前……飞动的旋律,玉帛般的胴体,扣紧了高天弘激动的心弦……
  突然,“灵岩玉女”玉腿微跷,仙谷隐然若现,玉蚌含珠,奇香扑鼻,凄凄草阜之中,别有一番天地……又是一声轻笑传来……
  那六名美女,忽然两人一对,紧紧抱在一起!
  一连串“喋……喋……”之声入耳,六女那种媚态荡姿,和淫浪的动作,已使高天弘心旌神荡,无法自持……
  在七名裸女之前,铁石之人,也得心颤,何况高天弘初尝异味不久,余味似仍留在唇齿之间,岂能不为之食指大动……
  “灵岩玉女”那只玉石般修长的玉趾已然举到高天弘眼前!荡笑声中,高天弘已然双眼发直……
  倏见他暴喝一声,张臂扑向“灵岩玉女”!
  “灵岩玉女”格格一笑,已被高天弘抱了个满怀……
  虽然“灵岩玉女”曾经沧海桑田,但像高天弘这等人物,却是人间有几?
  线腰倏被高天弘那火烫的掌心抚及,这位常作梦蝶之思的少妇,也不禁怦然心动,不自觉的露出真情,急待高天弘探幽寻隐……
  玉臂一张,反将高天弘抱住……
  樱唇微张,星眸半启,好一幅饥渴媚态……
  眼看高天弘就将再坠胭脂粉陷井,大受活罪之时,扑抱此女,就地倒下了……
  高天弘的右手,突然在解衣之际,碰到了一物,触手如冰,心头狂然一震……
  昏迷的神志,忽现灵光……
  狂吼一声,挥掌将那已然色欲熏心,混身难受的“灵岩玉女”方筠,摔出数丈之外,晕倒在地!
  高天弘突地腾身而起,双目如电的扫向六名仍自狂缠不休的少女!
  冷笑声中,届指连弹……
  那六名正在假凤虚凰,神魂颠倒的少女,同时奄然倒地……
  高天弘闭目长叹一声,暗道:“好险……”
  他探手入怀,取出一根寸许赤色玉杖,略一端详,又自放回怀中,口中却喃喃自语的说道:“师伯,你老又救了弟子一次……”
  两滴热泪,顺腮而下,高天弘此刻伤心已极!
  他想不到自己竟这等没有定力!
  但他怎知“灵岩玉女”的媚术,得自百年之前的第一奇女传授呢?
  高天弘恨恨扫视了那地上六名裸女和远在丈外昏迷不醒的“灵岩玉女”方筠一眼,心中怒火忽而大起……他陡地仰天大喝一声,叫道:“追魂堡居然也是这等丑恶之地,留它又有何用……”
  喝叫声中,高天弘双目神光一亮!
  他缓缓地伸出双手……
  倏而扬掌向那大厅拍去!
  两股茶杯口粗的赤色气流,闪得一闪,射向客厅之内!
  “袭!”
  闷雷般的一声轻暴过处,大厅顿时陷入一片火海……
  高天弘竟以长发仙翁段公奇所传的“元阳天罡”神功,暗聚三昧真火,点燃“追魂堡”大火!
  高天弘长啸一声,“巽离七掌”之中的“巽”字诀狂展,眨眼之间,“追魂堡”中风助火势,火趁风威,整个堡屋,均巴罩在大火之下……
  人声叫喝,一片喧哗……
  千百名男丁女妇,疯狂的泼水救火……
  高天弘眼见火势已成,立即停手,冷冷一笑,暗道:“方筠,你是自取其死……周白尘,你既容得这等妖女也就该有此报……”
  忽地长啸震天,飞身出堡而去……

  “追魂堡”被“中原第一剑”毁去的传言,震动了大江南北!
  多少人心中庆幸!多少人心中忧然!
  更有多少人心中骇懔犯悸……
  “追魂堡”在黑白两道之中,声望之高,威名之大,确是令人侧目,但却被“中原第一剑”单人匹马全部毁去,几乎使人难以相信!
  “追魂堡”原来这么不经一击吗?
  但又有谁知其中因果?
  如果“万里追魂”周白尘和“闪电手”林寒全在堡中,高天弘怎能这样轻易得手?
  然而,“中原第一剑”高天弘的大名,却如日中天,望之令人生敬!
  就在“追魂堡”被毁之后的十天左右,武林黑道人物,突然全向江南进发!
  湘潭穷道,一时俱是绿林人物来去!
  这些人物之中,有时也夹杂着一些各派子弟……他们的目标,均是“南狱”!
  原来,“追魂堡”主“万里追魂”周白尘,在痛心爱女失踪之余,又遭败家之痛,其悲怆愤恨,不言可知!尤其是一切皆因高天弘而起,故而,周白尘已将高天弘恨得入骨三分……
  正当周白尘收拾了“追魂堡”残局,再度踏入江湖,寻找高天弘之时,那位来自关外的“落英宫主”韩玉姑,也因爱徒“凌波仙子”黎茹,被高天弘击败之后,未曾回转关外,一怒重入中原,要找高天弘理论……
  “落英宫主”韩玉姑,在获悉“万里追魂”周白尘也在寻找高天弘之后,立即命驾泰山,欲与周白尘联手寻找“中原第一剑”!
  怎料“落英宫主”韩玉姑甫抵泰安城,就听得“追魂堡”业已毁于“中原第一剑”高天弘之手。
  “落英宫主”这一惊非同小可!
  高天弘的武功,竟能独力挑去一座“追魂堡”,则自己长白山中的“落英宫”,岂非事甚危殆?
  她本想启驾北还……
  可是,她却在经过熟虑之后,留在泰安城内未走!
  直到第三天,果然得知周白尘已自外地星夜赶回,料理堡中后事!
  韩玉姑这着棋下得极对!
  她深信,如果“万里追魂”在家,高天弘纵可获胜,却也不可能杀人放火!
  显见得必是“万里追魂”不在家中,而堡中之人,在举措之间,不慎而惹怒了高天弘,方致罗此惨劫!
  在泰安城中静住了三天的“落英宫主”韩玉姑,终于在第四天和“万里追魂”周白尘碰了头!
  略经磋商,双方即告携手合作!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即是否认“嵩山论剑”盛会之经天下武林中各大门派掌门人仲裁选出来的“中原第一剑!”
  于是,由“万里追魂”周白尘,“落英宫主”韩玉姑,“闪电手”林寒,“灵岩玉女”方筠,“寒冰宫主”孙玄娥等联合发出“箭帖”昭告武林同道,择定于三月初三,在衡山祝融峰后的百丈坪,重选“中原第一剑!”
  眼下离三月初三虽然还有一个月,但武林中人,黑道人物,已纷纷涌至!
  各大门派自是极不同意“万里追魂”周白尘等此举,但因碍于“箭帖”心上的两位“化外八奇”中的两名魔女,也就未便严峻的禁止门下弟子前往!
  所以,这场仅由“万里追魂”等人一手播弄出来,用以对付高天弘的“衡山论剑”之会,也吸引了不少人物……

  金陵,乃是南都重地!
  但也是一般自命文采的骚人雅士,流连风月的好场所!
  自南明福王以降,近百年来,歌舞弦笙,未当稍蓑,名公巨卿,殷商富贵均以一游金陵,誉为生平乐事……
  至于身家之恨,削发留辫之哀,早已抛诸十霄云外!
  秦淮河上,一经入夜,但见灯光如昼,书舫如林,阵阵丝弦,缕缕艺曲,夹杂着打情骂俏之声,粉饰一片太平景象!
  这是一个旭初升的晨间。
  秦淮河上,意外的出现了一条梭形快艇!
  一位十二三岁的幼童,坐在艇尾,缓缓的荡着双桨!艇头之上,却静静的站了一位黄衫少年!
  这少年人面容俊逸,神态高雅,背手峙立,真似玉树临风,卓尔不群!
  他正是一怒之下,以“元阳天罡”的三昧真火,焚却“追魂堡”的“中原第一剑”高天弘!
  他离开泰山之后,一取道南下,准备返回南海一行!
  因为他不知道“极乐仙童”方大哥与“昆仑神姥”凌五姑眼下何在,唯一可寻之处,即是南海普陀!
  行抵金陵,高天弘慕淮河风光,但却又厌恶那夜来的声色犬马,故而凌晨驾舟,略作溜览!
  此刻秦淮河上,却是一片清静!
  闪亮的太阳,使得秦淮河流水,波光
  两岸茶楼酒肆,销金艳窟,俱都重门深闭,沉睡未醒!
  那一些装饰得极为华丽的画舫,也分别停在河沿,悄无声息……
  快艇迎风溯流而上,缓缓地驶去!
  高天弘极目徘徊,心头不禁感概万千……
  突然,高天弘星目神光一闪,脱口惊“咦”了一声道:“凌晨泛舟秦淮,只道此间唯我一人,怎地这般巧合,也有人乘坐画舫,欣赏秦淮晨光呢……”
  远在一处之外的河面上,此刻而缓缓的荡来一艘画舫!
  高天弘那力能透视重雾的神目,一瞬不瞬的射向画舫之上!
  宽敞的中舱之内,居然仅坐了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的青衫文士,临窗含笑,持杯小饮……
  高天弘看得淡淡一笑,忖道:“此人倒是雅得可爱……”
  两舟迎面而驶,片刻之间,已然临近!
  高天弘的快艇与一艘缓缓荡来的画舫相遇,那画舫中的青衫少年,也似发觉高天弘逆流而上,静立船头的神情,颇与自己志同道合,不禁向高天弘多看了一眼!
  倏地那青衫少年神色一变!
  清俊的玉面上,竟如不胜酒力,飞上一层薄薄嫣红!
  高天弘此时也面含微笑,双目不停打量这位少年文士……
  只见这少年文士面如冠玉,鼻似悬梁,星目神光充足,剑眉斜斜入鬓!
  一顶淡紫文生巾,束住满头黑发,顾盼之间,气质高华无比!高天弘不禁心中赞道:“此人定非池中之物……”
  这时,两舟已擦身而过……
  高天弘对于这位少年雅士,心中充满敬佩之意,有心攀交,却因自己乃是一叶扁舟,并无可坐之处,故而未便搭话交谈!
  但他却在两船错过之际,转身一笑微微颔首!
  画舫之上的青衫少年,正也怀着猩猩相惜之心,伸头窗外……
  就在高天弘转身一笑之际,那青衫少年,玉面再度微红!
  眼看两舟已然远去一丈,那位青衫文士,忽然举杯走向船尾,朗笑一声,向高天弘高声叫道:“快艇上的朋友,愿否过舫小饮……”
  高天弘本有攀交之心,闻言自是大喜!
  他一面喝令舟童掉头,一面呵呵一笑道:“兄弟正有此心,只怕有扰台游河雅兴……”
  说话之间,小舟业已掉头转驶向画舫!
  像这等丈许距离,高天弘原可一步跨过,但他不愿吓了这位少年文士,才叫那舟童回舟相过……
  小艇靠上画舫,高天弘给了舟童一锭白银,这才大步跨上画舫!
  青衫少年微微一笑道:“兄台请入舱再叙……”
  高天弘也微微一笑道:“打扰兄台了……”
  话音未落,已然举步入舱。
  青衫少年持杯相随,两人入舱之后,画舫姑娘立刻换上酒菜!
  青衫少年替高天弘满满斟了一斗,然后举杯笑道:“秦淮风月,多在泉声灯影之中,兄台凌晨独泛快艇,溜览秦淮,足见与众不同,定是位高人雅士……”
  说着,举杯凑口,浅尝即止!
  高天弘哈哈一笑,举杯一饮而尽说道:“在下草泽遣民,当不得兄台高誉,兄台也是凌晨泛舟河上,是否也与在下同心,厌恶那般商女后庭之乐?……”
  青衫少年闻言,心中怦然一动。
  忽地俊面突现红晕,低声笑道:“小弟正与兄台同感,声色犬马之乐,徵逐风月之举,徒增庸俗,无非高风,是故小弟舍而不为……”
  高天弘目睹这位少年雅士,面现红晕,低声浅笑,不禁心中暗自失笑道:“这位小兄弟看来太过年轻,所以提起声色之辞,立即有些害羞……”
  青衫少年在高天弘心中笑付之时,已然话音一顿,提壶在手,又替高天弘杯中斟满,举杯笑道:“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本当不必过问彼此名声,聊多异日相见之奇……”
  话音一顿,就杯浅尝一口又道:“但这等长兄台,兄台短的称谓,委实又太过俗,故而小弟决定还是报出姓名才是……”
  高天弘呵呵笑道:“正是!正是!萍水相逢成知己,终是有缘得很,理应通过名姓才对……”
  高天弘举杯在口,却未作牛饮,学着青衫文士,稍当即止的又道:“在下南海高天弘,未知兄台高姓大名?”
  青衫少年淡淡一笑道:“小弟周孝全,乃是山东大名人民……”
  话音至此一顿,似是突然之间,想起什么,双目一霎,笑道:“高兄这等装束,定是一位啸游江湖的豪侠之士吧!”
  高天弘微微一笑道:“周兄过于抬举兄弟了!兄弟只是幼年身体太差,才跟着几位拳师,学了两手花拳绣腿,岂能称得豪侠两字……”
  说罢,又是哈哈一笑!
  周孝全闻言,一双星目飞快的转了一转,含着深意的看了看高天弘,笑道:“高兄忒谦了!
  话音一顿,忽然神色郑重的说道:“小弟幼年正想习武,可惜父母不允,非得逼迫小弟十载寒窗,磨穿铁砚,苦读诗书,实则小弟私心,倒是对于江湖之事,极感兴趣呢…
  “哦?”高天弘听得哈哈一笑道:“周兄若能十载寒窗攻读,一朝鼎甲状元,岂非把肥马轻裘,高瞻阔步?光宗耀祖之余,远胜江湖风险太多了……”
  周孝全似是对于高天弘这等言语,极不同意,未等高天弘把话说完,立即抢着摇头一笑道:“高兄误会兄弟言中之意了了!
  高天弘微感一怔道:“周兄请说明白……”
  周孝全笑道:“小弟虽然世代书香,但自满清入关,却未再求仕取!”
  高天弘听得心中一动,暗自责道:“这位小兄弟分明未曾削发留辫,我怎会疑心他的父母要他得意官场呢……”
  寻思至此,不禁大感惭愧,连忙抱拳笑道:“兄弟失言,尚请周兄见谅才是……”
  周孝全笑道:“高兄并未失言,今日天下济济多士,谁不为了取一袭衣巾,贪图富贵腆颜事仇?只因小弟没有把话说明,难怪高兄有此感触!”
  高天弘闻言大心钦佩的笑道:“周兄高风亮节,实令兄弟心仪不已!”
  周孝全爽然一笑道:“高兄过誉了!小弟此次南来,本是游山玩水,随兴所之,不意在此巧遇高兄,实令小弟大喜过望……”
  高天弘闻言心中微微一动!忖道:“这位小兄弟倒是坦诚得很哩……”
  周孝全似是有意顿住话音,默察高天弘神色!
  此时眼见高天弘并无什么惊讶之感,这才一笑道:“高兄当知小弟心中响往江湖已久,难得有此机缘,求得父母恩允,出外游历一年,高兄可否携带小弟,会会江湖的真诚豪放朋友?”
  说罢,一脸俱是企望之色!
  高天弘听到周孝全乃是这等要求,才会大喜过望,顿时令他大感为难!
  他深感自己双肩重负,不容自己能有时间浪迹江湖!
  何况,这位周老弟又是一位手无搏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但是,当他触及周孝全那份热切盼望的目光之时,竟然又硬不下心肠,严词予以拒绝······
  一时之心,高天弘陷入沉思!周孝全见状,似是甚为伤心失望的长叹一声,道:“小弟深知此举人大令高兄为难,可是小弟衷心宿望,仅此一年时间之内,可以得偿素愿,但如高兄不便,小弟只好自叹福薄······”
  突然,周孝全俊面又是一红,缓缓低下头去!
  高天弘被周孝全这声长叹,弄得心中大大不忍,对于周孝全忽然含羞及赧,俯首低头举动,根本未曾发觉!
  就在甲方全话音一落之际高天弘似下了极大决心,朗声一笑道:“周兄,兄弟答应了!”
  周孝全闻言,双目充满了感激的亮光,喜道:“高兄真的答应小弟了吗?”
  高天弘笑道:“丈夫一言,如白染皂,周兄难道信不过兄弟吗?”
  周孝全在高天弘那“丈夫一言”四字出口之时,竟然有着羞不可仰的神态,等到高天弘话音一落,他竟举杯浅饮,淡淡笑道:“小弟怎会信不过高兄呢?只是小弟正怕拖累了高兄……”
  高天弘朗朗一笑道:“周兄,兄弟既是答应了你,一年之中,纵是历经万死,兄弟也会毫不皱眉,替周兄担代……”
  周孝全似是甚为激动的一笑道:“小弟深谢高兄了……”
  一阵谈笑,画舫已然荡到武定江附近!
  周孝全星目微转,浅浅一笑道:“高兄目下预备何往?”
  高天弘道:“兄弟本想返回普陀,叩见恩师……”
  突然,高天弘发觉自己说露了嘴,不禁一惊之下,连忙住口!
  周孝全目睹高天弘神态不安,不禁俊面泛起微笑!他似是不愿高天弘受窘,借着举杯欢饮,朗声一笑道:“普陀是佛门圣地,小弟心仪已久,高兄若是行期急迫,小弟以为可立即动身如何?”
  高天弘闻言摇头一笑道:“不必了!兄弟已然改了主意了!”
  周孝全微感一怔道:“高兄此话何意?”
  高天弘笑道:“兄弟不打算回南海了!”
  “啊……”周孝全似是微微松了口气笑道:“高兄为何改变了主意呢?”
  高天弘笑道:“为了陪伴周兄傲游江湖,兄弟决定改日再回南海……”
  “这怎么成?”周孝全忽然惊叫道:“高兄为了小弟,竟然不去叩见恩师,小弟岂非成了罪人了吗?”
  高天弘大笑道:“周兄不必过虑,兄弟原未决定是否应回南海,既是得遇周兄盘恒,正好替兄弟解决此一难题呢!……”
  周孝全半信半疑地皱眉道:“周兄没有骗小弟吗?”
  高天弘正色道:“兄弟向来不会骗人……”
  他似是想起适才所说自己练过武功,乃是为了健身之事,并不尽然,显有骗人之意,顿时止住话音,不再往下说去!
  周孝全会心的微微一笑,低声道:“高兄不回南海,准备携小弟何往?”
  高天弘闻言剑眉一耸,笑道:“周兄想去何处,兄弟遵命同往……”
  周孝全星目连转几转,似是在沉思应去何处!
  高天弘看着周孝全这份神情,心中失笑道:“这位周兄定是世家子弟,在脂粉堆中长大!所以眼波流转,竟然也学了那些丫头使女们的撒娇使刁之态……”
  高天弘失笑未已,周孝全已哈哈一笑,他似是已经想出了一个极好的去处,所以显得甚为高兴的说道:“高兄,小弟南来之日,本想先去南岳,但因舟行顺道,反而来到了金陵,高兄,我们先去南岳一游如何?”
  高天弘闻言呵呵笑道:“兄弟有言在先,请周兄决定去处,兄弟一定遵命,周兄既然要去南岳,我们就溯江而上,行至岳阳,再弃舟登陛如何?”
  周孝全听得喜极拍掌道:“小弟最喜坐船,依高兄所取路径,实令小弟快慰已极……”
  高天弘眼见周孝全这等欢喜,自是凑兴的笑道:“周兄既是高兴乘船,我们这就去至江边买舟吧……”
  说罢,推杯而起,高唤船家拢岸!
  周孝全即自身畔取出一块纹银付清船质!
  这时,画舫业已拢岸。
  高天弘见周孝全踏上跳板,小心翼翼地缓步而行,不等暗自摇头失笑,忖道:“这等文弱书生,竟也醉心江湖,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思忖之间,大步踏上跳板!
  突然,周孝全发出一声惊叫……
  高天弘未暇思索,飞身疾进,一把挽住那因为自己重重地走上跳板,震得跳板大大幌动之下,失去重心险些落水的周孝全!
  周孝全左臂被高天弘抓住的一刹那,又是俊脸一红!
  他挣了一挣,未曾挣脱,只得任由高天弘抓牢,缓步走上岸来!
  高天弘在踏上岸边,立即满含歉意的笑道:”兄弟不慎,倒令周兄受惊了……”
  周孝全似是惊魂未定,玉面之上满布酡红,摇头低声说道:“这是小弟不小心,若非高兄见助,小弟已逐波而去,高兄倒这般客气起来呢?……”
  高天弘闻言微笑道:”周兄此后遇事但请放心,只要兄弟在侧,决不会让周兄出错……”
  周孝全星目之中,闪过一片快慰的喜色,笑道:”小弟相信高兄之言……”
  话音未毕,突然转身直往城内行去!
  高天弘见状,微感一怔,摇头笑了一笑,立即大步追随在后!
  入得城来,高天弘立即招呼一辆马车,将两人送至江边!
  抵达江边以后,周孝全甚为熟练的选卖了一艘二桅官船,论定价格,立即解桅启碇溯江而上……
  白金陵来至岳阳,舟行整整半月!
  这半月之中,高天弘对于周孝全的文采风仪,愈发钦敬不已!
  高天弘不但武功极高,一向还自负文才也可举世无双!
  然而,半个月相聚,他才发现,自己谈武功,已可算得年轻一辈之中,绝无仅有高手,如若论及文才,则自己尚得稍让周孝全老弟一筹半筹!
  周孝全不止是诗词歌赋,天文地理无所不通,甚至连琴棋书画,医卜星相等等,也无不精绝!
  至于周孝全,其对高天弘的仰慕,更是超出高天弘对他钦佩多多!
  一言一笑,一举一动之间,都显出他对高天弘的崇敬仰慕之情!
  而且,这种彼此互敬之情,均是出自内腑,毫无勉强之色……
  抵达岳阳之时,正是半月之后的近午时分!
  周孝全本想就在船上而完了饭,再行上岸!
  但是高天弘却想及宋人范仲淹的“岳阳楼记”,而大发思古幽情,急欲登临凭眺洞庭水光帆影!
  周孝全闻言,自是大为赞成,于是立即舍舟登陆,同登“岳阳楼!”
  两人选了一席临窗客座,叫了几样酒菜,对着烟波浩瀚的八百里洞庭风光,畅饮低谈······
  或是由于时近正午,岳阳楼的食客,竟然愈来愈多,当时满座!
  人一多,自是口杂,两人刚刚上楼之时的那份雅静,此刻已被一片笑语喧哗饮酒猜拳之声所替!
  周孝全似是甚为不耐的皱起双眉!
  高天弘也觉得这座名楼,已被市侩之气所污,思古之情,更被猜拳逐酒之声叫得飞向九霄云外!
  高天弘目注窗外,闷闷的喝了几口水酒,正欲招呼周孝全,不如离去,突然,他那举在口边的酒盏,半响未曾放下!
  周孝全本是侧身向外,凝目洞庭湖中帆樯来往,但因好久未见高天弘举箸之声,不禁回眸一笑——倏而之间,周孝全心神一震!
  他被高天弘发愣的神态所惊,连忙顺着高天弘的眼光所瞩之处望去,心中陡感一阵急跳!
  原来高天弘目光所向之处,乃是楼下不远的一处码头!
  此时在那码头的旁边,正停了一艘单桅画舫!
  遥遥望去,可见画舫的中舱,人影闪动,来回不停!在画舫搭向码头的跳板前端,悄悄地站了两名宫装少女!
  高天弘的目光,正盯在两名宫装少女身上!
  周孝全眉头一皱,心中大不受用的一笑唤道:“高兄······”
  高天弘被他叫得一惊,失神般脱口道:“她们怎会来此了······”
  周孝全被他这句没头没脑之言,弄停一呆,笑道:”高兄说谁呀?谁会来此了呀?”
  高天弘被他一问,才赫然惊觉自己的失态,不禁讪讪笑道:”兄弟说的乃是那码头之上的两名官装少女……”
  周孝全闻言似是不快的点头道:“她们是高兄的朋友吗?”
  高天弘摇头道:“不是!”
  “不是!”周孝全忽然笑道:”高兄几乎神为所夺,若非高兄故友,怎会令高兄丧神失魄?”
  高天弘闻言,心中大慰这位老弟挺会打趣别人,苦笑一声道:“周兄,这两名少女,实非兄弟故友,她们的主人兄弟虽有一面之交,但却是兄弟的仇家……”
  高天弘说来句句出自肺腑,不由令人不予相信!
  周孝全星目微转,微微一笑道:”高兄仇家在此,我们要不要避上一避?”

  第十四章 洪福齐天见师伯
  高天弘摇头笑道:”周兄,兄弟有生以来,从不逃避……”
  他忽然话音一顿,脸色一沉,指着那艘画舫,冷冷道:“周兄,兄弟仇人可在画舫中······”
  周孝全顺着高天弘所指之处看了两眼,摇头笑道:”高兄,小弟什么也没有看到呢!”
  高天弘爽然笑道:”周兄,以你的眼力,理应什么都看不到啊······”
  周孝全皱眉笑道:”高兄这位仇家是谁?”
  高天弘恨恨说道:“这两女的主人,人称‘痴情香妃’娄芸芸,乃是百年之前一位武林大豪‘九幽冥帝’娄子清之女······”
  高天弘话未说完,周孝全已然脸色连变!
  高天弘看得不解,忽地笑道:”周兄,你听说过这些人的名字吗?”
  周孝全闻言,已知自己失态,立即甚为惊惶的笑道:“高兄,这些人的名号好吓人啊!什么‘九幽冥帝’?高兄,这‘九幽冥帝’不是凡人吗?”
  高天弘眼见周孝全吓得连说话都有些不清,心中极为不安,连忙哈哈一笑,举杯啜了一口,方始说道:“周兄,兄弟敬你一杯压惊······”
  “高兄,你这仇家是相当厉害吧?”
  高天弘笑道:“仇家虽然狠毒,但兄弟并不惧怕!”
  话音微微一顿,略作沉思,忽地轩眉笑道:“周兄,今日我们暂住岳阳一日如何?”
  周孝全似是不愿的怔了一怔道:“高兄要留在岳阳一日吗?”
  高天弘笑道:“兄弟这位仇家,原是居于桥山,最近兄弟则去找她之时,她已举家迁走,今日既在此时遇见兄弟想探出她们落脚所在……”
  周孝全点头道:“高兄,你的心意,小弟猜出来了!”
  高天弘一笑道:“周兄才高八斗,些许心事,自是难逃周兄法眼……”
  周孝全笑道:“高兄不必棒我,小弟还拿不准请得对不对呢!”
  高天弘笑道:“周兄请说……”
  周孝全笑道:“高兄在打探出仇家落脚的所在心,准备邀约几名帮手,来替高兄报那血海大仇,是也不是?”
  他说话之时,神色极其自然,高天弘虽是(缺字)暗笑,但也未便拂他高兴!
  周孝全话音一落,高天弘立即笑道:“周兄猜得极对,兄弟正是此意……”
  周孝全忽然双目一转,笑道:“高兄何不现在就去询问船家呢?那岂不更容易吗?”
  高天弘听得失笑付道:“这位周兄怎知武林人物的险诈啊……”
  然而高天弘却是失笑道:“兄弟若此时去问,只怕又要打草惊蛇了!”
  周孝全呆得一呆道:“对、对、小弟未曾想到此点……”
  忽然周孝全双目略现一股奇异的光彩,(缺字)容易被她们识破,是吗?”
  高天弘笑道:“兄弟正有此意!”
  周孝全忽地兴趣勃勃的说道:“小弟代高兄去问可好?”
  高天弘闻言一怔,心想,我以为你胆子太小,谁知你竟然是胆子大得出奇……
  当下摇头道:“周兄不可冒险……”
  周孝全笑道:“这又有什么冒险呢?光天化日之下,她们总不能吃了我!”
  高天弘含有深意的一笑道:“她们虽然不能吃了周兄,但她们却有比吃了你更狠的手法!
  周孝全扬眉一笑道:“小弟不信!”
  高天弘笑道:“周兄可知她们全是女人?”
  周孝全目光一转笑道:“女人有什么不妥?”
  高天弘笑道:“正是……”
  周孝全皱眉道:“高兄请道其详……”
  高天弘笑道:“那位‘痴情香妃’娄芸芸,乃是江湖上的一名淫荡的女人……”
  “哦?”周孝全陡地混身一震,急道:“高兄是否已经与她有了什么……”
  他似乎是年纪太轻,从未经过这等事,故而心中虽然了解,要他口中说出,却又期期艾艾的说不出来!
  高天弘闻言,反而大笑道:“周兄,你看弟兄可是荡踰之人?”
  周孝全怔得一怔,摇头道:“高兄乃是一位血性男子,怎会是索行荡踰之人……”
  高天弘笑道:“兄弟与妖女有仇,又怎会与她有什么苟且呢?”
  周孝全俊面一红,大感羞愧难当……
  高天弘倏又哈哈一笑道:“周兄乃是谦谦君子,人中之龙,倘若落入这些淫魔眼中,恐怕周兄想躲都躲不过去,又怎可自动上门去呢?”
  高天弘话音一落,周孝全已经羞得面红过耳,心中忐忑不已。
  这时,那码头之上,又出现了大批武林人物!
  这些人中,有老有少,有僧有道,个个均是一脸喜色的走上那艘华鹿画舫,神态之间,却又十分恭谨!
  高天弘看得剑眉一皱,冷笑道道:“好啊!这妖女人大概已在这洞庭湖中另张艳帜了……”
  周孝全这时已发现那三五十名武林人物,走上船去!
  他不禁心中一动笑道:“高兄,你说你那仇人全是女人,这些好汉为何全都上了那条画舫呢?”
  高天弘眉头一皱,冷哼一声道:“周兄,这妖妇又在大张艳帜,网罗裙下之臣了!”
  周孝全眉头微扬,笑道:“武林之中,是否也有娼扰之类人物?”
  高天弘闻言一楞忖道:“武林之中是否也有娼扰一类人物呢?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他从来就没想到过!
  不但是他,恐怕所有武林人物,也不会想到这一点!因此,他楞楞的沉思半晌,未能答言。
  周孝全睹状又是一笑道:“高兄是否小弟问得太过离谱了?”
  高天弘摇头苦笑道:“周兄问得并未离谱,只是这个问题问得太奇特,兄弟在武林之中,江湖之上,就从来没听人提过这等问题……”
  周孝全接口笑道:“所以高兄沉吟半晌,无法作答,是么?”
  高天弘笑道:“正如周兄所说,兄弟委实不知武林之中有否娼妓……”
  周孝全红红的俊面一扬,笑道:“高兄,小弟是初涉江湖,但小弟已知武林之中,也有娼妓。”
  高天弘笑道:“周兄快说,兄弟愿闻高论!”
  周孝全微微一笑道:“小弟乃是触景动心,才发觉武林人物,也有娼妓……”
  他清脆的话音略微一顿,指着那单桅画舫,又道:“高兄,你看这艘画舫,与秦淮河上的画舫,究竟有多少差别?”
  高天弘闻言心中一震,暗道:“这位周兄弟果然心机慧敏已极……”
  不过,他却朗声大笑道:“周兄一言,到使兄弟茅塞顿开……”
  说罢,更是大笑不止,弄得岳阳楼上的食客,全都为之侧目!
  周孝全似是被高天弘笑得甚为尴尬,涨红的玉面轻声道:“高兄,小声点……”
  “大丈夫喜怒哀乐理应任其自然,故意抑制,矫情做作,兄弟甚不赞同……”
  高天弘的话音极大,整个岳阳楼上的食客,全都听入了耳中!一时之间,各种神态,纷陈入目!
  周孝全暗自一叹忖道:“这些人中,有人对高天弘之言钦敬,有人却又露出厌恶,也有人当作笑话,真是人心不同,各如其面……”
  他心念一转,立即笑道:“高兄乃是性情中人,故而能够发此豪语,但天下滔滔庶民,又怎能个个皆如高兄样……”
  高天弘听得心中一动,暗道:“这位周兄怎地话中有意,颇似隐含双关之语?”
  寻思间,忽地哈哈一笑,抱拳向周孝全道:“周兄弦外之音,兄弟愧不敢当!”
  周孝全面含仙笑道:“高兄误会了!”
  说话间,周孝全忘得举手一撩两发,姿态优美,竟然透着妩媚的娇态……
  高天弘不禁看得呆了……
  周孝全目睹高天弘这等呆呆不语的凝视自己,心中大为震动!目光一转,连忙笑了一笑道:“高兄,小弟的话还没说完哩……”
  高天弘一惊甭觉,呐呐道:“是啊,周兄快说吧!”
  周孝全心神略定,淡淡一笑道:“小弟认为这位‘痴情香妃’,就可算得武林中娼妓之流……”
  高天弘点点头:“不错!不错!这等招蜂引蝶,放荡形骸之举,委实较之娼妓还要下流!”
  周孝全忽然觉得高天弘这两句话甚为刺耳,连忙分开话题道:“高兄,你准备何时打探这仇家落脚之地?”
  高天弘目光微动,笑了笑道:“兄弟打算今夜前往……”
  周孝全摇头一笑道:“高兄,这艘画舫若是扬帆驶去,深夜之中,你如何追赶得到?”
  高天弘暗笑这位小兄弟到底没有江湖经验,这艘画舫不到深夜无人之时,根本不会驶去的!
  不过高天弘口中却正色应道:“周兄不必思虑,兄弟相信可以问得出来……”
  周孝全闻言淡淡一笑道:“高兄实是江湖之上,大有名望之人吧!”
  高天弘未置可否的笑道:“周非既非江湖中人,最好不必多知江湖之事才好,否则,将来只怕对周兄大为不利……”
  周孝全微微一笑,低声道:“小弟多谢高兄指点……”
  高天弘星目电触,嘿然冷笑一声,向周孝全说道:“周兄,我们该去找个宿处了!”
  周孝全略一迟疑,方始点头道:“也好!”
  高天弘此时似是面色较为沉重,丢了一锭白银,留在桌上,剑眉双锁,一语不发的拉着周孝全下楼而去。周孝全发觉高天弘神色变得这等突然,心中大大不安。
  可是,又不便出言相询,甚怕反倒引起高天弘更大的烦闷。两人沉默的穿过两条大街,便在靠着湘水岸旁的一家“隆兴客栈”住下。
  这家客栈看来不大,但屋内的陈设,倒是甚为雅致。
  高天弘只向店家要了一间客房,周孝全当时曾经脸色一变。只是高天弘既未留意及此,周孝全也未敢表示反对。
  略为净手之后,高天弘忽然向坐在窗边八仙桌畔,脸色通红,仿佛薄有醉意的周孝全淡淡一笑道:“周兄舟车劳顿,定然十分疲累,先行躺着歇歇吧!”
  周孝全闻言,双目一瞪,但瞬即笑道:“高兄今夜尚有要事待办,还是你先养养精神,小弟等到夜间再睡不迟!”
  高天弘摇头道:“兄弟贱体极为健朗,周兄一必担心!”
  语言一顿,探手窗外,看了看天色,又道:“未时甫过,入夜尚早。周兄速速休息,兄弟就在这外沿调息一下即可!”
  说着,竟然拉起周孝全,纳入床里。
  周孝全一时之下,醉态可掘,连那一双星目,也泛射出微醺的流光。
  高天弘看得摇头一笑,道:“周兄酒量不大嘛!未尽三杯,怎么就有八分醉意了?”
  说着,竟然伸手替周孝全宽去外面衣衫,口中同时又道:“周兄已有酒意,千万不可多动,以免呕吐,伤及气血……”
  周孝全突然笑着摇头,推开高天弘双手道:“高兄赶快调息吧!小弟仅只三分酒意,一切不敢劳动高兄……”
  说罢,竟和衣朝里面而卧。
  高天弘看得摇头暗笑,心想这位周兄弟真是面嫩得很……
  双腿一盘,他就在那大床的外侧瞑目入定!
  高天弘这一坐,足足坐了一个时辰!
  等他睁开眼来,只见周孝全坐在桌旁,瞪着一双星目,凝视自己!
  桌上一盏油灯,把周孝全的身影,投向侧目的白壁,客房之内,显得十分幽暗、凄凉······
  高天弘微微一笑,振衣而起!周孝全幽幽一笑道:“高兄醒来了吗······”
  高天弘朗笑一声道:“周兄睡得可好?兄弟想不到竟会这等劳累······”
  周孝全淡淡一笑道:“小弟睡了个把时辰左左,就已起来了!高兄此时腹中是否已饿?小弟已命店中伙计准备了菜钱······”
  高天弘微微一笑道:“有劳周兄了。”
  这时,酒菜已送来,高天弘胡乱的吃了一顿,便命撤去!
  周孝全暗中摇了摇头,发出一声低叹。
  高天弘听得一怔道:“周兄为何叹息?”
  忽然又哈哈一笑道:“想必周兄离家已久,思念双亲是吗?”
  周孝全摇头低笑道:“高兄,小弟眼见高兄食少事烦,故而心中不安,故而叹息······”
  高天弘心中大为感激的笑道:“周兄如此关怀兄弟,委实另兄弟惭愧······”
  语音一顿之际,高天弘突而长叹一声,又道:“周兄与兄弟盘恒虽未经月,但兄弟已深感不愿再离周兄······”
  周孝全闻言之下,蓦感脸上一热。
  高天弘这时又是一笑道:“周兄且请安眠,兄弟去去就来······”
  但感眼前人影一闪室内顿时失去高天弘踪影!
  周孝全陡地目光一黯,发出一声沉重的长叹。
  两颗晶亮的泪珠,倏然夺眶而出……
  他面对着那盏孤灯,竟是伏身桌上痛苦失声!
  周孝全有什么伤心的事呢?
  是感慨于高天弘那句不愿再离的话吗?
  忽然,他抬起头来试去了眼泪,飘身出屋……

  高天弘离开隆兴客栈,立即巡奔岳阳楼下的临江码头!
  果然,那艘单桅画舫,仍然停在江边!
  高天弘冷冷一笑,大步向那画舫行去。
  此时,那画舫之上一片漆暗,竟然不露一点灯光!高天弘走到距离画舫尚有十丈开外,立即停步不前!
  他仔细的打量一下四周,突然一长身形,急若飞鸟般,凌空十丈,扑上那条画舫的主桅!
  高天弘原本拿不定这主桅之上,是否藏有敌人,故而身形纵起的时候,业已暗凝神功护体。
  等到他落足画舫主桅之上,不禁心头一宽。
  想是“痴情香妃”太过自大,认为岳阳、洞庭一带,无人有此能耐,才会这般大意,授高天弘以可乘之机。
  高天弘藉着桅顶黄幡,掩住身形,立即流目四顾——
  忽地心神一凛,心神狂震……
  一丝黑影,竟然贴着江沿如飞扑向画舫而来!
  这条暗影身形之快,使得高天弘大为震骇!
  眨眼之间,这条黑影已投入画舫的船尾,隐去身形!
  高天弘立感不对,此人如是船上之人,怎会这等贴江掩饰而来?
  如说此人不是船上之人,又怎会隐入船尾之后,未见船上之人惊哗?
  他百思不得其解,也得懒得再想,心中忖道:“如果是以我来意相同,则不愁走到一路,如果仍是对方手下,或是臣服娄芸芸褚下的不二之臣,则自己根本不屑一顾……”
  三更甫到,画舫已然拔碇发航!
  白布大帆,缓缓升起!
  高天弘锯栀顶,心头思潮起伏不已!
  他想及发现娄芸芸以后,应该如何措置?
  他想及“极乐仙童”与“昆仑神姥”这几个月来何在?
  他想及被囚的父亲……
  他想及已有十五年未见踪影的母亲……
  他更想及那位留在客栈之中的周孝全……
  画舫的行驶速度,出奇的快,快得不像仅凭这一桅风帆之力!
  岳阳灯火已然在眼下失去,极目所见,只是洞庭中的三两渔火!
  高天弘仰观天色,发觉画舫正向西南行去。心中不禁一动!
  他断定娄芸芸高张艳帜之处,只是两个所在。
  因为洞庭湖中,只有两个较大的湖岛。一是扁山,一是君山!而两处所在,自岳阳进发,均是偏西南!
  此刻船向西南行驶,定然是指向这两处所在……高天弘寻思至此,画舫业已临近扁山,但画舫行速未减,傍着扁山外沿穿过……
  高天弘在心中发出冷汗,他已断定娄芸芸占据了君山!不过,此时另他最惊讶的,是船行速之快,大大不合常理!
  他凝目由上而下仔细观察。
  终于,他忍不住心中暗叹。这娄芸芸果然太不简单。
  原来这艘画舫两侧船舷的贴水之处,竟是一边伸出二十四支长桨,迅快无比,却又动作一致的操舟前行!
  以四十八支长桨行舟,自是速度惊人……
  高天弘所以在心中暗叹,就是因为白天察看此舟之时,他居然未曾发现这画舫贴水之处,暗藏四十八支长桨……
  一个多时辰左左,君山已然抵达!
  画舫之上的灯火,笑然一齐燃亮——
  高天弘一惊之下,恐怕暴露身形,立即闪身躺在三尺黄幡之内!
  他细数自画舫之上踏上君山的武林人物,已是不下五十名之多!
  君山码头之上,这时也灯火辉煌!
  那位“勾魂仙女”秦香君,正和另一位神态妩媚的少妇,一脸淫笑的将这数十名武林人物,接上山中大寨。
  高天弘此时也不知那位躲入船尾之人,是否已经夹在这群人中上山而去。他静静的等到画舫之上,人已下完,码头之上,也熄去灯火之后,才飞身飘出三十余丈,落向一块极大的岩石之后!
  他略一打望四周,这才转身扑向山上。
  就在高天弘走后片刻,自那画舫的船尾,突然奔出一条黑影,电疾追向高天弘身后而去。
  此时高天弘已低达君山所寨的那所聚义厅前。
  高天弘宛如鬼魅一般,飘身掩向厅侧的一棵巨大青松之上掩好身形,立即举目向大厅之中望去!
  这座大厅之中,摆了足有十桌以上酒筵,近百名武林人物,正笑语喧哗。你一杯,我一盏,兴高采烈的猜拳行令!
  “痴情香妃”娄芸芸艳抹的高锯首席之上,笑靥如花,淫媚入骨!
  那六七位得能挂名上座,跟娄芸芸同坐一席的武林人物,更是一个个充满了一股淫邪的笑意,众星棒月般你争成夺的争着巴结娄芸芸。
  另外那八九席,每席之上,均有两名美丽的少女,周旋、于那批江湖豪客之中,逗得这些铁铮铮的汉子,一个个如绵羊般温顺!
  高天弘看得暗自摇头不已!
  武林之中,居然会有这么多自甘下贼之人,试问天下何能不乱?
  高天弘一面看,一面沉思如何去找娄芸芸理论之策。
  他为顾一时不忿,而激起众愤!
  他知道此刻如果自己现身,则必将招致上百武林人物的公怒。
  虽然他并不惧怕他们出手群攻,但他却无法问得出自己要问之事。
  这时,一道黑影,自外面奔来。
  这黑影极快的隐身在另一棵青松之上。
  可惜高天弘此时正全神贯注于大厅之内,并且极力沉思如何现身之策,以致心无旁骛。否则,他一定可以发现这偷偷溜来的黑影是谁?
  这黑影隐好身形之后,自也掠目厅中……

  娄芸芸手持玉杯,正好盈盈立起,媚笑一声,向厅中所有武林人物,浪声浪气,骚荡入骨的说道:“芸芸为避强仇,迁居洞庭。辱承武林高朋关爱,藉以水酒一杯,聊表寸心。芸芸这就先干……”
  柔嫩的话音一顿,微仰粉颈,将手中那杯酒饮尽满厅武林豪客,顿时纷纷立起,在一阵高喝“不敢当……”声中,一个个都将杯中美酒倾入口中。
  娄芸芸再度媚笑一声,似是对这群武林人物甚为满意,不禁有些志得意满,趾高气扬的娇喝道:“各位武林中高朋,可知芸芸约请各位来此原意?”
  她这一问,却把满厅的武林豪客都给她问楞了。
  可不是?谁知道她约自己来的原意呢?
  他们只知道这位“痴情香妃”娄芸芸人长得标致,武功更高,而且是位大开方便之门的荡妇……
  以及,她手下拥有无可数计的美女,足能供他们销魂而已——
  就在这群豪一楞之下,娄芸芸娇笑道:“朋友们,芸芸想仗诸位大方,替芸芸除一强仇……”
  “啊……”大厅中,从静寂转为喧闹了!
  很多人发出一声惊骇的长叹,也有人发出恍然大悟的低“啊”!
  只有隐身树上的高天弘,却发出一阵无声的冷笑。
  “痴情香妃”娄芸芸炒目一转,立即又道:“芸芸只是一位弱质女子,身当这强仇毁家之恨,迫得自桥山黄陵,移迁洞庭君山,幸承各位高朋不弃,自愿前来相助,芸芸有生之年,定感各位高朋大恩。而且芸芸并将有心相报……”
  说到此处,娄芸芸话音顿了一顿。
  厅内群豪,眼中同时射出一股期待的光彩,他们正在心中沉思着这位“痴情香妃”娄芸芸,用什么来报答自己等人为她复仇!
  这时,那位坐在首席之上的五旬老者,突然举杯大笑道:“香妃以何物相酬出力之人呢?老朽紫无君愿聆听香妃一言……”
  娄芸芸似是早知群豪必有所问,闻言故作媚笑道:“芸芸毁家之人,除了发肤之外尚有何物?”
  她话音至此,竟是大有羞不可仰之态,粉面微晕,罗袖轻举,缓缓地遮住那如花娇容,益发引入遐思!
  果然,群豪无不精神为之大大一震。
  那一双双充满了色情的眼光,看得树上的高天弘,既替这批人可怜,又感这批人的可憎。
  而那隐身在另一珠树上的黑衣人,则看得火冒三丈,连连冷哼!
  那位自称紫无君,身着黑衣的五旬老者,此时又是朗声一笑道:“香妃这份报答的礼物,果真是既精彩又珍贵………”
  黑衣老者话音未落,人群中有人喝道:“香妃,谁有这等大胆,竟敢跟香妃作对,俺‘湘江双杰’就饶他不得。香妃赶快说这小子名号,待俺‘独蛟’黄西,一棍将他送到邓都鬼狱……”
  高天弘闻声侧目,发现这位发话之人,身驱魁梧,虽然坐在席上,就跟常人站在地上差不多,而且那付尊容,直可比美周仓,不禁暗笑道:“蠢货……倒真是有些像猛蛟!”
  “痴情香妃”姥芸芸瞥了“猛蛟”一眼,心中暗道:“就凭你这块料么?只怕经不得高天弘一指头,自己就要先到‘酆都城’向五殿阎君去报到了啦……”
  但她檀口微含,故作感激的娇声道:“周大侠豪气干云,芸芸感激得很,说起芸芸的仇家,各位高朋应是不太陌生,曾经耳闻其名……”
  娄芸芸真是懂得怎样控制众人的情绪,越是众人心中焦急等待着她说出仇家是谁,她倒越发吞吞吐吐!就在她话音未落之际,突然有人大叫道:“香妃快说仇家是何人?”
  一时之间,应声起哄的,至少就有十人……
  “香妃快说——香妃快说——”
  娄芸芸心中暗喜,却是装得神情惨淡的低声道:“芸芸的仇家,仍是本届中原第一剑高天弘……”
  “中原第一剑吗?”
  “……”倏然之间,大厅之内,显得已被一份奇异的情绪所笼罩……
  娄芸芸的蛾眉,有些失望的皱了起来!
  她想不到高天弘的威名,竟然这等慑人……
  厅中近百名武林人物,竟有三分之二,在脸上露出畏惧之色!
  她有些寒心了!她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可能要……不过,她心机委实过人,虽然她正当寒心失望,但仍然是满面春风的嫣然一笑!也许,她这一笑,有着无比的鼓舞作用!
  在那首席之上,立即有一位身着白衫的中年书生拍桌而起,冷笑道:“‘中原第一剑’算得什么?我‘铁剑寒生’范子华就不信这个邪……”
  这位“铁剑寒生”范子华话音未已,娄芸芸已打定了主意,摇头笑道:“范少侠乃是昆仑高手,自是不把‘中原一剑’放在眼中,以高天弘之能,芸芸也深知他不敢轻易向昆仑门下挑剔……”
  她有意的话音一顿,流动着美目,瞥了满厅群聚一眼,才接着说道:“可是,江湖上的各位高朋,没有有力靠山,自是不必去招惹那高天弘为是,芸芸虽知力薄,但芸芸决不勉强至交……”
  她这一席话,说得满厅之人,几乎无不大为愤怒!
  “铁剑寒生”范子华一双剑眉扬得几乎朝天!
  “痴情香妃”娄芸芸简直是有些挖苦他仗恃师门才不怕高天弘,而不是看得起他自己可以斗得过高天弘!
  这叫他如何不怒?而那些三山五岳的群豪,则觉得娄芸芸这几句话把自己等人讽刺得如坐针毡,气血翻涌不已!顿时,个个都兴起了一斗高天弘,出这口恶气的雄心!
  隐身树上的高天弘,只看得心中大惊,这淫妇真是不可小视,三言两语,就替自己树下了无数仇敌……
  此刻,娄芸芸话音甫落不久,一阵哄怒之后,突然在离开首席很远的一张桌上,传来一声暴喝:“娄芸芸,那高天弘现在何处?老夫要伸量伸量这小子究竟有多少斤两,竟敢冠上第一两字……”
  这发话之人,乃是一位七十开外的枯瘦老人,看上去大有即将入木之态,却柱着一根黑黝黝的拐杖,站在桌旁吹胡子瞪眼!
  高天弘远远看得心中微震!
  他想不到这瘦老人竟然直呼“痴情香妃”娄芸芸之名,他并且从这瘦老人话意之中,听出这老人倒并不是也对娄芸芸存过什么非份之想,才会存心与自己为敌!
  而且,看这老人的一副瘦弱神情,大概纵有此心,也无此力……否则,这老人是谁?他为什么跑来君山?
  高天弘心中寻思不已……
  娄芸芸呢?她心中也一样寻思不已!
  她认不得这位瘦老人!
  她心中跟高天弘有着相同的惊呀,因为这老人竟然直呼己名!
  这与前来君山的群豪有着最大的不同,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巧言媚色的尊称自己“香妃”长,“香妃”短,唯恐失礼不迭,连几位来自各大名门正派的高手,都是如此低首下去,想能一亲自己芳泽!
  可是,这老人呢?行吗?早朽了吧……但是,这老人必非无名之辈啊……
  娄芸芸念头转得极快,老人音话一落,他就连连转了千万遍念头!
  终于,她丝毫不曾予人以疑虑的嫣然笑答道:“老人家贵姓啊,请恕芸芸一时不察,委曲老人家坐在下首席次………”
  说着,竟然掉头向另一席上的一位青衫官装的女弟子喝道:“冬云,你怎么越来越大意了,这位老人家理应请到为师这一席才对啊!你这不是令为师有师敬老之仪了吗?”
  那青衫少女惶恐的立起,首低应道:“弟子知罪,弟子愿意受罚……”
  娄芸芸娇叹一声,待再说什么?那瘦老人已经一顿拐杖,喝道:“娄芸芸,快答复老夫之话,别这等婆婆妈妈经,听了叫老夫生气!”
  娄芸芸微微一笑,摇头道:“你不必生气,那位高天弘此时可能尚在桥山……”
  瘦老人看来似是枯朽衰弱,但那份火气,可真还不小!
  娄芸芸的话未说完,他已经身驱一转,扛起那根黑黝黝拐杖,一言不发的就离开筵席,往外走去。
  娄芸芸看得柳眉一竖,连忙娇声叫道:“老人家请留步……”
  瘦老人的枯眉一闪,闻声止步,掉头冷笑道:“娄芸芸,你想不让老夫离去吗?”
  娄芸芸摇头笑道:“芸芸不敢——”
  瘦老人冷笑道:“谅你也不敢,哼!”调头就往厅外走??
  娄芸芸这时又是娇声叫道:“老人家,你老要到那里去,芸芸总得替你老准备船只呀!”
  瘦老人步履突然一顿,似是自语般说道:“不错,要船,可是,老夫自己有!”
  话音一顿,调头向娄芸芸冷冷一笑,又复一摇头叹道:“老夫知道你的心意,只不过想问明白老夫是谁,对吗?”
  娄芸芸被这位老人说中了心意,若是换了别人,也许会觉得甚是尴尬,然而娄芸芸却毫不动容的笑道:“老人家当真神目如电,芸芸正是想请教你老高姓大名,也好永志不忘……”
  “不忘个屁!”瘦老人冷笑道:“你不过想多利用利用老夫而已!”
  娄芸芸仍然笑道:“不敢,你老这等说法,叫芸芸无地自容了……”
  瘦老人忽然哈哈大笑道:“你早就无地自容了,娄芸芸,老夫找高天弘,与你不相干得很,老夫只是不高兴年纪轻轻的人就自以为是天下第一,不知长进而已……”
  瘦老人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双目突然电射厅内群豪一眼,冷笑道:“老夫姓名早已忘了,你们要称老夫,就叫声‘铁拐翁’吧!”
  “铁拐翁?”
  老人话音甫落,大厅之中立即人人变色!
  娄芸芸更是大为惊骇不已!
  她想不到自己五上君山,皆惨遭拒绝,未能一览的‘君山四老”之一的“铁拐翁”,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跑来到自己宴客的大厅之中,这未免太过意外……
  “君山四老”的武功和名望,与“灵山四叟”不相上下,已是武林中顶尖的第一流高人,这帮草泽英雄,闻名怎能不惊?不骇?
  娄芸芸一惊之下,立即移步上前,盈盈下拜,低声道:“芸芸真是有眼无珠,罪甚愧甚,想不到你老竟是隐屋君山‘听涛岩’,芸芸曾经五上君山,均遭拒绝,不屑接见芸芸的‘君山四老’之中的‘铁拐翁’老前辈,这真是叫芸芸意外得很……”
  瘦老人冷冷笑道:“你意外吗?哼,老夫更意外呢!”
  娄芸芸语音被截,不禁楞道:“老前辈有什么意外……”
  瘦老人冷冷笑道:“老夫当然意外得很,老夫在你五上君山听涛岩求见老夫四人之时,还不太相信‘跛尊者’之言,认为‘跛’兄对你存有偏见,昔日刘备也不过三顾茅庐,就以打动诸葛武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老夫见你诚心诚意,五上君山听涛岩前,老夫大为感动,全力想劝阻不‘跛’兄,而破例接见于你······”
  瘦老人话音一顿,娄芸芸立即叩头道:“晚辈多谢老前辈维护之心······”
  瘦老人“铁拐翁”瞪目怪喝道:“谁要你谢,老夫因此一念,这才独自驾舟赶来君山,看看你这丫头是否真如‘跛’兄所说,淫秽不堪,扰乱武林,不料······”
  “铁拐翁”突然满头白发乱扬,显然已是怒极的仰天大笑道:“娄芸芸,丫头,你倒真争气,比‘跛’兄说的还要厉害几分······”
  娄芸芸心中甚是不安,跪在地上,颤声道:“老前辈,你老可否容晚辈进言?”
  “铁拐翁”冷笑道:“好,好,老夫如果不让你说,你心中一定不服;老夫就耐着性子听你说哩,但是,老夫警告你,你如花言巧语,当心老夫铁拐······”
  说着,扛在肩上的黑黝黝的拐杖,顿时顺手一撩,向大厅地上一磕,“轰”然巨震一下,屋瓦几乎被他震落!
  厅内诸人,无为之变色乍舌!
  这铁拐怕不重达百斤以上啊······
  娄芸芸此时非但不惊,反到面含喜色,低声道:“老前辈宽宏大量的容许晚辈说话,足见老前辈正直豪迈······”
  “铁拐翁”闻言大怒道:“少废话!”
  娄芸芸聪慧无比,应声转变话题道:“老前辈,晚辈有一个问题想在前辈面前就教!”
  “铁拐翁”冷笑道:“说······”
  娄芸芸依然低声道:“老前辈,父母之仇未报,为人子女者又当如何?”
  “铁拐翁”毫未考虑的冷笑道:“报仇呀!”
  娄芸芸突然凄凉一笑道:“晚辈正是为了报这父母不共戴天之仇,才会这等下贱无耻······”
  娄芸芸的话音,确实悲切感人,连“铁拐翁”这等高人,也不禁闻言一怔,心中大感同情!
  “你果然为了报那父母之仇吗?”
  娄芸芸低应道:“晚辈不敢欺骗前辈······”
  “铁拐翁”面色一变道:“胡说,你······”
  这位瘦老人似是甚为生气,连话都气得说不出来!
  娄芸芸心中正喜,口中却依然悲切切的说道:“老前辈,晚辈未曾胡说啊······那高天弘······”
  “铁拐翁”倏地怒喝道:“娄芸芸,那高天弘多大年纪?”
  娄芸芸道:“二十岁左右,你老问这作什?”
  “晚辈······”娄芸芸微一犹豫的说道:“晚辈今年已经四十······”
  “哈······哈······”“铁拐翁”忍不住狂笑道:“娄芸芸,你父母多大年纪了?”
  娄芸芸已知此老问话用意,但却镇定的答道:“晚辈先父已经渡过了百岁冥诞······”
  “铁拐翁”似是大大一怔!
  他并不清楚娄芸芸来历,因为“跛尊者”虽然知道,却并未说出,此时一听娄芸芸竟说先父已过百岁冥诞,他焉能不怔不惊?
  “铁拐翁”枯眉一皱,冷冷喝道:“你父母也是武林之中人物?”
  这老人话音一落,厅中群豪有一半以上都觉得这位“君山四老”之一的“铁拐翁”,真是当得孤陋寡闻四字!
  连娄芸芸自己,也有这样想法,暗道:“这惫赖的老家伙,简直好像没有见过世面嘛······”
  口中却应道:“晚辈先父母正是武林之中人物!”
  “哦?”“铁拐翁”一怔道:“是谁?”
  娄芸芸轻声应道:“老前辈可曾听说武林之中,有一位‘九幽冥帝’娄子清,‘百毒仙娘’文萍萍夫妇······”
  “铁拐翁”混身似是一震,突然插口道:“娄芸芸,那位百年之前名震八荒的‘九幽冥帝’娄子清和‘百毒仙娘’文萍萍是你的父母吗?”
  “正是······”娄芸芸点头道:“你老认识先父母吗?”
  “这······”“铁拐翁”显得极为尴尬的苦笑道:“这太以出人意料之外了,老夫等‘君山四老’曾受过令堂‘百毒仙娘’一次解围之德······”
  “铁拐翁”倏忽的低叹一声道:“怪不得‘跛’兄一再避不肯见面,也不肯驱逐你退出洞庭哩,敢情‘跛’兄早已知道你的来历了······”
  娄芸芸闻言,心中暗喜,连忙接口道:“你老既与娄芸芸先母认识,这可算不得外人,容芸芸以尊长叩见······”
  说着,突然又拜了一拜立起,口中低呼了声“铁世叔······”
  “铁拐翁”一顿那支黑黝黝的铁拐,摇头道:“不敢当,不敢当,······唉,老夫可不敢以长辈自居啊······”
  娄芸芸的戚容一改,轻轻一笑道:“铁世叔,你老此刻可以不走了吗?”
  铁拐翁皱眉苦笑道:“老夫自寻烦恼,······”
  老夫话音一顿,改口道:“姑娘,令堂令尊年岁极高,逝去之时,恐怕那位高天弘还没有出世呢!”
  娄芸芸玲珑剔透,闻言应声道:“先父母逝世已有卅年了······”
  “铁拐翁”皱眉道:“高天弘怎会是你仇家,姑娘,您骗了老夫!”
  娄芸芸笑道:“晚辈不敢欺骗你老······”
  “铁拐翁”冷冷笑道:“高天弘若非前世动手,如何伤得了令尊令堂?”
  娄芸芸凄然一笑道;“铁世叔可否稍留君山,略作盘桓,容晚辈说出其中经纬?”
  “铁拐翁”摇头道:“不必了,老夫不想多留,姑娘何不快说······”
  娄芸芸娇容微感一怔但瞬即还原,笑道:“你老既坚持,晚辈只好遵命······”
  “铁拐翁”道:“说吧,老夫去心正急······”
  娄芸芸音调微微一变,很凄切的说道:“晚辈父母,乃是死于妖女柳迎春之手······”
  “铁拐翁”皱眉道:“柳迎春是什么人?她与高天弘有什么关连?”
  娄芸芸凄然应道:“柳迎春是既算得晚辈师姊,也是晚辈的大姊!”
  “铁拐翁”惑然道:“老夫不懂了!”
  娄芸芸低声道:“晚辈与柳迎春同嫁一夫……”
  说话之间,似是略含羞的低头掩面,只看得群豪心神大大砰然!
  “铁拐翁”却视若末睹,说道:“既能同嫁一夫,理应相敬相爱,为何这姓柳的女子,竟然下了毒手,害了令尊令堂?”
  娄芸芸低叹一声道:“还不是为了先父那本‘九阴真经’……”
  “啊!”“铁拐翁”恍然点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令尊令堂武功之高,举世几乎无敌,想不到竟会死在自己人的手中,真令人可叹!”
  娄芸芸淡淡一笑道:“铁世叔,晚辈这仇,你老说能够不报吗?”
  “当然该报!”“铁拐翁”点头道:“但是,姑娘,这与那年轻的高天弘又有什么关系呢?”
  娄芸芸忽然冷冷一笑道:“铁世叔,那高天弘因为听信了柳迎春妖女蛊惑,反到诬指芸芸乃是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竟然仗着‘中原第一剑’名望,率人将晚辈故居捣毁,迫得晚辈无路可走,才托身洞庭,晚辈这些毁家之恨及父母之仇,怎能不报啊……”
  说罢,竟由冷笑变成了低泣!
  “铁拐翁”眉头微皱道:“姑娘,这高天弘果真尚在桥山吗?”
  娄芸芸也拿不定经过这久,高天弘是否仍在桥山,心念一转,低说道:“晚辈不敢确定高天弘是否仍在桥山……”
  “铁拐翁”见娄芸芸言语…止,略一沉吟,怒道:“姑娘,老夫曾受令堂解围之德,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只是,像姑娘这等啸聚武林朋友的淫荡……老夫认为不可!”
  这老人似是对于娄芸芸这等荡行,甚是不满,却也不易说出口来!
  娄芸芸闻言,心中冷笑,口中却凄苦的笑道:“晚辈一个弱女,除了这方法而外,有什么办法可想?”
  “铁拐翁”皱眉道:“姑娘,老夫这就去寻找高天弘,摘去他‘中原第一剑’名号,擒来此地,由你发落,至于柳迎春方面,且等擒来高天弘之后,老夫仍得尽力……”
  娄芸芸闻言,心中大喜,连忙福了一福,道:“晚辈深谢前辈厚德盛情……”
  “铁拐翁”忽地朗笑一声道:“姑娘,你这就见外了……”
  话音一顿,又道:“老夫这就前往桥山,去把什么‘中原第一剑’擒来……”
  突然,一阵力可裂石熔金的长笑之声,自厅外传来!
  这一阵长笑,直震得厅内群豪,人人变色,混身发抖……尤其是娄芸芸,更是芳容惨淡,杏目含泪的颤抖不已!
  “铁拐翁”在笑声入耳之际,老脸倏然变色的暴喝一声道:“什么人?”
  适时自那厅前的巨柏之上,飞起一倏淡淡影,厅内诸人还没有看得清楚,这条人影来自何处,那大厅之内,已经卓然峙立的出现了一位黄衫少年!
  娄芸芸在黄衫少年现身刹那惊得连退了八步!
  “铁拐翁”双目一瞪须发俱张的怒喝道:“小子,你是谁?”
  黄衫少年豪气干云,仰天哈哈大笑道:“我是谁?阁下不正是要去找我吗?”
  “你?你……”“铁拐翁”微退一步,变色大震的说道:“你是高天弘……”
  高天弘笑道:“不错!在下正是高天弘!”
  “小子,你真是‘中原第一剑’高天弘?”
  敢情“铁拐翁”还真有些不相信呢!
  高天弘淡淡一笑道:“在下看你老儿年岁既高,体质又弱,担心你跋涉千里,弄得中途得病,丧命他乡,所以特地赶来,好让阁下擒住交给那姓娄的荡妇妖女……”
  “铁拐翁”听得大怒喝道:“小子,你敢顶撞老夫吗?可知……”
  高天弘突然大笑一声,截断“铁拐翁”话音道:“在下不过照阁下的话,重说一遍,而且是为了敬老尊贤,才不远千里投到洞庭,又怎会顶撞于你?……”
  高天弘稍目一顿话音,冷冷喝道:“阁下先前所说的大话,莫非乃是放屁么?”
  “铁拐翁”被高天弘迫问得老脸发赧,怒火大炽!直把那支铁拐,在地上顿得震天价响,怪喝道:“小子,老夫还没找你,你倒先跟老夫打起口舌官司来了!老夫今天就当着这多武林豪杰,摘下你这狗屁的‘中原第一剑’的名号………”
  话未说完,铁拐立起,左手抖臂曲指,直抓高天弘的腕脉!
  高天弘朗声一笑,“太虚幻影”身法起处,一缕轻烟般的让过“铁拐翁”迅若惊虹的一抓,冷冷喝道:“阁下倒是自大得很!”
  “铁拐翁”满心认为高天弘难避开自己这疾若闪电的“擒龙”手法,才料眼前衣影一闪,竟是失去了高天弘踪迹,不禁心头一震!
  “这小子还真有两手……”
  寻思间,高天弘喝叫之声,业已传来,“铁拐翁”羞怒之下,竟是顾不得对方既是后生小辈,又是赤手空拳,铁拐一挥,照着高天弘发声之处,横扫过去!
  这一拐既无招术,也无法度,但拐上真力之强,直达到一丈之内,无人能够立足不退!
  由此可见这老儿已是气到何种程度!
  高天弘星目电转,眼见此老怒急攻心,自乱章法,不禁暗自失笑道:“看来这老儿倒是一根肠子直通到底的人物……”
  他铁拐挟着万钧一厌,就在高天弘失笑之间,拦腰扫来!
  高天弘微微一笑,这番反不闪不避,凝聚十成新自“长发仙翁”段公奇处习就的“太清真气”,护住全身,右手暗运“天罡手”,骈指如剑,照准“铁拐翁”那根铁拐的拐梢,轻轻一点!
  “嗡……”一声清脆的铁器交击之声过处,“铁拐翁”那根重比万钧的黑色铁拐,竟然经不起高天弘两根肉指一点,疾快的向外荡去!
  高天弘这一手功力,只看得大厅之内群豪,个个乍舌不已!
  娄芸芸花容变色的寻思道:“他……他……那指尖是百炼钢铸成的吗?……”
  “君山四老”之一的“铁拐翁”,更是惊得连连后退!
  他在高天弘指力点向铁拐的刹那,心中虽是感到吃惊,但却仍然相信自己这一扫之威,足能开山碎石,高天弘妄敢戟指按拐,实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可是,高天弘食、中两指与铁拐一触之下,“铁拐翁”立即变色!
  他那握住铁拐的双手,如遭巨震般几乎握拐不牢!他缓缓地收回铁拐,楞楞地看了高天弘半响!倏然,这位蓬头垢面,又干又枯的瘦小老人,混身一阵抽搐,双目之内,含满了泪光!
  高天弘此时渊停狄峙的背手而立,目光如电般在厅群豪脸上一转,只转得那几十位武林豪杰,个个心头忐忑不安!
  “阁下的铁拐挺结实呢!”高天弘收回目光,哂笑着向“铁拐翁”道:“在下这‘天罡手’虽然无坚不摧,但却也可削金断玉,阁下铁拐即未打断,也未脱手,足见阁下这根铁拐并非凡铁所铸吧!”
  高天弘侃侃而谈,那似仇敌相对,简直就象旧友相逢,班荆道故!
  可是,这话听到“铁拐翁”的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只羞得这位“君山四老”之一的“铁拐翁”几乎无地容身!
  高天弘剑眉扬处,冷冷一笑道:“阁下是否就凭着这点抽空子出杖手段,在武林中扬眉吐气?”
  “铁拐翁”此时老泪纵横,伤心不已!他自从成名以来,还真没遭遇过这等惨败,闻言长长一叹道:“老夫有生以来,不知失败滋味为何……而今老夫已临木之年,想不到要一尝锥心之苦,造化弄人,委实不可抗拒……”
  高天弘耳闻老人自悲之言,以及那副老泪婆娑的景况,陡地心中老大不忍,脱口叹道:“老人家,胜败之机,在我辈武林人物,乃是常见之事,老人家又何必这等凄凉不已……”
  “铁拐翁”闻言,似是一怔!
  他迅快的看了高天弘一眼,发觉这位年青人对自己所说的这句话,并无丝毫讽刺之意,不禁心中感动的叹道:“年青人,你果然当得‘第一’两字……”
  话音一顿,“铁拐翁”又似想起什么大事般,正色朗声道:“青年人,娄芸芸说你毁她旧居之事,是否属实?”
  高天弘早在青松树下,即以听得娄芸芸桥陵故居被毁之时,他正躺在柳迎春房中失却神智的惹下风流误事!不过,他已经想及,八成是“极乐仙皱”方大哥和“昆仑神姥”五姑两人,一怒之下,将娄芸芸逐出桥陵。
  此刻,耳闻“铁拐翁”之言,顿时笑道:“在下未曾出手……”
  “铁拐翁”忽地大笑道:“你没有么?”
  这老人性情果然甚为急躁,高天弘语音未落,他已抢先接口了!
  高天弘淡淡一笑道:“正是,在下没有!”
  “铁拐翁”忽然掉头向那心神怔忡,呆立远处的娄芸芸叱道:“娄芸芸,你骗了老夫了!老夫若非看在你母曾与我兄弟有伸手解围之德,今天就要毁去这座大寨……”
  老人说话之间,已是怒火再炽!
  大有一拐横扫,捣毁君山总寨之势!
  娄芸芸看得芳心巨震,连忙低首小心道:“”叔叔,晚辈故居实在是毁在高天弘手下啊……”
  “铁拐翁”横眉一皱,低声道:“青年人,这丫头的话是真是假呢?”
  这老人显然有着些混乱,纠缠不清了!
  高天弘哈哈一笑道:“娄芸芸之言,说真不真,但背说假,不见得就假!”
  “哦!”“铁拐翁”怔怔怒道:“青年人,你是诚心在耍老夫了……”
  高天弘一笑道:“在下从来不知说谎二字为何!在下并未亲手毁去这妖女故居,也未曾令人毁去这妖女的故居………”
  高天弘刚刚说到此处,娄芸芸已冷冷的“哼”了一声道:“高公子,你说谎!那陵……”
  高天弘扬眉大笑道:“不错!不错!在下早料到你那故居毁在何人之手了!可是,娄芸芸,在下绝对不曾命令他们这等去干……”
  娄芸芸娇靥微现笑意道:“也许……公子是不忍心吧?”
  高天弘看得心中一阵厌恶的忖道:“这妖女真是不要脸得很……见窿就钻,有隙即进……”
  目光一转,蓦有冷冷一笑道:“娄芸芸,毁去你桥陵故居的虽然只是在下的琴童与神姥,但在下决不推却这个责任!”
  娄芸芸闻言,不禁一怔!
  “铁拐翁”却是有些不解的问道:“青年人,这是怎么回事?”
  高天弘淡淡一笑道:“毁去这妖女故居之人,乃是在下的两位手下!”
  “啊……”“铁拐翁”吃了一惊道:“青年人,你那手下的庸人,也有这高的武功么?”
  对于“九幽冥帝”夫妇武功,“铁拐翁”知之甚深,俗语是“虎父无犬子”,娄芸芸这身武功,也一定不会差到那儿去!
  然而,她却低不住这高天弘手下的两名庸人,这……
  “铁拐翁”这才忍不住吃惊脱口发问了!
  高天弘淡淡一笑道:“在下那两位手下之人,一身武功之高,可谓并世无双……”
  “铁拐翁”闻言,越发惊道:“他们是谁?老夫……”
  高天弘长笑三声,戳断“铁拐翁”话音,朗声道:“这两位自愿屈居在下手下之人,说出来阁下当不陌生……”
  “铁拐翁”瞪目道:“谁?快说!”
  “高天弘呵呵一笑道:“阁下可曾听说过一位‘南天一剑’方元忠?”
  “铁拐翁”枯眉忽然一扬,怪叫道:“听过!听过!老夫尚未出师下山之时,即闻这位‘南天一剑’方大侠剧归道山,令老夫无法瞻仰前人风范!一直引为生平憾事……”
  话音一顿,这位瘦小的老人突然皱了皱眉,又道:“年青人,你怎么忽然提起方大侠来了?莫非你那位手下的庸人,乃是这位一代高人的后辈吗?”
  高天弘摇头大笑道:“非也!”
  “那……”“铁拐翁”诧道:“年青人,你是方大侠的再传弟子呢?”
  “铁拐翁”似是一时想通了什么重要之事,枯面之上,自高天弘出现以来,第一次现出笑意!
  高天弘闻言呵呵一笑道:“阁下认为在下乃是方大侠的弟子,才这么高兴吗?”
  “铁拐翁”点头道:“正是,正是,看你娃儿这一身武功,大概也只有那位盛名极着的怪侠‘南天一剑’方大侠才能调教出来……”
  高天弘哈哈一笑道:“阁下简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铁拐翁”皱眉一楞道:“娃儿,你不是方大侠门下?”
  高天弘又是哈哈一笑道:“不是!……”
  话音一顿,突然正色道:“阁下可知方大侠迄今仍在人间吗?”
  “哦?”“铁拐翁”失声道:“方大侠未归道山吗?老夫太高兴了……”
  高天弘微微一笑道:“方大侠不仅未曾仙逝,而且已然返老还童了!”
  “铁拐翁”似是对于方元元并未仙逝的消息,极感兴趣,虽是仍在半信半疑之下,但已神色大为和平的笑道:“娃儿,你见过方大侠吗?”
  高天弘笑道:“见过,不但见过,而且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铁拐翁”诧道:“真的吗?”
  高天弘点头道:“那毁去娄芸芸的故居的两人之中,就有方大侠在内!”
  “铁拐翁”怔得一怔皱眉道:“娃儿,你这话是真…………”
  说话未完,立即一顿,掉头向娄芸芸道:“姑娘,你那故居果然毁在方大侠手下吗?”
  娄芸芸玉首微点,扬声应道:“正是毁在那方大侠手下!而且,另一位毁去娄芸芸故居之人,也是一位百年前成名的高手……”
  “铁拐翁”意外的一怔道:“什么?还有一位百年前成名的高手?”
  娄芸芸低声应道:“铁世叔,你老知道那位隐居西昆仑的‘昆仑神姥’吗?”
  铁拐翁大大一惊道:“凌五姑还在人间?”
  娄芸芸点头一叹道:“晚辈故居,就是毁在这两位高人之手……”
  “铁拐翁”呆了一呆,向高天弘道:“娃……高……高公子,你那两位手下,真是‘南天一剑’和‘昆仑神姥’吗?”
  这位瘦老人想是发觉高天弘既能役使“南天一剑”方元忠和“昆仑神姥”凌孔姑这等绝世高人,必是大有来头,因此连称呼也改变了!
  高天弘呵呵一笑道:“在下承蒙这两位前辈错爱,只好委屈了这两位前辈······”
  高天弘此言,不啻完全承认了娄芸芸所说不假,这使得“铁拐翁”心中大是不安,期期半响道:“高公上,你与这娄姑娘有仇吗?”
  高天弘朗声一笑,目光狠狠的盯了娄芸芸一眼,恨道:“在下与娄芸芸有囚父毁家之恨······”
  “啊······”
  高天弘恨恨接道:“阁下只知娄芸芸乃是娄子清之女,但你可知,在下的两位手下,为何要毁去这妖女故居吗?”
  “铁拐翁”摇头道:“老夫怎知?”
  高天弘冷冷一笑道:“这妖女······”
  突然,一缕轻烟,电射高天弘面门而来······
  同时,众人耳中听得娄芸芸一声娇喝道:“高天弘,毁家之仇,恨比天高,你休怪本妃子暴下毒手······”
  原来娄芸芸恐怕高天弘说出自己过去所干的许多伤天害理之事,突然暴下毒手,施展乃母“百毒仙娘”所传的“迷心神散”,将高天弘毒倒!
  但是,高天弘是何等人物?娄芸芸这手偷袭,岂能放在他的眼下?
  高天弘眼前白烟一闪,他立即闭住呼吸,扬臂迎向那缕轻烟,亮掌一拍!
  那缕轻烟,顿时被他拍得向四下飞散······
  接着,一连串的“咕咚······”倒地之声!
  那站得离开高天弘较近的数十位武林人物,一时不慎,被娄芸芸那“迷心神散”透入鼻息,霎时倒了三十多位!
  “铁拐翁”若非武林经历极多,眼前一缕轻烟,已被高天弘扬掌拍散,立即闭住呼吸,只怕也要难逃此厄!
  娄芸芸发出“迷心神散”,到高天弘扬掌却毒,整个儿过程,也只是眨眼间之事,娄芸芸的娇喝之声未已!那三十多名武林豪杰,已然中毒倒地!

  第十五章 福至心灵得绝艺
  高天弘却应声冷笑道:“娄芸芸,你这些手段少在高某面前耍弄……”
  高天弘话音一顿突然不理娄芸芸,却向“铁拐翁”冷冷喝道:“阁下是否仍要帮助那娄芸芸?”
  “铁拐翁”闻言,先是一楞,继而大笑道:“当然!”
  高天弘颇为意外的皱眉冷哼道:“阁下简直是……”
  他口中本是想说:“阁下简直是糊涂透顶……”
  可是,他却觉得这等讽刺,对于此老未免显得太以不敬!也显得太过嚣张,失却“中原第一剑”应有的风度……
  因此,高天弘话到口边,临时忍住!
  “铁拐翁”枯眉一扬,看了高天弘两眼,心中已然猜出对方用意,不禁蓬首连摇,长叹一声道:“高公子。你果然当得‘中原第一剑’称誉……”
  话音一顿之下,“铁拐翁”又复朗声笑道:“老夫向来言出必践,老夫既然答应娄家姑娘在先,自然不能不尽心尽力,一报乃母昔日解围之德,高公子想必不会见怪……”
  高天弘闻言,也不禁对“铁拐翁”兴起一份崇敬之心!
  武林人物最重要的,是讲究一个“信”字!所有的是非,恩怨都应在“信”字之下,方见道义。
  “铁拐翁”这等做法,正是讲究了这个言而有“信”的“信”字,自是使得高天弘大为赞佩!
  当下高天弘淡淡一笑道:“阁下用心至善,虽然在下仍然以为阁下此举未免有些不明事非,不达时务,但在下定将容许阁下完成报恩之举……”
  “铁拐翁”闻言笑了一笑,一顿铁拐道:“老夫甚感公子大德,老夫纵然不敌,也算了此一桩心愿……”
  高天弘朗声一笑道:“阁下请……”
  “铁拐翁”呵呵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笑声未已,铁拐一扬,一式“鹰扬鹏舞”,挟着风云雷电之势,劈头劈脑,向高天弘磕来!
  高天弘哈哈一笑,不闪不让,居然挥臂相迎!
  “铁拐翁”这盖顶一声之威,少说也有千斤之力,高天弘如此托大,竟然是挥臂相格,未免大出厅内诸人意料之外!
  虽然高天弘曾经双指点开“铁拐翁”一拐在先,但厅内群雄均知彼时高天弘使的不乏若干巧劲……
  此时,挥臂架拐,则无巧劲可施了!
  “啊……”厅内群雄俱都忍不住发出惊呼!
  连那位隐身另一株青松树上的黑衣人,也不禁心大震,玉面变色,闭目长叹一声,咬牙暗恨道:“这冤家真是不知轻重的很……”
  蓦地……
  一阵冷笑,夹着一声闷哼传来……
  那黑衣人骇得圆睁双目,急急的向厅中张望!
  顿时,黑衣人楞了!
  高天弘并不如她想像得已经断臂倒地闷哼,而是长笑卓立,丝毫未伤!
  相反的是那位“铁拐翁”已然倒退三步,弃拐在地,望着高天弘发呆!
  黑衣人心中这一乐,险险要跳入大厅,抱着高天弘大笑……
  此时,高天弘星目一转朗声道:“承让了!”
  “铁拐翁”忽地长叹一声,道:“高公子,你这一身武功,实是老朽生平仅见……”
  高天弘微微一笑道:“铁老过奖,高某愧不敢当!”
  两人一招互接,胜负之机已见,“铁拐翁”自知难敌高天弘盖世神功,不免长叹失声,连称谓都不敢僭越!
  高天弘一代俊杰,耳闻“铁拐翁”如此称谓,自己立即改口,以示尊重!
  “铁拐翁”缓缓地转身拾起那根“铁拐”,望着娄芸芸摇头一叹道:“姑娘,非是老夫有全性命,不敢再战,实因老夫武功不济,纵然勉力出手,也是多取其辱……”
  话音一顿,倏地正色喝道:“老夫兄弟不问世事已久,令堂援手解围大德未报,昔日确曾耿耿于心,今日老夫虽然难敌公子盖世神功,但老夫已全力一试,技不如人,徒呼负负而已!”
  娄芸芸闻言一怔,道:“铁世叔,你老好像已有去意了?”
  “铁拐翁”嘿嘿一笑道:“不错!老夫正要离去……”
  娄芸芸心念一转,娇声道:“你老不管晚辈生死了吗?”
  “铁拐翁”道:“老夫那能管得了那么多?”
  娄芸芸忽然悲声粉脸,泪滴香腮,凄凄地哭道:“你老与先母相识,不说先母曾经有恩于你老,纵是萍水相逢,眼见晚辈一介弱质,难挫强仇,你老也不能忍心啊……”
  娄芸芸这一顿连哭带说,好不悲凄,只哭得“铁拐翁”大大不是滋味!
  他管吗?不屑为!
  不管吗?好像自己于理有亏?……一时之间,他到想不出一个进退之计了!
  大厅之中,沉寂了半响,只听得低低的饮泣之声,挑动着这些血性汉子们的逐渐沸腾的热血!
  高天弘眉头微皱,扫视了厅中群雄一眼,并且转目望向那三十多位中了“迷心神散”以后,迄未醒转的绿林人物良久,不禁失声长叹道:“娄芸芸,你害人的手段之高,可谓世罕其匹,这些人与你有什么仇恨?放着这么长的时间,你都不肯为他们解去迷心之毒?”
  娄芸芸本是掩面低泣,悲伤不已,此时忽听高天弘这等质问自己,不禁心中一惊,迅快的抬头,流目四盼……
  她知道高天弘这几句话含有极大的破坏作用,如果自己无法答覆得令人心服,则大厅之上的群豪,可能全部化友为敌!
  因此,她一惊之下,连忙察看群雄脸色……
  娄芸芸不看还好,这一看心中更是忐忑不已!
  大厅之内的群豪,居然个个面现怒意,凝目射向自己!大有一语不当,即将群起而攻之势……
  娄芸芸芳心电转,连忙冷冷应道:“高天弘,‘迷心神散’只是暂时使人失去知觉,一个时辰之后,即可自动醒转,谁要你这般猫哭耗假慈悲……”
  高天弘听得眉头一皱之间,那大厅之内的群豪,那份紧张的愤怒之色,已然消失!
  娄芸芸芳心暗喜,接着又道:“高天弘,本姑娘毁家之仇,今日纵是拚得血贱也要偿报……”
  高天弘闻言忽然嘿嘿一笑道:“不错,在下今日不将囚禁家父之仇得报,也暂不退出君山……”
  高天弘话音一顿,娄芸芸刚自冷笑一声,那位正在犹豫不决,进退两难的“铁拐翁”突然目光一亮,喝道:“高公子,你说什么?这娄姑娘与你有囚父之恨么?”
  高天弘面色一暗,冷冷应道:“娄芸芸困囚家父于桥陵,迄今已逾二十载……”
  “铁拐翁”枯眉不展,反身喝道:“娄姑娘,高公子之言当真?”
  娄芸芸连首连摇,低声道:“铁世叔,你老不可相信高天弘片面之词,请问他,晚辈囚禁他父之事,是何人亲眼所见?否前…………”
  娄芸芸话音未已,高天弘已冷冷喝道:“丐帮长老孙木公亲口所说,难道还能假得了?”
  “铁拐翁”闻言,怔怔地望着两人,他不知道这两人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一时之间,倒无法插口!
  娄芸芸冷冷一笑应道:“高公子,孙木公之言既可相信,娄芸芸之言,难道就不能相信的吗?”
  高天弘闻言哈哈大笑道:“娄芸芸,若非你昔日所为所行,声名狼籍,在下倒真可听信于你!可惜的是你一切所为,实是令人发指,休说在下不信,只怕天下武林同道,没有一人能够相信你这妖女之言…………”
  娄芸芸柳眉斜掠,低低一叹道:“高公子对我误会太深了……”
  高天弘冷哼一声道:“倘若在下真是误会,那倒真是在下衷心所求……”
  语音微顿,倏而目光含煞,剑眉双扬,恨恨的又道:“娄芸芸,今日你若不将家父下落说出,君山大寨,就是你埋骨之地……”
  娄芸芸不愧狐媚之尤,闻言竟然格格一笑道:“高公子,你这叫强人所难啊!”
  高天弘怒道:“你不说?”
  娄芸芸笑道:“非我不说,实在是叫我无从说起!”
  高天弘陡地大步向前,走到娄芸芸五尺之处,冷笑道:“娄芸芸,孙木公乃是自你‘芸香宫’中被擒,他所说的话岂能会假?如果你能说出家父所在,在下决不伤你如何?”
  娄芸芸闻言,心中一动!
  见她妙目如波,连连转了数转,嫣然一笑道:“公子,你真是一位直心肠的人,那‘鬼丐’孙木公为人如何,武林中不乏深知二人,公子怎么相信他的话呢?何况……?
  娄芸芸说到此处,倏又格格一笑道:“公子,孙木公才是被娄芸芸所囚禁呢!”
  “哦?”高天弘闻言一楞道:“你为什么囚禁‘鬼丐’孙木公呢?”
  娄芸芸又格格娇笑道:“还不是与公子一样心意?………”
  高天弘一怔:“你……”他心中实在想不出娄芸芸怎会与自己一样的心意!难道这妖女也是想打听自己父亲下落,这才……

  娄芸芸不容高天弘深思,接口又道:“公子,芸芸与令尊颇有交情呢!为了寻找令尊,芸芸不惜以任何手段,将孙木公擒到桥陵……”
  高天弘突然低喝道:“胡说,那孙木公在你宫中根本未曾囚禁,你这套谎言休想骗得了在下!”
  娄芸芸淡淡一笑道:“公子怎会认为孙木公并未被囚?”
  高天弘冷笑:“方元忠、凌五姑怎会骗我?”
  娄芸芸笑道:“公子,你是说凌五姑曾经见到孙木公未曾被囚吗?”
  高天弘冷笑道:“正是!”
  娄芸芸忽然娇声大笑道:“公子,你和凌五姑都上当了!”
  “上当?”高天弘不信道:“亲自所见,怎会是假………”
  娄芸芸摇头笑道:“公子,那位未被囚禁的孙木公,乃是一个赝品!”
  高天弘被娄芸芸这句话说得呆了一呆道:“那位孙木公是假的吗?”
  娄芸芸点头一笑道:“正是假货……”
  高天弘摇头道:“但是,那位被方大侠擒至圣寝的孙木公呢?”
  娄芸芸忽然正色道:“那倒是真的了!”
  高天弘闻言,大为疑惑的冷笑道:“娄芸芸,你少跟在下胡缠……”
  娄芸芸嫣然作态,笑道:“公子,芸芸之言,可誓天日!”
  高天弘冷笑:“你为何要叫人伪装孙木公?”
  娄芸芸笑道:“还不是为了引诱谋害令尊之人前来,芸芸才设下这李代桃僵之计吗!谁知十多年来,竟是毫无消息呢……”
  说着,居然音容惨淡,余恨不已的掩面低泣了!
  高天弘也不禁看得心中微动,暗忖道:“不知她是真是假……”
  可是,他转而一想,却又觉得其中矛盾甚多,她的话实在另人难信,当下冷冷一笑,喝道:“娄芸芸,你这些话在下完全不信!”
  娄芸芸罗袖忽垂,低声道:“公子不信,芸芸自是无可奈何,但公子令尊,确是不在‘芸香宫’中,否则,方大侠、凌神姥毁去‘芸香宫’之时,怎能不见令尊之面呢?”
  高天弘闻言怔得一怔,暗道:“是啊!方大哥和凌神姥不会发现不了的!除非爹真的不在这妖女‘芸香宫’中,才……”
  高天弘心念一转,语气变得较为缓和的冷笑道:“娄芸芸,在下眼前尚未见到方大哥,你所说之话,是真是假,在下暂时不再追究,但是,你啸聚绿林人物,共霸君山大寨,究竟意欲何为?”
  娄芸芸荡然一笑道:“还不是为了你……”
  高天弘一怔道:“为了我?”
  娄芸芸笑道:“公子,毁家之恨,芸芸……”
  她的话音未落,高天弘已仰天大笑道:“好!好!在下愿担当此恨,娄芸芸,你划下道来,高某无不奉陪……”
  娄芸芸闻言,粉面生出格格一笑,道:“公子,你错了!”
  “错了?”高天弘愕然!
  娄芸芸媚笑道:“是啊!公子,娄芸芸并未存心与你为敌呢!”
  高天弘大为不解的皱眉道:“什么?你……”
  娄芸芸仍是媚声一笑道:“公子,芸芸毁家之后,,并不想报……”
  高天弘哈哈一笑道:“在下并不领你盛情!”
  娄芸芸笑道:“公子是否感激,芸芸也不愿过问,但芸芸但求心安足矣!”
  高天弘闻言略一沉思,怒道:“娄芸芸,你到底在捣什么鬼?”
  娄芸芸格格一笑道:“公子,你看不出芸芸心意?”
  高天弘摇头冷笑道:“在下愚蠢得很——”
  娄芸芸笑道:“公子记得第一次踏入‘芸香宫’时的情形吗?”
  高天弘应声道:“记得!在下非常厌恶!所以……曾忘怀——”
  娄芸芸依然神色欢愉的笑道:“公子当代俊杰,芸芸有心结衲公子,怎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徒令芸芸昔日白白欢喜一场——”
  高天弘听得俊面微热,怒道:“娄芸芸,你放尊重些一——”
  娄芸芸忽然长叹一声道:“公子,芸芸失意而令尊,才思索桑榆于公子,怎知公子竟与令尊一般性情?‘芸香宫’两度相见,芸芸此心早已——”
  高天弘闻言,突然大怒道:“住口——”
  娄芸芸并未住口,依然娇声道:“芸芸为了这片痴心,才在君山啸聚武林人物,放出报那毁家之恨的讯息,想把公子引来,以解相思——”
  娄芸芸话音至此,高天弘已窘得浑身汗毛直立——蓦然,一声清叱,自大厅之外传来:“不要脸的婆娘,照打——”
  一缕绿光,直奔娄芸芸面门袭来——
  厅内众人大惊之下,娄芸芸已掩面娇啼,向后摔倒!
  一缕绿光闪处,娄芸芸掩面惊啼,连连倒退。
  顿时,大厅之中,飞起七八条身影,直向大厅二外扑去!
  那位坐在首席之上的五旬老叟,飞快的一把拉住娄芸芸,沉声,怒道:“香妃可曾受伤?”
  那份关切之情,看得高天弘不屑的哂笑不已!
  不过,高天弘此刻却心中充满疑问,这大厅之一,怎会有人?而且,听这人口气,颇似以自己站在一条线_
  于是,他不再察看厅内,而迅快的飞身而去!
  厅外的大院之中,此时已乱作一团!
  那七位飞身而出的绿人物,已然有了四五位躺在地上!
  另外四五位,却正在飞身腾扑,朝着右侧一棵巨柏,怒喝不已!
  高天弘心念一转,已然明瞭其中究竟了!他猜测这位隐身树上的高人,可能就是那位躲在画舫尾部而来的黑衣人!
  显然此人乃是自己的帮手。
  可是,这会是谁呢?方大哥吗?不像!凌五姑吗?更不像…………然而,这会是谁?
  高天弘心中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这人是谁?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位隐身树上之人,与自己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因此,他眼见院中那几位绿林豪杰,枉自飞腾跌扑,被那隐身青松树上的黑衣人,随手发出的几片树叶,打得晕头转向,忍不住暗中失笑。
  他有心助树上之人一臂之力,却又觉得无从插手!
  其实,也根本不必他来插手!
  那位隐身树上的高手,以“飞花摧敌”,“摘叶伤人”的无上功力,在高天弘现身的刹那,就将院中仅剩的几位绿林人物制住。
  这时娄芸芸已率了厅中全体人员,赶了出来!
  她目睹院中情景,不觉骇然一震——
  暗道:“洞庭湖中,那来这多的高手呢?这院中诸人,俱都伤在对方摘叶飞花的功力之下,此人武功之高,大概不亚于高天弘了……”
  娄芸芸寻思之间,那位站在他身旁的五旬老者,已然飞身奔落院内!
  高天弘此刻已经看出,娄芸芸刚才根本未曾受伤!那一片暴袭而来的绿叶,只是击中娄芸芸举起的罗袖而已!
  这一发现,不禁使高天弘提高了几分警惕!
  因此,娄芸芸的武功,比他想像的要高得甚多……何况,这妖女还承袭了乃母“百毒仙娘”的用毒手段……
  突然,一声暴喝传来,接着又是一声“呼”然巨震!
  高天弘微惊睁目,却见一条人影,自半空直坠而下……
  娄芸芸惊呼一声,娇呼声中,飘然而出,一把将那自半空掉落的人影扶住!
  高天弘目光一转,业已发现这位站在院中,被“痴情香妃”娄芸芸扶稳之人,乃是那位年约五旬的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身形一定,立即怒跳如雷般向青松树上人大叫道:“小子,你不是人!暗算伤人算得那门子的好汉……”
  娄芸芸却在旁娇声笑道:“柴老哥不必暴怒,娄芸芸有办法要他下来……”
  语音一顿,立即向那身后的“勾魂仙女”秦香君喝道:“速取‘毒焰神火’筒来,烧去这株青松树……”
  “勾魂仙女”秦香君应声飞步奔入大厅,不一会,取来一根长约尺半,粗约一寸的钢管,交给娄芸芸!
  娄芸芸冷冷一笑,仰面娇声喝道:“朋友,你若再不现身,本香妃要你尝尝‘毒焰神火’的威势……”
  娄芸芸话音未已,那青松树上,已传来一声长笑!
  这声长笑入耳,高天弘不禁心中一动,暗道:“这人的笑声,好生耳熟……”
  长笑未载,一条比电还疾的人影,已是飘然落地!
  高天弘神目一亮,喜的脱口惊呼道:“周兄弟……”敢情这位隐身青松树上之人,乃是周孝全!
  周孝全身形一现,立即缓步走到高天弘身前,长揖笑道:“高大哥,请恕小弟哄骗大哥之罪……”
  高天弘闻言哈哈一笑道:“那里话了!周老弟倒真是真人不露相,愚兄有眼无珠,竟然不识老弟身怀绝学,才真是有罪呢……”
  高天弘发觉周孝全竟然也是武林中人,简直是高兴不得了!顿时把那一套客套的称呼也都免了!
  周孝全哈哈笑道:“高大哥,你当真不会责怪小弟吗?其实……”
  他话音微微一顿,脸上微微现出一股迷惘之色,又道:“小弟所以如此,实因有不得已之苦衷啊——”
  高天弘笑道:“老弟若有苦衷,愚兄更不敢追问了!过来,老弟,咱们试试这娄芸芸的‘毒焰神火’威力究竟有多大……”
  一拉周孝全,并肩而立,这才笑顾娄芸芸道:“娄芸芸,你那‘毒焰神火’能不能试放一支,看看能否伤得了在下兄弟?”
  娄芸芸与厅内群豪,在这黑衣少年现身之际,无下剑拔弩张,神色大变!尤其耳听这位黑衣少年与高天弘旁若无人的一番对答,更是人人面现怒意,个个心中冒火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等到高天弘要求娄芸芸一试“毒焰神火”之时,这批绿林豪杰,包括娄芸芸在内,俱都为之一怔!
  娄芸芸任凭怎样也料不到高天弘这般大胆,竟敢要求自己试发“毒焰神火”!
  因为这“毒焰神火”乃是乃母“百毒仙娘”文萍萍,威摄武林声震环宇的十种极毒的暗器之一!
  “百毒仙娘”文萍萍行走江湖之时,数十年中,也仅仅用过一次“毒焰神火”结果,那一筒“毒焰神火”,毁去了一座上古洞府……
  正因为周孝全深知“毒焰神火”之强,才会在娄芸芸手持“毒焰神火”以后,迫得长笑现身!
  此时,高天弘居然要求娄芸芸发出这筒“毒焰神火”,娄芸芸焉能不惊?
  而且,娄芸芸适才的一番做作,只不过想藉“毒焰神火”之名,威胁隐身青松树上的强敌现身而已!
  倘若真叫娄芸芸发出这等神火,只怕她也不敢············高天弘目睹娄芸芸手持“毒焰神火”,沉吟不语,不禁冷笑一声道:“娄芸芸,你是舍不得这筒神火吗?”
  娄芸芸被高天弘这声冷笑,笑得娇躯一颤,柳眉斜斜一扬,摇摇头:“高公子,你可知神火威力之强,世无其匹?”
  高天弘淡淡一笑道:“娄芸芸‘百毒仙娘’十大凶器之一的‘毒焰神火’,高某岂有不知之理,你也未免太小看高某了吧!”
  娄芸芸闻言笑道:“高公子既知神火威力、以你血肉之驱,当此无情之火、高公子、你未免太次自视过高了吧!”
  高天弘冷冷一笑道:“娄芸芸,你也未免太看得起那筒神火了············”
  说罢,忽地仰天大笑不已!
  娄芸芸柳眉微变,转念寻思忖道:“这‘毒焰神火’眼下一共仅余两筒,自己还安排了别的用场,今日用去,岂非甚不值得,何况,听高天弘的口气,仿佛对于自己这威慑武林的‘毒焰神火’懂之甚深,根本不曾放在眼里,若是当真伤不了他,那岂不是更不值得了吗············”
  娄芸芸转念至此,摇头一笑道:“高公子,娄芸芸并无伤你之心,这‘毒焰神火’太过露道,任你如何激将,芸芸也不肯施展……”
  她说到此处,竟将手中<毒焰神火>简,交回“勾魂仙女”秦省君,又道:“高公子,娄芸芸适才所言未能尽情,就被这位小兄弟一片青松叶打断,既然这位小兄弟乃是公子至友,芸芸只好看在公子金面作罢……”
  周孝全双目一瞪,插口喝道:“谁承你的情?不要脸……”
  娄芸芸妙目陡然含煞,冷喝道:“你骂谁?”
  周孝全冷笑道:“骂你!骂你!骂你!你不要脸!你勾引男人……”
  这一连串的狠骂出口,只听得高天弘暗中皱眉,大为不解!
  他料不到这位小兄弟竟然是个火暴性子,居然对娄芸芸这般痛恨,尤其是这等骂人,简直像女儿家骂街一般,使人失笑!
  娄芸芸似是也被周孝全这一连串痛骂,弄得一楞!
  她暗中思忖道:“这是高天弘的事,干你这姓周的毛头小伙子屁事,看你面嫩肉细,童音未脱,又懂得什么?只要高天弘愿意,你又管得那门子闲事……可是,她口中冷喝道:“姓周的,本香妃可也是看在高公子金面,才一再容忍,如果你再敢在此放肆,欲知本香妃手段之狠……”
  周孝全倏地冷冷一笑道:“怎么样?本公子骂了,你不要脸还假得了吗?哼——”
  娄芸芸似是已到忍无可忍地步,陡地翠袖微扬,娇喝道:“姓周的,躺下吧……”
  一缕淡淡的白光自娄芸芸翠袖之内飞射而来!
  周孝全武艺高人胆大,睹状嘿嘿一笑,亮掌迎向那缕白光,一拍一抖!
  娄芸芸目睹周孝全出掌迎击,芳心大喜,喝道:“姓周的,你这可是自寻死……”
  周孝全也冷冷一笑道:“放屁!”
  掌力一吐,眼看双方即将接实……
  突然,高天弘大喝一声道:“速退……”
  左手一拉周孝全,右掌却以五成“元阳天罡”神功,横地向那缕白光一击!
  “嗤!”一阵脆响过后,高天弘已迅快的将周孝全带离三之外!
  周孝全似是不服气的挣了一挣,回头望去——忽然间,他呆了!
  只见那脆响过处,自己和高天弘适才停身之处,已被一团轻雾所罩!
  周孝全骇然惊叫道:“高大哥,这是……‘落魂子’……”
  高天弘淡淡一笑道:“大概是,愚兄也不太清楚,但是娄芸芸鬼计多端,所用袭人之物,无不凶极,毒极,愚兄不愿沾身惹厌……”
  高天弘话音未已,娄芸芸已冷冷一笑道:“公子说得不错,芸芸混身之物,无不毒极,这团白雾,正是‘落魂子’击散后的勾魂迷性毒烟,沾之虽不即死,但也骨软筋脉三天三夜……”
  娄芸芸说话之间,已经扬翠袖,把那一股白雾击向半空,缓缓化去,她目光一转,又向高天弘嫣然一笑道:“公子不必忧虑,这‘落魂子’虽然极毒,但毒力却不持久,一经击破,化为白雾以后,毒性只有半个时辰,过此半个时辰,药即自行化去,芸芸之言,高公子是否相信得过?”
  高天弘冷冷笑道:“娄芸芸,‘落魂子’纵是沾肤断魂,谅也伤不了高某,只要你不曾安下伤害在场各位之心,你倒不必担心高某信是不信!”
  高天弘这几句说,说得院内群豪同是一怔!
  数十道眼光,电射娄芸芸而来!
  娄芸芸微微一笑道:“公子好犀利的口舌,这等挑拨离间之言,未免有失公子忠厚之心吧——”
  话音一顿之间,娄芸芸忽地侧首向群豪道:“各位信得过本香妃吗?”
  群雄闻言,又是一怔!
  当下,还是那位黑衣老者朗笑道:“信得过,当然信得过,老夫‘黑衣剑叟’柴洪,第一个相信香妃之言……”
  他这“黑衣剑叟”四字倒还真能有一点效力!
  院中数十位绿林豪杰,在“黑衣剑叟”话音一落之间,顿即轰然应声道:“我等信得过妃子之言!”
  高天弘眉头一皱,低声道:“周兄弟,你听说过这位‘黑衣剑叟’吗?”
  周孝全点点头道:“知道!”
  高天弘一怔道:“他是……”
  周孝全轻声笑道,附耳道:“他是‘洞庭四怪’之首,武功不比娄芸芸差呢!”
  周孝全说话之间,似是有一股如兰似麝的芳香,自他口中吐出,高天弘忍不住的暗笑忖道:“这位兄弟真是纨绔气太重了些……”
  但他口中却一笑道:“洞庭湖中的花样可真不少,既有老四,又有四怪,依愚兄看来,到不如合起来叫他一声‘洞庭八丑’更好……”
  说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周孝全似也被高天弘逗得忍俊不禁,跟着格格怪笑不已!
  高天弘等两人,这等旁若无人的大笑,笑得院中众人三度发怔!
  “黑衣剑叟”柴洪,忍了半天,似已不耐,若非碍着“痴情香妃”娄芸芸之面,他早就开口甚至动手了!
  高天弘等这一笑,可笑出了他的火爆脾气,倏地踏前一步,冷冷喝道:“你们笑什么?”
  高天弘笑声一敛,正待答话,周孝全已抢着喝道:“你管不着!”
  “黑衣剑叟”柴洪浓眉一皱道:“小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所在?”
  周孝全冷笑道:“什么所在?小小的洞庭君山水寨而已!”
  “黑衣剑叟”忽地仰天一笑道:“不错,你小子既知是君山水寨,就该知道老夫乃是此寨主人……”
  周孝全冷笑道:“那有什么了不得,冲着你这主人,就不许别人发笑吗?”
  “黑衣剑叟”怒叫一声道:“就是不许你笑……”
  周孝全闻言,陡地仰天长笑不答!
  这可给“黑衣剑叟”大大的下不了台!
  只见他浓眉倏竖,双目暴射神光,右掌一探黑衫腰际——
  “呛——啷——”一声脆响过去,“黑衣剑叟”掌中已然多出一支晶光四射的乳白玉色长刺!
  “小子,老夫此剑已有十年未用,今朝正好借你发发利市…………”话音未落竟然举剑直削周孝全!
  高天弘嘿然一笑,正待伸手格剑,周孝全已然笑声一敛,摇头道:“大哥,让小弟试试这老狗究竟有多少斤两吧!”
  左掌一翻,戟骈五指,迅快地直往那“黑衣剑叟”拔剑的右手点去,同时身躯一侧,业已让开“黑衣剑叟”削来的长剑!
  “黑衣剑叟”目睹黑衣少年如此托大,心中更是有气,长剑斜挑,闪过周孝全的指力,一招“苍鹰掠羽”幻起漫天剑影,将周孝全全身罩定,口中却又同时暴喝一声道:“小子,你若再不亮剑,当心死无葬身之地!”
  周孝全在对方剑影之中,冷冷一笑道:“凭你这块废料,还用不着你家公子用剑…………”
  冷笑声中,但见他指点,掌拍,迅快无比的脱出了“黑衣剑叟”柴洪那威力无比的剑影之中!
  “如何?老狗,你也尝尝你家公子的指力吧…………”
  周孝全喝声未已,右手食中两指,已闪电般发出五招绝学!
  这五招指力之强倒是“黑衣剑叟”生平仅见!
  连高天弘也忍不住高声叫道:“兄弟,好指力……”
  周孝全黑衣飘飘,朗声应道:“谢谢大哥赞誉……”
  眨眼之间,又是三指点出!
  “黑衣剑叟”柴洪,一身武功之高,在武林中也可列为一流高手,他却没有想到,今天却遇上了更顶尖的人物而且又是十七八岁的大孩子!
  他只觉得这黑衣周姓小年的指法,飘忽不定,却又坚逾百炼金钢,重若泰山,每一指点来,都带着一缕形同实质的真气,迫得自己硬用长剑封架,依然无法将对方这股真力卸去!
  “黑衣剑叟”心头大为骇然,迫得施展全力应付……
  周孝全优雅潇洒的左一掌,右一指,倏而在东,忽而在西,只见满天均是指力掌影,三丈之内,劲气迫人!
  “黑衣剑叟”则是一副狼狈之像,那根三尺白剑,左支右绌,前遮后拦,步履错乱,了无章法可言!
  片刻之间,“黑衣剑叟”已是汗如雨下……
  娄芸芸在旁看得心中忐忑不安,她此时已经约莫看出了一些这位黑衣少年指法的来历!
  她有心喝退“黑衣剑叟”,却又怕弱了“洞庭四怪”的名头!
  但是,她若不再喝退“黑衣剑叟”则这老儿恐怕难免受伤……
  就在娄芸芸寻思不定之际,激斗中的两人,已然分出强弱!
  周孝全攻出十七指之后,忽地俏目圆睁,清啸一声,右手五指变点为抓,使了个极快极玄的擒拿手法,电快的缠向“黑衣剑叟”持剑的右手!
  “黑衣剑叟”大大一惊,左掌横格周孝全右手,右臂一曲,抽剑入怀,闪身连退五步……
  但听一声怒叱:“撤手……”
  一声“呛……啷……”之声入耳,“黑衣剑叟”柴洪的那支白玉长剑,已然脱手跌落塵埃!
  “黑衣剑叟”双目无光面无人色的呆立当地!
  周孝全一只宛如玉指般的右手,正平放在“黑衣剑叟”胸前一寸之外,只要他微一用力,“黑衣剑叟”必将丧命当场!
  此刻伫身院中的群雄,无不咋舍变色,心中惊骇万状……
  他们想不到这位毫不知名的黑衣少年,竟然在二十招不到,逼得这位“洞庭四怪”之首,弃剑受辱!
  娄芸芸则在她芳心之中,闪电般……
  高天弘这时却朗声大笑道:“兄弟,好指法,饶了这老儿吧,咱们用不着伤人……”
  周孝全闻言,淡淡一笑,收回那只贴在“黑衣剑叟”柴洪胸前的右手,扭头一笑道:“小弟遵命……”
  话音一顿,倏地目射寒光,向“黑衣剑叟”冷冷一笑,不屑的喝道:“若非高大哥讲情,老狗,今天你已经死定了……
  话落,竟然转身拾起那支玉色长剑,摔给“黑衣剑叟”又道:“接住,你也真辱没了这支神剑!”
  说罢,这才缓缓走到高天弘身侧!
  高天弘微微一笑道:“兄弟,你真行,这身武功之高,可真另愚兄钦佩不已!”
  周孝全低声笑道:“萤火之光,怎比大哥中天皓月……”
  两人对答未已,娄芸芸已莲步姗姗,走上前来,低声道:“周公子,芸芸可否请教公子一事?”
  周孝全似是对这位“痴情香妃”娄芸芸极为厌恶,闻言剑眉一耸,冷冷应道:“不要脸,谁要理你……”
  娄芸芸听得一怔,她委实想不出这姓周的为何这等对自己仿佛有着深仇大恨一般的嫌恶!
  高天弘也听得甚为奇怪,不禁脱口说:“兄弟,你就听一听这妖女要说什么吧!”
  周孝全横扫了娄芸芸一眼,似是甚为委曲的低声道:“好吧!你快说,本公子可没多大耐性……………”
  娄芸芸虽是心中怒极,但却强自忍耐,柔声道:“周公子尊师,可是北海光明岛主阮前辈的夫人,‘降龙神剑’金前辈?”
  高天弘闻言,神色一怔,暗道:“好哇,这老弟可真是来头不小……”
  周孝全闻言,却双目一瞪道:“你怎么知道……”
  他似是发觉自己这句话答覆的不够硬,不够狠,竟是改口喝道:“是又怎么样?”
  娄芸芸微微一笑道:“芸芸果然未曾孟浪,否则就真要遗憾终身了……”
  周孝全闻言一怔道:“你说什么?”
  娄芸芸笑道:“芸芸因见周公子的这套指法,甚似金师伯‘降龙十八指’,故此有心一问,不想果然公子乃是金师伯传人,芸芸真是高兴得很……”
  她话音顿了顿,瞟了高天弘一眼,又道:“周公子,芸芸跟公子可算不得外人……”
  周孝全冷冷一笑道:“谁知道你不是胡说八道?哼,你安着什么心思,只道我不晓得么?娄芸芸你别作梦了!”
  娄芸芸淡淡一笑道:“家母与金师伯同门习艺,周公子既是金师伯的传人,当然算不得外人,芸芸年事稍长,叫公子一声小师弟如何?”
  周孝全皱眉急道:“闭口,谁要你讨好……”
  娄芸芸依然含笑道:“小师弟,你纵然再怎样地冲撞与我,我也不会生气的,否则,要是被金师伯知道,我这做师姐的,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啊……”
  娄芸芸话音又是一顿,目光转向高天弘道:“高公子,你劝劝这位小兄弟吧!”
  高天弘剑眉一皱,转头看了周孝全一眼,还没张口,周孝全已冷冷一笑道:“高大哥,别的事小弟都可遵命,只有要小弟跟这位淫妇说话,却不可能,请恕小弟方命之罪……”
  高天弘摇头一笑道:“兄弟这等坚持,愚兄自不勉强!”
  他转头向娄芸芸笑道:“娄芸芸,我这位兄弟似是非常讨厌你,也许就是缘份吧!”
  娄芸芸妙目连转,摇头笑道:“高公子说得对,芸芸只好自认福份太薄,不能跟同师弟相聚欢谈了……”
  她顿住话音,一指天色道:“公子与小师弟且入十厅稍坐个把更次,待到天明,芸芸派船恭送公子与小师弟上湖如何?”
  高天弘剑眉一扬,正要答应,不料周孝全已冷冷喝问:“不必!”
  娄芸芸闻言,粉面之上,立即现出一丝杀气!
  高天弘也听得一怔,低声道:“兄弟,没有船咱们能走么?你……”
  周孝全突然恨恨地说道:“要等,大哥尽管请等,恕小弟不陪!”
  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高天弘摇头一笑道:“兄弟,你要走,愚兄也走就是……”
  周孝全这才一笑道:“好呀!高大哥、咱们这就走吧!
  高天弘点头一笑,道:“好……”
  但是,高天弘口中虽是答好,心中却不住寻思道:“难道咱们真要施展‘登萍渡水’的功夫,渡过这等百里距离?只怕……”
  周孝全似未曾考虑及此,说要走,就要走,只见他一拉高天弘,转身就向厅外的寨门走去!
  娄芸芸眼中微现失望之色,心中冷笑连声,但她表面之上,并无表示,只木然望着两人携手而去!
  “勾魂仙女”秦香君,低声问道:“香妃,要不要用‘毒焰神火’……”
  娄芸芸眉梢异现煞气,竟然缓缓的伸手接过“毒焰神火”筒,右手一扭筒底的机括,正待挥臂掷出——
  蓦地,一声低喝传来:“使不得!”
  那位“君山四老”之一的“铁拐翁”,闪电般飘身而来,一把拉住娄芸芸那甫自抬起的右臂,冷冷说道:“香妃不嫌太过造次了吗?不说高公子的两名手下不会饶你,只怕‘降龙神剑’金女侠也不会饶你吧!”
  娄芸芸听得心中大震,暗道:“可不?方元忠、凌神姥,再加上一位金师伯,只怕自己纵能调尽三山五岳的高手,也不堪与对方一击……”
  她低声一叹,关上了“毒焰神火”的机括,沉声说道:“铁世叔,芸芸一时不愤,几乎酿成大祸了……”
  “铁拐翁”冷冷一笑道:“姑娘,赶快叫人备船,送公子等离去吧!”
  娄芸芸点头一笑道:“芸芸遵命……”
  说着,立即命人备船,但是,那位“黑衣剑叟”柴洪却快步向前,满面杀机的喝道:“香妃,你不是邀约我等为你报毁家之恨吗?这高天弘既是送上门来,香妃为何又任其离去?”
  娄芸芸闻言摇头一笑道:“柴老哥,让他走吧,今日之局,若是真个反目动手,只怕你我纵有百人,也非高天弘之敌……”
  “黑衣剑叟”闻言不信道:“香妃,高天弘血气未刚,怎能低得过‘毒焰神火’之威……”
  娄芸芸摇头一笑道:“柴老哥,连我也拿不定‘毒焰神火’能否伤得了他们啊!”
  “黑衣剑叟”皱眉道:“香妃,你太过看重对方了!”
  娄芸芸摇摇头:“柴老哥,你可知高公子是何人弟子?”
  “黑衣剑叟”道:“谁的弟子,老朽想不出……”
  娄芸芸低声道:“高公子乃是南海忘我圣僧的传人啊!”
  “哦!”“黑衣剑叟”呆了!
  他想不到高天弘乃是武林第一圣僧的传人,娄芸芸所说“毒焰神火”是否可以伤得了高天弘之言,他倒真也相信了!
  娄芸芸淡淡一笑,向“黑衣剑叟”道:“柴老哥,咱们还得另外计较一番了!”
  “黑衣剑叟”点头道:“正是,正是,老朽那三位师弟,明日即可归来……”
  这时“铁拐翁”冷冷一笑道:“柴洪,老夫先把话说个明白,你们在洞庭湖内如果滥杀无辜,当心老夫兄弟饶你们不得!”
  “黑衣剑叟”双目一瞪道:“少放屁,四怪斗四老,已经斗了二十年,你们又奈何得了四怪不曾?哼……”
  “铁拐翁”铁拐一扬,怒道:“好,老夫今天就斗你一斗……”
  “黑衣剑叟”也怒道:“谁还怕你……”
  长手一挥,而飞身而上!
  娄芸芸见“铁拐翁”与“黑衣剑叟”势将反目,连忙上前阻止,含笑道:“两位请暂息怒火,芸芸还得仰仗两位大力,如果先行反目,那岂不是授敌人可乘之机吗?何况芸芸杀父杀母的大仇,还未现身呢?铁世叔,柴老哥,请看芸芸命苦,暂时和衷共济如何?”
  “铁拐翁”恨恨道:“哼!若非姑娘大仇待报,今天就饶不得这老小子!”
  “黑衣剑叟”也冷笑道:“量你不敢……”
  娄芸芸笑道:“两位不必再说了,铁世叔,你老能不能留此不走呢?”
  “铁拐翁”闻言,沉吟半响道:“这……老夫委实难以决断……”
  娄芸芸忙道:“铁世叔,芸芸身遭大难,铁世叔如果不允相助,只怕芸芸这等不共戴天的杀父残母之仇,永难得报得了……”
  说着竟然珠泪夺眶而出!
  “铁拐翁”被她一哭,哭软了心肠,摇头一叹道:“姑娘,你若放弃与高公子的仇恨,老夫答应不走!”
  娄芸芸闻言,心中大喜,口中却幽幽一叹道:“芸芸但求得报亲仇足矣……”
  “铁拐翁”淡淡一笑道:“这才对啊……”
  话音一落,突然目射寒光,又道:“姑娘,老夫在此留到姑娘亲仇得报为止,不过,老夫却不愿多看什么‘洞庭四怪’的嘴脸……”
  “黑衣剑叟”听得怒意倏升,正待反口相骂,娄芸芸已暗伸柔夷捏了“黑衣剑叟”一把,“黑衣剑叟”只好强忍了怒意,娄芸芸这才笑道:“芸芸准备一间静室,供世叔居住便是……”
  语毕,回头对“勾魂仙女”秦香君吩咐道:“速为铁世叔在后寨整顿一间雅室,多差婢女,小心侍候。”
  “勾魂仙女”秦香君掉头欲去。
  “铁拐翁”沉喝一声:“且慢!”秦香君闻声止步。
  “铁拐翁”面有怒色地向“黑衣剑叟”柴洪一瞥,再向娄芸芸愠声道:“娄姑娘,老夫只是看在令堂份上,才加以援手,我住在君山时期,你少叫‘洞庭四怪’在我面前露脸,免得老夫生气!”
  “黑衣剑叟”正待发作,娄芸芸柔夷又拉了他一把,而且纤指在他手背上一阵抚摸,“黑衣剑叟”一时怒气刹住。
  娄芸芸含笑对“铁拐翁”说道:“这点芸芸省得,世叔只管放心!”
  “铁拐翁”复又沉声道:“还有,老夫住在这里时期,你得检点一下,如让老夫看见什么淫荡行为,老夫少不得要为令堂出手正正你娄家的家风!”
  娄芸芸闻言心中一凛,但面上却含悲楚楚地幽然道:“芸芸并非生性下贼,自甘坠落,此点已向世叔陈明,今蒙世叔教谕,芸芸必当遵行。”
  “铁拐翁”点头含笑道:“这还差不多!”
  目中寒光向“黑衣剑叟”一扫,鼻中一声冷哼,这才相随“勾魂仙女”秦香君而去。
  “黑衣剑叟”早已对“铁拐翁”态度不满,只是一股怒火被娄芸芸喝止住,不由顿足恨道:“香妃,这君山水寨有我‘洞庭四怪’在此,有何可怕,妃子你何苦偏偏留下这个糟老头儿,硬教我兄弟四人受他的气。”
  娄芸芸斜睨一眼,卖尽万千风情,娇笑道:“柴老哥,强敌当前,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你多忍让一点,我一定有厚报的。”
  “黑衣剑叟”被娄芸芸一阵媚言软语所迷,顿时魂灵出窍,怪声道:“香妃在我这水寨中住下,确实已给我招惹了不少强敌,要我兄弟四人卖命倒无所谓,香妃,你是明眼人,你不会让我们白费心力的吧!”
  娄芸芸阅人多年!闻言一阵娇笑,浪声道:“柴老哥,你何必转弯抹角地卖关子,芸芸来此打扰不能不有所补报,放心,我芸芸对你兄弟四人一视同仁,你们可不能兄弟阋墙啊!”
  说完又是一阵娇笑,只笑得混身摇摆,颤抖不已。
  “黑衣剑叟”只看得眼中冒火,赶前细声道:“在下添为老大,可否让在下占个先手?”
  芸芸娄娇笑道:“当然可以,今夜三更到我寝处。”
  说着,语气一沉,低声道:“请柴老哥吩咐为高天弘等二人备舟相送。”
  “黑衣剑叟”此时已是浑身酥软,哪能不唯命是从,扬声向手下人吩咐道:“快去备船相送高天弘与周孝全二人。”
  痴情香妃”娄芸芸匆匆赶到后寨,招来“勾魂仙女”秦香君,问道:“我的寝宫安顿好了没有?”
  秦香君笑道:“早已安顿好了,是不是想安歇了?”
  娄芸芸摇摇头,低声道:“今夜你到我寝宫去睡,若是柴洪前来寻欢,不要拒绝,你今晚好好乐一乐!”
  秦香君一向都吃残食,忽见芸芸教自己去挡这阵,颇有些茫茫不解的问道:“怎么?香妃你不要?”
  娄芸芸颇为得意地道:“这叫做‘欲擒先纵’,正需要他们兄弟四个卖命的时候,怎可轻易让他尝到甜头,再说,柴洪已然年逾五十,谁知还中不中用,要是一支银样蜡枪头,岂不另人扫兴!”
  秦香君这才明白,含笑点头而去。
  高天弘与周孝全联袂出了水寨聚义厅,经向湖边奔去。
  两人走到湖边,望了一望无垠的浩瀚烟波,不觉都楞住了。
  高天弘淡淡一笑,对周孝全说道:“周老弟,这君山位于八百里的湖心,我二人如何返回岳阳?”
  周孝全笑道:“我实在不愿再对那个贱女人多看一眼,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要走。”
  高天弘诧问道:“周老弟莫非和娄芸芸有点过节?”
  周孝全摇摇头道:“不!我根本没有见过那个下贱女人!”
  高天弘更惑:“奇怪,我看你好像对那女人恨之入骨似的。”
  这一问,使周孝全一阵忸怩,幸亏天尚未明,黑沉沉地看不见他脸上红霞。
  周孝全一定心神,泰然地道:“我一看到那贱女人对人怪声怪气地说话,我心里就有气。”
  高天弘不觉失笑道:“来是为这个,看来周老弟倒是个疾恶如仇的正人君子哩!”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两人手握火炬飞驰而至。
  来人乃是两个疾服劲装的精壮汉子,奔到面前,气喘吁吁地道:“二位请稍等,在下奉命为二人备舟。”
  高天弘轻挥衫袖,道了声:“有劳!”眼光倏忽向周孝全一瞥。
  周孝全趋前低声道:“高兄,莫非那贱人在弄什么鬼计?”
  高天弘也低声道:“了不起弄个翻船覆舟的把戏,反正我们是准备要施展‘登萍渡水’而过的。”
  精壮汉子撮唇一声长啸,随声自港湾中摇出一艘单篷双桨快艇。
  快艇一拢岸,高天弘掉头对两个精壮汉子说道:“回去禀报,说高某多谢了!”
  话声中,一拉周孝全手腕双双飞纵舟中。
  高天弘落舟藉势运劲,那小艇如离弦之箭,笔直地向高心射去。
  此时,周孝全的手仍然握在高天弘的手,舟行正速,高天弘不觉的手握紧了,只觉的那双锦手柔弱无骨,凝滑无比,不自禁多捏了几捏!
  这一捏不打紧,只捏得周孝全心怀小鹿似的,狂跳不已。
  高天弘惊“呀”一声道:“高兄,操舟的原来是两个青衣巧婢哩!”
  高天弘一看,果然不错,船首一个,运桨如飞,船尾一个摇橹执舵,两人约莫二十上下,着一色滚绣青衣,头上青丝垂肩。
  高天弘笑道:“管这些干什么?咱们入舱坐下吧!到岳阳怕要天明了。”
  两人入舱坐定,因船舱狭窄,两人紧紧地挤靠着,顿时一股如兰似麝的香味直扑高天弘的鼻中,熏人欲醉。
  高天弘不禁忖道:“怪不得这位周兄弟脂粉气味太浓,原来他是跟从‘光明岛主’夫人习艺长大的。”
  周孝全与高天弘挤靠在一起,虽有些不大自在,但心里却也无限满足,轻笑一声说道:“同行数日,小弟竟不知同兄是当下赫赫有名的‘中原第一剑’,真是失敬得很。”
  高天弘喟叹一声道:“盛名累人,愚兄已因为这一名号弄得四面树敌,有何可喜!”
  周孝全赞道:“高兄这种虚怀若谷的谦虚气度,实在另人折煞,依小弟看来,盛名并不累人,盛名之下,不知上进而固步自封,那才可怕哩!”
  这分明是激励之言,高天弘心头万分感激,抬手将周孝全往怀中一揽,激昂地道:“多谢周老弟勉力,兹值武林动荡之秋,愚兄当好自为之。”
  高天弘不过是情绪激动,不自禁地搂住了身旁的周孝全,而周孝全却心怀鬼胎,不不由面上一阵火热!
  高天弘立有所觉,伸手一摸,周孝全面上烫热如火,讶声问道:“好烫人,周老弟莫非有些不舒服?”
  周孝全被高天弘一摸,更不自在,支吾着道:“没·······没有什么,只是太热了!”
  说着,又从高天弘怀中挣脱出来,低声喘息。
  高天弘一时大为不解,怔怔地看着周孝全,两眼发直。
  一阵风迎舟扑来,清爽可人,这才解了周孝全焚身般的热燥。
  两人也不再答话,在天明前,已抵岳阳。
  二人登岸,仍循原路奔回隆兴客栈。
  客栈中一片静寂,旅人及店家均在寻梦,两人轻声掩进自己房内,取火燃灯。
  高天弘一方脱长衣,一面笑道:“周老弟,我们该休息一下了,天明后还要赶路呢!”
  周孝全不但未解衣就寝,反而将脸掉过去,眼望窗外道:“高兄请先睡吧!小弟并不累!”
  高天弘心里想,看你忸忸怩怩地,真像一个女孩了!但口里却没有说出来,兀自解衣答道:“那么愚兄先睡下了!”
  说完尽自拥被而卧。
  周孝全挥息案上之灯,倚窗独坐,面对万倾碧波,点点渔火,不禁兴起一片遐思,也夹杂着一缕愁绪。
  照结伴邀游江湖,应该是意满兴足,但相反的,他却似被一种莫明的情绪困顿住了,不时的独自沉吟,低低叹息。
  天色在天明前这一刻,也特别静,周孝全经过反复地思索,紊乱的心情也静了下来。
  蓦然,一道黑影穿屋越脊直奔隆兴客栈而来。
  周孝全意动警生,暗闪窗帘之后,注目盯视!
  不需片刻,来人已到跟前,略一探视,便闪身穿窗而入。
  来人落地无声,足见其具有上乘轻功,探视床上酣睡的高天弘,鼻中轻哼一声,反手拔出背上长剑。
  周孝全一声低哼,右手食、中二指骈射电出,点向来人握剑右腕脉门。
  来人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方待举剑直刺床上熟睡的高天弘,突然身后劲风袭到。
  所谓“两害相衡取其轻”来人不敢造次,猛一收剑沉腕,身形霍转,手中长剑,宛如出洞灵蛇,盘空一划,削向周孝全手指。
  这一招既削又辣,周孝全赶紧抽劲收势,身法左腾,连发三指,分袭来人“肩井”“期门”“气海”三穴。
  来人已知遇到高手,不敢恋战,手中长剑一紧,“刷,刷”声中,连攻五剑,寻得一丝空隙,穿窗而去。
  周孝全关心高天弘的安全,不敢力追,听任来人逸走。床上熟睡的高天弘忽然一跃而起,笑声道:“倒便宜了这个丫头了!”
  周孝全想不到方才要挺剑行刺的竟是个女人,疾声问道:“莫非是娄芸芸随后追来了?”
  高天弘轻笑道:“不要冤枉娄芸芸,方才不是她!”
  周孝全惊问道:“那是谁?”
  高天弘正色道:“列为武林‘化外八奇’中‘落英塔’首席大弟子‘凌波仙子’黎茹!”
  周孝全闻言一惊,方才要不是对方心怀鬼胎,急于离去,还不知谁胜谁负哩,想到此处,不由一声喟叹,低迥地道:“她为什么行刺于你?”
  这句话问得似乎另有弦外之音,高天弘不由一怔,淡淡地答道:“愚兄与‘凌波仙子’从无仇恨,想是因嵩山论剑开罪了她,才夤夜行刺,唉!谁不好名,不能怪她!”
  周孝全又以埋怨的口吻道:“高兄方才睡得太沉了,若非小弟在旁,岂不要……”
  底下的话应是“伤在那厮剑下”可是,周孝全深恐伤了高天弘的自尊,把底下的话噎在喉头,没有说出。
  高天弘没有注意到周孝全的体贴和关心,朗笑一声道:“周老弟,愚兄还怪你方才多管闲事呢!如不是你及时截住‘凌波仙子’,恐怕黎茹那丫头早已被愚兄擒下了。”
  这一句话大大地损伤了周孝全的自尊,想不到自己多情的关注,换来的竟是无情的揶揄,一时百感交集,心中暗恨道:“高天弘啊!高天弘!你虽是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却也是个无情无义的郎君,不怪有那么多的女子恨你了!”
  心里想着,泪水不禁盈眶,小嘴张得大大的。但终于说不出一句话来。
  周孝全突然落泪,高天弘一时骇然,茫然地道:“周老弟,你怎么了?”
  周孝全原来还强忍悲楚,经这一问,那盈眶泪水直如断线珍珠般地簌簌而落。
  高天弘更加茫然了,瞪眼看着那张雨打梨花似的秀靥,不由一怔!
  突然,高天弘的记忆之窗打开了……

  第十六章 救父寻仇上扁山
  天亮了。一骑快马出了岳阳,径奔南岳。
  马上之人,正是“中原第一剑”高天弘。
  他这一路之上,发现这鲜有人迹的湘潭孔道,竟然出现了不少疾服劲装的武林人物,心中暗自惊异。晌午,高天弘落脚一集镇用饭打尖,顺便向店家一打听。才知道是三月三日衡山论剑,重选“中原第一剑”的事。
  高天弘听说主持人是周白尘、韩玉姑、孙玄嫦、林寒、方筠等人。
  当下心中沉思道:“‘追魂堡’与‘落英宫’中之人,与自己过不去,倒还有其原因,这‘寒冰宫主’孙玄嫦,又是所为何来?”
  心里想不出原委,鼻中冷哼一声。
  哼声方毕,忽从旁边桌上转出一个蓝衣少年。
  这蓝衣少年约莫二十上下年纪,眉若对剑,目似辰星,玉面朱唇,相貌极为俊美,较高天弘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人一手握盏,缓步走过来,在高天弘对非坐下,笑吟吟在向高天弘问道:“兄台一个人么?”
  高天弘似是被对方翩翩风度所吸引,和声答道:“在下一个人惯了。”
  蓝衣少年隔桌取过了酒壶酒盏,满斟一盏,往高天弘面前一送,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待小弟奉敬一杯。”
  语毕,仰头饮尽杯中之酒!
  高天弘见蓝衣少年甚是热情,不便推辞,也一饮而干。
  蓝衣少年缓缓举壶将空杯斟满笑问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高天弘一生不喜说谎,于是直言道:“下姓高。请教?”
  蓝衣少年小指在酒盏中一沾,一边答道:“小弟阮玉陵。前些时,在嵩山论剑夺得‘中原第一剑’的高天弘是高兄同宗,不知高兄是否识得?”
  本来以高天弘的年龄和气度,既已道出自己姓“高”,蓝衣少年似应轻易猜出对面坐的就是名噪天下的“中原第一剑”,偏偏他只在“剑上着眼”,因见高天弘不曾带剑,是以予以忽略了。
  高天弘察颜观色,蓝衣少年并非祥问,于是笑答道:“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阮玉陵朗声笑道:“听闻此人武功非凡,风采引人。小弟倒想会一会这位‘中原第一剑’!”
  高天弘相机道:“论风采,阮兄可谓举世无双。论武功,阮兄腰挚长剑,目中神光湛然,那高天弘与阮兄一比,恐怕要逊色了!”
  这话似乎说得阮玉陵极为舒畅,爽朗一笑道:“高兄太谬奖了!来!小弟再奉敬一杯。”
  二人杯盏一碰,各自一饮而尽。
  高天弘敛神正色,低声问道:“十年一次的论剑大会,阮兄适逢其盛,为何放过这大显身手之机,而不去参加?”
  阮玉陵凝目蹙眉,幽声说道:“实不相瞒,小弟家父认为树大易招风,盛名之下,必树强敌,所以,不许小弟与会比剑!”
  高天弘缓缓颔首道:“令尊倒是独有见地,令人可佩。不过,看阮兄装束,似要前往衡山,应那三月三日由‘追魂堡’与‘落英宫’以及‘寒冰宫主’孙玄嫦合并主持的论剑。大会,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阮玉陵似乎面有难色,迟疑地道:“小弟是奉家父之命而去!”
  高天弘轻笑道:“这就奇了!十五正大门户仲裁的论剑。大会不让参加,而由两三个左道邪门主办的论剑大会却令人之前往,令尊用意何在?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阮玉陵闻言一凛,这份狂大口气,应不是一个普通人所能出口的!于是,目不稍瞬地注视着高天弘。
  谁知高天弘面色详和,目光平静,未让阮玉陵看出一丝端倪。阮玉陵心中疑虑一去,遂笑道:“高兄莫非也是前往衡山?”
  高天弘点头道:“不错!此类武林盛举,生平难得一见,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阮玉陵语意深长地问道:“高兄难道无意逐鹿问鼎?”
  高天弘模棱两可地答道:“比的是剑啊!我呢?”说完。两手一摊,做了一个莫奈何之状。
  这样一回答,非常巧妙既未承认,也未否认。
  阮玉陵笑着又举起手中杯盏,说道:“那小弟有伴了。今天下午动身还来得及哩!”
  高天弘举杯干了中之酒,点头答应。
  两人就在这酒店中住了下来。
  两日两夜,二人食同桌,寝同榻。谈古论今,说文演武,倒是颇为投机。
  但是,阮玉陵从未再问高天弘叫什么名字,从何师门。倒不是阮玉陵粗心大意,实是怕高天弘问起自己家世不好回答,所以自己也不问对方。
  二人提前要了些酒饭,饱食一顿,才算清房饭钱,直奔衡山。
  约莫初更时分两人聊袂赶到了衡山祝融峰下。
  仰首望去,峰头上灯光如画,人影幢幢,想是三山五岳的豪客侠士已然到了不少。
  高天弘停住身形,低声对阮玉陵道:“阮兄志在比剑,但在下心存观摩,你我分道扬镳吧!
  阮玉陵依恋不舍地道:“高兄与小弟同行何妨?”
  高天弘笑道:“大地虽辽阔,后会却有期。在下默祷阮兄剑挫群雄,不虚此行。”
  话声未已,连纵带跃,直向祝融峰头奔去!
  阮玉陵一见高天弘身法灵巧已极,不由忖道:“看来此人大有来头呢!”忖罢,也径自往祝融峰头而去。
  祝融峰头此时正是万头钻动,人群喧腾,正等待着论剑大会的开始。
  别小看这一场由“万里追魂”、“落英宫主”以及“寒冰公主”等人出面主持的一场论剑大会,场面比起嵩山论剑大会并不逊色。
  对来参加论剑的好手,也不在少数,在嵩山败落的名剑,均又卷土重来。
  由于“中原第一剑”响亮的名号的诱惑,更引来了无数剑国的后起之秀!
  最能吸引人的是大会主持人还邀请了南海光明岛少岛主“蓝衫快剑”阮玉陵与会。
  这个经武林名宿“光明岛主”阮清虚及其夫人金芸娘调教出来的爱子,虽鲜于在江湖上走动,但他的一套剑法“旋迴十二剑”的威力,却早已闻名武林。
  果然,“蓝衫快剑”一现身,全场立时欢声雷动,与会的女人全都热诚地鼓掌,但那些男人虽暗中嫉妒,但见到阮玉陵那种慑人的气质,也不由得同声击掌而呼。
  就连暗藏林间树梢的,“中原第一剑”高天弘,也不禁暗暗心折。
  “万里追魂”高举双手,群哗顿止。扬声发话,道:“论剑大会旨在宏扬武学,推广剑术。选膺‘中原第一剑’尊称之人,不但要剑术高超,而且要为人嫌冲,举止正大,心性和平。”
  群情默然,周白尘继道:“但嵩山论剑大会,选出来‘中原第一剑’,却与此原则大相径庭!”
  周白尘见自己语气已然控制住众人。于是又沉声接道:“嵩山好胜的高天弘,既无虚怀若谷君子之风,更无沉稳宁静之心性。此人傲气凌人,狂妄已极,若让此人冠盖群雄,对各位俱是一种耻辱!”
  甚于人类善妒的本性,周白尘这一着可算对症下药,群情一时哗然。
  片刻,哗声渐止后,周白尘方才朗声接道:“最重要者,论剑大会取剑术高超者,而高天弘在嵩山论剑大会上根本未曾用剑,此与论剑大会之旨趣相去甚远,足见主持人天皓禅师有意袒护高天弘。为维护武林公道,并能使剑国好手出头起见,本人郑重宣布,高天弘当选‘中原第一剑’无效,各位有何意见?”
  立即,吼声震天,群情一体响应。
  周白尘面现得色,稍静,又继道:“本人为准备此次论剑大会,激怒了狂徒高天弘,趁本人不在堡中,竟将这‘追魂堡’用火焚毁,但本人并不气馁。本人为诸位主持公道而遭毁家,至盼诸位能为本人讨回一点公道!”
  暗中隐藏的高天弘不由暗自心惊,周白尘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竟为自己树下数千劲敌,使自己有口莫辩。
  果然,群情大哗。
  “碰见高天弘,老夫非得扭下他的脖子!”
  “那娃儿要被我碰见了,小爷非刺他十剑!”
  “高天弘那娃儿……”咒骂之声,此起彼落
  高天弘胸中无名火起,真想走出来,杀一个鸡犬不宁。但继之一想,这样岂不更中了那周老头的狡计!于是,强捺怒火,静观动态。
  周白尘见目的已达,于是朗声道:“多谢武林朋友的爱戴,周某虽死何辞!好!现在就开始比剑。”
  话声一落,正待呼唤比剑之人出场,忽然西厢有人发话问道:“请问一声,如果高天弘及时赶来,他是否可参加比剑?
  这一问,竟将周白尘问住了,这是他事先没有想到的问题,他的直觉是一见高天弘,就要与之拼命、那里会想到此剑的事?
  坐在贵宾席上的“蓝衫快剑”一直平静地听周白尘说话,心中虽有感触,但却没有说出来。
  现在,见周白尘期期艾艾答不出话来,于是,起身发话道:“依在下意思,否定高天弘以血肉之躯博得‘中原第一剑’之尊称,已然不公平,如若再拒高天弘于此次论剑大会之外,岂非更不公平;所以,高天弘如能及时赶到,在下认为应准他参加!”
  高天弘听后不由暗暗赞道:“好啊!此人倒不失正大风度,真不枉相交一场!”
  众人闻言,几乎也是同声赞成。
  “对!要让那小子输得服贴!”
  “我们要看一看高天弘究竟有多大本领!”
  而周白尘却闻言变色,沉脸寒声道:“阮世侄,老夫念在与你父相交不恶,才不远千里请来世侄,你怎么可以说这种放肆的话!”
  阮玉陵面含笑容,恭声道:“小侄只是就事论事,并无顶撞周世叔之意,尚祈谅察!”
  周白尘得寸进尺,寒脸如故,沉声道:“你知道我论剑大会是为谁而举办的?世侄你太不知好歹了!”
  阮玉陵小于走动江湖,却也颇俱心机,一听这种讨好卖乖的话,不由愠怒道:“既然如此,小侄倒不稀罕这种轻易可得的‘中原第一剑’的尊称,小侄这就退出!”
  周白尘冷哼一声道:“你自信能胜得过高天弘?”
  阮玉陵慨然答道:“‘旋迴十二剑’剑法一出,应是所由无敌!”
  “好!”周白尘轻喝一声,笑道:“贤侄有你的,老夫错怪你了!”
  他二人对话虽极轻声,但远远暗隐的高天弘却听得极为清晰,心中暗道:“说我狂,看来此人犹胜我三分哩!”
  周白尘继之扬声喝道:“本人郑重宣布,若高天弘及时赶到,仍准其参加比剑,现在各门各派参加比剑的人,请到这里抽签分对。”
  参加比赛人员纷纷走出,男男女女不多不少,与嵩山那次比剑一样,恰好十九个。
  周白尘手持签筒,喝道:“本人将签条抛往空中,请各位在空中各取一支,以示无私无弊!”
  说完,猛一使劲,筒中二十根竹签,“哗啦”一齐飞向半空。
  十九条身影各自仰首伫望,正待腾空而起………
  蓦在此时,林中暴喝一声,且慢!
  喝声中,一条人影笔射而出,疾如护食鹰隼,盘空一旋,两手一抄,竟将那散于半空的二十根竹签,悉数抄在手中。
  同时,十九条身影拔空而起。说也奇怪,竟无一人抓到竹签!
  来人一落地,身形未定,右手一挥,“哗”地一声,那二十根竹签整整齐齐地回到了周白尘手中竹筒之内。
  周白尘一见来人,沉脸厉喝道:“高天弘,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寻。莫非你是前来送死?”
  高天弘冷笑一声道:“未必,我是问你凭什么来主持这论剑大会。”
  周白尘沉声道:“凭武林正义!”
  高天弘冷哼道:“好一个武林正义!你受何人委托?”
  周白尘阴笑一声,回道:“千千万万的公道人心!”这一句一语绾众的严词厉语委实使高天弘瞠目怔住。
  但高天弘究非凡类,可谓“智珠朗朗”,怎会就此言拙?当下轻声一笑沉喝道:“答得好!你否定嵩山论剑大会的成就,你否定我高天弘‘中原第一剑’之名,我高天弘并不计较。我且问你,主持这论剑大会,一定是年高德勋的长者。”
  周白尘冷嘿一声道:“你原来为此而来,老夫一世英明,当之无愧!”
  高天弘剑眉微轩,援声道:“好!不管你是英明也好,恶名也好,你‘万里追魂’总算薄俱名气,就算你当之无愧,我问你第二?”
  周白尘勃然大怒,变色道:“原凭老夫‘万里追魂’四个字,就可主持这场论剑大会,何况············”
  说着,目光转对旁边的“落英宫主”韩玉姑及“寒冰公主”孙玄嫦深深一瞥。
  高天弘何等机灵,立刻喝阻道:“周堡主,请不要牵扯别人,你正在发号施令,我高天弘就当你是这论剑大会的主持人。直截了当的告诉你,这主持人要年高德勋,还要有过人的武功!”
  周白尘振声喝道:“高天弘,你莫非是存心捣乱?”
  高天弘笑道:“你不要乱加罪名,我只想来考验考验你这主持人的武功如何?免得师出无名,害得这些剑国群雄拚死拚活,却只得一个使人看不起的虚名。”
  高天弘的这一番词令,使参加比剑的一些高手,平息下来。因为他们在得知高天弘来此非为比剑之后,轻轻地各人吁了一口长气!
  “蓝衫快剑”阮玉陵一见高天弘现身,便一直在慌喜参半。喜的是:与自己同食同窗两天的萍水之交,竟是当今名震武林的“中原第一剑”高天弘!
  惊的是:高天弘轻功似已较自己高出一筹,若此人其趋功力也如是之强,看来自己想要独霸武林的壮志,即难以达到了。
  虽无高天弘那种凌人盛气,自己颇为不快,但他对周白尘的作为,却更加不满,所以,他虽眼见高天弘对周白尘连番抢口,却在一旁静立,不闻不问。现在,听说高天弘来此不在乎比剑,顿时若有所失,因为高天弘与自己一较长短的机会似更没有了。
  周白尘原想以言辞来触动群愤,不想高天弘机灵过人,反而以言辞赢得了众人的默契,是以忍无可忍,暴喝一声,厉色道:“好,老夫正要找你一算毁堡之帐,你竟送上门来,自投罗网!”说罢,“呛啷”一声,长剑撤出,在夜色之中,晶光闪闪,耀眼眩目。
  高天弘笑道:“不管你是藉机寻仇也好,趁机雪恨也好,我高天弘一概不管,你若胜了我,我不但承认你主持剑会的身份,而且双手捧出‘第一剑令’交给此次比剑的优胜者,若你败落,那只有另请高明来主持这场论剑大会了!”
  周白尘朗声喝道:“少说废话,亮剑吧!”
  高天弘朗声笑道:“我高天弘向例以指为剑,自信当今武林,无人能迫我拔剑相向!”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
  这一句话委实太过骄狂了!
  阮玉陵听得心头一震,暗忖道:“此人不除,对我阮玉陵妨害太大了!”
  从此,阮玉陵心里种下了杀机!
  周白尘怒极喝道:“小子好狂!”
  手中长剑一顺,左手剑决一领,青芒暴张,银虹划空之际,声鸣如若奔雷,雷霆万钧似地一剑刺向高天弘右肋。
  高天弘也不答话,右臂笔直平伸平,食,中二指双并,见周白尘长剑递到,突然沉腕甩臂,双指在那剑尖上轻轻一敲。
  一片雷鸣声中,忽然一声轻吟,长剑顿被荡开尺许。周白尘一剑走空,并未收势,反进一步,扭腕,沉肩,回剑,迅即无比的扫向高天弘腰际。
  这一剑转势极快,变招急速,“万里追魂”确非浪得虚名。
  高天弘抽身已是不及,眼看长剑就要近腰,不觉意动劲生,暗暗运起“无相神功”。
  周白尘眼见一招得势,高天弘已被罩在剑气之内,万难走脱,猛然运劲于腕,全力回扫!
  谁知,高天弘已然倒拔腾空,闪出圈外。
  周白尘则暗暗称奇,手执长剑怔怔发楞!
  高天弘也是惊骇不已,前次在嵩山比剑之时,小娟与黎茹的两把长剑被自己的“无相神功”拒于三尺之外,而今天周白尘的长剑竟然逼近身躯不到三寸。可见周白尘的剑,也是惊人的强劲!
  两人怔忡,只是一瞬之间。
  周白尘一抖手腕,一蓬剑花又兜向高天弘全身罩下。
  高天弘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只见他臂伸如剑,连连闪动,黄衫迎风飘展,威猛绝伦的一连向周白尘攻出凌厉的招。
  这五招一气呵成,简直快得分不出是一招,还是五招,与在嵩山对付周、黎二女同出一辙!
  所不同的,那次只用了三成功力,而今天则用了五成真力!
  那一次,五招攻出,二女纷纷折剑后退,而今天这五招仅仅将周白尘逼退三步。
  一怔之间,周白尘沉喝递剑一连还攻了八剑!
  这八剑呵成一气,足可以方才高天弘发出的五招媲美,劲道则独有过之!
  高天弘神情贯注的避开。心念一转,乘周白尘攻势稍遏之际,趁虚蹈障,右指一屈一弹,施出了严厉无比的“天罡指”。
  周白尘见高天弘右手一扬,则忙挥剑来拒。
  “呛啷”一声,手中长剑首当其冲,齐中折断,人也踉跄倒退丈余!
  高天弘冷笑一声,如影随形,双指并出,直点周白尘“期门”大穴。
  周白尘如被点中虽不至殒命,也将终身成残。
  蓦地此时,传来一声清叱:“住手!”
  随声迅快的闪来一条人影,高天弘也闻言将双手收回。
  来人是周白尘的爱女周小娟,横身挡住周白尘,娇叱道:“高天弘,你要是伤了我爹爹一根毫发,我周小娟必定将你碎尸万段!”
  周白尘危急堪虞时,“闪电手”,“灵岩玉女”以及“落英宫主”“寒冰公主”等均要纷纷出手抢救,现经周小娟出面喝止,大家复又袖手旁观变化。
  出乎众人意料,高天弘竟然低声答道:“在下遵命!”
  然后放下手臂,垂立一旁,默然不语。
  众人一时想不透,高天弘何以会对周小娟如以垂首听命?
  蓦然,场中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长笑!
  众人注目一看发笑之人,是那位来自南海“光明岛”的少岛主“蓝衫快剑”阮玉陵!
  阮玉陵一笑既毕,缓步走到高天弘面前,笑吟吟地道:“自古以来,多少英雄豪杰,征战之寸,斩将夺旗,无所不能,唯独难禁美人一笑,高兄在嵩山力搏群雄,夺得‘中原第一剑’之尊,竟也难禁美人一喝,莫非高兄要媲美古人?”
  高天弘听出言下有讥诮之意,但得于相处两天之情面,一时不知如何答对!
  周小娟突然娇喝一声道:“阮师兄,请你说话尊重!”
  阮玉陵对周小娟笑道:“玉陵纵敢对天下人不敬,可不敢对师妹不尊,师妹一尚可好?”
  周小娟没好声没好气的道:“不劳动问!”
  阮玉陵倒是涵养极佳,轻声笑道:“师妹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复又转身对高天弘道:“以你高兄刚暴火性,似不会听命一个女子,莫非高兄与周师妹有旧?”
  从阮玉陵向周小娟阿谀谄媚的话声中看来,阮玉陵似乎对周小娟私下爱羡极深,所以高天弘一时不知应不应该说出相处终月的那回事。
  高天弘脑筋一动,即笑着模梭两可的答道:“说有旧也可以,在嵩山比剑之时,在下曾与令师妹走过几招。”
  阮玉陵沉府极深,在高天弘一怔之间,已然看出了高、周间有一段不算寻常的感情存在!
  阮玉陵自幼跟在母亲金芸娘身边,在婢女群中长大,难免寡人有疾,加以生就一副人见人爱的好脸子,可说是无往而不利,偏偏这个美得使人爱熬的周师妹,却压根儿没把他放在眼里!
  此时,一但发觉周小娟与高天弘之间似乎隐藏着一段私情,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酸酸滋味。
  但,阮玉陵却能不形于言表,轻笑道:“如此看来,高兄念旧之情,倒是重得很呢!”
  说着,话音一沉,问道:“请问高兄,这论剑大会就如此作罢吗?”
  高天弘笑答道:“联名发起者,尚有四人,如他们决意要继续举行,也未尝不可。”
  阮玉陵笑道:“不过,要与高兄比试比试是吗?”
  高天弘颔首道:“不错,在下仍要考验一下主持人的功力。”
  一旁站立的四人,方筠吃过苦头,不敢答腔,“寒冰公主”似有某种顾忌,也默然不语,“闪电手”林寒眼见自己堡主断剑败落,更是禁若寒蝉。
  这时,唯独“落英宫主”韩玉姑,怒不可遏,娇声喝道:“好狂的娃儿,待本宫主会会你!”
  阮玉陵笑吟吟的伸手一拦,和声劝道:“韩前辈暂息怒火,此事交与晚辈如何?”
  这一声“前辈”尊称得韩玉姑非常舒服,韩玉姑朝后一退,点头道:“但凭少岛主!”
  阮玉陵转对高天弘抱拳一礼,笑道:“小弟想主持这论剑大会,高兄可否看在你我两日相处的旧情,免去这场主持人的功力考验?”
  这突如其来的请求,立时难住了高天弘,一时期期艾艾的道:“什么?我……”
  阮玉陵仍然面色详和地笑道:“如果高兄坚持己见,小弟明知必败,也愿勉力一试!”
  高天弘一时摸不清阮玉陵的意向,只得含糊问道:“阮兄,这是何苦呢?”
  阮玉陵面上笑容密布,和声和气的道:“实不相瞒,以高兄功力,在场众人无一是高兄的敌手,但高兄纵是能一一将之击败,不过是服于一时,而不能服心于永远,徒树强敌耳,是以小弟强行出头,无非想请高兄赏脸,藉此保留一个颜面,说实话,小弟全是为高兄打算。”
  一席话,说得恳切至极,高天弘几乎心动,就要点头双手捧出“第一剑令”。
  忽然,自己父亲“大公剑客”高寒因此令失踪的惨剧,以及母亲郁郁而终的往事,一一袭上心头,不由一懔!
  高天弘定住心神,朗声道:“阮兄一番好意,在下只好心领了,这‘中原第一剑’的尊号,不但是家父昔日梦寐以求的,也是家母临终的遗命,阮兄所请,在下万难从命,请恕方命之罪。”
  阮玉陵对天一声浩欢,佯作惋惜道:“既是高兄有如许苦衷,小弟不能勉强,但小弟已然说出大话,要主持这场论剑大会,少不得只有希望在高兄手下讨个侥幸!”
  高天弘苦笑道:“我们俩可说是一见如故的好朋友,却兵刃相见,这难道是天意吗?”
  阮玉陵施施然撤出腰际长剑,笑道:“小弟明知不敌,但却不能不拔剑相向!”
  高天弘单臂平举,双指并立,沉声道:“阮兄进剑吧!”
  阮玉陵笑道:“高兄果真要保持那永远以指代剑的豪语吗?”
  高天弘答道:“‘光明岛’家传‘旋廻十二手’剑法闻名武林数十年,加以阮兄为人诚恳,对在下颇为友好,在下本不应如此轻视,只可惜在下长剑未带身边,所以不得己才以指代剑,尚祈阮兄谅察!”
  阮玉陵突将长剑垂地,摇手道:“既如此,我们保留如何?待高兄取来长剑……”
  语音未已,突闻周小娟一声娇喝,道:“接着!”
  一道青芒飞闪而至,高天弘顺手一抄,竟是周小娟时时携带在身的那把寒梅剑。
  周小娟远远地扬声喝道:“高天弘,姑娘的剑借给你一用,你可别屈辱了这把‘寒梅’宝剑!”
  言下之意,大有教高天弘用这把剑好好的教训教训阮玉陵。
  众人无不纳罕,看来这对师兄妹,有点不大对劲呢!
  阮玉陵心里雪亮,扬声一笑道:“好极,小弟总算有幸,与高兄对剑相搏了。”
  高天弘见对方越轻松,心里越是别扭,心里一阵冲动,不觉脱口道:“阮兄古道热肠,令人钦佩,而在下竟因一己之私欲,与兄兵刃相向,实在汗颜得很,今日之战,如若在下幸胜,在下无以为报,情愿终身不再与阮兄为敌!”
  一旁观战的周小娟,闻言一凛,心里暗喊道:“冤家!你怎么可以答应这厮如此重的诺言哩!只怕你将来要后悔啊!”
  阮玉陵一听,喜在心头,答道:“小弟这里谢过了!”
  语声一落,长剑平伸,身形猛一旋迴,舞起一片光圈。
  这不过是“旋迴十二手”的第一招起手式——“叶舞秋风”。
  高天弘看得明白,长剑沿肘斜靠,身形渊停岳峙,真不愧为名家气度!
  阮玉陵在身形旋迴中,突然一身沉喝,身形骤旋面进,招变“烛影摇红”,顿见无数剑影逼向高天弘全身。
  高天弘昂然而立,见那剑影正要临身,猛一扬腕抖臂,长剑斜刺而出,招走“大梵天十剑”的“雁渡寒塘”,一道晶光直入阮玉陵万千剑影之中。
  高天弘本可运“天罡真气”于剑尖,一来他不愿对阮玉遽施煞手,二来恐怕手中“寒梅剑”不耐真气震动,万一毁了剑,对周小娟难以交代!
  谁知高天弘这一顾虑竟让阮玉陵抢得了先机!
  阮玉陵既然说出了“旋迴十二手”剑法一出,应是所向无敌的大话,当然有他的把握。
  高天弘长剑刺人,阮玉陵突然飞身旋于半空,长剑连出,“铁马摇玲”,“排竹拂柳”“狂蝶恋花”一连三剑,削肩,斩腰,刷足,如疾风奔驰向高天弘三处袭到,一时间逼得高天弘节节退后!
  一旁观战的“灵岩玉女”方筠,一见阮玉陵露面就已经色授魂兴,淫心大动。
  此时,再见阮玉陵挥剑如风,连占先机,更是喜不自胜,一拉身旁的孙玄嫦笑道:“孙前辈,你看这阮少岛主,人不但俊,剑术更是超群,真是逗人喜欢!”
  “寒冰公主”孙玄嫦,此刻另有心事,那有心情听方筠的喋晓!冷冷答道:“怎么?玉女动起少岛主的念头来了,告诉你,你少做白日梦,人家眼光高得很,你这残花败柳,他会看得上吗?”
  方筠碰了个钉子,面上虽然没气,心中却滴咕道:“嗯!残花败柳!咱们这种娘儿比雏儿够味得多了,连高天弘都差点着了我的道儿,难道这个风流的少岛主还会不上钩吗?”
  心里想着,忽听身旁的孙玄嫦喊了一声:“好险!”
  原来不知何时,高天弘已然重握先机,连连进攻,方才一剑,险些削着了阮玉陵的左肩。
  两人已然过了三十余招!
  这应该是个奇迹,阮玉陵竟能与高天弘对剑三十余招而不败落?
  事实上,阮玉陵已然施尽了“旋延十二手”的煞着,而高天弘却只施展了“大梵天十剑”中几手较为平淡的招数而已!
  阮玉陵此此已感疲于奔命,方才一招又差点遇险,惨笑一声道:“高兄剑法神奇,劲力十足,小弟实难招架了!”
  话声中,又勉力递出一剑。
  高天弘心知如拖延下去,阮玉陵必会脱力,不如平些脱场,于是,一咬钢牙,沉声道:“阮兄小心,在下得罪了!”
  话声中,招变“连台降佛”,长剑往上平举,猛一沉腕,凝肩,压剑,直削阮玉陵左臂。
  这招,高天弘算得极准,原指望削掉阮玉陵一片衣袖,露出败相即可,偏偏阮玉陵成竹在胸,硬落个溯血终场,一见长剑削到,不但不避,反而向左一腾。
  只听一片裂帛之声,紧跟着迸现一蓬血光!
  在群豪讶然中,高天弘一纵向前,幽声道:“阮兄,怎么了?在下实在抱歉!”
  阮玉陵已将长剑交在左手,右手按住伤口,只见血水从指缝间汩汩流出!
  高天弘又问道:“阮兄,要紧吗?”
  阮玉陵虽是败落,但表面上却浮上了胜利的微笑,神采飞扬的答道:“区区皮肉之苦,小弟还忍得住,小弟今日虽然败落,但却败得非常值得!”
  高天弘似乎不解其意芒然道:“这话是何意。”
  阮玉陵道:“小弟从今后少了一个劲敌了!”
  高天弘顿然省悟,一拍阮玉陵肩头,正色道:“阮兄放心,大丈夫重在一诺,我高某岂能言而无信?”
  阮玉陵满意的笑道:“小弟信得过你!”
  此时,“灵岩玉女”方筠已然走过来,向阮玉陵轻笑道:“方筠乃‘追魂堡’总管,少岛主既是我家堡主请到的贵宾,就让方筠来为少岛主裹伤吧!”说着,在自己裙裾上撕下一块白绫,翘首等待阮玉陵的回覆。
  阮玉陵对这位“灵岩玉女”闻名已久,放眼一看,月光下,更见俏丽动人。
  但阮玉陵却无一般色中饿鬼的馋相,只是落落大方的说道:“有劳姑娘!”
  然后,便伸出那只血渍殷红的伤臂。
  周小娟缓步走到高天弘面前,沉声道:“高天弘,把剑还给我!”
  高天弘双手捧上“寒梅剑”,恭声道:“多谢姑娘,在下幸未屈辱这把名剑!”
  周小娟一把夺过“寒梅剑”鼻中冷哼一声,冷冷地道:“高天弘,你以为你得胜了吗?姑娘告诉你,你败得惨极了!”
  高天弘轻喟道:“胜败得失原是难分得很!”
  周小娟也不再答话,无限幽怨地瞥了高天弘一眼,归剑入鞘,走到周白尘身边,低声道:“爹爹,我们走吧!”
  周白尘神色败坏的瞪着高天弘厉声道:“毁堡之仇,老夫记在心头,来日再算吧!”
  “落英宫主”韩玉姑也咬牙切齿的喝道:“倘本宫首席大弟子‘凌波仙子’黎菇,走失无着,本宫主绝对饶不过你!”
  此时,“灵岩玉女”方筠,已替阮玉陵裹好了伤,极为亲昵地掺扶的阮玉陵从高天弘身边经过。
  方筠眉飞色舞地向高天弘道:“尊驾一掌之恨,方筠理记在心里了!”
  高天弘不由心里喊道:“记吧!你们有多少深仇大恨,都记在我高天弘身上好了!”
  参与比剑的,来看热闹的,一见为首几人已纷纷离去,也就陆续的散去!
  高天弘蓦然看见杂在人群中,用手勾搭着“灵岩玉女”依偎而行的阮玉陵,不由心中一凛,暗道:“糟了!此人好近女色,必伪善之徒,我这一诺,恐怕将来要遗祸无穷哩!”
  高天弘这一怔神之间,峰上人影业已走完。
  夜已深沉了!
  方才这里为争名夺利而喧闹一时,此时却又冷清清的了无人声,只剩下两盏残破的气死风灯,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摇曳着。
  摇曳着高天弘的孤独身影。
  一阵夜风袭来两盏残破的气死风灯也熄灭了!
  风灯一熄,连带着高天弘那条身影也幻灭了。
  此时,高天弘是真的孤独了!
  高天弘真正一个人孤独的站在祝融峰头吗?
  不!还有一个更为孤独的人伴着他。
  就在风灯熄灭的一瞬间,一声低低的叹息,自高天弘身后响起。
  高天弘此时似乎豪无与全消,闻声并未转身,只是冷冷的问道:“那位朋友还未离去?”
  背后之人并未回答又是一声长而沉重的叹息!
  高天弘慢慢地把身躯扭转,只见丈余开外,站立着个黑巾蒙面的黑衣人。
  高天弘一见此人,就知道不是方才与会的人,于是低沉的问道:“尊驾为何连声叹息?”
  那蒙面人沉声道:“我叹息的是:自古圣贤寂寞,而武林之中,最有名望者,却最孤单,小兄弟,你是不是感到孤单了?”
  高天弘缓缓的摇摇头道:“在下并不感到孤单,只是不解,为何那些人一个个对我恨之入骨?”
  蒙面人轻哼一声道:“因为你名望高了,所以他们嫉妒你,排挤你,把一切罪名加在你头上,使你无立锥之地,甚至使你失心疯狂,你如稍有良知,必定躲避他们,远离市嚣,遁入深山,孤独一生,否则,你不迫开杀戒,他们必然又来追杀你!”
  这一番似是而非的道理,说得高天弘似懂不懂,茫然应声道:“尊驾当年想是一名武林健者!”
  蒙面人答道:“与小兄弟今日齐名。”
  高天弘立有所悟,惊呼道:“你就是上一届的‘中原第一剑’?”
  蒙面人简短的应道:“不错!”
  高天弘又恭声道:“晚辈高天弘,叩问前辈安好!”
  蒙面人似乎未注意高天弘的叩问,举首仰望星辰,幽幽道:“二十年前,兴匆匆的赶来嵩山,拚死浴血,夺到了武林中万人崇仰的‘第一剑令’,但我却失去了一切,我只是与那方冰冷翠玉过了二十年。”
  高天弘听出此人心中恨事特别多,才会一时解不开而折磨自己,于是,相机探问道:“听前辈口气,莫非心中有恨,可否说将出来,我高天弘听后,可为殷鉴!”
  蒙面人忽然勃然大怒,吼道:“高天弘,你想干什么,哼!老夫不会上你的当!”
  高天弘更加疑窦业生,前跨一步,和声道:“晚辈只望前辈一吐胸中块垒,以免郁郁终日,并无别意!”
  蒙面人轻哼一声道:“好个慈悲心肠娃儿!”
  今晚,高天弘心情也不甚稳定,可是他却沉得住气。尽管这蒙面人态度失常,却一点也不发作。
  蒙面人见高天弘默然不语,复又长叹一声,幽幽地道:“令尊‘大公剑客’可有下落?”
  高天弘闻言心头一震,暗忖道:“此人可能与自己父亲当年未参与比剑而即失踪的事有关,于是缓步走至蒙面人身前,低声道:“已有了下落。”
  “噢:”蒙面人似是微怔,惊问道:“现在何处?”
  高天弘平静的答道:“被娄芸芸囚禁于陕西桥陵‘芸香宫’!”
  蒙面人语气更惊地问道:“娄芸芸?莫非是那‘九幽冥帝’的宝贝女儿吗!”
  高天弘答道:“正是此人!”
  蒙面人续问道:“你父囚于‘芸香宫’,是何人告诉你的?”
  高天弘道:“出于丐帮北五省帮主‘鬼丐’孙木公之口。”
  “嗯!”蒙面人轻“嗯”一声之后,又道:“令堂可好?”
  高天弘出奇的平静,和声应道:“过世了!”
  “死了!”蒙面人像是遽受震惊,但倏又平静地道:“死了!人总是要死的!”
  高天弘把握机会,追问道:“听前辈口气,与在下双亲颇为熟悉!”
  蒙面人点头道:“不错,曾经是好朋友!”
  高天弘骇异不已,讶问道:“前辈,你说什么?曾经是好朋友?难道以后……?”
  “嗯!”
  “那……”
  蒙面人截住话头,接口道:“以后我们变成了势不两立的仇家!”
  “仇家!”高天弘惊问道:“前辈能否告知为何缘故吗?”
  蒙面人仰天一声长笑,冷笑道:“你不会懂的,二十年后,应是烟消云散,见着你父,代我问好!”说罢,就要离去。
  高天弘身一横拦道:“前辈能否告以姓名。”
  蒙面人冷嘿一声道:“有了‘中原第一剑’的称号,什么都没有了,包括姓名在内。”
  高天弘颇有些不快,于是沉声问道:“是别人不屑称呼前辈的名字,抑或是前辈狂得连自己姓名都忘记了呢?”
  蒙面人沉声道:“小子,问得好!告诉你,两者兼而有之。”
  高天弘见对方竟是不恕,于是单刀直入的问道:“家父失踪之事,莫非与前辈有关?”
  蒙面人到也直言不讳,扬声答道:“可说无关,也可说有关。”
  高天弘见对方言辞闪避,立即寒脸道:“请前辈说得详细些,否则,晚辈心急性躁,恐将得罪前辈!”
  蒙面人“呵呵”大笑道:“高天弘,你莫非听说我与你父有仇,故而藉机隙寻吗?”
  高天弘模棱两可地应道:“前辈既如此说,晚辈也不愿解释!”
  蒙面人扬声喝道:“高天弘,你错了,我与你父,要寻仇的是我!”
  “啊!”高天弘倒抽一口冷气,转圜说道:“晚辈无意寻仇,只是想对双亲过去行径多作一点了解!”
  蒙面人沉喝道:“高天弘,你想落一个‘不孝’的罪名吗?”
  高天弘诚惶恐的答道:“晚辈不敢!”
  蒙面人一个字一个字似敲金击一般道:“打探父母隐私,就是不孝,你可知道?”
  高天弘点头默然,蒙面人接道:“上一辈的事,自有上一辈的人自己去料理,还轮不到你们后生晚辈!”
  语气凛然,高天弘恭生道:“敬领教谕!”
  “我以前届‘中原第一剑’的身份对你忠告几句:今后行道江湖,须记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黑白要清楚,是非要分明,高天弘,从今后,你在武林之中,已然多了个难以对付的死敌,此人就是‘蓝衫快剑’阮玉陵,这个娃儿极具心机,是个口蜜腹剑之徒,高天弘,你要多加小心了!”
  语音未落,人已纵离三丈,跟着几个纵跳,身形便消逛在暗影之中……
  高天弘目睹那矫捷的背影发楞!
  此刻,祝融峰头真正只有高天弘一个人了。
  晚星渐坠,天际一片乌黑。
  高天弘仰首一声长叹,然后直奔峰下而去。
  约莫盏茶工夫以后······
  从东北角上如电闪般奔来三条人影!
  三人一到峰头,即唉声叹气的道:“晚了!只差得一步!”
  这三人是谁?
  他们是从桥陵闻讯兼程赶来的“极乐仙童”,“昆仑姥”以及“大公剑客”三人。
  高寒与高天弘父子俩均渴望相见,而偏偏又将机会错过了,从此天涯海角,不知何年何日,再能相逢哩!

  被“中原第一剑”高天弘以“元阳天罡”神功焚毁的“追魂堡”,经堡中之人奋力灌救,损失只是前堡的几重厅堂!
  此时,从祝融峰赶回来的“万里追魂”周白尘正在指挥手下之人,大兴土木,重修被毁堡院。
  一项新的部署正在他心里孕育着······
  堡后,各庄院内宅,仍然完好如初,未受丝毫损失!
  入夜,前堡正在火炬高炽,连夜抢工的时候,内宅的“摇红轩”也正是灯火辉煌,烛影摇红。
  “摇红轩”是“追魂堡”总管“灵岩玉女”方筠的寝宫,虽说不上豪华艳丽,人间仙土,却也是帏幕深垂,香烟环绕!
  今晚“摇红轩”彩灯高悬,绿竹轻鸣,笙歌自帏幕隙中绵绵传出,巧婢一个个穿红着绿,捧壶穿梭其间。
  难道这“摇红轩”今夜有贵宾降临吗?
  “摇红轩”分东西两厢,各厢又分明暗两间,此时东厢明间里已整治一桌上好的筵席,不乏山珍海味,杯筷罗列只是席前犹虚,无半个人影。
  在里间,一位明眸皓齿的美人正在揽镜照花容,原以艳丽俏绝的面庞,再加上几分喜色后,更见媚态。
  蓦地巧婢的传报声传来进来:“阮公子到!”
  这一声传报,使镜前美人面上喜色更浓,慌忙站起,整袂理鬓,迎将出去。
  她刚掀帘跨出里间,那位臂伤初愈的“光明岛”少岛主阮玉陵,已然含笑走进屋里。
  两人互一抬头,立即目射眸勾,四目交集在一起,虽未真个颠凤倒惊,两人业已默然消魂了……
  阮玉陵是情中圣手,定力不弱,立将视线收回,挽袖前跨,欠身一揖,道:“玉陵屡次打扰姑娘,这里多谢了!”
  方筠双目细眯巧笑道:“那里话!能请到公子,是方筠的几生修来幸运,快请入座。”
  偌大一桌酒席,珍馔玉肴,美酒盈樽,但只有阮玉陵与方筠两人对饮!
  但他们席前却有一大群巧婢弹唱!
  笼络“光明岛”少岛主阮玉陵,是周白尘的一着棋,来日在武林之中能控制高天弘最有力的便是这个少岛主,因为此子不但深具机谋,而且还得到了高天弘“终身不与为敌”的承诺。
  “灵岩玉女”方筠是被下棋人摆弄的一个棋子,但她却愿意当着这一颗棋子,因为她那片久旱干田,也须要行云为雨来灌溉一番了!
  阮玉陵是占花老手,鉴于游鱼必就泽而栖的原因,自也是来者不拒。
  于是,酒过三巡,两人便已放浪骸行,眉来眼去,本来对面而坐,此时已变成相依相偎,股膝交叠了!
  方筠纤手把盏,频频喂向这位少岛主的唇边。
  阮玉陵就在那只粉手中浅浅啜饮,双手则不停地在那一团多肉的躯体上游动摸索!
  一个是环薄子弟,一个是浪荡红粉,两个人可说是臭味相同。
  酒至半酣,阮玉陵笑问道:“久闻姑娘调教的‘玉女蚀骨阵’甚具魅力,曾经迷倒不少武林铁汉,可否让玉陵开开眼界?”
  方筠娇笑连连,佻眉轻挑,媚眼斜递,嗲声道:“这些雕虫小技,难博公子一笑,还是不要献丑吧!”
  阮玉陵轻薄地道:“是不是姑娘闻听在下是色中饿鬼,故而不敢出示吗?”
  方筠掩口轻笑,极为娇媚地道:“如蒙公子接纳,是方筠的荣幸,怎会秘而不示哩!实在怕公子见笑!”
  阮玉陵搂着方筠猛然一紧,用嘴贴在方筠的腮边道:“姑娘真会讲话,在下倒是诚心诚意的要见识见识咧!”
  方筠举手拨了一下鬓边的散发,媚声媚气的道:“既然公子执意要看,方筠只得现丑了!”
  语毕,招手唤来一名巧婢,低语吩咐一阵,那巧婢疾步退去。
  片刻,那巧婢进来报道:“启禀姑娘,准备好了!”
  方筠纤手互击,发出一声脆响!
  掌声甫落,那原本在轻弹慢奏的乐声,忽然一转。
  但闻弦声颤颤,弹声锵锵,乍闻虽轻柔细致,悠扬动听,可是入耳以后,竟然震入心肺。
  阮玉陵心头一凛暗忖道:“看来这‘玉女蚀魂阵’倒有点不可轻视的威力,我可要小心!”一念及此,不觉屏神凝息,全神以注。
  乐声一扬,垂帘掀动,从门外走进六个身穿素白透明罗衣少女。
  一进屋内,即随着那靡靡的乐声翩翩起舞。
  阮玉陵心内已有防范,故而神定气闭,正襟危坐。
  放眼望去,那六个少女个个天姿国色,容颜绝世,眉目之间,飘荡着一股动人心魄的春意,吐气若兰,巧笑如花,媚态袭人。
  身披蝉翼般的罗衫,在曼妙舞动之间,腿体隐约可见。
  阮玉陵不觉击掌赞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先不论这‘玉女蚀魂阵’的魅力如何,论姿色,这六位姑娘已是举世难求了!”
  方筠粉面偎着阮玉陵面孔一阵厮磨,谄媚的道:“如公子喜爱,方筠命荐枕伴席如何?”
  阮玉陵呵呵连笑,邪声邪气地道:“在下不敢得陇望蜀!”
  说完,又满含意深的用手在方筠的腰际大力一搂。
  方筠一时淫心大动,不禁黛眉生春,杏眼流波,伏在阮玉陵怀低低喘息。
  两人调笑间,乐声忽又一转,从轻柔细致之中,一变为急速激荡之声。
  那曼舞女郎也随乐声而迅快的舞动身躯。
  因为身躯剧烈扭动,身上素白罗衫已从肩头滑了下来!
  在阮玉陵眼前幌动的,是白玉色般的裸体。
  那颤动的玉胸!
  那紧束的小腹!
  那浑圆的肥臀!
  那使多少铁铮铮汉子软化的胴体!
  那使多少英雄豪杰销磨壮志的娇躯!
  阮玉陵两眼发直,目不稍瞬,两只手在方筠身上疯狂地揉搓,方筠的娇喘更急了。
  猛然乐声勿转低沉,那六名少女也舞至席前,环绕在阮玉陵左右。
  一时间,肉香四溢,阮玉陵虽未被蚀魂夺志,却也色欲熏心,难以自持了。
  他怀中的方筠也是欲火攻心,含羞作态的嘤咛一声,皓腕轻举,褪去了身上的大红罗衫。
  晶莹的胴体一呈现出来,阮玉陵再也不自持,猛然一声长笑,将方筠抱起走进里间!
  明亮的彩灯熄灭了!
  罗帐轻幌着,帐内人儿浅笑低喘!
  一个是固泽之鱼突入江河,一个是久旱之田乍逢甘雨,于是,两人几乎都要撕裂对方,或者吞噬对方才能满足似地疯狂着。
  这种事,原是人间最大的喜悦。
  但方筠和阮玉陵二人既不是情,又不是爱。
  他们只是象在每年三月菜子花开的时候,一双屁股咬屁股的闹春狗!
  就在同时,窗外一条暗影,暗哼一声,疾身而去。
  这身影不但闪出了“摇红轩”,而且闪出了“追魂堡”,直向西南奔去。
  此人是谁?原来是“追魂堡主”周白尘的女儿周小娟。
  周小娟的再次出走,是为了看不起自己父亲的行径?还是追寻心中所想的那人哩?笔者就不得而知了。
  从此,阮玉陵置身于温柔乡,享尽人间艳福。
  同时,一个震惊武林的消息也传扬开来。

  位于岳阳东街的“萧湘别馆”,是岳阳城中一间兼营旅社的大酒楼。
  这天,金乌方坠华灯初上时节,馆里来了一个衣着华丽,态度萧洒,神情倜偿不群的俊美少年。
  店家见多识广,一见就知不是寻常客商,慌忙接过行囊,让进里间东厢上房!
  净面洗手已毕,这少年换上一袭淡蓝长衫,扎一方文士儒巾,迈进了“萧湘别馆”的酒楼。
  这正是上座的时间,酒楼上人声喧腾,猜拳行令,说文道武,谈古论今之声,此起彼落。
  这少年好不容易在暗隅处觅得一方座头,要了四色小菜,一壶老酒,自斟自饮!
  临窗一张八仙桌上,坐着一颗疾服劲装的彪形汉子,一个个交头接耳,看样子是在谈说武林之中的事。
  一个黑脸汉子手执着酒壶压低嗓音说道:“想不到‘光明岛主’阮青虞这顽固不化的老头儿,会突然与‘追魂堡’联手结为姊妹帮,莫非这个老头静极思动,想染指中原武林吗?”
  另一个红脸汉子指手划脚的答道:“这还不简单,他们结盟还不是要联手对付那姓高的‘中原第一剑’!”
  黑脸汉子以手支颐,沉吟道:“那姓高的与他们既无冤仇,又无过节,又何若相迫于他,武林之中许多事,实在教人看不顺眼!”
  那红脸髭须汉子似是一怔,以食指在唇上一比,嘘声道:“嘘!老四,说话可得留心点,凭咱们这等能耐,可得罪不起他们!说实在的,那高天弘可也狂了点,所谓‘树大招风’啊!”
  黑脸汉子似是极为不平的接道:“人家傲,人家狂,那是人家有玩艺,自己功不成,艺不精,不去苦练,迎头赶上,反而去嫉妒人家,唉!这些人也配在武林之中自称前辈,其实整日玩权弄势,凌弱欺小,难怪武林之中永无安宁了!”
  其余诸人,见这黑脸汉子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大,深恐闹出乱子,连忙齐声劝阻。
  “老四,各家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咱们喝咱们的酒,管那些闲事干吗?来!干一杯!”
  桌上众人一齐举杯干尽杯中之酒!
  坐在遥远的俊美少年,对他们的谈话都听得清清楚楚,自己能在无意中得到一些消息,实是可喜,同时,他对那黑脸汉子的谈吐、见解,均暗中深深佩服。
  蓦在此时从东边踱过来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
  此人瘦瘦清清,两腮无肉,双目下陷,但却炯炯有神,内着一套玄色褂衣,外罩一袭黑色大氅,在行走之间,隐约可以看出,腰际挂有刀剑之类的兵刃。
  这老者踱到临窗那张桌子前停下来,朝那黑脸汉子寒脸沉声道:“朋友!是那一条道上的?”
  这老者的气势甚是迫人,使那桌上的人,一个个停杯搁箸,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那黑脸汉子到是一个有血性的男儿,明知对方是来找法的,而且还是位高手,竟也不甘示弱,毅然沉声反问道:“有何见教?”
  那老者阴恻恻一笑,一个字一个字如斩金截铁说道:“我要教训教训你这张胡说八道的狗嘴!”
  “嘴”字尚未落声,突然手腕一扬,顿时“拍”的一声脆响!
  这一记耳光,又快又重,黑脸汉子的口孔上,立时出现了五条血红指痕,口中鲜血也从嘴角上渗出。
  黑脸汉子痛在面上,恨在心里,如何忍受得了!瞅着身形一扑,双掌遽出,飞快地向那老者拍出两掌!
  那老者沉喝一声:“小子找死!”沉肩,翻腕,掌出如电,先往左一滑,避过袭来左掌,然后,探手一扣,将黑脸汉子后到的右手扣了个正着。
  那老者身法步法,招式,不但迅快无比,而且怪异绝伦伦。
  一把扣住黑脸汉子之后,左手往身后一托,将黑脸汉子高举过头,就要向窗外扔去······
  蓦地,自暗隅中发出一声厉喝:“放下。”
  一条蓝色身影随声飞至,在半空中,已然出手,右手双指并点老者腰际“气海”,左掌直竖,劈向老者左手腕脉!
  那老者闻声一惊,、立觉两股劲风自后袭到。
  老者机在意先,不容考虑,撒手松了那黑脸汉子,身形猛旋,双掌交错攻出。
  两人掌力一接,竟是平分秋色,各退半步。
  原来及时出手相救之人,是那身着蓝衣少年。
  照说,这老者应该不是这蓝衣少年的对手,但是这少年发招不过旨在解救那黑脸汉子的性命,所以,才让老者得了个平局。
  而老者威猛无比的两掌被这无名少年轻易接下,心中不截暗惊!
  但这老者自恃甚多,于是仍沉脸厉声喝问道:“娃儿,你是存心要与老夫结梁子吗?”
  蓝衣少年气定神闲的答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壮士本色,有何不对?”
  老者似乎也看得出眼前这少年不是易于之辈,闻言嘿嘿一声冷笑,“呛啷”一响,自腰间拔出一把带钩的细长薄剑,冷笑道:“娃儿,好大的口气,拔你的刀吧!”
  蓝衣少年也是冷嘿一声,肃然道:“当今武林恐怕还没有人能教小爷用刀剑相向的!”
  此言一出,真是震惊四座,传言中的‘中原第一剑’高天弘已然狂得可以,看这蓝衣少年还要狂过三分!
  老者一惊之下,更加狂怒,沉声道:“娃儿报上名来,老夫不与无名小卒过招!”
  蓝衣少年以牙还牙,也沉声道:“你少爷掌下也是不是无名之徒,你报出你的万儿来吧!”
  在两人斗口的锐气上,那老者已然输了一着,哼一声答道:“老夫是‘追魂堡’岳阳分堡的总管,人称‘夺命手’阙放!”
  蓝衣少年一声冷笑,沉声道:“想不到你们‘追魂堡’的势力扩展到岳阳来了,夺命手,也算你霉星高照,今天你少爷让你夺自己的命,老儿,放出你的钩剑吧!”
  这时,围观之人,大概是与武林沾着一点边的人物,大家都纷纷地猜测这蓝衣少年的来路!
  有识之士,从气度上,从说话口气上,差不多都猜了个八成,但都不愿说出口,看样子,是存心要“夺命手”阙放栽觔头!
  阙放又冷哼一声道:“娃儿,你也报名吧!老夫说过了,不与无名小卒过招!”
  蓝衣少年冷笑道:“不用问了,进剑吧!”
  阙放沉声道:“一定要问!”
  蓝衣少年讥诮道:“少爷不报出名字,你还有勇气和我过个三招两式,如果少爷报出名字,恐怕你连出剑的勇气都没有了!”
  阙放闻言心头虽是一凛,口中却逞强道:“那倒不见得!”
  蓝衣少年面含微笑,环视围观众人一周,然后,忽转厉色,对阙放喝道:“好!待本爷告诉你,少爷在嵩山少室峰头,曾使剑国群英失色,在‘追魂堡’烧了堡舍,在祝融峰头,以掌挫你堡主,剑败‘光明岛’少岛主阮玉陵,并使之溯血五步,你老儿知道我是谁吧!”
  阙放闻言,真是心胆俱裂,想不到自己竟会碰上这个煞星,一时张口结舌地道:“你,你……你是……”
  围观之人,也纷纷出声……
  蓝衣少年冷笑道:“怎么样?出剑吧!”
  阙放已然面色惨白,钩剑垂地了。
  蓝衣少年缓步踱到阙放面前,冷冷道:“从今天起,撤走岳阳五县,我若再见你在岳阳城中露面,我就要将你削手斩足之后抛到洞庭湖中喂鱼,回在告诉周白尘那老贼,从今以后,如他再继续同我高天弘过不去,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赶尽杀绝!”
  阙放平日那股狠劲也提不起来了,只是一味地唯唯应诺!
  高天弘继又接道:“告诉周白尘,别以为‘光明岛’为他助阵,他就洋洋得意,区区一个阮青虚,一个金芸娘,我高天弘还没有放在眼里!”说着,用眼瞄了阙放手中的钩剑一眼,突然右手食指一屈一伸,一股刚劲遽然弹出!
  破空挟着“嘶”“嘶”之声,紧接着“呛”的一声,阙放手中钩剑应声齐中断成两截!
  这一手隔空断金裂石的指功,表实令人惊心动魄!
  高天弘接着又沉声道:“告诉周白尘,他若再不安份,这便是榜样,去吧!”
  阙放在岳阳城中,虽算得上是顶尖人物,但见了高天弘,无异老鼠见了猫,已吓得混身软绵绵。
  听说一声“去吧!”如逢天赦命令般搭起自己的断剑,掉头穿窗而去。
  围观之人,有痛恨阙放者,无不暗暗称快,但也有怒目而视,咬牙切齿而冷哼者。
  高天弘笑着对黑脸汉子道:“朋友,江湖多风险,尔后要多加小心啊!”
  说罢,也不管有多少双眼睛瞪视着他,高天弘缓步下得酒楼,回到自己的客房。
  高天弘一到客房,凭武林中人特有的感觉,顿时觉得有些不对。
  可不是,这这室内飘荡着一丝淡淡的幽香!
  高天弘连忙辨别这种气息,一点一点地吸入内肺,发觉这种气味,并不损害人体。
  打开窗棂,外面是一片空旷,并未种植什么花草!
  再一查看屋内,行囊完好未动,蓦地······
  一张小小的红柬映入高天弘的眼帘!
  高天弘取过案上红柬,只见上面写道:“别因艺高而胆大,小心馆内有伏!“
  字体娟儿,但下笔有力,定是出自一位武林红粉之手,高天弘不禁注目怔视。
  一阵浓郁的芬芳气息,自那柬上透出。
  高天弘猛然省悟,暗道:“难怪室内有一丝淡淡的幽香,原来一个女人曾经到这屋中来过。”
  但是,这女人是谁?
  高天弘久思而得不到答案。
  猛然,一个笑靥,一个嗔色,一个俏巧的身影,在高天弘脑中涌现。
  高天弘不觉脱口喊道:“是她,一定是她!”
  高天弘又想到红柬上的警语,一丝冷笑浮上了嘴角,心中暗道:“来吧!来两个,准则你死一双,来十个,死五对!”
  心念一决,装得若无其事般,熄灯就寝,连那大开的窗户,以及虚掩的门房,都没有关。
  这正是三月中旬,碧空月华如练,明亮耀人。
  在床上跌坐闭目调息的高天弘心中暗道:“月色明亮,来人只要一现身形,准教他走不了!”
  时光在飞快的流逝!
  更递漏转,不觉已是二更天了!
  照理,这应是夜行人动手的好时光,但却丝毫没有动静,高天弘不禁有点暗暗怀疑那留柬之人,是否有点危言耸听了!
  蓦在此时,“呜呜”萧声,自夜空中传来。
  起初,高天弘并不在意,仍旧屏神凝气,暗自运功调息。
  照理说,只要高天弘一屏凝息,任何音籁均不会入耳才对,但这萧声却绵绵不绝,灌耳而来,其声婉转凄凄!如如诉,尤其在丧母失父的高天弘听来,更增一番愁绪!
  高天弘听得入神,不觉泫然欲涕,暗赞道:“这一阕游子吟,吹奏得太好了!”
  高天弘的武功修为,早已突破生死玄关,正浸沉于这绵绵萧音之际,忽然意动警生,暗暗道声:“不妙!自己正在运功调息,这萧音如何会灌耳而来?莫非这萧音不是一般人所吹奏的?”
  心中一有疑问,立即运功于耳,向那破空而来的萧声拒去!
  果然,不拒时,那萧音委婉动听,这一低拒,那萧音立变凄厉,尖锐刺耳,与自己功力一触,竟发生震撼作用,看来吹萧之人,内力强劲惊人!
  高天弘这一发现,立即抖袖而起,佇立窗前,敛神收心,抱元守一,反聪内视,仔细地辨听那萧音的来处……
  那萧声乍听似乎近在窗前,细听又似乎如隔山传来,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忽疾忽徐,忽疏忽密,此人如是一个乐者,真可誉为“萧圣”。
  高天弘听了半响,唯一可肯定的,那萧声发自西南方向!
  高天弘正要越窗而出,循声随去,蓦然……
  “锵锵”两声悠扬的琴韵在萧声相反的方向——东北角上响起!
  片刻,那琴声竟也“叮阅”“咚咚”在弹奏,赫然也是——叮游子吟。
  须臾,那琴音竟与萧声奏在一起,几教人分不出是琴?是萧?
  这样一来,可把高天弘难住了,这一琴一萧,一在东北,一在西南,像是预为布置,又像是不谋而合。
  高天弘索性取火燃灯,招来店家,故作愠怒道:“这深更半夜,是何人还在吹萧弹琴,扰人清梦,你们也不管一管?”

  第十七章 红颜知己暗相扮
  这店家被高天弘一喝问,即忙倾耳细听,那里有什么箫琴韵,心中忖思:“莫非这公子耳朵有毛病?”
  心里想着,口里人又没有说出来,笑着回道:“小人怎么一点也没有听见哩!”
  高天弘这一惊非同小可,沉声喝道:“什么?一点也没听见!难道你是聋子?”
  这店家本不敢顶嘴,可是又不敢不回明,只得硬着头皮道:“小人并不是聋子,就连城外旷野风的蟋蟀叫,小人也听得清楚。此刻确实没有听见什么吹箫弹琴的声音!”
  高天弘知道这店家说的并不是诳语,想这内中必有蹊跷,于是不动声色地道:“想是我听错了,你去吧!”
  店家去后,高天弘仍旧吹熄了灯,倚窗细听。
  那箫、琴仍然在合奏着那阕游子吟,一遍又一遍的反复吹奏!
  那音韵似乎有一种穿透的力量,不但灌耳,而且入心!
  高天弘不敢稍为分散心神,全力贯注!
  高天弘自到中原,旦会过不少武林高手,可是,今晚这一恍如来自天外的箫琴合奏,可真让他伤透了脑筋!
  高天弘聆听约莫一盏茶时光,忽然双掌一拍,发出一声脆响,身影陡然跃起,笔直地自窗口平飞而出。
  这一跃,总有十余丈远近,足尖一点街面屋脊,又是一纵,飞快地向东北角上奔去。
  原来,高天弘听那琴音甚为熟悉,再仔细一辨别,却类似“极乐仙童”在芸香宫,失去的那张古琴所发。
  所以,高天弘毫不犹豫地穿窗而出,寻箫而追琴,直向东北角上奔去。
  眨眼工夫,高天弘已纵出城外。
  停身一听,那琴声更是清晰可闻,仿佛就在眼前!
  高天弘寻声前奔,一口气下来,又奔了十余里。
  再一细听,那琴声的位置与距离,和刚才所听到的差不多,这可把高天弘给愣住了。
  更怪的是,此刻高天弘已离城三十余里,应该已远离了在西南角上的吹箫声音。
  可是,倾耳细听,那箫声却与琴音合在一处!
  高天弘不禁大骇!如果吹箫人飞快地以提纵术赶到此处与弹琴人会合,非有一纵千里之能,那是绝难办到的!
  但,箫声并未停止吹奏,即在眨眼之间,由南到北,而且中间还隔着一座岳阳城?
  高天弘可说是凭着一身功力,无畏无惧,可是,这玄之又玄的箫声琴韵,却使置身于黑夜中的高天弘不寒而栗!
  高天弘犹豫片刻,收敛心神,毫气又起!
  冷哼一声,人又循声向前纵去!
  前面不远处,黑压压一面,象是一片业林,那箫声琴韵仿佛自那森林中传出。
  高天弘仰天一声长啸!末有声震寰宇,气动山河之势!
  一啸既毕,继又飞身向那片森林扑去。
  一箭之地,几纵即至,在那树林深处,隐现闪闪红光。
  高天弘近前一看,原来在森林入口处一棵巨松之上,可连串悬挂着三个巨大的红灯,那灯笼上分着“埋高林”三个大字!
  “埋高林”三个大字,已经是不伦不类,再加上红灯亮悬,更见蹊跷!
  高天弘略一沉思,猛然醒悟,暗自冷笑:“埋高林!埋高林!埋我高天弘之丛林,哼!只怕未必!”
  敢情,高天弘已知中了人家的圈套!
  尽管高天弘毫气干云,无所畏惧,但敌暗我明,却也敢贸然闯进,暗暗地隐身在林外,察看动静。
  对方似乎对高天弘一举一动瞭若指掌!
  此时,那箫声琴韵突然一转,有人在林内随着音韵而歌道:“宁入阎罗殿,莫进埋高林,如若君不信,入林即断魂!”
  歇谣之意,分明在暗喻“高天弘,你有种就进来!”
  高天弘艺高人胆大,恃强好胜,如何受得了这种讥诮!当下沉喝一声:“高某不信!”一提真气,飞身扑进森林之内。
  高天弘原以为林内必是四面埋伏,一入林内,将是暗暴如雨。
  于是,在半空中已然凝聚十二功力,足下甫一落实,即施展出“巽离七掌”中的“离”字诀,猛一旋身,飞快的发出三掌。
  一时,狂飙平地涌起,一阵“劈拍”之声,掌力竟将三丈方圆的一块地方,夷为平地!
  谁知,那林内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连那箫声琴韵也都停止了。
  四下一片寂静,高天弘连自己心脉跳都听得清清楚楚!
  高天弘虽然功力过人,但机智阅历却又逊了一筹,故人分明是以静制动,在这场合,更要沉得住气,这分明是敌方详加筹划的一个陷井。
  但高天弘却暴跳如雷,高声吼道:“缩头藏尾的鼠辈,你小爷进来了,有本事就搬出来!”
  敢情,高天弘已是震怒到了极点!
  声震如雷,在树林间迴荡,却没有得到一丝回音。
  高天弘眺目四顾,那三盏红灯,不知何时熄去,头顶枝叶茂密,挡住了月光,林内黝黑无比!
  静寂片刻……
  又有人林间深处发歌道:“阎王要你三更死,小命难活到五更,埋高林是埋君所,从此枝叶伴君魂!”
  高天弘早有准备,闻歌暴喝一声,循声直扑而去,双掌并施,“巽”“离”两诀并用,向林间深处发出威猛绝伦的七掌。
  以这七掌之力,十丈方圆之内连一只飞虫也难逃活命,但那发歌之人却能从容歌毕,全身而退。
  高天弘不由得不心寒了!
  蓦在此时,四周响起了一片人声:“高天弘,纳命来!”
  “姓高的,你死期不远了!”
  “中原第一剑,这埋高林就是你埋骨之所!”
  声音此起彼落,毫无疑问地,对方在心理攻势上已然占了先机。
  高天弘知道自己已落入敌人圈套之中,若再,味遑强,拚力向那些毫无知觉的巨树发掌,真力一旦耗尽,这埋高林可真成了自己埋骨之所了!
  思念及此,再也不敢妄动,连忙收敛心神,静观变化。
  林内深处,突又发出一阵长笑。
  长笑一过,箫声已吹弹起来。
  所不同者,此刻已不是那阕游子吟,而是一阕音律激荡的铁马金戈!
  箫声如号角,琴韵如战鼓,交集一片,犹如千军对垒,万马奔腾,其声震人心肺。
  高天弘突然一惊。
  蓦地,身后一声冷笑。
  高天弘身形电转,突见丈余外,站着十数条人影。
  高天弘一见敌方现身,一股狂怒,总算有了发战对象,暴喝一声,双掌遁出,连连向那些暗影拍去!
  一时掌影如山狂飙四起。
  在高天弘挥掌猛击之时,但见人影幌动,似在闪躺,但并未还击。
  高天弘身影一停,掌势一收,那十几条人影仍旧屹立如故,像是丝毫未受损伤。
  高天弘不由大骇!
  以自己威猛绝伦的掌力,非但不能伤得对方,且未逼退对方身形半步,高天弘如何不骇!
  高天弘由骇转怒凝聚十二成功力,全力向那十几条人影劈去。
  一口气,足足劈出二十余掌!
  但这些威猛绝伦的掌力,竟似泥牛泥入海,悄然无声,竟未能击退对方一人!
  高天弘不由惊呆了!
  在惊骇之余,复倾余力双掌并拢,朝前一摧。
  这一招“元阳天罡”神功,暗聚三昧真火,红光闪处,那十几人影竟然烧了起来!
  高天弘再一细看,连呼“上当”不已!
  敢情,那十几条人影,竟是皮囊做的假人,头上用一根姆指粗的牛筋串在一起,所以,那势如狂飙的掌风击在身上,直似泥牛入海,此时,被“元阳天罡”的神功三昧真火点燃,才算是浅了底!
  风由火生,火从风烈,一时,树林也被火势蔓延了!
  高天弘正在暗悔自己孟浪,平白地耗了几成功力,身后又传来一声冷笑。
  高天弘霍然转身,但见三丈开外站定一个穿白衫的老者。
  火势明亮,这回可看清楚了,那老者竟是“追魂堡”总巡“闪电手”林寒!
  高天弘连连失措,已不像先前那样冲动,只是轻哼一声,冷冷地道:“哼,想不到又是‘追魂堡’扮演的鬼把戏,说吧,想把高某怎么样?”
  “闪电手”林寒木立不动,沉声道:“焚堡之仇,祝融峰头捣乱论剑大会之恨,老夫奉堡主之命,今晚要一并向你结算清楚!”
  高天弘冷嘿一声,讥诮道:“祝融峰头,尊驾噤若寒蝉,不敢出头,今晚却气势凌人,莫非有人在暗中为你撑腰?”
  言下之意,是要激出暗中隐藏之人。
  果然话音甫落,林间又缓缓走出一人。
  此人赫然是那“鬼丐”孙木公。
  孙木公怀抱古琴,阴则则地笑道:“老叫化今天有幸,也凑上一脚,娃儿,你深感意外吧?”
  高天弘一见孙木公,面色一沉的:“阁下当年侠名卓著,不知道缘何身入邪道,而且又盗走方元忠的古琴,如果你被方大哥遇上了,恐怕不好讲话啊!”
  孙木公一声怪笑,沉声喝道:“娃儿!你少废话,方老儿在‘芸香宫’一掌之赐,今天少不得要在你这娃儿身上找回!”
  高天弘本来敬其原先在丐帮中的地位,所以,发话之间,稍留分寸,此时一听孙木公语气狂妄,不由冷笑一声施施然道:“好,高某倒要会会你这位曾经扬威武林的丐门败类!”
  语毕,复向林中指声喝道:“林中隐藏的朋友,一齐出来吧!”
  语音甫落,顿见红影闪动,又出来一人。
  这人原是身穿大红罗衫的“灵岩玉女”方筠!
  方筠近来时沾雨露,颜色更见娇绝,先是格格一笑,然后娇声道:“娃儿!你眼睛倒蛮尖的,你姑奶奶今天也要讨回那一掌之赐!”
  高天弘冷笑道:“嘿嘿!看来‘追魂堡’的宝货都出了笼,你们那一个先上?”
  “闪电手”林寒冷然说道:“我们三个人一齐上!”
  高天弘冷笑一声,道:“甚么?你们要聊手围攻?”
  孙木公阴笑一声道:“各人皆有仇恨待报,谁也不甘落后,怎可谓之聊手,娃儿,你怕了么?”
  高天弘一声狂笑,傲然道:“谅你们三个酒囊饭袋,也不能将你们少爷怎么样!来吧,看看这埋高林要谁埋谁人的尸骨?”
  高天弘语毕,鉴于强敌当前,不敢忽视,双掌护胸,蓄势以待!
  “闪电手”林寒,位于正面主攻,孙木公方筠在左侧击!
  这三人堵住三面,但高天弘身后,却是熊熊大火,无异于四面楚歌。
  三人正要揉身而上,高天弘瞥见林间人影幌动,即沉声喝:“且慢!”
  再向林间人影幌动,即沉声道:“林间那位朋友也请出来吧!四面围攻,岂不正好!”
  林间一声轻笑,随笑声人影飞闪,场中已然多了一人。
  高天弘一见此人,不觉倒抽一口冷气!
  原来此人是那“光明岛”少岛主“蓝衫快剑”阮玉陵!
  阮玉陵闪身走出,立身“灵岩玉女”一侧,手执一管黑竹箫,(缺字)不敢辱命,只得现身!”
  高天弘目注阮玉陵手中竹箫问道:“方才是阮兄在品箫吗?”
  阮玉陵谦恭的应道:“小弟自幼酷爱乐事,对这音律之学,略通一二,适才现丑了!”
  高天弘沉吟着道:“论音色韵律,应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只是阮兄分明以箫琴韵设套,将在下引诱至此,实在令人……”
  也许是碍于情面,高天弘竟将下面要说的“齿冷”两字,没有说出来。
  阮玉陵伺等机翼,立即接口道:“‘光明岛’与‘追魂堡’结盟的事,高兄当有所闻,门规第一,私谊次之,望高兄体谅小弟门户有别,立场各异的苦衷!”
  言下之意,倒是非常恳切。
  高天弘苦笑道:“这倒不是在下错怪了你,不过,阮兄与我敌对之势,一旦交上了手,便在下非常为难!”
  阮玉陵疾声道:“不,小弟既承高兄允诺,毕生不与小弟为敌,小弟如那样做,岂不落个乘人之危,逼人背信之地,那可要被武林之中笑话了。”
  阮玉陵不但言词恳切,且处处显得谦让为怀。
  其实,他完全是口密腹剑,心中另有算计,今晚这一套把戏,完全是他一手播弄出来的。
  高天弘那知就里,闻言心一阵欣喜,朗声笑道:“阮兄是在一旁作壁上观了?”
  阮玉陵肯定地应道:“小弟静立一旁,绝不插手,武林中人,刀剑相同,拳脚相搏,俱是家常便饭,在所难免,只望高兄不要太过认真,少时交手,大家能够点到为止,不加煞手,小弟就感激不尽了。”
  高天弘哈哈大笑道:“阮兄之命,在下定当遵从!”
  复对三人扬声喝道:“凭阮兄一句话,你们三人今天算是得一条活命了,进招吧!”
  高天弘又那里知道这是阮玉陵的缓兵之计哩!
  这一句“点到为止”的轻声,险些把自己一条小命也送掉了!
  高天弘话音一落,即渊渟岳峙的昂然直立。
  “闪电手”林寒沉喝道:“哼!娃儿不要太狂了!”
  身随声进,两臂平伸,十指箕张,宛如铁钩,施展起仗以成名的“千里追抓”,一招“冤魂索命”,两手分向高天弘肩头抓去。
  其势如鹰护食,锐不可当。
  就在同时,右边的“灵岩玉女”方筠,抖出腰缠的丈余红巾,如灵蛇出洞般向高天弘中盘缠去。
  “灵岩玉女”这条缠腰红巾,虽然薄若蝉翼,轻如无物,但施展起来能软能硬,是件非常难缠的兵器。
  用腰巾作兵器,既鲜艳夺目,又挟带阵阵香气,倒是极为香艳,但这究竟是要命的玩艺!
  为此,武林中吃过苦头的人,为它取了一个俏皮的名儿,叫做“销魂索命巾”。
  高天弘不但全力灌注在林寒两只如钩的手上,却也用眼角余光在注意身侧两人的动静。
  猛见“灵岩玉女”手中红光一闪,高天弘还以为是发出什么暗器,当即冷笑一声,拧肩,侧身,斜滑,避过林寒正面而来的两抓,右掌一翻,随手向红光闪现之处一拨。
  高天弘还以为那红色暗器,必会应手而落,想不到那是一条丈余长的纱巾。
  那纱巾轻如无物,掌力所及,毫无作用。
  高天弘一挥之势,那纱巾竟似打蛇随棍上,巾尖已然搭上了手腕。
  高天弘这一惊非同小可,机在意先,缩手,仰身,顿足,身形猛然倒飞出去。
  身后是那“鬼丐”孙木公。
  孙木公闯荡武林数十年,对敌何止千百,看准机不可失,不等高天弘身形落下,双掌连挥,呼呼掌风绵绵而出。
  高天弘因一时失察大意,竟然连落后手,暗暗叫苦不迭。
  入在半空中猛一翻滚,将下坠之势稳住,腰际再一使劲,向横里飞出,堪堪避过了孙木公威猛绝伦的掌风。
  高天弘虽然连连躲过了三人凶猛的攻势,却也险些被三人攻势逼进了火窟。
  高天弘衡量居势,知道以绝对的守势,恐难保身,于是,双掌连挥,身形猛旋,如秋风扫落叶般施展出“巽离七掌”。
  果然,一阵急劈猛攻,将三人节节逼退。
  一时,掌影如山,狂飙四起。
  在相互攻击中,林寒沉声说道:“娃儿,我看你还是交出‘第一剑令’吧!老夫或者可以免你一死!”
  高天弘冷笑一声,讥道:“你少爷倒想交出来,只怕你力小扛它不动。”
  话音一落,“巽”字三掌,连环攻出,将林寒迫得直纵而起。
  高天弘掌握机先,猛一前冲,占住了原先林寒站立的位置,脱离了背后的火海。
  高天弘这一看,算是稍稍扭转了败局。
  高天弘暗忖:自己真力因方才狂怒一阵乱掌猛攻,已经消耗一半,如尽是这样与三人缠斗下去,自己恐难讨到好处!
  唯一办法,要看准三人之中一个较弱的将之击敢,然后剩下两人也就好对付了。
  三人之中,以“灵岩玉女”方筠最弱,可是此女手中一条丈余红巾,却使人近身不得!
  同时,又想到阮玉陵的嘱咐,不能遽下毒手。
  高天弘思忖半晌,决定先向“鬼丐”下手,因为此人并不属于“追魂堡”,向那“蓝衫快剑”阮玉陵也好交待。
  向孙木公喝道:“孙老儿,听说你当年执掌丐帮北五省总堂时,曾在武林中赫赫一时,想必也会几手正大堂堂的玩艺,怎么今天尽是一个劲在旁敲侧击,就凭你这两下猫爪子,也配掌理丐帮北五省总堂,岂不是天下人笑话!”
  武林中最忌辱及自己门户,孙木公目前虽然已丐帮毫无瓜葛,闻言仍是怒极,沉喝一声道:“好,待你孙爷爷教训教训你。”
  话音一落,掌势一变,身形前揉,双掌连挥,宛如狂风骤雨般的攻上。
  敢情,孙木公已经施展出“风雷掌”,掌风呼呼,挟震山撼岳之势。
  这一阵急挥猛进,使林寒与方筠攻势也就受到了阻碍!
  于是孙木公成了正面主攻,而林寒与方筠反而成了两侧助攻了!
  论功力孙木公与林寒不相上下,但在高天弘来说,这正面主攻敌人一换,对他却是大大有利。
  孙木公用的是掌,林寒用的是抓,掌重的力厚,抓重在招巧,在三人围攻之下,高天弘行动受制,身法受滞,所以,他不惧厚实的掌,却怕招巧的抓,此其一。
  林寒是“追魂堡”中总巡,高天弘既是答应阮玉陵“点到为止”,当然不便下重手,这在攻击中,无形中就受到牵制,孙木公就不用,此其二。
  基于上述因素的变化,高天弘不由得暗喜在心!
  一旁观战的阮玉陵,此时极为友善地高呼道:“孙老儿的‘风雷掌’厉害得很啊!‘风’诀势如利刀,可撕衣裂帛,‘雷’势如烈火,可炙肤烧发,高兄可要小心了啊!”
  高天弘回道:“多谢阮兄关照!”
  话音甫落,形如旋风般车转,左三右四,一连向林寒与方筠,攻出七掌。
  一片狂飙中,迫得两人各退十步!
  高天弘并未停招收势,猛一沉腕凝劲,吸腹吐气,面对孙木公揉身而上。
  两掌各自一翻之际,威猛无比的“巽离七掌”又告发出。
  孙木公那里低挡得住,顿时被逼退五步。
  高天弘如影随形,掌势又到。
  此时,高天弘想来将孙木公先行击败,以收杀鸡儆猴之效,故而不惜拚尽余力,将“巽离七掌”“巽”、“离”两诀循环环使用。
  一时,身形丈余方圆以内,掌影如山。
  身侧两人根本无法近身,于是,高天弘放胆猛攻“鬼丐”孙木公!
  不过,此击亦正危险,因为,若一举不中,真力一旦耗尽,那后果实不堪设想。
  幸好,孙木公功力与高天弘相去甚远,一连猛攻之下,孙木公被逼退后了三丈有余。
  此时,孙木公相距那熊毁燃烧的火海只丈余之遥,在小光映现中,但见高天弘目露凶光,面泛杀机,厉声道:“孙老儿,你若再不垂手示降,今天这火窟就是你葬身之所…………”
  孙木公虽未答话,却也发觉自己处境正危,暗暗思忖如何变换地形。
  高天弘原想给孙木公一线生机,此刻见孙木公竟然不理不睬,心中突然大怒,杀机更炽!
  这杀机一现,掌上攻势突然一紧!
  攻势一紧,就逼得孙木既不得不往正在燃烧的树林中退去。
  一丈!八尺!六尺!
  孙木公头上已在冒汗!高天弘掌势又是一紧!
  孙木公身形被迫又往后退!
  五尺!四尺!三尺!
  火苗已快窜到孙木公的衣袂,那张紧绷着的老脸,被烤得快要冒油了!
  正在千钧一发,远远站立的阮玉陵扬声喊道:“高兄!你若烧死孙木公,岂不连那杨木古琴也连同毁了吗?”
  高天弘闻声一惊,暗忖,这杨木古琴,不但是件异宝,而且是方大哥心爱之物,如何毁得了思念及此,攻势也突然一松。
  高手相搏,胜负的关键全在看谁掌握主动,或是看谁制住一线生机而定。
  高天弘这里攻势一缓,孙木公已然反扑而上。
  左侧的林寒也是两抓同时袭到,一奔“肩并”,一抓“笑腰”。
  右侧的“灵岩玉女”,手中红巾轻抖,如猛蛟出洞般,缠向高天弘足胼。
  高天弘一见大骇,赶紧吸腹提气,身形拔起三丈,才堪堪避过三人的重手巧招。
  阮玉陵方才发声一喊,表面上似是提醒高天弘不要逞怒毁了古琴,但暗中却对孙木公起了更大的提示作用。
  很明显,黄锻包裹的古琴,正扎在孙木公的腰际,高天弘“投鼠忌器”想将孙木公逼进火窟的毒计,已无法施展了。
  想不到,孙木公一经阮玉陵提醒了这古琴的牵制作用,立时想到这古琴还有更大的妙用。
  就在高天弘拔纵空挡中,孙木公拿下腹系的古琴,提在手中,不待高天弘坠落,举琴就向高天弘打去。
  高天弘一见大骇,既不敢出掌来拒,更不敢用臂来挡,只要轻轻的一碰,那古琴不碎成一片才怪!
  这一惊骇,急忙躬腰曲腿,在半空中一旋,向斜处落下。
  孙木公一见这绝招果然奏效,赶快如法泡制,既不用什么招式,也不用什么劲道,只是挥拳向高天弘身上一阵乱击。
  这一下将高天弘逼得手忙脚乱,闪避不迭。
  踏隙连连进攻。
  本来,以高天弘的功力,虽单打独斗,力敌三人,也至于落败居下。
  可是,先前不愿遽出重手。此时又恐毁了方大哥心爱的古琴。于是,顿处下风,一时间,险象环生。
  一旁观战的阮玉陵暗喜,但口中却扬声道:“高兄,不要碍于小弟情面,你若再不重手相击,恐怕你难逃十招了!”
  高天弘心里对阮玉陵的关顾,由衷的感激,当即回道:“大丈夫重在一诺。在下对‘追魂堡’二位点到为止,但对这个丐帮败类,却容不得他。”
  话音甫落,突然贴地伏身,就势滚到孙木公的脚边,左手一伸,屈指一弹。
  佛门绝学“金钢指刀”,立即破空而去。
  “嘶”地一声,孙木公身形猛然一颤,一声闷哼,身形弹起八尺。
  手中古琴,高抛数丈,向那燃烧中的树林中坠去。
  高天弘足尖一点地面,身形电射而起。
  半空中,用手一抄,接住古琴,再一个迥旋,坠落地面。
  再一看“鬼丐”孙木公,已然四平八稳地仰倒在地!
  想不到高天弘以一招指力,击倒孙木公,夺回古琴,挽回颓势。
  高天弘怀抱古琴,仰天一声长啸。
  啸声中,高天弘身侧突见红光一闪。
  “叮噹”一声脆响,“灵岩玉女”红巾已然卷住了那古琴玄。
  高天弘今晚为了保护这张古琴,已吃尽了苦头,岂能功亏一篑?于是不敢力挣,就势往前一送,左手电出,探手向那红巾抓去!
  “灵岩玉女”皓腕一抖,巾尖舍夺琴弦,向高天弘腰缠来。
  高天弘一抓走空,身形复往前送,虽眼看红巾上腰,也无法收势。
  那红巾一抖一盘,倏忽缠住了高天弘腰际。
  高天弘对这种软兵器毫无经验。若他此时用“金钢坠”稳住身形,力逾万钧,那“灵岩玉女”也奈何他不得。
  偏偏高天弘先存轻敌之心,根本没有把这条软绵绵的红巾看在眼里,那红巾缠腰之时,竟又急攻贪进,探手向那红巾抓去。
  “灵岩玉女”一声娇叱:“躺下!”皓腕猛抖,高天弘身形被红巾一带,竟然贴地摔出!
  本来,摔一下,高天弘也无所谓。此时一方面,高天弘已然耗力过多。再则,刻意保护怀中古琴。这一摔,竟然摔得奇重。
  “闪电手”林寒一见“灵岩玉女”得手,暴喝一声,纵身而下,右手一扬,向高天弘怀中古琴抓去!
  高天弘虽然摔得奇重,内腑受伤,口角渗血,一见林寒来追古琴,立即翻身护琴,左手同时挥出一掌。
  那知林寒抓琴一着,乃是虚招,趁高天弘一手抱琴,一手出掌之时,左掌电出,五指箕张,向高天弘左肩抓去。
  只听高天弘一声闷哼!林寒的五据钢指、竟然穿肉透骨、齐据插入高天弘左肩。
  “嘶”地一声,林寒“啊哟”一声扼腕而退。
  敢情,高天弘在同一时间,以那只护琴右手,突施佛门“金钢指”法,使林寒右腕受袭不能再施杀手。
  高天弘翻身跃起,惨厉已极地笑道:“阮兄,在下这一指只不过弹断他的右腕。如果弹向他的心脉,他是活不成了。”
  阮玉陵既惊又骇,也惭也疚,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灵岩玉女”见高天弘已受重伤,娇叱一声,抖巾而上。
  高天弘厉喝声道:“妖女,我正要找你!”
  话音未已,即屈指连弹。
  “灵岩玉女”一声惨呼,两手掩住双目,鲜血从指间流下!
  高天弘惨笑道:“阮兄,此女惯于媚眼生波,妖媚惑人,以点眇她的双目,并不取她的性命,却也符合阮兄‘点到为止’的嘱咐。”
  阮玉陵见高天弘受伤后,仍能发出强劲无寿的“金钢指力”,不禁大骇,但面上仍不动声色地笑道:“高兄,真会说话。其实高兄这一指之点,胜过利剑许多哩!”
  说着,故皱眉头,又道:“不过,方才总巡那一抓也确实太狠了点,这也难怪高兄出手。”
  阮王身形电转,对林寒道:“请林总巡速带方姑娘离此返回疗伤要紧,我在这儿陪高兄说几句话。”
  说完又向林寒挤眼示意。
  林寒会意,向高天弘怨毒地一瞥,左臂一抄,扶起盲目的“灵岩玉女”疾纵而去。
  阮玉陵这才转过身来,声音幽幽地道:“小弟自在旅邸与高兄相见,即暗生仰慕之情,及至祝融峰头比剑以后,小弟对高兄的剑术,更是佩服,本想与高兄做一个生死之交的朋友,可惜家父已然与‘追魂堡’联盟,看来,论交之事,此生难以如愿了!”
  言下不无感叹之既!
  阮玉陵淡淡一笑,忽作关切之色道:“高兄伤得如何?”
  高天弘笑道:“内腑震伤,略加调息即可。不过,左肩之伤,却痛得厉害!”
  阮玉陵疾声道:“小弟身上现有疗伤圣药,待小弟来为高兄涂药包扎。”
  说完,自腰际掏出一个小玉瓶。
  高天弘连连摇手道:“在下自己可以料理,不敢劳动阮兄大驾。”
  阮玉陵眉头一皱,幽声道:“莫非高兄信不过我?”
  高天弘即忙辩道:“这是说那旧话来!阮兄至诚待我,在下何疑之有,阮兄要如此说,岂不是见外?”
  阮玉陵笑道:“伤势千万不可延误。来,高兄躺下,待小弟为你裹伤。”
  高天弘本无惑虑之心,已生感激了,及见阮玉陵执意诚恳,更不好推却,只好道了声:“有劳!”席地而坐,紧闭双目。
  阮玉陵目中忽然现出一丝獠色,手掌突然一翻,拍了高天弘的睡穴。
  高天弘立时昏睡过去!
  阮玉陵在高天弘身上一阵摸搜,在腰中取出约五寸的锦盒。
  盒子一揭开,立即射出万道霞光。
  这盒子里放的正是武林中万人景仰的“第一剑令”。
  阮玉陵将锦盒揣好,心中暗道:“高天弘啊!高天弘。我本想不除你。可是武林之中有了你,我阮玉陵就一辈子别想出头啦!”
  蓦地,阮玉陵面上杀机顿现,右手一扬,食、中指双并,飞快地向高天弘“期门”穴上点去。
  一声暴喝,突从高天弘身后而起:“好个口蜜腹剑之徒!”
  喝声未戢,晶光大滥,银光一闪,一根长剑已向阮玉陵点出的双指削到。
  阮玉陵意动警生,情知不妙,藉出手之势往前一纵,从高天弘身上越过。
  阮玉陵脚落实地,旋转身形,藉火光一看,挺剑而立的是一个黑衣蒙面大汉。
  蒙面人冷哼一声道:“看你眉清目秀,神情洒脱,一派君子之风,想不到竟是一个无仁无义的小人!”
  阮玉陵不置可否地道:“尊驾教训得对,请问一声,武林中人,一个个亡命闯荡,那是图一个什么字?”
  蒙面人沉声道:“当然为了一个‘名’字可是,那是‘侠名’之‘名’,可不是你这种乘人之危。而暗算以为手段的‘臭名’!”
  阮玉陵点头道:“有理!尊驾可知这地下之人是谁?”
  蒙面人简短地答道:“不知!”
  阮玉陵微笑道:“好!待我告诉你。此人是当今‘中原第一剑’高天弘。此人不除,在下难以出头,方才的手段虽嫌可卑,但归根结底,所图正是武林之中万人景仰的侠名,又有何不对?”
  阮玉陵词锋犀利,倒也强将冯京的说得头头是道:
  蒙面人浩叹一声,喟然道:“高天弘想是因名遭忘,人追杀围攻受伤,前车殷鉴在此,老弟还要争名,岂不是声蛾扑火?”
  阮玉陵机警地问道:“依尊驾之意呢?”
  蒙面人爽直地道:“趁早收敛争名夺利之心。如果求名之心实在太重,不妨在艺业上多下功夫,千万不可用此卑劣手段!”
  阮玉陵为何会对这蒙面人如此客气?因为方才那蒙面人已到身后而不自觉,所以不敢造次。
  此时,阮玉陵故作虔诚地道:“尊驾一番教训,在下豁开茅塞。此后当时时自勉。尊驾可否将此事秘而不宣,以免贻人笑柄?”
  阮玉陵请蒙面人代为守秘,不过是图再谋之机而已。
  蒙面人笑道:“隐恶扬善,乃君子所为。待此人醒来后,绝对只字不提。”
  阮玉陵拱手一揖,复将手中玉色盒子抛给蒙面人。笑道:“多谢成全,裹伤之事,便请尊驾代劳了。”
  说完,掉头离去!
  说蒙面人声:“且慢!”
  阮玉陵又停步回头,蒙面人说声:“在下尚有一言奉告,不管‘光明岛’行径如何,究竟算得上武林中一大门户,这种连下五门都不屑一为的卑劣手段,请少岛主以后不用为是!”
  阮玉陵闻言一凛,惊问道:“尊驾怎么知道我是‘光明岛’少岛主?”
  蒙面人笑道:“在下能够识荆,这算有缘,少岛主又何惊之有?”
  这一下,阮玉陵又不能走了,先前还以为蒙面人不知自己底细,对方既已知道自己是“光明岛”的,倘若今夜之事传扬出去,岂不毁了“光明岛”的名号?
  心念一定,杀机突起,缓步过去,沉声道:“在下与尊驾不期而遇,也算有缘,在下想在尊驾剑下讨教几招不知肯否见教?”
  蒙面人一听语气不对,诧然问道:“怎么?你反悔了?你怕我将此事传扬开去,使你今后无法做人吗?”
  阮玉陵撤出腰中长剑,冷哼一声道:“哼!你以为我会让你离开此地吗?”
  蒙面人对天一阵厉笑,沉声道:“只怕高天弘也未必敢对我说这种狂语!好,少岛主,亮开你的‘旋迴十二手’剑法吧!”
  蒙面人一报出阮玉陵所使剑法的名称,可真使阮玉陵大惊,但此时已如满弦之箭,不得不发。沉喝一声:“有僭!”长剑递出,一招“烛影摇红”只见万千剑影,向那蒙面人当胸罩去。
  蒙面人长剑沿肘斜贴,渊停岳峙,昂然而立。
  及至阮玉陵长剑堪堪刺到,猛一躬身,倒退两步,手长剑斜到,猛一迴旋,突又收剑贴身,人剑合一,向那刺来剑影中卷受。
  只听“呛啷”一声,阮玉陵身形暴退,蒙面人身形毕直拔起,宛如一条黑龙,穿浪而出,煞是好看!”
  阮玉陵低喝一声:“好剑法!”
  招变“饿马摇铃”身剑贴地,复又卷到。
  也不知蒙面人使的是那路剑法,不但招式怪异,而且身法极为俏快好看。
  两人一来一往,瞬息拆过十招。
  阮玉陵十招无功,不由心中大急,暴喝一声,施出“旋迴十二手”的摧命绝招“雨打巴蕉”,身形拔起,猛又翻身下泻,剑尖颤抖,抖出万点寒星,犹如倾盆大雨,向蒙面人兜头罩下。
  只听蒙面人喝道:“老弟小心!”
  身形怪异一闪,手中长剑晶光暴射,仰首向上,直刺面门,一股剑气直襄眉宇!
  阮玉陵暗叫不妙!方待凌空斜飞……
  那蒙面人手中长剑突向斜一挥,一阵裂帛之声,阮玉陵半只左袖,顿被利剑削飞。
  阮玉陵乃使剑高手,知道对方手下留情,一落身形,长剑柱地道:“在下领教高招,永铭肺腑,请尊驾留个名号,以便后会有期。”
  在武林之中比武较量,输的一方,俱是再订后会有期,阮玉陵当不例外。
  蒙面人喟消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少岛主何必耿耿于怀!”
  阮玉陵苦笑一声道:“在下学艺不精,应当服输,尊驾荐连名号都不赐教,在下岂不输得不明不白!”
  蒙面人沉声道:“阮少岛主,老实相告,你输在我的剑下,你并不丢人,二十年来,能与我走个十招的,你是第一人,多少剑国群英,想与我走一招半式,我都不屑一顾呢!”
  以此人的剑法而论,阮玉陵知道蒙面人所说并非狂语,可是,自己输给谁都不知道,实是笑话,于是坚持地问道:“请尊驾必赐知名号,以使在下心安理得!”
  蒙面人应允道:“好,你既一定要问,待我告诉你吧!我就是‘中原第一剑’!”
  阮玉陵一楞,迟疑地道:“‘中原第一剑’不是高天弘吗?”
  蒙面人冷冷地道:“我是二十年前的‘中原第一剑’”
  “啊!”阮玉陵又问道:“以尊驾御剑之术,并不逊于高天弘,不知为何未参加本届少室论剑大会?”
  蒙面人喟然道:“二十年前,我虽得到了‘中原第一剑’的威名,但却失去了一切,在我是得不偿失的,所以我才将逐名之事看淡了。”
  阮玉陵若有所,概悟然道:“适才蒙尊驾手下留情,在下永记在心,定当俟机图报,高兄醒来,盼代致问候之枕!”
  说完,归剑入鞘,拱手一捐,掉头疾步而去。
  蒙面人望着阮玉陵的背影,喟叹道:“这倒是一块上好材料,只惜出身门户不同,熏陶有关,所以变成妄想仁义,一昧争名逐利,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半响,蒙面人又缓步走到受伤倒地的孙木公面前。
  略一检视,发觉他伤在高天弘的“金钢掌力”之下。
  蒙面人将孙木公身体翻转,连点几处大穴,孙木公顿时悠悠醒转!
  蒙面人探手撕下孙木公面具,复将自己蒙面黑巾掀开一角,沉声问道:“老魔,你还认得我吗?”
  孙木公似是极为惊疑地喊道:“是你!”
  蒙面人又放下黑巾,沉声喝道:“想不到你竟然敢冒充丐帮长老孙木公之名,在外为非作歹,我问你那孙木公长老,和‘大公剑客’高寒,现在何处?”
  原来这是个假冒的。
  假孙木公道:“我确实不知道,你可去问娄芸芸。”
  蒙面人又厉声喝道:“娄芸芸现在何处?”
  假孙木公道:“现在君山‘黑衣剑叟’柴洪处作客。”
  蒙面人又问道:“此次‘光明岛’与‘追魂堡’联盟,娄芸芸那贱人,想必在暗中也参加了一份了?”
  那假孙木公似是极为畏惧这蒙面人,所以,蒙面人凡有所问,无不据实以告,当即答道:“不错,是有的,今晚设计围攻高天弘,我就是娄芸芸派来助阵的。”
  蒙面人冷哼一声,又再问道:“是否还有其他门派参加?”
  假孙木公略一沉思,方答道:“据我所知,‘落花宫’似乎也曾暗中加盟。”
  蒙面人略一沉吟,复又问道:“还有吗?”
  假孙本公不暇思索的道:“还有那‘寒冰公主’孙玄嫦!”
  蒙面人似是一惊,自语道:“孙玄嫦,她似乎不应该与高天弘作对才是。”
  假孙木公谄媚的道:“据我所知,联盟的主要原因,并不单纯是为了对付高天弘,可能还有其他缘因也不一定!”
  蒙面人道:“凭你这几句话,我今晚救你一命,还不算太冤枉,回去告诉娄芸芸,限她即刻将孙木公及高寒二人送交丐帮北五省总堂,否则,我要对她不客气了,去吧!”
  假孙木公伤势似已被蒙面人疗愈,闻言顺手拾起古琴,抱头鼠窜,直奔林外而去。
  蒙面人这才将熟睡未醒的高天弘,挟在腋下,抖袖振衣,疾纵而去。
  此时,一个俏丽身影也自林间深处闪出,跟随着蒙面人迤逦追去。
  林中火势业已熄灭,只剩下一股薄薄的青烟,在夜空中飘荡!

  榴花红如火!夏阳炎如炙!
  而位于八百里洞庭湖之中的君山,在入夜以后,湖风阵阵,凉意可人,有如置身新秋之感!
  君山水寨聚义厅上,灯影幌幌,人影幢幢。
  客居此处的“痴情香妃”娄芸芸,正坐在聚义厅正中一把虎皮金交椅上,严然主人般的,神气十足。
  分列两旁的“洞庭四怪”则变成娄芸芸的喽罗之辈了。
  下面站着一人,两手交搓,神情惶惶。
  此人原是‘芸香宫’中名护法,一套“风雷”掌法,确有风威雷势,后来奉娄芸芸之命,冒充丐帮长老孙木公,在宫中走动。
  几日前,在“埋高林”被高天弘一指震伤内腑,锻羽而归,并带回来一个使娄芸芸丧魂落魄的消息。
  娄芸芸业已听完报告,粉面微变,柳眉一竖,问道:“萧石林!你看清楚了么?”
  曾经冒充孙木公多年的“芸香宫”护法萧石林,极为肯定的道:“属下看得极为清楚,虽隔二十年未见面,但那张半红半白的面孔,却认得最清楚!”
  娄芸芸自言自语的道:“真是他?”
  复又低迥半晌,方又问道:“属下当时已被高天弘以‘天罡指’震伤,神智昏乱无心顾及!”
  娄芸芸咒骂:“无用的家伙,真是给我丢人现眼,下去吧!”
  萧石林惧于淫威,唯唯而退。
  “黑衣剑叟”柴洪问道:“看香妃神情凛重,莫非此人比高天弘还要厉害吗?”
  娄芸芸点头沉吟道:“高天弘武功过人,却无心机,较易对付,而此人不但武功高强,剑术惊人,而且极具城府,心狠手辣,若真要和我娄芸芸为难,那倒是个死敌!”
  柴洪月来在娄芸芸身上尝到了甜头,闻言摆出一付讨好卖乖的姿态,说道:“我就不信此人有多大能耐,竟将香妃难住,香妃说说此人是谁?”
  娄芸芸媚眼眺视,道:“说出此人,柴老哥,你恐怕要吓破了胆。”
  柴洪面上一热,微笑道:“未必吧!”
  娄芸芸冷哼一声道:“你想想看,二十年前有一个名扬武林的怪人,面孔半红半白,一双黑手,使一把如角棱铁的‘挺骨剑’,人称‘惊天神剑’的人,你可曾听人说过?”
  柴洪闻听之下,身躯像是被一股震力从座椅上弹起,豹眼骤睁,面色惶惶,惊问道:“你说的是石飞扬?”
  娄芸芸点头道:“看来柴老哥还知道不少江湖中的事,认识不少武林中的人。”
  柴洪又问道:“石飞扬自二十年前,力败剑国群雄,夺得‘中原第一剑’之尊,以后,突然绝迹江湖,此次复出,莫非是静极思动?”
  娄芸芸沉吟道:“很难说,这其中的恩恩怨怨,柴老哥,你不清楚的。”
  柴洪听懂话中之意,旁敲侧击的道:“香妃谅必知之甚详?”
  娄芸芸模棱地答道:“芸芸也不过略知梗概而已,唉!来日再说吧!”
  柴洪察言观色,料定娄芸芸必然也被牵涉到这些恩恩怨怨之中?
  “痴情香妃”娄芸芸粉面微寒,杏眼迷离,长叹一声,喟然道:“所谓‘情债难偿’,这里面牵涉的无非是一个情字!”
  柴洪似有所悟,微笑道:“难怪香妃芳号‘痴情’,原来还有这些缘故,其中细节,香妃可否见告?”
  娄芸芸沉吟良久,方喟然道:“此事芸芸心中,理藏已久矣!柴老哥既然要问,就把它说出来吧!”
  话音顿了顿,接道:“有个‘天南魔女’童玉萍,柴老哥可曾听说过?”
  柴洪略加思忖,摇头道:“柴某孤漏寡闻,不曾听说过?”
  娄芸芸续道:“此女虽匪号魔女,只因其所习武功,大都以魔道入手而得名,其行径却甚光明,并无大恶。”
  柴洪闻“女”色喜,不觉问道:“这童玉萍还在人世吗?”
  娄芸芸摇手止问,接着叙述道:“二十年前,女流辈与芸芸相等年纪在武林齐名的,只有三个人,一个童玉萍,一个‘五阴仙后’柳迎春,还有一个就是芸芸,我们三人,当时都是心高气傲,出手辛辣,所以,当时武林中人共称我三人为‘武林三魔女’!”
  柴洪一听仍未说出童玉萍下落,于是又问道:“你别先急,听我慢慢说,二十年前童玉萍突然嫁给了‘大公剑客’高寒,后来生下一子,此子就是当今‘武林第一剑’高天弘。”
  柴洪似是一惊,疾声道:“原来童玉萍是高天弘的母亲,那么如今高天弘功成名就,童玉萍为何反而销声匿迹,默默无闻呢?”
  娄芸芸目中似乎透出一股怨毒之色,恨声道:“她死了!”
  柴洪惊问道:“死了!她年纪轻轻,当不致于病殒,想是死于仇家之手?”
  娄芸芸缓缓摇了摇头,道:”不!她是郁郁而终的。”
  柴洪二十年前尚是湖泊中水寇,稍为崭露头角,尚是近几年的事,故而对二十年前宣赫于武林之中的一段情仇孽债,毫无所悉,闻言不由茫然的问道:“按理说,童玉萍嫁夫生子,其乐融融,怎会郁郁而终呢?”
  娄芸芸嘴角浮现一丝阴险的笑容,缓声道:“当年魔女童玉萍,能与崛起于剑国的后起之秀高寒缔结鸳盟,的确使武林中人,称羡不置,可是,好景不常,如昙花一样,婴儿尚未生出,高寒便前往参加少室论剑大会而一去不回,从此童玉萍倚闾长望,怎不郁郁而终呀!”
  “啊!”柴洪嘘出一口长气,又问道:“那‘大公剑客’高寒不是被香妃擒住‘芸香宫’加以囚禁吗?请问香妃与高寒之间有何瓜葛?”
  娄芸芸沉声道:“恨由爱生,仇从情起,高寒不但负友背信,而且薄幸无情,擒下未予诛杀,芸芸已然念旧了!”
  柴洪笑道:“原来香妃与那高寒尚有一段旧情,但此事也不过是你们三人之间的一段情仇,与那‘惊天神剑’又有何牵连?”
  娄芸芸喟然一叹道:“二十几年前,石飞扬一套‘凌风剑术’,在武林之中,所向披靡,真是出尽了风头,而且那时仪表端秀,神采萧洒,真不知吸引了多少武林中的女儿家!”
  柴洪怔道:“石飞扬不是面孔半红半白,双手漆黑吗?香妃如何说他仪表端秀,神采萧洒?”
  娄芸芸道:“那是后几年因为一次意外的事而改变,当时武林之中虽是石飞扬的天下,可是,‘大公剑客’高寒也渐渐崭露头角,在剑术上与石飞扬相比虽略逊一筹,但貌相俊美,较石飞扬尤有过之,也是武林群雌追逐的对象之一。”
  柴洪肯定地道:“那在剑国中,两人毫无疑问的是一个双雄对峙的局面!”
  娄芸芸笑道:“柴老哥,你错了,他两人虽是门户各异,但却见解一致,志向相同,两人情同手足,故当时两人有‘俊彦双剑’之称。”
  柴洪又问道:“在战场上虽不互争,但在情场上,可能要分庭抗礼吧!”
  娄芸芸又笑道:“也不!高寒属意于‘天南魔女’童玉萍,石飞扬属意于芸芸。”
  柴洪拍掌大笑道:“好啊!各有所属,也各有所投,应该是两桩美满姻缘,因何又转变成仇孽债呢?”
  娄芸芸暗然苦笑道:“柴老哥只说对了一半,他两人固然是各有所属,互不相犯,而我和童玉萍却不同了,玉萍属意石飞扬,而芸芸却属意气质较为温文的高寒。”
  柴洪似乎对这两对男女纠缠不清的居面,深感兴趣,自生主张的道:“男方也好,女方也好,各自回头,岂不皆大欢喜。”
  娄芸芸苦笑道:“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那么容易,其实,它是一桩使大家痛苦的事情,这样一直拖了一年,直到……”
  柴洪迫不及待地插嘴问道:“直到怎么样?快说!”
  娄芸芸双目仰视,似在回忆往事,细声地道:“直到一天,石飞扬突然失踪,以后三年中,再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同时,武林中又出现了一个蒙面使剑侠士。有人传说那是石飞扬。可是谁也不敢确实。直到二十年前少室论剑之时,才由石飞扬本人揭穿这段隐秘,石飞扬毁容了!”
  柴洪疾声问道:“被何人所毁呢?”
  娄芸芸摇头道:“除了石飞扬本人,恐怕谁也不知道。”
  柴洪又问:“想是石飞扬失踪之际,高寒乘虚而入,赢得童玉萍的芳心。”
  “不错,高寒乘虚而入,芸芸由爱生恨,所以趁高寒赴少室比剑途中,将高寒掳回‘芸香宫’,予以囚禁,让童玉萍尝尝寡居之苦。”
  柴洪想到妇人之心,毒如蛇蝎,不觉脊项生寒。委婉地道:“香妃以不情报薄幸,想是心胸大快了?”
  娄芸芸摇头苦笑道:“不见得,也不知是快慰,是悲哀,总之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令芸芸最为不解的,芸芸为石飞扬制裁了横刀夺爱的情敌,石飞扬应该拍手称快;但相反的,他却对芸芸深深不谅,而且还要我释回高寒。”
  柴洪道:“世上难以解释的事太多了。尤其武林之中为最。反正高寒已被方元忠救出,香妃何必将此事放在心上,耿耿于怀呢!”
  娄芸芸摇头,暗自低迥,不再置答。
  蓦然,一阵急步声自厅外传来,随声进来的是“勾魂仙女”秦香君。
  秦香君面色凝重,附在娄芸芸耳边低语一阵,顿见娄芸芸双眉紧锁,粉面乍寒。霍地站起,向柴洪道:“柴老哥,旧友来访,已到后厅,芸芸先退一步。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这君山水寨,看来疏漏之处正多,不然,不速之客闯到后寨,怎会前寨一点也不知道呢?”
  柴洪面上讪讪地,怪不是滋味。于是沉脸寒声道:“何人这样大胆?待柴某前去教训教训他!”
  娄芸芸粉臂一伸,嫣然一笑道:“自己人说句知己话。柴老哥未必是此人对手,不必了,他是冲着芸芸而来,芸芸自会去料理!”
  柴洪仍煞有介事地逞强道:“我不信他有多厉害,柴某一定要看看他有多少斤两!”
  娄芸芸心机一转,恶念顿起,一条借刀杀人的毒计,油然而生,于是媚笑道:“柴老哥既然执意如此,那就去吧!不过,千万不要顶撞了这位来客才是。”
  这一句话颇收激将之效。柴洪老脸转青,向其余三怪一挥手势叹道:“兄弟们,走吧!今天非得教训教训这个私闯内寨的狂徒不可!”
  一行六人低首疾步往内寨奔去!
  这位不速之客是谁呢?
  她是与“痴情香妃”共事一夫的“五阴仙后”柳迎春!
  娄芸芸,秦香君以及洞庭四怪来到后寨时,“五阴仙后”柳迎春正等得不大耐烦。
  尽管柳迎春一身征尘,满面阴森,见着娄芸芸,仍心平气静地问道:“芸妹一向可好?”
  娄芸芸格格一阵娇笑,故作轻松道:“芸芸遭毁家之恨,谈不上好坏。不过,托春姐的福,贱体粗安。”
  柳迎春颔首道:“如此正好!”
  柴洪想不到私自闯寨的竟是一个面目娇好的女子,虽然历经风霜,微显憔悴,仍掩盖不住那沉鱼落雁的姿容,不由楞住。
  及至听到柳迎春与娄芸芸二人姐妹相称,茫然之余,更添一分尴尬。
  娄芸芸不能就此甘休,杏眼一瞟柴洪,激道:“柴老哥,你们兄弟回寨去吧!我这位姊姊脾气不好,加上心情欠佳,一旦触怒了她,你们兄弟可就有苦头吃了!”
  “黑衣剑叟”柴洪正介于成名与未成名之间,颇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心理,被娄芸芸用话一激。于是冷哼一声,前跨一步,朝柳迎春喝道:“请问姑娘入我这君山水寨,是从何处而来?”
  柳迎春沉静地答道:“坐船而来!”
  柴洪冷笑道:“不是坐船,难道你会飞不成,我是问你,入寨是否经过通禀传报?”
  柳迎春是个知事明理的人,闻言知错。于是歉然答道:“迎春一时疏忽,请尊驾曲谅。”
  来人一道歉,事也就算完了。偏偏柴洪以为柳迎春是软弱怕事之辈,自己存心要在娄芸芸面前逞逞威风,冷哼一声,寒着脸道:“既是姑娘知错,柴某不为已甚,当不加追究。不过得请姑娘循原路退回,依照礼仪再行通报,静候传请入寨。”
  柳迎春本来有一肚子的怨气要向娄芸芸发作,只因有几个不相识的汉子在旁,所以强按一股怒火。此时闻言,不由火迸发,杏眼圆睁,沉声道:“尊驾莫非存心要来消遣我?”
  柴洪蓦然一惊,情知事情已弄僵,但此事犹如满弓之箭,易发难收。于是,心念一横,厉声道:“姑娘私闯内寨,已犯武林大忌,竟然振振有词。难道你还不认错吗?”
  柳迎春那里会将柴洪这种人物看在眼里。冷哼一声道:“姑娘与之所至,高兴到那里便到那里!不要说你这小小水寨,就是皇帝老子的金鸾宝殿,我柳迎春若要想去,任谁也拦阻不得。”
  柴洪料想这位不速之客不是易与之辈,但自己却有四人之多,未必不可以致胜。于是存心撩拨,阴笑一声道:“你是自特艺高人胆大?”
  柳迎春轻蔑地答道:“艺并不高,你莫非想试试?”
  柴洪可真正地动了怒。狂声道:“柴某倒真想教训教训你!”
  话声一落,晶光闪动,白剑业巳出鞘。
  其余三怪也粉粉亮出家伙。
  柳迎春流波一盼,冷笑道:“你们想一齐上吗?来吧!管教你们黄泉路上不孤单!”
  柴洪“哇哇”一声大叫,长剑一顺,白光一缕,直袭柳迎春胸臆。
  老二使一对豹头钢锤,老三使一根九节钢鞭,老四虽是赤手空拳,但却腰系淬毒致命暗器——白骨搜魂针。
  三人一见老大柴洪先手发难,也纷纷揉身而上,参与围攻。
  柳迎春藉屈身一躬之势,已然取出背上斜插的拂尘,迥旋一舞,劲气四溢,顿将四人攻来万招逼偏。
  跟着玉婉一翻,拂尘倒甩而出,向柴洪手中长剑卷去。
  同时,左手一点、一抡、一拍,发出一指两掌,分击另外三怪。
  四怪蓦然一惊,同时怪叫了一声,撤招回身。
  一时间,你来我往,战在一团。
  以四对一,照理应该四怪稍占上风。但看情势,柳迎春一把拂尘东撩撩,西拨拨,状至轻松,游刃有余,而四怪却已额上见汗,疲于奔命了。
  可是,柳迎春似乎只想对四怪略加教训,使其自动知难而退,并不想遽下杀手。
  娄芸芸不由看得双眉紧蹙,心念暗动,逐扬声喝道:“柴老哥,早同你说过,柳姑娘非常厉害,你偏不信,现在尝着苦头了吧!”
  柴洪暴喝道:“我却不信!”
  手中白剑一紧,“刷!刷!刷!”一连三剑,削肩、斩腰、削足。剑剑含煞,着着致命。
  其余三怪,也纷纷连使狠着。
  一时逼得柳迎春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当下心中暗忖:“这四人莫非是娄芸芸的死党,可不能因一念之仁,而中了娄芸芸的诡计!”
  转念及此,不由轻叱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看招!”
  手中拂尘倏地一变。横扫、直拂,平点,斜卷,锐不可当。
  不出三招,将白剑、钢锤、钢鞭等兵器一齐卷起。
  四怪虽骇异不已,但平日杰傲不训,狂妾成性,岂有就此罢手,各发一声暴吼,挥动双掌,一齐挤身围攻。
  柳迎春料定若不再施杀手,自己恐难保身,一咬银牙,心念一横,力运皓腕,手中拂尘,猛然抖出。
  一声闷哼,老四首先遭难。但见他被拂尘一拂而中,身形一震,被摔飞丈外,口中喷出一道血箭。
  柴洪一见兄弟受伤,双眼发紫,厉声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姓柴的与你拚了!”
  话声甫落,三怪攻势更厉。
  柳迎春已开杀戒,不再顾忌,叱道:“这是你们迫得姑娘遽下杀手,怪我不得!”
  手中拂尘怪异的一抖,又是一声闷哼,老二被拂尘击震而起,凌空八尺,砰然摔落地面。
  老三狂吼道:“大哥快走吧!有机会再为兄弟报仇!”
  说完,身形如闪电般向柳迎春扑去!
  看样子老三存下了一个“一拚两亡,以一易一”的恶念!
  柳迎春见来势凶猛,也不由一惊,连忙侧身一闪,子中拂尘猛往下卷。
  一声惨叫,老三下场更惨,一个头颅被拂尘活生生卷起。
  柴洪不由打了个冷禁,眼中厉芒暴射,狂声道:“柴某记下了,你我后会有期!”
  话音未已,身形经起,向外窜去!
  娄芸芸似乎是极为满意,向柳迎春娇笑连连道:“春姐别来无恙!手中拂尘功力,比以前更见威力了。”
  柳迎春胸中起伏,目注娄芸芸一瞬不瞬,寒声问道:“芸妹纵恿四怪与我动手,是何用意?”
  娄芸芸目露稼芒,沉声道:“芸芸‘芸香宫’被毁,迫而四海奔波,无以为家,竟向这种水寇辱身低头,心中恨极,所以,烦春姐动手将他们杀了,以浅心头之恨!”
  柳迎春冷哼道:“你妄自菲薄,自甘下贼,辱由自取,你何恨之有?纵然有恨,你也应该自己下手,你如此做法,岂不是借刀杀人?”
  娄芸芸否眼斜睇,漫不经心地道:“春姐代芸芸浅恨,难道要索……”
  柳迎春冷笑一声,沉声道:“这几个狂徒,自视非凡,横蛮无礼,死由自取,我不承认中了你的借刀杀人诡计!”
  娄芸芸又是一阵娇笑,问道:“春姐远道而来,一定有什么事?咱们姐妹俩叙一叙吧!”
  说着,又转向秦香君吩咐道:“着人将三怪尸首拖下去掩埋,血渍打扫干净。‘迎宾堂’摆宴,为春姐洗尘。”
  “不必!”柳迎春娇喝一声,继道:“你为何向高天弘说,丐帮长老孙木公在我处囚禁,而且说我是杀死你父母的仇人,这也是你借刀杀人的妙计吗?”
  娄芸芸被问得一怔,忽然娇笑一声道:“小妹不曾说过这句话,想是高天弘在中间挑拨,春姐不可轻信!”
  柳迎春对高天弘负情不辞而别,犹有余恨,闻言冷哼一声道:“高天弘黄口小儿,乳臭未干,其言自不可信。但方元忠以及‘昆仑神姥’凌五姑,都是百岁以上之老人家,成名也在一甲子以前,该不会乱打狂语吧!”
  娄芸芸双眉微皱,故作沉吟地道:“按理说,他二人应不会说谎。但兵不厌诈,他二人想探出‘鬼丐’孙木公的下落,诈你一诈,也未可知。春姐,我们总是一家人,难道你信不过小妹,却听信外人的话吗?”
  柳迎春虽然明知娄芸芸口蜜腹剑,但却苦于拉不下情面,摇头喟然道:“一家人变成仇人委实说不过去。我也不愿意再深究这些,只望你多加检点,看重自己,不要污辱了你父亲娄子清当年在武林中响亮的字号。”
  娄芸芸假意笑道:“春姐说得有理,小妹定当朝夕躬省,以冀不负殷望。现在四怪三死一逃,这水寨等于是我们的家。春姐也在这里住下吧!”
  柳迎春摇摇头道:“我找高天弘还有一点事情要问问他,我不在这里耽搁了。”
  娄芸芸极为诚挚地道:“待小妹来敬一杯再走不迟。”
  柳迎春去意甚快,苦笑道:“芸妹,你我来日再聚吧!”
  娄芸芸显得黯然地道:“那小妹就不勉强了。春姐旅途珍重,但愿会期不远。”
  柳迎春本是抱着于师问罪之心而来,但心肠极软,不善心计,被娄芸芸一番巧言令色,反而说得感慨万千!
  柳迎春强忍悲戚,苦笑道:“芸妹自己也多保重。”
  柳迎春甫一转身,娄芸芸立即目现獠色,面布杀气。粉腕轻抬,食中二指双并电射而出,点向柳迎春“期门”大穴。
  柳迎春做梦也想不到娄芸芸会暗下毒手。“期门”被点,浑身一颤,满面痛苦之色,转身凄楚地问道:“芸妹!你这是何意?”
  娄芸芸獠色更显,傲然蛇蝎,厉声道:“我要用一次家父传给我的‘九阴绝脉手’,让你求生不得,愿死不能!”语罢,皓腕一抬,就要点下。
  蓦在此时······
  屋外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跟着一个宏亮的声音喊道:“娄大姐以妾身杀大妇,莫非想一人专宠吗?”
  声音宏亮悦耳,但却震耳欲聋。显示发话之人,有超人的武功。
  娄芸芸不由自主地将粉臂垂下。
  声落人现,一个面如冠玉,腰击长剑,神采奕奕的倜傥少年已然立在身前。
  娄芸芸芳心不禁为之一荡,但随即收敛心神,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少年满面春风,笑意盈盈,柔声道:“娄大姐,贵人多忘事,连小弟也不认识了?”
  满面笑容,已够勾人魂魄,一声“娄大姐”,更是荡人心性。娄芸芸不由黛眉连扬,杏眼流波,嫣然一笑道:“恕芸芸健忘,实在想不起来了!”
  少年笑道:“这也难怪娄大姐。昔日娄大姐客居南海之时,小弟尚在襁褓,事隔多年,娄大姐自然想不起来了。我是‘光明岛’阮玉陵啊!”
  娄芸芸乐得心花怒放,欢声道:“原来是玉陵小弟呀,真是一表人才!”
  阮玉陵拱手一揖,笑道:“娄大姐谬赞!”
  后又一指地下躺着的柳迎春问道:“自己人为何动起手来了?”
  娄芸芸双眉微锁,故作正经地道:“说出来丢人,以后再说吧!”
  转身对秦香君吩咐道:“将柳姑娘看管起来,衣食不要难为她,小心侍候!”
  秦香君唯唯应是,吩咐婢子将柳迎春押下,临去时,秋波朝向阮玉陵一扫,透露无限风情!
  阮玉陵心里荡荡然,面上喜色更浓。
  娄芸芸对阮玉陵来到中原后的一些琐事,早已风闻,于是笑问道:“玉陵小弟,听说你在‘追魂堡’与‘灵岩玉女’如膝似漆,怎么突然舍得离开,来到君山看看我这老大姐呢?”
  阮玉陵奉承地道:“你一些也不老啊!让不识你的人来看,包准认你是一个豆蔻年华的二八佳人哩!”
  娄芸芸被捧得心花怒放,但心里却极为正经地道:“说正经话,‘灵岩玉女’方筠怎会放你离开?”
  阮玉陵故作神伤之情道:“你那位冒充孙木公的护法没有告诉你么?方筠被高天弘以‘天罡指’点瞎了双目,并不是小弟薄情如斯,说句实话,教我跟一个瞎了双眼的人整天混在一起,实在不是滋味!”
  娄芸芸正色地道:“论人品,方筠根本就配不上你,女人就靠眉目传情,一旦瞎了眼睛,那成了个什么样子?这不怪你薄情,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方筠双眼不瞎,你恐怕不会想起我娄大姐吧!”
  话音甫落,即含嗔作态,媚眼横飞。
  阮玉陵笑道:“小弟对大姐心仪已久,那方筠不过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
  说音一顿,双眉微皱,又道:“不过,小弟听得人言,大姐为了在君山立足,不惜委身于‘洞庭四怪’,而且让四怪春色平分,这话听来,委实教人有点……”
  娄芸芸不等阮玉陵说完,格格一阵娇笑,抢着说道:“你大姐再不济,也不致于向这等水寇低头,但为了要在此安身,要四怪卖命,所以不得不给他们一些甜头,不过,都是‘勾魂仙女’秦香君代替的,四怪兄弟可没有碰着我一星一点啊!”
  阮玉陵微笑问道:“那个秦香君?莫非就是方才……”
  娄芸芸抢着答道:“就是她,这一阵子可肥了这个浪蹄子了!”
  阮玉陵见娄芸芸放浪形骸,一口没遮拦,也轻薄的笑道:“这样说来,你这一阵子是久旱了?”
  娄芸芸眼角生春的娇笑道:“你这一来,可不就是‘及时雨’么?”
  “哈哈······”两人同发一阵淫荡的狂笑。
  此时,“勾魂仙女”秦香君前来报告道:“已将柳姑娘囚禁于东厢空房,并派遣四名悍轮流的看守。”
  娄芸芸点头道:“传令下去,君山水寨即日起改为‘芸香寨’,原水寨各级统领头目,仍按原职各司其事,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秦香君沉声应道:“是!另外有何吩咐吗?”
  娄芸芸略一沉思,又道:“此事休让‘铁拐翁’知道。”
  秦香君道:“‘铁拐翁’居于后院,一向不到前寨走动,也从不过问寨中之事。”
  娄芸芸颔首道:“如此正好,吩咐在‘迎宝堂’设宴为‘光明岛’少岛主阮公子接风。”
  秦香君唯唯而退。
  “勾魂仙女”秦香君去后,阮玉陵问道:“‘铁拐翁’他是何人?”
  娄芸芸笑道:“此老择善固执,曾蒙家父母之恩,答应居此,以敌高天弘来犯。”
  阮玉陵一声豪笑,傲然道:“高天弘有如此可怕吗?”
  娄芸芸正色道:“祝融峰头比剑,连你的‘迴旋十二手’都黯然失色,当今天下谁不惧之?”
  阮玉陵面上现出一抹阴笑,沉声道:“我不否认,在剑术上输他一着,但从今以后,纵使天下人都怕他,我阮玉陵可不怕他!”
  娄芸芸面现诧色,茫然地问道:“那是什么原因?”
  阮玉陵面有得色地答道:“因为高天弘曾答应过,从今以后,终生不与我为敌的诺言!”
  娄芸芸大喜过望,笑道:“有这样的事么?那我要留你在君山作个长客了,不然……”
  阮玉陵抢着接口道:“那要看你如何款待佳宾了?”
  娄芸芸意味深长地笑道:“款待之方,与‘灵岩玉女’方筠一般无二,而且保证尤有过之而无不及!”
  阮玉陵满意地笑道:“那我将乐此不倦,留恋忘返了。”
  娄芸芸意态轻薄地笑道:“那可是我求之不得的哩!”
  突然,心念一动,沉声道:“还有一人,要是寻来君山,恐怕有点难以应付!”
  阮玉陵见娄芸芸神色凝重,也不由愕然一惊,急问道:“谁?你说说看?”
  娄芸芸声调沉缓地道:“此人不但武功超群,而且机谋过人,心狠手辣,他就是上一届的‘中原第一剑’。”
  阮玉陵闻名一惊,骇然道:“是他!”
  娄芸芸疾声问道:“怎么!你见过了?”
  阮玉陵沉重地点点头道:“那晚高天弘被‘闪电手’林寒以‘千里追魂抓’抓伤肩头,我以疗伤之便,本可轻易下手杀死高天弘,不过适时被此人撞见,将我斥责一番,然后又将高天弘救走。”
  娄芸芸倒抽一口冷气,咋舌道:“倘若此人与高天弘联手,可真有点麻烦咧!”
  两人正在商议,秦香君来报,酒宴业已备好。
  娄芸芸面上忧色顿失,纵声一笑,皓腕一搭阮玉陵肩头,媚声道:“玉陵小弟,今朝有酒今朝醉,那管明日过当头,走,咱们喝酒去!”
  阮玉陵双掌一击,发出一声脆响,然后兜臂轻揽柳腰,邪荡地笑道:“对,乐在今宵!”
  浪荡笑声,历久不绝,一对人影,勾肩搭背地消失帏幕之后。
  灯,渐暗。
  夜,渐深。
  洞庭湖的湖水轻拍着湖岸,像述说着武林中永远述不完的故事……

  红日初升。
  鸟鸣在树。
  衡山的紫盖峰头沐浴在晨曦中。
  树林一阵幌动,从树林间走出两个人来。
  一个是面罩黑巾,身穿黑衣的劲装汉子。
  另一个则神采奕奕的青衣少年。
  读者们不难想像出,他们就是被娄芸芸称作“惊天神剑”的石飞扬,及当今“中原第一剑”高天弘。
  高天弘在“埋高林”时,中了阮玉陵奸计,险些丧命,幸被石飞扬及时搭救的,负紫盖峰头疗伤。
  今天已是十五天了。
  而高天弘的伤势也已完全康复了!
  这半月来,他们谈得很多。
  武林的秘辛。
  上一代的恩恩怨怨。
  因此高天弘对石飞扬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和了解,钦敬之心也就油然而生。
  尽管他们是无所不谈,但石飞扬对阮玉陵暗拍睡穴,图谋杀害高天弘一命,只字不提,因为他曾受阮玉陵之托,不能轻诺寡信。
  今天,他们要分手了。
  临别依依,石飞扬孤独了二十年,也不禁见别神伤,长长一叹,沉声道:“孩子,世道的险恶,你是不知道的,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怕你上了人家的当。”
  高天弘恭声道:“多蒙前辈关怀,晚辈不胜感激,江湖风险,我已然经历了不少,今后当随时自检。”
  石飞扬仍喟然道:“风危算得了什么?我是说人心难防啊!辟如那姓阮的……”
  高天弘笑道:“前辈可是说阮玉陵吗?据晚辈看来,尚无大恶,不过因门户各别,致与我们敌对罢了。”
  石飞扬叹道:“唉!你那里知道,这人……”
  高天弘极恭顺地道:“既然如此,晚辈以后远离此人就是。”
  石飞扬道:“多加小心也就可以了,你目下要去那里?”
  高天弘沉声道:“往君山水寨,向娄芸芸追查家父以及丐帮长老孙木公的下落。”
  石飞扬颔首道:“好,凡事见机而行,千万不要与娄芸芸闹僵,因为令尊还在她手中,我另外有事待办,下月月圆之夜,我俩在岳阳‘潇湘别馆’碰头,不见不散!”
  话声未完,身形已起,接连几纵,已到对面山头,转瞬不见。
  眼看这绝妙的轻功,高天弘不由暗暗惊佩,叹为观止。
  怔视片刻,高天弘一正心神,振臂长啸。
  足下一运劲,飞身而去。
  片刻,又一个俏丽的身影自林间而出,迤逦于高天弘身后追去。

  傍晚!晚风未起,湖水平静如镜。
  一艘四浆单蓬快舟,飞快地驶向君山码头。
  快舟刚一拢岸,一个风衫少年已自舟中跃出。
  码头上立即出现四个劲装疾服的汉子,将风衣少年拦阻,沉声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寨主‘痴情香妃’娄芸芸之事,烦转通禀。”
  高天弘在岳阳已闻听娄芸芸将水寨改为“芸香寨”之事,所以恭称娄芸芸为寨主。
  四个疾服劲装汉子,要知来人是高天弘,要了命也不敢拦阻盘查,当时闻名大骇,一叠连连作躬打揖地说道:“不用通禀,不用通禀,尊驾只管请进!”
  高天弘轻笑道:“不必,你们请回禀吧!说不定娄寨主肯赏薄面,出寨相迎也不一定。”
  四人又齐声恭答道:“对!对!那么尊驾请稍待!”
  说完,一转身,如四支离弦之箭,飞也似的向寨内窜去。
  不旋重间,寨内号角大作,寨门大开,灯火通明,“芸香寨”已摆出盛大的欢迎场面。
  高天弘迎着欢迎的行列,走进码头时,不禁楞住了。
  因为来欢迎他的人,并不是自己要见的娄芸芸,而是“光明岛”少岛主阮玉陵。
  阮玉陵欢笑连连,爽然道:“高兄,我们又见面了,伤势好了吧?”
  高天弘轻轻地说:“托福!”并问道:“娄寨主因如不见?”
  阮玉陵道:“娄芸芸不巧于昨夜小受风寒,卧病在床,特命小弟前来迎驾。”
  高天弘一见阮玉陵露面,就知道这次君山之行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于是有气无力的应了声:“不敢!”
  然后,默默随着阮玉陵进入寨中。
  进入寨中,落座已定,少不得献果,奉茶,寒喧一番,诸般虚套以后,话才开始说到了正题。
  高天弘问道:“请问阮兄,娄寨主果真染病在床吗?”
  阮玉陵不悦答道:“高兄难道是信不过小弟的话吗?”
  高天弘皱眉道:“并非不信阮兄的话,只因在下是有所询问而来,如见不到娄寨主,岂不是入宝山而空手回!”
  阮玉陵道:“什么事,高兄说说看,小弟是否可以代答?”
  高天弘语意深长地道:“此事阮兄恐怕不能代答。”
  阮玉陵仍然笑道:“小弟如不能代答,当转询娄寨主,”
  高天弘面色祥和,但却声音一沉道:“我要问问她,家父的下落!”
  阮玉陵故作轻松地笑道:“娄寨主曾谈起此事,令尊已被‘极乐仙童’救走了。”
  高天弘双目一亮,睇视阮玉陵良久,又沉声道:“此话在下权且相信,不过,我还得问娄寨主一声,家父与她有何仇恨,竟然一囚二十年,她若不还我个道理,在下万不能罢休。”
  阮玉陵一见高天弘放下脸来说话,也不由暗暗心悸,暗运心机,佯笑道:“令尊既已脱险,高兄也可安心了,至于个中原因,来日方长,以后再说吧!”
  高天弘霍然起立,怒道:“在下今日前来君山,依礼通禀而进,而娄芸芸竟而托病不见,在下非三尺孩童,岂易被其所欺,只是碍于阮兄情面,才忍让于此,请阮兄着人转告娄芸芸,若再避不见面,休怪我高天弘无礼!”
  阮玉陵也沉声寒脸问道:“高兄存心要使小弟为难吗?”
  高天弘听懂了这句话的用意,即忙答道:“阮兄在此,只属客位,在下无意与阮兄为难,如阮兄一意横行相阻,刻意袒护娄芸芸,倒使在下为难,甚至会迫得在下背信!”
  阮玉陵一听,心头猛震,略为沉吟,复又心平气和地道:“高兄,不要为了旁人的事,使我俩有伤和气,这样吧!少时娄芸芸出来相见,高兄纵有千仇万恨,请不要在此发作,日后结算之机甚多,因为娄芸芸与‘光明岛’多少有些渊,一旦动起手来,教我管也不好,不管也不好,请高兄千万赏小弟一个面子。”
  高天弘见阮玉陵说得颇有道学,慨然答道:“好,一言为定!”
  阮玉陵拍掌唤人,嘱咐到内寨去请娄芸芸。
  片刻,环佩轻影,裙裾翩动,一群婢女簇涌着娄芸芸出来。
  娄芸芸浅笑盈腮,施施然一幅,方和声道:“芸芸实因贱体小恙,未克亲迎,望祈恕罪。”
  高天弘虽然目中冒火,碍于阮玉陵在座,不便发作,望也不望娄芸芸一眼,沉声说道:“娄芸芸,犯不着来这些虚的。我问你,你把我父亲怎么样了?”
  娄芸芸答道:“令尊已被方元忠救出了‘芸香宫’。”
  高天弘霍然转头,目中厉芒暴,叮射视在娄芸芸脸上,一瞬不瞬,厉声道:“我权且信过,我再问你,我父亲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你竟然将他老人家一囚二十年?”
  娄芸芸心头虽寒,但面色却极为平静的应道:“令尊与我并无仇恨,也非芸芸将其掳来囚禁,而是另有其人。”
  高天弘蓦然震惊,疾声道:“你休要诿过于人,危言耸听!”
  娄芸芸仍很平静地道:“以芸芸的武功,根本胜不过令尊,何能将其掳来‘芸香宫’?”
  高天弘领首道:“好,我权且相信,你说,那人是谁?”
  娄芸芸冷哼一声道:“说出来你未必惹得了他!”
  高天弘一声暴喝,忿然道:“当今武林,有谁教我惹不起,只是着我愿意招惹与否而已?”
  娄芸芸冷笑道:“此人你绝对惹不起,二十年前,在武林中,他是唯一胜过你父亲的人。”
  高天弘暴跳如雷,怒吼道:“你既然坚持要问,我就告告诉你吧!此人是二十年前扬名武林的‘惊天神剑’石飞扬,也就是上一届的‘中原第一剑’!”
  高天弘像是内力尽失,虚弱,地喃喃自语道:“是他?为什么呢?”
  娄芸芸乘机道:“就是他,他怕令尊参加比剑,使他稳得到的‘中原第一剑’不保,另一方面还为了要报复夺爱之恨!”
  高天弘忿然怒道:“娄芸芸,请你说话,不要伤及先母!”
  娄芸芸正色地道:“这是二十年前武林中人众所周知的事情,绝非芸芸捏造。”
  高天弘又问道:“既不干你的事,你为何要自找麻烦,将我父亲囚于‘芸香宫’?”
  娄芸芸答道:“实不相瞒,芸芸与石飞扬有旧情,受托不便推辞。”
  高天弘沉思良久,霍然起立,沉声道:“下月十六日,我带石飞扬来与你对质,倘有半点虚伪,娄芸芸,你不是一死可以了事的!”
  娄芸芸心中一寒,但却表面平静地道:“若有虚伪,随你的便吧!”
  高天弘颔首道:“好!这就告辞。”
  说着,拱手向阮玉陵一揖,勉强笑道:“适才言语如有顶撞,请阮兄见谅,在下告辞了,后会有期。”
  高天弘与娄芸芸一问一答,阮玉陵虽然心头时凛时寒,但却装得煞有介事地一旁倾听,心中却在大作文章。
  听说高天弘要走,阮玉陵立即装得豪情万千似地,笑道:“小弟不日将回南海,不知何日再能与高兄相聚,今日权借客地,把盏一谈如何?”
  高天弘恳辞道:“不必了!待理琐事尚多,来日方长,以后再叙吧!”
  阮玉陵装模作样,喟然一叹道:“小弟对高兄推心置腹,崇敬备至,而高兄却处处见疑于小弟,大概是门户各别,小弟无缘吧?”
  言词之间,真情流露!
  高天弘不禁怦然心动,感动地道:“在下一向奉阮兄为生平知己,何敢见疑?确实去心甚急,待私事了结,在下定当专程赴南海拜侯,届时少不得畅谈三日,快慰生平!”
  阮玉陵言辞恳切的道:“小弟渴见高兄,有如大旱之望云霓,高兄不会使小弟失望吧!”
  高天弘一时委决不下。
  阮玉陵见高天弘似已被打动,不待决定,逐对芸芸道:“有烦娄寨主快备美酒佳肴,我要与高兄把盏一叙!”
  娄芸芸即忙吩咐下人赶备酒筵,并且自己亲往张罗。
  不须片刻,酒筵业已齐备,并有十余彩衣女子列坐一旁,吹奏弹唱!
  娄芸芸可说是深切了解高天弘的个性,乐者弹奏典曲,歌者尽是雅词,舞者也是衣衫整齐,落落大方。
  既无一声淫词,也无勾魂艳舞,倒使高天弘赏心悦目。
  但高天弘仍具戒心,盘中菜饯,阮玉陵动著,他方动著,坛中之酒斟出后,阮玉陵举杯沾唇,他方举杯沾唇!
  真可说是步步为营,处处设防。
  酒至半酣,坛中之酒已渐去其半,盘中菜饯也一一食遍,并未发现有暗放毒药现象。
  高天弘于是疑团顿释,放胆畅饮。
  两人又一次碰盏干杯。
  高天弘提起酒坛,先为阮玉陵盏斟满,正待为自己斟酒,突然,一个歌舞女子对席间随手取了一个空盏,伸到高天弘面前,笑盈盈地望着高天弘,意思是要讨一盏酒喝。
  高天弘不由自主地为那歌舞女子将空盏斟满。
  那歌舞女子浅子笑为谢,正要就唇而饮······
  蓦然,阮玉陵暴喝一声,将歌舞女子手中酒盏夺过,将酒倾入缸内,怒叱道:“要喝酒到内寨去,怎么在席前向客人讨起酒来了,你想死么?”
  那歌舞女子被骂得骇然而退。
  高天弘看不过意,笑劝道:“阮兄,你不是一向怜香惜玉的吗?怎么今天发起狠来了?讨一杯酒吃,也算不了什么呀!”
  高天弘正色地说道:“高兄堂堂‘中原第一剑’岂能为一歌舞女郎斟酒?传扬出去,岂不被人笑话!”
  说着,提起酒坛,将高天弘面前空杯斟满,举盏说道:“小弟不胜酒力,来,再饮最后一杯。”
  高天弘也举杯道:“在下也不能再喝了,干了这杯,就停杯止饮了!”
  说完,双盏轻轻一碰,各自仰头饮干。
  两人业已各饮十余杯,一般罕有的热力直冲肺腑,充塞丹田!
  高天弘情知不妙,连忙运气闭穴封经,无奈酒力药性发散极快,一股异味直冲脑际,顿时头晕眩目,砰然摔于地上!
  帏幕之后,跃出面露喜色的娄芸芸,连声道:“好计!好计!就是大罗神仙也难免落入算中。”
  阮玉陵颇为得意的笑道:“高天弘他自以为非常机警,可是他却想不到,毒药并未下在酒菜之内而是抹在第三只空杯子上!”
  说着,又将适才讨酒的歌舞女郎往怀中一拥,“啧”一声,在粉脸上吻了一下,狎呢地道:“论功行赏,你是头功,方才表情逼真极了,晚上到阮爷房里来,阮爷好好地赏你一顿!”
  歌舞女郎眉飞色舞,在阮玉陵怀里一阵搓揉,装腔作势地道:“那都是阮爷教导有方!”
  娄芸芸啧啧有声,佯嗔道:“别腻了!怎么处置?”
  阮玉陵放开怀中歌舞女郎,负手蹀踱,良久,问道:“你这迷魂丹管用多久。”
  娄芸芸答道:“一般常人,均须十天半月,习武之人至多三日,就可醒转了。”
  阮玉陵又略为沉思,方缓声道:“此人还杀不得,先与柳迎春囚在一处,过几天再说吧!”
  说着,方指一并,连点高天弘“期门”“将台”“会池”“脑户”“风府”几处大穴,又向娄芸芸道:“多派悍婢看守,寨外加强巡逻,湖面多派船只游戈,适才载高天弘前来的舟子,速予格毙,将船凿沉,并下令将湖面水道封闭,严禁任何船只出入!”
  娄芸芸一一吩咐秦香君传令下去。
  一时,“芸香寨”中,里里外外,水面岸上,如临大敌,各处均经严密布置。
  最可怜无辜的,要算那载高天弘前来君山的四名舟子,糊里糊涂的遭了杀身之祸!
  囚禁柳迎春的东厢偏房,因为窗户封死,以至光线微弱,日间凭天窗一线光亮,还可看清一下室内陈设,入夜以后,则是一片黑黑!
  柳迎春被囚已经半月,虽然“期门”穴被娄芸芸重手封死,浑身瘫痪,动弹不得,但神智却甚清楚。
  娄芸芸交待秦香君衣食不可亏待,秦香君果真照办了,这屋内原本有两张床榻,柳迎春占据了一张。
  床上铺设的是锦被轻裘,一旦三餐都是山珍海味,可以说得上是“锦”衣“玉”食。
  只是柳迎春要穴被封,自由尽失,有点寝不安枕,食不甘味,倒是真的。
  这夜,重锁的门被打开了,抬进来一个人,被安放在另一张榻上。
  柳迎春中懒得去看,反正心里有数,此人与自己的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柳迎春正闭目假寐,蓦觉眼前一亮。
  柳迎春不觉睁开了眼睛。
  顿见一个俊美无比的少年,正提着一盏明亮的风灯,怔怔地望着自己发楞。
  柳迎春恍然记得这少年是娄芸芸要对自己狠施“九阴绝脉手”时,及时现身喝阻的那人。
  但此人虽经喝阻,可并没有予以搭救,分明与娄芸芸一同为丘之貂!
  于是,眼睛微睁后,随又闭目不理!
  “蓝衫快剑”阮玉陵在传闻中,已知柳迎春年近半百,故当时仅只一瞥,未予注意。
  此时灯下一见,柳迎春不但面目较好,肤色白晰,而且宛如处子。
  虽然面现憔色,而这片憔色,不但掩盖不住原来的秀色,却益发惹人怜爱。
  阮玉陵见色心喜,怦然而动,挥手示意众人退出,掩上房门。
  然后,就柳迎春床沿坐下,柔声问道:“姑娘就是人称‘五阴仙后’的柳迎春吗?”
  柳迎春慢慢睁开眼睛,茫然地问道:“你是何人?”
  阮玉陵轻笑一声,答道:“在下乃‘光明岛’少岛主,人称‘蓝衫快剑’阮玉陵!”
  柳迎春轻声道:“久仰了!”
  阮玉陵故作皱眉地又道:“你与娄姑娘共事一夫,本应情同姐妹,因何又动起手来了呢?”
  柳迎春忿然道:“那贱人败德丧行,无耻已极,我先前还念在姊妹之情,不忍深责,想不到那贱人,竟然暗下毒手!”
  阮玉陵笑问道:“柳姑娘可想脱身离此?”
  柳迎春怔视良久,方颤身问道:“少岛主莫非有意救我?”
  阮玉陵颔首微笑道:“救你逃离君山,易如反掌,不过,柳姑娘以何相报呢?
  柳迎春叹道:“迎春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如蒙搭救离此,来日手刃贼人,报仇雪恨之后,迎春当以一死报君恩!”
  阮玉陵摇头道:“柳姑娘言重了,在下并不奢望如此重报,只盼薄酬足矣!”
  柳迎春疾声问道:“少岛主直说无妨,只要是迎春所有所能者,决不悭吝!”
  阮玉陵笑意盈盈的道:“以事极为简单,久闻柳姑娘一色绝代,冰肌玉骨,平日洁身自好,宛若处子,在下只想一亲芳泽,事后定当尽力设法救姑娘脱险!”
  柳迎春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个文温雅儒的少年,却是一个色欲薰心的环薄弟子,闻言不禁楞住。
  倘若柳迎春不曾与高天弘有过肌肤之亲,面临这种境地,为了报仇雪恨,可能会不惜辱身以求脱险。但,现在她可不愿意了!
  因为她已将自己白璧无瑕的清白交给了高天弘,尽管高天弘薄幸绝情离她而去,但她却无论如何要为自己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保持贞节。
  于是,柳迎春摇头拒绝道:“不!不行!除此以外,什么都可以。”
  阮玉陵阴笑道:“我却是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
  柳迎春又闭上眼廉,沉声道:“少岛主,你请便吧!我柳迎春宁愿寸割寸磔,也绝不会答应你的。”
  阮玉陵狞笑道:“你被囚于此,有保握保持你的清白吗?”
  柳迎春威胁地道:“你如想用强,我随时可以自绝!”
  阮玉陵沉声道:“你想死吗?可没有那么容易,我只要轻拍你的睡穴,你便会任我摆布,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阮玉陵虽然想得到天下所有漂亮的女人,但我却不愿向任何一个女人用强迫的手段,我要你心甘情愿地答应我。”
  柳迎春闭目横声道:“尽管天下女人会自动奉献给你,但我柳迎春绝不会。”
  阮玉陵从床上站起,笑道:“好吧!你仔细想一想,明晚上我再来。”
  阮玉陵提着风灯出去了。
  房门砰然关上了。
  屋内又重复黑暗。
  柳迎春的心,也在黑暗的峭屋中,在绝望的深渊里,下沉,下沉……
  第二晚上,阮玉陵又提着那盏明亮风灯独自来了。一进屋内,便劈头问道:“柳姑娘,想好了没有?”
  柳迎春没好声的道:“没有什么可想的!”
  阮玉陵在床沿上坐下,笑道:“你不想重复自由?你不想雪恨?你难道什么也不想了?”
  接连几句,柳迎春的信心动摇了,但高天弘的影子蓦在心头浮起。
  柳迎春不由心头一凛,无力地答道:“是的,我什么也不想了!”
  阮玉陵冷哼一声道:“你妄想保持清白吗?告诉你,纵然你死在此处也别想保持清白!”
  柳迎春骇然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用强暴的手段吗?”
  阮玉陵狞笑道:“我阮玉陵从来不稀罕以强暴手段得到女人,但是我可以拍封你的睡穴,让别的男人来污辱你,而且不止一个,我可以召来数十或数百,让他们轮流地来污辱你,你原想保持清白,但我却偏偏要你丧失清白,让你遭受更多的污辱!”
  柳迎春听得不寒而慄,怒声骂道:“你这个魔徒,你将得不到好死!”
  阮玉陵阴笑一声道:“柳姑娘,别尽管是一味咒骂别人,先想想你自己怎样死吧!”
  柳迎春气得浑身簌簌而抖,再不置答。
  阮玉陵站起身来,沉声道:“柳姑娘,你是聪明人,千万不要做糊涂事,明天最后一次听你答复。”
  阮玉陵提灯自去。
  屋内复又重归黑暗。
  柳迎春虽然长时期地习惯了黑暗,但今夜的黑暗,却与往日不同。
  今夜的黑暗显得……
  今夜的黑暗分外使人感到孤独!
  第三天夜晚——这个令人诅骂的时刻,又匆匆地来临了!
  阮玉陵依时提灯而来。
  今夜阮玉陵象新朗官似的换穿一件大红长衫,耀眼的鲜红,使柳迎春象看到血似的触目惊心。
  阮玉陵手中风灯提得高高的,阴森森的笑道:“柳姑娘,想好了没有?”
  柳迎春闭目不答。
  阮玉陵喟然一叹道:“这是何苦来!横竖难保清白,为何不换一个自由之身,以待来日雪耻复仇?”
  柳迎春不禁心里喊道:“对啊!横竖难保清白,为何不换一个自由之身,以待来日雪耻复仇?”
  柳迎春差一点就要点头答应了。
  高天弘的影子适时浮上柳迎春的心头,神情不由得一凛!
  当时暗忖道:“清白是看心地的,不是看身体的,对,宁可受人割宰,也不能引颈自刎!”
  心念一决,顿时荡荡然,坦坦然,心中(缺字)无所顾忌。
  阮玉陵又催问道:“柳姑娘,想好了没有,我再问你一次,以后再也不问你了!”
  柳迎春坚决地摇头答道:“不!决不!”
  阮玉陵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提着风灯,向高天弘那边走去。
  高天弘服下迷魂丹,已然昏睡了三天两夜。
  纵然睡来,他也不能动弹了,因为身上几处大穴已被阮玉陵重手封点!
  此时,柳迎春好奇地转过头来,想看一看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人是谁?
  不看犹可,这一看差一点柳迎春惊呼出声,当下,心中暗喊道:“是他!唉!我们两人真是同命鸳鸯了!”
  阮玉陵此时也是思潮起伏!
  杀高天弘之心,在阮玉陵心中存之已久,但唯一的顾忌,却是那个煞星——“惊天剑神”石飞扬,叫人有点不大好惹!
  但不杀又如何呢?
  放虎归山,徒胎无穷后患!
  自己设下圈套使高天弘毒昏迷的事,高天弘不会讲吗?“惊天神剑”石飞扬会放过自己吗?
  突然,一个恶念在阮玉陵心头升起!
  他决心立刻杀掉高天弘!
  高天弘死在君山“芸香寨”中,责任在娄芸芸头上,与阮玉陵毫无关系。
  有谁看见阮玉陵杀的呢?
  除非是同被囚的“五阴仙后”柳迎春!
  柳迎春也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掌轻挥,就可以送她赴黄泉,到阴司去称后了!
  “哈哈!”阮玉陵心里暗笑道:“那倒是名符只实的‘五阴仙后’啊!”
  思念及此,将右手的风灯交到左手,喃喃自语道:“此人不除,我阮玉陵在武林中休想有出人头地之日!”
  突然冷哼一声,右掌一扬,闪电般向高天弘灵盖上印按下去。
  柳迎春骇极而尖声惊呼道:“少岛主,不要伤他!”
  阮玉陵闻言停手,回头阴笑道:“柳姑娘,我会听你的吗?”
  柳迎春近乎哀求地道:“少岛主,我答应你的条件,只求你别伤他!”
  阮玉陵几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提着灯,缓步走过来,沉声问道:“柳姑娘,你是说,你答应我的要求,但并不是换取你的自由,却换取这小子的性命?”
  柳迎春泪眼滂沱地道:“是的,只求你别伤害他!”
  阮玉陵目中万芒乍现,阴恻恻地笑道:“你和他有一手?”
  柳迎春心头一凛,故作不识地道:“不!我不认识他!”
  阮玉陵冷哼一声,鄙夷地道:“好一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女人,哼!我现在对你毫无兴趣的了!”
  语声甫落,郎面现狰狞之色,又要向高天弘昏卧的榻边走去。
  柳迎春芳心大急,呼道:“求你不要伤他,我愿意给你……”
  阮玉陵目射棱芒,邪恶的道:“柳迎春,你求吧,说不定我阮爷会动善心。”
  柳迎春明知是阮玉陵蓄意凌辱,以发浅他的兽性,但为了高天弘的安全,只得罔顾廉耻的哀求道:“少岛主,要我吧!我会顺你的心,随你的意,高高兴兴地满足你。”
  阮玉陵,他的兽性终于暴发了,一声“桀桀”怪笑,灭灯于地,向榻上扑去,紧接着撕衫裂帛之声!
  如果,高天弘早一些清醒过来,那么柳迎春一番舍身相救的苦心也不会白费了。
  可是,高天弘偏偏在阮陵兽性发作时清醒过来,只是清晰的听到了柳迎春渴望一个男人要她的哀求声音。
  于是,高天弘误会加深了,原来柳迎春竟是这样一个淫荡的女人,难怪那次自己会上当与她合体的!

  阮玉陵手上的风灯甩在地上,两个身躯扭在一起。
  柳迎春笑着,夹杂着衣衫脱落悉悉索索之声。
  高天弘听来,更加深了对柳迎春邪恶的印象。
  但他不知道,这些娇笑,也正是交换他生命的条件之一。
  高天弘做梦也想不到,柳迎春表面虽娇笑连连,而那颗破碎的心,却在滴血不止!
  高天弘又清晰地听到柳迎春一声嘤咛,紧接着浪声四起。
  高天弘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好一个下流无耻的贼人!”
  这句骂声,清晰地传进柳迎春的耳鼓里。
  柳迎春的心不仅是滴血,而且是片片碎破!
  昏睡!清醒!清醒!昏睡!
  高天弘就在这种情况之下又渡过了三个晨昏。
  现在,高天弘是彻底清醒了。
  娄芸芸下在酒内的迷药“迷魂丹”,原是在刮骨割疗伤时所用的一种迷药,用以减轻伤者的痛苦的。
  这种迷药,虽能令人昏睡,但却无害。
  所以,当药性彻底消失后,并无不适的感觉。
  将近七日,未进水米,若换旁人,恐怕早已饿死了,幸好高天弘是练武的人,只是显得格外虚弱而已!
  高天弘试一运气,发觉几处大穴均被点封,心里突然想起了在紫盖峰头,石飞扬的临别赠言。
  “唉!”高天弘不禁喟然长叹!大有悔不当初之慨!
  忽然,脑中又想起了三日前自己第一次醒来时看见的那幕丑剧……
  多么丑恶的女人!
  “哼!”高天弘不由吐出唾液,自己竟会和这种女人有过合体之缘!
  现在大概是日间,一线阳光从天窗射下来,屋内陈设,清晰可见。
  柳迎春睡过那张床榻现在空着,那邪恶女人不知那里去了!
  毫无疑问的,经那夜高天弘耳闻目睹后,柳迎春在高天弘心中一点淡薄的影子,已经完全抹去了。
  时光在默默中流逝······
  不知何时,屋门“呀”的一声打开了。
  进来了四个青衣小婢。
  前面两人提着两盏纱灯,后面二人各提一支食盒。灯一跃入眼廉,高天弘知道又到了夜间。
  婢女将食盒放在榻边的几上,合力将高天弘扶靠在榻背上斜倚着。
  高天弘虽然穴道被点,浑身涣散无力,但两手仍能活动自如!
  食盒打开,里面是一只烧鸡,一烧肉,和几碟小菜,还有热汤卷饼馒头之类,到是极为丰富!
  高天弘委实太饿,毫不犹豫,抓起食物大嚼,不消片刻,如风卷残云般,将食物吃尽。
  食物下肚,精神顿旺,看着眼前几个巧婢,高天弘不由问道:“这东西是何人教你们送来的?
  四婢之中,一个较年长的巧婢道:“是香妃着婢子等送来的。”
  高天弘一听“香妃”两字,不由七窍生烟,冷哼一声道:“被囚之人,那里够资格吃鸡鸭鱼肉,莫非这是死前最后一顿?”
  那年长的巧婢笑道:“香妃着婢子转禀公子,请公子安心静养,我家香妃并无杀害公子之心。”
  高天弘冷笑一声道:“她不害我,又为何用迷药将我迷倒,想来有所顾忌,不敢遽下毒手,回去告诉她,我高天弘除非死在君山,否则我要将她碎尸万段!”
  四婢闻言虽一个个勃然变色,但却不敢顶撞,收拾“食盒”提灯自去。
  高天弘总算稍微发泄了一下胸中的怨气。
  虽未酒醉,却已饭饱,高天弘摒除一切杂念,半寤半寐的闭目养神。
  巡更的梆声自门缝传进,此时已是三更天了。
  在朦胧中,高天弘恍惚觉得有人进得屋来。
  高天弘懒得睁眼去看,索性闭目不睬。
  突然,一只软绵绵的手在他脸上一阵的摸抚。
  高天弘双目蓦睁,但屋内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因为来人并未提灯。
  但触觉上,高天弘知道是一个女人,于是厌恶地将那只柔胰拨开,沉叱道:“什么人?”
  来人并未答话,只是“格格”一阵娇笑,听声音像是娄芸芸。
  高天弘怒火中烧,厉声喝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高天弘绝不能受人平白侮辱。”
  来人果是娄芸芸,压着嗓子低声道:“高公子,别大声嚷叫好不好?若要存心杀你,你早就魂归幽冥了。老实说,我舍不得杀你!”
  语意邪荡,高天弘更是气急,不由冷哼道:“真不知羞耻!娄芸芸,你夤夜来此,意欲何为?”
  娄芸芸娇笑道:“我要将昔日你父欠我的一笔情债,在你身上收回!”
  说完,一双柔夷,毫无顾忌地在高天弘身上一阵搓揉。
  高天弘既怒且急,但又无力推拒。
  娄芸芸又笑道:“我娄芸芸比柳迎春那点不如,而你竟对我不屑一顾,我就是有点不服气!”
  话声中,双手摸索,已在为高天弘解衣。
  高天弘苦于无力抗拒,口中疾声道:“娄芸芸,你太不知羞耻了,你也应该替你那阴间的父亲‘九幽冥帝’娄子清留一点死面子了!”
  娄芸芸已将高天弘上衣脱去,回手又去触掉自己的罗衫,口中娇笑连连地道:“我娄芸芸看中的男人,没有一个不顺从我的,只有高寒和你,今晚我要两帐并做一帐算,连本带利,一齐收回。”
  话音一落,身子扑向床榻,压在高天弘身上。
  高天弘一触大骇,原来娄芸芸已将罗衫褪尽,浑身赤裸!
  高天弘也只剩下一件小衣,肌肤接触,只觉娄芸芸遍身滑若凝脂,阵阵肉香扑鼻而入。
  如果高天弘未被点穴封经,运气抗拒,或许不被所感,但此时高天弘内力涣散,与常人无异!
  于是,经娄芸芸一阵肉体搓揉,厮磨,立时欲火升腾,难以自持。
  娄芸芸知道已将高天弘欲火撩旺,自己早已欲火难禁,探手高天弘腰间,猛力一拉,“嘶”地一响,高天弘躯体上小衣应手扯飞。
  现在,是两个人的身体扭在一起了。
  娄芸芸正待入港,蓦然······
  屋门口响起一声沉喝,跟着灯光一现。
  阮玉陵适时提着一盏风灯寒着脸走了进来。
  娄芸芸竟还知道羞耻,飞快地纵身而起,随手抓了一件衣衫羞遮。
  阮玉陵当门一立,鼻中轻哼道:“好个痴情香妃!我看你干脆易名‘弄’情香妃,哼!真是不知羞耻!”
  高天弘业已拖过锦被将身体盖好,气急地叫道:“阮兄来得正好,这贱人太不知道羞耻了!”
  娄芸芸老吃老做,已属家常便饭,倒未感到尬尴,犹自振振有词地道:“阮公子,你误会了,我只想吸取高天弘的元气,以补助功力,寻欢有你还不够么?”
  一种本能的嫉妒,在阮玉陵心里滋生,沉声道:“下作!你不怕失去了你的身份,还不快回去!”
  以娄芸芸的功力,倒不见得怕阮玉陵,但却怕伤了感情,失去这个风流倜傥的少年,于是,嫣然一笑,抱起榻边散陈的衣衫,狼狈地离去。
  阮玉陵见娄芸芸离去后,缓步来至榻前,冷笑道:“高兄真是艳福不浅,行遍天下,惹尽天下女人怜爱!”
  高天弘不答所问,反而颇为不悦地道:“阮兄处处表示坦诚,愿折节相交,但却又设计将在下迷倒,不知是何等缘故?”
  阮玉陵哼道:“高兄是聪明人难道想不到?”
  高天弘摇摇头,道:“在下百思不得其解!”
  阮玉陵缓缓颔首,面露得色的道:“此理甚明,有你高兄在,无论在情场与战场,小弟均无法出人头地!”
  高天弘惊咦一声道:“在下已答应,不在与阮兄为敌,而且待家父有下落后,在下也就息隐山林,不打算再过问江湖中事,与阮兄间的之有?”
  阮玉陵阴笑道:“心里阴影无法消除,(缺字)”
  高天弘喟然一声道:“以阮兄资质禀赋竟也如此想法,委实令人可叹!”
  阮玉陵沉声道:“高天弘,你现为刀俎鱼肉,宰杀烹割,由我随意。你不要不知死活还在说教。”
  高天弘心平气和的道:“大丈夫只求心胸坦荡与死何足挂齿?不过,你这种行径,不但将为天下笑骂也为武林公道所不容,而且于你良心难安。”
  阮玉陵嘿嘿冷笑道:“举手之间,即可杀你,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而且也不会有人知道你高天弘是死在我阮玉陵手中,谁会骂我?所谓武林公道,又岂奈我何?”
  话音一落,目露凶光,步步逼近。
  高天弘知道落在这等罔顾道义的小人之手,已是凶多吉少,索性不言不语,闭目不睬。
  蓦在此时……
  一声低叱起自屋外,跟着一声土喝道:“阮玉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谁?”阮玉陵蓦然一惊,旋转身形,大声喝问。
  门口人影一闪,又发话道:“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想必色欲熏心,名利昏头了。”
  敢情,此人竟是“追魂堡”堡主的千金周小娟。
  周小娟的突然现身,不但使阮玉陵一惊,即令高天弘也是骇异不已。
  阮玉陵收敛骇色,故作轻松的道:“师妹何事光临?”
  周小娟沉叱道:”我怕你被娄芸芸妖妇昏迷了头,特来提醒你,做事要光明磊落,不要丢了‘光明岛’的脸!”
  阮玉陵极为轻薄的笑道:“师妹对愚兄如此关心,深情!深情!”
  周小娟沉喝道:“你死活关我屁事!我是念在你母授艺之恩,才来提醒你两句,你不要表错情!”
  阮玉陵冷哼道:“愚兄死活当然不关你的事,但另外一个人的死活总关你的事吧!”
  说着右手微扬就要向高天弘胸膛印按下去。
  “你敢!”周小娟一声娇叱,身形纵至榻前,隔在中间,厉声道:“阮玉陵,有你这样的师兄,实在另人可耻。是英雄,解了高天弘穴道,明来明比,走个三招两式,像你这种行径,你也配是阮世伯的儿子?”
  阮玉陵嘿嘿笑道:“人言‘少年英雄多护花’,而高兄却是有花护,真是可喜可贺!”
  说着,语气略顿,目中凌芒暴射,复又沉声道:“师妹!愚兄不计毁誉,人是杀定了,闪开!”
  身随声动,左手一翻,掌拍周小娟“气海”穴,右手五指齐张,全力向高天弘天灵盖上抓去。
  周小娟身形一闪,回手撤出寒梅剑,沉婉一切,灵虹闪处,利剑直削阮玉陵右手。
  阮玉陵知道周小娟个性倔强,出手辛辣,不敢心存侥幸,立即凝劲收腕,抽身而退。
  周小娟执剑昂立,妙目虎视,一不稍瞬。
  阮玉陵冷哼道:“师妹莫非要与愚兄动武吗?”
  周小娟横身道:“本无此意,如你一味相逼,拚着一切不顾,也要试试你的厉害!”
  阮玉陵缓缓点头,稍一思忖,又道:“高天弘烧你堡寨,掌败你父,使林寒断腕,使方筠眇目,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周小娟平静地答道:“没有忘记,但那是我‘追魂堡’中之事,不劳你光明岛少岛主挂怀!”
  阮玉陵目光一掠小娟手中长剑,道:“你有把握胜得过我?”
  周小娟一甩秀发,寒着脸道:“早已说过了,愿意勉力一试!”
  “好!”阮玉陵点头阴笑,坐道:“愚兄念在世交,不愿与师妹有伤和气,但高天弘又如何处置呢?长护守?仰或是救他离此?师妹,你有万全之策吗?”
  这一句话立即将周小娟问住了。
  周小娟对高天弘是既爱又恨,埋高林她曾暗中相随,又跟至紫盖峰头,现在又跟来君山“芸香寨!”
  但是,她又帮得了高天弘什么忙呢?
  自己的能力是多么薄弱啊!榻上的高天弘对周小娟的挺身护呵,感激不已,一见周小娟为难自己,立即道:“周姑娘,生死由命,千万不要为了区区在下,而伤了‘追魂堡’与‘光明岛’的多年交情,盛情在下心领了!”
  打从两人相交以来,这是高天弘第一遭叫她“周姑娘”,周小娟芳心不由大悦。
  但她仍然寒着脸道:“高天弘,我不是为了救你而来的,只是看不惯这些淫恶之徒,你不要领错了情!”
  “领错了情!”高天弘心里想着:“兴隆客栈时,我就已知道你对我的深情,唉!你个性太倔强了!”心里想着,口中默然,苦笑地摇了摇头。
  阮玉陵讥诮地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师妹,你这番苦心白费了!”
  周小娟长剑一晃,沉声道:“阮玉陵,你说话得留神些,不要逗我发火。”
  阮玉陵又笑道:“家母要是知道你用她教你的剑术,来对付她的儿子,恐怕她会后悔无己呢!”
  周小娟道:“哼!你放心,你若迫我出手,我绝不用你们家传的那套‘寒梅剑法’!”
  阮玉陵“呵呵”一笑,沉脸道:“原来师妹是有所恃而来,告诉你,若真要动武,师妹你恐怕不是对手!”
  周小娟倔强好胜狂怒道:“那你何不试试!”
  阮玉陵冷哼道:“我早说过,念在旧交,我不愿与你动武,不过,我要警告你,娄芸芸的脾气,是向来翻脸不认人的,娟妹,你要小心了。”
  说完,提起地上风灯,掉头欲去。
  周小娟娇叱一声,拦住去路,冷然道:“解去高天弘穴道,释之离此,以后仍尊你为师兄,不然,告诉你我也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人!”
  阮玉陵细眯双眼怪叫:“师妹是要威胁我?”
  周小娟道:“随你怎样说都可以,反正我的脾气,你最清楚!”
  阮玉陵双眉紧蹙,摇头道:“师妹,我不懂你为何要如此做?”
  周小娟沉声道:“你永远也不会懂!”
  阮玉陵沉吟半响,又道:“假如我藉解穴之便,杀了高天弘呢?”
  周小娟蓦然一惊,随即寒声道:“我要你与他陪葬,你将是死在我剑下的第一个人!”
  阮玉陵本来极爱周小娟,虽然明知周小娟不爱自己,但仍尽力容让,此时闻言不禁心寒,喟然一叹道:“高天弘真值得你如此做吗?”
  周小娟倔强地道:“与高天弘毫无关系,我想要怎样做,我便怎样做。”
  阮玉陵缓缓点头,柔声的道:“多少年来,我一直顺着你的心,随着你的意,可是仍然得不到你一丝好感,师妹,我并不是怕死,我只是不忍违拗你的心意,我答应你放高天弘离此。”
  这是阮玉陵的肺腑之言,周小娟也深受感动,也柔和地道:“师兄这样做,才算光明磊落,不失英雄本色!”
  阮玉陵摇头道:“我之所以这样做,既不是为了光明磊落,也不是为了要显示英雄本色,只是为了要顺师妹的心意。”
  说着,向榻边行去。
  “且慢!”周小娟将阮玉陵喝住,又慎重地道:“我是说得到做得到的,你若背信暗下毒手,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阮玉陵苦笑道:“我尽管对天下人背信,也不会对师妹你背信,你放心吧!”
  话音一落,右手指,中二指双并,连连点动。
  周小娟的长剑抵住阮玉陵命门,目注榻上的高天弘,一不稍瞬!
  只见高天弘身躯一弹,自榻上一跃而起。
  两师兄妹说话之时,高天弘在被中已穿好衣衫,不过不大整齐而已。
  离榻后,将衣衫略为整理,朝着阮玉陵拱手为礼道:“多谢阮兄解救,在下绝不见怪阮兄之过,娄芸芸我绝对饶不过她。”
  周小娟叱道:“高天弘,你现在又逞英雄了,是不是?要找娄芸芸,下次再来!”
  高天弘猛然省悟答道:“对!下次再来,现在要去,岂不令阮兄难看。”
  阮玉陵也不理会高天弘,径向周小娟问道:“师妹,要不要备舟相送?”
  周小娟摇头道:“不用,我有船。”
  阮玉陵极为骇异地道:“这几天,水面巡逻紧密,你如何进来的?”
  周小娟向高天弘瞥了一瞥,答道:“我同他一天来的,已经过来了好几天了,船我掩藏在君山北面的‘钓鳌石’下。”
  阮玉陵喟然叹道:“师妹用心苦矣!世事无一不真,唯有‘情’字最假,师妹不可不慎,去吧!今夜口令是‘芸香天外来’!”
  话音一落,提灯疾步而去。
  屋内重归黑暗,稍项,屋内又窜出两条黑影,如离弦之箭向后寨山坡疾驰而去。
  高天弘与周小娟,二人顺山坡而下,来到湖边,周小娟撮唇一声低啸,一艘双桨单篷快舟,自“钓鳌石”下摇出,飞驶拢岸。
  二人飞身登舟,舟子执篙一撑,快舟飞快地直向湖心驶去!
  一路虽盘查甚严,但亮出口令后,也就通行无阻。
  初更发舟不过四更天,过扁山,而抵达岳阳。
  舟子一路未曾开口,此时向周小娟请示行止。
  周小娟吩咐停岸随时备用。
  高天弘这才知道,操舟运桨的舟子,原来是周小娟的两个婢女,无怪两人运桨如飞,舟行似箭。
  二人一上岸,快舟自去寻觅泊处。

  第十八章 江湖恩怨何时了
  高天弘拢袖拱手一揖,谢道:“君山之险,若非姑娘挺身相救,后果当不堪设想,待以后有机会图报吧!”
  这些冠冕堂皇,虚伪客套的谢辞,周小娟听得颇为不悦,当即粉面一寒,沉声道:“你以为我只是为了要博你一谢,才前往君山相救吗?”
  高天弘并非糊涂人,只是不了解女儿家的心理,闻言不由一楞,答道:“蒙恩不报,岂不是小人,周姑娘千里跋涉,解救困身之危,自应答谢!”
  周小娟银牙一咬,寒声道:“你既然懂得知恩图报,你当然也懂得有仇必报的道理!”
  话声甫落,“呛唧”一声,“寒梅剑”出鞘,厉芒一闪,一剑刺向高天弘心窝!
  变起仓猝,高天弘不禁骇然,腾身一闪,惊呼道:“周姑娘。这是何意?”
  周小娟沉叱道:“报仇雪恨!”
  说完,“刷!刷!刷!”漫天剑影中,一连又是三剑,剑剑辛辣,看样子不是闹着玩的。
  高天弘连退十数丈,才避过这凌厉无比的三剑,骇异已极的呼道:“周姑娘,快快停手,在下与你有何仇何恨?
  周小娟怒目圆睁,娇叱道:“仇!你焚我堡寨,当众败。辱我父,以指力伤残我堡林寒及方筠。”
  高天弘点头道:“不错!恨呢?”
  周小娟双眼一挤,险些落泪,咬牙切齿的道:“恨!你不配问!”
  高天弘平静的道:“在下也深深感到,罪状万千,死有余辜,周姑娘,说个清楚,在下也死得心安理得。”
  周小娟牙齿紧咬着嘴唇,半响,方悲愤地道:“你自傲自大,目中无人,你根本不把我周小娟放在眼中!”
  高天弘真是哭笑不得,心想,这也算罪状吗?但口里却柔声道:“在下前与周姑娘相处经月,甚为融洽,以后多次见面,也是毕恭毕敬,没有说看不起周姑娘吧!”
  周小娟暗道:“谁要你毕恭毕敬,我要你亲……”
  想到此处,不禁粉面微熟,手中长剑一幌,横声道:“方才我连进四剑,你为什么不还手?”
  高天弘答德:“周姑娘系一时之忿,而且有恩于我,在下怎能还手!”
  周小娟道:“现在呢?”
  高天弘喟然叹道:“周姑娘历数我几大罪状,可谓死有余辜,更加不能还手了!”
  周小娟恨声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高天弘摇头道:“在下不敢存此想法,周姑娘如要杀我,又何必不辞艰难将我从君山救出来?”
  周小娟冷哼一声道:“救你出来,并不是关心你的死活,只是看不惯他们的作为,告诉你,高天弘,我恨透了你,我现在要杀你,出手自卫吧!”
  高天弘苦笑一声道:“周姑娘若真要杀我,我不但不还手,而且连躲都不躲一下,以了周姑娘报仇雪恨的心愿!”
  周小娟有说不出的滋味,沉叱一声道:“你看不起我!你以为你一动手,我就无法杀你是不是?告诉你,我要杀武林中人人惧怕的‘中原第一剑’,而不是杀一个连动都不敢动一动的懦夫,高天弘,你还手吧!”
  话音方毕,手中长剑一顺,晶芒四射,寒星涌起,一个向高天弘心窝刺去。
  周小娟虽然对高天弘爱极,却也恨煞,对方不解自己情意,自己又无法表达。
  一剑刺去,原想高天弘必然闪避,然后拿住把柄,好好挖苦他一番,以消心中怨气。
  谁知高天弘甘心情愿死于周小娟剑下,见长剑刺来,竟双目紧闭,垂手以待!
  周小娟看得清楚,想不到高天弘也是个死心眼,惊呼一声,赶紧沉肩偏腕,剑肩向胁下偏去。
  “噗嗤”一声,长剑穿衣而过。
  周小娟长剑收回,跟着血光并现,殷红血渍在月光看得十分清楚!
  周小娟知道这一剑虽未伤及要害,可也伤得不轻!高天弘朗目微睁,以手掩脸,惨淡一笑道:“周姑娘,多谢你手下留情了!”
  “呛唧”一声,周小娟手中长剑丢落地上,像是原古未发的怨气在心中翻腾,木然片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飞步上前,一把抱住高天弘的双腿,痛哭失声。
  高天弘不是不懂周小娟的情,也不是不领受周小娟这份爱,只是为了境遇,强忍着这份情爱埋藏在心底。
  此时,高天弘知道周小娟心中有过多的委曲,以手扶摸着她的秀发,听任她痛哭、发浅。
  一时,高天弘剑口的血和周小娟目中的泪水,交流在一起了!
  他们俩的心,也交流在一起了!
  这短暂的灵犀相通,胜过千言万语。
  周小娟跪在地上,紧抱着高天弘的双腿,缓缓的抬起头来。
  她泪涕滂沱的双眼,看见高天弘的双眼正在俯视她。
  那眼中的光是灼热的,是深情的,是一种信赖,一种保证……
  高天弘拉起跪在地上的周小娟,温和地道:“我不怪你,快不要哭了!”
  周小娟虽止住了嚎啕,但仍在抽噎着,随手自怀中取出疗伤药丸,倚在高天弘怀中,为他包裹好胁下的剑伤!
  周小娟止住了,白了高天弘一眼娇嗔道:“你怎么这样傻!要是我不赶紧一偏剑峰,真的刺死了你怎么办?”
  高天弘轻笑道:“死在你的剑下,我会感到非常心安理得的,现在,我反而不安了!”
  周小娟一翻妙目,茫然地道:“为什么呢?”
  高天弘谓然叹道:“人非草木,熟能无情,可是当我知道你是周白尘前辈的女儿后,我实在提不起勇气!”
  周小娟情急地问道:“可是因我父亲在武林中的名声不好?”
  高天弘答道:“不是,你父亲在武林之中,并无大恶,只是我这一时之气,烧了‘追魂堡’,又掌劈‘灵岩玉女’方筠,此仇结的太大,恐怕你夹在中间为难,所以,强忍着这份情爱,将之埋藏起来!”
  高天弘语气稍顿又道:“此后,我与令尊,仇愈结愈深,已成难解之势,适才你虽因我不解情爱而恕不可遏,我却只能装着不懂,你恨我,我不在乎,可是,我不能使你父女为我反目啊!现在,你教我如何心安呢?”
  周小娟真情流露地道:“火烧‘追魂堡’,完全是方筠那个贱女人惹的祸,这不怪你,以后那些事,也都是阮玉陵出的鬼主意,身在武林中,争名好胜之心那个没有?说实在话,我父亲并无坏心,这些我将来都可以想办法向他解释。”
  高天弘又笑道:“说起阮玉陵,我倒想起来了,他与你青梅竹马,暗中爱你已久,而且他母亲是你恩师,我若横刀夺爱,岂不伤了他的心!”
  周小娟埋怨地道:“人家要你的命,你还怕伤了他的心,你真是傻得可笑!”
  高天弘正色道:“他不仁,我不能不义,说句良心话,阮玉陵心地并无大恶,有怨于我,我却报之以德,他是聪明人,总可以感化过来的。”
  周小娟啧啧连声道:“这人自幼即残忍成性,多疑善嫉,你要存这种心理,你早晚还要上他的当,唉!你虽然身怀惊人绝学,但你却毫无诚府,武林中人要都像你这样宅心仁厚,那早就太平了!”
  高天弘还想解释,张口欲言,周小娟连连摇手阻止道:“不要说,天都快亮了,你意欲何往?”
  高天弘想了想道:“下月月圆之夜,我要与上届‘中原第一剑’石飞扬在岳阳‘潇湘别馆’碰头,目下也没有什么事,我想在岳阳住下来,等候约期。”
  周小娟问道:“石飞扬?在衡山紫盖峰头为你疗伤的,可是他?”
  高天弘愕然地问:“是他,你怎么知道的?”
  周小娟颇为得意的道:“我当然知道:“那晚阮玉陵在‘埋高林’搞的鬼把戏,我也知道,而且我还在场。”
  高天弘猛然省悟,喜道:“周姑娘,你跟我已经很久了?”
  周小娟娇羞无那,微微一点头,玉首垂胸,腼腆无已!两人默然良久……
  周小娟忽又问道:“石飞扬没有说起阮玉陵的事?”
  高天弘茫然不解地道:“没有啊!阮玉陵怎样?”
  周小娟犹豫良久道:“隐恶扬善,原是一种美德,但我却不能不告诉你,这样你才有所防备!”
  周小娟深情的关注,高天弘深深感动。慨然道:“有你这样的红粉知己,我高天弘算不枉活了,你快说吧!”
  周小娟虽芳心私喜,面上却无限娇羞,不由心中一阵忐忑,赶紧一正心神,答道:“那晚阮玉陵假意为你疗伤,忽然点了你的睡穴,就要暗下杀手,幸亏石飞扬及时拔剑喝阻,才救了你一命,你说阮玉陵这人,够不够阴毒?”
  高天弘心头猛震,倒吸了一口凉气,复又感慨击之的叹道:“唉!我看不出此人心地如此险恶,他真是无可救药了!”
  周小娟又道:“还有一个人,你也错怪了她!”
  “谁?”高天弘一脸茫然之色。
  周小娟道:“‘五阴仙后’柳迎春。”
  高天弘突然而恕道:“你提这种下贱女人作什么?”
  周小娟喟然摇头道:“你错了,柳迎春不但不贱,而且令人可钦可佩!”
  高天弘骇然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小娟平静地道:“自你被迷药迷倒后,我一直在暗中守护,所有一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的确错怪了她了!”
  高天弘急欲知道低蕴,疾声问道:“周姑娘,你快说吧!”
  周小娟极为郑重的道:“阮玉陵已经向柳迎春纠缠了几天,刻意求欢,但均被柳迎春严辞拒绝,那晚,阮玉陵忽然起了杀你之心,我正要出面阻止,不想柳迎春已然发觉,将阮玉陵喝住,以答应阮玉陵的求欢,来请求不向你暗下杀手!”
  高天弘惊疑不已的道:“有这样的事?”
  周小娟极为激动地道:“柳迎春身受污辱,并不痛心,只是听到你骂她那句‘好个下流无耻的贱人’!恐怕芳心要碎成片片了!”
  高天弘仰首一声浩叹,戚容道:“我高天弘负人太多了……”
  周小娟动慰道:“当然,你不知前因后果,不能怪你,但是,从这一件事看来,可以知道,对一个人,不能全凭直觉遽下好与坏的论断。”
  高天弘咬牙切齿地道:“阮玉陵这个魔徒!我一定要杀他!”
  周小娟笑道:“你忘了你许给他的诺言了?多行不义必自毙,用不着你杀他,到时候自会有人杀他。”
  高天弘复又一声长叹,默然无语。
  周小娟看了看天色,幽幽地道:“天快亮了,我们分手吧!”
  高天弘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晨曦中,一对心灵已然默契的璧人,复又分道扬镳,依依别离。
  高天弘目送着周小娟的身影去远,依然张目痴望!晨风自高天弘面上拂过,高天弘才象从迷梦中醒来,飞身向岳阳城中奔去!
  高天弘在岳阳“潇湘别馆”一住半月,倒也平静无事。
  一日三餐,均由店家送进房里,高天弘很少露面。在此期间,肋下创伤也已好了,只是留下一道三四寸长的疤痕。
  这可以说是高天弘心甘情愿受创,因“情”留“痕”,高天弘倒也怡然自得。
  今天十一,明天十二……
  高天弘心里不由烦急,等待的滋味确实难受。
  晚饭后,房内实在闷得令人难受,于是,踱上了酒楼,要了几样小菜,一壶老酒,临窗把盏,和风迎面,倒也凉爽可人。
  高天弘心意一宽,不由多饮了几杯,酒力一涌,有些醺醺然,陶陶然。
  高天弘酒倒八成,毅然打住,正待算帐付钱,隔座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突然映入眼帘!
  此人身穿一身蓝纺绷长衫,带扎文士巾,玉面星目,唇红齿白,但又一时想不起来,不觉又多看了几眼!
  那人似乎发觉高天弘在暗暗盯视,将脸一侧避过,这一躲避,高天弘顿生疑窦。
  高天弘手握酒杯,踱过桌去,在那人对面坐下,和声问道:“这位兄台贵姓,小弟好像在何处见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那人再也无法躲避,绷着一张玉脸,蹙眉摇头道:“小弟不识尊驾!”
  语气断绝,但声音尖尖细细,宛若女子。话声入耳,高天弘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想起了此人是谁,但却不动声色。缓缓地道:“你不识我,我却认识你,这一向久违了!”
  蓝衣少年复又摇头皱眉道:“小弟委实不识尊驾!”
  高天弘轻哼一声道:“我不但认识你,而且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蓝衣少年状甚吃惊,诧然道:“我欠你的东西!尊驾莫非吃醉了?”
  高天弘摇摇头笑道:“我并没有喝醉!”
  话音一落,站起身来,绕又座头,走到蓝衣少年身前,右手一伸,沉声道:“拿来!”
  蓝衣少年似乎仓惶失措,茫然地问道:“尊驾要我拿什么?”
  高天弘沉喝道:“你不要装糊涂,我要索回一剑之仇!”
  “仇”字未落,伸出的手突然一翻,如闪电般向那蓝衣少年搭放在桌上的左手腕扣去!
  蓝衣少年似乎无法闪躲,左腕让高天弘扣个正着。
  高天弘一搭上手腕将要扣实,蓝衣少年一声轻叱道:“高天弘,你不要迫人太甚!”
  出手如电,一把又将高天弘扣入的右腕反扣住了!
  敢情,此人正是前次在“潇湘别馆”向高天弘行刺未遂的“凌波仙子”黎茹。
  高天弘右腕被黎茹一把反扣,猛然省悟,自己出手时,黎茹为何不闪不避,原来这是一个圈套。
  高天弘意动生警,左手一挥,一掌向黎茹右臂肘间切下。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喝道:“高天弘,你不要命了!”
  话声甫落,已然有两股暗劲自背后袭来!
  这一来,高天弘可为难了!
  自己一只右手,硬被黎茹不顾死活地扣住,又无法闪躲。
  所谓机在意先,身形猛往下挫,单臂一提,竟将黎茹身躯平摔凌空。
  背后发掌之人,乃“落英宫主”韩玉姑,一见高天弘临机应变,突出奇兵,竟将自己首席大弟子黎茹,提举凌空,迎向自己掌力,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收招撒式,猛一退身。
  一挫之势,高天弘已轻点黎茹肘间麻穴,将手抽了回来。
  高天弘一稳身形,朗目一扫,不由楞住!
  自己进酒楼时,一个也未曾看见,而此时环伺四周的,竟都是自己的冤家对头。
  “落英宫”的韩玉姑与黎茹。
  “追魂堡”的“闪电手”林寒,与“夺命手”彭放!
  “寒冰公主”孙玄嫦。
  还有几个不知名号的人物,从虎视眈眈的目光看来,似乎也是为帮凶而来。
  “闪电手”林寒嘿嘿一声冷笑道:“高天弘断腕之恨,我姓林的今天可要索回了!”
  高天弘冷哼道:“断腕之事,我高天弘深感后悔!”
  林寒“呵呵”一阵阴笑,复又沉声道:“堂堂‘中原第一剑’,也会后悔?岂不令人笑话,告诉你,现在后悔已来不及了,你已酒醉饭饱,上路吧!到阎王那里报到去!”
  高天弘嘿嘿连声道:“我后悔那晚没有弹断了你的脖子,只是弹断了你一只手腕!”
  林寒气得“哇哇”大叫,一扬仅存的左手,暴吼道:“高天弘,你少卖狂,今晚这酒楼就是你断魂之所!”
  话音一落,左手齐张,一扑而至,抓向高天弘喉间,志在拚命!
  高天弘无心逞强,多造杀孽,身形旋走,右掌电出,切向林寒的“寸关”穴。
  “夺命手”彭放似乎因人多胆壮,暴喝一声,也上前助阵,两掌全力击出,一切“肩井”,一劈“灵府”,招式辛辣,劲道不弱!
  这边“凌波仙子”黎茹,业已亮出长剑,皓腕一抖,剑幻千朵剑花,向高天弘兜头劈下。
  “落英宫主”韩玉姑,也是纤掌遁出,击向高天弘腰际。
  其余诸人也纷纷揉身而上,相机出手。
  圈攻之策,想是预先议妥。
  唯一例外的,是“寒冰公主”孙玄嫦并未出手,目中透露着奇异的光芒,默然旁观。
  众人聊手一上,高天弘顿时四面楚歌,八方被袭。
  以高天弘的功力,虽然遭受群攻也不至于落败。
  但一来地势狭窄,难展身手,二来有了几分酒意,最主要的还是不愿妄开杀戒,出手难免心存顾忌,因此,高天弘呈露败象,危险环生。
  蓦听站于圈外的“寒冰公主”孙玄嫦一声娇叱道:“高天弘,你想死吗?”
  高天弘闻言一怔,但突然省悟,暗道:“心存仁慈,岂不是自找死路?”
  心念电转,掌势陡紧,一声暴喝,左三右四,猛施展巽离七掌,一时掌影如山,狂飙四起。
  数声闷哼,已有数条身影贴地撞飞。
  高天弘也无暇看清是何人受伤,身形猛一迴旋,左右开弓,又一连劈出四掌。
  掌风击处,闷哼又起。
  这时,只剩下林寒,韩玉姑,黎茹等三人
  高天弘顿感威胁大减,掌势一收,沉叱道:“你们不知死活,我可要施杀手了!”
  林寒一声暴恕,狂怒道:“高天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有本事尽量施展出来吧!”
  话声甫落,身形猛扑,一抓电至。
  高天弘沉声道:“你既决心要死,待我成全你吧!”
  身形一矮,右手食指一屈一弹,“嘶”地一声,林寒仅存的左腕又被弹片!
  一声惨呼,林寒身躯被“天罡指”的震力,震飞八尺。
  一声龙吟轻啸起自身后,黎茹长剑巳到身后,高天弘蓦然惊觉,身形倏转,扬手一翻,将黎茹握剑腕脉扣个正着。
  高天弘一扣得势,左掌一抡,作势欲劈。
  “寒冰公主”孙玄嫦喝道:“高天弘,不可乱造杀孽!”
  高天弘极为听话地将手放下,松了黎茹,转身向孙玄嫦恭声道:“多谢前辈提醒!”
  高天弘因适才孙玄嫦并未参与围攻,且发誓语提示,对自己极为友善,故而语气毕恭毕敬,以示尊重。
  高天弘转身发话之际,不意“凌波仙子”黎茹,恶念横生,施展起“无影三剑”的煞招,无息无声,一剑向高天弘右肋刺来!
  高天弘一点也未觉察。
  蓦然,梯间有人响亮地喝道:“孩子,当心冷剑!”
  高天弘猛然一偏身形。
  “噗嗤”一声,长剑穿衣而过。
  紧跟着,耀眼血光,殷红血渍渗渗流出。
  右肋被利剑划了一道三四寸长的剑口。
  高天弘怒火高炽,食指一屈,正待弹出······
  蓦然,心念一动,心想:周小娟剑划左肋,黎茹剑划右胸,这两个在少室比剑败在自己手下的女郎,每人刺了自己一剑,这莫非是天意!
  心念及此,立时怒火顿消,心性平和,沉静地道:“姑娘与在下结怨,起因少室比剑,如今姑娘一剑得手,在下血溅五步,姑娘可以将怨恨瓦解冰消了吧?”
  黎茹正准备承受严重至命的一击,不意高天弘却毫无怒意,反而和颜悦色,不由楞住了。
  楞了片刻,悲从中来,“哇”的一声,扑在韩玉姑怀里哭起来。
  “寒冰公主”孙玄嫦走过去抚摸着高天弘的肩头,柔声道:“孩子!你这样做,对极了,冤冤相报,将是永无宁日!”
  高天弘和声道:“谢谢前辈夸奖!”
  孙玄嫦过问:“令尊如今有了下落了吗?”
  高天弘答道:“谢谢前辈关怀,听说已被方元忠救出来了,只是尚未晤面。”
  孙玄嫦又亲切地道:“孩子,坐过来,我替你裹伤。”
  梯间发话示警的人,已然上得酒楼。
  赫然是那“惊天神剑”石飞扬!
  石飞扬缓步走到韩玉姑和黎茹面前道:“女娃儿,是谁教你背后施冷剑的?”
  不见黎茹回答,又冲着韩玉姑沉喝道:“是你教的吗?”
  韩玉姑已知道来人是谁,因是自己徒儿理亏,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
  石飞扬见她两人均不作答,复又沉声喝道:“女娃儿,举起你的剑,待我与你走两招,看你冷剑厉害到什么程度?”
  高天弘高声喊到:“石前辈,算了吧,黎茹娘已知错了!”
  石飞扬冷哼一声道:“行走江湖,仗艺制胜,须要光明磊落,这等行径有辱你们‘落英宫’的声誉!”
  说着,又走到高天弘面前,亲切地问道:“孩子,伤势如何?”
  高天弘答道:“不重,只是一道浅口子。”
  韩玉姑满面愧色地走过,向高天弘道:“论功力,论气度,论恕人之心,‘中原第一剑’的尊号,你当之无愧,适才小徒多有冒犯,回宫后,我当责罚!”
  又朝石飞扬道:“石兄,多蒙指教,谢谢了!”
  韩玉姑话声一落,一把拉着抽噎不停的黎茹下楼而去!
  石飞扬喟然叹道:“祸由名起,你争名,我夺利,这就是武林之中,长年不宁的道理!”
  孙玄嫦已将高天弘伤处裹好,笑道:“孩子,见着令尊,代我问声好!”
  语音甫毕,向石飞扬打了声招呼,下楼自去。
  一场龙争虎斗就此停息。
  伤者,已由各门户之人,自行抬走。
  只是苦了店家,杯盘碗碟,桌椅板凳砸烂不少。高天弘想想祸由自己起,于心不忍,一一照价赔偿!
  白花花的银子,递到掌柜的手里,那张哭丧的苦脸,顿时变成了笑口常开的弥勒佛了。
  二人回到客房,高天弘遂将君山所经过之事,讲述一遍。
  只听得石飞扬怒发冲冠,沉声道:“阮玉陵这个恶徒,上次已向其告戒,想不到竟然怙恶不悛,故技重施,这次再让我碰见,决定放不过他!”
  高天弘忽然想起一件事,期期艾艾地道:“还有一件事,晚辈说出来,请石前辈不要生气!”
  石飞扬一怔,问道:“什么事?直言无妨。”
  高天弘相机道:“那是关于家父被囚于‘芸香宫’的事,娄芸芸说,是前辈将家父囚下来,交娄芸芸掳禁的。”
  “胡说!”石飞扬暴扬一声,突又低迴地道:“不过此事我也的确难卸责任!”
  高天弘极为惊异,愕然问道:“既是娄芸芸胡说,怎么前辈会有责任呢?”
  石飞扬喟然一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当年我与你父是情同手足的好友,后来为了你母,使得我们之间有了隔阂!”
  高天弘心头一凛,疾声问:“前辈是说……”
  石飞扬接道:“当年你母未嫁之时,本属意我,而我却有意于娄芸芸,后来,我发觉娄芸芸荡滥谕行,并发现你母虽有魔女之号,行为却甚清白,我已逐渐回心意转,不料……”
  高天弘极为关注地问道:“后来怎样?”
  石飞扬无限神伤地道:“不料我因一时动了贪欲,前往雪峰山寻宝,被一个老魔头毁去面容,两手被灼焦黑,变得丑恶不堪,我实在无颜再见故友。”
  高天弘急切地问道:“那老魔头呢?”
  石飞扬答道:“那老魔头,当时就丧在我的‘挫骨剑’下,三年匿迹,你母就嫁给了你父。”
  高天弘戚然问道:“想是因此,前辈痛恨晚辈双亲了!”
  石飞扬道:“不,他们俩是理想的一对,我并不恨他们,而默默地为他们祝祷,一个年轻人,一旦失了爱情,总想在另一方面获得补偿,于是,我参加了第一届少室比剑大会。”
  高天弘问:“想是比剑时,前辈伤了家父?”
  石飞扬摇头道:“不,你父亲根本没有参加少室比剑!”
  高天弘“啊”了一声,石飞扬又接着说道:“赴少室途中,遇见你父,原来你父也是去参加比剑中,我想在比剑时,只要出手留下分寸,不至于伤他皮肉,但是却会伤他的自尊,所以我劝他不要前往参加。”
  高天弘又问道:“想是家父听了前辈劝告,中止前往了?”
  石飞扬又是摇摇头道:“不!他坚持必须前往,他说:‘如果夺不到‘中原第一剑’之尊,他将无颜见你母亲之面。’”
  高天弘略显情急地,问道:“那怎么办呢?”
  石飞扬低迥地道:“我本想退让一步的,可是当时利欲熏心,一想你父有妻有子,有完整的家庭,有健全的仪容,而我什么都没有,于是决定不肯退让,但我又不愿与你父剑下相见,说实话,你父的剑术较弱,必定会输。”
  高天弘将信将疑地道:“既是如此,你何不让家父输个心悦诚服呢?”
  石飞扬一声浩叹道:“孩子,你不懂,失败会对一个求名心切的人有多大的影响,他那时正在如日之中天,我不忍看他遽受打击而颓废下去,于是,我想一个两全之策,其实这个想法是错了!”
  高天弘知道这是一个关键,连忙问道:“什么办法呢?”
  石飞扬喟然道:“在旅栈中,我用隔空点穴手法,轻点你父睡穴,使他误过比剑的时间,一方面不让他遭受失败的打击,二方面他以为只是贪睡误了试期,对你母也好交待。”
  高天弘不由叹道:“前辈可谓用心良苦!”
  石飞扬苦笑道:“可是这一着又大错而特错,二十年来为了此事,使我于心难安。”
  高天弘颇为奇怪地问道:“那为什么呢?”
  石飞扬答道:“不想娄芸芸也在那旅栈之中,我方一离开,她就将你父掳回了‘芸香宫’,如果不是我点了你父睡穴,她是不会轻易得手的。”
  高天弘骇异地问道:“难道娄芸芸与家父有仇吗?”
  石飞扬苦笑道:“仇并没有,但却有恨,娄芸芸暗恋你父多年,一旦你父与童玉萍结褵,自然难免由爱生恨了。”
  高天弘问道:“这些事,前辈既然知道,为何不教娄芸芸释出家父呢?”
  石飞扬忙答道:“当年我也不知道内中详情,你父失踪后,我暗愧于心,曾四处访察,却杳无音讯,直到最近,我入得到消息,赶往桥陵时,‘芸香宫’业已被毁,你父则听说已被方元忠救出来了。”
  高天弘恨声道:“娄芸芸这贱人太可恶了!我恨不得将其抽筋剥皮,方泄心头之恨!”
  石飞扬又道:“娄芸芸将你父掳回‘芸香宫’的用意,原想迫使你父就范,以遂其多年暗恋心愿,不料你父坚拒不允,变成擒虎容易纵虎难,欲罢不能了!唉!伯仁虽非我杀,却由我而死,终生唯有此事,是一大错。”
  高天弘深明道理,不但不怪,反而劝慰道:“前辈不必引以自责,此事完全由于娄芸芸的私欲,一手造成,走!到君山找这贱人算帐去!”
  石飞扬连连摇头道:“别慌!等一个人来,一齐去。”
  “谁?”高天弘似甚迷惑。
  石飞扬微笑道:“此人曾使你们踏破铁鞋,如不是为了探察你父下落,亲自赶往桥陵,此人还不要受多少苦难!”
  高天弘猛然醒悟,双掌一拍,叫道:“莫非是那丐帮长老‘鬼丐’孙木公?”
  石飞扬点头答道:“不错,正是他,你可知道他为何被娄芸芸囚禁吗?”
  高天弘摇头道:“不但晚辈不知,就是丐帮总堂恐怕也不晓得!”
  石飞扬沉声道:“孙木公知道了娄芸芸囚禁你父之事,赴‘芸香宫’找娄芸芸,谁知她芙蓉其面,蛇蝎其心,假意认错,应允放人,却暗中在茶里放了迷药,将孙木公迷倒,然后点了孙木公二十几处穴道,将他囚于古墓之中。”
  高天弘钢牙咬得格格作响,沉喝道:“好个狠心的妇人!”
  石飞扬又道:“孙木公穴道虽被我解开,但因封闭日久,已失效用,他已往丐帮北五省总堂处取药疗伤去了,大概不久就会来了,我约他在此见面的。”
  语声未已,门外已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不劳久待,老叫化子赶来了。”
  随声进来一个衣衫褴褛,满面枯槁,但却神光湛然的一位老者。
  高天弘深深一揖,“这位莫非就是丐帮长老孙前辈?”
  孙木公乔音浊重地答道:“前辈担当不起,孙木公就是老叫化子,你是‘中原第一剑’高天弘吗?”
  高天弘谦逊地道:“浪得虚名,在二位前辈面前,实不敢言‘第一’二字,孙前辈为家父被囚事,竟也被娄芸芸那贱人一囚二十年,晚辈深感于心不安!”
  孙木公“呵呵”笑对石飞扬道:“此子言辞温和,神色儒雅,颇有父风,高寒这二十年之苦,没有白受啊!”
  石飞扬未予置答,却沉声问道:“叫化子你的伤势如何?”
  孙木公打趣地道:“叫化子金银财宝没有,可是治蚤,疯狗咬的草药可多的是,药到病除,浑身舒畅。”
  话声甫落,双肩一耸,状甚轻松。
  语气庆谐,高天弘不由忍俊不住。
  石飞扬点点头道:“那就好了,走!连夜赶赴君山!”
  孙木公连声应道:“使得!使得!老叫化正愁没地方睡呢?”
  三人带上房门,出店往湖边而去。
  四更已过,五更未到,天将明未明之际。
  君山“芸香寨”前,来了不速之客。
  高天弘是三上君山,水陆两卡也头目,无一不识,飞快地传报进去。
  也许是娄芸芸已有了万全应变之策,聚义厅的大门迅速的打开,肃客入内。
  聚义厅内灯火通明,但却四下无人,只有娄芸芸一人打横含笑斜坐,首座一排,放着三张空椅待客。
  三人踏入厅内,娄芸芸遂含笑起立相迎,笑吟吟道:“我知道三位迟早要来,不过,想不到会来得这样快!”
  态度轻松已极,就像乍见故友似地。
  三人虽亦觉娄芸芸轻松,态度有些反常,但又未发现有何破绽。
  三人落座后,娄芸芸又笑道:“家母当年落了个‘百毒仙娘’的匪号,上一次高公子又中了‘迷魂丹’,所以,今天茶酒一概免了,免得奉上以后,使各位多疑,开门见教?”
  石飞扬冷哼一声:“娄芸芸,你少卖弄你的伶牙俐齿,你对人说,当年高寒是我将之虏到‘芸香寨’着你囚禁的,你红口白牙,为何血口喷人?”
  娄芸芸轻笑一声,模棱两可地道:“我看不要说吧!说出来彼此颜面都不好看!”
  石飞扬沉声道:“说,不要顾及颜面,不然我要你尝尝挫骨扬灰的滋味!”
  娄芸芸仍是浅笑盈腮,肃然地道:“你做了些什么事,你自然明白,还要我说吗?”
  石飞扬暴喝一声道:“住口!你不要妄想胁我,我为了不愿高寒前往参加比剑,曾偷点了他的睡穴,我已向他们两人说过了,我承认此举大错特错,但没有什么丢人,说,你还知道什么秘密,尽管抖露出来!”
  娄芸芸原拟以此秘密挟制石飞扬,不意石飞扬却先将此事向有关系之当事人说明。
  娄芸芸一楞之余,复又笑道:“石飞扬,你为何要暗点高寒睡穴,而不让他前往少室比剑呢?其中动机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可好?”
  石飞扬沉喝道:“这点你不配问!”
  娄芸芸冷笑道:“你虽避而不答,我却知道得清清楚楚!”
  石飞扬一声冷哼,厉声道:“娄芸芸,今天是你活在世上说话的最后机会,话不说完,绝不让你死!”
  娄芸芸不为厉言所动,意态怡然地道:“因为童玉萍嫁了高寒,所以你恨童玉屏,因为你晓得高寒志在夺得‘中原第一剑’,是童玉萍的期望,高寒得不到‘中原第一剑’,是不会回到童玉萍身边去的,你更知道,自你毁容后,心情败坏,自暴自弃,剑术日退,难禁高寒一击,石飞扬,还一定要我再说么?”
  石飞扬一声暴喝,击出手中“挫骨剑”目中寒芒暴射地道:“娄芸芸,你这个心如蛇蝎的贱人,我不但要杀你,而且要将你碎尸万段,方泄心头之恨!”
  娄芸芸冷笑道:“石飞扬,我知你必然要杀我,因为我知道你的秘密太多,杀我可以灭口。”
  高天弘知道娄芸芸是血口喷人,于是向石飞扬道:“何必同她多费口舌,让我来收拾这个名噪一时的‘九幽冥帝’娄子清的宝贝女儿!”
  石飞扬手已气得发抖,但声音却平静地道:“孩子,坐下,让她尽量说,我不愿让人说,杀了她只是为了灭口!”
  高天弘不得已又重复坐下。
  孙木公进得聚义厅一直没有讲话,此时接口问道:“娄芸芸,老叫化难道也是石飞扬教你囚禁的吗?”
  娄芸芸故作轻松地格格一阵娇笑,嗲声道:“哟!看样子,今天你们都是兴师问罪来的!”
  孙木公老脸一沉,寒声道:“你不要嬉皮笑脸,老叫化没有石飞扬那样的修养,老脸一翻,有你受的。”
  娄芸芸也粉面一寒道:“即要逼我说,我就实说了吧!因为你知道了高寒被囚的消息,万一传扬出去,石飞扬费尽心机得来了‘中原第一剑’,岂不被人耻笑,石飞扬与我有点旧情,唯无念旧之心,故而委屈你住了二十年的古墓,明白了吗?”
  语气轻佻,旁若无人。
  孙木公倏一变脸,沉叱道:“贱人作死!”
  身形前窜,双掌连扬,正待······
  蓦然,一阵朗笑声起自厅外,随声进来一人。
  此人正是“蓝衫快剑”阮玉陵,进得聚义方中,仍是笑吟吟地道:“孙大侠,请暂息怒,有话好说!”
  孙木公并不识阮玉陵,不由愕然止住身形,重归座位坐下。
  石飞扬冷哼一声道:“在埋高林,石某苦口婆心相劝于你,指望你有所作为,不意你故态复明,旧技重施,又复暗下毒手,石某今天要为高天弘讨回一点公道。”
  高天弘也沉声道:“阮兄口密腹剑,心言不一,毫无君子之风,屡次陷害在下,我虽答应你,毕生不与你为敌,将你莫可奈何,但你终究难逃武林公道!”
  阮玉陵泰然反问道:“咦!高兄所言差矣,高兄若非小弟解救,你能安然脱走吗?”
  高天弘道:“放我离此,非你本意,系你被令师妹利剑所迫而为。”
  阮玉陵冷笑道:“利剑所迫?高兄你太小看我了,如今我敢说句大话,放眼天下,没有人能用剑迫我就范。”
  石飞扬霍然起立,沉声道:“阮玉陵,你不嫌这句话说得过狂?”
  阮玉陵傲然道:“我没有注意这里还有一位使剑的高手,不过说句实话,上次在埋高林,我不过是敬你‘中原第一剑’的名份,可不是怕你,你不要弄错了!”
  石飞扬霍然起立,沉声道:“那我石飞扬今天可要见识一下‘光明岛主’阮青虚精研了五十年的‘旋迴十二剑’了!”
  阮玉陵讥俏道:“你应该说,见识一下我少岛主阮某的‘旋迴十二手’,老岛主吗?凭你的万儿,你还不配见哩!”
  石飞扬冷笑一声道:“口中休逞强,剑下见高低,亮剑吧!”
  话声一落,铿然一响,墨光倏现,一把形同三角棱铁似的“垫骨剑”已然出鞘在手。
  阮玉陵颔首道:“对极了,剑下见高低,说句老实话,你那套‘凌风剑法’,还不够资格排名在武林剑国八大武派之内,若不是想教你见识‘光明岛’‘旋迴十二手’的巧着高招,实在不愿意同你走两招!”
  语声一落,施施然撤出背后长剑。
  阮玉陵猛然振臂抖腕,轻吟顿起,晶光大滥。
  左手三指一捻剑诀长剑一顺,缓缓伸手遁出。
  双足连踩迷踪,活身法,亮步眼。
  然后突然一声暴喝,猛一迴旋舞起漫天剑影,这是“旋迴十二手”的起手招——“叶舞秋风。”
  阮玉陵在漫天剑影中,突将身形煞住,左手一靠剑把,低住下腹。
  然后双腕一压,剑身上翘,剑尖恰与眼平。
  此时阮玉陵身形昂立,长剑斜伸,身剑均纹风不动。复轻叱一声道:“石飞扬,进招吧!”
  谁知,石飞扬狂态较阮玉陵有过之,闻言竟将挫骨剑施施然插回剑鞘。
  阮玉陵满面不解之色,收剑长身,哼问道:“怎么?突然临阵收剑,莫非‘旋迴十二手’方一开门亮式,你就怕了吗?”
  只听石飞扬风平浪静地答道:“凭我的名和号,与你这等后生晚辈对剑过招,若同时亮剑,真要贻人笑柄,进剑吧!等你剑到我再出剑不迟!”
  阮玉陵想不到这石飞扬比自己还要狂几分,不由失色。
  半响,方回复镇定,沉声道:“好,那就多谢了!”
  说完,双目盯视着石飞扬的右手,垂手提着长剑,缓缓向石飞扬逼近。
  石飞扬面蒙黑巾,看不见他面上的变化,但阮玉陵却极端凝重,满面肃穆之色。
  显而易见的,“蓝衫快剑”阮玉陵正尽量利用这一先着。
  从八步的距离,逼进到只距两步,蓦然,阮玉陵身形一斜,长剑中下而上,向石飞扬右腕倒削而去。
  “惊天神剑”石飞扬渊停岳峙,昂立不动。
  “蓝衫快剑”阮玉陵长剑倒削而出,疾逾电闪,直指石飞扬右手,目的在使石飞扬无法拔剑。
  御剑高手,一旦过招,显而易见的,无剑的一方必然败落无疑。
  阮玉陵招式削,一旁观战的高天弘与孙木公不禁暗捏一捏冷汗!
  蓦然间,石飞扬一声沉喝,甩臂,抖腕,旋身,墨光乍现,吟啸顿起,只见一墨一晶两道剑光相互一绞,“铿”地响,人影倏分。
  旁观之人,无一能够看得清石飞扬是如何撤剑出鞘的。
  两人各自收手,身形一停,众人这才看清,不由惊异不止!
  原来,“惊天神剑”石飞扬以左手撤出腰中的挫骨剑!
  阮玉陵原指望以剑在逼住石飞扬右手,使其无法拔剑,自己则可稳操胜券。
  谁知石飞扬一套“凌风剑法”,竟能左右双开,正反两用。
  两剑相互一击,锵然有声,阮玉陵腾闪圈外,察看剑身虽未受创,但虎口被剑气震麻,不由骇异不已。
  石飞扬仍然纹风不动,冷哼一声道:“阮玉陵,石某先接你三剑,来吧!还有两招!”
  那把墨光湛然“挫骨剑”仍漫不经心握在左手。
  阮玉陵心中骇异,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笑道:“左手剑也算不了什么稀罕,不过尊驾胆子委实太大了!”
  语音一落,身形低走,长剑暴伸,超起“烛影摇红”,剑影如日照竹林,分不出那剑是虚,那剑是实,剑气森森,如排山倒海般向石飞扬罩体逼去。
  石飞扬神定气闲,一声轻叱,震腕一抖,墨剑递出,如墨龙盘空,顿见一道墨光向着森森剑幕中绞去。
  阮玉陵早有盘算,一见对方“挫骨剑”向自己长剑之身贴来,猛一凝肩收腕,长剑竖立,再往怀中一带,身剑合一,就此一滚。
  阮玉陵取贴地之势,招变“旋迴十二手”的辛辣之招一一“铁马摇铃”,长剑向上削去。
  快剑过招,取势低者,易握先机,眼前局势,然对阮玉陵有利。
  而且石飞扬豪言前三剑只封不进,于是,阮玉陵将“旋迴十二手”剑法,毫无顾忌地施展到极限,发挥了莫大的威力。
  几乎难以相信,石飞扬经过二十年的孤独生活,每日以潜修剑术,钻研身法步眼为乐,其剑法竟已臻入化境,已到随心所欲地步。
  石飞扬身躯凌空,眼见阮玉陵贴地将长剑削到,竟然身形一旋,左手“挫骨剑”轻轻一撩,“锵”地一声脆响,两支长剑顿时胶在一起。
  长剑相交之瞬间,阮玉陵滚动之身躯突然定住,仰天而卧于平地。
  石飞扬身躯极为俏俐地,斜飘落地,手中长剑飞快的沿着对方顺势下切。
  “挫骨剑”切到阮玉陵腹下,突然凝势往前一挑,石飞扬身形随势前纵。
  只闻“嘶”地一响阮玉陵长衫顿被齐腰挑开。
  石飞扬桂剑于地,冷哼道:“阮玉陵,石某答应接你三招,所以这一剑点到为止,来吧!”
  阮玉陵已然翻滚而起,骇然无语。
  连“中原第一剑”高天弘,都惊骇石飞扬的剑法有点近乎魔幻,自己恃仗的那套佛门剑术——“大梵天十手”,恐怕连边都拢不上。
  当然,败在高天弘手下的阮玉陵,其相去太远,那是更不用说了。
  阮玉陵有自知之明,心念暗转,看来今天自己认为有绝对把握的万全之策,恐怕因石飞扬的来临,而无法实现,更严重的,自己和娄芸芸的性命···········
  阮玉陵心机暗动,顿时堆下笑脸,摇头道:“在下不是对手,我看还是不要现丑吧!”
  遇强敌而临阵退却,固然是一种识时务的行为,但也算是武林中最易贻人笑柄的侮辱。
  “光明岛”在武林之中,地位不弱,名声甚大,阮玉陵竟会低声下气,屈身而退,使一旁观战的高天弘与孙木公二人,深感意外。
  阮玉陵虽示意屈服,但石扬飞似乎洞察此子之心,不予放松,沉喝道:“没有那样便宜!你攻我三招,最少你也得接我一剑!”
  石扬飞的剑下威力,阮玉陵业已见识,于是,嗓音平静地道:“在下已认输,尊驾何必···········”
  石飞扬不等说完,冷哼一声接道:“认输只是承认技不如人,你若连一剑也不敢接,那你就是怕了,说,你怕了!石某就放过你。”
  阮玉陵心中一寒,笑意顿失,凝重地道:“尊驾纵横武林数十年,当知‘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如尊驾恃仗艺高,必欲使在下溅血,在下并不惧一死,进剑吧!”
  也许阮玉陵为护“光明岛”声誉,激动豪性,说不定这是他的撒野耍赖的煞手锏。
  话音一落,竟然还剑入鞘,大步上前,俨然纵容赴死之慨!
  石飞扬“哈哈”一阵狂笑,复又似赞似讽地道:“不错,你还真有点骨气,没有丢尽你老子阮青虚的脸,石某放过你了,不过,有句话我可要问问你。”
  阮玉陵神色一凛,即问道:“不知尊驾所言何事?”
  石飞扬手中“挫骨剑”一指,寒声问道:“你在这‘芸香寨’中,算是什么名份?”
  阮玉陵瞟了身旁娄芸芸一眼:“只是客位。”
  石飞扬道:“好,我们与娄芸芸有点过节,你是否在心要插手过问?”
  阮玉陵竭力不愿淌这浑水,可是,当着娄芸芸的面,又不好太过绝情地说句不管,期期艾艾半天答不上话来。
  石飞扬不甚耐烦,暴叱一声,又追问道:“到底怎么样?”
  娄芸芸有一个匪号“九幽冥帝”的父亲,一个“百毒仙娘”的母亲,也不是怕事软弱之辈。
  娄芸芸虽是生性淫荡,但论魔功,论机智,也不是易与前辈!
  眼见阮玉陵惧强畏罪,见风转舵,情知不足仰仗,于是发话道:“少岛主,何必为难,芸芸自己的事,自己可以了得。”
  阮玉陵何等机灵,立即顺话接口道:“对!对!尊驾与娄寨主的事,在下何能插手其间!”
  石飞扬上前一步,右手墨剑连幌,状甚激动地道:“今天本来要好好教训你一顿,看在你父阮青虚在武林中尚无大恶,石某不为已甚,暂不与你计较,来日我若听到你一丝恶名,我手中的‘挫骨剑’必然饶不过你。”
  阮玉陵唯唯,退立一旁,对娄芸芸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示,用以解嘲。
  石飞扬身形一转,面对娄芸芸沉声道:“娄芸芸,你毒杀双亲,秽乱武林,为恶无算,你说应该如何了断。”
  娄芸芸睐眼斜视,鼻中轻哼一声道:“这么说起来,我娄芸芸是罪该万死了?”
  石飞扬厉喝一声道:“你死有余辜,不过,石某不愿妄开杀戒,你若甘心受制,我只毁去你的武功,留你一条活命。”
  娄芸芸粉面遽寒,叱道:“石飞扬,娄芸芸一身魔功,惯施歹毒,你以为我当真怕你吗?”
  这是实话,娄芸芸自非易与之辈。
  但为何总是笑脸迎人,像是怕事之徒呢?这其中有个原故。
  因为娄芸芸一旦施展魔功之后,则一年之内,不能再涉及儿女之事。
  而娄芸芸又是一个沉耽于欢乐淫娃,若让她一年不与异性交欢,无异乎对她加以一种比死尤有过之的惩罚。
  所以,娄芸芸处处假以言辞,委曲求全,也就是顾念“淫乐”二字。
  今天的局面,看来不是花言巧语,伶牙俐齿可以敷衍得了的,所以,才迫而发狠。
  石飞扬对娄芸芸了解甚深,闻言心中一凛,但已存心除此魔女,牙关一咬,喝道:“怕不怕是你的事,你如果不自动受制,挫骨剑一旦出手,绝不留情。”
  娄芸芸一声厉啸,原本一张姣媚美好的面孔,突然变得凄厉可怖起来,目凸腮鼓,发间竟然冒出蒸蒸白气。
  娄芸芸复又一声怪笑,如狼嗥般吼道:“娄姑娘十年未曾杀人,今天可是你迫我遽下杀手。”
  语音甫落,双掌连挥,两股白气夹杂一阵腐臭之气,向三人袭去。
  高天弘惊呼道:“魔心掌!”
  这三个字一喊出来,石扬扬也不由一震。
  这“魔心掌”力道,如一沾肤,遍体腐烂,一旦入鼻,更能腐心蚀肺。
  不管任何万年寒铁,百炼精所铸成的兵器,一触白气,即成朽物。
  石飞扬赶紧将手中“挫骨剑”回入鞘中,一拉孙木公,纵退三丈。
  高天弘则赶紧凝蓄“元阳天罡”神功,暗聚三味真火,倾十二成功力,双掌一并,缓缓推出。
  遽见一片红光,冉冉然向娄芸芸发出的白气迎去。
  谁知,这足以焚金熔石的罡风与那白气一接,发出“嘶嘶”一阵轻响后,红光顿杳,而那股白气,只是略微减少而已。
  高天弘一惊,非同小可,赶忙一收真气。
  那白气竟随高天弘一收之势,尾随而至!
  高天弘立即闭气凝息,但鼻中已然闻着了一丝恶臭。
  高天弘一方面闭穴封经,一方面身形猛拔,向后纵跃五丈。
  尽管高天弘变得如何快速,但这“腐心毒气”,太过厉害,身形方告站稳,顿感胸中肺腑,一阵翻腾,一股恶血已自口中如万箭射出砰然的摔倒。
  石飞扬闪电纵至,扬手点闭高天弘“百汇”大穴,将之挟在腋下,与孙木公飞快地逃出聚义厅,向湖边狂奔而去。
  娄芸芸声如狼嗥鹤唳,狂笑不止。
  一旁的阮玉陵看得心头骇异不已。
  半响方惊魂甫定,向娄芸芸阿谀地道:“香妃神功惊人,实令阮玉陵敬服。”
  娄芸芸在一年之内,再也不需男人,同时,适才阮玉陵罔顾情义之作为,也使她厌恶,闻言寒着脸道:“芸芸魔性一起,杀戒顿开,少岛主,此处不宜久留,你自去吧!”
  语声甫落,头也不回,径往后寨而去。
  阮玉陵碰了一鼻子灰,虽然心中恨恨然,却也莫可奈何,牙关一咬,也飞快地向湖边奔去。

  现在正是酷暑的三伏天。
  中午的天气特别热。
  岳阳城中“潇湘别馆”的东厢上房中,石飞扬及孙木公二人焦灼不语,来回碟踱!
  他二人心中燠热的程度,不亚于六月午间的炎阳。
  床上躺着的高天弘,鼻息微弱,浑身浮肿,鼻中口中散发着一股腐臭之气,其味熏人欲呕!
  高天弘中了娄芸芸的“腐心掌”,不过才三个时辰,就已然发作到如此严重,若拖延久了,后果实不堪设想!
  为此,石飞扬与孙木公,焦灼异常。
  石飞扬忽存侥幸之心,向孙木公道:“我看解铃还需系人,除娄芸芸之外,恐怕没有别人可以救得。”
  孙木公问道:“你想去求娄芸芸来救他?”
  石飞扬沉静地答道:“她如肯来,求她又有何妨,只怕她不肯来。”
  孙木公迟疑地问道:“那你是说……?
  石飞扬道:“今晚我俩潜进“芸香寨”,想办法将娄芸芸掳来。”
  孙木公略一沉思颔首道:“看来这是唯一可行之法,不过,高天弘树敌太多,让谁在此照顾?”
  石飞扬犹豫半响,难下决断,嗟叹着说道:“一仁之念得这样一个后果,对魔徒们绝不能稍存仁心!”
  孙木公跌足道:“现在不是惋叹的时候,听人说过,这腐心掌最多二十四时辰,即可将肺腑完全腐蚀,救人要紧啊!”
  石飞扬一声长叹,默然无语。
  倏忽之间,似有所悟,连连顿足道:“该死!该死!我怎么这样粗心大意呢?”
  孙木公满头露水,茫然地问道:“石兄,……”
  石飞扬急切的道:“高天弘的师父‘忘我圣僧’,可谓一代奇人,恐怕这“腐心掌”区区魔功,还难不倒他吧!”
  孙木公问道:“你是说,前往南海“忘我圣僧”处求救吗?”
  石飞扬答道:“是啊!”
  孙木公摇摇头道:“石兄可能是急昏了头,南海离此千里路的路程,虽然老叫化全力施展轻功,不眠不休,二十四个时辰,尚可来回,可是其中水路,插翘难飞,乘船来回最少三日,那还来得及吗?”
  石飞扬唉声叹气地道:“唉!我真是急昏头了,那怎么办呢?”
  孙木公道:“平生老叫化子遇过不少难事,可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束手无策的。”
  石飞扬似乎又有所得,扬声道:“孙兄,你可知‘巽离七掌’是那一门绝学?”
  孙木公道:“你怎么又谈起武事来了呢?这可难不倒老叫化子,谁不知道‘巽离七掌’是‘长发仙翁’段公奇的独门武功啊!”
  石飞扬两掌一击,振奋地道:“我再问你,段公奇居停何处?”
  孙木公似乎很熟悉,顺口答道:“段公奇居停于祁连山连谷。”
  石飞扬问道:“你有没有把握,在二十个时辰以内,来往祁连幽谷一行?”
  孙木公略一计算,颇有把握的答道:“约莫十五个时辰就够了,现在动身,明日晚间可回。”
  石飞扬欣喜过度地道:“高天弘有救了,我告诉你,段公奇武功不在‘忘我圣僧’之下,前几天,我看见高天弘在酒楼上施展‘巽离七掌’,他与段公奇一定有点渊源,我看辛苦一你趟吧!”
  孙木公连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动身了。”
  语声一落,身形纵起,穿窗而出,不消几纵,便翻屋越脊而不见踪影。
  石飞扬久闯江湖,做事极为谨慎,先将窗帘拉拢,隔绝阳光,然后跌坐一旁,闭目调息护守。
  时光荏苒,不觉已到次日黄昏。
  高天弘不但气若游丝,而且浑身浮肿处,已见水泡,腐臭之气更浓。
  石飞扬心中焦急万分。
  他似乎对高天弘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胜过对待自己的亲子。
  石飞扬心中正焦急间,就在此时……
  “得得……”
  一阵急如滚鼓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石飞扬倾耳细听,这是一大队人马,为数总在百骑以上!
  片刻,乘骑已到“潇湘别馆”门首。
  蹄声渐缓,终于停了下来。
  石飞扬不由一凛。
  这批人马莫非冲着高天弘而来。
  转瞬间,一片人声喧腾,夹杂着马嘶声,震人耳鼓。
  石飞扬将窗帘掀开一角,向下看去,只见黑压压一片,尽皆是背插刀剑,腰挟弓弩劲装的汉子。
  莫非武林中又有了风波。
  石飞扬一心关注榻上生命垂危的高天弘,只要对高天弘安全没有妨碍,就是天塌下来,他也不管了!
  蓦然……“彭彭,彭彭……”
  有人敲门,石飞扬手握腰际剑柄,昂立于榻前,沉喝一声道:“进来!”
  房门应手推开,来人竟是“追魂堡”堡主“万里追魂”周白尘。
  石飞扬知道这是高天弘的死敌,于是沉声道:“周堡主率众到此,莫非有所图而来?”
  周白尘泰然答道:“听说高天弘被娄芸芸以‘腐心掌’所伤,周某可以救得,特自泰山赶来相救。”
  石飞扬心机暗转,忖道:“周白尘恨不得将高天弘碎尸万段,怎会反而赶来相救呢?而且率领百骑武士,此中必然有诈……”
  面上却装得若无其,问道:“但不知如何救法!”
  周白尘已进入屋内,笑答道:“只需以掌抵住命门,将腐毒吸出即可!”
  石飞扬道:“如此简单,石某也会!”
  周白尘连连摇头道:“不!在下练过‘搜毒神功’,如果人人能救,娄芸芸的‘腐心掌’岂不毫无用处了。”
  石飞扬道:“石某孤陋寡闻倒不曾听说过。”
  周白尘极为情急地道:“救命胜过救火,延误不得!”

  第十九章 为名利衡山论剑
  石飞扬沉声道:“石某人受人之托,照顾此子,关系重大,只得不厌其烦,问个清楚。”
  言下分明透着对周白尘不大相信的意思。
  周白尘轻笑道.“请问受何人之托?”
  “受‘大公神剑’高寒之托!”
  石飞扬答得也干脆。
  周白尘神色微微一怔!
  一怔之余,复又万分惋惜地喟然道:“周某千里而来,不想竟不能见信于尊驾,那我只有怅然而返了!”
  言罢,作势欲去!
  “且慢!”石飞扬虽甚怀疑周白尘的用心,但又怕错过救高天弘的好机会,一见周白尘扭头欲去,即忙喝阻,郑重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石某迫不得已,请周兄谅察,周兄既怀诚意而来,请快动手吧!”
  说完,身形往旁一闪。
  周白尘也不答话,大步向榻边走去。
  目为心之窗,目中若露一丝凶光,其心中绝无善机。
  石飞扬闪身让开,但灼人目光,却从黑巾的两个小孔内逼视着白尘,一不稍瞬。
  蓦地,石飞扬发现了周白尘目中有一丝怨毒之色!
  当下心头一凛,“挫骨剑”飞快出鞘,墨光一现,剑气立涌,“飕”地一响,长剑横阻去路,沉喝道:“退下,不容你伤他!”
  周白尘突然一声低叱,身形腾空而起,自长剑上方越过,掌势一翻,出手如电,一掌向高天弘灵盖上拍下。
  石飞扬早怀戒备之心,长剑顺势往上一撩,如影随形般,向周白尘双脚削去。
  谁知周白尘早有计算猛一收势,躲过长剑,翻掌贴壁,支住身形,双脚连扬,踢向高天弘死门,口中也随着发出一声低啸。
  啸声一起,“飕飕”连响,白窗口纵进八个仗剑黑衣武士,一齐举剑向石飞扬攻到。
  石飞扬情急发狠,不顾背后刺来之剑,一方面飞身上榻,占住有利地形,另一方面,长剑猛往下沉,斜扫而出,辛辣无比地削向周白尘双脚。
  周白尘只得收腿腾身下地,去向正是八大武士攻来之处,八人投鼠忌器,立即回剑收招,石飞扬才算缓过一口气来。
  “光明岛”自与“追魂堡”结盟后,“光明岛”首先支援人力,派出百名武士。
  这百名武士,个个武功不凡,剑术高超,其中尤以现在参与围攻石飞扬的“神剑八仙”,最为厉害。
  周白尘率领百骑之来,原是另有所图,不意途中遇长阮玉陵,听说高天弘受伤昏迷的事,于是折来此间,拟仗势藉机除去。
  周白尘两招未曾得手,啸声招来“神仙八剑”,又被石飞扬涉险占据有利位置,心中已然知道眼前这个扬名已久的“惊天神剑”果真是名不虚传。
  当下,桀桀一阵怪笑道:“石飞扬,这‘潇湘别馆’已被‘光明岛’黑衣剑队百名武士包围,你还想存侥幸之心?”
  石飞扬冷哼道:“你不要打如意算盘,有石某在此,你纵有千名神剑高手,你也休妄想得手!”
  周白尘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今天我有的是法子,识时务者,少管闲事,老实说,这桩闲事,你也管不了。”
  石飞扬看看天色,业已漆黑,心里盘算着,孙木公该回来了,如能偕同“长发仙翁”段公奇同来,可能还有胜算之机,否则……
  周白尘又一声喝道:“高天弘与我仇深不共戴天,今天绝对放不过他,石兄,你不要淌浑水。”
  石飞扬厉叱道:“你少说废话,石某一口气在,你也休想得手。”
  “好!”周白尘暴喝一声,“神剑八仙”的八支长剑遽然递出,削、挑、剁、刺、砍、斩、剖,各指要害,一齐攻到。
  幸好,石飞扬以逸待劳,自高临下,挫骨剑舞起一片光幕,将自己身躯与高天弘躯体包围于森森剑幕之内。
  背后是墙壁,可不虞遭受攻击。
  周白尘在一旁高喊到:“石飞扬,你成名不易,何苦自己找死?”
  石飞扬也沉喝道:“石某今日若能侥幸不死,周白尘,咱们的梁子算是结定了。”
  周白尘阴恻恻地笑道:“你今天死定了,我还会让你活着离去吗?”
  石飞扬暴怒攻心,一声沉喝,手中“挫骨剑”一紧,“刷刷”连声,一口气攻出八剑。
  一声惨呼,神剑八仙中,立有人臂膀被削。
  周白尘知道这样战下去不是办法,不管有多少能征善战的武士,也将难揆石飞扬手中长剑锋锐。
  当下心机一转,立生一计,向围攻之七个剑手吩咐道:“压住他,别让他松气。”
  话音一落,飞身纵出窗去。
  如果石飞扬全力将他那套出神入化的“凌风剑法”施展出来,恐怕不出十招,面前七名剑手,一个个都要做剑下游鬼了!
  可是,为了一意呵护高天弘的安全,石飞扬的剑法无形中受到牵制,出招守多于攻,偶尔一次攻着,也未全力顺势进击。
  所以,一时之间,那七名剑手,在小心防范下,倒还不至于立即落败。
  周白尘穿窗去后不久,背后墙壁之处,顿时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原来周白尘派人搬了梯子在拆墙壁了。
  这一来,石飞扬不由大急,一旦腹背受敌,自己性命虽不至有何危险,但高天弘的安全,可就成了问题了。
  心中一急,手中长剑也不由攻势一紧。
  转瞬之间,对方一名剑手顿被“挫骨剑”穿胸透过,冒血而亡。
  蓦在此时,“砰彭”一声巨响,墙壁上已开了一个比房门还要大的洞穴。
  周白尘居首,率领着一批武士蠢涌的而入。
  十数支长剑,立即将一张床榻圈在核心。
  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利剑不断削来。
  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浴血苦战!
  石飞扬已感到事态严重,偏偏老叫化孙木公又迟迟不归。
  周白尘冷笑道:“石飞扬,你死在临头,还要逞强?”
  石飞扬喝道:“我死不要紧,高天弘的父亲、师父,会来向你讨回这笔血债!”
  周白尘又转变语气道:“石飞扬,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你赶快走吧!周某冒犯之处,待改日赔罪!”
  石飞扬沉声道:“你少废话,石某软硬都不吃!”
  话声中,剑势一紧,又有三名剑士惨呼溅血。
  可是周白尘率领有武士百名之多,瞬息又已增补而上,真是杀不胜杀。
  石飞扬已作困兽之斗,力护高天弘安全,只希望能拖到孙木公偕同段公其前来,扭转危机。
  在这当中,石飞扬已身中两剑,一在左肩,一在右腿,幸而轻伤,尚无大碍。
  石飞扬已杀得眼睛冒火,手中长剑,大有凌御风雷之势。
  同时,石飞扬股间又深深地中了一剑,血债股红。周白尘方面的伤亡,已增到三十名以上。
  这是周白尘始料所不及的。
  自己仗以制胜的神剑八仙,也只剩下三人。
  周白尘暴喝一声道:“石飞扬,你大开杀戒,阮岛主绝对饶不过你!”
  石飞扬沉叱道:“‘光明岛’助纣为恶,死有余辜,他不找我,我还要找他哩!”
  周白尘的信心开始动摇了·······
  突然,一个歹毒恶念,在周白尘心里滋生。
  只见他闪出圈外,拉住一名武士低喝一阵,那名武士立即穿窗而去。
  石飞扬知道周白尘又在弄鬼,不觉斜目的注着。一分神,石飞扬顿时又中了两剑,一在左腿,一在右胸。
  到此为止,周白尘所率百名武士,虽已伤亡泰半,但石飞扬已身中五剑,满身浴血。
  蓦在此时,一道火光,在窗外闪起·······
  紧接着,一阵“劈卜”之声,火光大炽,原来周白尘竟已下令放火。
  石飞扬不由钢牙咬碎,怒火攻心,加上身上伤痛,真是恨不得将周白尘碎尸万段。
  手中长剑猛一发威,一口气连伤了十名武士。
  但是,石飞扬真气已渐溃散,此时,如果周白尘下令众武士展开一轮急攻,石飞扬可能是无能为力了。
  周白尘没有如此做,只是下令各武士撤出上房,剧守窗户下的街道。
  他自己一人留在上房与石飞畅缠斗,其目的在等到火势狂猛时,飞身纵退,想活活地把石飞扬和高天弘二人葬身火窟。
  此计不可谓不毒!
  石飞扬猜知眼前局势,岌岌可危,暗忖:自己生死本不足挂齿,而高天弘为父奔波四海,历经险阻,竟然连自己生父都不曾看过一眼,就糊里糊涂地葬身火窟,不由一阵悲痛。
  想到此处,不由心胆俱裂,一声长啸,尖锐刺耳,大有声震环宇之势!
  此时,火苗业已窜进房内,热力灼人。
  周白尘渐战渐退到窗口,石飞扬有几次想振力歼此魔徒,可是受伤五处,失血过多,有点力不从心!
  周白尘往窗口退,石飞扬立即看出他的狡计,沉喝:“魔徒那里走,石某今天要你赔葬!”
  话音未落,鼓出余勇,力出五剑,将周白尘逼入暗隅。
  周白尘不觉大骇失色,夺力想脱出剑圈,但石飞扬那把“垫骨剑”却将他缠得紧紧地动弹不得。
  石飞扬仰天发出一声凄历的笑声!
  眼看两届武林第一剑与周白尘三人就要同时葬身火窟。
  蓦在此时,一个蒙面的俏丽身影穿窗而入,飞快地一把将高天弘挟在腋下,又复穿窗而去。
  这俏丽身影一落街心,立时有数十支长剑围攻而上。
  蒙面人长剑微幌,闪出万点寒星,气势夺人,立有数名剑士应声而倒。
  忙乱中,蒙面人乘虚蹈隙,突围而出,身形连绒,如风掣电闪般,向北门奔去。
  火势冲天,一座巍峨的“潇湘别馆”业已毁于一日。
  一声震天巨响,火屋塌下了,火星在夜空中飞舞,一场浴血苦战,至此终了,可歌?可泣?或可悲?可叹?那将留待后人去回味了。
  且说蒙面人负着高天弘奔出北门后,略一停身,正踌躇往何处去,忽然迎面如电射般飞来一人。
  此人正是祁连谷星夜赶回的丐帮长老“鬼丐”孙木公。
  孙木公一见对面来人,身上负着正是受伤昏迷的高天弘弘,不由大骇!
  当下,拦住去路,沉声喝问:“你是何人?”
  蒙面人似是一怔,但随即沉稳地答道:“我乃是前村村民,家兄有病,负往郎中处就医!”
  孙木公嘿嘿冷笑道:“娃儿,你想骗我吗?你肩负之人,分明是当今‘中原第一剑’高天弘!”
  话音甫落,探手一抓,就要来扯蒙面人的蒙面黑巾。
  蒙面人虽身负高天弘魁伟的身躯,但身形仍甚灵巧,一闪避过,轻叱一声问道:“你是何人?”
  孙木公冷哼道:“娃儿,你要认识我,你也不会撒下漫天大谎了,老叫化子名叫孙木公,人称‘鬼丐’,娃儿,你可知晓?”
  蒙面人似乎听说过孙木公其人,闻言恭声道:“原来是丐帮前辈,实不相瞒,我冒了好大危险,才将高公子从‘潇湘别馆’救出来。”
  孙木公闻言大骇,疾声问道:“怎么?‘潇湘别馆’有了意外?”
  蒙面人答道:“是的!”
  接着又将石飞扬浴血苦战,仇家纵火焚屋的事约异叙述一遍。只听得孙木公眉头紧锁着,当即说道:“老叫化前往祁连幽谷,向段公奇讨来‘祛毒还魂丹’来,先疗伤再说。”
  蒙面人依言将高天弘放平卧于地上。
  孙木公小心翼翼地自腰中取出一只白玉小瓶,倒出两粒药丸,纳入高天弘鼻孔之内。
  然后掌抵命门,向蒙面人道:“注意听我的吩咐,食中二指虚食并用,点玉枕,点期门,点冲腾,点气池,点百汇,再点期门,好了。”
  蒙面人随声双指连扬,恰到好处地点了高天弘几处大穴。
  片刻,象是大功告成,孙木公嘘了一口长气,站起身来,向蒙面人问道:“看你认穴奇准,并不亚于老叫化,你是那一门派的?”
  蒙面人期期艾艾的道:“晚辈有不得已之若衷,不便见告,请前辈务必谅解。”
  语气诚挚,孙木公不忍追问,颔首道:“不说也罢!高天弘服药以后,再有两个时辰,方可醒来,你先找个地方,把他安顿起来,我到城里看看石大侠去,等会再碰头。”
  蒙面人略一沉思,方道:“这样吧!洞庭湖中有一扁舟,离此甚近,平时鲜有外人,我们在那里碰头吧!”
  孙木公表示赞同,点头应道:“好吧!你要好好地照顾高公子啊!”
  语音一落,飞快地向岳阳城中奔去。
  蒙面人又再负起高天弘,径奔湖边。
  来到湖边,撮唇一声低啸,一艘快船应声自芦苇中摇出。
  蒙面人上船后,将高天弘安置在舱内,船已向湖心笔直驶去。
  船一离岸,蒙面人解去外披黑衣,露出一身翠绿褂裤,再卸去头篷面巾,一头青丝如瀑布直泻下来,她正是“追魂堡”周小娟。
  此时,夜已渐深,快舟双桨如飞,直向湖上驶去。
  段公奇的“祛毒还魂丹”确是仙丹妙品,夜来,高天弘已毒祛病除,现在已是完全地复原了。
  周小娟紧紧依在高天弘怀里,无限温柔地道:“你好了吗?”
  高天弘心神激动了,平生以来的激动,嘴唇顺着周小娟的耳根滑下去,在面颊上厮磨着。
  周小娟哭泣了,泪珠顺颐流下。卤卤的,流进了高天弘的嘴里。
  这是喜极而泣的眼泪!
  高天弘的嘴唇再往下滑…
  一股炽热的压力,在两人心里升腾着。
  一阵阵处女芳香!
  一丝丝腥甜的血债!
  一滴滴苦涩的眼泪!
  揉和在一起,味道在口里,而感受却在心里。
  一种甜美,温馨的滋味。
  周小娟身心都战栗了,仿佛她整个生命都在震荡。
  宁静的片刻,已没有仇恨与杀伐的存在。
  是一个月夜。
  一叶扁舟,破浪而驶,洞庭湖水像剪般自船尾分开。
  约莫二更天气,这只小舟抵达了君山,停泊在君山北面的“钓鳌石”下。
  时届中旬,月色皓明,这并不是夜行人的理想天气。但船上却有二人跳了下来,向山中行去。他们走到一排竹篱之前,站了下来。
  竹篱内,建筑整齐,楼台亭榭,画阁迴廊,倒也井然有条。楼台之内,灯光明亮。
  二人正在篱外伫足而观,“呀”地一声,月门打开,两个青衣小婢手提纱灯聊袂而出。
  二人一惊,正待隐身而退。二婢已然娇声娇气地道:“奉宫主之命,肃请高少侠和周姑娘入内侍茶!”
  原来这两人乃是“中原第一剑”高天弘和周小娟。二人一惊之下,不由脱口道:“宫主是谁?”
  “难道这君山水寨,除了‘痴情香妃’娄芸芸之外,竟还有另人?”
  接连几个疑问涌入脑际,二人又是一怔!
  二人一怔之间,婢女已到篱下,手中纱灯高挑,恭声道:“二位请!”
  高天弘要抬步入内,周小娟暗暗拉住,和声向双婢问道:“是那一位宫主?”
  双婢齐声应道:“‘芸香寨’中,一位香妃,一位宫主,是我家柳迎春姑娘!”
  二人闻言同时“哦”了一声,双双迈进。
  双婢挑灯前引,二人随尾,进入厅堂。
  厅堂内布置极为雅丽,墙上疏落落地挂了几幅水墨丹青,桌椅擦拭的异常干净,一尘不染。
  单看这室内布置娄芸芸那妖女是不配居此的。
  二人入内坐定,婢天奉香茗,却不见柳柳春出来。
  高天弘正待询问,帏幕后乍闻环佩之声,在四名青衣的
  婢女簇拥下,柳迎春轻移莲步款款而来。
  柳迎春虽然风韵依旧,只是略显清瘦,想是思念个郎所致。
  柳柳春向高天弘深深一福,细声道:“高公子一向可好?”
  声音以不如以前亮脆甜美,略显沙哑,高天弘心想:她不知背地里放过多少悲声,流过多少眼泪!
  高天弘不由幽声答道:“多谢宫主挂记!”
  柳迎春座落后,又笑指周小娟问道:“这位是谁?”
  高天弘腼腆地答道:“这位是‘追魂堡主’千金周姑娘。”
  柳迎春落落大方地轻笑道:“有红粉佳人为伴,高公子有福了!”
  周小娟顿时玉首垂胸,霞飞双颊。
  柳迎春又笑问道:“周姑娘今年多大了?”
  周小娟对柳迎春极具好感,娇羞万千地答道:“小妹十九了!”
  柳迎春连声赞道:“郎年双十妹十九,好!好!真是天生一对!”
  这一笑赞,顿使二人万分尴尬。
  高天弘轻咳一声,力持镇静地道:“在下数次误会宫主,实在后悔不及,请公主……”
  柳迎春不等他说完,轻笑摇手阻止道:“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以后要善待周小姐,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片情意!”
  说着,端起面前茶杯,礼让道:“二位请用茶,这茶是用后山唯一之山泉泉水沏成的,清凉可口,常饮可以爽肺提神。”
  二人对柳迎春的为人甚为了解,当然不会怀着戒心。
  周小娟端起杯子浅浅沾唇一啜。
  高天弘是男人,比较粗豪,而且日间吃了太多的干粮,口渴得很,端起杯于猛喝一大口,茶杯里竟然空了一半。
  周小娟笑着挪揄道:“喝茶要浅尝细啜,象你这样喝法,真糟塌了这种好茶!”
  高天弘闻言似是一怔,但随又笑道:“对!浅尝细啜才有味!”
  说完,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柳迎春又问道:“前几天,听说高公子中了娄家妹子一掌‘腐心魔功’,没有大碍吧!”
  高天弘正想回答,幸亏祁连幽谷的段公奇前辈给了两粒“祛毒还魂丹”,才把伤势疗好,周小娟却已抢着答道:“高公子禀赋特异,虽然当时昏迷不清,但不到半个时辰,竟又清醒过来,以后再中那‘腐心魔’,连昏迷都不会了。”
  高天弘暗道,你倒会替我吹嘘!
  柳迎春似是一怔,但随又笑道:“有这种事吗?那真是高公子的造化!”
  高天弘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柳迎春又蹙眉道:“二位昼夜来此,莫非是要来寻那娄家妹子?”
  高天弘沉声道:“不错,囚父之仇,一掌之恨,在下不得不报!”
  柳迎春连声道:“难也!难也!”
  高天弘诧问道:“此话怎讲?”
  柳迎春喟然道:“娄家妹子一身魔功,惯使百毒,连她那号称‘百毒仙娘’的母亲都被毒毙,可想她有多厉害吧!”
  高天弘沉声问道:“难道在下深仇大恨,就不报了吗?”
  柳迎春颔首道:“可能此生难报了!”
  高天弘勃然变色道:“柳姑娘,你可是故意危言耸听!想在下打销报仇雪恨之图吗?”
  柳迎春似是无限委曲地喟然叹道:“高公子,你错怪我了,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啊!”
  周小娟也咐合道:“对啊!人家宫主是为你着想啊!”
  高天弘面色乍愧,歉然道:“柳姑娘,我错怪你了。”
  柳迎春腕声道:“我不怪高公子!”
  周小娟相机道:“依宫主之见,应如何呢?”
  柳迎春沉吟答道:“据我所知,娄家妹子也不欲与你们为敌啊!”
  周小娟问道:“难道她也有所畏惧吗?”
  柳迎春答道:“畏惧倒没有,娄家妹子素喜欢乐,整日扰扰不安,时生戒备,教她如何有心寻欢作乐呢?”
  柳迎春笑道:“依我的意思,不如眼前先与她说和,只要她在口头上认个错,她以为从此算没事了,以致疏于戒备,你们再伺机而图。”
  高天弘乍然变色道:“让我与她讲和,万万办不到。”
  周小娟似乎胸有成竹,向高天弘瞪着眼道:“你不是说过听我的吗?柳姑娘所言甚有道理,就这么办吧!”
  柳迎春笑道:“你们男人都是逞匹夫之勇,毫无心机可言,还是周姑娘细心,考虑周到,我这就着人请她过来见二位,二位到底是客······”
  说着,向一个年长的婢子吩咐道:“去前寨请娄寨主来此一叙。”
  婢子应声而去。
  柳迎春又向高天弘嘱咐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少时见面,千万不要逞匹夫之勇,欲速谋,则不达!”
  “匹夫之勇?”高天弘心中连说数遍,差一点暗笑出声!
  周小娟却始终帮着柳迎春说话,也道:“柳姑娘所说,都很有道理,我们千万要听她的话,知道吗?”
  高天弘口里轻应了一声知道!而心中却暗骂周小娟一声傻丫头!
  又过了一盏热茶时间,婢女在外传报道:“香妃到!”
  在四盏纱灯前引下。
  楼芸芸一进门即格格娇笑,嗲声嗲气地道:“哟!婢女只说有客,我道是谁?原来是‘中原第一剑’高公子,真是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高天弘强按怒火,鼻中轻哼一声,未予置答。
  娄芸芸又笑着向周小娟道:“这位姑娘,好生面善,象是在那里见过?”
  说完,又低头沉吟不已。
  周小娟平和地答道:“小妹‘追魂堡’周白尘之女周小娟。”
  娄芸芸惊呼道:“令师可是南海‘光明岛主’夫人金师母吗?”
  周小娟点头道:“正是,不过并未正式投师,昔年我曾在光明岛小住,金师母教我几招剑法。”
  娄芸芸笑道:“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周小娟也笑道:“有点小渊源!”
  娄芸芸问道:“对少岛主阮玉陵如何称呼?”
  周小娟答道:“尊称他一声师兄,不过他的人,小妹不敢领教。”
  娄芸芸笑道:“是的,缺少一点男人气慨,周小娟,我们在光明岛没见过面啊!怎会如此面熟的呢?”
  周小娟神秘地笑道:“我们在这里见过的,而且还说过话。”
  娄芸芸诧问道:“你是说,君山见过,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周小娟道:“那晚香妃初临君山,可曾见过一个自树颠而落的蓝衫少年?”
  娄芸芸击掌道:“不错,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周小娟扮男扮女,都是美得惊人哩!”
  周小娟含羞微笑道:“香妃夸奖!”
  周小娟虽对娄芸芸为人不齿,但却笑脸相迎,实是不想闹翻,完完全全地为高天弘作想。
  而高天弘一见周小娟与娄芸芸象故人乍逢地亲切谈话家常,大为不悦,连连向周小娟翻白眼。
  柳迎春见二人寒喧已毕,逐谈起正题,发话道:“娄妹子,冤家宜结不宜解,请你过来,无非是想为你们拉拢说和。”
  娄芸芸斜睇一下高天弘,娇声道:“我可没把高公子当仇家看啊!只是高公子一味苦苦相逼,教我怎么说呢?”
  高天弘强忍了半天怒火,再也按耐不住,倏然变色道:“娄芸芸,你不要巧言另色,你说,你为何将我父亲一囚二十年?”
  娄芸芸毫不在乎地道:“因为我爱他,他不爱我。”
  “呸!”高天弘吐了一口垂液,鄙夷地道:“你也配!”
  娄芸芸粉脸一寒道:“高天弘,老实说吧!你夤夜来此,所图为何?”
  高天弘简短地答道:“找你!”
  “找我?”娄芸芸一阵娇笑,白了周小娟一眼,嗔声道:“你不怕周姑娘吃醋?”
  高天弘勃然大怒道:“贱人说话尊重点!”
  娄芸芸“噫”了一声道:“是你自己说来找我,怎么反而教我说话尊重?”
  高天弘沉声道:“找你报仇雪恨!”
  娄芸芸冷哼一声,粉脸一寒道:“高天弘,你的口气太大了!”
  高天弘厉叱道:“若不是看在柳迎春姑娘面上,马上就教你横尸当场!”
  娄芸芸扬声喝道:“高天弘,我告诉你,你自己成为了嘴上之肉,还不自知,我真替你可怜!”
  高天弘诧异地道:“你说什么?”
  娄芸芸一把拉起柳迎春,问道:“高天弘,你晓得她是谁?”
  高天弘肯定地答道:“她是柳姑娘!”
  娄芸芸“哈哈”一阵狂笑,用手在柳迎春面上一抹。
  这一下把高天弘周小娟二人惊诧得楞住!
  原来娄芸芸用手一抹,抹下一张人皮面具。
  柳迎春竟是“勾魂仙女”秦香君所扮的。
  她扮演了一出“请君入翁”的狡剧。
  高天弘心中一寒,顿时想到柳迎春的命运,于是沉声问道:“你把柳迎春怎么样了?”
  娄芸芸冷笑道:“没有怎么样,只是教她到黄泉去当阴后了。”
  高天弘咬牙切齿地怒喝道:“你这个狠毒的魔女!”
  周小娟刻意小心,不想竟落入娄芸芸圈套而不自觉,芳心也不由为之一凛,寒声问道:“娄芸芸,你要把我们怎么样?”
  娄芸芸满面煞气,冷哼道:“要你们双双长眠地下,到柳迎春那里作客去!”
  周小娟咬牙问道:“娄芸芸,你为何要如此作法?”
  娄芸芸道:“我得不到的人,谁也别想得到,当年高寒如此,今天高天弘也是如此!”
  高天弘一声暴喝,狂怒道:“好贱人,今天我非要将你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
  娄芸芸前跨一步轻蔑道:“你有此能耐吗?”
  高天弘扬掌一挥,娄芸芸倏忽退后,摇手示意道:“且慢!高天弘,我在茶里已然放了世上最烈性的毒药‘穿肠沙’,马上就要毒发,你还要逞强吗?”
  高天弘像是惊异已极,厉呼道:“贱人!你……”
  “你”字字尚未说出,高天弘身躯猛然一颤,砰然摔倒尘埃!
  一声惊呼,周小娟直扑过去。
  娄芸芸狂笑不止。
  周小娟一探鼻息,知道高天弘已然气绝。
  悲愤转为狂怒,嚎叫一声,遽然撒出背上长剑,目中厉芒暴射,厉声道:“贱人,杀人偿命,你纳命吧!”
  一招梅开二度,连劈两剑,一扫腰际,一指右胸,晶光四射,剑气狂涌。
  娄芸芸一闪避过,怒骂道:“在你二位姑奶奶面前,那还有你黄毛丫头动手的份!”
  语音甫落,身形电射而出,双双食指箕张,抓向周小娟双目。
  周小娟狂怒不已,志在拚命,不顾抓来的两手,长剑一顺,招变“一枝独秀”,挺剑直刺“勾魂仙女”秦香君小腹!
  秦香君想不到周小娟已存拚命之心,骇异不已,立刻撒回双掌,后退丈余。
  秦香君一退,周小娟并不追击,身形一旋,银牙咬紧,“刷!刷!刷”一连劈出三剑,一股浩然剑气,向娄芸芸罩体迫去。
  秦香君身形暴退狂喊:“仙女快来缠住她。”
  那边娄芸芸纵声笑道:“高天弘这张俊脸,最逗人爱,让我来撕毁他这张脸皮。”
  周小娟闻言骇异不已,狂怒攻心,暴喝道:“你敢!”
  当即撤下秦香君,长剑狂攻娄芸芸而来。
  周小娟一回身,秦香君如钩两指已电闪而至。
  “嘶”地一响,右臂衣衫被撕破一道扣子,粉臂上也玩出来两道血痕!
  娄芸芸似在存心逗弄周小娟,怪笑道:“你舍不得吗?我偏要撕给你看!”
  周小娟又是连攻两剑,狂怒道:“娄芸芸,你好狠毒,人被你毒死了,你竟还要毁容辱尸,你家姑娘万万饶不得你!”
  话声未落,手中剑势一紧,一连劈出五剑。
  势如涛涌,威猛绝伦的剑气,迫得娄芸芸节节后退,不敢撄其锋锐。
  但“勾魂仙女”秦香君又自身后攻到,周小娟迫不得已,又抽剑回身。
  秦香君招前得利,声势更狂,双掌一一抓“肩井”、一抓“屈尺”,电闪而至。
  娄芸芸已到了高天弘身边,怪笑道:“我要抓高天弘的脸了,你看啊!”
  话声一落,扬手作势抓下!
  周小娟怎能再让高天弘尸身被毁,闻言奋不顾身,回剑直削,全力呵护。
  周小娟甫一回身,秦香君两抓电至!
  “屈尺”一抓,堪堪避过,而左肩却让秦香君得了手。
  又是一声裂帛之声,周小娟一只左袖顿时齐肩抓起。
  左臂上出现了五道深浅不一的血沟。
  这一次比上一次要重得多!
  周小娟已近乎失心疯狂,振臂抖腕,一连攻出八剑。终于在最后一剑,将秦香君一只右臂齐腕削断。周小娟并不停歇,又剑指娄芸芸,展开一轮猛攻。娄芸芸一见秦香君溅血断腕,心中一凛。
  周小娟长剑已然猛攻而到。
  娄芸芸已知周小娟意在拚命,不敢丝毫大意。
  身形怪异一闪,双掌交挥,连攻五掌。
  狂飙起飞,阴寒侵入。
  周小娟完全不顾厉害,狂骂道:“我今天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一挺长剑,削肩,斩腰,削足,猛攻不已。
  十余剑一气呵成,也分不出什么招式,直逼得娄芸芸团团乱转。
  娄芸芸一看周小娟如此拚命,也不觉心中发寒,故作厉声道:“我只看在金师母份上,不忍遽下煞手,你若还不离去,休怪我无情!
  周小娟双肩带伤,眼中冒火,狂叫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跟你拚命拚定了!”
  话声未落,攻势更猛。
  娄芸芸沉喝道:“你当真不要命了吗?”
  周小娟一声厉啸,叱道:“贱人,你不要口中逞强,有本领尽管使出来,你家姑娘不在乎!”
  倒不是娄芸芸心存仁慈,她只是想先毁高天弘的尸身,让周小娟气煞,然后再施杀手。
  但,眼前局势已不容娄芸芸作如是想。
  周小娟倾力而拚,手中长剑辛辣无比,再这样拖下去,自己准讨不了好。
  心念一定,逐沉叱道:“你既然如此不知死活,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话声一落,双掌连出,狂飙四起,一连又劈出五掌。
  周小娟急怒攻心,倾力而攻真气已耗泰半。
  在这威猛绝伦的掌力绵绵攻击之下连连后退。
  娄芸芸冷笑连连,阴沉沉地道:“你姑奶奶有好生之德,你却要自寻死路,到阴曹地府和你那小冤家成双配对去吧!”
  话音一落,双掌便拚力推出。
  如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向周小娟齐胸涌来。
  掌力一接,顿见周小娟身躯“登,登,登……”连退十余步,口中喷出一道血箭。
  娄芸芸面现狞色,一声厉笑。
  然后,步至高天弘身边,狂笑道:“高天弘啊!你这张俊美太迷人了,我要抓破它,免得你到幽冥去后,迷得那些女鬼寝食不安。”
  两手一扬,十指暴伸,向高天弘脸上抓去。
  周小娟一声惊呼,双手掩面,不忍卒睹。
  蓦然,一声惨呼响起,声音尖锐,象是出自娄芸芸之口。
  周小娟大感骇异,睁目一看,竟然惊得目瞪口呆。只见娄芸芸满面血污,用双手掩面,向室外逃去。
  高天弘正笑吟吟地自地上一跃而起,飞身过来,一把将周小娟抱在怀里,连声问道:“周姑娘,你怎么样了?”
  周小娟也不知是惊是喜,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迸出声音问道:“你……你没死?”
  高天弘答道:“没有啊!”
  周小娟忘记了自己满身的伤痕,只顾问道:“你不是明明喝了一大碗茶吗?”
  高天弘眉飞色舞地道:“一进门,从柳迎春的声音上,我就知道那柳迎春是假的,所以就一直暗暗留心。”
  周小娟道:“我怎么没有注意呢?”
  高天弘道:“你又没有见过她,你当然不知道了。”
  周小娟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茶里有毒呢?”
  高天弘颇为得意地答道:“既然柳迎春是假扮的,这其中必然有诈,所以,茶一入肚,即将之逼于一隅,再慢慢一点点地去辨别,果然内含剧毒,所以,灵机一动,想了这条以毒攻毒的妙计,娄芸芸这魔女果然上当了!”
  周小娟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高天弘恨声道:“她想毁我的脸,不想她的脸却让我毁了,我乘其不备,将逼在肚内的毒茶喷了她一脸,她不但脸被毁掉了,恐怕连眼睛也要瞎掉了啦!”
  周小娟惋惜地叹道:“真可惜,让她逃掉了,你方才为什么不追她?”
  高天弘连连叹声道:“我一看你伤得这样厉害,那还有心思去追她,她迟早跑不掉的。”
  周小娟苦在身上,甜在心头,只是喟然叹道:“恐怕又要费事哩!”
  高天弘急切地道:“不谈这些,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周小娟摇头道:“不要紧,我可以自疗的。”
  高天弘无限神伤的幽幽道:“都是为了我一个人,害得你们跟我受苦。”
  周小娟无限温柔地道:“只要你安全无事,他的事,则是无关紧要的了!”
  话音一落,周小娟仿佛已忘记了通体伤痕似的,深情盯瞥了高天弘一眼。
  两人紧紧搂抱在一起,正是郎情妾意,心心相印,沉醉在绮情的静默之中。
  瞬间之时!她突然想起了周小娟的伤势,轻轻地将怀中人松开探问道:“周姑娘,不要紧吧!”
  “……”但倚在怀中的周小娟却是一阵默然。
  高天弘心想:“难道她会熟睡了?”
  一丝遐想掠过高天弘的脑海,不由将周小娟的玉首微微板起…
  高天弘震惊了!
  周小娟双目紧闭,呼吸不但促迫,而且沉浊,双颊殷红的火热,但遍体却有一股寒气透过罗衫而沁过来……
  这一切都是伤发昏厥的表徵。
  高天弘心怀忐忑地把鼻子凑在周小娟猩红的唇间嗅了一下,只感同一股灼人的热气,并没有嗅到一星一点腐臭的异味。
  显然韵,娄芸芸这一次并没有用“腐心掌”,是用的另外一种魔功!
  对伤病毫无经验的高天弘,在震骇之余,复感茫然……
  唯一可决定的,就是速速离开这危机四伏的“芸香寨”!
  高天弘低低一声喟叹,弯身将周小娟娇躯抱起,正待举步……
  “嘿嘿!”
  一声冷笑蓦地传来!
  高天弘遇见过不少险局,也同不少邪门左道之人打过交道,更听过不少阴声怪笑,但从来也没有象方才这声冷笑令人生寒心悸!
  尤其此时此地,室内一灯如豆,怀中犹有重伤之人,高天弘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
  但高天弘竟毕武功修为极高,赶紧一定心神,沉喝道:“什么人?”
  但传来的,却是一声空荡荡的迴响!
  高天弘稍一犹豫,以为自己心神一时慌乱,生了错觉,不然,纵使暗伏之人不愿答话,自己在心神凝定之际,也应有所觉察……
  “嘿嘿!”
  冷笑之声又起。
  高天弘已然察知了方位,是在花厅进门之处。
  本来,高天弘可以朝冷笑处发出威猛绝伦的掌力,即可将冷笑之人逼出来。
  可是,周小娟重伤昏厥对自己的挂碍甚大……
  但,高天弘并未因此怯弱,缓步向门边走去,发话问道:“明人不做暗事,是那一道上的朋友,何不出来让高某人见上一见?”
  声调不疾不徐,语气不卑不亢。
  “你祖奶奶已经百年未见世人,怕出来吓了你这个娃儿,还是不见的好!”
  冷笑之人是个女的!自称租奶奶,百年未见世人……高天弘顿时心头猛震,遍体生寒······
  “莫非她就是百年以前被段公奇与忘我圣僧联手逐出中原的‘柔剑飞魂’谷中柔吗?”
  念头在脑际一闪,不由心往下沉,乃发话探问道:“你莫非就是人称‘柔剑飞魂’的谷前辈?”
  暗处之人一阵阴沉的怪笑声,道:“娃儿,你本来今天要死在此地的,想不到你竟叫得出你祖奶奶的匪号,而且这声‘前辈’叫得也委实动听,你祖奶奶暂且饶你一死,放下怀中女娃儿,去吧!”
  若不是怀中抱着一个重伤昏厥的人,高天弘纵然不是谷中柔的敌手,但是逃走的机会却不是没有,而今,如若“柔剑飞魂”谷中柔要存心为难,恐怕事情有点难办!
  暗地里,高天弘眉头紧蹙,心机电转,扬声问道:“难道前辈对我俩有什么误解之处?”
  不说“过节”,而说“误解”,这正是高天弘聪明之处。
  “柔剑飞魂”谷中柔又是一声宛如狼嗥的怪笑后,方沉声道:“你祖奶奶向来随心所欲,好恶随一时心之所喜,无所谓误解不误解,快些依我之言,放下那女娃儿,速速离去;不然,等一会说不定你租奶奶反悔了,连你这娃儿也要一锅煮!”
  高天弘从话声中,已然测知对方功力绝高,不可能是娄芸芸弄的鬼计,但对方并未现身,心中又有点疑惑,不由扬声道:“谷前辈请现身一见如何?”
  口里说着,身形也渐渐向门边挨去!
  “回去!”突然,黑暗里响起一声暴喝,紧接着一劲股风,迎面卷来,威猛无比,将高天弘逼退。
  “柔剑飞魂”谷中柔阴沉冰冷的声音又在暗处响起:“娃儿,你少动些歪脑筋,看你八成是不想活了!”
  高天弘灵机一动,喟然一叹道:“晚辈确实不想活了,请谷前辈赐一掌吧!”
  谷中柔惊异一声道:“蝼蚁尚且贪生,你年纪轻轻的,却不想活了,岂不是怪事?”
  高天弘声音低沉地道:“前辈嘱晚辈放下怀中周姑娘,自行离去,那岂不是临难苟活,弃伤重友人而不顾,与其落个‘不义’的臭名,倒不如结伴而死,让世人赞扬一番,说晚辈舍身全义,虽死犹荣焉!”
  谷中柔“桀桀”怪笑道:“看不出你这娃儿,还懂得个‘义’字!”
  说着,语气一顿,声音一沉又道:“你要活,我偏要你死,你要死,我却偏要你活!”
  高天弘在听得的几句话中,已然摸清了谷中柔倔强的脾气,故意违拗道:“晚辈宁愿一死,也不愿落一个‘不义’之名,谷前辈你成全我吧!”
  谷中柔虽离武林百年之久,但对当今武林之事,似乎十分清楚,闻言沉声道:“你娃儿与‘追魂堡’水火难容,有什么‘义’‘不义’的?”
  高天弘疾声答道:“恩怨要分明,晚辈纵与那‘追魂堡’周白尘有着深仇大恨,但周娘娘曾救过我一命,而且今晚也是为了晚辈之事,才再来君山,因而受了娄芸芸的掌伤,此时若弃之不顾,晚辈将毕生难安,不如一死,到落个干净!”
  谷中柔暴喝一声道:“我早说过,你想死,我偏要你活,快快放下怀中娃儿,速急离去!”
  高天弘一声浩叹,喟然道:“也罢,前辈既不成全,晚辈只有自寻死路了!”
  谷中柔似是一惊,诧问道:“什么!自寻死路?你怎么死法?”
  高天弘蹙然道:“想活不易,想死何难?晚辈可以掌劈天灵,也可以跳下烟波浩瀚的八百里洞庭,或者循迹深山绝谷,不食不饮,不就活活地饿死了吗?”
  高天弘以死耍赖,显然使这个百年前的女魔头不知所惜,默然良久,只听谷中柔似牛吼般一叹道:“娃儿,你那里为的是个‘义’字,分明为的是个‘情’字,告诉你,人间万事真,唯有情最假,去吧!”
  “多谢前辈!”高天弘急切地说了句谢语,一纵而出。
  纵出花厅,来到庭院,高天弘稍为宽心,有心要看一看这位女魔头的样儿,甫一落势,身形电转,极目望去……
  厅内一灯如豆,庭院月色通明,那里见到半点人影!莫非谷中柔藏身于门角?
  月门洞开,本不可能人形。
  高天弘怔似半响,找话问道:“谷前辈是为娄芸芸助拳的吗?”
  又是一声阴则则的怪笑,笑声分明从门角处传来,只听谷中柔笑罢后沉声道:“助拳?哼!慢说娄芸芸,当今武林谁配?”
  “好大的口气!”高天弘心中惊叹,口中却又问道:“那谷前辈为何要教晚辈留下周姑娘?”
  谷中柔一声暴叱道:“娃儿,你可是想摸摸你奶奶的底,你不要白费心机,回去若见到‘武林二活宝’,替我代个信,当初他们两个联手对付我,我姓谷的有点不服气,就说我谷中柔又重回中原武林了,有机会少不得要找他俩印证几招,教他们两个预先将联手的绝招高式演练演练,免得临时乱了手脚!”
  口气之大,真有点吓人,高天弘唯唯应诺,又恐谷中柔反悔,赶紧拔脚就走。
  “回来!”谷中柔一声暴喝,高天弘停步回身恭问道:“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谷中柔以教训的口吻道:“娃儿,从今后你万事可为,就是不能死,不然,我要挖出你的尸体,再将你挫骨扬灰!”
  这委实是一道奇特命令,高天弘不由苦笑道:“如果别人要让晚辈死,晚辈可没有法子的啊!”
  只听谷中柔一声厉喝道:“谁敢!就是阎王老子要你死,也要来问问我谷中柔,去吧!”
  高天弘心忖:“看来这个女魔头,真是一个怪得不能再怪的大怪人!
  念罢,身形电起,穿篱越溪,如一缕轻烟般向湖畔“钓鳌石”奔去。

  从清晨一直到中午,前后三个时辰,四个婢子,两个店家,跑东街,走西城,奔南门,出北门,几乎使他们六个人跑断了腿,也跑遍整个“岳阳城”,请了总有二十个以上自称“手到病除”的郎中大夫。
  可是,那些大夫只要手往周小娟皓腕上一搭,那一个个脑袋象泼浪鼓似的,摇个不停。摇头的意思,并不是病没有救,而是表示不知道是什么病。
  高天弘虽解说不是病,而是伤。
  “伤!”虽然这些大夫在听说后,面上有了诧色,脑际闪过无数疑问,但是伤在何处?伤得如何?他们仍然不知!
  总之一句话,既不是症,自然不能下药,高天弘曾悬下一百两文银的重赏,可是这些大夫却一个个自叹无此本能赚此大钱,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他们一个个走了,同时也带走了高天弘的希望。胡乱地吃了些午饭,高天弘嘱咐四婢小心看守,信步走出了店栈。
  东街一座关帝庙前,经常有些医卜之流,席地交易,走方郎中不乏高手,高天弘抱着误打误撞的心情,往关帝庙前荡去。
  正午,火伞高张,照说,这时不会有跑江湖的在这里摆下药摊等候主顾的,可是就有这样巧,庙前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
  可是,在庙门陛右边约莫半尺的阴影下,却铺了一张席,摆了一个药箱,一个年约四旬的青衫儒士,正倚在药箱上打盹。
  这样一个聊聊草草的药摊,高天弘本没有对它抱什么希望,可是一见插在药箱上的那幅白布条上的几个字,却不禁心中一动。
  原来那白布上写着:“专治跌打损伤,不死有救。”
  “不死有救?”
  高天弘暗暗念着这四个字,吟哦半响,跑码头,走江湖的走方郎中,若无十成十的把握,谁敢在这幅白布条上写这羊一句口气特大的话?莫非这是一位方外异人?
  心里想着,人已到了摊子前面,高天弘食指一屈,翻过来用指节骨在药箱敲了两敲,叫道:“这位大夫请醒醒!”
  青衫儒士并无遽然受惊的感觉,将眼缓缓睁开,身形一正,和声问道:“公子可是看病?”
  高天弘在一瞥之间,已将这青衫儒士打量得极为清楚,身材修长,貌相清奇,尤其是目中之光,湛然而灼人。
  高天弘心中微微一凛,并未回话,指指白布上的字问道:“这‘不死有救’四个字可是真的?”
  青衫儒士笑答道:“跑江湖,走码头,全靠信用,只要有一口气在,准可救活,说来公子也许不相信,在下曾经救过几个已经断气死去的伤者。”
  高天弘看神色,知道这青衫儒士不是虚言浮夸,虽迹近玄奇,(缺字)现居于店栈之中,请大夫移玉前往诊治可好?”
  青衫儒士连声道:“好!好!好!自然可以,不过,话可说在前头,这药金恐怕……”
  高天弘一听提起药金,立即抢口答道:“放心,药金在下会如数奉给,只要将人治好……”
  青衫儒士一面将药摊子收拾,一面立道:“好,公子千金一诺,咱们走吧!”
  一手挽起药箱,一手举着那幅白布条,下了庙前台阶。
  高天弘在前面引路,深恐那青衫儒士手挽沉重药箱,行走吃累,故而将脚步尽量放慢。
  谁知,身后的青衫儒士却催促地道:“救人如救火,公子这样慢腾腾地走,要是误了伤势怎样?”
  高天弘又不好意思说:“我是怕你走不快啊!”只得回头笑道:“难得大夫如此关心,这样吧!药箱让在下来给你拿。”
  青衫儒士似乎犹疑了一下,才将药箱放在地上,笑道:“好吧!多劳公子了!”
  话音一落,即大踏步向前走去。
  高天弘将手往药箱提把上一搭,往上一提,心头不由骤惊!
  这只看似轻飘飘的药箱,竟有千钧之重,自己轻易一提,竟末提动。
  但方才那位青衫儒士手挽药箱却非常的轻松!
  抬头一看,那青衫儒士健步如飞,瞬间已走了一箭之遥了!
  高天弘心忖,今天又碰见高人了!立即运气丹田,力贯右臂,将那重逾千钧的药箱挽起,飞步赶去。不管高天弘如何运步如飞,却始终未将那青衫儒士赶上,一直回到店栈两人仍是差了一箭之遥。
  高天弘进得店栈,那青衫儒士已在梯口等候,一见高天弘进来,慌忙接过药箱,笑道:“辛苦公子了!”
  高天弘口里说了声:“那里!”待青衫儒士来接药箱之际,用手在箱子上使了一把劲,存心想试试对方的功力。
  谁知,对方竟似未觉,轻轻松松的将药箱接过,挽在手上,笑道:“公子,前面引路吧!”
  高天弘震骇之余,面上复生一片腆腼之色,暗地道声惭愧,飞步上楼而去。
  青衫儒士笑意吟吟地举步相随。
  二人进得房内,青衫儒士将药箱放下,趋步床前。青衫儒士在看清伤者一位女子的时候,并无惊诧之色,神情肃然的拉过一把椅子,放在床前,一提风衫下摆,状至忧间地安然坐下。
  然后,右手一伸三指往周小娟的皓腕上一搭。
  良久,青衫儒士一抬头,朗目一翻,问道:“想必二位都是武林中人吧?”
  高天弘也不答话,点了点头。
  青衫儒士又问道:“这位姑娘是与何人交手受伤,公子可否见告?”
  高天弘已知道这位走方郎中是一位武林奇人,于是直言答道:“是伤在一位名唤‘痴情香妃’的女人之手。”
  青衫儒士修眉一蹙,问道:“可是姓娄的?”
  高天弘颔首答:“不错!大夫可是认识她?”
  青衫儒士摇头道:“在下不识此人,不过这姓娄的可给我带来几次生意。”
  高天弘关心的是周小娟的伤势,于是沉声问道:“大夫看看有救吗?”
  青衫儒士指指靠在墙边的白布条笑道:“不死就有救,不是写的明明白白的吗?”
  高天弘问道:“据大夫诊视,这位姑娘是受的何种掌伤?”
  青衫儒士正色道:“据在下所知,那姓娄的女子曾经伤人无算,而且每一次都不相同,这位姑娘所受之伤,既有寒毒,又有火毒,寒毒侵骨,火毒封血,一寒一热交攻之下,至多一个对时,就得伤毒并发而亡,不是在下夸口,普天之下,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配治疗好这种伤。”
  说着,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白玉小瓶。
  药箱里除了装满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瓶子,另外有两柄锈迹斑斑的古剑。
  高天弘目光一亮,问道:“大夫想必也精通武事,而且双剑随身,定是一位御剑高手!”
  青衫儒士轻笑道:“谈武不敢,古剑不过是镇邪之物!”
  说着,自白玉小瓶内倒出两粒碧绿的药丸,交给高天弘道:“这两粒药丸温酒服下,现在是午末,三个时辰,酉末时分,这位姑娘即可醒转,明晨即可完全复原,至于我的药金……”
  高天弘立即接到:“药金多少?大夫直管请说,在下奉上就是。”
  青衫儒士笑道:“此时还不能向你要,须待这姑娘醒转后,公子着人送到关帝庙好了!”
  高天弘堆下笑脸道:“在下信得过大夫,顺便带去好了!”
  青衫儒士连连摇手道:“不!不!不!这是在下的规矩,一定要等伤者好转,才取得药金。”
  高天弘心想这位奇人倒非常固执,于是笑道:“既是大夫坚持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请大夫说个数目,酉正在下亲自送去。”
  青衫儒士一本正经地道:“诊金全免,药金纹银一千两。”
  高天弘闻言不禁一惊,骇然道:“一千两?大夫……”
  青衫儒士似是知道高天弘下面的话,连连摇手止住,微口道:“在下的药金一概不能还价,而且不可赊欠,在下酉正在关帝庙恭候公子大驾。”
  说完,挽起药箱,拿起白布条,翩翩然出房下楼而去。
  高天弘半晌做声不得,心中暗喊道:“谁带着上千的银子出门啊!”
  高天弘心念一横,管他的,先把药替周小娟服下再谈别的。
  逐吩咐婢女温好了酒,将周小娟嘴唇撬开,将药丸和酒喂下。
  然后,挥退了婢女就在方才青衫儒士坐过的那张椅子坐下,一方面静观周小娟服药后的反应,一方面心中盘算着傍晚如何去见那位治伤的大夫。
  时光就在高天弘的冥想中过去······
  上灯不久,周小娟一声娇咛,骨碌一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高天弘大喜过望,即赴前问道:“周姑娘,你感觉怎么样?”
  周小娟两只妙目瞪得大大的,满面诧色地问道:“没有怎么样啊!我只是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
  高天弘笑道:“你被娄芸芸那妖女以‘阴阳寒热掌’所伤,你都忘记了吗?幸亏遇上了一位高明的大夫,不然,可真危险哩!”
  周小娟似有所悟呼道:“啊!我想起来了!”
  这一想起来,当然也连带想起了自己与高天弘那份热劲,不由霞飞双颊,玉首垂落。
  高天弘知道周小娟羞娇的原因,立即背过脸去,吩咐婢女打水弄饭,嘱咐停当,然后起身对周小娟道:“我要为看病的大夫送银子去,详细的情形,你问婢子就知道了!”
  语毕,也不等周小娟回话,在行裹中取出仅有的四封银子,揣在怀中,下楼径奔关帝庙而去!
  这时,夜市甫上,只见万头窜动,四下一片灯海。高天弘在人群中擦肩挨臂,好不容易挤到关帝庙前。
  青衫儒士的药摊仍旧摆在石阶的右边,这时,摊前已围满了一大堆人。
  青衫儒士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振振有词地在吹法螺:“精彩云贵川广等药材,专治疑难伤症,不管是内伤、刀纹伤,火伤,不死有救,活人命一条,纹银一千两,牛一条纹银十两,猪一条纹银五两,狗一条纹银一两,鹅鸭一只各纹银……”
  一阵哄堂大笑,笑声掩没了下面的话。

  第二十章 武林中情仇孽债
  人群中有捉狭鬼发话问道:“大夫,你到底是医人的还是医兽的?”
  青衫儒士一本正经地答道,“不管是人是虾,只要有命的都可以医,不过药金概不二价,而且,要现金交易,不许赊欠。”
  高天弘冷言旁观,人是围了不少,可是就是乏人问津,大概是药金太贵了。
  “闪开!闪开!”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暴喝,一个浓眉大眼的彪形大汉,用手排开众人,挤近摊前,沉声问道:“医一条狗多少银子?”
  青衫儒士见有生意上门,立即笑道:“便宜!便宜!只要一两银子。”
  彪形大汉又问:“只剩一口气,四只腿还会动,可以医活吗?”
  青衫儒士肯定地点头道:“当然可以,只要有一丝游气就可以救活,何况四条腿还会动哩!”
  彪形大汉点头沉声说:“这话可是你说的?”
  说着,举手一招,另一个彪形大汉牵了一条鲜蹦活跳的大黄狗从人群挤了进来。
  高天弘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这位大夫如何打发这两个地头蛇?
  高天弘心里明白了八分,这两个彪形大汉分明是来找渣的。
  念罢,默默袖手旁观。
  原先打交道的那一个彪形大汉,一把将狗牵过,扬声道:“就是这条狗,相烦大夫医一医!”
  青衫儒士似是尚未发觉这二人的来意,默默将狗察看良久,诧问道:“这条狗没有伤啊!”
  那彪形大汉沉喝一声道:“废话,没有伤还用得着找你!”
  话声甫落,身形一矮,手出如电,只见白光一闪,继闻黄狗一声惨吠,众人无不大骇!
  彪形大汉扬了扬手中的匕首,狞笑道:“此犬被利刃开膛剖腹,受的是刀伤,如今一息尚存,四肢犹动,就请大夫一展起死回生之术吧!”
  围观之人,此时也明白了这两人的用意,各自纷纷后退。
  一旁的高天弘心里微微一禀,因为方才看那彪形大汉的出手,并不是码头上的无赖之流,而是有相当武功根基之人。
  青衫儒士却神色自若,淡淡笑道:“原来这两位要试试在下的功夫如何,也好,信不信当场试验,灵不灵过后方知。”
  语罢,飞快地取一粒药丸纳入黄犬口中,然后将黄犬剖开的腹腔用一大针缝合,洒上些药粉,再用布包扎好。
  约莫盏茶时光,那只狗竟然战巍巍地站起来。
  不要说那围观之人,连那两个彪形大汉也都两眼发直,惊呆住了!
  青衫儒士却若无其事地道:“要这黄犬伤势完全复原,恐怕还要个三五天,不过,现在已经可以走回去了!”
  说完,手向那彪形大汉面前一伸道:“拿来,纹银一两!”
  彪形大汉回顾了同伴一眼,无可奈何地自腰中取出一只小元宝,往青衫儒士手里一放。
  青衫儒士不但接住了银子,而且手势一翻,连那彪形大汉的手腕也给他一把握住。
  只听青衫儒士笑声连连地道:“来来来!这位仁兄请过来一下。”
  围观之人颇觉奇怪,方才那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如今却驯如绵羊,乖乖地绕过摊子,走到青衫儒士的身边。
  其实,在场之人只有两个人心里有数,一个是站得远远的高天弘,再一个就是被青衫儒士握住手腕的彪形大汉。
  那彪形大汉手腕上象是被一把钢铁钳住,他不乖乖地定过去行吗?
  青衫儒士左手握住大汉手腕,右手从箱中取出一柄藏剑,神采飞扬地道:“方才这位仁兄亲自刀剖犬腹,胄肠外流,在下依然能够救活,证明在下所言不虚,不过,有句古语,说狗有九条命,很不易死,在下现在要拿一位活人做试验,象那条黄犬一般地开膛剖腹,在下照样可以救治。”
  说着,朝身边彪形大汉笑道:“仁兄,请你帮帮忙,做个试验,事后在下得好好请你喝顿老酒。”
  语音方毕挺剑就要向那彪形大汉的胸间刺下。
  这一手“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真看得高天弘暗暗叫绝!
  那大汉手腕被握,就已知道碰上了硬手,此时见剑生寒,簌簌而抖道:“大夫,这可开不得玩笑!这可开不得玩笑!”
  青衫儒士仍是极为轻松地道:“仁兄,你莫非信不过在下起死回生之术吗?”
  那大汉连连点头道:“信得过,信得过,大夫真是神人!”
  青衫儒士笑道:“既然信得过过,还怕什么?”
  说着,“嘶”地一声,剑尖已将大汉衣衫挑破,袒露胸腹。
  那彪形大汉见情哀求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
  “住口!”青衫儒士一声暴叱,复寒脸沉声道:“何某人行道江湖,虽谈不上济世活人,却也是凭药卖钱无作无欺,你牵只黄狗来消遣我作甚?”
  彪形大汉一见青衫儒士勃然大怒,更甚骇然,哀声道:“小的不敢!”
  青衫儒士一说出姓何,高天弘心中不觉一动,暗道:“此人莫非就是最近十年享誉武林的‘医卜双绝’之一的‘雪山医隐’何子清?”
  高天弘心念未已,却听那青衫儒士又厉喝道:“谅你也不敢,说,谁主使你来的?”
  彪形大汉连连叩头道:“不!不!没有人教小的来,是我……”
  青衫儒士朗目一亮,冷言厉色道:“那是你自己来的罗!说,你同我姓何的有何过节?”
  彪形大汉语无伦次地道:“不,不,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我与你……”
  青衫儒士手中一加劲,冷哼一声道:“不给你一点苦头吃,你是不会说实话的!”
  彪形大汉额上见汗,状极痛苦,咬牙横声道:“没有什么可说的,要杀要刮随你的便!”
  青衫儒士冷笑连连:“你倒蛮有骨气,告诉你,好汉不吃眼前亏,趁早说老实话,不然可别怪我姓何的下手毒辣!”
  彪形大汉头一甩,恶声道:“随你的便,没有什么可说的!”
  青衫儒士暴喝道:“好!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食,中二指双并电出,连点那大汉“屈尺”“腾冲”“玉枕”三穴。
  高天弘看得明白,那青衫儒士用的是武林中最为残酷的绝脉手,专用来逼供的,使被点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经血倒流,痛苦已极,到最后非说实话不可。
  彪形大汉三穴被点,顿时浑身颤抖,哀鸣号啕不已。青衫儒士沉声道:“快说,受谁主使?说出来与你毫无干系。”
  彪形大汉耐不住经血倒流的苦楚,哀叫道:“我说,我说,是……”
  “是”字方才出口,那彪形大汉身形蓦然一震,一声惨呼,头就无力地一直垂到胸前,象是受到意外的暗袭。
  同时,一条身影飞快地自人群中闪出,向西南方逸去。
  青衫儒士似是对这眼前突变感到非常意外,一时竟然怔住了。
  高天弘在旁看得极为清楚,及时现身道:“杀人灭口的元凶,已向西南方去,要不要在下代追?”
  青衫儒士摇摇头道:“不用追了!”
  说着,用手拔起彪形大汉的头,眉间赫然一穴,白色的脑浆和殷红的血渍正渗杂着汩汩流出。
  青衫儒士喃喃自语道:“好狠心的人!”
  说着,用手托起彪形大汉的尸身缓缓地放平地面。
  高天弘关心地问道:“你知道是谁?”
  青衫儒士颔首道:“当然知道。”
  高天弘仔细看了看彪形大汉的伤处,好象与自己的天罡指相仿佛,于是颇为肯定地道:“此人的指力不弱啊!”
  青衫儒士摇摇头道:“公子错了,当今武林,据何某人所知,能以指力隔空伤人的,恐怕只有两三个人,这家伙是被暗器所伤,不信你看。
  突然手掌往彪形大汉伤处一按,猛然往回一收,手掌摊开,掌心里已然多了一颗乌黑溜光的铁弹子。
  这一手“真力回引”的功力,不但使高天弘暗暗赞佩。
  青衫儒士将铁弹子收起,朝高天弘问道:“公子可知此人是谁吗?”
  高天弘皱眉道:“在下所知之人,还没有使暗器的。”
  青衫儒士淡淡一笑道:“不识最好!”
  语气一顿,继续又问道:“那位姑娘,伤势可好了?”
  高天弘笑道:“大夫真乃神人,她已好了!”
  青衫儒士道:“好说!好说!那药金想必公子已然带来了!”
  高天弘神色一怔,低声道:“实不相瞒,出门人谁会带上千的银子在身,我这里仅有四封银子,共计两百两,先行奉上,其余的银两,请赐告居停之所,改日自当奉补,分文不短。”
  青衫儒士似有不悦之色,沉脸道:“我何某样样都好说话,唯独对这银钱的事,却看得极重,毫无商权余地,何况事先讲明,公子也曾允过,如数照付,分文不少。”
  高天弘陪笑道:“不错,在下曾答应过,可是想不到会要这样多啊!”
  青衫儒士略一沉吟,朗声道:“这样吧!短少八百两银子没有关系,你要为我做一件事情。”
  高天弘一楞忙问道:“何事请讲,当为则为,就算不是为这八百两银子,在下也应当效劳!”
  何子清笑赞道:“不愧为‘中原第一剑’,真是豪迈得狠!”
  高天弘惊噫一声,道:“何大夫你如何识得在下?”
  “雪山医隐”何子清朗笑道:“堂堂武林之尊,何人不识?”
  高天弘正色道:“何大夫要如此说,委实使在下汗颜!”
  何子清也正色道:“说实话,嵩山论剑大会,何某人曾前往一观,祝融峰头第二次论剑,何某人也去凑了一次热闹,当然识得公子了!”
  高天弘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不过,大夫深藏古剑,想必也是个中高手,为何两次均不拔剑一试?”
  何子清呵呵笑道:“你以为我去看比剑吗?你错了,我是去看看有没有生意上门呀!”
  高天弘笑道:“何大夫真会说笑了!”
  何子清神色凛然地道:“实不相瞒,前几日,你被娄芸芸‘腐心掌’所伤,那几粒丹丸还是段老头向我何某人要的哩!”
  高天弘相机笑道:“难怪药到病除,灵验已极,原来是大夫赐的药,在下谢了!”
  说罢,深深一揖到地。
  何子清摇手阻住道:“不必谢,不必谢,我并未白白送给你。”
  高天弘忙问道:“莫非段师伯已然给了大夫的药金了?”
  何子清轻笑挪输道:“段老头连一个铜子也没有,何来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不过他却答应为我作一桩事,算是抵销药帐!”
  高天弘心想:连段师伯都不能免,何况我高天弘,于是笑道:“如果在下此时拿不出八百两银子,那非得替你办一件事情不可了!”
  何子清点头道:“那是自然的,连段老头他都不能不答应。”
  高天弘正色道:“那么,何大夫要在下办甚么事?请说吧!”
  何子清左右一回顾,低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找个僻静的地方聊聊。”
  在谈话中,何子清已收拾好药摊,话声一落,手挽药箱,领先向西南方疾奔而去,高天弘也抖袖振衣,一展身形,紧紧相随。
  二人离去后,庙门隅处一个瘦骨如柴的白髯老者探首而出,遥望二人远去的背影,一声冷哼,与二人背道而驰,径向东北电闪而逝。

  翌日,东方则现鱼肚色……
  店家刚刚睡眼惺忪地卸下了店门的门板,高天弘回到客栈!
  “雪山医隐”何子清只说高天弘办一件事情,所以两人才找个僻静的地方聊上一聊。
  谁知,这一聊,竟聊了个整夜。
  看来,这事有点复杂!
  从高天弘沉重的步履和凝重的神态看来,这事不但杂,可能还很繁重。
  何事呢?
  也许只有何子清与高天弘两个当事人知道了!
  高天弘轻轻地推开上房屋门,这间上房共分明暗两间,周小娟与四婢暂宿里面,高天弘则住在外间。
  房门竟未上门,“呀”地一声,应手而开。
  房门虽未点灯,但曙光从窗棂中窜进来,可以清晰地看见屋内一切。
  房内不但未见半个人影,而且静得有点出奇。
  高天弘凭着武林中人特有的反应,已然知道这两间屋内已没有一人。
  高天弘微微一怔,轻轻一纵,扬手一推,里面的屋门也应手而开。
  高天弘猜对了,里面已无半个人影。
  床上被褥凌乱,高天弘探手一摸,犹有余温,知道周小娟等离去未久。
  再一察看屋内陈设,并无移动或者倾倒的现象,可见也并未发生什么斯杀搏斗。
  忽然,高天弘眼前一亮,一纸短笺,用砚石压在桌上。
  高天弘取过一看,娟秀的笔迹,短短地写了六个字:“为寻父踪,暂别。”
  高天弘轻吁一口长气,心安了,第一,周小娟伤势业已全愈,第二,周小娟并未遭遇什么凶险,而是安然离去的。
  突然“为寻父踪”四个字,在高天弘脑际一闪,石飞扬与周白尘浴血苦战的事也跟着浮上心头。
  急切里,将短笺往怀中一揣,奔出屋外,唤来店家,打听“潇湘别馆”被焚之事。
  店家似乎也不太清楚,仅仅知道有一批武林中人围攻“潇湘别馆”,并纵火焚了若大一片栈房,至于伤亡情形,则更不清楚了。
  在高天弘的想法和周小娟的叙述,石飞扬多半已与周白尘同葬火窟,但周小娟分明有了发现,证明乃父尚在人间,只是不知下落而已。
  周白尘既未死,石飞扬也许尚在人间的成份也就多了,高天弘稍为觉得心宽了些。
  高天弘长然回到了上房,突发事情将他惊呆了!
  前次君山误饮“迷魂丹”而中了阮玉陵的狡计,后来幸亏周小娟挺身将自己救出。
  可是,随身携带的那张古琴也因此而失落了。
  现在,高天弘回到上房,竟赫然发现那张古琴,端端正正的放在几上。
  蓦睹故物,自是一喜,但自己离开瞬间,竟有人乘也不由一惊。
  来人是敌?是友?真所谓扑朔迷离,高天弘茫然了。

  在岳阳东南方的幕阜山下的塔集,虽不是一个大镇,可是三六九日仍是人烟稠密,热闹非凡。
  这天——六月初九,正好为上塔集的犬赶集日子,只见市街之上,万头赞动,人潮逢捅。
  集东一座破败的城皇庙,更是人挤人地涌塞着,倒不是这庙里的城皇爷爷特别灵验,而是这庙前有一个占地十亩的广场,这广场又多是些江湖卖艺高人,星相问卜奇士的集结之地,故而引来无数好奇而又忧闲的人前来围观。
  在广场的东北角上,有一棵大槐树,浓密的枝叶,正好遮住了正午烤火的夕阳,一个蓝衣卜者占住了这块得天独厚的地方,所在阴凉,围观之人也就特别多。
  这蓝衣卜者,剧石为案,面前摆了一隻破旧砚台,墨汁犹浓,砚上换着一支秃头毛笔,应用道具,只此而已。
  在一套文房“二”宝的旁边,有一幅已呈灰黄色的白布,布上写着一副短联:“有忧报忧,有喜报喜,是祸言祸,是福言福。”
  中间写着几个小字:“问流年,问凶吉,一律收纹银百两,测字半之。”
  虽然这位卜者貌相清奇,双目奕奕有神,一派仙风道骨,令人望之,敬畏之心油然而生,但如此高的润金,却有些使人乍舌!
  所以,围观之人除了相顾失色外,无一人上前问津。
  那蓝衣卜者,也不在乎有无生意上门,神态自若,闭目养神。
  日渐西斜······
  忽然一个英姿挺拔,俊秀不群的青衫少年,背上背自一个黄绫包袱,慢慢地兜了过来。
  人群中,有人看得出,可能这青衫少年是个上门的顾客,大家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缝隙。
  果然,那青衫少年向前挤了几步,轻咳一声,意在唤醒闭目瞌睡的蓝衣卜者,然后缓缓发话问道:“相士你这玩艺灵吗?”
  蓝衣卜者朗目遽睁,顿见神光湛然,不答反问道:“公子信吗?”
  青衫少年似是一怔,修眉微蹙道:“我若不信,也不至于到此请教了。”
  蓝衣卜者展颜笑道:“这就行了,所谓信不信当场试验,灵不灵过后方知,公子是问流年,还是问吉凶?”
  青衫少年摇头:“不!我只是要测一个字!”
  蓝衣卜者连连颔首道:“可以,可以,请随便写一个字!”
  说着,从白布条抽出一张黄表纸,又将那隻秃头毛笔递上。
  青衫少年稍一踌躇,挥笔在纸上写了个“回”字。蓝衣卜者先是一怔,继而蹙眉沉思半响,忽然长眉一扬道:“所问何事?”
  青衫少年毫不陕豫地问道:“问行止!”
  蓝衣卜者轻松平淡地答道:“那太简单,不妨上幕阜山吕祖庙一行,想必有点收获。”
  青衫少年似乎颇不放心地诘问道:“相士,何以见得呢?”
  蓝衣卜者淡淡一笑,答道:“公子此行目地,甚为机密,口外封口,不足为外人道也,双口一并为吕,公子问行止,当然是要往吕祖庙去一趟,才能有所收获,你快走吧!”
  青衫少年似是一怔,暗忖:这“回”字原不过是一个连络的记号,想不到这个相士倒解释得头头是道,真不愧为……
  青衫少年心里想着,脚步也不由向外走去。
  “公子,你还没有付银子哩!”蓝衣卜者一声呼唤,才将青衫少年从沉思中拉回,歉感一笑,自腰中取对一封银子,凌空抛给那蓝衣卜者。
  蓝衣卜者用手一接银两,正待称谢,眼前已失青衫少年的身影,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道:“咦!怎么走得这么快?到底是人是鬼?”
  夜幕低垂!
  幕阜山区整个笼罩在蒙蒙暮霭中。
  高天弘依照“雪山医隐”何子清的吩咐,在上塔集见到了“医卜双绝”的另一位“铁口神算”李少风!
  李少风的指示,是幕阜山的吕祖庙。
  而且这位神卜老者,还在言语中暗示高天弘,要对此行目地,守口如瓶,不得向任何人泄露。
  高天弘在天色尽黑已然进入幕阜山区,此时,一弯牙月,已从幕阜山的七老峰头,探出了半张秀脸。
  高天弘将忘我圣僧传授的佛门上乘轻功——“飞天循影术”施展到极限,宛如一缕轻烟,不旋踵间,已然到了半山。
  高天弘蓦一抬头,吕祖庙业已在望。
  这吕祖庙年久失修,墙恒多已倒塌,早就没有道人在内居住,可是,现在灯影闪闪,分明······
  高天弘深知此行,不但要不负何子清所托,可能还会得到些意外的收获,甚至这些收获会与自己有莫大关系。
  虽然,何子清并未讲得十分清楚,可是隐隐约约之间,似乎透露了一点,关系······
  高天弘也不再想,心神合一,凛凛然向吕祖庙逼近。
  高天弘掩掩闪闪,走进庙门,忽然一阵扑鼻腥风,迎面吹来。
  高天弘蓦然一惊!
  藉星月之光,高天弘极目望去,庙内赫然躺着十数具尸,血渍斑斑,死状极惨!
  高天弘想到自己已然来迟一步,显而易见的,这吕祖庙内,此时已无一个话人了!
  可是,入宝山岂可空回?高天弘决定入内看个究竟。于是,高天弘蓦向有灯光的厢房跃进······
  高天弘身形尚在半空,突然一股威猛的劲风罩体卷来。
  高天弘心中不由大骇,这股劲风,真可说是举世无俦!
  不敢稍存侥幸,猛一吸腹闭气,身形倒翻,重又落回原地!
  “嘿嘿!”高天弘甫一落脚踏实,暗隅处发出一声阴森刺骨的冷笑。
  高天弘虽心底生寒,却也不是怕事的脓包,闻笑扬声问道:“是那一位武林高手,何不出来一会?”
  暗处之人冷哼道:“娃儿,你配吗?”
  其声冷如九秋之霜,闻之令人心颤!
  高天弘也不甘示弱,厉叱道:“藏头露尾之辈,高某倒不屑一见!”
  高天弘是想把对方用话激出来,自己功力虽然未必是对方的敌手,但是如此辽阔的山区,也没有什么可怕。
  暗处之人闻言暴喝道:“娃儿,你是何人?”
  高天弘沉声答道:“当今‘中原第一剑’高天弘!”
  暗处之人,嘿嘿连声冷笑道:“难怪你这娃儿说话如此狂妄,原来还有一点小名气,告诉你,娃儿,老夫还没有把什么第一剑看在眼里!”
  高天弘也冷笑道:“当然,以尊驾功力而言,自可不必把我高某人看在眼里,但是,尊驾如此躲躲藏藏,高某人也同样看不上眼。”
  针锋相对,咄咄逼人,看来高天弘存心要将对方激怒。
  果然闻言一声沉喝,厉声道:“娃儿,你不要不知死活,老夫有老夫的事,娃儿走你娃儿的路,你要再罗索,休怪老夫手下无情!”
  高天弘从语气中,听出对方是无意与自己为敌,于是放胆激道:“莫非尊驾是杀人元凶,恐怕现身之后,为高某人认出吗?”
  对方闻言,“哇哇”一阵大叫,然后怒吼道:“娃儿,你倒会含血喷人,老夫还要找杀人的元凶呢!”
  高天弘又问道:“尊驾在此等元凶吗?此举未免太傻了!”
  对方吼道:“哼!你这娃儿完全是自作聪明,告诉你,元凶虽然将人杀尽,可是东西尚未拿走,他必然会重回来拿取。”
  高天弘心中一动,暗忖:自己不就是为了一桩东西而来的吗?当下不动声色,故意语气一转,颂赞道:“尊驾真不愧机智过人,但不知那件东西放在何处?”
  对方一受阿谀,语气也已缓和,答道:“老夫要知道那东西放在何处,早就取走了,还等在此处作甚?”
  高天弘笑道:“原来尊驾也志在此物,但不知是一件什么样的东西?想是非常重要,尊驾可否见告?”
  对方似乎微微一怔,沉喝道:“娃儿,你休想在老夫口中探出一点消息。”
  高天弘装着漠不关心地淡淡一笑道:“尊驶既然如此见疑,高某人不问就是,不过,高某人有个请求,望尊驾能够答应。”
  对方似在略为沉思半响答道:“你说说看!”
  高天弘忍气平静地道:“前某人前来吕祖庙,也是有所图而来,不过,却不是为了那件你争我夺的东西,反正各有所图,咱们互不过问,只盼尊驾能允高某人留下,各不相犯,而且还可守望相助,互为呼应,尊驾之意如何?”
  显然对方是个知事明理的人,闻言稍一沉吟,即慨然答道:“好!老夫允你留下,你如想动什么坏脑筋,那可是你娃儿自寻死路!”
  高天弘笑道:“尊驾放心,高人不但不想,更也不敢,尊驾可以现身了吧!”
  这一声“不敢”,显然使对方非常开心,洋洋自得的低喝道:“谅你也不敢!娃儿,老夫懒得动,你过来吧!”
  高天弘这才走过去,原来在神龛后面一堆干草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挥身干瘪的老者。
  老者一指身边空余之处,叱道:“娃儿,躺下!”
  语音稍顿,继又问道:“娃儿,你可知老夫是谁吗?”
  高天弘摇摇头道:“高某人不知!”
  老者嘿嘿一笑道:“告诉你,老夫乃人称‘寒山神翁’的石三公。”
  高天弘想不到段公奇口中提起的几个武功绝高的人,均相继出现江湖,重涉武林,看来,武林中一场轩然大波已在所难免,以往听说这位“寒山神翁”虽然有些玩世不恭,却没有什么恶名,于是肃然起敬,恭声道:“原来是石前辈,晚辈适才言语冒犯,尚祈前辈海涵。”
  “寒山神翁”石三公老人心有如孩童,这一恭维,顿感浑身舒畅,眉开眼笑地道:“‘忘我’那和尚真有能耐,竟能教养出娃儿你这样一个温文有礼的徒儿,老夫以后看见他,可得夸赞他几句。”
  高天弘深知此老脾气,并不以为忤,笑道:“这是前辈谬赞!”
  石三公,笑颜一收,声音一沉,问道:“娃儿,你可知道这杀人元凶是谁?”
  高天弘随口答道:“想必是一个魔道高手!”
  石三公沉声道:“娃儿,不是老夫看不起你,你不要以为你是当今‘中原第一剑’,恐怕你在此人剑下,难走三招!”
  稍顿又续道:“此人在武林中有‘魔剑’之称,不但行为魔道,而且剑术更近乎‘魔幻’,就是让你师父来,若想单凭剑术取胜,恐怕‘大梵天十剑’,还不是他的对手”!
  高天弘惊色满面地疾声道:“此人是谁?”
  石三公枯眉一扬,沉声道:“此人乃辰州排教教主‘三才五行剑’李金顺!”
  “啊!”高天弘倒抽一口冷气,喟然道:“段师伯也曾说过此人武功高绝,而且已陷身魔道,看来武林中浩劫难免了!”
  石三公凹目遽睁,精芒暴射,喝道:“娃儿!你是说段公奇那老儿吗?哼!当今魔道中人纷纷出道之时,他竟然匿身祁连幽谷,优哉游哉,让老夫遇见了,非得臭骂他一顿不可。”
  高天弘见此老虽然态度嚣张,言辞稍过狂妄,但尚不失为一个正大堂堂之人,心里由衷敬佩,不觉赞道:“前辈人溺已溺的精神,实足为晚辈效法,不过,段师伯绝不是遁世之人,待魔徒太过嚣张之时,他老人家一定会挺身而出的。”
  石三公神色一正,甚为正经地道:“娃儿,你可知道老夫所图何物吗?”
  高天弘心中一动,道:“晚辈不知,前辈可否见告?”
  石三公眼珠一夹道:“告诉你也无妨,乃是一本书。”
  “书?”高天弘心头猛震,疾声问道:“莫非是一套武林秘笈之类的书?”
  石三公目中神光一闪,沉声道:“娃儿,你莫非心动了吗?”
  高天弘知道已露神色,随即正容道:“晚辈不敢!”
  石三公嘿嘿笑道:“武林中人,谁见了武林秘笈之类的书而不动心?娃儿,你作违心之论!”
  高天弘心道:“这老九好精灵!”只得改口转圆道:“晚辈是说有前辈在此,晚辈怎敢有此想法!”
  石三公似甚得意地道:“这还像话,告诉你,娃儿,这本书叫做‘幻象四宝’,书中记录一套剑法,一套掌法,一套轻功术,还有一套绝世疗伤秘方!”
  “啊!”高天弘险些惊呼出声,心中暗道:“难怪‘雪山医隐’何子清要想得到这本书,原来这里面还记载了一套绝世疗伤秘方!
  但是有一点,高天弘始终想不透,论功力,何子青也许不在自己之下,为何自己不来,却要假旁人之手?实在另人匪夷所了思。
  石三公又接着说道:“相传此书为一个自称‘幻象老人’所撰,暗藏于吕庙祖中,并绘就一张藏书图,标示了藏书所在,就为了这张图,已经死了十几个武林高手了。”
  高天弘问道:“以前没听过这回事啊!”
  石三公颔首道:“这张图,最近才流传出来,到底从何而来,老夫也不太清楚!”
  语音稍停,继又问道:“娃儿,你想不想要这本书?”
  高天弘想不到会有这一问,一时不知如何答覆,支支吾吾地道:“前辈如此见问,晚辈不知如何答覆才好!”
  石三公沉喝说道:“实说,到底想不想要?”
  高天弘胆子一壮,答道:“晚辈自然想要。”
  石三公颔首道:“好!老夫给你一个机会,少时李金顺必定持图前来取书,待他将书取到后,我俩同时发难,谁抢到就是谁的,不过,据老夫所知,这幕阜山已然遍伏高手,能否闯得出去,那要看你的运气了!”
  高天弘不禁一阵狂喜,虽然胜算之数甚微,但总有一线希望,于是答道:“多谢前辈成全,晚辈若能得到此书,当尽全力保全。”
  于是,两人凝神屏息以待······
  果然,不出盏茶功夫,庙门口人影一闪,高天弘在神龙板壁缝隙中一瞄,来人赫然就是那辰州排教教主“三才五行剑”李金顺。
  李金顺竟是一人前来,未带一个教徒,想是怕人手一多,反而易露行藏。
  李金顺一闪进庙,又一纵上了房梁。
  高天弘看得入神,不知何时,身边已失去了“寒山神翁”石三公的踪影。
  不旋重间,李金顺已自梁上一跃而下,腋下已然多了一个长不及尺宽,约五寸的黑色木匣。
  高天弘心知那木匣内装的必定是那本人人欲得的“幻象四宝”奇书!
  眼看李金顺就要遁去,高天弘不见了石三公的踪影,一时不知所措!
  蓦地······
  “嘿嘿”一声冷笑自朝门边响起!
  高天弘这才知道“寒山神翁”已将庙门封住,于是,也随声自神龙后纵出。
  “三才五行剑”李金顺沉喝道:“什么人?为何躲躲藏藏?”
  “嘿嘿”又是一声冷笑,石三公伸长干枯宛如无常一月的身躯,大刺刺地从门边走了出来,冷冷然道:“老夫为什么要躲藏?难道怕你?”
  李金顺看清了来人,心头也不由一凛,冷言厉色道:“姓石的,咱们久违了,看样子,你今天是存心来找李某人的!”
  石三公一步步地向前逼近,冷笑道:“找你!我姓石的又不收螟蛉义子,乖乖的将那匣子留下,我石三公放你一条活命,不然······”
  李金顺暴喝道:“姓石的,就凭你吗?”
  石三公枯眉一扬,疾声道:“你不要嘴上逞强,不放下那只木匣,休想安然离此!”
  高天弘也接着沉声道:“识时务者,速速将木匣留下!”
  李金顺虽被两人前后环伺,仍无惧意,冷哼道:“老夫岂能被你们所迫,想要老夫将东西留下不难,亮出你们的真实功夫吧!”
  话音一落,身形一拧,顿见一道寒光盘空而起,李金顺已撤剑在手。
  高天弘逞功心切,首先发难,泡臂一伸,竟然以指代剑,一招“雁落平沙”,指尖轻颤,十成“天罡真气”,顺指而出,“嘶嘶”有声,破空直袭李金顺眉宇!
  “小子找死!”李金顺一喝方罢,身形已如魅影般一闪,避开高天弘所发真气,复斜飘五尺,长剑暴出,“月亮星沉”,剑扫高天弘下盘,“指尖誓日”,长剑往上一挑,直刺咽喉,一连两剑,疾如闪电矗雷。
  李金顺之所以称为“三才五行剑”实有其来由。
  一上来,连递两剑,只见剑影如山,剑势飞旋,高天弘不由暗惊。
  急切里,身形横飞八尺,乍退倏进,右臂一沉,半划圆孤,遽然电射而出,超走“莲台见佛”,虽无剑在手,一股凌厉绝伦的“剑气真气”仍能顺指而出。
  高天弘复又身形一矮,右腾三尺,双手暴出,探向李金顺左胸,目的在抢那只挟在腋的木匣。
  李金顺两剑无功,复见高天弘以指代剑,发出真气飞旋,凌厉无比的一指后,又向自己揉身扑上,分明想硬抢那只木匣,不禁心头一凛!
  机在意先,李金顺当时不容考虑,倒拔而起,连退丈余。
  李金顺这一落下,刚好落进了“寒山神翁”石三公的威力圈内。
  只听石三公暴喝道:“娃儿退下,现在该轮到老夫了!”
  话声中,石三公身形幌动,双掌翻飞,一连攻出五掌。
  只见李金顺手中长剑一阵不停飞旋,舞起漫天剑影,竟将身影包藏在剑幕之中。
  待石三公所发五掌的狂飙劲流稍逝,李金顺猛一凝肩沉腕,只见一道晶光,如出洞猛蛟,破浪神龙般向石三公腰际盘去。
  石三公暴叫一声:“来得好!”身形不退反进,待那长剑堪堪临体,倏地身形一斜,左手一探,如风驰电执般袭向李金顺握剑右手。
  “嘶”地一响,石三公宽大的袍裳顿被长剑挑破一道扣子!
  石三公冒险反击,目的在想一把将李金顺扣住。
  谁知,李金顺长剑甫一走空,立展“三化”之一的“身外化身”之法,魅影般一闪,便已失去了踪影。
  石三公不由大骇……
  旁边的高天弘却看得非常清楚,李金顺一闪之势,实已后纵丈余。
  高天弘虽知李金顺不是易与之辈,但那奇书的诱惑实在太大,一见李金顺闪到自己身边,立即喊到:“前辈请住手,现在该轮到晚辈了!”
  石三公沉喝道:“对付你这种邪教之徒,还要两人吗?”
  李金顺冷言厉色道:“就是你两人一齐来,我也不怕!”
  高天弘在他们二人说话之时,已然暗中挨近几步,凝聚十二成功力于右掌,暴喝一声,施展起“巽离七掌”,掌势一暴翻出,一连攻出三掌。
  李金顺闻喝知警,长剑一顺,正待……
  高天弘一见李金顺身躯转动,左掌又出,一连发出四掌。
  一时右三左四,“巽”“离”两决并用,发出威猛绝伦的七掌。
  掌势一出,劲风横生,挟着“丝丝”破空锐啸,并隐现红光,狂飙遍体罩来。较方才石三公的五掌,犹有过之。
  李金顺也非泛泛之辈,立即三化并用,不但身形不定,剑影重重,而且杀招狠着也绵绵相继而出。
  高天弘自认为一定可以克敌制胜之“巽离七掌”竟然无功,一时不禁大骇,但此时势成骑虎,已成易发难收之局。
  高天弘心念一横左掌连挥,右手食指连屈连弹,发出三招无坚不摧,无敌不克的“天罡指力”!
  奈何李金顺身形虚实难测,三指竟也徒劳无功。而李金顺手中一把长剑,却贴在高天弘的身边游走,高天弘虽已将佛门绝学,“飞天遁影术”施到极限,却始终摆脱不了那道耀眼的晶光。
  高天弘被这近乎“魔幻”的剑术一缠,也就立成险局。
  高天弘也可说是平生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强劲敌手,不敢稍存大意,全神封架,再伺机反击。
  蓦然,李金顺一声暴喝道:“娃儿,老夫让你去做‘幽冥第一剑’!”
  话声甫落,剑势一聚,晶光大炽,长剑直向高天弘怀中递进。
  这一招“长虹贯云”,辛辣无比,眼看高天弘就要伤在剑下!
  只看得一旁站立的“寒山神翁”石三公心头猛震,厉叱道:“老魔休想逞凶!”
  喝声未落,身形已起,半空中,双掌连拍,一连发出四掌,掌力均袭向李金顺要害,一时顿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面。
  以“寒山神翁”石三公在武林中的声望地位,本不愿对李金顺加以联手围攻,但目下高天弘危了顷刻,若再不动手,岂非见死不救?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当时,也顾不得自己的令名,毅然出手。
  李金顺也是算定了石三公不会插手其间,所以才了无后顾地全力向高天弘进袭。
  谁知,此时石三公竟会遽然出手,确实大出李金顺意料之外!
  急切里,李金顺被迫撒剑收势,霍转身形,鉴于这四掌威力不同凡响,若非一支长剑可以低挡,将是不死也得重伤!
  于是,李金顺身形一转之际,不但长剑飞旋,同时左掌也全力封出。
  李金顺因情势紧急,不提防腋下尚有一个木匣,左掌一招,那木匣自然凌空落下。
  高天弘在李金顺身后看得真切,赶忙用手一抄,凌空将那只木匣接住,揣在怀中高呼说道:“晚辈得手了!”
  石三公和李金顺缠在一起,难解难分,只听石三公叫道:“老夫白费了半天心力,却让你这娃儿检到了便宜,快些去吧!”
  高天弘也顾不得答话,身形电起,飞身往山下奔去。
  一路上,高天弘尽力施展起“飞天遁影术”,直泻而落。
  不旋重间,已然到了山下。
  高天弘这才稍定心神,辨了一下方向,方待举步,蓦然……
  一股其寒如冰的声音自路旁丛林响起:“娃儿,你来了吗?老夫等你多时了,乖乖地将怀中东西拿出来吧!”
  高天弘心神甫定,闻声,顿又狂震不已!
  幕阜山鹿一片丛林,但这片森林均属灌木,仅及半身之高,而且乱枝亚又密布,似无法藏下一个人形。
  高天弘一怔神之间,一声嘿嘿冷笑又起,紧接着森林枝叶微响,一条身影笔直地腾空而起,凌空一旋,飘然地在离高天弘丈余外落下。
  此人不但身法绝妙,而且落地无声,具上乘轻功。
  高天弘放眼望去,只见来人是一个瘦骨峋的白髯老者。
  白髯老者甫一落步停身,即厉声喝道:“娃儿,你还要老夫自己动手吗?”
  高天弘最近迭遇功力绝住高手,已不似昔日般有勇无谋,故作茫然地道:“老前辈所言何物?实在使在下茫然不解!”
  白髯老者目中精光暴射,沉叱道:“娃儿,你想找死吗?告诉你,老夫昨晚就跟上你了,你还不明白吗?”
  高天弘心头一震,但仍沉静地问道:“老前辈不妨说得更明白一些!”
  白髯老者冷哼一声,前跨三步,气势汹汹地道:“好啊!娃儿,你是打算糊涂装到底了,告诉你,昨晚那卖药的郎中同你说些什么?方才在吕祖庙又得到了什么?哼!乖乖地自动拿出来,老夫放你一条生路,不然,嘿嘿······”
  一连串阴森森的怪笑,使高天弘毛骨耸然。
  这老人不但偷听了何子青与高天弘的密谈,而且还一直暗暗跟到此地!
  听这老人之言,方才分明亲眼看见高天弘夺了那本木匣盛载的奇书。
  但这老人竟能飞快地先来山下道旁守候,轻功之高,自不在话下,而且,耳聪目慧的高天弘竟毫所觉。
  高天弘不由机伶伶打个冷颤,暗忖:“看来这本奇书难保!”
  当下,心念电转,佯装平静地道:“实不相瞒,在下确已得到此物,不过,一出吕租朝,在下已然交给另外一个人,由幕阜山后逸去了。”
  “住口!”白髯老者一声暴喝,沉声道:“你休想瞒过老夫,从你出吕祖庙起,老夫的眼睛没有离开过你一刻!”
  高天弘心知瞒哄不过,只得转圆笑道:“原来老前辈还是个有心人,不过,此物乃是在下拚死冒险夺来,老前辈如此轻而易举地拿去,这实在不太公平吧!”
  白髯老者“桀桀”怪笑道:“老夫可不管这些,快些拿来。”
  高天弘面上神色泰然,实际却心念大动,暗聚内力,蓦然一声暴喝,道:“你以为小爷真的会怕你的吗?”
  喝声甫落,身形暴展,双掌电出,“巽”“离”二决并用,左三右四,一瞬间发出威猛绝伦的七掌。
  掌力一出,高天弘忽闪身横飞,就要夺路而逃。
  蓦听白髯老者一声暴喝:“那里走!”身形飞闪,拦住去路,狞笑道:“看不出你这娃儿会的倒不少!连段老儿的‘巽离七掌’你也学会了,只可惜你这点火候还难不了老夫,嘿嘿!乖乖拿出来吧!”
  高天弘一见威猛绝伦的“巽离七掌”竟会徒劳无功,不由心头猛震,背脊透寒,但却又不甘轻易将怀中木匣双手恭奉于人,身形略退,沉声道:“没有那么简单!”
  话声未落,右手食指一屈一弹,一招凌厉无比的“天罡指力”已然破空而出。
  白髯老者身如飘风,譬如摇曳垂柳,在嘿嘿冷笑声中,轻轻一拂,竟将这招凌厉无比的拂门绝学“天罡指”消于无形。
  高天弘仍不肯甘心,右臂平伸,以指代剑,施展起“大梵天十剑”手法,一连劈出三招,虽然无剑在手,仍然是剑气飞旋,劲风横生。
  那白髯老者,身形微闪,左手又是极其自然的一幌,高天弘所发出的一片罡风,宛若泥牛入海没没而逝。
  如此一来,高天弘可真有点“黔驴技穷”了!
  白髯老者面现得色,声冷如冰地道:“娃儿,你的来头倒是不小,看来武林二活宝都是你的师父,不要说你这点火候,就是让段老儿和那秃和尚二人一齐来,老夫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娃儿,拿出来吧!老夫自认出道以来,对你算是极为客气!”
  高天弘冷哼道:“不客气又如何?”
  “不客气吗!一掌劈了你娃儿,那东西还不是照样落在我手中!”
  高天弘身躯微退冷哼道:“凭你的功力也许可能,但在你没有掌劈我之前,在我可以将它毁掉!”
  高天弘暗忖:以毁物为要胁,也许尚有一线生机,于是故意藉机吓吓对方而已。
  白髯老者沉喝道:“娃儿!你以为老夫必定要得到那件东西吗?告诉你,老夫拿来也是要将它毁掉,免得世人再有能胜老夫之人,你休想以毁物来威胁我!”
  高天弘故作正色地问道:“果真如此吗?那倒失敬了!请问尊姓大名?”
  白髯老者嘿嘿一笑道:“老夫从来无名无姓,不过说起‘苍虚老人’,恐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高天弘心头猛震,想不到如今遇到的竟是百年前成名的魔道高手,心中虽惊,面上却若无其事地淡淡笑道:“久仰得很!不过尊驾的话似乎过狂,百年前将你逐出中原之人,他们的武方又如何?”
  “苍虚老人”阴笑道:“那是百年前事,如今,不信叫他们来试试!”
  非常明显,此老能够轻易化解“巽离七掌”和“天罡指”于无形,即合“忘我圣僧”和“长发仙翁”两人,也未必是“苍虚老人”的对手。
  可是高天弘从不服人,自出道以来,也不曾被人服过,于是横生逞强道:“嘿嘿!你的功力无论如何高法,我高某人可不是怕事的人!”
  “苍虚老人”暴喝道:“好!你既然不怕死,我就让你看看厉害!”
  语音一落,身形倏起,右掌一扬一沉,切向高天弘左肩,左掌五指齐张,迅疾无与伦比的向高天弘腰际抓去!
  这一掌一抓,非但疾如雷霆,而且厉如雷霆,辛辣中复透沉隐,显见是火候极佳的高手。
  高天弘对保护身上这本奇书,虽抱着“宁毁勿失”的心理,可是,未到绝无胜机之境,尚不至轻易将“幻象四宝”毁去!
  急切中,高天弘毫不犹豫,挥掌如飞,一片罡风向苍虚老人身躯卷去。
  其势甚猛,迫使已攻至近前的苍虚老人收势撤掌而退。
  苍虚老人一攻未曾得手,立刻暴怒不已,狂吼道:“今天老夫要让你吃点苦头,娃儿,你小心了!”
  话声中,右臂平伸,五指齐张,一声沉叱中,五缕白气自指尖发出,“滋滋”破空有声,向高天弘身躯袭来。
  高天弘一见这五缕白气,心头猛凛,存意一拚,凝聚十二成功力,双掌一圈,一股凌厉罡风正待发出,蓦然……
  “娃儿告退!”一声轻吼自身后响起,接着,高天弘身躯似乎被人一挥,一股强大的劲流,将高天弘托退三丈!
  这时场内已多了一个白发皤皤的老太婆!
  从声音上的辨别,此人仿佛就是在“芸香寨”相遇的“柔剑飞魂”谷中柔!
  只听苍虚老人老人沉叱道:“谷婆子,你疯了吗?你知道这娃儿是谁?”
  “柔剑飞魂”谷中柔阴笑道:“我怎么不知道这娃儿是‘武林二活宝’的徒儿高天弘!”
  苍虚老人冷哼道:“你知道就好了!百年前,‘武林二活宝’联手将你逐出中原之恨,难道就忘了吗?”
  谷中柔笑道:“你以为我姓谷的会忘了吗?可是报仇雪恨应去找姓段的和秃和尚,找这种后生晚辈做甚?”
  “苍虚老人”怫然不悦的道:“谷婆子!你要如此做,老夫并不反对,可是老夫是报仇雪恨,首先要拿这娃儿开刀。谷婆子!你我两甲子以上的交情,可不是轻易破裂,请闪开一边!”
  谷中柔摇头锵:“为实现我自己不准他死的话,你不但不可以将他开刀,连伤他也不行!”
  苍虚老人似乎对谷中柔有所顾忌,近乎哀求的口气道:“谷婆子!老夫不伤他,得不到他身上那本书啊!”
  谷中柔极为不屑地道:“堂堂‘武林二魔’之一的‘苍虚老人’,竟也醉心那些什么‘四绝’‘五绝’的书,岂不笑话,姓谷的倒有这份自信,百年苦练之后,放眼当今武林,可说已无敌手。
  苍虚老人微微颔首地道:“谷婆子,你倒是深具自信。”
  谷中柔意满志得地道:“百年苦熟,如无信心,岂非白费?”
  话声一落,谷中柔转过身子,自作主张的向高天弘喝道:“娃儿,去吧!你祖奶奶要你活,谁也不敢让你死!”
  高天弘倾听二人谈话,心中生寒,不由楞住,一听谷中柔喝走,也不及答话,猛长身形,笔直挺起,向山麓边投去。
  接连几个纵跃,已去一箭之遥。
  高天弘稍停身形,正待觅妥方向,蓦地一声暴喝自林间响起,跟着人影飞闪,面前站定一个衣着蓝衣,约莫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拦住去路。
  此人双目向天,神情倨傲,狂叱道:“娃儿慢走!”
  高天弘记忆中对这人略有印象,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可是心里明白,知道对方拦路的目的,必是为自己身上那本“幻象四宝”。沉声回道:“你少爷何去何从,谁也管不到,你凭什么要叫我慢走!”
  中年书生傲声道:“娃儿,别人怕你这‘中原第一剑’,我柳弘可没有将你看在眼里!”
  “柳弘”二字一出,高天弘立刻想起,此人曾在嵩山论剑大会上露过一面。
  当下冷哼一声道:“原来尊驾就是‘狂剑’柳弘!难怪说话狂得可以,说句实话,就凭你这把剑,是神剑也好,剑神也好,要想拦住你少爷的去路,恐怕还办不到。”
  “狂剑”柳弘暴喝地道:“娃儿,你莫非要试一试!”
  高天弘沉叱道:“闪开,你少爷没时间和你闲聊。”
  话声中人往前拦,掌往前闯,掌往前推,一股罡风向柳弘卷去。
  柳弘闻声见状,当即身形飞闪,晶光乍现,长剑出鞘,既不开门,也不亮式,飞空一划,直削高天弘面门。
  高天弘是用剑好手,虽手无寸铁,可也没有将柳弘放在眼里,施展起“飞天遁影术”人如魅影一闪而逝。
  柳弘一剑长刺,忽失人影,不由一惊。
  “姓柳的,到阎王那儿狂去吧!”声由后起,紧跟着劲风涌至,柳弘遽惊之余,凝肩,沉腕,身形横飞八尺,长剑往回一带,倒削而出。
  寒夜中,但见一蓬剑花,宛如星雨。
  两人一来一往,空手白刃,相拆十招,未分胜负。
  蓦然一声轻叱响起:“娃儿退下,待祖奶奶看看,何人胆敢阻道?”
  高天弘心知又是那“柔剑飞魂”谷中柔赶到,存心要使柳弘吃点苦头,全方一掌,将柳弘逼退三步,然后飞身纵退。
  “柔剑飞魂”谷中柔阴恻恻的笑道:“哼!你阻道为何?”
  柳弘也是个闭口的能手,傲然道:“老婆子!你不配问!”
  谷中柔眼中,这柳弘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如何受得这种顶撞,闻言声色俱厉地道:“既然想死,你祖奶奶成全你!”
  只见“柔剑飞魂”谷中柔话声甫了,状至轻松地挥掌一扬。
  “狂剑”柳弘早存戒心,见谷中柔掌势一扬,猛然压腕之剑,银虹划空剑削谷中柔扬空的手腕。
  长剑未到,忽闻“砰”地一声巨响,柳弘身躯顿被震飞三丈!
  柳弘竟连一声闷哼也未发出!
  “柔剑飞魂”谷中柔长笑不歇,复扬声喝道:“暗中伺伏的朋友们,那位想要尝尝祖奶奶‘夺魂裂魄掌’的厉害,不妨试试,谁要想拦住这娃儿的去路,谁就是这样的下场!”
  谷中柔发话声中,高天弘已赶往探视柳弘的伤势,拨开草丛,一见倒卧于血泊中的柳弘,高天弘不由大骇!
  原来柳弘的尸身已然四分五裂,不成人形了!
  高天弘喟然道:“老前辈此举虽是全意助我,可是无意间也为我树下大敌,‘仙鬼情狂痴学商’七人一心,来日那六人必定找我寻仇,实在不易对付。”
  谷中柔冷冷一笑道:“人是我杀的,他们找你作甚?”
  高天弘正色道:“高某并不怕事,不过此事实难解释,但为了自保,恐怕要多造杀孽……”
  谷中柔一声暴叱道:“住口!不必讲了!一切有我,赶忙走吧!”
  高天弘也知道这个魔女是个个性极为刚愎之人,也不再说话,车转身形,腾空拔起,接连几个纵跳,便消逝了踪影。
  果然,一路之上,高天弘再没有遇到麻烦,显而易见,“柔剑飞魂”谷中柔的“夺魂裂魄掌”威势惊人,无人敢揆其锋锐。
  高天弘虽然暗自庆幸,但却也暗暗自担忧,未来的武林,浩劫将兴,看来是无法避免的了。
  高天弘如流星赶月般于天亮时分赶回了岳阳。
  但,高天弘已得到人人欲得的“幻象四宝”奇书的消息,却早一步就传了“雪山医隐”何子青的耳朵里。
  何子青为何教高天弘前行,自己却垫伏岳阳坐收成果?
  这完全是“铁口神算”李少风所订下的妙计。
  因为他算就了,只有高天弘才能在“柔剑飞魂”谷中柔的助力之下,安然离开幕阜山。

  清晨,朝霞涌起,红日初升之时,一艘双蓬八浆快船疾速地向湖心驶去。
  红日渐高,这艘快船也离岸渐远。
  蓦然,一声轻脆的掌声自舱中响起。
  跟着,八浆停顿了下来,主帆也相继落下,这艘快船慢慢减低了航速,顺着微风慢慢地行进。
  船舱中对坐三人,他们是何子青,李少风,高天弘。
  武林中人,不管身为黑道,或立身白道,尽管你行为任何正大,或者深明事理,善辨是非,也不巧取,更不豪夺,但一旦遇上象“幻象四宝”这一类奇书难免要你争我夺,甚或翻脸溅血。
  但他们三人却肃然相处,的确是少有的现象。
  高天弘正要取出腰中木匣······
  何子清用手轻轻在高天弘手背上一按,轻声道:“且慢!”复回头对李少风道:“李兄劳驾舱面上看看!”
  李少风颔首掀帘而出,又复回,低声道:“此时船已离岸十里之遥,湖面无一行船,八名舟子已被我轻点睡穴,最少要睡上一个时辰才会醒转。”
  何子清体头笑道:“如此甚好,高公子将东西拿出来吧!”
  高天弘依言将怀中木匣取出,递给何子清。
  何子清轻轻将匣盖抽开,将书取出,笑道:“何某人只要其中一套疗伤秘方,李兄一样也不要,其余三套尽为公子所有,高公子以为然否?”
  高天弘笑道:“大夫何出此言,你我行道江湖,为的是警奸察究,怕的是这本奇书一旦落入魔徒之手,为害武林至巨,你我之间,全部公开又何妨!”
  何子清大为赞赏高天弘胸襟酒脱,不愧为武林第一之尊,同时将手中之书递还给高天弘,正色地道:“此书请高公子过目,请将其中疗伤秘方之记载撕下即可。”
  高天弘推让再三,何子清坚持不愿翻阅内容,高公子只得接过。
  奇书的纸质虽佳,但已略显灰暗,想是经过了漫长岁月所至。
  封面上写着斗大的“幻象四宝”四字,一行小字写着:“武林秘书,有德有缘者得之。”
  高天弘小心翼翼地将首页翻开,不觉一楞!
  因为书内一片空白,连一个字也没有!
  高天弘用食指蘸着唾液,一页一页地,翻了下去……
  几乎已翻阅了半本,仍是未见一字。
  高天弘不由惊夷一声道:“奇怪!怎么连一个字也没有?”
  何子清已然发觉高天弘表情有异,闻言更惊,立有所悟,低呼道:“高公子快些停手,我们中计了!”
  何子青一把将书夺过,用鼻子仔细在每一页书角上嗅着,然后,三指在高天弘脉门上一搭。
  良久,何子清一声惊呼道:“高天弘,赶紧闭穴封经,这书角上淬有剧毒!
  高天弘闻言赶封经闭穴,果然已渐有不适之感,面色渐青,呼吸急促。
  高天弘面上肌肉一阵抽搐,神情痛苦。
  何子清赶紧吩咐道:“李兄,用掌低住高公子命门,轻吐三分真气,左指连点‘脑户’‘神魄’‘玉枕’‘少阳’‘风府’‘期门’‘气海’诸穴,快!快!快!”
  一连三声快,李少风掌指并用,掌低命门,左手连扬,七穴飞快点封。
  高天弘七穴被点,人已陷入昏迷。
  李少风焦急地问道:“何兄,高公子所中何毒?不知是否有效?”
  何子青长叹一声,喟然道:“疗毒之方,不外以毒攻毒,但此书所淬何毒,既不知晓,教我何能贸然下药?”
  话音稍顿续道:“不过,方才连点七穴,已然封住焦经,毒性一时尚不至进入肺腑,待我慢慢试出高公子到底所中之毒,事情就好办了。”
  李少风催促道:“那么快些试验吧!”
  何子青颔首道:“好!我马上就开始,不过,你低住命门之掌,千万不可离开,否则,高公子心脉必被震断。”
  李少风竟自闭目运气,轻吐三分,直贯高天弘肺腑,以低制毒性的侵蚀。
  李少风也自药囊中取出应用之物,正待······
  蓦然船头上传来一声沉喝:“舱内有人吗?”
  何,李二人闻言一惊,相顾失色,暗忖:船在中心,这人从何上来的?
  何子青向李少风打了一个手势,正冠理襟,神色自若地掀帘而出。
  何子青出舱一看,心中不由大骇!
  原来舷边不知何时已然靠上了一艘华丽的游艇,一个约莫年届花言,雍容华贵美妇人倚舱而立。
  另一个貌相清奇,目露凶光,肤色白净红润的老者正站于自己船头。
  何子青虽然心头猛震,但却尽力遏制,不露声色,眉头一皱,似愠的道:“尊驾何事过船?”
  老者棱目一扫,沉声道:“问得好!也许是老夫多管闲事,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说着目光向昏睡舱面的舟子们一瞥。
  何子青“哦”了一声,泰然道:“扬帆借风而航,不用操舟,可能是小睡休歇一下!”
  语罢!作势欲要唤醒舟子,实际是想藉机将舟子的睡穴解开!
  老者身形陡动,横身一拦,虎视眈眈地问道:“这些人睡穴被点,你难道不知道吗?”
  何子青装得极为吃惊地道:“有这种事?难道这下手之人从天上飞来,事成后又向天上飞去。”
  老者一声冷笑脸色一寒道:“你怎么不说下手之人还留在船上?”
  何子青故作茫然之色道:“还在船上?是我还是你?”
  老者一声冷哼,目中突射精芒,厉声道:“好一张伶牙俐嘴!你干何种行业?”
  何子青平和地道:“跑江湖,卖草药,混豌饭吃!”
  老者蓦然嘿嘿连声冷笑道:“一个卖草藉的郎中,竟然乘坐八浆双蓬快舟,朋友你休想必是发了横财了!”
  何子青故作怫然不悦之色,道:“尊驾这是何意?”

  第二十一章 仙后舍身救情人
  老者颔首冷哼,慢腾腾地道:“郎中,少来你的油腔滑调,老夫问你,舱中还有何人?”
  何子青心中猛凛,面上不动声色,沉稳地答道:“一个同道,一个病人。”
  老者耀武扬威,沉喝道:“掀开舱帘,让老夫看看!”
  何子青皱眉问道:“尊驾不嫌管得过份吗?”
  老者棱目一翻,暴叱道:“从今天起,这八百里洞庭之内,所有行船,老夫都要查问,连皇帝老子的船,也不能例外,漫说你这走方郎中!”
  何子青听话中之意,似乎与“幻象四宝”一书有关,更明确的说,这老者所查寻之人,可能就是高天弘。
  虽然高天弘得到这本书是假的,而且还中毒待救,但是,这些情由说出来,老者会信吗?
  何子青顿存侥幸之心,先摸清对方底牌才再说。心念一定,极为和善地问道:“尊驾既是执意要看,在下也不便违拗,不过,跑江湖多少有点小规矩,尊驾可否报个万儿?”
  何子青语气俨然一副老江湖味道。
  老者一声冷笑,傲然道:“告诉你不妨,但愿不要吓破你的胆才好!”
  何子青极为轻松地道:“在下跑码头数十年,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哥儿们见的不少,还不至于那样胆小吧!”
  老者棱目连翻,冷笑连声,沉喝道:“老夫乃南海‘光明岛’主阮青虚,你可知晓?”
  阮青虚名号一报,何子青顿有“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之感!
  而此时不仅是如雷贯耳,实际上已是五雷轰顶,耳昏目眩,连一丝幸存之心也消失了!
  阮青虚功力之高,武林中无人不知,而且那斜倚舱门的美妇人,想必就是阮青虚的夫人金芸娘,艇中说不定还有无数高手呢!
  何子青想不到“铁口神算”李少风也会“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满以为扬帆湖上,就可以避人耳目。
  不料却是驱羔羊以吻猛虎之牙,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
  因为非常明显地,阮青虚所欲搜寻之人,就是“中原第一剑”高天弘。
  但是,何子青并不就以甘休,仍图背城借一,心机一动,发话问道:“原来是阮岛主光临中原,真是失敬得很,在下虽非武林中人,但对阮岛主,却心义已久,岛主可否见告所要搜寻之人为谁,在下行道江湖甚久,交游不鲜,也许尚可为阮岛主略尽棉薄。”
  这番话虽属违心之论,但听起来却甚叫人舒畅侠意,阮青虚也不由面露微笑道:“这番心意倒是不错,只怕此人你奈何他不得!”
  何子青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阮岛主所欲搜寻之人,定非凡夫俗子,但在下通个信,报个信,总可以办得到的。”
  阮青虚颔首道:“此人约莫二十上下年纪,貌相俊美,武艺不凡,就是本届嵩山论剑的胜者‘中原第一剑’高天弘!”
  谜底一揭开,何子青心头猛震,船内的李少风更是骇然。
  何子清骇然之余仍相机道:“此人倒是听人说过,不过舱中并无此人,不知岛主是否信得过?”
  阮青虚摇头道:“信不信,你掀开帘子老夫看一看就行了!”
  何子清心念一横道:“岛主为何一定要看?”
  何子清正待拦阻,蓦闻舱内李少风高声喝道:“老哥,既然人家要看,你就让人家进来看看好了,反正咱们舱内又没有隐藏高什么的,怕什么?”
  何子清闻言一楞。
  阮青虚业已掀帘而入。
  何子清举步相随,暗蓄内力,准备随时发难。
  舱内李少风依然右掌低住中毒的命门,依偎而坐。
  但那中毒人却并不是高天弘,而是一个獠头鼠目,面皮蜡黄,满颊于思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神色惨淡,显然病况极危!
  阮青虚仔细将二人一打量,棱目再向舱内一扫,未然发现自己搜寻相近之人,神色立趋缓和。
  而何子清心中却一直叫怪不已,心想:这“铁口神算”何时学会了魔法了?
  阮青虚查看结果,似无所得,微微颔首,缓步走出了船舱。
  何子清也相随步出舱面。
  阮青虚向何子清瞬视良久,方阴笑道:“郎中,你也不是一个安份之人,不过,只要所行之事与老夫无关,老夫一概不问,你方才说过的话是否算数?”
  何子清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以后如果发现那姓高的踪迹,一定报……”
  阮青虚接口道:“报到君山‘芸香寨’来,老夫有赏。”
  语罢,身形一拧,已然回到那艘游艇之上,只听阮青虚轻喝一声:“催舟!”揽带一解,那游艇便飞快离去,盏茶光景,业已远去,渐渐消失于天际。
  何子清这才吁了一口气,本来是一个惊险重重的局面,想不到意外一折,竟然轻易的化险为夷。
  何子清飞步进舱,疾声问道:“李兄,你在要什么把戏!把我何某人都弄糊涂了!”
  李少风笑道:“何大夫,那叫做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是用的易容水啊!”
  何子清不觉失笑,连连跌足道:“可能是那阮青虚的名气太大,将我给吓糊涂了,倒亏你想得到。”
  李少风颇为得意地道:“这叫做‘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我算命的虽然对医道一窍不通,但这易容药水的用途,我倒懂得。”
  蓦然,舱门处一声沉叱响起:“不错,‘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二位想不到老夫又回来了!”
  二人大骇,阮青虚已面现獠色地掀帘而进。
  阮青虚一步入舱内,沉即声道:“这位自称是算命的,想必就是扬名已久的‘医卜双绝’吧!老夫一时不察,竟险些被你们瞒过,现在有什么话说?”
  何子清力定心神,慨然道:“不满岛主说,此人确是‘中原第一剑’高天弘,不过此时他已中了剧毒,性命垂危,纵然岛主与高某有深仇大恨,若在此时下手,似乎有乘人之危之嫌,岛主不妨三思!”
  阮青虚“桀桀”一阵狞笑,厉声道:“老夫与这娃儿谈不上有何深仇大恨,也不想乘人之危,姑不论此时这娃儿中毒之事是真是假,老夫一概不问,不过,得将这娃儿昨夜自幕阜山所得‘幻象四宝’一书交出来,否则,二位恐怕不大好看。”
  何子清态度沉静的道:“岛主既是为‘幻象四宝’一书而来,那倒好办,昨夜所得到的这本书是假的,高公子就是上了这本书的当,书内不但无一个字,而且书角上还淬有剧毒,岛主不信,一看便知。”说着,将那本做“幻象四宝”递给阮青虚。
  阮青虚将书接过,略一翻阅,随手一抛,沉喝道:“你以为老夫会相信你的话吗?”
  何子清两手一摊,莫可奈何地道:“事实俱在,岛主不信也无办法。”
  阮青虚一声狞笑喝道:“老夫有的是办法!”
  话声中,掌出如电,五指宛如钢爪般向何子清扣去,何子清身形机闪,口中吼道:“堂堂‘光明岛主’,名重武林,看来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
  阮青虚阴恻恻笑道:“好!算你会讲话,山河虽辽阔,要找你姓何的还不难,此书由我带回,日后若被我发现这内中有半点虚假,恐怕不是一死能了事的。
  话音甫落,弯腰拾起舱板上那本假的“幻象四宝”,揣在怀中,扬声道:“这娃儿如能救活,烦转告一声,老夫已然放过他一次,教他以后少狂,否则,老夫要他死,他就别想活!”说完,冷哼一声,穿帘而出。
  只见阮青虚身如浮萍,踏波疾行于万倾碧波之上,只一瞬间,便消逝了踪影!
  午间,那艘八浆双蓬快船及时返低岳阳码头。
  途中,何子清经过无数次经验,总算找出了答案,高天弘所中毒药,名叫“蟾蜍精”,在毒药中最为猛烈,而此药来历也甚不易,必须要在蟾蜍交尾完毕后,即刻将蟾蜍予以剖腹取出。
  找出病因,查出毒性,治疗就不难了。
  现在,高天弘吞服了解药,情势业已缓和,何子清与李少风二人也稍觉心安了。
  当他们的船甫低岳阳没有多久,高天弘所得到的一本奇书仍是赝品,而且险些中毒殒命的消息,也相继不径而走。
  当然,这项消息是由丐帮弟子传出去的,本来就是一项事实,再稍加喧染,而且又有“光明岛主”阮青虚亲眼目睹,假书也在他手中,这消息自然被人确信不移。
  在这消息由丐帮岳阳分舵的弟子向外传扬的时候,何子清,李少风,以及尚在昏睡的高天弘也悄然离开了岳阳,去向不明……

  祁连山祁连幽谷,有一间简陋的茅舍,前后两进,依山傍溪而筑。
  住在这茅舍的人,就是百年前扬名武林的“武林二活宝”之一的“长发仙翁”段公奇。
  现在,这茅屋内竟同时有了两个不速之客,但两人却都是身负重伤昏迷不省的。
  他们两人就是在岳阳“潇湘别馆”浴血苦斗的周白尘与石飞扬。
  经过数日调养,也幸得“雪山隐叟”何子清留下一些起死回生的仙丹妙药,两人总算复苏了。
  其中,石飞扬虽伤势较重,但却复原得较周白尘为快,这可能是内力较佳的关系。
  今天,才是第五天,石飞扬不但能侃侃而谈,而且食量惊人,久不食人间烟火的段公奇,不得不去猎些山鸡野兔,烧烤好了拿来给石飞扬裹腹。
  此时,段公奇将一只烤好山鸡,递到石飞扬手中,慈祥地道:“吃吧!小子,我看你饿坏了!”
  以段公奇的年龄,叫石飞扬一声“小子”,似乎并不为过。
  石飞扬道谢接过,吃得津津有味。
  片刻,一只肥大的山鸡,除了骨头,完完全全地下了肚。
  石飞扬肚子一饱,即刻有了精神,目中神光渐显。
  段公奇笑道:“真奇怪,那小子只受了一点火伤,比你轻多的多,但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复原,睡睡醒醒,真差劲!”
  石飞扬似乎不知道周白尘与他同时获救,因为他俩隔室而居,从未晤面。
  石飞扬闻言一楞,惊疑不定地问道:“前辈所说何人?”
  石飞扬咦了一声道:“与你同葬火窟的那小子啊!你俩怎么回事,竟会拚到那种程度?”
  石飞扬长叹一声,原原本本地把经过情形叙述了一遍。
  段公奇听罢,也喟然叹道:“依我当年脾气,我会一掌劈掉那小子,可是,现在不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石飞扬咬牙切齿的道:“此人心狠手辣,太过阴毒,来日我石某必定要寝其皮,食其肉,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段公奇劝说道:“算啦!冤家且解不宜结,经过这样一次磨难,他也许会幡然悔悟的,我费尽心力将他救活,可不是教他为害武林的,若要再为非作歹,我也不饶他。”
  石飞扬道:“那日要不是老前辈及时赶到,晚辈等恐怕早已成灰了,但不知前辈怎会及时赶到的?”
  段公奇慈眉连扬,呵呵笑道:“凡是都有天意,那天老叫化赶来,说是高天弘那娃儿被娄子清女儿的‘腐心掌’所伤,情况严重,来此问我有无解救之药。”
  段公奇将须侃梳续道:“老头儿我也不懂医道,幸亏‘医卜双绝’,就住在祁连山,我赶紧去向‘雪山医隐’何子清讨了两粒药丸,本来是想亲自去一趟,但我已说过终生不出祁连山幽谷,所以,将药丸交老叫化子即刻赶回,以便救治高天弘之伤。”
  石飞扬不觉插口问道:“那老前辈如何又去了岳阳?”
  段公奇微微叹息道:“高天弘在祁连幽谷一住三月,人非草木,岂能无情,想想实在放心不下,老叫化子走后我又赶了去。”
  稍停,段公奇接叙道:“当我赶到岳阳,高天弘已被一女子救走,老叫化子告诉我,说你已陷身火窟,我当即以‘寒冰神芒’镇住火势,入内将你二人抢救出来,多亏上次顺便向何子清多要了一些治伤妙药,总算将你二人救活了!”
  石飞扬恭声道:“那也是晚辈的福份!”
  段公奇故作愠色道:“可是我这绝不出祁连幽谷的誓言却被打破了!”
  石飞扬恭维道:“那将是武林之福,如果段前辈能够现江湖,重涉武林,白道之中将凭添一分力量。”
  段公奇笑道:“小子,你少恭维我,长江后浪推前浪,那些除魔卫道的事都是你们的责任啊。”
  石飞扬毅然应声道:“晚辈当遵法谕,永志不易!”
  段公奇连连呵呵笑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白云苍狗弹指即过!
  转眼又是八月初旬,祁连山已被满山的枫叶染得鲜红,像火,也像血。
  石飞扬和周白尘眼见鲜红的枫叶,不由想起了那怕人的火,骇人的血。
  因为他们俩对血与火的印象太深刻了。
  段公奇的话没有错,一个人在经历一次生死忧患以后,他的行为有极大的改变。
  这一看法,在周白尘身上得到了证实,他的确幡然改过了,他了解人们,尤其是武林中的人们,不能活在仇恨之中,要想活得愉快,就要活在“爱”中。
  周白尘的改变,使得石飞扬也前嫌尽弃,两人由水火难容之势,一变而为水乳交融之谊,的确是难得可贵的。
  两人伤势早已复原,但在这祁连幽谷一住两个月,却是为了苦练段公奇所传授的“巽离七掌。”
  八月初间。
  两人同时拜别了救命恩人段公奇,联袂出了祁连幽谷,然后分道扬镳,一返泰山“追魂堡”,一奔岳阳。
  由夏转秋的这两个月中,武林似乎显得极为平静。
  武林中人谈论的事不外乎“中原第一剑”高天弘突然失踪,曾经一度重现江湖的“大公神剑”高寒突又消声匿迹,前届“中原第一剑”石飞扬与“万里追魂”周白尘同葬火窟等等······
  但谈论最激烈的,也使人最热衷的,还是那本“幻象四宝”奇书的来龙去脉。
  这些消息是——
  闭关南海孤岛达百年之久的圣僧“忘我”,突然离开了南海,已临中原!
  一度曾传说死讯的石飞扬和周白尘,又重现江湖。
  一个自称是“幻象四宝”中四大绝学的原本,可于中秋之夜,各派一名高手前于幕阜山吕祖庙一行,他将以最公平的方式决定此书谁属!
  这消息简直哄动整个武林,于是怜箭,信鸽,飞马,快舟······
  各门各派调集人马······
  幕阜山下的上塔集形成罕见的挤拥和热闹。
  八月十四日——中秋节的前夕。
  上塔集唯一两间小小的旅店,已被捷足先登的人挤得满满,向隅的只得向集上居民家中借宿,再晚的,只得席地而卧,餐风宿露了。
  前来之人,比嵩山论剑大会犹有过之,六大门派、化外八奇、可说是全到齐了。
  可是,搅得武林天翻地覆的“中原第一剑”高天弘却不见踪影。
  尽管有许多人,露宿野外,但集东一家“高陆店”楼上的三大间上房却全部空着。
  许多人都前往问津,要多少银子就是多少,可是店家坚持不答应,理由是这三间上房,已被预定,做生意的人不能不讲信用。
  许多在武林中名嗓一时的顶尖人物也都碰了钉子!
  这预定房间的是谁?
  每人心中都在猜臆,可是谁也不敢贸然强占这几间上房,怕的万一此人是个稳名多年的高手,那岂不是要当众出丑?
  你也怕事,他也怕事,但,到底还有不怕事的人。
  傍晚时分,天山三老由“天山神叟”白放翁领先,摇摇幌幌地走进了“高陆店”。
  白放翁尚未说话,“夺命神幡”龙在天已然沉不住气,扬声叱道:“店家,把你们那三间上房,给咱们三个人住!”
  店家一看来头,早知是为上房而来,连忙打躬作揖的陪着笑脸道:“那三间子房在三天前已被一位客官订下了,收了人家银子,不把屋上给人家留住,那客官要怪罪下来,小的可担待不起!”
  “寒冰公主”孙玄嫦在天山三奇中是内涵较深颇富机智之人,一看白放翁龙在天要待发作,连忙向两人递了个眼色,上前娇笑道:“店家!我知道你们生意人的苦处,不过,到这光景那客人还没有来,八成是不会来了,就是要来,一个人也用不了三间屋子呀!”
  这一番话虽然说得极为婉转,但店家的头仍然直摇,口中连声说不!
  孙玄嫦又和声道:“这样好了!咱们先到屋子里歇一会,那位客人来了,我们去和他商量,他要不肯,咱们再让出来可好,决不让你店家为难。”
  店家仍是哭丧着脸,连连摇头。
  孙玄嫦粉脸一寒,娇叱道:“店家,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非得我这两个朋友发火,你才答应是不是?”
  店家正待回话,蓦在此时,店门口一声轻咳,随声进来一个紫膛脸汉子!
  这紫膛脸汉子锦衣轻裘,衣着华丽,俨然翩翩浊世公子,一进店门,即嚷着道:“店家,我订的上房拾掇好了没有?”
  店家一看到来人,仿佛见着了救星,一连声道:“早整顿好了,在等你来啦!”
  紫膛脸汉子气派十足地道:“前面带路吧!”
  “天山神叟”白放翁看得有些扎眼,横身一拦,沉喝道:“朋友慢走一步!”
  紫膛脸汉子停住脚步,睁着双眼,将白放翁上下一打量,白放翁慢腾腾地怪声问道:“朋友几个人要住?”
  紫膛脸汉子斜睇一眼,神态轻慢已极地答道:“你管不着吧!”
  闯荡武林之人,不可能不识天山三老,此人竟敢如此狂傲,必有所恃,孙玄嫦看在眼里,即忙上前将已勃然动怒的白放翁用手一拦,堆下笑脸和声和气地道:“这位朋友不要误会!我们是想问问,如果朋友是一个人,我们想打个面量,让一间房间给咱们三个避避风寒。”
  紫膛脸汉子双目圆睁,以教顺的口吻道:“要想舒服,为什么不早点交银子订房?”
  孙玄嫦也倒能忍受这种语气,仍然和悦色地说道:“就是因为来晚了一步,才迫而向尊驾商量的!”
  紫膛脸汉子竟毫不留情面地回道:“我有几个人住,你们不要过问,至于让一间上房给你们用嘛……”
  “夺命神幡”龙在天插口道:“朋友可是答应了?”
  紫膛脸汉子紫脸一沉道:“谁答应你了?让房子的事,回你们一句话,免开尊口!”
  “天山神叟”白放翁怒不可遏,暴喝一声道:“朋友,你太狂了!普天之下,敢在我天山三老面前如此卖狂的,可说没有,你难道吃了豹子胆老虎心?”
  紫膛脸汉子冷笑道:“天山三老!没听说过是个什么东西?”
  “夺命神幡”龙在天急怒攻心,暴喝道:“狂徒!待你龙爷教训教训你!”
  话声中,挥手一扬,劈头对紫膛脸汉子就是一耳光!
  拍地一声脆响,显见这一掌打得结实。
  紫膛脸汉子神色错愕地呼道:“朋友!君子动口小人动手,你怎么可以动手打人啊!”
  “天山神叟”白放翁一见来人被龙在天打了重重一记耳光,竟然面不留痕,若无其事般,已然大骇!
  回头一看,龙在天口中连声呼叫,手腕甩个不停,显然这一掌打倒了一块精钢之上。
  白放翁孙玄嫦二人可惊楞住了!
  孙玄嫦善于见风转舵,立刻陪脸道:“这位朋友实在太过露躁,动手打人实在不应该,请尊驾见谅!”
  孙玄嫦心想:“如要平息这场纠纷,可能要费点口舌!”
  谁知紫膛脸汉子竟然点了点头道:“看在姑娘身上,饶了他吧!”
  说完,扭头对龙在天道:“小子,下次可别动人打人,否则,斩掉你那隻狗爪子!”
  登,登,登,话一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上楼去。
  “夺命神幡”连连跌足道:“完了!完了!我天山三老算是栽到家了。”
  孙玄嫦峨眉微蹙,沉声道:“此人似不曾见过,面生得很,但说话之声,却又好熟好熟,就是一时想不起!”
  “夺命神幡”龙在天见人已上楼,乃称能逞强道:“管他是谁,就是阎王老子我亦要去碰碰!”
  白放翁挪揄道:“别碰了,碰一下不够吗?”
  龙在天极不服气地顶道:“那也算不了什么,不过我一时未注意而已!”
  正说话之间,紫膛脸汉子忽然自梯间探头发话道:“店家,将大爷预定的三间上房空一间出来,给这三位朋友住一宵,免得去受那霜露之苦!”
  店家唯唯而应,冲着三人哈笑,恭声道:“三位请上楼吧!”
  天山三老想不到这紫膛脸汉子会来这一手,面面相觑,进退维谷。
  “寒冰公主”孙玄嫦妙目一转,笑道:“朋友!谢诚你的好意,我看还是免了吧!”
  紫膛脸汉子身法绝妙地自梯间一跃而下,沉声道:“怎么?不赏脸?住也得住,不住也得住,我一向言出必行,对你三人也不例外。”
  孙玄嫦冷哼道:“朋友,尊驾话说的口气稍嫌过份了吧!”
  紫膛脸汉子沉喝道:“我讲话向来如此,听也要听,不听也要听,由不得你们!”
  狂傲之色,险些将龙在天肺腑暴炸,他沉喝一声,怒道:“住口!你胆敢如此之狂,必然是自恃功力过人,我姓的要向你讨教几招!”
  紫膛脸汉子好像存心要闹事,闻言“呵呵”笑道:“你大爷一听说打架,就像小孩过新年一般令人高兴,来来来!亮你的狗爪子吧。”
  “夺命神幡”龙在天几曾受过这种讥辱,暴喝一声,双掌齐出,迅快无比地拍出两掌。
  紫膛脸汉子幌肩,拧腰,扬腕,双掌电出,红光隐现中,也封山威猛绝伦的两掌。
  “砰”地一声巨响,气势飞旋,狂飙四散,紫膛脸汉子身形微幌,而龙在天却被震退丈余!
  “寒冰公主”孙玄嫦惊呼叫:“巽离七掌!”
  白放翁心头一凛道:“段公奇是你何人?”
  紫膛脸汉子沉声道:“我早说过,大爷的事,你们不配问!”
  白放翁声调委婉地道:“朋友,不要狂傲过份,段老哥与白某有一点小交情,万一冒犯了尊驾,在段老哥面前难以交待,所以不得问个明白。”
  紫膛脸汉子面色较为和悦,言外有意地道:“此时此境,不宜多言,三位请到上房安歇吧!”
  语毕,掉头上楼而去!
  天山三老互望一眼,各人一声苦笑,也随那店家上楼而去。
  在店门外看热闹的,立将此事宣扬出去……
  片刻,一个白髯老者匆匆进了店门,直奔楼上上房。
  这老者一上楼,即扬声问道:“那位紫膛脸朋友请出来一会!”
  紫膛脸汉子闻声将屋门打开一线,探出半个头来问道:“可是找我吗?”
  白髯老者冷嘿一声,点头道:“不错,正是找你!”
  紫膛脸汉子跨出屋门,将白髯老者略一打量,问道:“找我何事?”
  白髯老者面现阴笑,冷冷笑道:“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紫膛脸汉子双眉微皱问道:“噢!说说看,是谁?”
  白髯老者冷哼道:“段公奇,朋友认识吧?”
  紫膛脸汉子紫脸一寒道:“你问他作甚?”
  白髯老者冷哼道:“朋友少管闲事,只要告知老夫段老儿现在何处,就可以了!”
  紫膛脸汉子冷哼道:“尊驾这种口气象是在问讯吗?我看倒是存心来找事的,象你这种态度,恕难奉告。”
  白髯老者道:“好!我要看看你嘴有多硬!”
  “硬”尚在嘴边,手势倏扬,一掌闪电出,迅疾无比地向紫膛脸汉子面颊拍去。
  紫膛脸汉子虽然身法绝快地将一掌闪过,但也看出了对方为当今武林中绝佳的高手,不敢忌慢,“呛唧”一声,墨光涌现,自锦袍撤出一把乌光湛然的三角棱剑。
  两人斗口之际,天山三老已然探首出来观看,此时,见紫膛脸汉子自腰际撤出一把乌光湛然的棱剑,不由齐声叫道:“挫骨剑!”
  “前届‘中原第一剑’石飞扬!”
  “夺命神幡”龙在天暗自庆幸,对方是近二十年来名震武林的煞星——“惊天神剑”方才那一碰,显然是极其轻微的!
  这紫膛脸汉子正是“惊天神剑”石飞扬!
  原来石飞扬在岳阳“潇湘别馆”陷身火窟时,面部与双手被灼重伤,火伤复原后,本来会落下极为难看的疤痕。
  但是,“雪山医隐”何子清的仙丹妙药,不但祛除火毒,而且还有去腐生肌之效,想不到,伤处脱痂之后,那双黑手也不黑了,尤其是脸上,变成了一色的紫脸膛,有一种威武之风,这倒是石飞扬因祸得福了。
  白髯老者似乎对石飞扬不大了解,虽然一见那柄透着古得的乌光长剑,心头微凛,但他似乎未将石飞扬放在眼里,沉叱道:“你以为拔剑就可以制胜吗?”
  石飞扬冷冷应道:“制胜与否,大爷不知,却想试上一试!”
  白髯老者沉声道:“你既然会使‘巽离七掌’,谅必你是段老儿的门人,目下找不到段老儿,先找你这小子出出气也未尝不可!”
  语音一落,身形笔直前扑,挥掌如电,一连三掌,狂飙平地涌起,向石飞扬罩体卷起!
  石飞扬长剑斜划,墨光乍滥,宛如乌龙出浪,腾翔凌空,剑走“凌风剑法”狠招——“乘风归去”,直刺白髯老者眉宇。
  同时,左掌遽出,状似剑诀,实际一翻一覆之间,已然拍出“巽离七掌”的“巽”诀三掌。
  剑掌并用,同时旋展狠着,顿使白髯老者攻势受挫,身形暴退。
  石飞扬占得先着,当仁不让,手中长剑沉往腕下一切,招变“寒风萧萧”,剑风迸射,寒风呼呼,直挑白髯老者下腹。
  同时,左掌轻易,“巽离七掌”的“离”诀四掌又出。
  白髯老者顿处下风,险些退下楼梯。
  石飞扬冷哼道:“就凭你这点能耐,还要找段老前辈吗?”
  白髯老者被攻得节节后退,已是暴怒攻心,此时石飞扬用话一激,无异火上加油,暴叱道:“老夫不施煞手,谅你也不知厉害,小子看掌!”
  声出掌动,“呼呼”声中,一口气劈出八掌,势如惊涛骇浪,具憾山震岳之威!
  石飞扬是临阵老手,知道厉害,不敢揆其锋锐,身形暴退。
  待白髯老者劲流稍弱,身形低扑,剑走“长风御空”,黑圈一道,向白髯老者腰际击去。
  左手则“巽”“离”二诀并施,一口气将“巽离七掌”拍出。
  右边剑势飞旋,左边劲风丛生,白髯老者立时被罩在森森剑气与呼呼掌风之中。
  石飞扬厉声喝道:“老儿速速报名,挫骨剑向来不斩无名之辈!”
  白髯老者一面闪退,一面厉叱道:“小子!你不要夸口太早,今天老夫就在这‘高陆店’内送你少子上西天!”
  叱声方罢,身形凌空飞起,半空一折,直落而下,两掌电出,向石飞扬两肩切下。
  掌力雄浑,挟下落之势,尤见雷霆万钧,锐不可当。
  这种怪异的掌法,确属罕见!
  石扬飞不识此种掌法为何宗派,一时不知如何拆解。
  怔神之间,劲风先至,眼看就要触体……
  急切之中,石飞扬收剑贴身,人剑合一,就地一阵急滚,险之又险地将这两掌堪堪避过。
  白髯老者一阵森森阴笑,怪声道:“小子,老夫原意是想教训教训你,想不到你还有点火候,若不除你,日后如何得了,这是你自己找死,休怪老夫下手毒辣!”
  石飞扬沉喝道:“老儿休要嘴上逞强,有本事使出来吧!”
  白髯老者狞色显露!阴笑刺耳,暴叱道:“小子,到枉死城报到去吧!”
  顿见十缕白气从指尖冒出,直向石飞扬射去,这分明是那毒辣无比一阴寒冰冻掌!
  蓦然,梯间响起一声嘹亮的佛号,紧接着,一个宏亮的声音发话道:“苍虚老魔!你又回到中原来兴风作浪了!”
  佛号一响,在场之人无不一楞!
  继而一声沉喝,众人方知这白髯老者竟是百年前已然恶名远播的魔道高手“苍虚老人”!
  喝声甫罢,梯口已出现一个面色红润,目若星辰的僧人。
  这一声沉喝,清亮震耳,憾人心弦,苍虚老人心头一豪,赶紧将已然发出的“阴寒冰冻掌”撒势收回。
  苍虚老人目光一瞥,已来看清来人正是百年前与自己作对的圣僧“忘我”。
  一瞥之后,霍然转身,棱目一转,嘿嘿冷笑道:“事隔百年,和尚你还没有忘记老夫吗?”
  “忘我”圣僧白眉连扬,沉声道:“老衲不曾忘记,施主不会忘记老衲当年所说的话吧!”
  苍虚老人微微一怔,冷然道:“老夫年事已高,已记不太清楚当年之事,和尚你是否可再提醒一下?”
  “忘我”圣僧前夸三步,双目逼视苍虚老人道:“老衲曾经说过,只要再见你踏进中原半步,老衲便要毁去你的武功,你可记得?”
  苍虚老人棱目如电,声冷如冰地道:“今非昔比,只怕你未必办得到吧!”
  “忘我”圣僧朗目电射,怔视良久,方微微颔首道:“好!老僧倒要试试!不过,今天老衲并不打算立即实现当年诺言,三日内退出中原,否则,言出必贱,你要小心了!”
  苍虚老人桀桀笑道:“既然你今天不打算找死,老夫不为已甚,也让你多活三天吧!”
  苍虚老人说完,又朝石飞扬道:“小子,最好你给段老儿报个信,教他也来一趟,免得‘武林二活宝’二人幽明殊途,落一个形单影孤!”语毕,在恻恻阴笑中扬长而去。
  “忘我”圣僧怔神看着苍虚老人去后,喟然叹道:“百年苦练,看来这老魔武功又精进不少!”
  连“忘我”圣僧对苍虚老人都刮目相看,于是,天山三老以及石飞扬等不由默然了。

  ——人生几见月当头!
  这本是形容人生如朝露,岁月不留情的一句话,可是,今晚前来幕阜山吕祖庙的武林中人,吟哦着这句诗时,却是别有一番滋味,——也许今夜是短短生命中最后一次看见满月当头!
  中秋虽非重阳,不会有人与登高之雅兴,但担酒煮食,邀三五知己,登山临皓魄,一赏如练月毕的,仍大有人在。
  尤其今夜,暮霭甫合烟云渺渺之际,幕阜山下蜂而来的人潮,如卷浪般一层一层地向山上爬。
  看他们一个个劲装疾服,挂刀佩剑,显然他们是在赴死亡之约!
  酉戌相交之际,上山的人已先到达了吕祖庙周围。
  可是,他们却被路口的红灯挡住了!
  原来那红灯上写着:“今夜盛会,此径业已封闭,未经奉召,妄入者死!”
  语气是狂妄的,但众人一见那字迹雄浑有力,笔迹苍劲,宛如铁划银钩,却又不由不信,不由不遵。
  远远望去,吕祖庙陷在一片沉暗中,不似有盛会的模样。
  “妈的!不要上当才好!”
  “什么鬼‘幻象四宝’,八成是个骗局。”
  “该不是那位捉狭鬼在耍咱们吧!”
  咒骂之声,此起彼落……
  子正……
  月华更是清朗,蓦然,一声清脆嘹亮的锣声自吕祖庙内响起。
  余音袅袅,在万籁俱寂的暗夜,历久不绝。
  围伏在这吕祖庙四周的豪客侠士,沉闷的心情也随着这声锣响为之一振!
  漫长的尾音中,众人眼前一亮,十二盏碧绿纱灯鱼贯而出,绿光闪闪中,更见几分阴气。
  执灯之人,白衫曳地,虽面覆纱巾,难睹真容,但从苗条身材,款款莲步来看,毫无疑问地,这十二人都是年青女子。
  十二执灯女子两厢站定后,又一穿着同等服装之女子相随而出。
  此女居中站定后,即发声发话道:“请各派参与夺书之人入庙。”
  众人虽被挡在庙门外各路口处,但相距庙内不过十丈距离,故而对这女子所言都听得十分清楚。
  一时,人影闪闪……
  少林经楼执事天一禅师!
  武当掌门人慧果真人!
  河洛三雄之一的“千面仙子”林林君!
  天山三老之一的“天山神叟”白放翁!
  灵山四叟之一的“雷音鬼剑”宇文求!
  雾谷四怪一对夫妇——“鬼女”张琴、“神驼”翁九!
  “湖海三仙”的书呆“天穷学士”司马鸾!
  辰洲排教教主“三才五行剑”李金顺!
  点苍,峨眉……
  丐帮……
  三山五岳,五湖四海,各门各派,倒也来了四五十人,比起参与嵩山论剑大会的人,多得多了!
  但几个显眼的人物却未见现身,尤以“中原第一剑”高天弘未到,更是令人感到奇怪!
  发话之人,见参与夺书之人一一到齐,两只漆黑的眼珠,将来人仔细打量一番,然后,车转身形,向庙内弓腰恭声道:“有请夫人!”
  敢情这幻象老人的门人是个女的?
  众人一念未已,蓦闻环佩叮当之声,由四婢簇拥着一个妇人出来。
  这五人并不象先前女子浑身缟素,四婢翠绿裙袄,妇人一身嫣红,各人仍以同色纱巾覆面,使人难睹芳容。
  红衣妇人目光自纱巾小孔中透出,向众人一扫,声如黄莺出谷般嫣然发话道:“诸位前来参与争夺‘幻象四绝’一书,想必早将生死二字置之度外了!”
  众人默然,红衣妇人声如银铃般一笑道:“那就好办了!”
  语气一顿,又继道:“参与夺书之人,不必相互比武较量,只要接受一次考验和一个交换条件,即可获得此书。”
  众人仍是默然!
  红衣妇人缓缓点首道:“好!各位既无异议,显然是同意了,各位远道而来,舍生入死,为的是想进入武林功力最高境界,令人钦佩,特备水酒一杯奉敬各位,不过……”
  红衣妇人语气忽然顿住,声音一沉道:“不过,这酒不是普通之酒,而是饮之足以致命的毒酒,这是要考验一下诸位的勇气与功力。”
  “什么?让我们喝毒酒?”众人异口同声的惊问。
  红衣妇人颔首道:“是的,这是一项考验,不过,并不勉强,不愿的人可以退出。”
  一时,众语哗然,莫衷一是。
  天山三老的“天山神叟”白放翁沉喝道:“夫人!你对我等食以毒酒,不知是何用心?”
  红衣妇人连连摇头道:“并无用心,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事,也不勉强谁。”
  “天山神叟”白放翁对答覆并不满意,仍然诘问道:“明知此酒饮之足以丧命,却令我等饮之,说无居心,何人敢信?”
  红衣妇人答道:“酒要各位饮,却无异要各位死,饮酒毒发后,如无法忍受,稍作表示,即喂以解药,谁能忍受到最后,谁即可得到‘幻象四绝’之书。”
  “千面仙子”林竹君娇叱道:“凡是能坚持了最后之人,也将必然中毒而死,根本无人能得到你那本书,你却可公然地大肆毒杀武林人,这可是你的计谋?”
  红衣妇人沉叱道:“姑娘畏死,可速退出,休得胡言惑众,搅乱了今天夺书的盛会。”
  林竹君也变脸寒声道:“我并不惧死,只是想揭穿你的阴谋!”
  红衣妇人断喝答道:“如诸位认是阴谋,不妨全部退出,本夫人绝不相强。”
  林竹君冷喝道:“没有那样便宜,我等岂能白白被你们戏弄!”
  红衣妇人问道:“依你之见呢。”
  林竹君冷笑连声道:“你既是‘幻象老人’之徒,想必已尽得‘幻象四绝’中所记载的绝学,在我等未受考验之前,姑娘我要称称您的斤两,看看你是真是假!”
  红衣妇人格格一阵娇笑,笑罢,极为轻蔑地道:“看样子你是想与我比划两下,说句实话,凭你‘千面仙子’的名号,恐怕还不配!”
  林竹君闻言,芳容蒙霜,粉面生寒,勃然动怒道:“姑娘我偏要一试!”
  红衣妇人娇喝道:“千面仙子,你可是存心来捣乱的?”
  林竹君沉叱道:“听你的口气,现你动静,倒象是身怀绝学,所以才如此气势凌人,姑娘我为了不使在场武林群豪惟此浩劫,到愿一搂锋锐,夫人可愿相陪?”
  红衣妇人冷哼一声道:“我早说过,凭你不理!”
  林竹君气得一跃而出,娇喝道:“姑娘我向不服输,偏要试上一试!”
  红衣妇人阴笑道:“死活掌下见分晓,何须口中逞强!”
  “好!”红衣妇人沉应一声,复暴喝道:“巧奴快将这捣乱贼人拿下!”
  话声一出,原来发话之白衣女子,一闪而至,冲着林君阴森森笑道:“贱人还不束手就缚吗?
  “千面仙子”林竹君指名掠阵,要问主人挑战,而主人去轻易派出一个仆从应战,委实使林竹君无地自容。
  为此,林竹君怒不可遏,狂叱道:“先擒下你这女才,再找你的主人!”
  话声一落,玉手一扬一朵紫色玫瑰应手而出。
  只见那朵紫色玫瑰如流星般向被唤作“巧奴”的白衣女子脑际击去。
  那巧奴一见林竹君轻抬皓腕,一道紫光应手而出,直击眉宇,尚以为是暗器之类不觉探手来接。
  林竹君运用真气,已达物外之境。
  是以劲风先至,巧奴一见不妙,倏然缩手,埋腰低头躲过。
  林竹君一声冷笑,左手连扬,两朵白色茶花又已脱手而出,如两缕轻烟,直向巧奴身上卷去。
  这巧奴虽然也是功力绝高人物。可是从来没有与这类以花为兵刃的人交过手。
  于是,两花袭来,顿显手忙足乱,仓惶失措。
  林竹君一声冷哼:“如此脓包,也拿出来对敌,岂不被人笑话,当心你姑娘的‘出水芙蓉’。”
  粉臂轻舒,皓腕倏扬,三朵酡红芙蓉又应手而出。
  五花齐袭,看来巧奴难逃其一。
  果然,巧奴在飞腾闪中,被一朵芙蓉击中右肩,一个踉跄,挫退五步,顿时身躯抖颤,低低喘息。
  红衣妇人阴笑连声道:“本夫人今天确实开了眼界,千面仙子名不虚传,来!咱们走俩招!”
  红衣妇人正待发难,蓦然,人群之中发出一声暴喝:“且慢!”
  暴喝之人,乃辰洲排教教主“三才五行阵”李金顺,喝罢纵出人群,扬声道:“我等应邀前来,为的是参与争夺‘幻象四绝’一书,不是来看二位比武较量的,二位有此雅兴,少时事毕后,再比不迟。”
  红衣妇人微微颔首道:“不错,这话甚是道理!千面仙子,我俩这一场,临时保留,本夫人不能为了你一人,而轻慢了其余贵客!”
  林竹君冷哼一声,缓缓退下。
  红衣妇人玉手摇摆,将在场人又一次仔细打量一遍,然后沉喝一声:“开始斟酒!”
  立时白庙内走出四个蓝衣小婢,也是面蒙纱巾,各捧杯盅酒壶。
  一瞬间,在场四十余人已各端一杯在手,杯中的是宛若鲜血一般的殷红毒酒。
  红衣妇人话音一落,顿闻酒杯落地之声,此起彼落,紧接着,人影飞闪,已有二十余人弃杯退出,场中剩下十多人。
  红衣妇人声音低沉地道:“好了!一待锣声敲响,各位即将杯中毒酒竹尽,稍停如果毒发难禁时,只须举杯为记,本夫人即前来解救,谁能支持到底,谁就是‘幻象四绝’一书的主人,不过,奉观各位一句,不要硬充英雄好汉,拿性命当儿戏!”
  “天山神叟”白放翁并未退出,发话问道:“方才夫人说,经过考验后,还得交换一个条件?”
  红衣妇人轻松地道:“那条件简单得很,只要得到此书之人,肯为本夫人做一件事就可以的!”
  白放翁又追问道:“事情也有大小,可为与不可为之分,夫人可否先予说明?”
  红衣妇人拒绝道:“不行,此事不能够预先说明!”
  白放翁沉声道:“好吧!夫人可以鸣锣了!”
  红衣妇人颔首说:“鸣锣以后,如各位心存顾忌,仍可弃杯退出,好!现在请各位注意锣声!”
  这真是一次罕见的拚命较量,也多亏这位贵妇想得出来。
  此时,庙里庙外出奇地宁静。
  蓦然……
  “且慢鸣锣!”
  远远传来一声嘹亮的沉喝,跟着一个浑身暗色劲装,面覆黑巾的少年,飞快地进入场地。
  红衣妇人娇叱道:“你为何喝阻鸣锣?”
  黑衣少年渊停岳峙,神定气闲的发话道:“如许盛会,毕生难求,在下也想添上一角,不知夫人是否允准?”
  红衣妇人点头应道:“自然可以,来人,为这位晚来的客人斟酒!”
  穿红的小婢,闻言立即双手奉上一杯斟得满满的酒。
  黑衣少年,将酒接过,又走到红衣妇人面前,缓缓发话道:“在下冒死服毒,其目的不过在于那本奇书,但是,夫人是否确为‘幻象老人’之门人?‘幻象四绝’一书是否确在夫人处?此点夫人是否可在诸人服饮毒酒前,提出证明,如此我等纵因功力不济而毒发殒命,虽幽冥之中亦好瞑目。”
  红衣妇人似是微微一怔,轻哼一声道:“你可是不信本人?”
  黑衣少年沉声道:“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事关人命,在下等可不能如此糊涂!”
  红衣妇人冷笑道:“原来你是怕死,弃杯退出吧!”
  黑衣少年冷冷道:“要是怕死,在下也不敢前来了!”
  红衣夫人语气坚决地道:“信,则候罗声饮酒兢功,不信,则弃杯退出,休得再行噜嗦!”
  黑衣少年道:“在下两者都不!”
  红衣妇人似已激怒,厉声道:“你意欲为何?”
  黑衣少年不为厉言所动,沉静地回道:“在下要夫人立刻表白身份,取出那本奇书,让参与之人过目,看看是真是假?”
  红衣妇人恶声道:“假如本夫人不呢?”
  黑衣少年激怒道:“那显然是夫人别具用心,非但在下,即使在场之人,恐怕一个也难善罢甘休!”
  红衣妇人暗察诸人神色,似已为黑衣少年言辞所动,心头不由为之一凛!
  良久,忽然心念电转,沉叱道:“巧奴速将‘四绝’一书取来,让这位公子查看。”
  巧奴应声后,飞速退过庙去!
  红衣妇人待巧奴走后,复笑意盈盈地道:“请问公子,目下属于那一门派?”
  黑衣少年断然道:“这点你不用问!”
  红衣妇人一沉道:“这是必须要问的,如果兢技结果,此书被公子得去,本夫人也好知道此书落于何派手中!”
  黑衣少年略为沉思,方道:“等一下吧,当在下决定参与服毒兢技前,定会报上门派名号。”
  红衣妇人惊咦一声道:“你是说,到目前为止,你尚未决定是否参加饮毒兢功?”
  黑衣少年颔首道:“不错!在下要看看是否值得冒死一试!”
  红衣夫人冷哼道:“那你尚不配察看本夫人所持有之‘幻象四绝’一书是真是假!”
  黑衣少年诘问道:“因何不配,请道其详?”
  红衣妇人沉声道:“因为公子心意本定,尚不能算是参与夺书者的一份,当然无权过问此书是真是假!”
  黑衣少年冷笑连声后,沉喝道:“事关武林十数高手的性命,在下认为有权!”
  红衣妇人半晌不语,但闻言咬牙有声,似已怒极,良久,方缓缓道:“好!任你看吧!”
  同时,巧奴也双手捧一漆黑木匣递到黑衣少年面前。
  红衣妇人心中暗暗冷笑,口中平静地吩咐道:“交给这位公子察看!”
  巧奴遵令双手一伸,将手中木匣递到黑衣少年面前。
  黑衣少年缓缓抬手……
  但他却不去拿木匣,然掌翻如电,五指如钩,一把向巧奴腕脉上扣去。
  这一扣,突如其来,疾如迅雷,探手之间,已然将巧奴扣个正着。
  黑衣少年右手一得势,猛往怀中一带,左手倏出,一把扯下巧奴面纱!
  面纱扯下,芳容顿显,原来是那“勾魂仙女”秦香君所扮!
  毫无疑问的,那黑衣少年就是隐迹数月的“中原第一剑”高天弘!
  高天弘身形一转,面对红衣妇人喝道:“娄芸芸,想不到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动起公开以毒灭众的念头,今天你可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众人立时明白了一半,这次为何黑道中人,竟然无一前来参加,这不是阴谋还是什么?
  一时,群情大哗……
  红衣妇人浑身一震,叱声问:“你是何人?”
  高天弘一把撕下自己蒙面黑巾,冷哼道:“娄芸芸,你连我高天弘都不认识了么?”
  红衣妇人似再也无法掩饰,娇叱道:“姓高的!我真后悔在君山那次下毒太轻,没有将你这小子毒死!”
  高天弘暴喝道:“你少爷命长得很,今天若非高某及时赶到,当代十余高手,岂不要中计丧命,娄芸芸,你今天难逃武林公道!”
  “千面仙子”林竹君身起如箭,半空娇叱道:“这等妖女,留她作甚!”
  双手连扬,五朵紫色玫瑰与五朵落红芙蓉,应手而出,洒起满天花雨,向娄芸芸兜头袭去!
  高天弘鉴于擒贼擒王的道理,在林竹君叱喝中,松了手中的“勾魂仙女”秦香君,飞扑向前,两掌齐出,发出了九憾山岳的“巽离七掌”!
  娄芸芸一声清喝,顿见十二名执灯女子,粉粉穿梭疾走,绿光摇幌中,高天弘与林竹君二人顿时目眩脑晕,难辨方向。
  只听娄芸芸的声音喝道:“高天弘,你我后会有期!”
  语音甫毕,十二盏绿灯齐熄!
  过了不知多久,高天弘突觉神志一清,依然明月当头,景物依旧。
  高天弘回顾了站在身边的林竹君,极为感动的道:“林姑娘,你救了我吗?”
  林竹君淡然一笑道:“高公子,不是我,而是,而是……我也不明白啊……”
  高天弘心神一震,回目四望,忽然发现一条笔直的人影,在丈余开外岸然屹立,纹风不动。
  来人显然已经来了很久,这一照面,竟是各自默然片刻。
  来人一身黑衣,黑色头巾将面蒙住,在面巾上隐约可见两点闪烁如星辰的灼大目光。
  黑衣蒙面人那股静如山岳的吓人气势,已使高,林二人生寒起敬!
  良久,黑衣蒙面人方始声如洪钟朗然发话道:“你就是本届‘中原第一剑’高天弘?”
  高天弘肃容道:“正是在下,有何指教?”
  高天弘不说“见教”,而说“指教”,可见心中已不由自主地生了敬意。
  黑衣蒙面人仍是昂然不动,继续沉声问道:“剑法可是学的‘大梵天十手’?”
  高天弘心里暗惊,私心自忖:这人似乎对我摸得极熟,犹豫一瞬,简短答了声:“是的!”
  黑衣蒙面人又问道:“火候如何?”
  这一问,高天弘难以回答了,权衡再三,方切贴地答道:“武功一途,难订标准,唯与家师比,约为五成左右。”
  黑衣蒙面人似是对高天弘措词极为满意,轻“嗯”一声,继问道:“掌呢?”
  高天弘直答道:“掌法是学的师伯‘长发仙翁’段公奇的一套掌法‘巽离七掌’!”
  显然,对方对段公奇“巽离七掌”还看得上眼,又是轻“嗯”一声,复问道:“轻功呢?想是佛门独传‘飞天遁形术’了?”
  高天弘骇然张目道:“尊驾对高某所学似是摸得非常清楚?”
  黑衣蒙面人对高天弘的话并未置答,又问道:“还学了些什么武功?”
  高天弘道:“恩师佛门绝学‘无相神功’!”
  黑衣蒙面人一直未动的身躯,此时方见缓缓摇了摇头,音沉重道:“所学堪称正大堂堂,惜乎尚难凭藉成就大事!”
  高天弘从语气中已猜知对方是一位武林异人,此时听说这两句话,臆测更加确定,立即把握时机,慨然陈辞道:“今日武林,已然獠魔横行,高某有心荡魔除妖,怎奈力不从心。”
  黑衣蒙面人沉喝道:“不必多说,方才已然看到你把那妖女诡计揭破了!不过,你因为功力不足,是以才会被她灯阵所迷,老夫倒有法子可以助你……”
  高天弘道:“那妖女呢?”
  黑衣蒙面人道:“已被老夫重创而逃,谅她亦活不多久了……娃儿你可是真心想求上进的么?”
  高天弘欣然道:“倘蒙教诲定当持之以恒!”
  黑衣蒙面人沉声道:“待老夫成全你!”
  “你”字尚未说完,腰不拧,步不移,身形已动,此种身法,实属罕见。
  更令高天弘惊奇的是,连“忘我”圣僧也认为傲视武林的佛门绝学“飞天遁形术”与之一比,其别无异于天地!
  黑衣蒙面人似在这种身法测验高天弘的实力,见自己倏然贴近,高天弘仍在渊停岳峙,昂立不动,颇为嘉许地轻“嗯”道:“镇定气势不弱!”
  此时,两人贴近,高天弘方感到对方目光芒若剑,势如烈焰,触之炙人,临肤透骨。
  黑衣蒙面人两道有似电炬的目光,将高天弘打量良久,沉喝一声:“拿桩!”
  高天弘也知道对方存心考验之意,于是运上五成“千斤坠”的功力于两足,拿桩站稳。
  黑衣蒙面人的功力确实以臻化境,双目一扫,沉叱道:“五成不够,再加!”
  高天弘大惊不已,连自己运上几成功力对方一目了然,实在太令了匪夷所思了!
  高天弘暗暗惊奇,但仍依言将功力加到八成。
  蒙面人又喝道:“不必留余力,加到十成!”
  高天弘只得依言全力运功于腿、如泰山屹立。
  “运‘无相神功’于遍体!”黑衣蒙面人又喝叫!
  高弘天依言运起“无相神功”缓缓相加,约莫盏茶光景,才将神功运足十成。
  自出道以来,高天弘虽数次运用“无相神功”,但最多也不过用上三四成功力,从末象今天这样倾力而出的。
  只时只闻浑身骨节“格格”作响。
  黑衣蒙面人又命令道:“运行一周天!”
  高天弘完全唯命是从将神功真气运行一周天。”
  黑衣蒙面人颔首默许,缓缓后退三步。静默片刻,突然暴叱道:“运功护胸!”
  喝声方落,突然出手如电,飞快扬掌,向高天弘心窝拍去。
  只见高天弘身躯一震,一声闷哼,登登……连退十余步,一道血箭,夺口喷出。
  一旁站立的“千面仙子”林竹君骇得惊呼失声!
  高天弘虽连退十余步,口吐鲜血,摇摇欲坠,但并赤立即倒下。
  黑衣蒙面人一声沉笑,叱道:“不错,算得上是一块良质美玉,高天弘,来日武林就看你了,但愿你不要辜负老夫一番苦心!”
  说着,抬臂一扬,甩出一物,喝道:“接着,好生勤练,这本是你要找的东西……”
  高天弘凌空一接,原来是一隻长不足半尺的乌色木匣。
  再抬头,眼前荡然,已然失去了黑衣蒙面人的踪影。
  高天弘低头打开木匣一看,不觉喜极,也忘了自己的伤势,欣然忽道:“啊,幻象四绝!幻象四绝!”
  他终于得到了“幻象四绝谱”了!
  许多美梦,也在眼前幻现了……

  岳阳城中的“望酒楼”。
  八月十六午间未到,这座酒楼突然陆陆续续的来了大批的劲装疾服汉子,形成罕见的满座。
  这些武林健者,绝大多数是抱着凑热闹的心理来看看。
  但有些却不同,他们是兴师问罪而来。
  目的地自然是岳阳对岸的君山!
  要找的人则是君山“芸香寨”的女寨主“痴情香妃”娄芸芸。
  这一批问罪之师,实力之强,阵容之大,却属罕见!几乎网尽了化外八奇!
  象“天山三老”,“灵山四叟”,“雾谷四怪”,“湖海三仙”等等!
  只惜群龙无首,各自为战,这一谷等大的力量也被削弱了不少!
  这时,只听天山三老的“夺魂幡”龙在天大吹其牛地道:“娄芸芸是个什么东西?连咱们老一辈的也要起来了,今天夜晚,咱们三人非得荡平她那座水寨不可!”
  “寒冰公主”孙玄嫦妙目一瞪,一把夺过龙在天手中的酒杯,轻叱道:“龙二哥,酒少喝点!话也少说点!行不行?”
  龙在天舌头打卷地一叠连声道:“行!行!行!女军师的话焉能不听!”
  孙玄嫦斜睇一眼,也不再说话。
  蓦在此时,楼梯间响起了一阵急剧的步履声!
  随声上来七人,都是一色地背插长剑。
  有识之人,已然看出,首先一人乃辰洲教教主“三才五行剑”李金顺,相随之六人,则是教内的六大剑客!
  传闻这六大剑客剑术都非常了得,而且六人聊手的“六合剑阵”更是威力惊人。
  显然,这一支劲旅如果真要找上娄芸芸,娄芸芸恐怕真对付不了!
  李金顺一落座蓦然看见隔桌的“寒山神翁”石三公,冷哼一声道:“石老儿,咱们又遇上了!”
  石三公笑吟吟地道:“教主可是记得那晚之仇吗?其实你得感谢老朽,高天弘中毒,适巧神医在旁,要是教主你中了毒,恐怕只有坐以待毙了!”
  李金顺冷笑道:“你以为本教主惧毒吗?告诉你,本教主万毒不侵!”
  石三公呵呵笑道:“可惜这酒楼不是黑店,不然叫老板在你酒内放点砒霜,看看你是吹牛,还是真有本领?”
  李金顺冷哼一声,不再答话,与属下六大剑客频频举杯。
  突然灵山四叟的老大——“雷音鬼剑”宇文术双掌相互一击,发出一声暴响,见酒楼上群哗渐止。方缓声发话道:“娄芸芸这妖女心狠手辣,残酷已极,此人不除武林难以太平,众位以为如何?”
  一时,群相响应,声震屋宇。
  宇文术双手连摇,制住哗声,朗朗然说道:“国有君,军有师,所谓‘蛇无头不行’,老朽以为,大家推举一个能人来担任我等这问罪之师的总提调,方能有条不紊,不致临阵以乱方寸。”
  宇文术话末说完,天山三老的龙在天已然站起,高声道:“咱们天山三老中的老大‘天山神叟’白放翁,武功超群,机谋盖世,足可堪当斯位!”
  酒楼上立刻有了“嘘”声回应!
  又是一声暴喝,“湖海三仙”的书呆子“天穷学士”司马鸾也起立推介道:“论智谋,当今武林没有人能够比得上咱们老大‘江城商隐’慕容枫,除了他,谁也当不了这提调之责。”
  “江城商隐”慕容枫在武林颇富机智,倒是实话,是以没有嘘声,可是……
  “咱们教主才够资格……”
  “神驼翁九智慧双全,足堪……”
  “……”
  推荐之声,此起彼落,简直要将酒楼吵翻!
  “好了!好了!”
  创议之人“雷音鬼剑”宇文术,压住嗓声,沉静地道:“此事关系武林大计,各位不可不慎,请各位多加思考,再作决定吧!”
  很明显的,这是下台阶的话,宇文术非常明白,要想在这种各怀门户之见,众议纷纷的此刻,推举一个人出来提调各门各派的高手,似乎是不可能的。
  一番无意义的喧嚷渐渐过去。
  蓦然……
  梯间又有了步履之声!
  众人不约而同地掉头注目梯口!
  瞬间,梯口出现了一个身材纤小,胸脯厚实,肤色白晰而面孔奇丑无比的青衣人。
  这青衣人并未注意楼上食客均在看着他,神情冷漠地在暗隅处一个四座头上坐下。
  然后,向店家要了几色小菜,一壶烧酒,自酌自饮,颇为怡然自得。
  从这青衣人步履之间,有识之士,均已看出此人功力绝佳。
  但是,这副尊容,却使人面生,更令人见之恶心。
  惟独嵌在如蛤蟆皮面孔上的两隻漆黑眼珠,却是澄清如水,灼人如火。
  这青衣人的出现,曾引起一阵窃窃私语。
  但青衣人却视若无睹,置如罔闻。
  于是,众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青衣人三杯未落,楼下突地来了两匹骏马!
  马上是一男一女!
  男的约莫四旬上下,两道浓眉,面如重枣,颔下蓄虚,显得道貌岸然!
  女的也是一个中年美妇,峨眉淡扫美中透雅。
  两人均是锦衣轻裘,骏马玉带,毫无疑问的,这两人是一对颇为富有的夫妇。
  店家牵过坐骑,两人正待进店……

  第二十二章 最毒莫过妇人心
  蓦然,斜刺里窜出将一个蓬首垢面,邋里邋遢的叫子,当路一拦,随手一伸道:“大爷,赏点散银子吧!老叫化子三天没吃饭了!”
  中年儒士浅微一怔,抬头一看,心道:“这目中的神光可真少见啊!”
  中年儒士浅一笑浅,从怀中摸出一些散银子,放进那只脏兮兮的手心。
  突然,那老叫化子低着头,嘴唇翕动无声地说了几句话。
  这对中年夫妇听后微微一凛,眉头紧皱,相顾一瞥,然后一定心神,舒眉展颜,笑吟吟地蹈进店中,在店家的引导下,又缓步上了酒楼。
  两人一出现,无异于在鸡群中出现一对凤凰。
  中年儒士环目扫视良久,才选了一副小座头倚壁靠窗,烟波浩瀚的八百里洞庭,可以一览无遗。
  可是也巧得很,这对中年夫妇,正坐在那丑面青衣人的邻桌。
  这三个受人注意的人物,竟然凑到一起去了。
  那丑面青衣人对这两位锦衣华丽的中年男女,连一眼都没看一下。
  而那中年儒士却有意无意地对那丑面青衣人瞄了几眼,象是一种好奇心所使然。
  楼梯又传了响声,上来的正是那位拦路要钱的老叫化子,八成是有了几分银子,也来灌两杯黄汤。
  化子一上楼,店家立即横身相拦,叱道:“臭要饭的,要找饭吃,上后面灶口上要,你莫非想挨打?”
  化子两眼一翻,怪声道:“哟!叫化子难道一辈子注定吃残菜剩饭,就不能高桌子、矮板凳、大盘小碗的来上个次把?”
  店家冷哼道:“看不出你化子生就个小爷命,还想坐个高桌子矮板凳,拿来!”
  店家板着脸,手往前一伸。
  化子茫然地问道:“拿什么来?”
  店家轻蔑地道:“银子!”
  化子假傻装楞地又问道:“没吃酒菜,先要银子,难道这是你们‘望阳酒楼’的规矩?”
  店家恶声道:“先拿来看看!”
  化子哟了一声,揶揄地道:“瞧你们这些只重衣冠不重人的势力眼,老叫化子穿得破烂一点,你就要先看看银子,唉!人在矮檐下,谁敢不低头,看就看吧!”
  说着,掏出方才要来的那白花花的散银子,在手中一抖,眉开眼笑地道:“店家,这该够老叫化子喝十缸老酒了吧!”
  店家一见银子,可再没有说话,连忙让坐。
  真是巧极,老叫化子也坐到了丑面青衣人的旁边,整个酒楼最显眼的四个人竟然坐到了一处。
  这样也好,免得让他们好奇之人东张西望,只要向这边角里瞟一眼,四个人都全看到了。
  一直神情冷漠,毫无表情的丑面青衣人,在老叫化子于隔桌坐下来,也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更象是嫌脏似的,皱了皱眉头。
  老叫化子酒菜一来,立时抓腮挖耳,馋相十足,既不用酒壶,也不用酒盏,抱坛痛饮。
  一口气喝下两坛,这才停口吃菜。
  委实称得上海量,有识者,多多少少已然看出这老叫化子颇有一些来头。
  更敏感的人,已经预料到这酒楼可能要发生点什么事情了!
  于是,饮酒者已不再狂饮,只是浅浅地,细细地饮,全神在注意着局面的变化。
  那对中年男女似乎浑然不觉,两人浅笑着喁喁细语。
  叫化子更是如三年不知酒味,抱坛痛饮,大有不醉不休之势!
  那丑面青衣人仍然冷漠如故,独自沉静地浅尝低酌。
  蓦然,一阵湖风刮来,也带来了一片灰沙。
  各人的杯盘碗筷也就落了一些。
  突然,那老叫化子大叫道:“掌柜的,我这酒里有毒!”
  这一声叫喊,满楼食客大惊,就连那神情冷漠的丑面青衣人也是闻声一骇,两眼圆睁,面上惊色密布。
  掌柜已然快步过来,叱喝道:“要饭的,你想白吃白喝不要紧,你只管讲,你这样耍赖,害得我酒楼上的客人一个个心惊肉跳,无心下咽,我可要你拿出脏证来。”
  化子正色道:“说有毒就有毒,不信你喝喝看!”
  掌柜的冷哼道:“臭要饭的,你以为这样会吓倒我吗?我来喝给你看!”
  说着,用一空盏在坛中满满地舀了一杯,就要接唇饮下。
  化子一声暴喝:“掌柜的你想死吗?快些放下!”
  掌柜的冷笑道:“怕我喝是不是?”
  化子一把将酒夺下叱道:“我是不忍看你惨死,快去牵一条狗来!”
  掌柜一看这化子口气严重,不似儿戏,遂吩咐店家去牵狗。
  不旋踵间店家自厨下牵来一头肥大的黄犬来。
  叫化子舀起一杯酒,对准黄犬头上泼去。
  那黄犬只是唇鼻之间沾了一星一点,立即一声惨吠,四腿一伸,七孔流血而亡。
  掌柜可傻眼了!
  众食客也骇然了,谁也不知自己杯里是否有毒,一个个停杯不举。
  叫化子沉声道:“掌柜的还有什么话说?”
  掌柜的立时打躬作揖,迭赔小心,吩咐店家换酒。
  丑面青衣人暗哼一声,霍然起立似欲离去。
  老叫化子笑呵呵地用手一拦道:“掌柜的已吩咐换酒,这不化钱的酒何不多吃几杯?”
  丑面青衣人轻声笑道:“在下不胜酒力,要回去安歇一下。”
  声音尖尖细细,宛若女子。
  叫化子声音一沉道:“朋友说话未免太不老实了,你朋友浅吟低酌,一杯酒都未曾饮尽,这不胜酒力之说,似是诳语!”
  丑面青衣人怫然不悦道:“你莫非喝醉了?”
  叫化子沉声道:“酒醉心明白,朋友心里难道不明白吗?”
  丑面青衣人摇头道:“在下不懂你的意思。”
  叫化子颔首道:“坐下就会懂了!”
  丑面青衣人愕然道:“你是不让在下离去了吗?”
  叫化子点头道:“不单是你,所有在场之人,在下毒之人未查出之前,一概不准离开。”
  那丑面青衣人似是极为不快,正待发作。
  坐于身后的中年儒士走过去向青衣人施礼道:“朋友,可能你我都是下毒的元凶,要想洗刷清白,只有坐待真象大白后离去,我看,朋友还是忍耐一会吧!”
  丑面青衣人冷哼道:“坐待真像大白?真像会自白吗?”
  叫化子接口道:“老叫化子当然要查出来!”
  丑面青衣人以不信任的语气道:“你查?何人推派你?你自信查得出吗?”
  叫化子呵呵大笑道:“老叫化子首先发现酒中有毒,当然就有权调查其事,老叫化子虽然年迈,自认尚未到耳目昏聩的地步,不劳朋友费心。”
  在场之人,早已看出这叫化子来头不简单,此时尤见不虚!
  老叫化子义正辞严地发话以后,丑面青衣人万般无奈地悻悻然坐下。
  老叫化子神态十足地挨桌一一举杯在鼻中嗅上一嗅,偌大座酒楼,约莫盏茶光景,才一一嗅完。
  老叫化子寒脸沉声道:“所有杯中之酒,均皆有毒,而满座却无一人有中毒的现象,显而易见,这毒药是随适才那阵湖风散发的!”
  众人默然,老叫化子复又沉声道:“做生意买卖人,唯恐客人不上门,绝不至于下毒设陷,而今天满座十有八九,均是武林朋友,非常明显,下毒之人,是每位武林朋友的敌人。”
  老叫化子一番分析,颇有道理,满座之人,无不深深钦佩。
  老叫化子两隻添黑的眼珠,环视一出,仍然沉声道:“散毒之人手法高妙,毫无破绽,但此人却未离开现场,老叫化子深信不难查出!”
  立即有人提议:“每个人身上都搜上一搜!”
  老叫化摇头道:“不要如此麻烦,各位朋友的敌人是谁?是谁想把各位一举毒毙,各位心里有数,现在老叫化子要盘查门户,请各位剧实以告,以利澄清。”
  说着朗目神芒暴射,如电闪边向满座一扫。
  然后,老叫化子选了个面生可疑之人,盘问一下。
  最后,停步在丑面青衣人面前,沉声问道:“朋友属于那一门派?”
  丑面青衣人冷慢地答道:“无帮无派!”
  老叫化子缓缓颔首道:“独来独往,无拘无束,倒也自在,请问朋友投师何人?”
  丑面青衣人仍是极为冷漠,冷冷地道:“无可奉告!”
  老叫化子寒声道:“朋友似是不愿今日这件下毒疑案真相大白!”
  丑面青衣人冷冷然道:“大白与否,与在下无关!”
  老叫化子目中厉芒暴射,冷哼道:“老叫化子却以为与朋友有莫大关系!”
  丑面青衣人冷漠如故,阴笑道:“你如硬说这毒药是在下下的也未尝不可。”
  老叫化子冷笑道:“朋友,你的嫌疑不小!”
  丑面青衣人冷然道:“你要怎么样?”
  老叫化子厉声道:“我要揭穿你的真面目!”
  语音未语,掌势倏扬,疾如游龙盘穴,飞快一探,一把扯下了丑面青衣人的头巾。
  头巾一落,一蓬青丝顺势泻下。
  原来这丑面青衣人是易钗而弁的假须眉。
  老叫化子叱道:“娄芸芸,你想不到吧!”
  “娄芸芸”
  “娄芸芸是这个模样?”
  众人无不疑问业生。
  事实上,娄芸芸自被高天弘以毒酒伤面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娄芸芸形同厉鬼,声如狼嚎般阴笑道:“好眼力!可否亮亮你的万儿?”
  老叫化子一阵大笑,用手在脸去一抹,立刻露出一张紫膛脸,洋洋得意地道:“娄芸芸你被毒酒伤面,一副娇容,变成这副怪模样,而我因火伤面,反而将我一副怪模样变好了,这叫做各有造化不同。”
  娄芸芸浑身一颤,惊道:“你是石飞扬?”
  原来坐在娄芸芸隔坐的中年儒士,笑吟吟走到娄芸芸面前,用手在脸上一抹,抹下了假须假眉,沉问道:“娄芸芸,你可认识高天弘?”
  中年妇人也自面上抹下一张人皮,沉声问道:“娄芸芸,千面仙子在此。那晚一场,咱们还没有完哩!”
  石飞扬,高天弘,林竹君三面环伺,将娄芸芸围在核心!
  娄芸芸似是毫不在乎,长声阴笑后,方沉声道:“你们以为已然困住我娄芸芸了吗?”
  林竹君轻叱道:“贱人!这楼上几十名高手在座,你还想幸存吗?挑吧!一个对一个,咱们绝不联手。”
  娄芸芸一拂披发,怒目而视道:“你们都是我娄芸芸手下败将,我不屑与你们过招!”
  林竹君沉喝道:“贱人,你少卖狂!”
  娄芸芸叱道:“你娄姑娘没空陪你玩,下次再教训你!”
  此语一出,分明有脱走之意,三人不由各进一步,近身相逼。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高天弘与石飞扬均有把握擒此妖女,谁想到百密也有一疏。
  三人甫一揉身前扑,娄芸芸身形往下一沉下坠之势,竟将楼板击穿一穴,身形也就穿隙而去了。
  娄芸芸如此脱身,委实大出人意外。
  高天弘暴喝一声,身形电转,疾如护食鹰隼,飞闪穿窗而出。
  紧跟着高天弘身后窜出十条身影。
  可是,娄芸芸已如一缕青烟般向西南逸去了。
  高天弘的“飞天遁影”术施展到极限,紧紧相随,但两人始终隔着一箭之遥!
  约莫盏茶光景,其余诸人,已然被隔得远远的连影子都难以看见。
  娄芸芸并不是径奔湖边,而是朝棱矶方向逃窜。
  又过盏茶光景,两人一口气的奔了百里之遥。
  此时,高天弘已然形单隻影,所谓“穷寇莫追,应该及时停身回头。”
  可是,高天弘个性倔强,锲而不舍,硬要穷追到底。
  娄芸芸突然身形一停,回身等待。
  一眨眼间,两人已面面相对!
  娄芸芸目中冒火,厉芒暴射,沉叱道:“高天弘,毁容之恨,今天就该算一算了。”
  高天弘冷哼道:“腐心之创,你忘记了吗?”
  娄芸芸阴笑道:“很好!谁死谁活,咱们今天拚一拚吧!”
  高天弘沉声道:“你今天已被武林中人所共弃,四处有你的敌人,你如不及早悔悟,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娄芸芸沉怒道:“高天弘,少发废话,你的‘巽离七掌’亮出来吧!”
  高天弘一声暴喝道:“娄芸芸,你是逼我太开杀戒!”
  话声中,右手食指一屈一弹,“嘶”地一声,佛门“天罡指”应手而出,一缕劲风,直逼娄芸芸眉宇。
  娄芸芸皓腕轻抬,虚空一按,一股劲风应手而出,不但将高天弘所发指力削弱,劲风反扑高天弘胸怀。
  高天弘身形猛旋,“巽”“离”两诀并用,双掌于身形旋转中,左三右四,凌厉无比的“巽离七掌”立即应手而出。
  狂风平地涌起,直向娄芸芸卷去。
  娄芸芸并未放在心上,轻舒粉臂,挥出一片罡风。谁知,高天弘巨创复原,火候又凭添几分。
  两股掌力一接,“砰”地一声巨震,高天弘身形只是加速旋转,而娄芸芸却被震退八步,口喷血箭。
  高天弘也不知自己内力精进,只是暗暗奇怪娄芸芸如何会伤得这样重?
  机在意先,高天弘毫不考虑,一连攻出七掌三指。
  只攻得娄芸芸节节败退。
  高天弘叱喝道:“娄芸芸,你还不快快束手就缚?”
  娄芸芸嘿嘿冷笑:“高天弘,你不要得意!”
  语罢,一声厉啸,毛发箕张,森森可砳,双掌当胸一并,合力推出。
  高天弘不敢大意,双掌连挥,暗运“元阳神力”,推出一片“巽离罡风”。
  高天弘满以为可以大挫娄芸芸。
  熟料,掌力一接,宛如晴天霹雳,高天弘猛然暴退丈余,喉间一甜,一道血柱夺口而出。
  高天弘被娄芸芸一掌震得气血翻腾。
  娄芸芸狞笑不已,狂声道:“高天弘,你三次应死未死,今天你可跑不掉了吧!”
  粉腕连扬,一口气又发出三掌。
  高天弘不敢硬接,飞身暴退。
  娄芸芸狂笑不已,讥诮道:“高天弘,堂堂‘中原第一剑’,你也怕了,哈哈……”
  高天弘狂怒攻心,暗道:“来个一拚两亡吧!”
  继念:不可!高天弘,你不能死啊!还有许多事待你完成哩!
  心念一空,朗目遽睁,钢牙一咬,返身飞步狂奔。
  娄芸芸并未追赶,狞笑道:“堂堂‘中原第一剑’!竟也怕了,高天弘,你是败兵之将,再不要来找我娄芸芸啊!”
  高天弘充耳不闻,狂奔不已!
  迎面两条黑影一闪而至!
  来人是石飞扬与林竹君。
  两人一见高天弘满面血污,不由大骇!
  一齐上前,将高天弘扶住,同声问道:“伤得怎么样!”
  高天弘喟然道:“娄芸芸那妖女的掌力似乎精进不少,不过,伤得不重,只是真气有些浮动,稍事疗养就好了!”
  石飞扬喟声道:“那边可严重了!”
  高天弘惊问道:“那边?”
  石飞扬点首答道:“在岳阳城外,阮青虚夫妇二人,拦住了追击之人,天山三老之一的白放翁及灵山四叟的‘雷音鬼剑’宇文术都受伤极重,辰洲排教教主李金顺手下六大剑客,命丧三人,二人断臂!”
  高天弘大为骇异,悚然变色道:“阮青虚如此厉害吗?”
  石飞扬道:“其实,真正厉害的,还是他夫人金芸娘的一把断魂剑,我石某人自问对剑法已窥堂奥,但是与金芸娘的那套剑法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高天弘暗自低迥,忽又问道:“那你二人是如何脱身的哩?”
  石飞扬笑指林竹君道:“多亏林姑娘洒起漫天花雨,我俩才能脱身!”
  高天弘道:“仙子一套洒花剑法,不但新颖,而且威劲十足,真是令人钦佩!”
  林竹君被人一赞,顿觉一阵忸怩,微笑道:“竹君自幼爱花,想不到竟以花作为兵刃。”
  高天弘也不答话,闭目调息,运气十二周天,不但伤势全愈,而且气血益显旺盛。
  三人取道回城。
  为了避免与阮青虚等遭遇,三人尽量落荒而走。
  三人缓步而行,直到天黑,才折返岳阳。
  三人甫到东门,忽然迎面步来一人。
  此人是“铁口神算”李少风!
  李少风一顶遮阳帽整眉盖住,似乎躲避旁人注意,一见三人前来,连忙赶前低声说道:“城内去不得!”
  三人一见李少风神色凛重,情知不妙,立即回身,一行四人,一阵疾走,直到离城二十里外,方才停步。
  高天弘轻声问道:“事情如此严重吗?”
  李少风低声答道:“化外八奇的人全被阮青虚围困在客栈之中,进退不得。”
  石飞扬问道:“阮青虚有何企图?”
  李少风摇摇头道:“目前动向不明,看样子是想逼追化外八奇诸人就范归顺。”
  “千面仙子”林竹君道:“走!我们上城里去看看!”
  李少风道:“使不得,这一去,无异送羊入虎口!”
  林竹君道:“那金芸娘一把断魂剑也不过如此,竹君到想与她较量一番!”
  李少风神色凝重地道:“只怕还没有见着金芸娘,你就魂归幽冥了!”
  林竹君颇为不信地道:“一座岳阳城被你说成枉死城了!”
  李少风道:“此时的岳阳城,已然星罗密布,从光明岛调来的黑衣剑士,就有五百名之多!”
  石飞扬惊问道:“光明岛声势如此浩大,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李少风摇头幌脑地道:“不仅此也,毒弩手也有三四百名之多,不要说阮青虚金芸娘了,单是这将近千员的剑手,就够人伤脑筋的了。”
  高天弘沉思半晌,问道:“阮青虚莫非想称霸中原?”
  李少风笑道:“不错,你说对了!”
  石飞扬又问道:“化外八奇,也不是好惹的角色,他们既知被围,何竟没有突围的意图,岂不奇怪!”
  李少风道:“这事并不奇怪,化外八奇中几个多了一层累赘,另方面,可能阮青虚的压力太大,所以,他们暂时不敢作突围之想。”
  石飞扬吟哦半晌,方才问道:“我们将何去何从?”
  李少风极为肯定地道:“首先和‘忘我’圣僧取得联击。”
  高天弘猜想道:“家师目前可能在追踪监视谷中柔与苍虑老人二魔的行踪!”
  石飞扬道:“那短期内将无法连络!”
  “千面仙子”插口道:“说实话,被围之人,并无洛河三雄之人在,与林竹君并无关系,不过,若要依林竹君的意思,今晚我们应该潜进城去。为被困的化外八奇解一解围。”
  李少风摇头道:“我们的实力太单薄了!”
  高天弘附合道:“不错,我们势单力孤,岳阳城的确去不得。”
  蓦然……
  暗处响起一声露喝道:“娃儿,你不用去了!老夫亲自来了!”
  闻声知人一声沉喝后,高天弘仅是微微一愣!
  而“铁口神算”李少风与“千面仙子”林竹君却是心头狂震不已!
  因为他们已然知道来人已是将中原武林搅得天翻地覆的“光明岛主”阮青虚!
  阮青虚暴喝以后,及时现身!
  李少风与林竹君已然狂震心弦,再加震动。
  高天弘也是心头一凛!
  因为,阮青虚的身后站立了二十名黑衣武士,其中十人各执寒光闪闪长剑,另十人则多持一黑圆筒,状似弩箭之物。
  但是,阮青虚的夫人没有来,最令人奇怪的,是少岛主阮玉陵最近也一直未曾露面。
  阮青虚现身以后,目视高天弘冷冷说道:“中原武林一些所谓化外八奇的人物,老夫已然一一会过,不过尔尔,现在剩下你这中原第一剑了,娃儿,但显你能为中原武林争一口气!”
  指名挑战,高天弘岂能畏缩,当即以牙还牙地冷哼一声道:“‘光明岛主’在武林中素负盛名,高某人有机缘能在岛主手下讨教两招,那是高某的荣幸。”
  阮青虚闻音微微一怔,随即阴笑道:“娃儿,不但剑法高绝,这舌剑也够利啊!”
  高天弘镇定如山岳般沉静地道:“不过,高某在向阮岛主讨教以前,有一事不明,盼岛主能以明示!”
  阮青虚极为傲慢的沉应一声:“说吧!”
  高天弘仍然沉静如故,问道:“中原武林,何事开罪了岛主?”
  阮青虚狂妄地说:“开罪老夫!哼!谁敢?”
  高天弘冷然笑道:“也许,不过中原武林既无得罪‘光明岛主’之处,岛主何必不远千里而来,搅得中原天翻地覆?”
  阮青虚一声长笑,然后沉声道:“老夫看不惯一群脓包在武林中,耀武扬威,自诩自尊,故而要教训教训你们!”
  高天泓目中透射厉芒,冷冷然哼道:“这就是岛主要杀人的理由吗?”
  阮青虚勃然大怒,厉声道:“老夫杀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高天弘笑道:“世人最可恨的就是假貌伪善的人,岛主能坦白自认恶行,倒是非常可人!”
  阮青虚也是一隻老狐狸,听出了话中之意,叱道:“娃儿说话明白些,老夫有何恶行?”
  高天弘冷哼一声,淡淡答道:“无故杀人,难道不算恶行?”
  阮青虚阴恻恻怪笑道:“武林中传杀之事,在所难免,艺精者杀人,艺弱者被杀,娃儿,你有本领,照样可以杀我!”
  高天弘淡笑摇头道:“不!我即使能胜你,我也不杀你,因为我高某是个有理性、有血气的人,不是活在弱肉强食环境中的一头狮子,或是一头老虎!”
  拐弯抹角地把阮青虚骂得够惨了!
  阮青虚老脸立时有些挂不住,厉叱道:“娃儿,不要施展你的伶牙俐齿,老夫不会上你的当,今晚绝对放不过你,我劝你多在剑术上下些功夫。”
  高天弘以骄对骄,也傲然道:“高某一向以指代剑,自问当今武林尚无人能逼高某拔剑相向!”
  阮青虚嘿嘿一声怪笑,冷然如冰地道:“好啊!娃儿你太狂了,不趁你未成气候以前,将你除去,来日武林之中,除你之外,恐怕无第二人可以话下去!”
  高天弘略一沉脸,寒声道:“方才岛主已然说过,杀人不须要理由,何必此时又捏造一个理由来掩饰你杀人的罪行?”
  阮青虚在斗口上已然输了一着,乃命令黑衣剑士将三人围在核心!
  高天弘虽然心底生寒,但仍神定气闲,沉静地道:“原来岛主是想仗多取胜!”
  阮青虚另有算计,阴笑答道:“拿你这狂妄的娃儿,不须老夫亲自动手!”
  显然,阮青虚已存下歹毒之心!
  李少风心念急转,扬声道:“‘光明岛主’名重武林,高天弘又是在各大名派监督下应选的‘中原第一剑’,两下孰高孰低,孰强孰弱,李某人愿意看到一场公平的搏斗,以岛主罕见的功力,制胜当无问题,到时,不但高天弘缄口折服,武林群雄也当震服!”
  李少风这一番话,可说针对阮青虚踌躇志满,狂妄得意的心理所发。
  果然,阮青虚心机发动,叱喝了一声:“众武士退下!”
  二十名黑衣武士又纷纷闪身而退。
  黑衣武士退后,阮青虚沉声喝道:“好!老夫一定要使你们中原武林口服心服!”
  语罢,虎视眈眈地向高天弘身前移去。
  高天弘虽知对方功力绝佳,但却毫无惧色,渊停岳峙,昂然而立,并暗运真气,严阵以待。
  阮青虚右掌平胸,左臂抬圈,沉声道:“娃儿,你若能在老夫掌下走过三招,老夫将毕生不与你为敌!”
  高天弘冷漠的答道:“高某不在乎三招五招,尽心尽力而为之。”
  “好!”
  阮青虚一声沉叱后,左臂一放,右掌顺势推出。
  掌势缓慢平淡,毫不为奇!
  但却有一股劲涛随势而出,破空一片锐啸,尖厉刺耳。高天弘身形略伸,双足不丁不八,一振穴脉,暗运“无相神功”护体,同时,双掌向前一推!
  两股掌力一接,雄浑厚实,堪称半斤八两,势均力敌!
  论稳健当数阮青虚,但劲势凌厉高天弘却稍见长,砰然声中,气流急旋,劲风横生,两人各退三步。
  高天弘掌力如此厚实有力。实出阮青虚意料之外,对拳退身后,大大楞住。
  其实,高天弘自己也大大惊异何以目下真气如此充沛?
  阮青虚一楞未已,高天弘已冷冷笑道:“岛主好掌力,高某领教了!”
  阮青虚暴喝道:“娃儿,休要卖狂,再接老夫一掌试试!”
  话声一落,身形暴展,双掌当胸一并,缓缓推出。这一掌乍看去更见缓慢,平地涌起。
  盖掌势愈见沉缓,则掌力愈见雄浑。
  高天弘是行家,一见阮青虚掌势极慢前推,几乎不见移动,立时生惊,情知这一掌就要定胜负,分生死。
  当下,神情凝重,将“元阳神功”运聚十成,全力一挥。
  两股掌力,竟然无声。
  高天弘正感骇异,突然自己所发掌力竟然反弹回来。
  对敌之时,并不畏忧对方掌力所伤,但却怕自己掌力反弹震伤,所以,高天弘一时骇异不已!
  一骇之余,身形暴退!
  可是,已然略有不支。
  只见高天弘身形拔起,半空中突然一旋,摔飞三丈以外。
  阮青虚一阵震天狂笑,状至得意。
  高天弘身形虽被震飞,但并未一蹶不振,摔落地面后,立即一跃而起。
  林门君与李少风看得非常明白,此时,高天弘面如淡金,口角隐现一丝殷红血渍!
  显然,高天弘内腑受伤极重!
  阮青虚狞色满面,阴笑道:“娃儿,忘我和尚传授你的‘元阳神功’虽然厉害,可惜你尚未到运用自如的境界,所以老夫轻而易举地借你之力,将你震伤,娃儿你知道老夫厉害了吧!”
  高天弘默默无语,暗自运气疗伤。
  阮青虚蓦然想起了自己夸下的海口,心中顿起恶念,暴喝道:“娃儿,第三掌来了!”
  话音未落,掌风已动。
  这一掌与前两招显然不同,掌势轻巧灵快,与身形同起,闪电般向垂目运息的高天弘“天灵”穴上拍下。
  “千面仙子”林竹君飞快地右手扣起五朵紫色玫瑰,左手扣起五朵嫣红芙蓉正待扬手而出……。
  蓦然,一道俏丽的身影凌空而至,半空中轻叱道:“夫君暂退!”
  阮青虚似是对发话之人极为听从,扑击中,凝眉沉腕,刹住身形,一个倒翻,弹回丈余。
  原来及时喝阻,使高天弘幸免于难之人,乃是阮青虚的夫人金芸娘。
  阮青虚似乎对金芸娘的及时拦阻,感到意外,因而问道:“夫人因何拦阻?”
  金芸娘轻声道:“这娃儿系出南海,与我们‘光明岛’虽非一派,但却沾一点水土之谊,岛主何苦追杀太甚?”
  阮青虚目中仍是怒意盆然,寒声道:“这娃儿太过目中无人,老夫要让他吃点苦头!”
  金芸娘虽属望六之年,但看上去仍然三十许人,闻言峨眉一蹙,平和地道:“假如岛主只是想教训一下这娃儿,交给妾身办理如何?”
  阮青虚目中暴射精芒,疾声问道:“人莫非另有意?”
  金芸娘缓缓点头道:“不错,妾身确是另有用意,岛主可知你那儿子为何近来郁郁寡欢么?”
  阮青虚微一怔神,答道:“不是为了周白尘那宝贝女……”
  金芸娘轻摇柔荑,止住了阮青虚的话,附在阮青虚耳边低声道:“你不知毛病出在那里?”
  阮青虚摇摇头,金芸娘一指高天弘道:“毛病就出在这娃儿身上!”
  阮青虚似是满面迷惑之色,不解金芸娘的话意。
  金芸娘附耳轻声道:“小娟那丫头爱上这娃儿了!”
  阮青虚目中顿射厉芒,沉声道:“宰了这个娃儿!”
  金芸娘缓缓摇头道:“不行,这样做只有徒增小娟那丫头的憎恨,反会弄巧成拙。”
  阮青虚似是不善处理儿女之事,茫然问道:“依夫人之见呢?”
  金芸娘笑吟吟答道:“妾身有万全之策!”
  阮青虚略一沉思,颔首道:“好!夫人发落吧!不过,你千万小心遭蛇反噬啊!”
  金芸娘说了声:“放心吧。”掉头缓步向高天弘身前行去。
  高天弘仍然盘坐如故。
  阮青虚夫妇二人切切私语一阵,林竹君与李少风二人业已动疑,猜臆他二人可能要以更阴毒的手段对付高天弘。
  此时一见金芸娘缓步行去,二人不由心头大急。
  急切里,“千面仙子”林竹君不容考虑,双手连扬,十朵玫瑰芙蓉应手而出,如十缕彩烟。又似满天花雨。
  花雨洒出林竹君沉声喝道:“你与我站住!”
  金芸娘罗袖双挥,如凌波仙子翩翩起舞,舞见漫天彩云,几拂几弹,将凌厉无比的一阵花雨急拂而落。
  金芸娘双袖将五朵玫瑰五朵芙蓉连连挥落后,盈盈转身,笑吟吟地对林竹君道:“这位想必就是人称‘千面仙子’的林姑娘了,方才姑娘可是叫我停步吗?”
  金芸娘态度如此和蔼可亲,不管是真是假,林竹君也不便紧绷着脸,只得一缓神色,简短截了声:“不错,是我叫你停步的。”
  金芸娘仍是极为谦逊地道:“姑娘莫非有意教我?”
  林竹君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场面上的话也会说上几句,于是峨眉连竖,樱唇轻启,道:“言教不敢,不过有一句话,却欲正告夫人。高公子已然被贵岛主震伤,目下正在运息疗伤,夫人如想藉极而歼之,那夫人就大错特错了,这种乘人之危的劣行,非但为武林中人所不许,即令我二人也不能坐视不救!”
  金芸娘和颜注听,待林竹君说完后,方轻笑道:“林姑娘倒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令我心折,请姑娘安心,我此时并无伤害那高公子的想头。”
  “铁口神算”李少风也接口道:“如此甚好,就请夫人与岛主率领武士离去吧!”
  金芸娘满口承应道:“可以,可以,我们马上离上,不过,在离去前我想与高公子说几句话。”
  李、林二人相顾一瞥,盘算一番,认为金芸娘自现身到现在,并未表露一丝恶意,而且目下阮青虚面上狂妄狰狞之色也已消失,对他二人拦阻金芸娘之事,视若无睹。
  林竹君权衡一番,觉得凭这对夫妇的功力,似不必假意曲全,于是颔首道:“我信得过夫人,夫人该不会弄假使奸的吧?”
  金芸娘柳眉微蹙,道:“说句话,姑娘不要见怪,凭我一把断魂剑,在岳阳城中镇住了名噪武林的化外八奇,此时如真想杀高天弘,二位也怕拦阻不了吧。”
  林竹君虽明知这是事实,却不甘示弱地道:“身在武林之中,对生死两字早已置之度外,寸磔寸剁在所不惧,唯不能束手就缚,我二人虽明知难当夫人绝艺,但如夫人果有杀害高公子之心,也少不得要冒死一拼。”
  义正词严,金芸娘也不由暗生钦敬之心,含笑颔首说:“林姑娘豪气千云,实在令人钦佩!”
  林竹君仍极为正色地道:“这是夫人谬赞!”
  金芸娘问道:“二位可确信得过了我吗?”
  二人同声应道:“夫人过去令名俱在,我等信得过。”
  金芸娘笑吟吟地点头道:“好!这是承二位看得起我,另外还有小事一点请求,不知二位是否见允?”
  二人相顾一瞥,同声问道:“不知夫人所言何事?”
  金芸娘吟哦道:“少时我要与高公子所谈之事,是我们之间的一点私事,不想见泄于外人,可否请二位远退半箭之地。”
  李少风默然,林竹君略一思忖,慨然答道.“我等当遵命远离。”
  说着,一拉李少风,一人飞身掉头闪退,远远隔离。
  这时,金芸娘’级步向高天弘面前走去。
  高天弘垂目内视,默然失坐,似对金芸娘的前来,浑然不觉。
  实际上,高天弘正运用佛门绝学“无相神功”疗伤‘一股至大的劲流在任督二脉中循环不已。
  一周天,二周天……
  十周天,二十周天……
  一直要运转三十六周天,方算功德圆满。
  目前,高天弘已进入“忘我”的境界,只要金芸娘稍存恶意,用掌轻轻在他“天灵”穴上一按,心弦将立被震断而亡。
  金芸娘只是默默地怔神注视着。
  很久……
  高天弘的面色渐转红润,一种罕见的艳光,在面上逐渐加浓。
  金芸娘不由心头暗惊,因为这种艳光是功力突增的象徵。
  金芸娘暗忖:此子受伤极重,经此从容疗治后,功力增强不少,来日角逐武林……
  蓦然,一丝恶念在金芸娘心头闪过。
  但,仅仅是一闪,一种女人本能的母性光辉,又将这丝恶念压制下去。
  金芸娘不由沉重地吁了一口长气。
  约莫又过了盏茶光景,高天弘面上红潮渐退,神色已渐渐恢复正常,显然,高天弘业已运功疗伤完毕了。
  此刻,高天弘朗目缓缓睁开,顿见一股胜过烈日的精光暴射出来。
  金芸娘心头不由一惊!
  高天弘也是一怔,因为睁目遽然看见眼前站立了一个女人。
  高天弘一瞥之后,冷然的问:“你是何人?”
  金芸娘笑吟吟答道:“是阮玉陵的母亲。”
  高天弘微微一怔,复声冷漠地问道:“你站了多久了”
  金芸娘极为温和答道:“约莫两盏熟茶光景,因见你运气疗伤,恐你走火入魔,末敢呼唤你。”
  高天弘朗目一翻,声冷如冰地道:“怕我走火入魔?这话出自‘光明岛主’夫人口中,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金芸娘道:“这是事实。”
  (缺字)何不杀?莫非要表现你的仁慈和宽大,在武杯之中提高你的声誉?
  金芸娘神情木然地摇头道:“并没有这种存心,我只是不愿落井下石乘人之危。”
  高天弘怫然不悦地道:“这样说来,你是在可怜我!”
  金芸娘眼看着面前这个倔强好胜的孩子,虽不愿意伤害他,但那样做又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思忖再三,还是自己的儿子亲,心念一横,微微颔首道:“也可以那样说!
  这句话显然分外地伤了高天弘的心,闻言霍然自地上跃起,怒极而吼道:“你说什么?你在可怜我!”
  金芸娘神情冷漠地缓缓点头道:“不错,我是在可怜你!”
  高天弘原本希望听得到的不是这句答案,但是贯耳而来的仍是“可怜”这两个,极为刺人的字眼!
  只见高天弘神情激动,浑身籁籁而抖,沉声道:“你为什么要可怜我?说!你为什么可怜我?”
  金芸娘一见自己的谋略已然奏效,更加重语气激道:“你自幼父遁母丧,形同孤儿,出道以来,形单影只,像你这种遭遇的人,难道不值得同情与可怜吗?”
  高天弘狂怒道:“你胡说!”
  金芸娘淡淡笑道:“这是凭心而言,怎么是胡说?”
  高天弘咬牙格格有声,非常激动地道:“家父因求艺业,方浪迹江湖,家母亦尽了养育之责,及至慈母见背以后,又有恩师栽培,我怎么算是孤儿!行道武林虽为时未久,却已赢得无数前辈的爱戴和同辈中的扶持,我那一点是形单影只?”
  金芸娘语气肯定地道:“我看你历经沧桑,饱经忧患,这世上恐怕只有你最为可怜了!”
  高天弘断然答道:“我不承认!”
  金芸娘毫不放松,仍发话激道:“愈是不承认自己可怜的人,愈是需要别人来可怜他!”
  高天弘咬牙切齿,大摇其头道:“就算我是个可怜的人吧!可是我并不稀罕你来可怜我!”
  金芸娘嘴上露浮一丝不屑的笑意,道:“可是,我已经可怜过你了!”
  高天弘至为愤怒,沉声道:“高某人现在告诉你,不领你的情,你现在可以杀我!”
  金芸娘粉面一寒,语气微愠道:“你可是因为伤势已愈,故而胆子壮了?”
  高天弘刚猛有余,阴柔不足,容易激动,闻言慨然道:“笑话!我高天弘岂是这等样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绝不还手,譬如方才受你暗算一样。”
  金芸娘语音一沉道:“我闯荡武林四十年来,虽曾杀过不少人,却也放过不少人,不管任何人,只要一旦被我放过他将终生不会死在我的手下。”
  高天弘虽然狂怒不已,可也无计可施。
  金芸娘掌握时机,正色道:“说句实在话,虽我在我手下放过不少人,但我却一个也没有白放过!”
  高天弘朗目一亮,疾声问道:“难道有交换条件?”
  金芸娘淡淡地说道:“如果你认为被人可怜是耻的事,你不妨为我做一件事,咱们互为抵消,算是交换。”
  高天弘剑眉一扬,沉声问道:“你是想利用我在武林之中为非作歹?”
  金芸娘答道:“你高公子是轻易可以利用之人吗?所为之事,实在与武林毫无关系。
  高天弘毫不考虑地道:“只要与武林无关,我高天弘答应你了!”
  金芸娘单刀直入地道:“此事很简单,离开周小娟,告诉她,你并不爱她,办得到吗?”
  高天弘哑然了,周小娟的倩影,深情的目光,至诚的爱心,舍命的卫护,一切的一切,顿时涌塞了高天弘的心头。
  高天弘沉重地摇了摇头,暗哑地道:“不行,我不能负情于周姑娘!”
  金芸娘一阵长笑,笑中讥诮的语气道:“负情?实在令人可笑,在武林中闯荡的汉子,陷在女人的情网里拔不出来,你委实太可怜了,算了吧!我也不要逼你了!”
  说完,掉头欲去。
  显然,这“可怜”两字又像一把钢刀在高天弘的心房上刺了一下。
  当即一声沉喝道:“慢走!你说什么?”
  金芸娘加重语气地道:“我说你可怜连女人的怀里都挣脱不出来!”
  高天弘寒脸沉声道:“我不像你那位宝贝儿子般地见色即贪,我与周姑娘只是发乎情止乎礼的相近,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使我们要分开?”
  金芸娘语气郑重地道:“分开对你,对周姑娘双方都有好处!”
  高天弘茫然地问:“难道不分开会有害处?”
  金芸娘冷笑一声:“高公子,你不会不知道吧!周姑娘与小儿玉陵曾有文订之约。”
  高天弘委实楞住了,半晌方错愕问道:“是真的吗?”
  金芸娘神色凝重地道:“他二人不但订有婚约,而且感情极佳,相爱不渝。”
  高天弘缓缓摇头道:“未必吧!周姑娘对令郎似乎没无好惑!”
  金芸娘颔首道:“此点不容否认,但这是由于你插入其间的原故!”
  高天弘闻言心头一凛,疾声问道:“与我有什么关系?”
  金芸娘滔滔而言道:“古语道,女人心犹如海底针,捞摸不着,可是,我却最为了解女孩儿家的心里,可能是你有些地方深深吸引了她,最可能是嵩山论剑大会上,她败你的手里,有些不服,所以想要在情场上战胜你,使你俯首称臣,总之一句话,自你出现后,周姑娘变心了,完完全全地变了!”
  高天弘本不善理情弦,经金芸娘如此一说,更加默然了!
  金芸娘又相机进言道:“而且长此下去,小儿身受痛苦尚在其次,而周姑娘却要背上一个‘背约负情’的臭名,而你也将落得一个‘横刀夺爱’之嫌!”
  高天弘闻言仰天一声狂笑喃喃自语道:“横刀夺爱?我几曾横过刀,几曾夺过爱?哈哈哈···········
  又是一阵狂笑,良久方停,目注金芸娘道:“我自与令郎在旅邸相遇后,对他深具好感,虽然令郎有许多作为令人齿冷,但我并没有改变初衷,见恨于他,只盼能待以至诚,藉收潜移默化之效,我如何再能‘横刀夺爱’?不知者不怪,我今日已既知内中情形,似不容许高某人长此下去,夫人,你放心,我保证会与周姑娘冷淡远离。”
  金芸娘颇为欣喜地道:“高公子真可说是一个明大义晓事理的人!”
  高天弘突然面色一寒,其声冷若冰霜的道:“士可杀不可辱,但今天高某人已被夫人奚落够,也被侮辱够,今天不谈,下次若再与夫人相遇,少不得要在夫人名闻遐迩的“断魂剑下”讨个侥幸,领教两手绝招!”
  金芸娘极为歉然道:“以往之事盼不再提。”
  高天弘一声暴喝道:“敌我不两立,高某人这‘中原第一剑’也不是假的,自不能眼看你们在中原武林之中,剥削蚕食,任所欲为,从今日起,退出中原,万事甘休,否则,哼……”
  金芸娘神色一怔道:“高公子行事不可过份,你我之间,能保持一个互不侵犯的局面也就可以了!”
  高天弘沉声道:“正邪不两立,敌我不并存,下次再见,盼夫人挥剑尽展所学,让高某人开开眼界!”
  金芸娘沉声喝道:“既是高公子执意如此,随时奉陪!”
  “好!一言为定!”
  高天弘应毕复又对阮青虚扬声喝道:“岛主,一掌之仇,高某人记下了!”
  语罢,掉头飞奔而去。
  远远站立的李少风,林竹君等也紧紧举步相随,三人如一缕轻烟般向岳阳城奔去。
  阮青虚见高天弘走后,即问道:“夫人!那娃儿可曾答应?”
  金芸娘神情黯然道:“答是答应了,不过,也太伤这孩子的心了。”
  这一天日间已然发生了惊天动地的战乱,是以入夜以后,居民们纷纷关门闭户,深居简出,街道鲜有行人!
  于是,一座诺大的岳阳城,变得意外的肃条,谧静。
  偶而在街口,屋角,或暗隅处,可以发现一两个黑衣蒙面人。
  有的在逡巡,有的在暗伏——而他们都是“光明岛”的黑衣武士。
  尤以城东的“望阳酒楼”外,更是人影幢幢,周围一圈约莫有数百名黑衣武士层层围住,各持利剑毒弩。
  客栈里面正住着昨夜自幕阜山前来的化外八奇之一群武林健者。
  初更方起,自北门如电闪般进来三条暗影。
  这三条暗影,身法极为灵巧灵活,掩掩藏藏,贴壁而行,即令眼力极佳的人,也难于发现他们的行踪。
  这三条身影来至一处高楼墙脚下,稍事停步。
  但一眨眼,这三条人影突失踪迹。
  片刻……
  一个年约二十几岁,身着翠裙绿袄,风姿绰约的女郎,手挽花篮自墙脚下转出。
  一步一摇,莲步姗姗的向街心走去!
  谁家女子竟敢浓装深夜独行?
  即使承平时节,这也是惊世骇俗之事,更何况魔徒四伏的今夜?
  果然,行不数步,暗隅处传来一声暴喝:“站住!”
  这挽花女郎闻声一惊,战巍巍的站在街心直打抖。
  暗隅处暴喝又起:“要想活命赶快的过来!”
  这女郎显然知道遇到了强人。谁不想活命?就是阎罗殿也得闯一闯!
  于是,抖抖战战地向墙角行去。
  暗影处,站着三个黑衣武士,中间一个手执长剑,旁边两名各执弩筒。
  执剑者,可能是个小头目,一见这挽花女郎走近,沉声发话道:“你是干什么的?”
  挽花女郎哆哆嗦嗦的操着当地浓重的土音答道:“小女子……是……东街嫣红……花店的!”
  执剑武士又问道:“深更半夜跑来跑去干什么?八成不是好人!”
  急得挽花女郎急声辨道:“不!不!小女子是道道………地地的……良民。”
  执剑武士用长剑一挑花篮,厉声问道:“这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挽花女郎连忙应道:“花!花!花!东大街万盛粮号的梁老板五十……大庆,向小女子花店要……要五十朵……玖瑰,五十朵芙蓉,明……明天一清早就要……所以,连夜到城外花圃去采来的。”
  显然,这三个黑衣都对这颇具风姿的女郎起了兴趣,三人相顾一瞥,执剑武士声音和缓地问道:“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挽花女郎一见问话已不似先前那样凌厉,遂也大胆得多,半带含羞地答道:“小女子二十一岁了?”
  站在两旁一直未发话的两名执驾武士齐声道:“嗯!正是时候!”
  天晓得他们说的什么东西正是时候?
  执剑武士带着威胁性的口吻道:“姑娘!你知道今天城里是谁的世界,那是大爷我们的,你今天运气真不错,要是遇上了别的同伴,你恐怕早已魂归地府了,幸亏是咱们三个!”
  挽花女郎屈膝一福,谢道:“小女子多谢三位大爷!”
  执剑武士言外有意地道:“空口言谢,姑娘你也太小气了!”
  挽花女郎娇嗔道:“小女有何物可谢哩!这样吧!我送三位大爷一人一朵紫色玫瑰可好?”
  执剑武士笑道:“我们正要你以花相谢,但我们可不要那朵玫瑰花?”
  挽花女郎粉面一扬,问道:“那么,大爷们要什么花?芙蓉花可好?”
  执剑武士笑着摇头道:“我们也不要什么芙蓉花!”
  挽花女郎皱眉道:“小女子再没有别的花了,篮子里只有这两种。”
  执剑武士低低一声沉笑,意味深长地道:“有啊!大爷们要的是你那朵话生生的鲜花!”
  挽花女郎二十出头,情窦早开,闻言已知其意,不由霞飞双颊,玉首低垂,娇羞道:“大爷真会说笑话!”
  扩剑武士声音一沉,正色道:“姑娘,大爷们可没空闲陪你说笑,来!到墙边来!”
  挽花女郎状似无奈地移步走到墙边上去!
  执剑武士语气极为轻佻地道:“姑娘!爷们要你身上的那朵鲜花,怎么样?给采不给采?”
  看样子,挽花女郎屈服于淫威之下了,美目四下一回顾,吞吞吐吐地道:“大爷们就是要,也不能在这……”
  执剑武士低声笑道:“当然不能在这里,这院子后面有一空的牛栏,打扫得干干净净,还铺了厚厚的干草,咱们走!”
  一个执剑武士低声道:“十四号,万一总头来查怎么办?”
  被称作十四号的执剑武士傲然道:“总头?总头早就抱着娘们到温柔乡去了!咱们倒在这里喝秋风,有乐不乐才是傻了,五十一,你要怕,你就别去,在这儿耽着好了!”
  说着,又转身向另一执剑武士问道:“怎么样?六十一号,你去不去?”
  六十一号点点头。
  五十一号见两人都要去,也不觉心动,低声道:“十四号,不是我怕事、你是咱们的小头目,出了岔是你的事,我是为着你着想啊!”
  十四号执剑武士拍拍五十一号武士肩膀,低声笑道:“走吧!得乐且乐,好兄弟别为我着想,咱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呢?”
  二名武士不在说话,旅拥着挽花女郎进入了牛栏。那牛栏真是干干净净的,嗅不到一丝异味,地上还铺着茸茸的干草。
  一进牛栏,挽花女郎娇笑道:“大爷,将你们的家伙收起来可好,教人看见心里怪吓人的!”
  十四号武士笑着将长剑还入鞘内,并向另外两名武士吩咐道:“兄弟们!将弩筒收起来,别吓坏了咱们这朵鲜花啊!”
  二名执剑武士依言将弩筒放进怀中。
  同时,挽花女郎也将手中花篮置放地上。
  十四号武士笑道:“咱们轮着乐一乐,二位先到栏外稍候吧!”
  五十一号六十一号同声低笑道:“头儿!你先吧!咱两外面候着。”
  这时,十四号弯腰解衣,五十一号六十一号同时转身欲去。
  蓦然,那挽花女郎粉臂倏抬,指出如电双手左右一探,三名黑衣武士各自闷哼一声,砰然摔倒。
  女郎探手之际,已然将二名武士的“期门”穴封点。
  女郎一得手,双太一击,夜空中发出一声脆响,又有两条黑影闪牛栏。
  三人一阵低语,各自抓起一名黑衣武士,分三个不同方向逸去。
  片刻,三人又各自背着俘虏飞身回到牛栏。
  挽花女郎低声问道:“你们问出了什么没有?”
  其中一人答道:“我这一名说,只知道今夜的口令是‘光明’二字,其他一概不知。”
  另一人问也是相同。
  挽花女郎听后沉吟道:“三人的话一对照,证明他们说的倒是实话,实是上,有关行动的机密,他们身为一个低层武士,也不可能知道,我倒有个好主意,不知二位是否赞同?”
  另二人同声问道:“什么好主意?”
  挽花女郎沉声道:“古语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三人干脆剥下这三名武士黑衣面市,混进武士群中俟机而动。”
  另二人击掌赞成,连声说好。

  第二十三章 痴心仙后负心郎
  于是,三人飞快地装扮起来。
  不言可知,他们三人正是高天弘,李少风,林竹君!
  片刻之后,三名黑衣武士又各执剑弩筒回到街边岗位上。
  可是,他们并不是那三名风流武士,那三名风流武士正在牛栏的干草下大睡其蒙头觉哩!
  现在的三人是:十四号的高天弘,五十一号的李少风,六十一号的林竹君。
  三人煞有介事地警戒着。
  三更时分,换班的来!口令核对不误,十四号还装模作样的交待一番。
  当然他们三人也稍稍地模拟了一下原来那三名武士的口音,同时,这换班武士也是一时自光明岛各处调集而来的,同齐之间也不太熟悉,所以,他们三人倒未露马脚!
  来接班的执剑武士传来一道命令,这下可把高天弘给难住了!
  这道命令是:“十四号下班后,速到二号统领处,听候差遣?”
  这道命令领带来两项困扰,其一,二号统领在何处?
  其二,看样子,三人不可能在一起,一分开来,非但力量被削弱,而且露出破绽出岔子的机会也就大增了。
  当务之急,是要知道往何处去见二号统领?
  高天弘灵机一动,低声问道:“二号统领还在············”
  说到“在”字,高天弘故显神秘地噤口不出,然后用手打了个连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手势。
  果然,高天弘这一着棋下得顶妙!
  来接班的执弩武士低沉地答道:“怎么?晚间刚上灯的时候就搬到‘悦来’对面那家药铺去了,你会不知道?”
  高天弘转圈得极快,答道:“怎么不知道!我是说,是否又搬了?”
  对方似是不耐烦的用手一挥道:“没有搬,快去吧!”
  高天弘暗笑一声与林,李二人联袂向东奔去。
  来到城东的“悦来客栈”果见对面有一间“仁和药铺”,药铺门开着,里面隐隐约约地透出一丝灯光。
  高天弘嘱咐林、李二人在外稍候,一正心神,昂然直入。
  一踏进门,立有四名仗剑武士来迎道:“十四号,二号统领在厅内等你,快去!”
  大家都是穿着同式的服装,对方何以一见就知道自己是十四号,高天弘不由一怔!
  可是,高天弘悟性极大,一怔之间,立刻获得了答案。
  原来,在束腰带上,绣有金线标志。
  自己腰带上是一条直线,四条横线,这不是十四号吗?
  再一看对方发话之人,是一条直线六条横线,心想,这必定是十六号,于是,发话道:“十六号,就是召见我一人吗?”
  十六号武士道:“是啦!我们已经见过了,快去!”
  高天弘点点头,大踏步跨进了厅内。
  二号统领是一个微胖高大之人,正岸然坐着,灼人目光从黑面巾两个小孔透出,一不稍瞬地注视进来的十四号。
  待高天弘站定行礼以后,沉声问道:“十四号,你考进‘光明岛’黑衣武士队多久了?”
  这该如何回答呢?要多久才能升选到自己现在的地位?说少了,立刻就露出破绽。
  黑衣武士队成立多久了?说多了,要超过了武士队成立的时间,岂不又露出了马脚。
  但是,高天弘了解任何一个门派,高级统领之间都难免为了夸大喜功而互相猜忌。于是,高天弘心机暗算,低声回道:“属下进入武士队之时,一号统领尚是……”
  尚是什么?
  高天弘又是搬出了那套法宝,故意顿口不言,用手胡乱比划一阵。
  很明显的,这位二号统领对高过他的第一号统领有些不满,极不耐烦地挥手道:“好了!好了!你尽提一号统领做什么?”
  说着,声音一沉,又问道:“这次你从哪里调来的?”
  高天弘故技重施,回答道:“属下一直跟随一号……”
  二号统领怫然不悦地道:“怎么又是一号,你是一号的什么人?”
  高天弘非常圆滑地回道:“属下不是一号统领的什么人,属下只是‘光明岛’一名效忠武士。”
  二号统领“嗯”一声道:“根据考察,你的剑术不错,颇富机智,但你有一个缺点,就是性喜女色,这点要改!”
  高天弘暗笑在心里,十四号若不是性喜女色,林竹君也无法轻易得手了!
  听口气,这二号统领似是对自己印象不恶,于是,改用坦诚的口气答道:“不瞒统领说,这点毛病属下实在改不了,不过,属下在身负重任时,纵使九天仙女在一旁裸露,属下也不会正眼看她一下。”
  二号统领又是轻“嗯”一声,颇为嘉许地道:“十四号,你很坦诚,很不错,我要派你一个重任,如能圆满达成,我可以在岛主面前保举你升任五号统领,这个职位一直空着。”
  高天弘极为恭敬地答道:“多蒙统领提拔,属下当忠贞效死!”
  二号统领挥手示意道:“这一点不需要你口头保证,十五年的辛勤事迹,已然可以保证你的忠贞。”
  高天弘极为惊异,显然“光明岛”对属下武士有机密的考察,同时也暗自庆幸没有露出马脚。
  二号统领又问道:“你在投效‘光明岛’之前,在何门派?学的是何种剑法?”
  高天弘楞住了,万一自己说出的与考察记载不符,岂不又露出破绽?
  但继而一想,以二号统领对自己信任的程度来说,该不会储意来审察自己,可能这位统领对自己的来龙去脉也不太详细。
  于是,心念一横,状极轻松地道:“说来惭愧!属下早年在峨眉开蒙,学的是‘乱披风剑法’,但未全式,稍后,又学了泰山剑派的‘滚龙剑’,诸如‘乱柳’‘流云’等剑法也曾练过一段时期,不过,都是零星招式,所以属下的剑法也就乱了,当年投考武士之时,因格于规定,曾胡乱地填写一套剑法,倒是近几年从少了主那里偷学了几招‘旋迴十二手’,属下的剑法实在谈不上宗派!”
  二号统领并未答话,从座椅上起来,缓步走到高天弘面前,怔视良久,忽然掌势一翻,一把将高天弘扣住,沉喝道:“想蒙过我吗?从你湛然的目光里,看得出你是一个御剑高手,你却要深藏不露,唉!十四号,你太谦虚了,这样做,也太委曲你了,你跟随一号统领多年,他竟然对你毫不了解,可见得他根本不善用人。”
  高天弘被二号统领猛然一扣之时,心头猛震不已,以为对方已然发现了破绽,听到后来才算将一颗心放下。
  同时,高天弘也提高了戒心,因为二号统领的目光太锐利了。
  二号统领重回座位坐下,扬声道:“十四号,以后你来跟我,我看得出你是上驷之材,我不会埋没你!”
  高天弘内心虽暗笑,但表面上却恭恭敬敬地回道:“属下以后当全力以赴,不负统领之期望。”
  二号统领像是对高天弘的阿谀辞色极为满意,连连颔首,吩咐高天弘坐下。
  高天弘称谢坐下,恭声问道:“统领适才所说,要派属下重任,不知属下能力是否可及?”
  二号统领点了点头,缓缓发话道:“离开‘光明岛’前夕,岛主曾经训示过,这一次前来中原的目的,你该知道哩!”
  天知道阮青虚训示了些什么?当即唯唯地答道:“属下记得!”
  二号统领又道:“扫荡六大门户,称霸中原,是我们岛主多年的心愿,这一次一定要完成。”
  高天弘暗中咋舌,默然不语。
  二号统领轻咳一声,又道:“未来之初,本鸟曾先与中原武林‘追魂堡’,以为踏进中原的阶梯,谁知,近数月来,‘追魂堡’被一个高天弘弄得损兵折将,日下式微旦夜,毫无实力可言,而且……”
  二号统领语气一顿,似在探测听话人的反应,片刻,方继续道:“据岛主所获确切报告,目下‘万里追魂’周白尘已有投靠白道而生变异之心,十四号,这次就是派你前往泰山‘追魂堡’一行,以探虚实,到时,少鸟主将与你会面。”
  高天弘听完以后,心头暗暗叫苦。不但要叫自己去与周白尘打交道,而且还要去向阮玉陵打交道,这实在是一个令人尴尬的任务!
  是以,高天弘垂首默然!
  二号统领冷哼一声‘‘光阴岛’的规矩,你当然明白,十四号,希望你不要存下推脱念头!”
  高天弘心头一凛,隋即辩说道:“属下并无此意,属下只是在想,应如何去完成这次任务!”
  二号统领语气嘉许地道:“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完成使命,不过,此去不是明查,而是暗访,要卸去武士服装,以本来面目去进行察访!”
  高天弘心里更叫苦不迭,阮玉陵认识自己,周白尘更认识自己,看来,费尽心机混进黑衣武士队,结果将毫无所成。
  二号统领又继续指示道:“少岛主已然以客位身份去了‘追魂堡’,到时,只要说出‘光明满中原’的暗语,即可与少岛主联络,并听从少岛主的指示相机而行。”
  高天弘虽然暗暗叫苦,但仍很沉静地请示道:“是仅派属下一人前往,抑成另外派有多少人?”
  二号统领答道:“追魂堡方面仅只派你一人,如果你认为确有必要,不妨加派一二人也可以。”
  高天弘心念大动,故意略作沉思道:“属下之意,拟请调派二名武士相助。”
  二号统领慨然答道:“可以,你最好能挑选两名与你平日工作相近的熟手。”
  这下可说到高天弘坟上去了,当即不加思索地道:“属下请派五十一号,六十一号两名武士相助。”
  二号统领颔首说了声:可以!然后又指示道:“不管事情进行如何?在重九前夕必赶到嵩山归队。”
  高天弘心头微凛!暗忖:莫非要向那少林开刀?于是,相机问道:“务必赶回嵩山?莫非有什么重大的行动吗?”
  二号统领故作神秘的答道:“本来事情最高机秘,不过,我既视你为心腹,告诉你也无妨,扫荡少林一派,为本岛进入中原后的第一仗。”
  高天弘惊喜参半,心想:混入虎穴,总算有了收获了。
  蓦然,高天弘又想起了化外八奇的命运,试探问道:“悦来店的那一批,将如何处理?”
  二号统领见问,一声暴喝道:“十四号你问得太多了!”
  高天弘立刻故作惶然道:“属下知罪!”
  二号统领突然沉笑道:“不要太紧张,我只是想吓吓你,试试你的胆量,说实在话,化外八奇那批人也不是易与之辈,纵然能将他们悉数歼灭,我们也难免损兵折将,伤亡惨重!”
  高天弘欲探底蕴,又顺着话因问道:“那又何必化费精神时间去包围悦来店?”
  二号统领神气十足地道:“这叫做‘耀武扬威’!藉此机会显一显本岛的武力和威风!”
  高天弘已然摸清了“光明岛”今后的动向和意图,已经没有可打探的了。
  于是,提出告别式的请示道:“统领还有什么指示?”
  二号统领略一沉思,摇摇头道:“没有了,这里是三支‘光明剑令’,易装后与本岛武士会面时,亮出即可表明身份,拿去!”
  二号统领语罢,抬腕轻扬,三点银星飞闪而出。
  高天弘右臂轻抬,振腕凌空一捞,三支约莫二寸余长的银色小箭,已然接在手中。
  高天弘目光一瞥,见那银箭雕工极为精细,中间并镌刻“光明”二字。
  约莫一瞥后,高天弘揣在怀里,正欲施礼退出……蓦然,二号统领一声暴喝:“来人!”
  十余名仗剑武士闻声逢涌而入。
  高天弘蓦地一惊!
  二号统领又一声暴喝.“拿下!”
  寒光闪动,十余支长剑一齐将高天弘逼住。
  高天弘尚不知道自己在伸手接取剑令之时,已然暴露了身份,仍立持镇定,肃声道:“未悉属下有何罪?”
  二号统领起身离座,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高天弘心中暗凛,肃声答道:“属下乃十四号剑士!”
  二号统领冷哼道:“想不到老夫竟被你这奸细瞒过,快说,你是何人所派?”
  高天弘内心一沉,也复寒声问道:“统领此语有证据吗?”
  二号统领冷然道:“你装得不错,答话也很巧妙,算是没有露出了破绽,但是你不知道,本岛剑士有用左手接令的习性,而你却用的是右手,而且接令后一再检视,在在都显示你是一个冒牌武士,既敢深入龙潭虎穴,必定艺高人胆大,揭下你的面巾!”
  高天弘情知事已败露,无法抵赖,冷笑道:“我只道‘光明岛’的统领都是糊涂蛋,却不料你倒还粗中有细,我告诉你,怕着不来,下令撤走剑士,否则,下手无情!”
  二号统领阴笑道:“朋友,你说得太也轻松了,此地是你逞威之所吗?赶紧揭下你的面巾,让老夫看看你生了几个脑袋!”
  高天弘冷笑连连,倏地将面巾扯下,暴喝道:“看吧!谅你也不认识少爷!”
  真面一露,二号统领不由暗惊,因为他虽不曾与高天弘见过面,但他从语气、形象、以及那目中湛然神光来猜测,已然猜到这冒牌武士是谁了。
  一惊之余,复沉声道:“你是‘中原第一剑’高天弘吗?
  高天弘讥笑道:“看不出你的眼睛还很亮,既已知道,望你少找麻烦!”
  二号统领嘿嘿冷笑连声道:“别人也许怕你,老夫深以与你一会为荣,武士撤下!”
  一声暴喝,十余武士撤剑倏退,据守门边。
  “十六号赶快传令下去,五十一号六十一号两武士可能系奸细冒充,速予搜捕,命各小队立刻清点属下武士!”
  十六号应命飞身去后,二号统领转向高天弘喝道:“拔剑吧!老夫要会你一会!”
  高天弘傲然道:“当今武林,尚无人配我以剑相同。”
  二号统领冷喝道:“小子!你太狂了!”
  喝声中,身形前扑,左掌轻拍,劲风顿生,倏又身形一旋,右手暴出,五指张如钢勾,经抓向左肩。
  二手齐攻,一拍一抓,端的凌厉无比。
  高天弘渊停岳时,冷哼沉喝道:“少爷无意逞强好胜,你既然自投死路,则休怪你少爷心狠手辣了!”
  语音一落,身形疾挫低走,双掌往上一托,一片罡风应手而出。
  二号统领一见对方身手矫健若游龙,疾如飘风,来势沉稳复透辛辣,立即止住去势,稳势如桩,两手倏地回切。
  大多数对敌经验丰富的老手,都惯用阴招,二号统领自不例外。
  高天弘挥出的一般罡风,虽可将二号统领震伤,但二号统领回切的两掌,也是凌厉无比。
  只要双方一横心,必定落个两败俱伤!
  高天弘一见大骇,想不到对方是个惯于打硬仗的老手,心念电转,掌势倏撤,飞身而退。
  这一招,二号统领在心理攻势上,已然制胜,于是,得意地冷冷笑道:“堂堂‘中原第一剑’也会知难而退,看来并非所向无敌啊!”
  高天弘被对方一揶揄,面上讷讷,心头幸幸,暴叱一声道:“你以为少爷怕你?少爷是不愿多造杀孽!”
  二号统领气势凌人的沉声道:“你即不愿造杀孽,那干脆束手就缚吧!免得老夫动手!”
  高天弘冷冷笑道:“你如想生擒少爷,那你是打错了主意!”
  二号统领厉声叱喝道:“老夫定要试试!”
  话落声起,掌出如电,“呼呼呼!”一口气连拍三掌,逼得高天弘暴退六步。
  劲风稍遏,高天弘一声低叱,身形如冲天鹰隼,平地拔起,凌空一折,头下脚上,倒泻如坠。
  同时,两掌悬空拍出,丈余方园之均被罡风笼罩。
  这大厅也不过三丈方园,罡风笼罩其半,那二号统领几无脱身之处。
  但,这位二号统领身手毕竟不凡,能够预察到害,倏地平卧于地,一滚而出罡风以外。
  蓬然一声,大厅碎石飞扬,原来大厅地上铺砌之青石,已被高天弘所发罡风击碎一穴。
  高天弘虽一击得势,但因顾念街上林、李二人的安危,不敢恋战,借落地之势,向门边处电闪般挥出离异七掌!”
  十余武士,如何能护其锋锐?立时东仰西翻。
  高天弘也不发话,人已穿屋而出。
  待二号统领定住心神,屋里已只剩下十余被震伤卧地的武士,高天弘已失踪迹!
  此时,街上却正大乱!
  李少风与林竹君身份泄露,现在正各与一批武士展开剧烈激斗。
  高天弘奔出药铺,仍蒙上了面巾,混在武士群中。
  在“悦来客栈”的东墙下,“铁口神算”李少风正以一把羽扇缠斗十余名仗剑武士。
  李少风那把状似当年“诸葛武侯”从不离手的鹅毛扇,倒是使得出神入化,十余把明晃晃长剑一时尚近身不得。
  高天弘看罢,暗暗放心,又转至药铺旁边的槐树下。
  槐树下“千面仙子”正大洒其满天花雨,地上已躺下十余武士,口中呻吟不绝!
  另外尚有十余武士挥剑围攻,但看样子,把林竹君还没有办法。
  高天弘目光向暗中一瞥,不由暗生寒意。
  隐蔽处,埋伏的弩剑手,正各持弩筒,虎视眈眈地对李少风及林竹君二人。
  想必二号统领已然下令,一旦林、李二人生擒无望,即以弩箭射杀。
  所谓“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何况弩箭又淬有剧毒,有见血封喉之威,一旦中上一根,后果不堪设想。
  急切里,高天弘心念大动,将黑衫下摆挽起,拢在腰间,藉以挡住腰间金线标帜。
  然后,煞有介事地穿梭弩箭武士之中,一个个附耳低语一番,像是在传达某项机密使命。
  百余弩箭武士,化了两盏茶光景,才算一一交待完毕。
  然后,又以“密音术”与李,林二人约好城外见面所在,一切均安排妥当后,飞身向“悦来客栈”内奔去。
  客栈门口,飞身闪出四名武士,持剑拦住去路,沉问道:“几号?何事来此?”
  高天弘身躯朝前一趋,低沉着声音答道:“我是十………”
  倏忽双手左右一探,立刻将四名武士“笑腰穴”点封,四名武士呆若木鸡般僵立不响。
  高天弘故意向四面点头哈腰一番,以防其余武士看破。
  然后,才疾步进入悦来店中。
  被困于店中的化外八奇的高手们,因顾念伤者故,迫而据手。
  此时,店里已然知道外面发生了混战。
  高天弘刚刚踏进二门……
  “退下!”一声暴喝,贯耳传来,跟着一股劲风涌至,高天弘不由翻退丈余。
  高天弘退后站定,已然看清挡路之人乃“寒山神翁”石三公。
  于是,扯下面巾,报名道:“晚辈乃高天弘,前辈不要误会!”
  石三公揉眼看清,惊问道:“是你吗?外面怎么样了?”
  高天弘趋前低声道:“李少风与林竹君正和‘光明岛’的武士在缠斗,弓箭手均一一被晚辈制住了穴道。”
  石三公棱目一翻,沉问道:“真的吗?那就好了………我等被困店中,就是惧那毒箭之威啊!”
  高天弘疾声道:“请石老前辈告诉他们,迅速准备突围,阮青虚,金芸娘二人目下都不在,要是他俩闻讯赶来,那时恐怕就要麻烦了!”
  石三公朗目微轩,沉笑道:“你这娃儿(缺字)简单,好!我去通知他们,你呢?是与我们同路还是另行?”
  高天弘答道:“晚辈另有要事,先走一步!
  语毕,又飞身退出“悦来客栈!”
  东墙下,槐树下,李、林二人已陷入重围,剑士愈来愈多。
  高天弘一察形势,判断阮青虚夫妇虽不在城中,但事情发生,已有不短时间,可能也将闻讯赶来了。
  一待阮青虚夫妇赶来,要想脱身似乎没有那样简单!
  心念一转,立作决定,霍地自腰间抽出武士佩剑,先在东墙下围攻李少风的剑士中,一阵急骤猛攻。
  一时间,晶光闪动,剑气飞旋,黄衣武士连连倒下,惨呼迭闻。
  一瞬之间,几乎是一剑削数人,立时减轻了李少风的压力。
  高天弘又飞速闪至槐树下,挥剑砍削如故,一片惨呼声,震人心肺,不旋踵间,又有二十余名剑士溅血剑下。
  “光明岛”武士中,一旦发现有了叛徒,情形至为混乱,人人自危,见人生疑。
  高天弘察看情势,已可以拔足开溜了,于是以“密音木”告知李、林二人,尽速脱身先赴城外。
  蓦然,人群中一声暴喝:“奸细那里走!”
  长剑随声凌空削到,如毒蛇出洞般,乖灵辛辣之至。
  高天弘一见来人是“光明岛”武士队的二号统领,不是一个普通剑士,便不敢造次,长剑飞快地凌空一格。
  “锵”地一声脆响,高天弘手中长剑,被削为两断。
  二号统领长剑下切之势,后并未受阻,疾速下沉,直劈高天弘天灵。
  高天弘一时不察,自己所佩之剑乃一般武士所用,充其量是一般精钢打造,二号统领所用之剑定是上品,两剑如何可遇?
  但现在,一沉一迎之势,极为极速,两下倏分即合。
  急切间,高天弘暗运“无相神功”拒敌。
  高天弘对此并无多大把握,因为“无相神功”虽可布满全身,以避金铁之袭,但是否可以聚功于头顶?是否能抗拒对方的剑气?高天弘只有暗存侥幸之心了。
  二号统领一剑得手,岂能放松,运功于腕,剑气透转剑尖,飞闪一片剑花。
  谁知,长剑已触头顶,忽然,被一股巨大引力向斜引去。
  二号统领大骇不已,心忖:这是什么功力啊!
  “无相神功”的震力虽然将二号统领长剑荡开,但高天弘仍被削断一绺发丝,幸胜之余心头也是一凛。
  正当其时,悦来客店门口,喊声震天,辰州排教教主“三才五行剑”李金顺,一剑当先,率众冲出。
  “光明岛”众武士不知厉害,持剑蜂涌而上。
  李金顺一柄剑何其了得!一扫之势,已有十余名武士折剑断腕,血溅五步,惨呼震天!
  二号统领一见骤变,略一分神……
  高天弘正贴在二号统领怀里,右手食指蓦地一屈一弹,一道劲飞透指而出。
  但闻“嗤”地一响,二号统领一声闷哼,身形摔飞丈余。
  显然,胸前已被高天弘“天罡指力”射穿。
  二号统领立刻气血沸腾,但尚能支持不致倒地不起,于是沉叱道:“弓箭武士速速施放弓箭!”
  此令一下,仗剑武士纷纷闪退!
  此时,通衢之上已无一人一剑阻拦!
  但那弓剑却一支也不曾放出!
  二号统领心知有异,仍不甘心叱道:“放箭啊!你们这些死人!”
  高天弘“呵呵”笑道:“这批弩弓武士已成了木头人!要想放箭,恐怕要过一个对时才行哩!”
  二号统领气极,咻咻地吼道:“高天弘,你与‘光明岛’的梁子算是结定了,咱们阮岛主绝对不会放过你!”
  高天弘沉声道:“你少爷绝早与你们‘光明岛’作对了,不是今天开始,区区一个阮青虚,你少爷还未将他放在眼里,告诉他,早日铩羽而归,‘光明岛’一派尚可勉力而保,若在妄图贸进,‘光明岛’将在武林中除名!”
  二号统领激然喝道:“高天弘,你不要妄夸海口,你要是有种,你就别走,阮岛主立刻就可以赶到!”
  高天弘“呸”了一声道:“叫你少爷等他,他还不配………重九之日,嵩山少林寺候他送死!”
  二号统领沉声:“高天弘,你以为攻打少林的事被你知道了,我们就会歇手吗?告诉你,也告诉中原武林,‘光明岛’是明来明往,不达目的暂不休的。”
  高天弘冷笑道:“好吧!嵩山风水不恶,倒是一块上好的葬身之地,少爷当告知少林僧人挖掘填坟冢以待!”
  语罢,振臂一呼,飞也似地向城南奔去。
  此时,天已将明,满月渐晕,悦来店外一遍尸身狼藉,夜风括起一片扑鼻血腥。
  转瞬之间,高天弘一行,已在月色下消失了踪影。

  八月中秋以后几天,一些震动武林,或震动某一门户,甚或震动某一个人的消息传了开来!
  金芸娘单剑败群雄!
  高天弘大闹岳阳城!
  “光明岛”重九犯少林!
  “忘我”圣僧被魔道高手“苍虚老人”及“柔剑飞魂”谷中柔二人联手击伤!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高天弘与比自己大十余岁的“洛河三雄”之一的“千面仙子”林竹君俨然以侠侣姿态,出现江湖。
  周小娟与周白尘相晤仅数日,父女乍别又合,天伦梦甜之际,这个消息传了开来,周小娟芳心几碎。
  第二天,率着婢众,离开了“追魂堡”,刻意要查看一下这传言的虚实。
  这正是秋高气爽季节!
  清晨,红日红升,鸟鸣在树之际,更觉清新可喜!
  古人云:“深秋胜新秋”,确有一番道理。
  此时,开封城内,奔出两乘快骑,并辔向官道而驰。
  马上人,是一男一女!
  男的英姿挺拔,俊秀不群,唯眉宇间却有一个暗结,似乎有什么重大的心事。
  女的虽是淡扫峨眉,但却具有或人之魅力,加之一副织合度的身材,也确称得上是一位倾国倾城的俏美人!
  不问可知,他们两人正是‘中原第一剑’高天弘与‘千面仙子’林竹君!
  几日来的相处,他们两人虽不能说是情投意合,但,亦因志同道合之故,颇为亲密。
  年事稍长的“千面仙子”,虽不敢说已对这位年少英才私心爱慕,但关顾之忱,却日渐加深。
  林竹君眼见这位公子,近来似乎有重愁不胜负荷,也不禁暗暗愁在心里!
  一出开封,鞭指山东地面,策马而行,双骑如飞般飞奔。
  “千面仙子”林竹君虽年愈三十,但还没有和一个少年男子独处过,是以,近日来心情有一种异样的愉快,但,高天弘那股忧愁的神态,已多多少少地冲淡了这种异样的滋味。
  一鞭下来,坐骑已然奔出五十余里,两人缰辔一松,八蹄由急步改为碎步,缓了下来。
  林竹君皓腕轻掠额前散发,侧首问道:“高公子,我们是去泰山吗?”
  高天弘微微一颔首道:“是的!”
  林竹君觉得高天弘总有些神情落寞的样子,但又不便直问,芳心暗叹,不觉又问道:“去泰山,莫非要往‘追魂堡’一行?”
  高天弘心不在焉的答道:“不一定要去,不过,去也无妨!”
  林竹君嗤嗤一笑道:“听你口气,倒像游山玩水!”
  高天弘坦然承认了,微笑道:“我俩是在游山玩水啊!”
  林竹君峨眉暗蹙,声音低沉地道:“高公子,你分明满怀愁绪,一腔心事,你那里还有心思游山玩水呢?”
  高天弘苦笑道:“林姑娘倒能一眼识破,实在佩服!”
  林竹君芳心一动,微笑道:“高公子,那你是坦承有愁了,假如公子认为竹君尚有可交之处,不妨说将出来,虽不见得有何助你,但也可以分忧一二!”
  这是肺腑之言,高天弘心中微动,沉思半晌不语。
  林竹君忽有所悟,轻问道:“高公子可是因近来江上对我俩的传言所困?”
  高天弘心想:这本是我要李少风散布出去的,我如何会受其困扰哩!
  但,口里却喟叹一声道:“我自问心无愧,传言可听其自传,同时,与林竹君果真有什么的话,也算是荣幸,并非丢人现眼的事啊!”
  这话说得太以露骨,豪爽如男儿的林竹君也不由霞飞双颊,但心里也有一股说不出的舒畅感觉,忸怩一阵,嫣然一笑道:“高公子是否觉得我太不像个女孩儿家?女孩儿家是应该避点嫌疑才对的,是不是?”
  高天弘摇头道:“我却喜欢你这种个性,爽朗,坦直如男儿,使人平易相近,却又具备柔顺的女人本质,一无刚猛暴戾之气。”
  “喜欢你这种个性?”其实,说者自无心,听者却有意了!
  林竹君这种年龄的女人,不动情则已,一动情就万般难禁了!
  而高天弘的“喜欢”二字,却已深深拨动了林竹君从未颤动的情弦。
  芳心一阵窃喜后,腼腆地道:“这是高公子的夸赞!
  高天弘没有答话,挥鞭路旁林稍,击下一阵碎叶,仿佛一些愉快或不愉快的往事,就在这一瞬间从心房里飘然而失。
  林竹君对高天弘一年来的作为,也有一些听闻,蓦然,脑际闪过一道灵光,原来喜色欣然的面庞,微微一变,侧首问道:“江湖传说,高公子与‘追魂堡’周家千金过从甚密,可有其事?”
  高天弘神色一凛,哼了一声道:“门户各别,如何能过从甚密?”
  林竹君善于察颜观色,已看出内中必有蹊跷,于是,诺问道:“门户是一回事,我是说,江湖传闻之事,可是事实?”
  高天弘侧过面去,模梭两可地答道:“说有也可,说无也可!”
  突然,转过面来,对着林竹君正色道:“不瞒林姑娘说,我此去泰山的目的,就是为了要了断这些传闻!”
  “啊!”林竹君只是轻吁了一声,瞠目不知所对!
  高天弘目中透露一种异光,低迥地道:“林姑娘,我有一个请求,不知你能否答应?”
  林竹君含情脉脉地道:“谈不上请求二字,你我既然同行,自应守望相助才是。”
  高天弘又道:“本来这种事,不能向一个姑娘家提作请求,但林姑娘豪爽一如男人,所以才斗胆相恳!”
  林竹君不知何事,内心一阵忐忑,疾声问道:“快说吧!别转弯抹角了!”
  高天弘两眼望天,平静地道:“此去泰山地面,将势与周家小姐会面,到时,我想请林姑娘与我表现得亲热一点。”
  假如高天弘要亲热一点,林竹君是愿意的,但这种亲热似乎专门做出给周小娟看的,林竹君有些不愿意了,于是问道:“高公子是想以亲热的行动报复周姑娘,伤她的心吗?”
  高天弘摇头喟然道:“不!你猜错了!”
  林竹君茫然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高天弘断然答道:“为了断情!”
  林竹君微微一怔,道:“断情?那你们是有情了?”
  高天弘点头答道:“有的!”
  林竹君蹙眉不解地问:“那又为何要断呢?”
  高天弘坚定地说道:“其中当然有非断不可的理由”
  林竹君疾声道:“你说说看!”
  高天弘黯然道:“门户之别,倒在其次,主要是周姑娘与‘光明岛’少岛主有了文订之约。”
  林竹君颇不以为然道:“文订并非结褵,有什么关系!
  高天弘摇头道:“不!那样做,周姑娘会背上一个‘背约负情’的臭名,而我也将落得一个‘横刀夺爱’之嫌,如何见谅于天下!”
  林竹君不是一个平凡的女子,见解大为不同,闻言大为反对道:“高公子,你错了!问题是你两人是否真心相爱,若是还管什么‘背约负情’什么‘横刀夺爱’?两人遗迹深山,过一辈子神仙生活,世人谁管得了你们!”
  林竹君爽朗说爽朗话,可说痛快淋漓。
  高天弘心头猛震,叱道:“林姑娘,不要再说了!”
  林竹君见高天弘脸色大变,蓦然惊问道:“高公子,我话说错了吗?”
  高天弘用近乎哀求的口吻道:“林姑娘,我只是求你不要再说了!”
  林竹君低迴地摇摇头,喟然一声道:“高公子,凡事都可闹意气,唯独男女之间的爱,不可以闹意气,人生一世之中,做几桩傻事也无妨,唯独这件事不能傻,高公子你多想想!”
  高天弘慨然道:“林姑娘,我早说过了,只望你答应我那请求,我将万分感谢你!”
  林竹君知道,高天弘尚有更难言的苦衷,虽不忍再予相逼,但仍晓以利害道:“高公子,你可知道爱的反面是什么?”
  高天弘点头道:“我知道,那是恨!”
  林竹君神情凝重的道:“不错!不是爱,就是恨,尤其是女人对爱与恨的感应特别强烈,也特别鲜明,高公子你考虑过后果么?”
  高天弘苦笑摇摇头:“不计后果!我相信将来周姑娘会感激我的!”
  林竹君坚决地答:“不!决不会!她幸福了,她也会恨你,若她因而终身痛苦,她将更恨你!”
  高天弘苦笑着哼了一声道:“恨吧!反正这世上之人,恨我的太多,多她这一恨又有何妨!”
  林竹君看着高天弘痛苦的神色,内心也一阵难过,怜惜地道:“高公子,你这一辈子,似乎已遭遇了太多不幸的事情?”
  高天弘不再答话,扬一扬鞭坐骑如飞般轻驰。
  林竹君不觉挥鞭相随。
  两骑如飞,中午已赶到鲁豫交界的孝城。
  两人略用饭打尖,挥鞭一扬,轻骑过了豫界,进入山东地面。
  两匹坐骑,到是千百选一的上好品种,整日奔驰,脚蹄不停,傍晚时候,济宁业已在望了!
  两人僵辔一缓,坐骑也就缓了下来!
  “得得!得得!”八蹄齐运着小碎步···········
  蓦在此时,官道前头尘土飞扬,一队马队迎面而来。
  两人相顾一瞥,各自凝神戒备。
  不旋踵间,两方已然碰头。
  高天弘微微一凛,对方领先之人,也是微微一凛。
  当双方看清来人后,各自勒马停蹄,默默怔视着!
  林竹君一打量对方,九骑麦色骏马,分坐九名少女,后随八人,清一色天蓝滚边轿裤,背背长剑,年纪都在十五六岁之间。
  当先一人,一身大红罗衫,腰束黄娟,斜挂青锋,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英气中透着一股浓郁杀气。
  从神色中,林竹君已约略猜出对方之人是谁,为了做到高天弘路上的要求,林竹君一脸眉笑,皓腕一搭高天弘肩头,嗔声问道:“这就是‘追魂堡’那位千金周家姑娘吗?”
  高天弘点头作答。
  林竹君施展出浑身解数,娇声道:“哟!周家妹子!雄怪‘光明岛’阮少岛主不放心地从南海追到中原,原来你这样美啊!”
  周小娟虽乍见二人辔而来,心中不大自在,但仍希望高天弘有一番解释。
  可是,高天弘只是怔视默然,身边这女人却又言语不三不四,荡态毕露,能对守正不阿的高天弘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表现狎昵,两人必定有了极为深厚的交情。
  于是,粉面乍寒,勃然动怒道:“你是何人,说话放尊重点!”
  林竹君是在做戏,当然不会动气,格格一阵娇笑道:“我是人称‘千面仙子’的林竹君,周姑娘没听说过?”
  周小娟粉脸微一变道:“好一个不要脸的骚狐狸!”
  林竹君粉脸微一变道:“咦!你怎么骂人?”
  周小娟霍地拔出腰间长剑,厉声道:“骂你!我还要杀了你这贱人!”
  高天弘一把推下林竹君搭在自己肩头上的手,策马前进几步,和声道:“周姑娘,请勿动怒!”
  周小娟把脸一别,寒声叱道:“你不配和我讲话!”
  高天弘微微一笑道:“周姑娘,你我相交一场,宜示好来好去,何苦恶言相向?”
  周小娟心头一凛,瞠目道:“你说什么?”
  高天弘心中含痛,但面上却神色自若的道:“人生聚散本无常,不过总得要好聚好散!”
  周小娟冷哼道:“高天弘,早在岳阳‘潇湘别馆’‘凌波仙子’黎茹对你谋刺未成之时,我已经看出你是一个绝情的人!”
  高天弘答道:“不错,那时周姑娘就应该回头了!”
  周小娟面色惨白,恨声道:“怪我姓周的瞎了眼,到如今落得被你说俏皮话!”
  高天弘淡淡地哽声道:“周姑娘,现在还来得及!”
  周小娟怒叱道:“不用你提醒我!”
  高天弘痛在心中,笑在脸上,又和声说道:“在下蒙周姑娘一再相救,此情············不!此恩容待补报!”
  周小娟见高天弘说话的字眼都在刻意挑剔,已知其心无可挽回,芳心虽哀,但坚强的个性侦然,不容流露声色,冷冷然道:“你也曾救过我一次,互不相欠!”
  高天弘正色道:“不!姑娘救我两次,我仅只救姑娘一次,两下一比,我仍然欠姑娘一次救命之恩!”
  周小娟冷笑道:“姓周的虽为女儿之身,还不至于小气到那样计斤较两!”
  这一句话挖苦得够惨!
  高天弘一阵腼腆,强装笑颜道:“那是周姑娘的宽怀大量,在下谢过了!”
  周小娟冷哼连连,不予理会!
  高天弘声音一沉道:“话已说明,你我各奔前程,后会有期吧!”
  周小娟倏地一带马僵,坐骑“唏聿聿”一打转,横住官道。
  突闻暴叱一声,道:“站住!你们两个慢点走!”
  高天弘微微一怔,问道:“周姑娘,莫非有以教我?”
  周小娟咬牙切齿道:“我姓周的甘不了这个心,吐不了这口气,我要找这个骚狐狸算帐!”
  说罢,长剑一指高天弘身后的林竹君!
  高天弘面色一寒,沉声道:“合则留,不合则去,这是交游的一般常情,同时,这是我姓高的事,与林姑娘有何关系?”
  周小娟怒目横声道:“我有些看不惯!我一定要找她!”
  高天弘故作勃然变色道:“要找找我!”
  周小娟长剑一幌,沉声道:“好一个护花使者,你以为我不敢!”
  高天弘索性把事情弄糟了,免得日后藕断丝连,沉声叱道:“姑娘剑术高超,傲气凌人,有何不敢!”
  周小娟花容惨淡,泪光泫然,惨厉地道:“高天弘,说话要凭良心,我对你处处低声下去,委曲求全,何时有过傲气?”
  高天弘答道:“如果周姑娘能够将那种柔顺气质保持到分手,在下也会在心中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象。”
  周小娟冷哼道:“高天弘,我今天才知道你是一个口蜜腹剑之徒,我原来只道阮玉陵是世上第一大坏蛋,但他仍然懂得是非,了解情理,也还有人性,在君山释你而去,就是一个例子,想不到你比他更坏!”
  高天弘冷冷一喝,说道:“也幸亏你今天看出来!”
  周小娟长剑连幌,恨声道:“高天弘,我恨透了你!”
  高天弘淡淡笑道:“我早就说过,世上恨我之人太多,不愁多你一恨!”
  周小娟咬牙沉声道:“好!高天弘,你要记住,这是你说的,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
  高天弘摇头道:“我永远不会后悔!”
  周小娟继续沉声道:“我将永远使你孤独,永远没有一个友人!”
  林竹君看得出,高天弘一定有说不出的苦衷,才迫不得已昧着良心说假话,实在不忍眼看周小娟恶言相加,于是接口道:“周姑娘,你忘了林竹君了!尽管你有魔法使世上所有的人都离他而去,可是,我不会,高公子也不会永远孤独!”
  周小娟冷哼道:“骚狐狸,你不要妄想得到高天弘,告诉你,你今天得到他,明天我就让你做寡妇!不单是你!天下女人都是一样。”
  这句话说得太毒了!充分地表现了周小娟爱恨强烈的坚强个性。
  可是,身为女人的林竹君,心中却极不自然,沉声道:“周姑娘,因念你平日尚能守己,并无恶行,竹君才客客气气地和你说话,你不要太不识抬举!”
  周小娟左手一带马僵,右手长剑一挥,马往前冲,剑往前削,将高天弘逼避道旁。
  此时,周小娟的坐骑已冲到林竹君身前,一翻身,下了雕鞍,横声道:“不客气又要怎样?
  林竹君一见周小娟来势汹汹,也跃下了马鞍,怒道:“姑娘若再逞强施横,竹君少不得要出手教训你!”
  周小娟妙目一翻,冷笑道:“教训?你也配!老实告诉你,泰山地面五百里地面,就是阎王老子也得看看你家姑娘的颜色!”
  林竹君已动真怒,出言讥道:“要看看你的颜色?这倒是句新鲜调儿!可惜竹君是个女儿之身,你的颜色再好,我也没有兴趣看上一眼!”
  周小娟勃然大怒,暴喝一声。“贱人找死!”
  长剑一顺,挺剑直刺。
  林竹君探囊扣花!两朵紫色玫瑰应手而出。
  周小娟冷哼道:“原来是个使暗器的无名小卒,也配称‘洛河三雄’!”
  哼声中,长剑一撩,将两朵紫色玫瑰拨开。
  长剑一搬,周小娟心头蓦惊!
  因为这两朵玫瑰、芙蓉、山茶、芍药、牡丹、玉堂………
  一时间,百花齐放,洒起满天花雨,向周小娟兜头罩下。
  周小娟大惊,顾不得答话,举动手中寒梅剑,剑气飞旋,形成一道森森剑幕。
  一片“锵锵”之声,百花顿被长剑格飞。
  周小娟心头更是狂震不已!
  因为花儿触剑,竟会出声,已颇使周小娟心惊,但那花儿裹来的力量,复将周小娟手腕震酸,虎口发麻,如何能不震骇?
  一骇更怒,立施“寒梅剑法”煞手,“刷!刷!刷”一连三剑。
  这三招中,“一枝独秀”,“梅开二度”,“梅花三弄”,依次而出。
  而且,一招比一招变化诡奥!同时,一招比一招辛辣!
  直逼林竹君险象环生,连连迫退丈余!
  两人相搏,高天弘本待出面阻拦。
  但继而一想,让周小娟发泄一下,也未尝不可,反正,林竹君手下亦不弱,决不会吃亏!
  此时,一见林竹君处处露险,不禁心头大骇!
  只见林竹君被迫退丈余后,情势稍为好转,气喘咻咻地喝道:“丫头,你姑奶奶是不愿遽下煞手,谁知道你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贱人,万万容你不得!”
  周小娟沉声应道:“少说废话,有本领拿出来吧!”
  声音一落,对面五颜六色的百花已到眼前。
  周小娟长剑漫天一舞,招起“梅压群芳”,一挥之势,又将满天花雨掉落。
  紧跟着,皓腕一沉,俏肩一拧,莲步轿举,剑走“幽谷寒梅”,一片剑气飞旋,一片如山剑影,向林竹君身上卷去。
  这是“寒梅剑法”的煞着,一旦从容施展,确有惊人之势!
  林竹君并非易举之辈,囊中之花,不但有出神入化之技,也有力劈山岳之力。
  只因一时不愿遽出煞手,才弄得危在旦夕!
  高天弘一直在目不稍瞬地注意,一见林竹君落危,口中暴喝道:“周姑娘,不得无礼!”
  一声未罢,人已自银鞍上跃起,半空中,已然凝聚“元阳神功”,双掌顺着落势,猛然下切。
  周小娟长剑正要得手,蓦然……
  一股劲流自空而下。
  周小娟长剑去向,似乎被一股钢墙阻住,长剑突被一折,身形迫退八步。
  周小娟不知是高天弘出手相助,不由心中狂骇不已!
  及至看清后,当即冷笑连连道:“怎么?想两打一么?你们两口子倒是蛮齐心的!”
  高天弘已然落身在周小娟面前,沉声道:“周姑娘,休要胡说!”
  周小娟瞪目道:“两打一不是事实吗?”
  高天弘一声苦笑道:“林姑娘不是应付不了你这支长剑,而是因为不愿伤了和气,而你却一再施用煞手,我若再不出面阻拦,林姑娘岂不要被你长剑所伤!”
  周小娟咬牙切齿道:“我不但要伤她,早就说过了,我要食其肉,寝其皮,我恨透了她!”
  高天弘想不到自己对金芸娘的一诺,竟会同时伤了两个女人。
  高天弘朗目叮视了周小娟半响,方喟然道:“周姑娘,你恨我好了!你又何必去恨别人哩!”
  周小娟悻悻然道:“你以为不恨你吗?告诉你,我恨你入骨!”
  高天弘淡然道:“那你为什么不找我,却要去找林姑娘?莫非因为……”
  下面的话,可能是“因为怕我”,也可能是“因为爱我”!
  总之,高天弘言未尽意,周小娟已接住话题道:“高天弘,你以为我不敢!”
  高天弘冷冷然道:“你太敢了!你可说是无所惧,无所不为!”
  周小娟听得懂话中的意思,冷哼道:“你不配管!”
  高天弘点头道:“不错!高某人不配管,可是,日后我如发现你所作所为,有为害武林之处,少不得也要管上一管!”
  周小娟狂笑道:“好啊!高天弘,此时此境,竟还没有忘记武林安宁!告诉你,姓周的并不愿为非作歹,但冲着你高天弘这句话,周姑娘少不得要在武林中闹点乱子,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高天弘心中一凛,叹道:“周姑娘何苦如此意气用事!”
  周小娟冷哼道:“意气!过去闹的太多了!与家父不欢而散,出生入死,四海奔波,这都不是在闹意气吗?”
  高天弘知道周小娟的话,是指过去的那段日子。
  可是,那段日子业已过去。
  而且,美好的记忆业已尘封。
  现在,当答应了金芸娘的请求后,一切都完了,如江水东流而不能复返。
  高天弘心中虽痛极,但面上仍表示出决绝的神态道:“总之一句话,你我分手,有许多内在因素,你了解也好,不了解也好,我不想多所解释,但我却有一个愿望……你好自为之!”
  这几句话虽中肯,但有林竹君相伴同行,是难以使得周小娟听得进耳的。
  周小娟目中透出鄙夷的神色,悻然道:“高天弘,你少卖野人头!”
  高天弘无可奈何地说道:“信在你,不信也在你!”
  周小娟长剑一幌,在高天弘面前虚空一剑,厉声道:“高天弘,从此我恩义断绝,各不相欠,但姓周的有些不服这口气,来日相遇,务要讨教一下你的高招绝学。”
  语音未完,业已飞身上马,粉臂一挥,带转马头,九匹坐骑,重又折返济宁去了。
  高天弘怔怔然睇视良久,沉重地叹出了一口气来!
  林竹君峨眉暗皱,轻声道:“高公子,我们进城吧!天已晚了。”
  高天弘方觉已然暮霭四合,点了点头,跨上雕鞍,两骑缓缓地向城中行去。
  济宁是山东西北面的一个大城!
  人烟稠密,街衢整齐,并不亚于“家家流水,户户垂杨”的济南府。
  高天弘与林竹君进得城来,选了一家酒馆兼旅栈的“鲁豫别馆”。
  为了确实周小娟深信自己业已移情别变,商得林竹君同意,两人同住了明暗两间的上房。
  同室并非同宿,各自心头坦然,也就行了。
  安顿好行囊,净好手面,就要预备到前面酒楼上去吃些晚饭。
  蓦在此时,一个瞎子弹去弦子,由一个十五六岁长得极为标致的少女牵着,来到了房门口。
  瞎子在弦上“嘭!嘭!”弹了两下,算是打了声招呼,然后,嗓音暗哑地道:“客官,点个小曲听听吧!诸凡南腔北调,弹词大鼓,无所不能,无所不晓!”
  旅店少不了江湖卖艺之人,不足为奇,高天弘摇了摇头道:“马上要去用饭!回来再听你们的好了!”
  那少女像是不依,递上一个小本子,娇声道:“客官先试试,小曲每支三个钱,弹调大鼓一段三十文,这是点唱的小摺子!”
  高天弘蓦然一楞!
  因为他看见那本唱摺中间,还夹了一张小纸条,露出了一小截。
  于是,口中连声应好,将唱摺接过。
  打开一看,那纸条上写着几个娟秀的字:“酒楼有伏,万不可临窗而坐!”
  高天弘心头一凛,将纸条一阵搓揉,立时化为粉碎。
  沉吟半响,高天弘神色自若地含笑说道:“这样吧!听个一支两支曲子,也无多大意思,今晚,我包了吧,咱们同上楼去,喝一杯同喝同唱,如何?”
  瞎子呵呵笑道:“好啊!瞎子最是喜爱杯中物,不过,客官你要多破费了!”
  高天弘笑道:“不必客气,咱们走吧!”
  一行四人,带上房门,移步上了“鲁豫别馆”的酒楼!
  上得酒楼,店小二连忙欠腰肃客。
  高天弘朗目一扫,临窗三副座头竟然空着,心里有数,嘴里低声吩咐道:“店家,在下在路上小受飞寒,替我找个避风的座位,来四碟应时小菜,一大壶烧刀。
  店家还未答话,瞎子即叫道:“慢点!店家,用壶装酒,吃得不过瘾,取一坛来!”
  店家用徽询的眼光向高天弘一瞥,高天弘微微一点头。
  店家两隻小眼珠的溜溜的一转,堆下笑脸,将高天弘一行四人引到一处坐下。
  不旋间,酒菜端了上来!
  高天弘行迹江湖以来,迭经暗算,屡遇险局,已增添了几分阅历,适才又有瞎子告警,不由暗生戒备。
  放眼一看,楼上食客总有百人以上,一个个畅谈豪饮,无拘无束,高天弘一时之间,倒也看不出有什么行迹可疑之处。
  只是,那临窗三副上好座头竟然空着,实在有点令人纳罕不解。
  酒菜一上来,那瞎子也忘了是来陪客人弹唱的,抱起酒坛,用大碗斟酒。
  一口气竟然干了二三十碗!
  只看得高天弘与林竹君,骇异不巴!
  那卖唱少女笑道:“家父生平无所好,就是喜欢喝上几杯,好饮也能饮,能喝五十斤高粱而不醉倒!”
  高天弘惊问道:“啊!你们是父女?令尊一口气能喝五十斤高粱,实在令人雄以置信!”
  那少女认真地道:“真的,我不骗你!”
  高天弘仍是不信的摇摇头。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顷刻之间,装酒的坛子已然口翻下,底朝天。
  高天弘看得乍舌不已,赶紧吩咐店家,再来一坛,一边,林竹君拉着卖唱少女的手,问道:“你姓什么?”
  少女摇摇头道:“爸爸也没有告诉我姓什么,我只知道我叫银妞!”
  林竹君赞道:“银妞!嗯!这个名字怪好听的,今年十几了?”
  少女粉臂一抬,玉掌连比三下,答道:“十五了!”
  林竹君轻哟一声道:“哟!十五呀!看起来不像哩!”
  银妞双目瞪得圆圆的,正色道:“真的,我不骗你,我只是个子生得较为高大。”
  林竹君笑道:“我不是不信,只不是想不到,一个十五岁的姑娘,会长得这样大!你猜猜我今年几岁了?”
  银妞眯着眼睛看了半响,方摇头道:“我猜不出,你多大了?”
  林竹君学样双手比三下。
  银妞似乎极为惊奇,诧道:“你十五岁?”
  林竹君“嗤嗤”一笑道:“我三十岁了!你没看见我用两双手么?”
  银妞似乎恍然大悟,又道:“这位公子不过二十岁?”
  林竹君默然点头,银妞又问道:“你们年纪差这样大,是怎样配上的?”
  这句话可使林竹君难以置答了,只得粉面一红道:“不要乱说话!”
  银妞舌头一伸,扮了个鬼脸。
  看看这对父女的神色行径,都不像跑码头卖唱的人,林竹君不由心里暗暗奇怪。
  其实高天弘心里早就有数,情知这对父女是一双侠士,甚至身怀绝技都说不定。
  此时,那瞎子似乎已然足了瘾,停住大喝,只是在浅酌细尝。
  忽然,隔座踱过来一人。
  此人瘦小如柴,双目下陷成窟,两腮无肉,着一袭紫衫,手摇摺扇,状极怡然。
  此人缓步走到高天弘面前,面含微笑,轻声问道:“小哥,在下想与你打个商量。”
  此人缓步踱来,高天弘早有所觉,此时朗目一翻,反问道:“有何指教?”
  来人摺扇一摇,朝银妞一点,轻笑道:“看样子,这小妞今夜已让小哥包下了!”
  高天弘傲然点头道:“不错!”

  第二十四章 是情是恨是冤家
  来人点了点头,仍然神色平和地道:“在下与几个朋友来此小醉,拟借这个妞儿过座清唱一二小曲,以助酒兴,不知小哥可愿赏脸?”
  来人态度和平,高天弘不便推却,只得简短地答了一声:“好吧”
  来人双拳胸前抱合为礼相谢,然后,向银妞道:“姑娘,这儿来吧!连那弹弦子的也齐来!”
  银妞摇了摇头,并未起身离座。
  来人双目一瞪道:“怎么?这位小哥已然答应了呀!”
  银妞刁蛮地道:“他愿意有什么用!”
  来人一声冷笑,摺扇一摇而开,轻松地笑道:“难道说姑娘还不愿意?”
  银妞点头道:“不错,你说对了!”
  来人冷哼一声说:“跑码头卖唱的,得罪客人不赚钱,我还是头一次听说,难道说咱们会少给了钱?”
  银妞也不甘示弱,道:“赚钱!谁不爱赚钱?可是,姑娘我凭曲赚钱,卖的是嗓子,象你们那位大爷,搂抱捏摸一齐来,这个钱,姑娘我赚不了的!”
  “那是大爷们看你起你!”
  银妞头也不抬,沉声道:“要想打茶困,到窑子去,别在姑娘我身上打主意!”
  来人细眯着双眼,怪声怪气的道:“那你的意思是不愿过去了!”
  银妞肯定地答道:“不错,不但今天,永远也不愿让你们照顾生意!”
  来人冷笑连声道:“小妞!你在别人面前摆架子可以,但你少在柴大爷面前搭架子!”
  银妞见来人发火,似乎也有所畏惧,玉首低垂,默然无语。
  那位自称“柴大爷”的来人,以对方已被慑服,于是洋洋得意道:“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还不站起来给我走过去!”
  高天弘听了这位“柴大爷”作威作福的话,一声不响!
  而林竹君再亦也忍不住,叱喝道:“狂徒!你在姑娘面前撒什么野!”
  如果对方是行家,从这一喝中,就可以听得出叱喝之人有多少功力。
  果然,姓柴的来人闻喝一声,随即堆下笑脸,陪礼道:“在下一时不察,没考虑到与你们有同桌之谊,在下告罪了!”
  然后,悻悻然归座而去!
  姓柴的那人归座后,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引得在座之人,哄堂大笑。
  蓦然,瞎子霍地起立,左手挟琴右手柱杖,点点戮戮的向哄笑声处走去。
  高天弘怕瞎子会吃这夥人的亏,想要拦阻。
  可是银妞却适时拉了高天弘的衣角,向他递了一个眼色!
  高天弘虽不明白这个眼色的用意,但也不再阻拦。
  那瞎子走到姓柴的那人面前,比牙俐嘴,沙着嗓门道:“朋友,你方才说什么?”
  “你不配问!”
  瞎子冷冷道:“瞎子方才未听清楚,是外面混混的再说一次如何?”
  姓柴的似乎有些忌讳,噤口不言。
  举座之人,则起哄道:“告诉他,再说一次怕什么?”
  那姓柴的显然有些小名气,如何能让别人说他怕一个瞎子,于是,钢牙一咬,沉声道:“瞎子,你听清楚,我说你天天夜里招女婿,却不见有人喊你一声老丈人,这是怎么回事?”
  瞎子还未曾讲话,这边的银妞已然听得极为清楚,怒声呼道:“爹,揍他!”
  瞎子并未动手打人,事实上,他一手挟琴一手柱杖,也腾不出手打人。
  姓柴的也高声叫道:“姑娘,你过来揍吧!咱们一男一女!刚好演个妖精打架!”
  幸亏银妞不懂这“妖精打架”的意思,不然肚子不气炸才怪。
  瞎子可听懂了,沉声怒叱道:“说话要尊重些儿!”
  姓柴的显然毫不在乎,得寸进尺的道:“对你这种老龟公,有什么尊重!”
  瞎子怒吼道:“你怎么骂人?”
  姓柴的冷冷道:“骂人,我还想揍人哩!”
  说着,就是一记重重耳光,可是,那姓柴的可怔住了,因为这一掌宛如击在一片精钢之上。
  瞎子空目圆睁,气势凶凶地朝面布惊色的紫衣大汉逼去,口中怪声怪气地怒吼道:“好哇,骂人不算,还要打人,我卖唱瞎子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
  说罢撇下琴杖,磨拳擦掌,状至滑稽,摆出一副吓唬人的姿态!
  其实,那紫衣汉子心里有数,这瞎子分明在装模作样,于是,绕桌而起,缓缓后退。
  一些认识紫衣汉子的人,都深感奇怪,看样子,这卖唱瞎子,纵会三拳两脚,也不过是形同两鼠脚猫爪似的壮稼把式,有何可惧?何况他又看不见。
  而紫衣汉子却一退再退,并且面色凝重。
  瞎子将紫衣汉子往窗口逼去。
  突然,座中有数十个灰衣汉子霍地起立。
  高天弘早知道瞎子必是一个奇人侠士,存心要看一看他如何发落这紫衣汉子。
  此时,一见有十余个灰衣汉子霍地起立,以为是紫衣汉子的同路,于是,一跃而起,扬声大喝道:“朋友们!放漂亮些,少玩那套倚多胜少的鬼把戏!”
  其实,这些灰衣汉子与紫衣汉子毫无关系。
  这些劲装灰衣汉子,实在另有所图,一见高天弘跃起身法伶俐,话声内力追人,虽一个个怒目而视,却不敢轻举妄动。
  瞎子似乎并未注意身后的动静,哑着嗓子怪叫道:“今天有人在这‘鲁豫别馆’放下金钩钓海鳌,我看让他们钓一条鱼吧!”
  话声一落,一条极细白线由瞎子口中疾射而出。
  紧跟着身形一矮,面微一仰,紫衣汉子一条身躯顿被那条白线钓起悬空。
  众人这才看清,瞎子口中喷出的,乃是一缕极细的酒泉!
  瞎子身形移动,那酒泉顶端的紫衣汉子也跟着移动!
  渐渐移动到临窗座头上空,瞎子猛一吸气,那股酒泉顿杳。
  紫衣汉子身躯也跟着下坠,不偏不倚,落在临窗座头坐椅上。
  紫衣汉子甫一落座,忽听“克察”一声,座椅弹出四只巨大铁钩,将紫衣汉子四肢钩住。
  钢钩锋利尖锐,入肉数寸,鲜血直冒,紫衣汉子惨叫一声,痛得昏死过去。
  瞎子慢慢将身形车转,向高天弘道:“小哥,瞎子吃你一顿酒菜,不算冤枉吧!”
  高天弘早已看得触目惊心,也不答话,转身向店小二喝道:“店家,算帐!”
  店小二两只小眼早已睁得象两只鸭蛋,浑身直抖索,畏畏缩缩地应道:“大爷随便给吧!”
  高天弘自腰中取出一小绽银子,递给了店小二。
  店小二双手巍巍颤颤地来接,高天弘将银子放在那颤抖不停的手中,突然掌势一翻,将店小二手腕扣住,扬声喝道:“说!是谁弄的把戏?”
  店小二那里禁得住高天弘的一握,一声怪叫,连哭带求地道:“大爷放手,小的实在不知!”
  高天弘冷哼一声,松手一迭,店小二踉跄后退十余步。
  高天弘又复一声冷笑道:“叫你们掌柜回话!他若不交代一个来龙去脉,你少爷可要一把火烧了他这座‘鲁豫别馆’!”
  高天弘起身发话,付银扣人,不但有一股夺人气势,而且威风凛凛,在场众人心里雪亮,已知道,这小煞星是谁了。
  灰衣汉子们心中更明白,这不就是今天放钩待钓的海鳌吗?
  可惜被那卖唱瞎子一搅,金钩上竟然钓了个名符其实的鱼……“大明渔夫”柴通,“追魂堡”济宁分舵的护法。
  这“中原第一剑”高天弘的名声已够吓煞人,何况还有一个身怀绝世功力的卖唱瞎子助拳,这批灰衣汉子虽然人多势众,却一个个如霜中之蝉,僵立不动,噤口无声。
  偌大一间酒楼,无一人出声,几可闻及各人脉跳动。
  蓦然,“咯,咯,咯,”梯间响起了一阵步覆之声。
  随声在梯口出现一个微胖的汉子。
  此人髯发斑白,肤色红润,很难看得出他的实在年龄,手执一把鹅毛扇,一步一摇,一派优雅之风。
  此人一见高天弘,神色一楞,再一见高天弘身后的瞎子,鹅毛扇当胸一立,爽朗的笑道:“巧遇,巧遇!名闻闻遐尔的‘盲侠’于子和兄,竟也到这‘鲁豫别馆’来卖醉了!”
  高天弘虽未曾听说过“盲侠”的义侠行为,但仍不免投以崇敬一瞥。
  “盲侠”于子和也是“呵呵”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啊!你这一发福瞎子连你上楼的脚步声也听不出来了。”
  说着,又向身旁的高天弘道:“小哥,你可知他是谁吗?他就是武林中有名气的‘智多星’娄芸鹏!”
  高天弘暗付:此人早不现身,晚不现身,莫非是他弄的把戏?
  当即面色一沉,前跨两步,寒声道:“久仰!这临窗座头上暗设钢钩,想是尊驾的鬼脑筋?”
  语气极为不敬,并含挑战意味,但娄飞鹏却毫无怒气,惊噫一声道:“娄某是路过此地,至于座头暗设什么钩,小哥这话问得太突然了!”
  语毕,鹅毛羽扇轻摇,状极悠闲。
  “盲侠”于子和却笑意吟吟道:“娄兄一向运筹于帷幄之中,很少出动,此次亲自出马,间关北上,莫非有什么重要大计?”
  不说“有什么重要大事”,而说“有什么重要大计”,可见于子和在斗口的功夫上自也不弱。
  娄飞鹏闻言似乎一怔,但随即故作轻松地道:“哈哈!你莫非要挖我的消息,我可不上你这‘盲侠’的大当!”
  说完,复又正色地对高天弘道:“这位小哥英华内敛,神光奕奕,想是一位有为的少年侠士,娄某有幸,作个东道如何?”
  高天弘扬手一挥,冷然道:“不必,我们用过了!”
  后又扬手一击桌案,沉声喝道:“这酒楼的掌柜那里去了?难道你真要教我一把火烧掉你这酒楼吗?”
  吼声震耳,众人无不惊骇!
  “鲁豫别馆”的掌柜经这一吼,万般无奈地自柜后走了出来,面色苍白,一步一挪的向高天弘走来。
  高天弘朗目一轩,缓声问道:“做生意,少涉武林中事,说,是谁在这桌椅上动的手脚?”
  掌柜的嘴唇嗡动,却发不出声来,眼光有意无意地朝“智多星”娄飞鹏一瞥!
  高天弘看在眼里,冷哼一声,意外有意地道:“掌柜的不用怕,有我在此,任何人也休想动你一根毛!”
  那掌柜的闻言,似乎略为胆壮,开口说道:“是……”
  “是”字甫一出口,接着身躯一扭,一声“呵哦”人已仆倒尘埃。
  高天弘低头探视,发现他背助处赫然露出一截刀柄。
  这把突如其来的匕首,不但破空无声,而且认穴奇准,正好刺中掌柜命门,顿时一命呜呼。
  高天弘一探掌柜的鼻息,知已无救,面色沉重地扬声发话道:“那位出来让本人见识见识?”
  四上鸦雀无声,娄飞鹏鼻子里轻哼一声,面现得意之色。
  盲侠于子和嘿嘿连笑,拍了掌柜的尸身肩头一下,笑道:“这掌柜的居心不良,咎由自取,管他哩!反正他们是窝里反,狗咬狗一嘴毛,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贼窝可不能长耽,走吧!”
  但高天弘岂愿一走了之,朗目一轩道:“于前辈请稍待!”
  转身走到“多智星”娄飞鹏面前,发话道:“这掌柜突被杀害,分明是杀人灭口的行径,尊驾身为武林前辈,且有多智星之称,可否仰尊驾大智大慧,找出元凶,以维武林公道?”
  娄飞鹏想不到高天弘会来这一手,略为一楞,随即笑道:“小哥谬赞,但娄某也是身在客旅,人生地不熟,要想找出蛛丝马迹恐怕很难!”
  高天弘面色一沉,寒声道:“果真如此,尊驾‘智多星’之号,应该弃之不用了。”
  高天弘知道“智多星”姓娄,即联想到娄芸芸,也更想到父亲被囚之事,如果今天这关是娄飞鹏设下的,那不难想像,在娄飞鹏身上有着太多的武林机密,于是存心以挑拨口吻发话相激。
  谁知,娄飞鹏好像业已察觉高天弘的用意,竟然毫无怒色,坦然说道:“小哥既如此说,娄某弃而不用就是,其实,这也是江湖朋友的胶许,娄某并无自夸之意。而且,自从家伯娄子清去世以后,我这鬼脑筋早就生锈了。”
  这一来,高天弘可计穷了,一时楞住。
  同时,心头暗惊,因为不出高天弘所料,果然,娄飞鹏是娄子清的后裔,与娄芸芸有着血亲关系。
  “盲侠”于子和道:“娄老哥可记得四十年前武林争霸时,发号施令的威风吗?当时武林中谁敢不尊,今天,竟会在这位小哥面前屈膝,我瞎子可真想不到!”
  语气极尽挖苦之能事,娄飞鹏也不由面色一赤,随即叹一声道:“长江后江推前浪,我们这一辈算是老了,说句实话,数十年来,敢用这种口气向我娄某说话的,这位小哥还是第一位,就论这份豪气,娄某也该折服啊!这位小哥尊姓大名?”
  高天弘傲然答道:“在下‘中原第一剑’高天弘!”
  娄飞鹏啊了一声道:“原来是当今中原第一剑,难怪有这份豪气。”
  高天弘仍然沉声激道:“莫非尊马有所顾忌,才如此委曲求全?
  娄飞鹏一声苦笑,莫可奈何的答道:“小哥如作此想,娄某也不愿解释,总之一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凭心而论,像小哥这样的朋友,娄某倒愿一交。”
  高天弘本想重重激他一下,说声“你也配”,继而一想,这句话实在有失风度,但又不愿就此放手,思维再三说道:“交朋友言之过早,在下还得问问尊驾的人品作为!”
  这句话,份量够重,换旁人必定难以容忍,谁知,娄飞鹏哈哈笑道:“对极!对极!娄某实在言之过早!”
  高天弘虽然再三沉脸寒声用话相机,而娄飞鹏始终不现怒色,笑脸相迎,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高天弘实在黔驴技穷了。
  “盲侠”于子和不知其中过节,一拉高天弘衣袖,轻声道:“小哥,可以收场了,咱们走吧!”
  高天弘狠狠地盯视娄飞鹏一眼,缓缓地点点头,然后放眼环扫一周。
  一场剑拔弩张的局面,顿时松驰下来。
  座间,十数灰衣劲装汉子,也机继纷纷离座欲去。
  娄飞鹏面含令人难以意会的微笑,目注着高天弘一不稍瞬。
  突见高天弘沉喝一声:“慢走。”身形陡起,左手递出一招“大梵天十手”变化的擒拿手。
  闪电般一翻,将一名灰衣劲装汉子被摔出丈余,再撞翻两边座头后,仆于地上。
  灰衣汉子摆翻起,腰间赫然露出一排短柄匕首来。
  一刹间的变化,使一些行去之人停步伫足。
  高天弘拔出掌柜后背脊上的匕首,与那灰衣汉子腰束的匕首一比,一般无二,而那灰衣汉子腰束皮鞘上空去一穴,毫无疑问,灰衣劲装汉子便大杀人灭口的元凶。
  高天弘用手掂着那把短柄匕首,发话道:“这人是那一门下高手?”
  全场哑然,尤其是另外十余名灰衣汉子,更是面现惊疑之色。
  高天弘得不到回答,一咬钢牙,沉声道:“好!我自有办法让这小子招供!”
  语毕,用脚将仆卧于地上的灰衣汉子翻转。
  这一翻转,高天弘不由大骇。
  原来这灰衣汉子,眉心被击一孔,殷红鲜血汩汩而出,早已气绝多时了。
  高天弘略一察看,知是被一种与自己所用的“天罡指力”相近的指力所伤,朗目一扫,心中早明白了八分。
  高天弘手负于背后,神闲气定地踱步至娄飞鹏面前,目中棱芒暴射,沉声喝道:“尊驾好指力!”
  娄飞鹏神情一凛,眉心紧锁,喟然道:“小哥这是何意?”
  高天弘断然一喝:“问你自己!”
  语出,身动,左掌飞闪,抓向娄飞鹏手中鹅毛羽扇,右手匕首代剑,刺向左臂。
  娄飞鹏虽心识与高天弘正面冲突,但情非得已,也不得不出手解救。
  羽扇微慨,闪过一抓,左手食指一屈一伸,“嗤”地一声,指力破空而出。
  高天弘闪身左腾,匕首幌然竖立,“当”地一响,匕首齐根断飞,只剩下一截破柄握在高天弘手中。
  高天弘一声冷笑,厉声喝道:“尊驾还有何话说?”
  娄飞鹏在情急之下,迫露指功,知已无可抵赖,但仍图转圜地道:“娄某代小哥惩治这杀人凶手,难道错了?”
  高天弘心念已决,不再顾忌,冷哼一声道:“二十年前,设计囚禁家父之事,尊驾当不会忘记,难道也是代人惩治杀人凶手?”
  高天弘是以言相诈,想不到正说中了娄飞鹏的心事。
  至此,事态业已明朗。以“智多星”娄飞鹏在武林的名气、地位,再也不能畏畏缩缩地避不认帐,放声一阵大笑,面色突又一沉,道:“你不要以为你是当今武林剑尊,就自认不凡,那你将是自找死路!”
  高天弘朗目一亮,声冷如冰的问道:“你承认了?”
  娄飞鹏冷笑连连,说道:“高天弘,我劝你少费心机,令尊之事,内中牵连正多,最好待你探知底细起因后,再谈复仇之事,不然,纵然你武功绝高,凭你一个小娃儿,也只是自找麻烦,枉自送死而已。”
  “够了!”高天弘一声沉喝,掌出如电,右出“巽”诀,左出“离”诀,双掌连挥,劈出威猛绝伦的“巽离七掌”。
  一时,掌影如山,狂飙平地涌起。
  娄飞鹏一声冷哼,拧腰,沉肩,翻腕,羽扇翻飞,不但避过凌厉的掌风,反又一连拍出三掌。
  两人一来一往,在座头林立的空间,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
  你来我往,互不相让,高天弘威猛绝伦的“巽离七掌”并未抢得机先。
  而娄飞鹏三扇一出,状似摆柳拂絮春风,实俱震山撼岳之威!
  但见高天弘人如魅灵,身如飘风,倏然一幌,已闪到娄飞鹏左侧。
  突然,高天弘以指代剑,一招“莲台降拂”贴着娄飞鹏面目切下,右掌一扬,暗运“元阳神功”,一股威猛绝伦的掌风袭向娄飞鹏“气海”。
  一招两式,同时递出,势如惊涛,力如骇浪。
  娄飞鹏面门一寒,剑气直袭眉宇,情知不妙,收扇凹胸,吸腹闭气、倒拔丈余,忙忙避过。
  “你还想走吗?”
  高天弘一声暴喝,身形闪动,反掌立切腰腹。
  娄飞鹏猛一运功于腕,摇扇力拒。
  高天弘腕一横,指剑一收,突然切下。
  娄飞鹏风快缩手,已迟一步,“克察”轻响,一把羽扇齐柄而飞。娄飞鹏一套“翎羽飞魂十八扇”,招式玄奥难测,想不到在三招败落,一把宝扇被毁。
  娄飞鹏惊异失色,腾身跃起,冲梯口而下。
  高天弘岂容他走脱,身形顿长,指剑削出去。
  红光冒现,娄飞鹏右臂被削,顿见一道三寸血口。
  高天弘正待翻腕扣人,“嗤”地一响,娄飞鹏反手弹出一指。
  只见高天弘身躯一震,倏然后退八尺,右臂衣衫殷红。
  一时,人影翻飞,娄飞鹏以及座间十余灰衣汉子飞跃而逝。
  高天弘与娄飞鹏交手时,“盲侠”于子和一直在旁捧酒罐喝,不闻不问似是对高天弘深具信心,林竹君与银妞二人也在旁观望,尤以银妞更是对高天弘的功夫,芳心私许。
  此时,“盲侠”于子和一见高天弘负伤,即忙放下酒罐,飞身上前问道:“小哥,伤得怎么样?”
  这一指虽未将肩骨贯穿,却也力透寸余,伤及经血。
  高天弘强忍着疼痛,苦笑道:“不怎么样,不过,让这厮逃中,真是可惜!”
  于子和笑慰道:“来日方长啊!来,待我为你疗伤。”
  说着,自腰中掏出一些草药,放在口中嚼烂,然后摸索着将高天弘衣撕破,再将草药连着唾液敷在伤口,用布条包扎。
  于子和虽然目盲,但却手脚灵活,瞬息将伤中包好,笑道:“小哥,别看不起我这是烂草药,我还得向你要十坛老酒折作药价哩!”
  高天弘对这位“盲侠”前辈,已深具好感,闻言笑道:“前辈只爱痛饮,莫说十坛,百罐又有何妨!”
  于子和似是乐极,眉开眼说笑道:“小哥只要管酒管饭,瞎子极愿随小哥走遍天涯,小哥不会嫌弃吧!”
  高天弘面上微露出从未有过的喜色,热诚地道:“蒙允结伴遨游江湖,实是晚辈的荣幸。”
  “盲侠”呵呵笑道:“小哥太俗了。免去这些客套吧!”
  说着,又召唤道:“银妞,你过来!”
  银妞答应着走过去。
  “盲侠”喜色满面,抚摸着银妞的秀发,慈祥地道:“来!这就是当今‘中原第一剑’高公子,快些见过。”
  银妞自幼随父亲在江湖闯荡,显得豪放大方,毫无拘泥之色地一福道:“见过高公子。”
  高天弘虽不耐也不喜这些俗礼,但仍免不了揖了揖,算是还礼。
  “盲侠”喟叹一声道:“唉!银妞的母亲死得早,我又是个瞎子真苦了这孩子!”
  林竹君突赞道:“我很喜欢银妞妹子的个性,豪放,坦直,于前辈,这是你的福气啊。”
  于子和闻言问道:“这位是……”
  高天弘简介道:“林竹君姑娘,人称‘千面仙子’!”
  “盲侠”略一沉思,又问道:“可是‘洛河三雄’那位使花以作兵刃的女侠!”
  林竹君谦恭地回答道:“正是晚辈,不过徒具虚名而已!”
  高天弘将话题岔开,沉问道:“于前辈如何知道这楼上有伏呢?”
  “盲侠”答道:“我因有点要事来这济宁城查访,故而携着银妞乔装卖唱,在这济宁城的茶楼酒肆混了将近半年,这件事如何瞒得了我!”
  高天弘又问道:“那前辈又如何知道设伏是为了晚辈而及时向晚辈告警呢?”
  “盲侠”笑道:“老瞎子虽然目盲,但听觉异常灵敏,他们暗中计议时,被我偷听到了。”
  高天弘似乎不信,附在林竹君耳边,细若游丝地问道:“林姑娘,你信吗?”
  “盲侠”呵呵笑道:“高公子,你是在考验我吗?告诉你,我瞎子可听十里外的两人细语。”
  高天弘面上一讪腼腆地说道:“晚辈并无此意!”
  “盲侠”又是一阵豪笑。
  高天弘本是大惑不解,皱眉问道:“那老前辈又何以知道我就是高天弘呢?”
  “盲侠”笑道:“我没有眼线心?我一得到消息,着人注意各旅各店投宿的客人,尤其是一男一女同行的。”
  高天弘啊了一声道:“一男一女的太多了啊!老前辈竟然能及时将晚辈认出而予告警,不能说不是奇事。”
  “盲侠”平淡地道:“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稀奇,老朽闻步声而知人,嗅鼻吸吐之气,可辨人功力之高低,老朽一与二位交谈,就知二位正是对方所要设井相害的人。”
  高天弘才明白,笑道:“原来如何啊!”
  忽然笑颜一敛。
  顿顿,皱眉扭头对林竹君道:“林姑娘,我看这圈套八成是周小娟设下的,这丫头太毒辣了!”
  林竹君却摇头反对道:“我看不是;第一,不可能布置得这么快,第二,如果是周小娟布下的陷井,那位上钩的‘追魂堡’济宁分舵的护法,何以与那批灰衣劲装汉子毫无关连?”
  高天弘沉思半晌道:“除了周小娟,谁又能知道我要到济宁来?谁又知道我俩同行?”
  林竹君道:“不见得吧!也许我们一出岳阳,人家就何上了也不一定啊!”
  高天弘又向“盲侠”问道:“老前辈得知他们设陷的消息,是什么时候?”
  “盲侠”答道:“正午时分。”
  林竹君沾沾自喜道:“不错吧!正午我俩还在河南地面的考城,根本周小娟还不知我俩前来,这陷井那会是她设的哩!”
  高天弘低首蹀踱,喃喃自语道:“那又会是谁呢?”
  忽然,朗目一轩,向“盲”侠问道:“于前辈可知娄芸芸其人?”
  “盲侠”立刻答道:“如何不知,这个贼丫头是‘九幽冥帝’娄子清的女儿啊!”
  高天弘颔首道:“不错,于前辈可知方才那个娄飞鹏,与娄芸芸是什么关系?”
  “盲侠”答道:“他二人不是堂兄妹吗?”
  高天弘猛然双掌一击,发出一声脆响,疾声道:“对了,此一陷井定是娄芸芸那贱人所设,若非娄芸芸的事,娄飞鹏断然不会出面。”
  林竹君吟哦有顷道:“嗯!这还有点道理,如果说是周小娟,那是绝不可能的。”
  高天弘点点头,不再谈起此事。转向“盲侠”问道:“于前辈与银妞同在此地歇宿吧!我教店家腾一间上房出来。”
  “盲侠”笑说道:“那是当然,老朽与小女从此跟着高公子走江湖,自将由你管吃管住!”
  高天弘笑道:“于前辈真会说笑,晚辈礼当奉敬。”
  “盲侠”拍着银妞的肩头笑道:“银妞,你听见了没有,就凭这‘礼当奉敬’四字,以后可得多卖力啊!”
  高天弘正色道:“何言卖力二字,但愿我们共同为武林荡魔大业而努力!”
  “盲侠”竖起大拇指道:“好!有豪气!”
  四人正待联袂上楼,忽然“登登登”一阵步履之声,一个人登上楼来。
  来人与高天弘一照面,即嚷道:“高兄!咱们好久没见面了啊!”
  高天弘一见来人,不由楞住了!
  因为来人正是那阴险毒辣,口蜜腹剑的“光明岛”少岛主“蓝衫快剑”阮玉陵。
  而阮玉陵却似乎已将过去的事完全忘记,毫无愧疚之色,象面对故人似的,笑吟吟道:“高兄,莫非将小弟忘怀了?”
  高天弘恍似如梦如觉,冷冷然答了声:“不曾忘记!”
  阮玉陵热诚地道:“千里他乡遇故知,算一乐,小弟作东,饮上几杯如何?”
  高天弘冷笑一声道:“自从君山饮过断魂酒以后,高某从此滴酒不沾,阮兄的酒更不敢领教!”
  阮玉陵面上一热,讪笑道:“既是如此,小弟不敢………”
  忽然,眉头一皱,咦声道:“怎么?适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高天弘俊面一寒,沉声问道:“阮兄明知故问吗?”
  阮玉陵面色一凛,答道:“小弟毫不知情,听高兄的口气,似是对小弟深为不谅!”
  高天弘淡然答道:“谈不上!”
  阮玉陵见高天弘不假词色,立时面呈尴尬,苦笑道:“一再误会,使小弟再难与高兄···········”
  高天弘接道:“误会!高某已然说过,谈不上!”
  阮玉陵淡淡一笑道:“好!不谈这些,高某此次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高天弘冷哼道:“前日自投罗网!”
  阮玉陵满布迷惑之色,茫然地问道:“自投罗网?这话怎样讲?”
  高天弘嘿嘿冷笑道:“阮兄真能装湖涂,高某倒是存心投网而来,只惜那罗网不够坚固,高某竟然又漏网了!”
  阮玉陵笑道:“说实话,普天之下,谁要想网住高兄,那简直是难上加难。”
  高天弘冷然道:“那只是高某有几个舍命全义的朋友!”
  阮玉陵顺势阿谀道:“足登高兄为人不错!”
  高天弘哼道:“哼!如此说也未尝不可,不过高某有一事,心里实在不大明白?”
  阮玉陵坦然问道:“何事呢?”
  高天弘盯视着阮玉陵,目不稍瞬,一字一字如敲金击玉般道:“为何高某每行一处,必有人设陷井相害?”
  阮玉陵故作苦思状,喟然道:“难说呀!各人有各人的境遇,各人有各人的看法。”
  这无异于为自己解说一番。
  高天弘与阮玉陵两人唇战之际,银妞也正在向林竹君评论阮玉陵。
  银妞在林竹君耳边吃吃笑道:“林姐姐,你可知他是谁?模样儿多俊啊!”
  林竹君心想,这丫头真够大胆!不由答道:“我也没见过,不过,听高公子口口声声称他阮兄,我猜可能是‘光明岛’的少岛主‘蓝衫快剑’阮玉陵吧!”
  “啊!”银妞轻吁了一声,像有余味地,舌头伸了一下,轻笑道:“想不到比高公子还要俊美的多!”
  林竹君暗付:“糟了!这丫头八成是爱上这条诱人的狡狐了!”于是,试探地道:“怎么?银妞妹子!你对他有意思!”
  银妞这姑娘,真是爽朗极了,闻言轻嗯一声道:“我有点喜欢他!”
  林竹君心头猛震,咬呀一阵摇头,肃声道:“小妹!这个人坏透了,不值得爱的!”
  银妞满面纯真之色,清亮的眸子一转,问道:“真是吗?我不怕!”
  她顿了顿,又道:“坏人假使没有好人去和他做朋友,那他不是坏到底了?”
  林竹君喟然一叹道:“这个人不是可以感化得好的!你如想这样做,那真太危险了!”
  银妞轻笑道:“谢谢你的好意,我有力量照顾我自己!”
  林竹君沉重地叹一口长气,未再答话,“盲侠”想是听见了两人的谈话,走过来摸摸银妞秀发,和声道:“银妞!爹就只有你这样一个宝贝女儿,你可不能胡来!”
  银妞靠在“盲侠”怀里,笑答道:“爹,你放心吧,我十五岁了,我懂得照顾自己!”
  “盲侠”喟叹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任性,这怪我平日把你宠坏了!”
  银妞仰着脸,显出无限的娇态道:“爹,没有啊!你只是过份疼我罢了!”
  “唉!”盲侠又是一声无言的喟叹!
  银妞整发理裳,莲步款款地走到阮玉陵面前,脸上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是谁?”
  阮玉陵接触过女人无数,像银妞这种女郎倒是第一次到。
  成熟中透着一股稚气,乍看似乎平易近人,但却又隐约有一种高不可攀的贵态,野中带雅,尤其对与女人有经验的男人,特具一种诱惑的力量。
  阮玉陵心神一定,肃容答道:“阮玉陵,‘光明岛’少主!”
  银妞前跨一步,微微一笑问:“听说你很坏是吗?”
  阮玉陵神智显得有些迷乱,这在久涉花丛的阮玉陵来说,是罕有的。
  阮玉陵轻喘一口长气,将迷乱的神智略予玉制,坦然回道:“也许是别人对我的看法!”
  银妞皓腕轻抬,一拢秀发,这微微一动,分外妩媚,眼珠一转,声如银铃般问道:“你不想辩驳!”
  阮玉陵淡淡地道:“辩驳徒费口舌,于事无补,清者自者,浊者自浊,听其自然多好!”
  银妞颇以赞许地“嗯”了一声,又问道:“那我现在要问你,你是清?还是浊?”
  阮玉陵颇为圆滑地道:“姑娘何必要我讲,你那双慧眼不可以慢慢看吗?”
  这话让一旁的林。高二人听来,心头暗自一惊,暗道这条狡狐在向小白兔下钩了!
  银妞又是“嗯”了声道:“慢慢我会的!”
  阮玉陵是猎艳神手,平已看出她对自己有了好感岂肯放过机会,于是,笑颜问道:“姑娘芳名怎样称谓?”
  银妞率直地答道:“叫我银妞好了!”
  “银妞!银妞!”
  阮玉陵吟哦着,半晌,朗目一亮,笑道:“姑娘这个名字,取得好极,既顺口,又好听!”
  银妞大方地道:“那你就多叫几次好了!”
  阮玉陵是个调情老手,但在这种场合遇上这种纯真大胆的女郎,也显出了窘态。
  是以,闻言不由一楞,良久,方解颜笑道:“是!是!一定要多叫几声!请问银妞,家里还有什么人?现居何处?”
  “喏!”银妞红唇一呶,用手一指道:“这就是家父,至于家吗——就算四海为家好了!”
  阮玉陵神色一凛,“噢”了一声道:“原来是‘盲侠’的千金!”
  “盲侠”冷然哼道:“你竟能认识我,还不错,告诉你,小子,你少动我那宝贝女儿银妞的鬼脑筋,要不然,瞎子可不饶过你!”
  阮玉陵恭声道:“晚辈不敢!”
  “盲侠”哼声道:“谅你也不敢!”
  银妞伸了伸舌头,扮了个鬼脸,算是替乃父粗暴的言语道歉!
  阮玉陵微微一笑道:“那么!你们在那儿歇脚呢?”
  银妞坦直地答道:“就在这间旅栈,高公子已为我们订了上房!”
  阮玉陵微笑颔首道:“好!银妞姑娘,有空我会来看你们。”
  高天弘面露冷笑道:“阮兄,这旅栈在我们住在此间的时候,在下希望你不要来!”
  阮玉陵面色微微一变,沉声道:“高兄此话不谦误得太重!”
  高天弘冷然摇头道:“在下觉得并不重!”
  阮玉陵冷笑道:“公共场合,任何人均可到来,高兄如此说,岂不是有嫌偏颇。”
  高天弘断然道:“并不偏颇,其中原因,阮兄明白,说出来,恐有伤颜面。”
  阮玉陵冷然道:“假如小弟不听呢?”
  高天弘怒目圆瞪,沉声道:“你可是因为我不会与你交手,你毫无所惧是吗?阮兄,你错了!‘盲侠’!‘千面仙子’林姑娘!他们两位可以出面吧!阮兄,你的功力虽然了得,但你也只有一个脑袋!”
  银妞接口道:“少岛主!你说你不坏,你看!别人都在防你,少岛主!我希望你以后要做坏事的时候,多多想一想你对我说的话!”
  阮玉陵笑吟吟地朗声答道:“谢谢银妞姑娘的提醒!”
  “千面仙子”林竹君一直未曾说过话,此时,突见她缓缓移向梯边。
  突然,林竹君以闪电般的手法,发出五朵紫色玫瑰。紧接着,梯间发出一声惨呼!
  高天弘身起如电,从梯口跃下,瞬间,手上提了一个已然受伤的灰衣劲装汉子走上楼来!
  高天弘将灰衣汉子往阮玉陵面前一放,沉声道:“少岛主!这是你带来的么?”
  阮玉陵蹙眉摇头道:“不是,阮某一向轻骑简从!”
  高天弘冷哼一声,又问道:“娄飞鹏总该认识吧!”
  阮玉陵飞快地答道:“不错,我认识!”
  高天弘继续沉声道:“最近是否经常在一起共商大计?”
  阮玉陵愕然道:“没有啊!难道说娄飞鹏最近露面了?”
  高天弘又问道:“实话吗?”
  高天弘问话虽甚简短,但却沉稳有力!
  阮玉陵肃容答道:“确实有见过,当年娄芸芸在棱桥墓穴建立‘芸香宫’事,娄飞鹏曾去光明岛一行,如今事隔十余年了,一直再未见过面。”
  林竹君哼声道:“这一辈子,也许只有这一次,你所说的是实话,我相信了!”
  对于这种奚落,阮玉陵忍受,尤其是林竹君的奚落,阮玉陵更乐于忍受。
  阮玉陵淡淡一笑,问道:“你想必就是‘千面仙子’林姑娘了!”
  林竹君微微一点头,问道:“有何见教?”
  阮玉陵如滚珠般的眼珠一转,朗声道:“姑娘以花为名,以花为兵刃,复又人艳如花,不知将来那位有福郎君,能讨此如花美眷?”
  林竹君有心要教训一下阮玉陵的风流成性,闻言格格一阵娇笑,耸声道:“武林中未婚男性都有雀屏中选的资格,少岛主,你也是其中之一啊!”
  林竹君是已成熟的女人,身体、语音,动态,在在都表示成了熟美!
  如果这种美,不加以收敛,很易引起男性的欲念!
  现在,林竹君不但不加收敛,反而予以放松,当然,心念不正的阮玉陵看在眼里,自难免涟荡帜摇,色授魂兴了!
  而一旁的高天弘心念微微一动,暗付:林竹君平日异常稳重,今日为何会如此轻浮?嗯!这内中必有道理!
  林竹君稍一放浪,阮玉陵就有一些不克自持。
  论气质,银妞是清新的,像是一碟青葱翠绿的小菜,佐下酒,都是绝妙佳品,但那仅只能浅尝而已,不可以供给大嚼!
  而林竹君却如一盘红烧肘子,色香俱全,油嫩肥甘,可以大快朵颐,尤以三月不知肉味饕餮之徒,见之更是馋涎欲滴!
  阮玉陵自从与娄芸芸不欢而散后,已如涸泽之鱼,此时,当然免不了食指大动了!
  于是,阮玉陵装得极为温文的道:“假如阮某真有此幸,此生不虚矣!”
  突然,林竹君笑容一收,厉声道:“少岛主嗜色如命,林竹君早已风闻,要想得到林竹君清白之身不难,只要一个条件!”
  阮玉陵情急地道:“慢说一个,就是十个,我阮某人也依得!”
  林竹君沉声道:“少岛主!你不要答应得太快!”
  阮玉陵傲然道:“阮某自信,这世上尚无一件事能难倒我!”
  林竹君嘿嘿冷笑道:“好吧!这个条件就是取下阮青虚老魔的头!”
  阮玉陵像是被迅雷击昏了头,楞楞然道:“你!你············”
  林竹君神态自若地道:“阮青虚异想天开,妄图吞食武林,独霸中原,已然搅得天翻地覆,你假如真能取下他的首级,确可算是一个大义灭亲的英雄豪杰,当然值得林竹君以身相许!”
  阮玉陵勃然大怒,暴叱道:“你······你实在欺人太甚!”
  “呛啷”一声,撤出背上长剑,目注林竹君,一不稍瞬。
  银妞横身一拦,平和地道:“少岛主,你不是让我看吗?我第一眼看到你的,就是乖戾和暴躁,少岛主,收起你的剑!”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宛如神符御令,阮玉陵竟然一声不响地还剑入鞘。
  银妞莞尔一笑道:“这还不错,蛮听话的。”
  阮玉陵面上浓郁的暴态杀气,顷刻之间一扫而光,踉跄地退后五步,沉重地叹了一口长气。
  古来多少暴君,都被降服在粉红裙下,阮玉陵被银妞三言两语说退,本不足奇,但以后银妞可能要苦了!
  因为这个大女孩是善良的,是惯于流露本性的,不是富于心计的人。
  为此,其余三人均深深地为银妞担几分心。
  其中,尤以“盲侠”为最,他看不见,但他敏锐的感觉却在告诉他,银妞已对阮玉陵有情了!
  银妞甜甜一笑,道:“少岛主,回去吧!夜已深了!”
  阮玉陵黯然地点点头,下楼而去。
  高天弘等四人也分别前去就寝。
  “鲁豫别馆”静得出奇!
  淡淡的下弦月,发出暗淡的光……
  月色下,花荫里,一条暗淡的身影在蠕动着。
  啊!是一个满怀愁绪的未寝人!
  突然!从东墙窜进来一条人影!
  两个人影一打照面,楞住片刻!
  方才窜进来那条人影,打了一个手势,然后举臂一挥。
  原先那条徘徊的人影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一先一后,窜出了“鲁豫别馆”。
  其速度,犹如两道轻烟,直向城外西南方移去。
  两人一翻上这座岗峦后,忽然,一闪而没。
  一个山洞中……
  阮玉陵弯着腰,取出火摺子,燃亮了灯!
  银妞掠过一下额前的散发,这才看清了洞内的陈设。
  洞内石桌石椅,一概俱全,而且地上还铺了干草。唯一的遗憾,就是洞内太矮,就算坐着,都难直起腰。
  深夜之中,跟随一个声名狼藉的男子来到这个无人知道的石洞,在银妞来说,这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但银妞本身纯真,根本毫无考虑到这层危险!
  银妞伛偻着身子,坐在草堆上,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没有睡?”
  阮玉陵轻笑道:“当然,我会算的!”
  银妞娇笑道:“骗人,不然你算算看,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阮玉陵煞有介事的眼珠一转,沉思半晌道:“嗯!我算出来了!你心里在想,我带你到这洞内来,要做什么?”
  银妞似是一怔,但随又笑道:“这那里是算出来的,分明是猜的!”
  阮玉陵满脸春风的道:“管他呢,反正我知道就行了!”
  银妞娇容一正,肃声道:“真的,说句正经话,你带我到这洞中来做什么?”
  阮玉陵答道:“回去以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寝,所以带你到这里来谈谈!”
  银妞吃吃笑道:“你不怕吗?”
  阮玉陵讶然问道:“怕什么?”
  银妞含着指头,无限娇情地道:“你不怕林姑娘,还有我爸爸,他们暗中埋伏好了等待你!”
  阮玉陵乘机阿谀道:“为了你什么也不怕!”
  阮玉陵揶揄道:“少岛主,你很会讲话哩!”
  阮玉陵满面正色地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此心可以指天誓日······”
  银妞玉手往阮玉陵嘴口一封,抢到:“不要说了!我最不信罚誓睹咒了!”
  阮玉陵心里有说不出的舒畅,暗忖:“今夜这小妞是跑不掉了,面上一喜,问道:“银妞,你今年几岁了?”
  银妞答道:“十五啊!”
  阮玉陵蹙眉摇头道:“真的才十五岁?”
  银妞嗔声道:“谁还骗你嘛!你可是看我个子生得高大。”
  说着,腰身一直,胸脯一挺。
  “啊哟!”原来这一直腰,头碰着了洞顶的石壁。
  阮玉陵疾声问道:“怎么样?碰痛了没有?”
  银妞撒娇地道:“这个鍪洞的人,实在太缺德的了!顶开得这样低!”
  阮玉陵心机一动,笑道:“是啊!银妞,这样坐实在太累了!咱们躺下谈罢!”
  银妞似是微微一怔,两隻清澄如水的眸子怔视良久,轻声道:“少岛主,你可不能对我使坏!”
  阮玉陵微微笑道:“你放心,在你面前我尽量要做一个君子!”
  说着,阮玉陵脱下身上穿的大氅,卷起来,当做枕头,两人并头躺下。
  银妞仰卧着,目注洞顶,问道:“少岛主,你有过多少女人了?”
  阮玉陵微微一楞,身子一侧,用手支头,将上半身撑起来,不答反问道:“你怎么问起这些来了,谁告诉你的?”
  银妞笑着哼了一声道:“你不用管,你只要告诉我,有多少就行了,要说实话。”
  阮玉陵犹豫半晌,坦然答道:“不少了!”
  银妞追问道:“不少是多少?几个?几十?几百?”
  阮玉陵腼腆地道:“银妞,不要再谈过去好不好,那会伤害我们!”
  银妞侧过脸去,看看阮玉陵道:“没有关系,越多我越喜欢你!”
  阮玉陵讶然问道:“那是为什么?”
  银妞似笑非笑地道:“越坏的男人越值得爱,我不怕你以前坏,但你跟我一起后我要使你好!”
  阮玉陵心中微微有点感动,但很快就过去了,继之而起的,是一种冲动。
  于是阮玉陵用绵绵的声调道:“我过去实在有过不少女人,但我从来没有真心对待过她们,也没有诚心要真真实实地去对待一个女人,银妞,可是当我看到你以后,我的想法改变了!”
  银妞俏皮地笑道:“从此真心真意地待我了是不是?”
  阮玉陵面上微热,但仍从容的道:“银妞,你真聪明,竟然猜到我心头上去!”
  银妞恢复原来的睡姿,仰卧向上,闭上眼扉,近似无声的回道:“你曾说过,让我慢慢看,我会看的。”
  阮玉陵附在银妞的耳边轻声说道:“我是真的,你将来可以看得到的!”
  话声中,轻轻握住了银妞的手。
  银妞丝毫没有挣扎,也没有邪恶的感觉,反而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两人默默然,······
  突然银妞一声惊呼,两手用力将阮玉陵的手推开,身体转过来,惶然地道:“少岛主,这样不可以!”
  阮玉陵想不到中途受阻,蓦然一惊,但又随即缓过神色,柔声道:“银妞,你不是喜欢我吗?”
  银妞点头默认!
  阮玉陵又道:“我也喜欢你啊!”
  银妞点头道:“我知道!”
  阮玉陵颇为得意地道:“那为什么不可以?”
  银妞正容肃声道:“可以的,但不是这个时候!”
  阮玉陵情急地道:“甚么时候呢?”
  银妞笑道:“当你娶我的时候!”
  阮玉陵轻笑道:“那很简单,我们现在可以拜堂了!”
  银妞蓦然一惊,讶然道:“现在!连媒人也没有啊?”
  阮玉陵极为郑重地道:“神灵为媒,皇天后土为证,还不可以吗?”
  银妞摇头道:“纵使可以,未征得父母同意,也是不行的。”
  阮玉陵面上略有不耐之色,问道:“总之一句话,你是否真心愿意以身相许?”
  银妞点头道:“当然真心愿意,不过现在绝对不行。”
  阮玉陵剑眉连剔,声音一沉道:“我平生有过不少女人,但从未有一个是用强迫手段得到的,你既真心愿意以身相许,那就不算我用强了!至于时间上的问题,可由不得你!”
  说着,挥手连扬,将银妞上中下三路麻穴一概点封。
  银妞后悔不迭,叫道:“少岛主,你方才答应过,在我面前要尽量做一个君子,请你实践你的诺言!”
  阮玉陵笑道:“我是说尽量,并未说一定做到,银妞,这只能怪你生的太美,太诱人了。任何男子与你独处,都无法做个君子的!”
  阮玉陵边说边解开银妞的衣襟,露出了里面的大红兜!
  银妞急得泫然欲泪,惶然地道:“少岛主,我实在很喜欢你,但你这样做,我不但不喜欢你,而且会恨你!”
  阮玉陵已然又将红肚兜解开,淫笑道:“不会的,事后绝对不会恨我,因为可以使你享受到人间最好的异味和喜悦!”
  到此刻,银妞的心已然凉了一半,就算阮玉陵此时能够悬崖勒马,也不能算保有清白了!
  但是,这总比完全失贞好,于是,银妞仍图最后挣扎,连哄带骗地道:“好了!少岛主!你总该满足了吧!赶快将衣服替我穿起来,身体已被你看了,就是你的了,你连这点都不能忍耐吗?”
  此时,阮玉陵兽性狂发,那会听得进,嘿嘿笑道:“银妞你忍耐一下吧!反正迟早都是我的啊!又何必让我此时受罪呢?”
  话声中,伸手腰际一探,又将银妞搂进怀中。
  蓦然,金风破空有声,一把短剑击向阮玉陵脑后。
  阮玉陵猛然一低头,短剑紧贴头皮爬过,插入石壁寸许。
  阮玉陵宛如被浇一盆冷水,欲火顿消。
  翻身跃起,掖起下裳,飞身向洞口扑去。
  此时,牙月正明,四下并无半个人影,显然,飞剑之人,一击未中,业已远扬了!
  阮玉陵重又返回洞内,虽然银妞仍是躺在床上,但阮玉陵已然无味索然了!
  于是,挥手连点,将银妞被点的三处麻穴解开,沉声道:“穿好衣服,回旅店去吧!”
  银妞本已如宰羔羊,闭目听任宰割,幸好暗中有人发出一柄短剑算是解救了她。
  现在听说阮玉陵叫她穿衣回去,宛如接得皇命圣旨。
  飞快地将衣裳穿好,就要出洞而去。
  “慢走!”
  阮玉陵一声沉喝,探手将银妞手腕扣住,声音低沉有力的道:“银妞姑娘,你已经是我的了,你要为我保持清白,不然,哼······”
  银妞用力挣脱被扣住的手腕,话也不答,飞也似地向洞外窜去。
  天明,与银妞同榻的林竹君才发觉银妞撤夜未归。这个惊非同小可,尤其是“盲侠”,就这样一个宝贝女儿,更是惊中带急。
  在高天弘的上房,三个人在研讨银妞可能发生的遭遇
  首先,林竹君回忆昨夜的情景说道:“我上床的时候,银姑娘说睡得太早,不易睡着,要到花园里去走一走,谁知竟然一夜没有回来!该不会被人劫走吧?”
  高天弘摇摇头道:“不会,半夜里连一点响动都没有,银妞不可能束手就缚!”
  林竹君恍然大悟道:“啊!对了,可能是阮玉陵来将她引走了!”
  高天弘摇头道:“不可能吧!她会那样傻?”
  林竹君道:“女孩子一动情,什么傻事都会做出来的!”
  高天弘讶然问道:“动情!银妞会对阮玉陵动情?”
  林竹君点点道:“她已经向我表示过,说她喜欢阮玉陵!”
  “啊!”高天弘惊呼一声,喃喃自语道:“那岂不是羔羊爱猛虎,我看银妞完了!”
  旁边一直倾听二人谈话的“盲侠”突然一声叱喝道:“阮玉陵,我瞎子放不过你!”
  高天弘安慰道:“银妞人很聪明,看样子手底下也不弱”不会轻易上当的!”
  “盲侠”叹道:“这丫头只怪我平日将她惯坏了!所以变得任性大胆,这丫头实在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
  高、林二人虽明知银妞已然凶多吉少,但都不说出来,反而连连安慰盲侠。
  三人怀着焦虑的心情又渡过了一日一夜,银妞仍无消息,至此,方感到事态严重了。
  于是决定分头去寻!
  “盲侠”虽失却银妞依凭,但靠敏锐的听觉仍可单独行动。
  高、林二人虽一再表示不放心,但“盲侠”坚持要单独行动。
  高、林二人拗不过,只得任“盲侠”自去。
  然后,高、林二人策马往泰安而去。
  傍晚,抵泰安,歇宿一宵,翠晨,轻鞭一挥,直奔泰山“追魂堡”!
  出泰安城,已可遥望泰山。
  不过半个多时辰,两人已抵“追魂堡”。
  “追魂堡”前寨原被高天弘毁去,现已修复恢复旧观,保寨大门横匾画着“追魂堡”三个金色字。
  两旁联语写:“龙池霹雳雳!腕底走风雷!”
  不但暗嵌“奔雷”二字,而且语气豪放,字体雄浑,益增气派。
  高天弘前次来此,未曾见过,想是后来加上去的,暗忖:这幅联语不知出自何人手笔?
  在旅店中,高天弘已书好了拜帖,此时,拿在手中,扬声发话:“门上有人吗?”
  循声门后转出四个佩刀武士,齐声问道:“有何贵干?”
  高天弘笑道:“前来拜见堡主,拜帖在此!”
  说着,双手将拜帖递了过去。
  四武士中有一身躯高大者,上前将拜帖接过,将高、林二人上下打量一番,再移目于拜帖。
  那武士见见拜帖之上写着:“‘中原第一剑’‘南海’高天弘谒拜……”
  面色突变,疾声呼道:“快传!快传……”
  飞也似地转身向堡内奔去。

  第二十五章 因痴生恨死相对
  林竹君笑道:“公子的名气实在太大了!”
  高天弘喟然一叹道:“唉!盛名遭累!就是为了名气太大,可苦了我了!”
  林竹君肃容正色道:“高公子,你这话我就不赞成了,我知道你并不希罕这剑尊之名,但你却要靠这种名气去完成抵定武林大业!你见弃盛名不要紧,但你却不能推诿责任!”
  高天弘暗暗佩服林竹君的见解,恭声道:“多谢相教!”
  两人蓦闻一阵金鼓之声,堡内大厅处已走出一排人来,但见为首的人,是一个紫膛脸汉子。
  来人近前,紫脸堂汉子举手止住众人,独自上前三步行礼如义,恭声道:“在下周白尘恭迎‘中原第一剑’侠驾!”
  高天弘也不答礼,惶然问:“你是周白尘?”
  周白尘笑道:“不错,首从岳阳‘潇湘别馆’伤面之后,变成了这个模样,难怪高少侠不认识了!”
  高天弘慌忙回礼道:“多谢堡主相迎!”
  周白尘一指林竹君问道:“这位是……”
  高天弘答道:“千面仙子,林竹君姑娘!”
  周白尘笑道:“久仰得很,请入厅内侍茶!”
  高、林二人连声称谢,相随周白尘到了大厅。
  入座已定,早有人奉上香茗。
  高天弘觉得周白尘客气得很,暗暗动疑,对端上的香茗,不敢沾唇。
  同时,以目示意林竹君,林竹君回以一瞥,表示理会。
  高天弘歉然道:“前次高某一时气愤,毁去堡寨,高某实在觉得……”
  周白尘用手一挥,淡然道:“周某不喜欢提及往事,开门见山,二位前来有何贵干?”
  高天弘暗暗思忖,怎么周白尘被火一烧,象是脱胎换骨了!
  思念未已,周白尘又问道:“高少侠前来泰山的消息早已风闻,该不会是游山玩水吧?”
  高天弘淡淡笑道:“原来倒是抱着兴之所至,游山玩水的主意,不过,今天到堡拜见,确实有点事要烦堡主!”
  周白尘身子向前一挪,问道:“何事?尽管直讲!”
  高天弘肃声道:“我想一见现在堡中作客的一个客人,‘光明岛’少岛主阮玉陵!”
  周白尘左右一回头,向下人问道:“阮公子在么?”
  下人回道:“前日出堡,至今未回。”
  高天弘心中一凛,又问道:“会回来么?”
  周白尘答道:“不一定,说走就走,说来就来!”
  高天弘愕然道:“他可以那样随便吗?”
  周白尘沉声道:“你该不会忘记,‘光明岛’与‘追魂堡’早经结盟,阮少岛主当然可以直来直往了!”
  高天弘蓦然想起岳阳城中二号统领所说的话,依照周白尘目前的态度来看,周白尘极可能已生变异之心,但这是一种什么力量使他变的呢?”
  高天弘思念间,心机一动,故作歉然之色道:“高某过去多次开罪堡主,堡主竟能不计前嫌,实使高某汗颜。”
  周白尘面色微变沉声道:“你今日投帖来拜,自应以礼相待,你我之间的一笔帐,并未算完!”
  高天弘心中一凛,复问道:“江湖传闻,堡主对‘光明岛’结盟一事,已有悔意,并在积极求变,不知实否?”
  周白尘霍然起立,似有顾忌的左右一瞥,沉声道:“‘追魂堡’与‘光明岛’形同水乳,忧戚相关,甘苦与共,你不要妄图挑拨!”
  高天弘心中暗喜,但面上却极为正色道:“方才高某已然说过,这只是江湖传言而已!”
  周白尘犹怒未息,幸幸道:“今天你是礼来,我是礼往,如果高大侠心存不轨,少不得要自取其辱!”
  高天弘起身笑道:“我等只是为阮玉陵而来,别无他图,既然堡主见疑,我等告辞就是!”
  周白尘冷冷然答道:“周某不留了!”
  说着,起身施礼送客。周白尘两臂一抬一幌之间,高天弘心头大惊!
  因为周白尘两手暗暗地念出了“异诀”二决!
  高天弘一惊之余,蓦然想到:“莫非是段师伯将二人救出火窟?莫非是······?莫非······?”
  一连串的问号在心头涌现!
  本来在神色上,高天弘业已看出周白尘已有变异之心,这一下更证实了。
  高天弘右手一念“异诀”,向前一伸,连声道:“留步步!留步!”
  周白尘立时递过一个默契的眼光。
  至此,两人已心照不宣了!
  只是,林竹君尚被蒙在鼓里,浑然不觉。
  高天弘方待举步,一阵爽朗声自厅外传来。
  笑声未落,阮玉陵已然踱进了大厅,笑吟吟的道:“高兄就要走了吗?”
  高天弘面色一沉,阔步走到阮玉陵面前,寒声道:“办的好事!”
  阮玉陵面色一寒,剑眉连剔,冷笑道:“高兄此话有意?”
  高天弘厉声问道:“你把银妞怎么了?”
  阮玉陵瞠目道:“银妞?那个银妞?”
  高天弘怒目而视,冷哼道:“你不要装糊涂!银妞是‘盲侠’的女儿。”
  “你找‘盲侠’,你找我作甚?”
  高天弘一声冷笑,目中棱芒暴射,沉声道:“你以为你的行径可以遮尽天下人耳目?那你错了!银妞分明被你拐走了,你休想赖!”
  “被我拐走了!”
  阮玉陵怪声怪气的照述一遍,复又哈哈笑道:“这真是笑话,银妞是三岁?是五岁?她是一个大人,她有腿!”
  高天弘转换方式,用话激道:“你一向是敢做敢为的,为何这次不敢承认,是否怕‘盲侠’向你报复?”
  阮玉陵冷冷然道:“我阮玉陵会怕一个瞎子,老实告诉你,银妞倒是与我见过面,不过,我没有留下她,也没有拐走她,她现在何处,连我也不知道!”
  高天弘不由打了一个寒噤,疾声问道:“你到底将银妞怎么样了?”
  阮玉陵故作神秘的答道:“事属儿女私情,恕难奉告。”
  林竹君早已怒极,此时,再也无法按捺,叱骂道:“阮玉陵,你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牲!”
  阮玉陵嘿嘿冷笑道:“偏偏你们女人生得贱,都喜欢我这畜牲。”
  林竹君怒不可遏,粉脸藏霜,厉声问道:“留你何用,免得你在世上害人!”
  阮玉陵双眼一眯,邪声问道:“林姑娘,你是要杀我吗?”
  林竹君怒喝道:“你以为我不敢!”
  阮玉陵冷笑道:“林姑娘勇气百倍,岂能不敢,我是说你不能。”
  林竹君冷然道:“我要试一试!”
  阮玉陵点头连声道:“可以,可以,我个彩头如何?”
  林竹君讶然问道:“搏什么彩?”
  阮玉陵道:“一个人想平白杀一个人,除非功力悬殊过大,否则没有那么简单。”
  林竹君横声道:“我就是要试试你的功力!”
  阮玉陵淡淡笑道:“你不是想杀我吗?你若能在我长剑之下十招不败,阮某人宁愿瞑目待死!”
  林竹君手内已暗扣花朵,沉声应道:“好,一言为定!”
  阮玉陵单手一举,喝阻道:“且慢!假如林姑娘十招内败在我的剑下,又当如何?”
  林竹君毫不考虑,疾声应道:“杀剐由你!”
  阮玉陵似未听清,又问一声:“由我?”
  林竹君断然答道:“由你就由你,还罗织什么!”
  阮玉陵邪淫笑道:“那就好办了!我既不杀你,我也不别你,我要削光你······”
  林竹君芳心大怒,暴叱一声截口骂道:“狂徒拨死!”
  双手连扬,五朵玫瑰,五朵芙蓉应手而出,一蓬花雨,十缕劲风,朝向阮玉陵面门袭去。
  阮玉陵冷哼一声,漫不经心地一低头,顺势抽出了背上的长剑。
  顿见剑光大滥,剑花迭闪,阮玉陵躲开迎面飞来的玫瑰芙蓉、一领剑诀,身形猛然一旋,招起“旋回十二手”剑法的“叶舞秋风”,剑气飞旋中,招式一变“独影摇红”,长剑往前一递,直刺林竹君胸前。
  变招快速劲道十足,而且刺向部位,迹见戏弄。林竹君气极恨极,飞身闪躲,半空中,一把花雨又复洒出。
  阮玉陵邪声笑道:“林姑娘,别躲啊!我是闹着玩的,那地方我怎么忍心刺啊!”
  话音中,满天花雨已然兜头罩下。
  阮玉陵长剑一发,状至轻柔,但剑气溢扬,一发之势,满天花悉数扫落。
  阮玉陵冷哼道:“林姑娘,你不知我阮玉陵是探花圣手吗!当心,第二招来了!”语音一落,贴地滚进,长剑一撩,招走“饿马摇铃”,剑尖向林竹君胯下挑去!
  林竹君飞身拔起,半空中,怒叱道:“是那一个娼门之女教给你的剑法,真是无耻已极!”
  阮玉陵怪笑道:“林姑娘,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否完璧,要是高兄已然沾了先手,那我阮玉陵岂不成了收破烂了吗!”
  高天弘眼见阮玉陵剑术下流,已然不快,此时闻言,更是大怒,沉叱道:“阮玉陵,你两人相搏,比的是功力,较的是武艺,你嘴上要积德!”
  阮玉陵冷笑道:“我说的是实话。”
  林竹君气得浑身籁籁而抖,已乱方寸,怒喝道:“姓阮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双手连扬,裹中百花飞出,五彩缤纷,煞是好看。阮玉陵心头微凛,不敢大意,手中长剑飞舞,舞起漫天剑影。
  待花雨稍遏,阮玉陵一声沉喝,长剑递出,刺向林竹君胸腹之间。
  变招犹如迅雷不及掩耳,林竹君根本无法走避。剑尖临体之际,阮玉陵动了怜香惜玉之心,猛一沉腕下切。
  一阵裂帛之声,林竹君罗衫被长剑挑开,胸腹全被袒露。
  而且从胸间直到腹下,被长剑刮破一道寸深血槽,鲜血汩汩而出。
  阮玉陵一阵燎笑道:“林姑娘,现在该由我了吧!”
  林竹君双手紧紧的拉住裂裳护体,闭目不答。
  “阮玉陵,杀了她!”突然一声娇喝,周小娟适时现身。
  阮玉陵回头笑道:“是你叫我杀了她吗?”
  周小娟满面杀气沉声道:“不错,杀了她!”
  阮玉陵摇摇头道:“这个女人已被我赢来了,我舍不得杀她!”
  周小娟目中厉芒暴射,狞笑道:“好,原来你要的是女人,我与你交换如何?”
  阮玉陵茫然地道:“交换?你是说……”
  周小娟冷冷然道:“杀了她,我给你,难道我不是女人?”
  阮玉陵似是感到非常意外,讶笑问道:“真的!”
  周小娟沉脸答道:“我几时说过假话!”
  周白尘想不到自己女儿竟会一变如此,情急而呼道:“小娟,你怎可如此胡来!”
  周小娟美目一抡,冷笑道:“胡来,你不是已经答应将女儿许配给阮师兄了么?”
  周白尘暗然道:“那你也不至于逼着阮师兄仗剑杀人!”
  周小娟横声道:“我要杀!我要杀!”
  阮玉陵阴笑道:“小兄遵从师妹的意思杀掉这个女人了!”
  周小娟玉首一点,简短的说了声:“杀掉!”
  阮玉陵嘿嘿一声冷笑,长剑一抬……
  “住手——”高天弘一声暴喝,腾身相拦,沉声道:“阮玉陵,要杀先杀我!”
  阮玉陵先是一怔,继而阴沉沉地笑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高天弘冷哼道:“你会不敢?你不是早就存了除我之心,在埋高林!在君山!可惜的是你都不曾得手!”
  阮玉陵沉喝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来找死!”
  高天弘咬牙切齿道:“我真后悔当初在紫盖峰顶,轻易许了一个‘终生不与你为敌’的诺言,不然我早已请你往阎都城去报到了!”
  阮玉陵狞笑道:“可惜你已然无法动手,除非你毁约!”
  高天弘傲然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肯自食其言!”
  阮玉陵冷笑道:“那你要瞑目待死了!”
  高天弘沉声道:“死又何惧,但你将被天下人咒骂!”
  阮玉陵一阵狂笑,厉声道:“阮某已成为万恶不赦之人,何愁多此一恶!”
  高天弘冷笑道:“你可算是天下第一恶人!”
  阮玉陵冷哼道:“你身为垂死之人,还评论什么善恶好坏?”
  高天弘冷冷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阮玉陵,我不知你将来如何死法?”
  阮玉陵呵呵笑道:“你是问我如何死法吗?少不得年登百岁,寿终正寝!”
  高天弘哼道:“玩火终必为火焚!”
  阮玉陵轻蔑地道:“那你是说,我是玩剑的,终将被剑杀死!”
  高天弘冷笑道:“也许!”
  阮玉陵狞笑道:“来日再看看吧!”
  高天弘沉应道:“我会看到的!”
  阮玉陵目中透出一种邪恶的光彩,怪声道:“你看不到的,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说着,长剑倏挥。高天弘本来可以轻易躲过这一剑,但他却不想躲,因为阮玉陵既已起了杀害之心,自己又不能背约出手还击,单凭闪躲是无法济于事的,竟被削飞一只衣袖。
  阮玉陵狞笑声震屋宇,狂妄已地道:“堂堂‘中原第一谓’,平日颐指气使,趾高气扬,今天我也让你尝尝被割的滋味!”
  说着,又是一剑!
  “嘶拉”一声高天弘底襟顿被挑开。
  高天弘怒吼道:“阮玉陵,你不是人,你是一头狰狞的野兽,你要杀干脆一剑,何苦这样拖泥带水!”
  阮玉陵长剑连幌,厉声道:“高天弘,你可以还手呀,以你的功力还不至于束手被杀呀!”
  高天弘肃色道:“大丈夫一诺千金,高某人绝不还手!”
  林竹君厉声地道:“姓阮的,是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能杀一个不抵抗的人!”
  阮玉陵振振有词道:“他不是不抵抗,他只是为了表示他的守信不渝,表现他宽大胸襟而不愿抵抗,关我何事?”
  林竹君虽因失血过多,面色苍白,耳昏目眩,但仍勉力撑前几步,沉声道:“姓阮的,你若伤了高公子一根毫毛,我林竹君身为魔鬼,也饶不过你!”
  阮玉陵哈哈狂笑道:“我这是成全你,让他死后好到冥间,和你配对,你不感谢我倒罢了,你反而来怪我,哈哈…”
  又是一阵奚落的笑声。
  林竹君“呸”地一声,吐了阮玉陵一脸唾液,怒喝道:“无耻的狂徒你真丢尽了‘光明岛’的脸了!”
  阮玉陵用衣袖抹去面上睡液哼声道:“贱人,我们道你想早点死,我偏要让你受尽羞辱才死!”
  手中长剑一挥,“嘶”地一声,林竹君下衣又被阮玉陵用剑挑开。
  林竹君慌忙用手捏住,但那赛雪的肌肤,仍然隐约可见。
  阮玉陵似是满足了疯狂兽性,哈哈狂笑不止!
  高天弘目眦发张,沉声喝道:“阮玉陵,你如再要存心戏弄,我姓高的要被迫毁约了!”
  阮玉陵在高天弘目中见到一股罕有的厉色,心中一凛,顿生寒意,恶念随起,冷冷说道:“好!你既决意求死,那有何难?”
  说着,手中长剑缓缓抬起!
  “慢着!”发话之人乃是周白尘,阮玉陵闻喝又将长剑缓缓垂下。
  周白尘扬声道:“这高天弘并非等闲之辈,后果问题,少岛主是否想过了?”
  阮玉陵陵目一翻,问道:“什么后果问题?”
  周白尘沉声道:“他的师父‘忘我’圣僧,他的父亲,是‘大公剑客’高寒!他有一个名叫‘惊天神剑’石飞扬的忘年之交,这些人,你都不怕吗?”
  阮玉陵微微一怔,漫应道:“有谁知道我杀的?”
  周白尘嘿嘿冷笑道:“你打算错了,可是高天弘死在‘追魂堡’,恐怕瞒不住人吧!”
  阮玉陵冷哼道:“原来堡主是怕有人找上堡来!”
  周白尘冷然道:“你要杀高天弘,我不反对,可是我不赞成在我堡内行事!”
  阮玉陵一声笑喝道:“周堡主,你太怕事了,有人找上堡来,有我阮玉陵,常言道:‘兵来将当,水来土掩,有何可怜?’”
  阮玉陵长剑方拾,周白尘又暴喝道:“少岛主不可造次,绝不可以在此杀人!”
  “我偏要杀!”阮玉陵字几乎与剑同出,如闪电般对高天弘贯胸刺来!
  蓦地一道晶光剑空而过,“锵”地一声,金光四射,原来周小娟手执长剑将阮玉陵的长剑及时架住,全场俱被怔住。
  周小娟默然叮视高天弘良久,方喟然道:“去吧!但愿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高天弘心里不知是股什么滋味,默然片刻,冷哼一声,抱起林竹君,飞步往堡外奔去!
  此时,不过正午光景,秋阳正灼,高天弘肩负血渍斑斑的林竹君出得堡外,将林竹君驮于马上,猛挥一鞭,坐骑直往泰安城内驰去!
  须臾,便回到昨夜宿歇的旅馆!
  高天弘招呼客家打来热水,准备为林竹君洗涤伤口,可是,回头一看,不由楞住了!
  林竹君的一道伤口,自胸一直到股间,都是男人不便触摸的所在,而且林竹君满身衣裳俱被阮玉陵长剑挑开,躯体尽呈眼底,高天弘不由急得双手直搓!
  林竹君并未昏迷,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显得有些虚弱,睁开眼不低声道:“高公子,可是觉得有些不便吗?”
  高天弘一阵忸怩不安地道:“伤的地方确实太……”
  林竹君苦笑:“武林男女相互疗伤的时候太多,避不了那么多嫌疑,只要心地坦然就是了!”
  高天弘不由暗叫一声,惭愧!正容肃声道:“林姑娘所言极是,但在下对治伤毫无经验,不知从何着手?”
  林竹君轻声道:“这种皮肉之伤,很好治,先用热水将伤口处污血洗尽,我身上有一瓶药粉,洒在伤处就行了。”
  高天弘连连应好,但心里仍不免一阵忐忑不安!
  林竹君的是一个毫不忸怩的女子,不等高天弘动手,已自动将衣服向两边掀开,整个身体暴露无疑。高天弘用小盆端了一些水,走到榻前。
  抬头一看,心头顿象一头小鹿在里面似地一阵乱冲。林竹君那浑圆的颈项,饱满的胸脯,平坦而结实的小腹,再往下……
  高天弘有过男女欢爱经验,对林竹君丰满结实的躯体几乎不敢逼视。
  但是,那血口子却有触目惊心的作用,当高天弘看到那血口时,心神立时怔住了!
  很快的,高天弘洗好了伤口,虽然手在躯体之间触来碰去,但高天弘在林竹君身上掏出伤药粉,涂抹在伤口上,算是大功告成了!
  高天弘用被子将林竹君盖好,这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林竹君缓缓地睁开眼,轻问道:“累了?”
  高天弘面上仍然火热,默然苦笑地摇摇头。
  林竹君喟叹一声,用嘴向床沿嘟了一下,(缺字)来!”
  高天弘依言坐下!
  林竹君喟然道:“高公子,你太傻了!”
  高天弘咦了一声问道:“你认为我傻吗?我倒不觉得!”
  林竹君缓缓摇头,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譬如说周姑娘的事吧!分明她也爱你,你却偏偏顾忌什么‘背信负情’,有什么‘横刀夺爱’,弄得两人你恨死我,我恨死你,这何苦来哩!”
  高天弘苦笑道:“林姑娘,你不会懂的!”
  林竹君脸上有一种奇异的表情,似笑非笑的道:“不懂吗?高公子,你说错了,在这方面,我比你懂得多,任何一件事,我们先要为别人想再为自己想,可是在爱这一方面,一定要先为自己想,根本就不要去考虑到别人,否则就是天下第一个大傻瓜!”
  高天弘不置可否地道:“我宁愿做傻子!”
  林竹君颇为不平道:“还有,对阮玉陵那种人有什么信义可讲?那岂不是与虎谋皮吗?”
  高天弘慨然道:“大丈夫言出必践,如何可毁?”
  林竹君正色道:“凡事都要相权利害,不可一昧存下死念头,你想想,你一死不要紧,你肩负的责任怎么办?死得多不值得。”
  高天弘心头微凛,喃喃自语道:“是的,死得太不值得了!”
  林竹君绽出一丝平和的笑容,柔声道:“你年纪尚轻,心地善良,又不识间险恶,总难免要吃亏的了!”
  高天弘深受感动,谢望着林竹君的粉面,戚然道:“我受苦受难都是应该的,只是连累你受伤,于心不安!”
  林竹君惨淡地笑道:“说这些话都难免俗套,说句实,我好像对你有些放心不下!”
  高天弘闻言面上一热,但林竹君却说来坦然,毫无儿女之态!
  林竹君见高天弘半晌不语,仰首问道:“可是因我这句话,说得大放肆?”
  高天弘连忙分辩道:“不!我是想,在下何能何德,劳动这么多的人来关心我,顾念我!”
  林竹君正容道:“那是因为你的责任太大!”
  高天弘愕然!
  林竹君笑道:“高公子,你以为我这句话说得太重吗?来日武林大业责任都在你的身上!”
  高天弘自嘲道:“就凭我这点能耐,私仇尚不能自了,还谈什怎安武林,除魔荡妖!”
  林竹君激励道:“高公子,一个人千万不要妄自非薄,自暴自弃,磨难过多,成就越大,只要你不气馁就可以了!”
  林竹君不但是益友,更是良师!
  夜已深沉,林竹君伤后虚弱,闭上眼廉,沉沉睡去。高天弘凭窗沉思,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白云苍狗,弹指即过,又是九月了!
  少林寺掌门“天皓禅师”接获“铁口神算”李少风的警告后,惊异非常,当即星夜着人赴各大门派连络,希望能派人驰援,以中原武林力量,来共同抵制这个妄图独霸武林的魔星——“光明岛主”阮青虚!
  可是,这一项请求竟遭到了各大门派的婉拒,其原因是各派为保自己门户,唯恐遭到阮青虚的突击,谁也不敢将实力外派!
  天皓禅师却不能说无人援助即向“光明岛”俯首称臣,为保这名震武林的千古宝刹,也不得不背城借一,负隅顽抗。
  正当少林寺众僧戒备严密,武林中群情惶惶之际,突然一个意外的消息,又传遍了整个武林!
  原来阮青虚订于重九之日为其独子阮玉陵完婚,女方是“追魂堡”主周白尘的千金周小娟!
  是日,“追魂堡”内将筵开百桌,遍邀武林各门派中人赴宴。请帖飞舟、快马、信鸽等星夜传递,当请帖传至少林时,天皓禅师总算松了一口气,因为阮青虚在重九之日可能无暇向少林动手了。
  就在重九的前几天,豫鲁道上,骏马成群结队,马上人尽都是轻装疾服的汉子!
  一些在武林鲜于见面的旧识好友,也就不期而遇!
  一些冤家对头,也在这个时候见了面!
  九月初八,整个泰安城的客栈挤地满满的,一些有着空闲房屋的居民之家,也被向隅的武林中人塞满!
  至于宿于古庙山寺,卧于荒山草寮者,也大有人在。这情景,不但泰安城是罕见的,在武林中也是罕见的!
  在客栈中陪林竹君的高天弘虽未接到阮青虚的请帖,但道听途说,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当这个消息传到高天弘耳里时,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像倒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齐来!
  唯一使他宽心的,是少林之劫因这件“喜”事而延期了!
  高天弘知道,周小娟毅然决定下嫁阮玉陵,是一种负气报复行动,她内心的痛并不亚于自己!
  于是,高天弘整日显得烦燥,不宁!
  林竹君的伤势已然复原,只是由于失血过多,目前显得有些虚弱!虽然她躺在上房的里间,但客栈中喧嚷着谈论的事情也隐隐约约地传到了她的耳中!
  当金乌西坠,暮霭四合之际,高天弘更显得烦燥和坐立不安!
  林竹君看在眼里,难过在心头,她虽对高天弘深具好感,但年龄相差太大,故而她不敢想到爱字,只是默默地在关注着!
  林竹君视着在室内蹀踱不宁的高天弘,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喟道:“高公子,你可是后悔了!”
  高天弘面对窗外,沉静地道:“我并不后悔,我只是在想,此时的周姑娘,心中有何感想?”
  林竹君低声道:“她难过的程度,也绝不比你差!”
  高天弘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良久,高天弘猛然旋身,唤来店家,吩咐道:“来四碟应时小菜,一大壶烧酒!”
  店家唯唯而退!
  林竹君蓦然一惊,问道:“高公子,你想借酒消愁?”
  高天弘强颜笑道:“自古圣贤皆寂莫,唯有饮者留其名!饮上几杯又有何妨?”
  林竹君婉言道:“何苦如此糟踏自己呢?”
  店家的酒菜端了上来,高天弘斟了两大杯,举杯道:“一醉解千愁,来,干一杯!”
  “咕噜”一声,干尽杯中之酒!
  林竹君虽不善饮,也只得勉力相陪,浅浅地啜了一口!高天弘连干三杯,大呼痛快!
  高天弘又将杯中斟满,狂声道:“林姑娘,人生聚散无常,今日相聚一室,明日又可能各奔东西,把握珍贵片刻,来,不醉不休。”
  一仰脖子,满满一杯酒又全部入肚!
  高天弘的话,激动了林竹君,一捏鼻子,硬将一杯辛的烧酒灌进肚内!
  高天弘喃喃自语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佳句呀!佳句……”
  林竹君虽不忍看见这个青年人消沉下去,但自己似乎也有太多的愁情,于是,也一杯接一杯地喝,看样子真要不醉不休了!
  喝酒的人,在三种情况之下易醉!
  心情烦闷喝酒易醉!
  喝烈酒易醉!
  喝急酒易醉!
  高天弘与林竹君两人这三种情形兼而有之,那当然更容易醉了!
  一大壶烧酒喝光时候,两人都有八分醉意了!
  高天弘身躯摇幌着,口中呢喃着,林竹君的身影在他眼前放大,又缩小,慢慢地,那件月白的罗衫,忽然变成血红的颜色!
  高天弘狂笑道:“周姑娘,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高某人向你道贺了!”
  林竹君虽也大醉,但心里较明白,斜靠在床沿上,醉眼迷离地道:“高公子,我不是周姑娘,我是林竹君啊!”
  高天弘不但大醉,而且又像上一次一样失心疯狂了,冷哼一声道:“当然你现在不是周姑娘,你是阮夫人!”
  林竹君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呼道:“高公子,你怎么样了?我是林竹君啊!”
  高天弘好像充耳不闻,一阵狂笑沉声道:“阮夫人,你的丈夫对我凌辱够了,我要凌辱你来报复他!”
  说完,像猛虎扑羊般,一把将林竹君紧紧抱住!
  林竹君大骇不已,酒也醒了一半,一面撑拒,一面呼道:“高公子,我是林竹君啊!”
  高天弘一把抓住林竹君的领口,狂笑道:“周小娟,阮玉陵夫人,你到底还是到我手中了!”
  “嘶啦”一声,高天弘一把将林竹君的衣衫撕碎了!
  林竹君不再挣扎了,她知道高天弘有满腹的痛苦和不平,她闭上眼廉,放松四肢,喃喃道:“来吧!尽量发泄吧!把你的愤懑和不平,一古脑儿都出在我身上好了!”
  话声中,两行情泪自眼中挤了出来!
  高天弘此时甚么也不知道,只是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
  榻旁的灯,被林竹君拍熄了!
  黑暗中,一种杂乱的气息代之而起!
  嘤咛!喘息!叱喝!咒骂……
  但不久,一切平静下去了!
  像不曾发生过什么……
  静!静!静!
  时间在更递漏转中,一点一滴的过去!
  沉醉也有清醒的时候!
  约莫三更天,高天弘清醒过来了!
  最先清醒的是触觉……滑腻的肌肤,柔绵的胸房,颊边的秀发,如兰般的气息……
  高天弘蓦然一惊,这一惊,适才的情景隐隐约约的在脑中映现,立即从床上骨碌起来!
  摸索着穿好衣服,燃亮了灯,这才看清了房内杯乱,床上被褥凌乱,林竹君的秀发凌乱!
  同时,也看清了林竹君两只瞪得大大而又显着茫然神色的眼睛!
  高天弘极伶伶一个冷战,神情凄惶地道:“林姑娘,我……”
  林竹君苦笑抢口道:“高公子,不要说歉疚的话,我知道,你也是个人,你应当有情愁!”
  高天弘似是一怔,心头为之一凛,疾声道:“可是,我……”
  林竹君摇手制止高天弘的话,接道:“不要再说了,你只是一个凡人,容量是有限度的!”
  高天弘抢口道:“可是我不应该发洩在你身上!”
  林竹君泪珠籁籁而落,戚声道:“高公子,你认为太不值得吗?虽然竹君比你年长,但并非贱女人,而且身躯犹是清白……”
  高天弘连连摇头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对我这样好,而我却做出这种禽兽行为!”
  林竹君淡然道:“你并没有错,至于……我并不介意!”
  高天弘咬唇沉思半晌,方沉声道:“林姑娘,我不能让你清白之躯平白受辱,你放心,我一定……”
  不等高天弘话说完,林竹君霍地从床上支子,叱道:“高公子,我不要你对我许下什么诺言,也不要你对这件事负什么责任,回房去睡吧!”
  说完,用绵被蒙了头!
  高天弘不禁暗暗摇头叹息:天下唯女人最使人难以了解了!

  重九,登高之节。
  清晨,已有人担扛锦盒出泰安往泰山进发!
  中午以后,更见人众!
  但他们并非担酒挑食,登临泰山应节的骚人墨客,而是往赴“追魂堡”阮、周联姻宴的一些武林健者!
  “追魂堡”前,除了一座巨采楼,当中一个若大风灯上,画着一个金字“双喜”大字!
  酉正,“追魂堡”大厅内已是灯火明亮,笑语喧华,好不热闹!
  周小娟平日调教出来的一群青衣小婢,今日已换穿鲜红罗衣,在大厅内招待客人落座,然后奉茶献果,忙个不停!
  五湖四海,三山五岳的豪客,已然到了不少!
  阮青虚与周小娟两人,对座次早已作了妥善的调配,在席面上用笺,表示了贺客的姓名座次!
  是以,人虽众,但并不乱!
  但是,心细如发的人也不由暗暗心寒了,因为从座次的安排看来,阮青虚对武林动态似乎了若指掌,对各门派之间的恩怨,纠葛,更是一清二楚!
  重建后的“追魂堡”大厅,够得上宽敞广阔,上百张大圆桌放下后,仍不显得涌塞!
  中原武林接到喜帖之人,无不践约赴宴,正大门派也好,下五门也好,黑道也好,只要是稍有名号的,无不被阮青虚纲罗列席!
  但是,桌次黑白分明,黑道人物表悉安顿在西席,中间一条走道,俨然一道正邪之间的鸿沟!
  大厅深处,一共摆了五桌贵宾席,西边一席标示着“素席”字样,席上坐着的是少林掌门及一些僧人,中间三席也稀稀落落的坐了三五人不等,也都是各重武林的佼佼者!
  唯独东边一席,座椅独虚,桌上表示着“不速客席”四个大字!
  应来的都来了,不来的因已误时,不会来,客人都已各自入座,静候观礼开宴!
  这时,客厅外面大刺刺走进来一个银发皤然,鸠形鸽面的老婆子,和一个玄衣白发的老者!
  两人一亮相,待客的婢女立即恭迎至贵宾席上坐下。以乎主人早已有了交待!
  两人神情居傲已极地岸然入座,对同席之人连看都不曾看一眼!
  这席上原已坐了三人,一个是“仙鬼情狂商学痴”的老大,“江地商隐”慕容枫,一个是“寒水公主”孙玄嫦,一个是“寒山神翁”石三公!
  这三个人的内涵极深,后来两人虽是傲气凌人,但都无动于衷,各自投以一瞥,也是以牙还牙地连理都不理!
  这二人一落座,从素席上走过一个又瘦又小的和尚,他是“痴僧”元空禅师!
  但见和尚附在“江城商隐”耳边低语一阵,慕容枫立时双目圆睁,神光暴射,向适才入席的那位玄衣老者投以深深一瞥,然后挥手,示意“痴僧”退去!
  然后慕容枫当胸双拳一合,向玄衣老者一拱为礼道:“尊驾自中秋前夕,幕阜山下露面杀人后,倒有许久不曾见过!”
  你道这二人是谁?
  那婆子是“柔剑飞魂”谷中柔,玄衣老者是“苍虚老人”,两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道高手!
  “苍虚老人”凌目一翻,似是对慕容枫不甚熟念,鼻中冷哼一声,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慕容枫用手捋颔下长髯,微微一笑道:“尊驾自从被‘心佛’圣僧逐出中原后,不曾再临中土,当然识不得在下!”
  这话分明在揭“苍虚老人”的底,“苍虚老人”面上一热,沉叱道:“老夫问你的姓名,你少说废话!”
  “江城商隐”似是有意要激怒“苍虚老人”,闻言将颔下三络长髯用手一捧,笑道:“在下也是髯发尽白,长髯垂胸,尊驾这声‘老夫’,似乎称呼得不太得体吧?”
  “苍虚老人”霍然起立,叱喝道:“你可是想找死?”
  慕容枫漫不经心道:“在下深信,谁结没有狗胆敢在阮青虚的喜筵上动手杀人!”
  不愧“江城商隐”,这一着棋下得绝妙,不但压制了“苍虚老人”狂妄之色,同时挑起了“苍虚老人”一争长剑的雄心!
  “苍虚老人”稍存顾忌之心,冷哼一声,废然落座!慕容枫见在气势上占了先手,立即乘虚踏隙,沉声发话道:“在下慕容枫,喜欢下两手棋,武林的朋友,送了一个‘江城商隐’的匪号,名已经报了,在下有几句话,要问问尊驾!”
  “苍虚老人”虽已稍遏狂妄之色,但仍然居傲的回答:“问吧!看老夫愿不愿回答你!”
  慕容枫面色一寒,一字一字如敲金击玉般问道:“请问柳弘与尊驾何仇之有?”
  “苍虚老人”神色茫然的反问道:“那个柳弘?老夫不识此人!”
  慕容枫冷哼一声道:“尊驾太以健忘,幕阜山下溅血草丛裂尸当场的柳弘,尊驾竟然不知吗?”
  “苍虚老人”嘴角微动,流露出一丝阴笑,不屑地道:“原来是那个无名之辈,谈不上何仇何恨,老夫只知‘顾我者生,逆我者亡’的道理!”
  慕容枫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尊驾难到忘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道理了?”
  “苍虚老人”嘿嘿连声冷笑道:“你是想为那娃儿报仇吗?”
  慕容枫双手垂,声冷如冰的道:“只是想讨回一点公道而已!”
  “苍虚老人”霍然起立,厉声道:“老夫不想在阮岛主喜筵上妄开杀戒,你要想死,不妨酒后在堡外候我!”
  慕容枫冷笑道:“我只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尊驾,却也怕开罪‘光明岛主’啊!”
  “苍虚老人”涵养极差,凶性大发,闻言忿然怒道:“老夫无所谓惧怕何人,只是不愿使赴宴之人,扫了雅兴,你再唠叨着,老夫就在席前教训你!”
  慕容枫用眼一瞄,阮青虚这时自厅外掀簾而入,心念一动,当即用言激道:“在下不信尊驾有此斗胆,公然在阮岛主喜筵上玩弄!”
  “苍虚老人”突发一声暴叱道:“你看老夫敢不敢!”
  语音未落,双掌已动,隔座向慕容枫拍出两掌!
  “住手!”一声沉喝,紧接着一股强劲虚空而来,将“苍虚老人”那凌厉无比的两掌,逼了回去!
  “苍虚老人”蓦地一怔,已然看清出手之人正是今日喜筵主人……“光明岛主”阮青虚!
  阮青虚面色平静,冷冷然道:“喜筵之上,原宜尽欢,不宜动武,两位有仇恨待了,酒后至堡外去了断不迟!”
  这一番抢白使“苍虚老人”面上有些挂不住!
  想当年,“苍虚老人”扬名武林之际,阮青虚可能还是黄口小儿,但适才那轻缓一拂,竟将“苍虚老人”凌厉的两掌轻易拂回,“苍虚老人”也不得有所顾忌!
  于是,闻言后,悻悻然向慕容枫连瞪几眼,无声无息地坐下!
  “寒山神翁”石三公在武林中也混了两甲子以上,深知“苍虚老人”的个性,向不屈于人!
  尤以此次重临中土,日前与“柔剑飞魂”谷中柔联手击败“忘我”圣僧后,气焰更甚!
  在石三公的想像中,“苍虚老人”必然忍受不了阮青虚的抢白,谁知“苍虚老人”竟然忍下了!
  石三公心中不免暗暗惊叹!因为这个魔头一旦懂得“容忍”,那就太可怕了!
  慕容枫也深感出乎意料之外,原以为可以挑起一场恶斗,熟料“苍虚老人”竟然服了阮青虚的威势!
  因此慕容枫顿有“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变为自己树下劲敌而暗暗担了一分心事!
  阮青虚木立片刻,见“苍虚老人”安然落座,似甚得意地微微一笑,然后阔步登上礼坛了!
  阮青虚确有迫人气势,威目一扫,朗朗发话道:“今日小儿玉陵与‘追魂堡主’千金完婚之日,阮某入久居海岛,乃化外之民,本不愿惊动各位,但‘追魂堡’名重武林,不宜轻率从事而辱周堡主之千金,是以权衡再三,方决定聊备水平,奉邀各位侠驾!”
  语音锵锵,措词亦甚得体,对阮青虚行径不甚了解之人,也听得入耳,暗许在心!
  阮青虚语音一顿,环目略一顾盼,复接道:“各位关山跋涉,远道千里而来,并荷锡珍贵礼品,阮某铭感于心,少时盼诸位勿嫌酒肴粗薄,务请尽欢······”
  结毕,向身旁一个穿大红衣服的“唱礼官”略一颔首示意!
  “唱礼官”单臂一举,拉长喉音喊道:“响······炮……”
  语音未落,厅外已然“劈劈拍拍”地响起了爆竹之声!
  爆竹之声一歇,“唱礼官”又喊道:“两厢动乐!”
  一时铙声齐响,钟鼓齐鸣,丝竹弦管也跟着吹奏起来!
  在悠扬乐声中,一对新人行礼如仪,退了下去!
  周小娟头覆大红喜巾,看不出她面上的表情,阮玉陵的面上,是喜气洋溢,频频向相识之人点头示意!
  新人退下换装,阮玉陵举杯敬酒,这一场盛大的喜筵算是开始了!
  席上使的是银箸银杯,银器是见毒变色的,与席之人不必恐惧酒菜有毒,阮青虚想得真周到!
  但是,女方的主人周白尘却一直未曾露面,“光明岛”的女主人金芸娘也一直未现芳踪!
  这下免使一些敏感之人暗暗动疑,莫非是……
  虽然,有数百种猜疑,但,眼前似乎已无挽回之地!
  于是,少林也好,武当也好!八奇也好!一个个频频举箸,连连举怀,心中不作旁想!
  酒过三巡,阮青虚似看出了群情的猜疑,缓缓站起,手中酒杯一举道:“周堡主日前感染风寒,连绵床第,不克亲来奉敬各位,嘱阮某代敬各位一杯,来,干!”
  说完,仰脖一干杯中之酒!
  席间,突然一记喝声:“尊夫人也是感冒风伤吗?”
  发话之人,胆子也不小,若非借着三分酒力,并看准阮青虚在喜筵前不致发火,绝不至发话如此不敬!
  果然,阮青虚闻言面色一寒,但随又解顾笑道:“拙荆现在后堂照拂小儿女两人更衣,少时当同出奉敬各位一怀!”
  但,阮青虚回话后,并未归座,持怀向适才发话处走去,扬声问道:“方才是那位朋友好心提醒,待阮某谢敬一怀!”
  席间霍然站起一人应道:“在下于子和!”
  阮青虚一蹙眉,沉问道:“尊驾莫非是江湖人称‘盲侠’的于子和吗?……”
  于子和沉静地回答道:“称‘盲’是事实,称‘侠’见不敢!”
  阮青虚声音一沉,嘿嘿冷笑道:“客气!客气!不过据阮某所知,并未柬请尊驾!”
  于子和自怀中取出一张喜帖,虚空一扬,冷冷然道:“没有这张喜帖,谁能进得了‘追魂堡’大门,瞎子难道还会跑这样远的路,来喝你一顿白酒?”
  阮名虚微微一怔,强颜笑道:“尊驾会错意了!阮某因不知侠驾居停何处,故而无法柬邀,阮某为不速之客备得有席位,不拘是那一道上的朋友,肯来者算是看得起阮某,无不欢迎之至,不过,阮某有些不解,尊驾手上那张喜帖从何而来?”
  于子和也报以嘿嘿冷笑声道:“阮岛主既然欢迎不速之客,又何苦追问这张喜帖从何而来?”
  阮青虚面上虽有讪然之色,但并未变脸,仍然和气的道:“说出来,阮某也好知道那位朋友因何故而缺席!”
  于子和意态甚狂,呵呵笑道:“阮岛主要如此说,瞎子越发不能说了!”
  阮青虚老奸巨滑,知道来者不善,不愿在席间弄得不欢,闻言纵声笑道:“尊驾倒是眼瞎心不瞎,阮某不问也罢!”
  语罢,径自归座!
  庐间,识得“盲侠”之人,无不暗暗为“盲侠”担心,因为阮青虚绝不会就此罢手!
  不识得“盲侠”之人,却又暗暗喝彩,封这位盲眼老人刮目相看!
  其实,“盲挟”于子和心中有无限悲愤,今天来赴宴,早就存下了“瞎出性命也要吐一口气”的心念!
  此时,群众突然一声欢呼!
  原来一对新人及金芸娘出来向人敬酒了!
  阮玉陵喜上眉梢,喜色中复带一股傲气!
  而周小娟虽也眉开眼笑,但那股笑意似乎不太正常,隐隐约约地透带一丝煞气!
  璧人挨桌敬酒,宾客也一一捧怀回敬!
  席间宾主洽欢,毫无不愉之色!
  约莫盏茶光景,近百桌次方才敬完!
  阮玉陵笑意吟吟的扶着新娘返身归座!
  蓦在此时,“盲侠”于子和一手执怀,一手执杖,闪身离座,拦住阮玉陵去路,沉喝道:“少岛主慢行一步!”
  事情来的突然,举座皆惊,纷纷停箸搁怀,偌大一间厅堂,瞬息静得毫无声息!
  阮玉陵也是一怔,但随即镇定心神,沉静的问道:“有何见教?”
  “盲侠”于子和并不立即答话,举怀朝阮玉陵身旁的周小娟一揖为礼,恭声道:“姑娘大喜之日,瞎子本不愿在席前没趣,但有一事,务必要向少岛主问个明白,尚请姑娘原谅!”
  周小娟冷冷地看了身旁的阮玉陵,轻启樱唇说道:“于大侠直问无妨!”
  “盲侠”于子和轻声道了谢,方转身朝阮玉陵沉声道:“少岛主,瞎子来意,并非专为来喝一怀喜酒,你可知我?”
  阮玉陵早已猜到“盲侠”准是为了银妞之事而来,但却装模作样,惊咦了一声道:“尊驾这话问得蹊跷,阮某人又不是你肚内蛔虫,怎知你心中之事!
  于子和冷哼道:“少岛主,你不要装糊涂!”
  阮玉陵也是面色一寒,沉声道:“尊驾想必存心找事买的!说吧,不要拐弯抹角!”
  于子和冷笑连连道:“少岛主!既然来了,当然要说,我要说出你伤风败俗的秽行,让举座之人尽知你的劣绩!”
  阮玉陵在人前也知要面子,闻言勃然动怒,沉叱道:“你不要瞎着眼睛瞎说话!”
  说着,挥手一扬,就要掌掴“盲侠!”
  身旁的周小娟,皓腕一抬,一把将阮玉陵拖住,轻叱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让他说下去!”
  这几句话,表面冠冕堂皇,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周小娟存心要阮玉陵当众出丑!
  阮玉陵悻悻然瞥了身旁的新夫人一眼,默然不语。
       “盲侠”于子和连声冷笑道:“你阮玉陵不管如何拈花惹草,不管你败坏了多少好女儿家的名节,那是你姓阮的家声不好,瞎子我不管闲事,可是,你败坏了我的女儿可不行!”
  这一顿严词抢白,连阮青虚夫妇也骂进去了,站在阮青虚身后的阮玉陵与金芸娘二人顿时面色铁青。阮青虚见阮玉陵怔然不语,用手将阮玉陵往旁边一拨,前跨一步,沉叱道:“尊驾说话不嫌太过份了吗?”
  于子和冷哼道:“阮岛主莫非要袒护令郎?”
  阮青虚微微一怔,寒声道:“尊驾左一声没有家教,右一声没有家教,阮某要同尊驾讨一个真赃实据!”
  “盲侠”于子和冷笑道:“‘光明岛’也不是轻易可辱的门户,瞎子不会凭空说话,当然要有个交待!”
  说完,身形一转,朝阮玉陵厉声问道:“少岛主,你把银妞怎么样了?”
  阮玉陵有父亲出面,气焰更甚,冷笑道:“你自己管不好女儿,倒向我来找人,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阮玉陵答话中露出了马脚,举座之人,连阮青虚夫妇在内,全然明白,“盲侠”绝不是无中生有!
  “盲侠”,子和早已存下了一併的心念,闻言厉声道:“阮玉陵,你委实欺人太甚!”
  话声中,左手一扬,一满怀酒朝阮玉陵脸上泼去,阮玉陵一来欺于子和是个瞎子,二来在自己地盘以内,使人多势众,故而毫无戒备!
  于是,漫天酒雨洒了个满头满脸!
  酒味辛辣,一入只中,顿使阮玉陵双目难睁!
  于子和狂声笑道:“阮玉陵,今天是你大喜之日,我却要将之改为你的大忌之日!”
  话声中,右手竹杖奇准无比的截向阮玉陵的“期间”大穴。

  第二十六章 以色迷擒花公子
  阮玉陵飞身拔起,于是,于子和和这一杖,算是打空!
  但于子和却像是比有眼睛的还灵,一杖打空,身形起,如影随形般纵至阮玉陵身后!
  左掌倏扬,拍向“脑户”,右手竹杖直点“会池”,不但认穴奇准,而且劲道十足!
  阮青虚心头一凛,深恐爱子失算,顾不得许多,暴叱一声,身法掠起,凌空朝于子和拍出两掌!
  行家谁也看得出来,阮青虚这两掌只是虚招,不过是拍于子和撤招,以解阮玉陵之危!
  果然,于子和被迫掌杖双撤!
  阮青虚见爱子危机已解,并未再向“盲侠”袭击!
  此时,席间一阵震耳狂笑,随笑声走出一个黄衫老者,阔步走至阮青虚面前,黄蜡蜡的面皮一沉,声音一寒道:“区区一个瞎子,也要劳动武林的‘光明岛主’老少二主双双动手吗?”
  阮青虚若不是为了爱子安危,一时情急,绝不会做出这种丢面子的事,见说面上一热,讪讪地道:“阮某并未出手相击,只是因为爱子双目被酒所侵,一时难睁……”
  黄衫老者不由阮青虚说完,引颈长笑道:“令郎只是一时目被酒侵,而对方却是一个道道地地的瞎子,‘光明岛’如此行径,也想称霸中原武林,可要令人笑掉大牙!”
  阮青虚再三细看,再四推想,也不识这黄衫老者是何人,但察言解色,知道来意不善,心忖:今日喜宴似乎难以喜了,当下心念一横,沉声道:“尊驾是在教训阮某人吗?”
  黄衫老者冷冷哼道:“谈不上教训,老夫只是婉叹中原武林中,竟然眼巴巴地看着你们阮家父子在这中土之上摇来摆去!”
  阮青虚棱目遽翻,面上杀机倏现,沉问道:“你对谁称老夫?”
  黄衫老者嘿嘿冷笑道:“阮青虚,对你还不配吗?告诉你,九幽冥帝今日若在,少不得也要称呼老夫一声前辈!”
  此语一出,不但是阮青虚,就连举座之人也都是无一不惊!是谁有这样大的口气?
  “寒山神翁”石三公可识得黄衫老者,暗笑在心,不动声色!
  但阮青虚也不是轻易被唬之辈,闻言一声冷笑道:“原来尊驾还有如此大的声势,那真是失敬了!阮某不才,要向尊驾讨教几招!”
  黄衫老者缓缓地摇摇头,鄙夷地道:“阮青虚,你不配!”
  这一来,可将阮青虚激怒了,双一抬,厉声道:“阮某人今天讨教定了!”
  阮青虚说罢,方要发难,蓦然一声惊呼传来!
  侧首望去,原来阮玉陵一双右腕已然被“盲侠”左掌扣住,右手的竹杖却抵住阮玉陵的“命门”上。阮青虚原以为凭自己爱子的功力,对付一个双目失明的瞎子该无问题,谁知结果大出意料之外!
  此时,“盲侠”已起杀心,嘿嘿冷笑道:“少岛主,你想不到吧!今天会死在瞎子手里!”
  阮青虚这一惊非同小可,飞身闪至“盲侠”身前,疾声道:“且慢,你不能平白杀人,你总得有个理由!”
  “盲侠”沉声道:“当然有!你的宝贝儿子败坏了我的女儿银妞,这还不够吗?”
  阮青虚心头一凛,侧首朝向阮玉陵厉叱道:“孽子,果有此事吗?”
  阮玉陵戚然道:“孩儿与银妞有过一面之缘倒是真的,但是,并未做出什么坏事!”
  阮青虚向“盲侠”沉声道:“尊驾听见了吧!”
  “盲侠”叱道:“谁相信他的鬼话!”
  阮青虚要胁道:“尊驾总得要有证据!如此平白杀人,尊驾也别想活着离开此地!”
  “盲侠”纵声狂笑道:“瞎子活着进来,就没有打算活着出去,可是,得拉着你这宝贝儿子陪葬!”
  蓦然,厅外传来一声娇叱:“爹爹,且慢动手!”
  随声一条俏丽的身影如飞般奔将进来!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盲侠”于子和爱如至宝的女儿银妞!
  银妞奔进“盲侠”身前,娇呼道:“爹爹,放了他!”
  “盲侠”闻言手头一松,放了阮玉陵,抚摸着银妞秀发,慈详恺恺地道:“银妞!爹爹我想死你了!”
  阮玉陵狞笑一声,沉叱道:“哼!你的女儿好端端地活在世上,你却要讹诈要赖,根本是存心要来闹我阮某人的喜筵,你还有何话说?”
  “盲侠”尚未答话,银妞已然一拐秀发,叱道:“阮岛主,你的狠话说得太早了!”
  阮青虚蓦然一怔,不及答话,银妞朝阮玉陵一声冷笑,沉声道:“少岛主!方才让我父亲放了你,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为了我要亲自杀你!”
  阮家父子双双一惊,在众目睽睽之下,银妞能说出这话,群情是不会对阮玉陵有所谅解的!
  阮玉陵竭力镇定心神,和声道:“阮某人对银妞姑娘并未做出什么不礼之处啊!”
  银妞环视众人,提声道:“身为女儿家,这些话本羞于出口,但为了使各位明白,不得不说个明白,阮玉陵,那日将我骗至深山石洞,点我麻穴,褪我衣衫,欲图非礼,若非暗中有人发刀相救,姑娘我岂不要被你污辱!”
  银妞一席话,听得“盲侠”心惊肉跳,幸好经人相救,不曾受辱,这才轻轻吁了一口气!
  阮玉陵想不到银妞敢当众说出这番话,他为了顾及脸面,不得不强词夺理道:“好个不要脸的丫头,也亏你说得出口,你说,有谁看见!”
  一旁站立的周小娟蓦然娇叱道:“少岛主,你不要再说了!”
  叱罢!朝阮青虚深深一拜道:“这位银妞姑娘说的都是实话,当时媳妇在一旁亲眼目睹,曾暗中发出匕首示警!”
  阮青虚想不到自己儿媳会出面指证,一时瞠目道:“你你……”
  周小娟低声疾回道:“媳妇也不愿未来夫婿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急之际,发刀示警,也是应该的!”
  阮青虚一时无话可说,气急败坏地指着阮玉陵道:“孽子,丢尽了‘光明岛’的脸!”
  银妞向周小娟投以感激的一瞥,朝阮玉陵喝道:“少岛主,新娘子出面指证,你还有话说吗?”
  周小娟不等阮玉陵回话,横身当中一拦,朝银妞惨淡一笑道:“银妞姑娘真要将少岛主杀之方足以泄愤吗?”
  银妞咬牙切齿道:“这厮设陷污人,太以可恶了!”
  周小娟苦笑道:“阮少岛主不管如何行为不检,总是小娟的夫君,银妞姑娘,难道让小娟甫告新婚,即做寡妇吗?”
  银妞沉吟半然,方玉首微点道:“前次蒙周姑娘飞刀相救,理应有所报,不过,你得多管教管教!”
  周小娟沉声道:“我周小娟要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是要一个偷香窥玉的探花贼,银妞姑娘,我周小娟别的没有,却有一把杀人不沾血的‘寒梅剑’!”
  说罢,头也不回的向厅后而去!
  阮青虚朝阮玉陵喝道:“还不给我滚下去,站在这里丢人现眼!”
  阮玉陵悻悻然抱头鼠窜!
  阮青虚这才强颜笑道:“犬子不肖,惹来闲气,扫了各位的雅兴,趁菜热酒温各位痛饮几杯!”
  此时,黄衫老者却毫不放松的讽道:“这个儿媳妇总算有三分骨气,替‘光明岛’争回了一点面子,只可惜如此女儿,竟然嫁了个绣花枕头,周白尘也真是瞎了眼了!”
  这种连讽带骂的话,教任何人也受不了,何况心高气傲的阮青虚?
  果然,阮青虚一阵沉喝,怒喝道:“朋友!看样子你今天是存心来找事的!”
  黑衫老者冷冷答道:“实话实讲,阮岛主听不进去吗?”
  阮青虚逼进一步,目中棱芒暴射,冷哼道:“阮某只是尊朋友是个客位,才忍让三分,朋友不要错以为阮某人是在怕事!”
  黑衫老者嘿嘿冷笑道:“阮岛主要是怕事,也不会率众前来中原了!”
  阮青虚蓦然一惊,沉声喝道:“朋友,听口气,你是冲着阮某人而来的!”
  黑衫老者颔首道:“不错!老夫是冲着你来的,你只要知道就好了!”
  阮青虚面上狞色满布,冷然喝道:“朋友,你意欲何为?”
  黄衫老者大言不惭道:“天明后率众离去,回到你那‘光明岛’上,去过你的安隐日子!”
  阮青虚也不甘示弱地回道:“假使阮某人有意要在这中原住上三年五载哩!”
  黑衫老者斩钉截铁般回道:“我要处处与你为敌,绝不使你动一丝妄念。”
  阮青虚用挑头的口吻道:“现在试试如何?”
  黄衫老者断然回道:“不必,天明之后,你若赖在中原不走,你不找我,我也要寻你!”
  阮青虚阴恻恻的道:“好!让你大话说在前头,告诉你,阮某人要在中原住上一辈子!”
  黄衫老者引颈一声长笑道:“阮岛主,硬话别说得太早啊!”
  一语方罢,蓦见黄光一闪,大厅青石上,已然多了一面杏黄小旗!
  小旗击在一三角棱铁上,铁柄竟然插进了青石数寸之深!
  众人一看那杏黄小旗上绣着两段枯骨,一把墨色三角小剑,无不同惊呼道:“挫骨神煞!”
  呼声中,再抬头一看,大厅中已然失去了黄衫老者踪影!
  众人复又一声暗道:“好快的身法!”
  阮青虚面色冷冷然,喃喃自语道:“‘十二都天神煞’司马长虹!他还活在世上吗!”
  显然,这个数十年前以一把“挫骨剑”,一套“挫骨神拳”扬名武林,被武林中人称为“不正不邪,亦正亦邪”煞星,已然将阮青虚深深震骇了!
  “十二都天神煞”司马长虹一旦亮出“挫骨令”,那就是一定要与阮青虚周旋到底的意思!
  为此,阮青虚不由心底生寒!
  他长叹一声道:“各位,老夫明日便回转‘光明岛’了……”
  这一场喜筵由“盲侠”的闹事开始,再由司马长虹的“挫骨令”出作为尾声!
  少林、武当、河洛三老,天山三老、灵山四叟、雾谷四怪、仙鬼……
  各门户依次辞别,黑道中人也一一拜辞!
  “追魂堡”硕果仅存的“追命手”阙放在堡门口以礼送客!
  蓦在此时,暗处窜来两条人影,如两缕轻烟般奔进大厅!
  来了是高天弘与林竹君!
  高天弘一进大厅,即冲着金芸娘笑道:“今日玉陵兄大喜之日,夫人连喜酒也不请喝一杯,岂不太小气了吗?”
  金芸娘微微一忖蹙眉道:“岛主也曾想到高公子,只是不知高公子居停之所,以致无从悻邀!”
  高天弘冷笑一声道:“那倒错怪夫人了!”
  金芸娘微笑婉言道:“别人不请还可,高公子这一杯酒是非请不可!吩咐再开一席,老身亲自把盏如何?”
  林竹君暗暗地将高天弘衣袖拉了一把,低声道:“高公子,我们回去吧!”
  显然,高天弘的负气而来,不理林竹君劝解狂笑道:“好啊!夫人所赐,在下岂敢不予拜领!”
  金芸娘虽也看出高天弘有不欢之色,却装着不察,竭力欢笑道:“高公子倒是豪爽得很,今天老身拚个大醉,也要奉敬几杯!
  说完朝阮青虚使个面色!
  阮青虚虽对高天弘极为不满,但对金芸娘却是极为听从,悻悻然离去!
  不旋踵间,一桌整齐的酒菜业已摆下!
  但这一桌酒席,只有金芸娘、高天弘、林竹君三人!
  林竹君双眉紧锁,戚然道:“这几天,高公子心情不佳,请夫人嘱他少喝几杯!”
  这句话虽是对金芸娘所说,但却是有意说给高天弘听的!
  对林竹君深情,高天弘心中暗暗感激!
  但,心头却又另有一番滋味,明知今天前来“追魂堡”是件极不智的事,可是,却又身不由主的来了!
  “醉吧!”高天弘心里暗暗喊着,近日来,高天弘似乎与杯中物结下了不解之缘!
  “自古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醉乡路稳宜频道,此外不堪行!”
  这几句诗词,高天弘也经常吟哦着,大有“一醉解千愁”之慨!
  金芸娘笑吟吟地举杯相敬,高天弘也欣然地举起酒袂,蓦地,帘后传来一声清喝:“什么了不起贵客,值得重整杯盘!”
  随声而出的是周小娟!
  周小娟已然卸去凤冠霞披,一身粉红软缎袄裤,益显得容光焕发!
  峨眉淡扫,英气勃勃,但,眉宇间也透着三分杀气,周小娟方才那句话其实明知故问,掀帘而出后,慧目一抡,沉声道:“哼!不请自来,倒象是八辈子没喝过酒!”
  金芸娘霍然变色,厉声喝阻道:“小娟!不许你胡说!”
  周小娟已然是阮家的儿媳,改口叫一声:“高天弘是我‘追魂堡’的仇人,娘不知道吗?”
  金芸娘心里知道周小娟所以恨透高天弘的真正原因,并不是为‘追魂堡’之事,闻言双眉一皱道:“高公子今天是娘的客人,不许你谈这些,还不退下!”
  谁知周小娟个性倔强已极,对高天弘虽恨,但爱意犹存,可是对林竹君却是恨之入骨,眼光向林竹君一瞟,鄙夷地道:“娘!这个下贱女人也配在我‘追魂堡’大厅里落座吗?”
  林竹君虽心性和平,也深解周小娟含恨的苦楚,但也不愿平白受辱,闻言霍然起立,寒声道:“周姑娘出身名门,当知非礼勿言,说话要留个分寸!”
  高天弘一声冷喝,接口道:“周姑娘,你对高某人纵有千恨万恨,何苦牵扯林姑娘身上?”
  周小娟似乎横了心,也顾不得金芸娘在场,粉面一寒,狞笑道:“高天弘,你想护花吗?”
  高天弘暗然摇头道:“高某人并无此意,冤有头债有主,请周姑娘不要伤及无辜!”
  周小娟咬牙切齿道:“姓高的!周小娟忘不了你,也饶不了你!”
  金芸娘勃然大怒道:“小娟,你太忘形了!”
  周小娟突然泪珠夺眶而出,哀声道:“娘,你让我说吧!我太恨这个人了!”
  金芸娘一震心酸,戚声道:“高公子是个了不起的人,你不要错怪了他!”
  周小娟玉首连摇,冷笑道:“不会错怪了他,这个人我试过了多少次!反覆无常,冷酷已极!”
  高天弘只是茫然的站着!
  林竹君大大不忍,暗拉一把,低声道:“高公子,我们走吧!”
  高天弘断然道:“不!我要让周姑娘骂够!”
  周小娟似乎心胸大变,沉叱道:“高天弘,我真后悔当初一再救你,也好,总有一天,我要亲自杀你!”
  高天弘苦笑道:“高某人将闭目待毙!”
  周小娟杏眼圆睁,怒道:“死!没那么容易!”
  高天弘喟然叹道:“那你又要如何呢?”
  周小娟已变成了一个魔婆,眼中现出怨毒无比的凶光,阴笑道:“我要撕下你每一片肉,拆掉你每一根骨头!”
  林竹君听得不寒而凛,暴叱道:“够了!够了!周姑娘,不要太过份了!”
  高天弘摇手止住林竹君,苦笑道:“既是周姑娘对高某人恨之入骨,高某人也不求谅解,反正我几度承蒙姑娘相救,就是姑娘要食我之肉,寝我之皮,那也不为过份,高某人就此留下,且等姑娘明日处置就是!”
  林竹君听得呆了!
  金芸娘也听得楞了!
  周小娟显然也有些意外!
  但她依然含着泪怒道:“你明白就好······”
  举手出指,竟将高天弘的穴道,封了三处!
  她的制穴手法很奇怪,被制之人,除了不能提气运功动武之外,别无不适之处!
  高天弘没有反抗,掉头向林竹君道:“林姑娘,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走吧!”
  林竹君怎会走?她摇了摇头,两眼中洒落珍珠般一串串泪珠!
       周小娟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你想殉情吗?那好极了!我也成全你便是!”
  话音未了,举手也制了林竹君的穴道!
  高天弘正想喝止,周小娟已长长叹了一口气接道:“高天弘,姑娘用的是武林失传的制穴手法,除了我,决没有人能解开你们的穴道,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不想再见到你们,你们可以走了!”
  高天弘呆一呆道:“你……不想报复了吗?”
  周小娟冷笑道:“高天弘,你和林竹君的穴道,永远解不开了!以你的身份而言,武功全失,活着不见得比死了痛快,所以,姑娘不打算杀你们了!好叫你们多受几十年的罪,而且,你的仇家也不少,到时他们只怕不会放过你们吧……”
  高天弘和林竹君只听得心中大为震骇,但他们也没有示弱,高天弘苦笑了一声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了!”
  林竹君也叹了一口气道:“高公子,咱们走吧!天下很大,咱们找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坐以待毙,岂不也十分清静吗?”
  周小娟冷笑道:“姑娘正要如此的成全你们,滚吧!”
  话音一落,霍然转身向内堂而去!
  但是!她眼中的泪珠,又忍不住滚出来!
  高天弘看了看发呆的金芸娘,暗暗的运了运真气,发觉无法提聚起来,顿时,不由得长长吁了一口气,一拉林竹君道:“姑娘,我们走吧……死也死在一个山明水秀的处所啊……”
  一副慷慨赴死豪迈之气逼人,转身出了壮门!
  夕阳在山,拉长了这两个垂死的人的身影……

  时光如流水,去而不复返!
  转眼又是寒梅怒放,瑞雪飘飞的岁底了!
  三月来,阮青虚竟然执居“迫魂堡”按兵不动,莫非真正被司马长虹吓唬住了吗?
  周小娟在伤了高天弘后,竟也负气出走了!三个月来,连一点音信都没有!
  有了娇妻之名,而无娇妻之实的阮玉陵在这三个月来,更是尝到了爱的苦杯!
  他开始感觉到,去爱别人倒很容易,要想被爱,似乎太难了!
  于是阮玉陵终日在泰安城“朝阳酒楼”卖醉!
  “酒”与“色”,似乎有不可分割的关系,是以阮玉陵于酒后则不免招妓寻欢!
  西南地区,风沙蔽天,女儿家皆皮肤粗糙,肉色不佳,但有胜于无,阮玉陵也只得拿这些粗劣脂粉解解馋了!
  这天正是腊八,阮玉陵在“朝阳酒楼”自正午饮到傍晚,已然熏熏欲醉!
  酒楼的掌柜笑着幌了过来,低声道:“阮公子,小的报告你一桩好消息!”
  阮玉陵俊目一扬,问道:“何事?”
  掌柜笑吟吟地道:“小的店里昨晚来了一个跑码头的粉头,二十年岁,长得挺标致!”
  阮玉陵白了一眼,不屑地道,“跑马头的还会有好货!”
  掌柜的恭着腰连声回道:“不!不!下等货小的怎敢往阮公子面前推荐,这个粉头确实与众不同!”
  阮玉陵打断话头,颇感兴趣地问道,“怎么个不同法!”
  掌柜神彩飞扬地问道:“这粉头在号薄上登记的名字是‘花如艳’,你看这名儿多俏,多绝,还有一个外号叫做‘魔妓’!”
  阮玉陵轻“哦”了一声,霍地站起问道:“她住在东厢,还是西厢?”
  掌柜一见阮玉陵起了兴趣,即讨好卖乖地道:“阮公子,不是小的卖乖,这等上等粉头,小的不会推荐给别人的,不过,这粉头的条件非常苛刻,一夜缠头不但索价纹价一千两,而且还要一一通过她三关考验后,方肯荐席伴枕……”
  阮玉陵暗暗称奇,诧异问道:“有这种事!莫非是九天仙女下凡?”
  掌柜听出阮玉陵话中略有不悦,满面笑容答道:“人倒是生得沉鱼落雁,闭目羞花,只是阮公子未必看在眼里……”
  阮玉陵挥手一摆,吩咐道:“带陵爷去见识见识!”
  掌柜连连哈腰应诺,步步带路,阮玉陵缓步相随,下酒楼,穿迥廊跨花径,转眼来到后间上房!
  掌柜将阮玉陵带到东厢第二进的跨院,这跨院只有两小间幽静的厢房!
  掌柜的在第二间门上轻轻屈指一弹,又撇着嘴唇向房里呶呶呶,意思是说:人就在这里头!
  “请进来!”
  弹声方罢,房内传出一声婉转莺啼,娇嫩欲绝,阮玉陵闻之心弦一震!
  掌柜用手一推,房门呀然而开!
  阮玉陵微微一抬头张目,觉眼前一亮!
  房内床沿上坐着一个年约二十四五的绝色少妇,一身缘棱衫裤,紧置着丰满胴体,对阮玉陵来说,有一种难以抗拒的诱力!
  这少妇不但身段美好,貌相也是美得撩人,尤以那从剪瞳秋水,射出似雾非雾,似幻又真灼人火光,更是令人色侵魂兴,神迷心醉!
  掌柜朝花如艳笑道:“花姑娘,这位阮公子慕名前来探访你了!”
  花如艳不愧名妓,气度确实不凡,玉首微微一点,似笑非笑地嘴角一撇,略一欠身,轻启樱唇道:“阮公子,请里边坐!”
  阮玉陵虽是色中俄鬼,却是久历阵杖,不易显露声色之人,微笑答礼,神色矜持,缓步踱进!
  阮玉陵一踏进屋内,掌柜的即带上房门,自行离去!
  房门带上后,花如艳嫣然一笑,轻挥罗袖,将座椅挥了一挥,姿势美妙,宛如凌波仙子!
  阮玉陵欠身落座,笑赞道:“花姑娘的芳名取得极好,只是三个字次序有些颠倒!”
  花如艳双眉微微一频道:“请阮公子指教!”
  阮玉陵巧展伶牙俐齿,阿谀道:“姑娘美艳如花,到过来叫做‘艳如花’就更恰当了!”
  花如艳美目一转,巧笑道:“真的吗?”
  这一笑,浑圆丰满的双颊上,绽出两个深可烟人的梨涡,更是春意盎然,逗人遐思!
  阮玉陵心中一动,觉得这紧面孔似乎熟,象在何处见过此女,但再想再思,却依然寻不出印象!
  阮玉陵怔神之间,花如艳又“嗤嗤”的一笑!
  一笑出声,阮玉陵立即发觉自己失态,匆促回答道:
  “说句老实话,虽上品幽兰,与姑娘一比,恐怕也会黯然失色!”
  花如艳闻言,一阵格格娇笑,忽然一止笑容,肃声道:“赞美之词,人人爱听,不过,我的规矩,你也许已经打听过了,阮公子,如果你想凭两句花言巧语,就可以上我这张床,那你就错了!”
  以阮玉陵的脾气,这一番连扎带刺的话,焉能受得了,可是花如艳那股慑人的气息,逼得阮玉陵先就软了下来!
  此时,阮玉陵闻言不由面上一热,赧赧道:“在下是由衷之言,姑娘若以为是花言巧语,那未免冤屈在下了,至于姑娘你的规矩,在下愿意一一遵守!”
  “好!”花如艳双掌交互一击,发出一声极为清脆声响,笑道:“银子倒在其次,看公子一身锦绣,也不像是一个付不起缠头资的空心大佬倌,不过,那三关之试,却是缺一不可!”
  阮玉陵颇有成竹地道:“在下前来,就志在闯关,若是……”
  花如艳柔荑轻摇道:“好吧!青春苦短,别再耽搁时光,我们现在就开始三试中的第一试吧!”
  阮玉陵自恃文武双全,颇为优闲地问道:“但不知这第一要试些什么?”
  花如艳单指一竖道:“这第一试是文试!”
  阮玉陵似是有些意外,微微一怔道:“姑娘倒是颇有才情!”
  花如艳蹙眉问道:“公子可是对舞文弄墨不感兴趣?”
  阮玉陵心中暗道:“不感兴趣这四个字,倒是用得极为客气,你不如说我不通文墨更好!”
  心里不由暗笑,漫不经心地回道:“在下才疏学浅,看来只能图个侥幸了!”
  花如艳肃容回道:“公子不必太谦,这文试少不了对联诗词歌赋一类,我们先来对联吧!”
  阮玉陵立正心神,正襟危座道:“姑娘请出上联吧!”
  花如艳略作苦思状,忽然格格一笑道:“今晚公子为着那件风流事儿而来,我们不妨就以那件事儿为主题,我先说个上联:红被盖郎郎盖姐!”
  委实是一句绝妙好联,引人遐思!
  阮玉陵虽不习正道,仍不失为一个才思敏捷之人,幼时乃母金芸娘已经在文墨方面,为他打下了深厚的基础!
  尤以这类邪事,阮玉陵更是经验丰富,大有心得:当下略一沉忖,即得佳句,笑吟吟地道:“绿毯垫姐姐垫郎!”
  确实对得绝妙,绝佳,丝丝入扣!
  花如艳粉面一红,笑道:“公子对得极佳,再有一联,粉腿轻摇,郎君馋涎欲滴!”
  阮玉陵不假思索,脱口对道:“猿臂紧拥,姐儿掩口呻吟!”
  花如艳娇笑道:“原来公子是个中老手!”
  阮玉陵得意一笑道:“姑娘还有佳联吗?”
  花如艳双眉一挑,娇笑道:“好了,公子这文试总算通过了!”
  阮玉陵意犹未尽的问道:“如此简单?”
  花如艳赞许道:“在公子看来,这也许是雕虫小技!”
  阮玉陵双眼一眯谄媚道:“莫非姑娘有意成全?”
  花如艳粉面一沉,冷冷道:“阮公子,你纵然是藩安再世,宋玉重生,但也有不爱俏的姐儿,你不要以为通过了文试一关就自鸣得意的起来了!”
  阮玉陵则忙堆满笑脸道:“在下一时失言,请姑娘勿怪!”
  阮玉陵虽听得出这话份量极重,但平生有个见色心喜的毛病,听了重话,还得陪上笑脸!
  花如艳笑容一敛道:“第二试,是武试!”
  “武试!”阮玉陵蓦然一惊,霍然张目道:“姑娘你······?”
  花如艳俏目一转,流露出万种风情,嗔道:“公子可别看不起人,就听听姑娘‘魔妓’这个匪号,你也应该明白我应该会个三手两脚!”
  阮玉陵故作泰然道:“姑娘想必身怀绝技,不过在下······”
  花如艳沉声插口道:“公子不必假猩猩作态,若非武林中人,听见‘魔妓’这个匪号,恐怕就不敢再作一亲芳泽之念了!”
  花如艳一语道破,阮玉陵不由满面腼腆之色道:“姑娘实属法眼高明,不过在下虽微谙武事却并不精通,若与姑娘相较,岂不要丢丑卖乖!”
  花如艳粉面一寒道:“既然公子自知不敌,那就不用试了,请便!”
  阮玉陵原是谦逊之词,想不到对方竟大言不惭,言中不免冷笑,但面上却故作讷然之色道:“在下少不得又要讨个侥幸,不知这武试如何试法?”
  花如艳冷然答道:“真刀真枪的走上几招!”
  阮玉陵游目一扫愕然道:“在这屋内吗?”
  花如艳简单回道:“足够了!”
  阮玉陵笑道:“倘若在下一时失手,岂不太煞风景!”
  花如艳傲然道:“只怕你未必伤得了姑娘,再说……”
  说着,一飞媚眼,娇笑道:“公子未必就肯狠心地辣手摧花吧!”
  阮玉陵呵呵笑道:“这样说来在下输定了!”
  花如艳缓缓摇头道:“未必,姑娘我并不以胜负来决定公子是否通过这一关!”
  阮玉陵诧异地问:“姑娘以何为取舍的呢?”
  花如艳答道:“在出手中,只要有一招半式另人激赏,即算通过!”
  阮玉陵似有百分把握,笑吟吟地道:那么现在开始吧!”
  花如艳缓缓立起,正声道:“好!现在开始,你先要说明使用何种兵器,并要说明是用的那一路掌法,或者是那一路剑法!”
  阮阮陵略一犹豫,问道:“有此必要吗?”
  花如艳肯定地答道:“这是姑娘的规矩!”
  阮阮陵向无所惧,毫不愿虑地道:“在下用的是长剑,使的是‘延旋十二手剑法’!”
  “哦!”花如艳似是非常意外地惊呼道:“原来公子是南海‘光明岛’少岛主,真是失敬得很!”
  阮玉陵剑眉一蹙,相机问道:“请问姑娘宝山何处?”
  花如艳故作喟然之色道:“流落江湖卖身,不提也罢!”
  大凡流落风尘的娼家,不是因家境贫困,就是被歹人拐骗,看样子,花如艳两者皆非!
  为此,阮玉陵颇感疑惑,乃相机探道:“姑娘绝代风华,才情洋益,而且境遇不恶,因何沦落风尘,使在下深为不解!”
  花如艳掩口吃吃笑道:“姑娘我有点魔性,虽不赖以为主,但却乐此不疲!”
  看撩人媚态,听逗人语气,阮玉陵心忖这花如艳八成是个扬花水性的妇人!
  于是,阮玉陵不再寻根究底,淡淡一笑道:“姑娘出道已来,能顺利通过三关而登榻之人,不知有几?”
  花如艳颇有知心难求的怅然心情,喟叹道:“说来公子也许不相信,年余来虽不乏登门求试之人,但能连过三关的,尚无一人!”
  阮玉陵闻言微微一怔,蹙眉道:“姑娘恐怕太苛求了!”
  花如艳摇头道:“并不,方才文试一关简单至极,公子当可想见一般!”
  阮玉陵肃容道:“第二关武试,在下认为并不公平!”
  花如艳微笑反问道:“如何不公平?”
  阮玉陵一本正经的答道:“比武较量,都是以胜负来决定高低,而姑娘却要有一招另人激赏的出手,方始通得过,此种取舍方法在下不敢苟同!”
  花如艳笑如金铃,声似黄莺出谷般道:“阮公子,你错了,姑娘我并非与你比高低强弱啊!”
  阮玉陵不服道:“在场并无旁观之人以为仲裁,所谓令人激赏,全凭姑娘之好恶,以在下看来,这第二关,就无人能过得了!”
  花如艳轻笑调皮道:“说了半天,公子是怕过不了关,那你放心吧!在你以前来找姑娘我求试之人,大都轻易的过了第二关,他们都是在第三关遇了阻础!”
  阮玉陵微微含首,复又冷然道:“任何一个自命不凡的人,究竟有无能为之事,姑娘若蓄意刁难,恐怕你那锦衾只有长夜独眠了!”
  花如艳连连摇头道:“不!绝不!姑娘我藉此求知心,又何必存心刁难,阮公子你放心,只要你能通过第二关,纵使三关碰壁,不能登榻同衾,也会使你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绝对不虚此行!”
  阮玉陵心忖:纵然难过三关,今夜恐怕你也走不了!
  当下微颔道:“在下只有碰碰运气的了!”
  花如艳霍地起立正声道:“公子亮剑吧!”
  阮玉陵双拳当胸一抱,算是先礼而后兵,然后,撤出隐藏大氅之内的长剑!
  一时光芒乍涌,寒光袭人!
  阮玉陵也不说话,朝花如艳微微一笑,左手剑诀一领,长剑顺势带出!
  然后身形猛一迥旋,长剑划空激起一片锐啸!
  随又一停身形,撤腕凝剑,剑把抗腹,纹风不动!
  这是“迴旋十二手”剑法的起手式——叶舞秋风!的确威势不凡!
  对方花如艳也是渊停岳峙,昂立不动,双目盯视,一不稍瞬!
  “姑娘小心了!”阮玉陵一声沉喝,身形随起,左手猛然在剑把上一托,“叭”地一声,长挽遽出,剑尖不偏不倚,直指花如艳“乳泉穴”刺去!
  这一所指部位,迹近轻佻戏谑,花如艳不由冷哼一声!
  在阮玉陵说来却别有道理,因为他怕万一失手伤人,所以这一剑向“乳泉”,只要剑尖微微一偏,长剑就会从胸间穿身而过!
  阮玉陵手中长剑将刺及对方,突见花如艳俏喟微幌,眼前顿失踪影。
  阮玉陵蓦然一惊,暗道:“这不是闻言的‘月影花移’的轻功术吗?”
  阮玉陵凝肩沉腕,身形一挫,长剑斜划圆弧,霍转身形,招走“烛影摇红”,猛向已然闪至身后的花如艳下盘扫去。
  式猛招辣,而且剑气飞扬,势若迅雷。
  花如艳却似未放在眼里,格格一声轻笑,柳腰轻拧,人又斜飞八尺。
  花如艳能在这不过三丈方圆的斗室之内,腾闪自若,不得不使阮玉陵刮目相看,暗生惊意。
  当下收剑停身,笑道:“在下实在恐怕失手伤了姑娘,所以动起手来总感到有点不顺手!”
  花如艳傲态十足地道:“公子尽管放心出手,说句实话,你那支长剑未必伤得了我!”
  阮玉陵怫然不悦道:“在下为寻欢而来,姑娘威势凌人不可太甚,否则破了颜面彼此皆不好看!”
  花如艳格格一声轻笑,娇呼道:“好啊!公子动了肝火啦!”
  说着,声音一沉,继道:“这‘延旋十二手’剑法,倒有可看之处,公子,进剑吧!”
  阮玉陵一声低叱道:“姑娘既如此说,在下就不客气了!”
  话声甫落,长剑乍起,“烛影摇红”、“饿马摇铃”,双招并进,顿见晶光大滥,剑影森森!
  花如艳仍如前辙,既不出手封架,也不出手还击,只是一味腾挪闪躲!
  一个是矫若游龙,倏忽盘空,倏忽穿窜……
  一个轻如飘风,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
  两人如穿花蝴蝶,点水蜻蜓,忽高忽低,忽上忽下,煞是好看。
  阮玉陵已然连攻二十余剑,仍是徒劳无功。
  花如艳喝道:“阮公子请用狠招吧!否则你是过不了关的。”
  “好!”阮玉陵一声沉应,手中剑势陡紧,一招连一招,一剑接一剑。
  但是,似是无一招使花如艳激赏,不过她连连闪躲,香汗淋离,但却无就此罢手之意!
  阮玉陵心念大动,躁心又起,手中长剑高举过头,双手紧握剑把,身形腾跃凌空,招演“迴旋十二手”的杀着一一“游龙盘空”,青芒一闪,向花如艳头顶绞去。
  花如艳一见花容乍变,玉首疾低求避!
  阮玉陵焉能让其走避,但闻“卡察”一响,花如艳头上一支斜插入鬓的金凰步摇顿被削飞,但却未断一根青丝。
  花如艳略一怔神,轻声喟然道:“公子剑法惊人,能削去我头上饰物的,你是第一人!”
  阮玉陵也谦称道:“姑娘的轻功术委实不凡,以空手对白刃,能连避三十招,也是举世难求。”
  花如艳笑道:“这是公子谬赞,好!这一关算又通过了!”
  阮玉陵还剑入鞘,孜孜而喜道:“那么请姑娘开始第三试吧!”
  花如艳颔首道:“好!这第三试是情试!”
  阮玉陵先是一怔,继又笑道:“我看不用试了!”
  花如艳断然回道:“不可例外!”
  阮玉陵疾声辩道:“姑娘你会错意了,在下并不想求例外。”
  花如艳冷冷沉问道:“那为何不用试了?”
  阮玉陵面带轻笑佻色极浓地道:“因为在下是一个多情种子!”
  花如艳“嗤嗤”一笑,掩口佯嗔道:“谁管你是不是多情种子,我要试的是‘情欲’之情!”
  阮玉陵颇为茫然,张口结舌:“姑娘你······”
  花如艳芳容一正,啸容道:“到这里求试的人,都是爱此调儿的,所以我要试一试公子对这方面的自制力如何?”
  阮玉陵仍是极为茫然的连连摇头!
  花如艳意态撩人的粉臂轻舒,将阮玉陵一拉,笑道““来!这里坐着,少时公子如能轻得住挑逗而不乱性,则第三关就算通过了!”
  阮玉陵神色一怔道:“这个简单,在下自信能与昔日柳下惠一较长短!”
  花如艳掩口轻笑道:“公子大话可别说得太早啊!”
  阮玉陵正襟危坐,肃声道:“在下绝对有此自信。”
  花如艳皓腕轻抬,边解衣钮,边笑道:“多少铁铮铮汉子,也曾说过这种大话,但也都一个个出丑露乖哩!”
  阮玉陵自恃经过不少风骚蚀骨的女人,了不起花如艳一个肉帛相见,有何可惧?
  于是,毫不在意地道:“姑娘纵使冶荡动人,逗人思,但在下制于一时,当不太困难!”
  “好吧!”花如艳轻应一声,已然褪去翠绿袄裤,只剩里面大红肚兜及水红亵衣。
  体态玲珑,肌肤赛雪欺霜,阮玉陵被撩逗得心中一动。
  继之一想,这是一场测试,赶紧抱元守一,返聪内视,眼观心,才将摇荡心神定住。
  花如艳娇笑连连,挨着阮玉陵身边坐下,皓腕微勾。将阮玉陵搂入香怀,先朝颊上亲了两口,媚声道:“阮公子,可是有些心痒难煞了?”
  阮玉陵明知花如艳是在装腔作势,但仍难免心旌摇荡,幸而他的内力不弱,全力把守,尚是至形之于色。
  花如艳复又一声嘤咛,一噘樱唇,丁香微吐,在阮玉陵口腔内海阔天空的任意遨游。
  那脂粉,那香泽,那如勾似的丁香小舌,那轻佻而又撩人遐思的荡态,其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阮玉陵究竟定力不凡,尚能不为所动。
  花如艳轻笑道:“公子想是见多识广,这点小甜头还动不了心!”
  语罢,娇躯一拧,隐入床后帏幕之中。
  但闻一声悉悉之声,想是花如艳在更服易裳。
  果然,阮玉陵方一抬头,蓦觉眼前一亮!
  只见从帏幕中伸出一条凝如羊脂,光可鉴人的玉腿,腿趾微跷,大有勾魂慑魄之势。
  帏幕掀动!
  花如艳倚着阮玉陵坐下,躯体紧挨着一阵厮磨,柔荑一直在阮玉陵身体上抚摸,随吃吃娇笑道:“阮公子,我就不信你能色相不侵!”
  阮玉陵虽闭目不视,但肤体被花如艳一阵搓揉,顿觉丹田之内,奇热如焚,心动神摇,元阳亢盛,几乎不克自制。
  花如艳似乎已感觉到阮玉陵吁气如火,再一声嘤咛,盈盈起立轻喝道:“阮公子,睁开眼来!”
  阮玉陵睁眼一看,只见花如艳一伸玉腿,一扬藕臂,那袭宛如蝉翼的轻纱似蝴蝶舞般滑落一旁。
  阮玉陵就是坚持守住那点精灵,虽然满口钢牙咬得格格发响,仍然是按兵不动!
  花如艳荡笑一声道:“哟!阮公子,你倒是有点道行,今晚索性让你开开眼界,你若真能色。(缺字)
  阮玉陵顿感一阵头晕目眩!
  急切里,一定心神,双目暴睁······
  阮玉陵赶紧垂帘内视,但脑海中仍是艳光绝色在汹涌冲激!
  此时,阮玉陵只觉四肢百瘫,瘫痪无力,苦守的一点真元,业已全部消失净……
  脑际一阵模糊,一阵清醒,巍颤颤地站立起来,双目血如火,像饿虎,也像馋狼,亦步亦趋地向花如艳逼过去。
  蓦见花如艳玉手连扬,在阮玉陵的腰际连点几下……
  阮玉陵身躯猛然一震,翻向床里,额上颇见冷汗,咳然张目道:“姑娘你……”
  花如艳一声冷哼,霍地自榻上一跃而起,匆促的闪入帘后帏后幕之内。
  片刻之后,花如艳自幛幕之后复出……
  铅华尽洗,一袭淡庄并恢复了本来面目……
  阮玉陵一见,失声惊呼道:“你是‘千面仙子’林姑娘!”
  林竹君易容化名,牺牲色相,目的显然是要制服阮玉陵,此刻终于让她达到了目的。
  林竹君粉面一寒沉声道:“阮玉陵,你毕生玩过不少女人,想不到你还是在女人手里栽了跟斗!”
  阮玉陵“期门”“气海”两穴已被林竹君重手封点,动弹不得,闻言蹙眉戚声道:“林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啊!”
  林竹君冷哼道:“你们阮家父子是中原武林之敌,谁都想杀之为快!”
  阮玉陵暗动心机,拿话缴道:“可是你用这种手段,未免流入下作!”
  林竹君冷冷然道:“阮玉陵,你的功力太高,竹君虽有心为武林除,总感心余力绌,只有凭藉女人特有的魔力了!”
  阮玉陵不屑地道:“你为名列河洛三雄之一,这样以色设陷,传扬出去,恐怕总难做人吧!”
  林竹君一声暴喝道:“阮玉陵你不要不知死活,你想我会让你活着离此吗?”
  阮玉陵一触林竹君目中凶光,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冷战,良久,佯作惋惜的语气道:“如此一来,你的清白不是平白地葬送了吗?”
  林竹君冷冷的道:“你要我的色,我要你的命,咱们各达目的,公平交易,两不相欠,区区臭皮囊,姓林的看得并不贵重!”
  阮玉陵受制于人,妄作探花之念,疾声道:“并不公平啊!你的身体被我一览无遗,可并未真个消魂,倘林姑娘若肯······”
  林竹君喝断话头道:“早在‘朝阳酒楼’就已向你说过,要想消魂不难,拿你父亲人头来见!”
  阮玉陵闻言心机暗巧,强笑道:“好!为了一亲芳泽,我阮玉陵只有做一个亲手杀父的逆子!”
  林竹君冷笑:“阮玉陵,你少动歪脑筋吧!”
  玉手一扬,又点了阮玉陵的哑穴和四肢麻穴,随手拍熄灯火,将阮玉陵往肩上一驮,纵身穿窗而去。

  腊月初九······
  大雪连飘了九天,道路封冻,北风斜峭。
  这本是不良于行的天气,可是这天正午,追魂堡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是年约三十左右的少妇,手执大红拜帖,声言要见“光明岛主”阮青虚!
  门卫不敢怠慢,即忙将拜帖往里传。
  阮青虚接到拜帖一看,原来求见之人是名列“洛河三雄”的“千面仙子”林竹君!
  阮青虚虽然如今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是对这位女侠冒雪来访,仍不免感到几分怪异!
  当下吩咐门卫将来宾迎接大厅稍坐,为了显示自己的尊严,故意延宕半晌,方大刺刺地缓步来到前厅。
  阮青虚一见林竹君,即开门见山地问道:“林姑娘冒雪来见,当有要事,说吧······”
  林竹君不慌不忙,从容答道:“并没有什么要事,只是为岛主送回一包东西,请岛主点收。”
  阮青虚老谋深算,将包袱接过来,看也不看,随手往贴身武士手里一塞,吩咐道:“看里面是些什么东西?”
  武士遵命解开,包袱里面是一柄长剑,一袭蓝缎皮裘,一顶皮帽。
  阮青虚睹物心头一震,你道为何?原来这都是阮玉陵佩用之物!
  阮青虚心往下沉,神色凛然地喝道:“你把玉陵怎么样了?”
  林竹君神泰的正襟危坐,冷冷的答道:“并未怎样,只是在竹君处做几天客人!”
  阮青虚厉声沉喝道:“林姑娘,你应该晓得‘光明岛’的份量!”
  林竹君一字一句如敲金击玉回道:“当然晓得,不然我林竹君也不值得为一个区区阮玉陵而动手动脚!”
  阮青虚闻言,心中一寒,暴喝道:“贱人,找死吗!”
  林竹君轻松的笑道:“没关系,有‘光明岛’少岛主陪葬,虽死何憾!”
  阮青虚显然唯恐爱子有失,闻言语气一软,喟然道:“算我栽了,林姑娘,说你的条件吧!”
  林竹君冷冷的道:“冒雪而来,岂能毫无目的,不过,说出来,也许岛主答应不下来!”
  阮青虚沉喝道:“说吧!看是千古奇刃,还是金银珠宝,只要姓阮的拿得出来,绝不吝啬!”
  林竹君冷然道:“什么千古奇刃,什么金银珠宝,竹君可没有把这些东西看在眼里。”
  阮青虚双目暴睁,气极败坏地问道:“那你要什么呢?”
  林竹君霍然起立,肃容道:“请岛主率领‘光明岛’一千人马返回南海,永不再进入中土!”
  阮青虚闻言先是一怔,继而一阵狞笑道:“你以为老夫会答应吗?”
  林竹君冷笑道:“岛主想想令郎的生命捏在我手里,也许会答应吧!”
  正言谈间,金芸娘也闻讯赶到了前厅。
  世上没有不疼儿子的母亲,金芸娘神情凄惶,泪光荡漾,疾声问道:“林姑娘,你把玉陵怎么样了?”
  林竹君对这位阮夫人倒是有三分崇敬,闻言和熙的答道:“我只是点封了他几处穴道,夫人只管放心。”
  金芸娘似是略为宽心问道:“林姑娘,你要怎样?”
  林竹君肃容答道:“方才竹君已向岛主说过,此事与竹君毫无私怨,只要岛主率领‘光明岛’之众返回南海,不再骚扰中原武林,令郎当会安然归来。”
  金芸娘侧顾阮青虚道:“岛主意下如何呢?”
  阮青虚额上青筋暴露,像是震怒已极,沉声回道:“这样做,‘光明岛’岂不丢尽面子,都是你教养的好儿子,一天到晚只知沾花惹草,八成是色迷心窍,才着了这贱人的道儿,管他的!咎由自取,死了活该!”
  林竹君闻言心内一颤,暗忖:倘若阮青虚真如所言,置阮玉陵生死不顾,那自己这番心血岂不白费?
  阮青虚如此说,但金芸娘可不同意,疾声驳道:“岛主,玉陵再坏,总是自己的骨肉,你总不能不管啊!”
  阮青虚不耐烦地道:“怎么管法?你教我不要做人?”
  金芸娘泣泪盈腮,喟叹道:“这中原又不是遍地金珠,何必苦苦相争,回到南海享清福多好!”
  阮青虚沉吟半晌向林竹君道:“林姑娘,算是厉害,老夫答应你的条件,但不可对外人宣扬!”
  林竹君缓缓摇头道:“这样不行,岛主一旦反悔。岂不连个证人都没有!”
  阮青虚耐着性子反问道:“依你之见呢?”
  林竹君斩钉截铁地道:“邀请六大门户掌门、到场为证,然后……”
  阮青虚不待林竹君说完,已然怒不可遏,暴喝道:“贱人,老夫拚着儿子的命不要,也要一掌劈了你。”
  话声中,一掌向林竹君劈去。
  林竹君气度优闲,昂然而立,纹风不动!
  “岛主不可造次!”金芸娘一声骇呼,横身将阮青虚拦住。
  阮青虚被金芸娘一拦,不得已卸去掌劲。
  林竹君看得至为清楚,阮青虚纵然能狠心不顾阮玉陵的死活,但金芸娘绝不肯袖手旁观。
  拿准这个弱点,于是,林竹君有恃无恐,冷笑道:“竹君今天前来,早将生死置之度外,阮岛主,你休要拿狠话来唬人,以一易一,林竹君并不觉得吃亏!”
  金芸娘唯恐将事弄僵,极力转圜道:“林姑娘请勿动怒,咱们有话好商量,这样吧!岛主这边,由老身负责,可否带老身先见一见玉陵,也好放心!”
  林竹君略表歉意地道:“这一点,竹君歉难以应。”
  金芸娘诧然问道:“难道林姑娘信不过老身吗?”
  林竹君淡淡一笑道:“别事都能信得过,唯独此事,夫人为了救爱子性命,慢说背信,恐怕任何事也做得出!”
  金芸娘喟然道:“既然彼此均无信心,那这事有些难办了!”
  林竹君看看已成僵局,乃起身告辞道:“这样好了,请主及六人多加考虑,三日后再来听回话可好!”
  金芸娘见林竹君要走,不由又着急道:“林姑娘,慢走一步,难道没有商量余地了吗?”
  林竹君惨淡笑道:“说句实话,竹君是在以命换命,若不邀出六大门户之掌门人出面为证,设若岛主起下不良之意,待我将少岛主释出以后,再将竹君击毙,那竹君一片苦心不但白费,而且死也太不明白了!”
  金芸娘见林竹君说话绝断,知对方毫无退让之意,于是转对阮青虚商量道:“岛主,我看就依林姑娘之意去办吧!”
  阮青虚勃然大怒道:“慢说那孽子的性命捏在她手里,就是老夫的性命捏在她手里,老夫也不会低头!”
  阮夫人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岛主,你难道不想一想,阮氏门中就是这样一根独苗!”
  阮青虚面色在瞬间起了变化,拂袖将金芸娘推开,步至林竹君面前,目露寒芒一不稍瞬。
  林竹君目光与阮青虚目中寒芒一触,不由心头猛震。
  她深知此刻只要阮青虚扬掌之间,自己必然尸骨无存。
  但林竹君尽管心头狂震,面色却异常平静,纹风不动的昂然而立。
  阮青虚怒视良久,忽然低声道:“你一定要老夫当众坍台,你方甘心吗?”
  林竹君咬牙良久,方低声回道:“阮岛主,这算不了什么坍台!”
  阮青虚咬牙恨声道:“你教老夫当着六大门派掌门人之面低头,岂不等于俯首称臣吗?”
  林竹君冷笑道:“岛主若要存这种想法,只怕少岛主难逃一死!”
  阮青虚闻言骤骇,厉叱道:“你说什么?”
  林竹君冷漠的重覆道:“岛主,你若不答应我的条件,令郎将无活命。”
  阮青虚嘿嘿獠笑道:“哼!我告诉你,我要所有中原武林中人,为我儿陪葬!”
  林竹君不禁大骇,疾声道:“你以为你有此能吗?”
  阮青虚声色俱厉地道:“老夫虽欲称霸武林,但却不愿妄开杀戒,只要中原武林各派甘心臣服即可,你若苦苦相逼,老夫一定要以武林中人之血,涂满中土!”
  林竹君闻言不由机伶伶打个冷战!
  阮青虚忽然气势一变,声音和缓地道:“林姑娘,听老夫一句忠告,与光明岛作对没有好处!”
  林竹君泰然答道:“竹君只是以牙还牙,为中原武林讨回一点公道!”
  阮青虚冷笑道:“不如说你想藉玉陵为要胁武林免除一场浩劫!”
  林竹君颈首道:“岛主说对了,竹君盼岛主能及早回头,免除一场血腥!”
  阮青虚引颈一阵狂笑,厉声道:“告诉你,正好适得其反,本来还可以免除一场血雨腥风,这样一来,反而使老夫起下杀心!”
  林竹君察言观色,知道阮青虚绝非恫吓之词,心中顿觉无计可施······
  蓦然,林竹君眼光掠及神情凄然的金芸娘,心中一动,缓步走至金芸娘的面前,语气婉转地道:“夫人!为了中原武林,竹君不得不如此做,请夫人谅鉴!”
  金芸娘目光投以怨恨的一瞥,然后对阮青虚问道:“岛主,你难道连自己儿子都不要了吗?”
  阮青虚背转身子,断然答道:“老夫岂能被人要胁?”
  金芸娘嗔怒道:“好!你不要儿子,我不能不要,走,林姑娘,老身与你同见六大掌门,保证‘光明岛’永不侵略中土。”
  阮青虚厉声暴叱道:“你简直胡来,老夫答应了吗?”
  金芸娘毅然答道:“你若坚持不答应,我与你拚了!”
  阮青虚意料不到几十年的夫妻,竟会因此反目,仰天一声浩叹,对林竹君沉声道:“好!姓林的,算你的手段高明,老夫答应你,不过,老夫也有一个条件。”
  阮青虚突然答应和反提条件,均使林竹君颇感意外,怔然张目道:“你说吧!只要竹君可允者,一定答允!”
  阮青虚面上流露一片令人生寒的阴笑,施施然道:“老夫毕生从未被人要挟过,此恨难平,老夫在离开中原前要杀你泄忿!”
  林竹君闻言骇然张口结舌,不知所对。
  良久,方缓缓答道:“好!只要你能依约返回南海,至死不入中土,竹君纵死何妨!”
  阮青虚似是对林竹君的慨然应允也不胜意外,怔然良久,忽然一阵狂笑,声震屋宇。

  泰山……
  这天清晨,虽是雨霁旦晴,但水雪未落,寒意料峭,冷风犹劲。
  四野寂然,几无人行。
  年关将近,农事早休,村夫农妇多闭门向火,围炉闲话,一憩整年辛劳。
  但武林中却不平静……
  从泰安方向如风驰电掣般掠过一行人影。
  这一行人约莫有十数人之众!
  为首一人,是一衣着猩红大氅的少妇,后随之人,僧道俱全,一个个疾装劲服,佩刀击剑。
  这是一支正义之师!
  是当今中原武林六大门户最杰出的上选。
  他们是由“千面仙子”林竹君用快马传书邀请而来,以为林竹君与阮青虚两人一笔交易为证的。
  竹林君放回阮玉陵!
  阮青虚则率众即返回南海,从此不再踏入中土半步。
  这一行人中有:
  少林掌门天皓禅师!
  武当掌门金华道长!
  点苍长老司马如琅!
  灵山四叟的雷音鬼剑剑宇文术!
  天山三老的天山神叟白放翁!
  这一行之众,虽非集中原武林之精英,但已算得上名手泰半而出。
  其中尤以武当门中傲视武林的“北斗魁星”剑阵五大剑手,更有不可轻视的实力。
  这几个顶尖高手,在赴约之初,均未存侥幸之心,各自将后事均预为妥当的安排,因为“光明岛”阮青虚极可能反悔变心,而变生仓促。
  一行脚下均甚不弱,眨眼功夫,已抵山麓。
  “千面仙子”林竹君粉臂一挥,复又攀削壁,岂危崖,通幽径……
  那消片刻,已然登临泰山十三峰之一的石笔峰头。
  这一行人甫抵峰头,另一行人已接踵而至。
  他们正是阮青虚以及属下二十余名蒙面黑衣剑士。
  林竹君一见阮青虚率众而来,心头不由一凛,轻叱道:“阮岛主,你率众而来,莫非是有不良之图?”
  阮青虚面色阴沉地问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你们设下陷井,阮某岂不坐以待毙!”
  林竹君冷笑道:“阮岛主不是素来自视甚高吗?为何也会胆小如斯?”
  阮青虚暴叱道:“你少说废话,放出玉陵来吧!”
  天皓禅师双手合十,口颂佛号插口道:“阮施主可否稍待,容老衲先说两句话?”
  阮青虚身形微转,沉应道:“说吧!”
  天皓禅师朗声发话道:“施主可是应允,只要林檩越放出令郎后,施主即率众而去,永不再犯扰中土?”
  阮青虚点头应道:“不错!”
  天皓禅师连连颂佛号道:“善哉!善哉!此为武林之福,深盼施主能守信不渝!”
  阮青虚沉声道:“阮某非三岁孩童,不劳提醒!”
  天皓禅师颔首称谢道:“如此甚好,免将老衲等身为见证人从中为难!”
  天皓禅师语罢,眼光向林竹君一瞥,意思是:你可以放人了!

  第二十七章 报情仇魔女再世
  林竹君复又道:“阮岛主!你若想遽起变心,你不妨先看看,这几个人不是你轻易可以下手的!”
  阮青虚怒目厉声道:“你把老夫看成何等样人?不过,丑话先说,你若将我儿子玉陵有所损伤,嘿嘿!老夫可得要你们好看!”
  众人闻言心头都为之一震,纷纷将目光投向林竹君。
  林竹君懂得众人的顾忌,极为镇定的微笑道:“各位请安心,我没有伤玉陵一根毫毛!”
  阮青虚狞笑一声道:“老夫也但愿如此,不然你们一个也别想生离这石笔峰头!”
  林竹君微微一笑,用手一招道:“随我来!”
  说完,领先奔去,众人纷纷举步相随。
  这石笔峰原以挺直如笔而得名,但这峰头却有一片广约半里的平坦之地。
  林竹君率众奔到尽头,停步回身,对阮青虚道:“阮岛主,你们父子就要团圆了,但愿你能遵守诺言,即率众离去。
  阮青虚显然有着渴见爱子的心情,神情略现激动地道:“我已嘱人打点行李,只要我儿安然归来,即刻离去,不过我儿若有三长二短,则休怪老夫心狠手辣!”
  “好!”林竹君轻应一声,一伸玉臂,向削壁上一块凸出的岩石推去。
  岩石被推去一边后,赫然现出一洞,洞口甚大,无论身躯如何顾大的人,只要稍稍佝偻身形便可入内。
  林竹君又用手一招,闪身入内。
  阮青虚身形往旁一站,手臂一抬,肃嚷道:“各位先请!”
  天皓禅师等一行人,于相顾一瞥后,各自抖袖振衣,昂然而入。
  洞内甚为宽敞,也甚干燥,林竹君在前面引路,约莫行进二十余丈,林竹君方才停步。
  林竹君复又自身边取出火摺,燃亮了前次来此留下的松子火矩。
  火头一冒,洞内顿时大亮。
  蓦闻林竹君一声惊呼,花容惨变。
  众人随着林竹君眼光望去,只见地上,一堆干草,像是有人睡过,但此时却是空空如也。
  草堆旁,尚遗留一大堆干饼及一瓦罐清水。
  显然,阮玉陵已失去踪迹!
  阮青虚咬牙一阵狞笑,沉声道:“人呢?”
  林竹君喃喃自语道:“难道他自己逃走了?”
  阮青虚又是一声怒叱道:“姓林的,人呢?”
  林竹君已失方寸,蹙眉道:“可能令郎业已自行离去!”
  阮青虚冷哼道:“哼!你这套鬼话骗得过老夫吗?”
  林竹君和声道:“竹君所说的均为实话,岛主若实在不信,那也没有办法!”
  阮青虚连声冷哼,忽又撮唇低啸。
  “光明岛”之武士,闻声纷纷撤剑后退,把守住去路。
  然后,阮青虚纵身狂笑道:“这可不能怪老夫不守信用,今天这洞内就是你们埋骨之所!”
  武当掌门金华道长朝阮青虚微一稽首道:“阮岛主如此做,未免太任性了吧!”
  阮青虚沉叱道:“这分明是有意戏耍老夫,我儿恐怕早已魂归幽冥了!”
  金萍道长又道:“在真象未白以前,岛主不可如此武断!”
  阮青虚傲态十足地道:“少废话,老夫早已有话在前,我儿若有三长二短,各位就是陪葬人,如今还有何话说?”
  少林掌门天皓禅师慈眉紧蹙,转身向林竹君问道:“女越檩不至于擅弄玄虚吧?”
  林竹君惶然摇头道:“兹事体大,竹君何敢胡来!”
  天皓禅师似是深信不疑,缓缓颔首后略作沉思,再对阮青虚和声道:“岛主可否听老犹这一言?”
  阮青虚颇有视天皓禅师为眼中叮,冷哼一声,以鼻音简短轻轻地回了一句:“说吧!”
  天皓禅师朗颂一声佛号,神情凛重地道:“林越檀如已对令郎下了毒手,断不敢前往施主处谈叛,复叉带施主亲来令郎囚禁之处,衡诸情理,令郎多半自行离去,或被异人救走。”
  阮青虚嘿嘿狞笑道:“和尚,还有说的吗?”
  天皓禅师心头微凛,但声调却极为平静地问道:“施主若想妄造杀孽,随时均可动手,似乎不可据主为由!”
  阮青虚声冷如水道:“阮某从不无故杀人!”
  林竹君笑道:“阮岛主,如此甚好,那么这笔帐算在我的头上好了,请下令让他们离去!”语罢,用手向天皓禅师等一指。
  阮青虚冷哼连声道:“说得倒干净利落,凭你一个女流之辈,若非他们为你撑腰,你敢在老虎嘴上拔毛,哼!一个也别想走!”
  金华道长手中拂尘轻摇,状至扰闲地道:“阮岛王,你可不能含血喷人,倒不是贫道等怕事,林姑娘计擒令郎之事,我等事先一无所知。”
  阮青虚面上微现阴笑,缓步幌到金华道长面前,怪声怪气道:“你以为阮某人会信吗?”
  金华道长面色一沉道:“岛主一向说惯了谎话,打惯了狂语,所以才会如此见疑于人吧!”
  这话挖苦得够绝!
  但是阮青虚似乎未被激怒,冷冷一笑,张目阴笑道:“武当一派,多少也有几百年的时光,看来要断送你这牛鼻子手里了!”
  金华道长也报以冷笑道:“贫道虽无能,但武当弟子何止千百,恐怕不会甘心受戳?”
  阮青虚纵声狂笑道:“僧道之流,靠募化度日,口才确实不凡,阮某人领教了!”
  说着,故意眉头皱道:“不过,手底下的功夫还不曾领教过!”
  这分明是叫阵!
  谁知,金华道长却是神定气开地淡淡一笑道:“惜乎贫道今日非为较技而来!”
  这并不是金华道长怕事,而是为了顾全大局,不便一意孤行罢了!”
  阮青虚也想不到金华道长会对自己满含挑逗的话置之一笑,闻后一怔,嘿嘿冷笑道:“那你也是束手待死了?这样也好,免得老夫费神动手!”
  “死?”金华道长引颈一声长笑,神态自若道:“贫道孰音麻衣,揽镜自照,当有百龄之寿,如今不过七旬上下,离死还早!”
  阮青虚狂妄的暴叱道:“好大的口气,牛鼻子,老夫比十殿阎君更具生杀之大权!”
  语如斩钉截铁,声似虎啸狼豪,众人心头均不由猛震!
  “天山神叟”白放翁蹙眉肃声道:“在下白放翁,实难悟岛主何以要藉故杀人?”
  阮青虚身形背转,冷冷然道:“身为武林中人,人人皆可杀人,人人皆可被杀,但得看孰高孰低,孰强孰弱!”
  白放翁神情一怔,沉声道:“原来岛主是仗恃功高艺精!”
  阮青虚仍是背着身子冷冷然道:“等下会有印证的时候,目下还轮不到你!”
  “天山神叟”位列化外八奇之中,岂能受得了这种奚落,冷哼一声,指出如电,直截阮青虚命门。
  天皓禅师一旁看得真切,沉喝道:“施主不可造次!”
  随声袈裟飘动,天皓禅师已然横身拦住。
  白放翁只得抽腕收势。
  阮青虚慢吞吞地车转身形,蓦然……
  众人看见阮青虚双目暴射出两股罕见的灼人精光!
  阮青虚一字一字如敲金击玉般道:“老夫已然说过,目下还轮不到你!”
  白放翁虽怒火高烧,但受制于天皓禅师目中的一片慈恺光芒,发作不得,悻悻然退过一边!
  阮青虚棱目一扫,沉声道:“在场之人,若想逃命,不妨在老夫掌底一试,是轮着来还是一齐上?”
  年事极高,内涵极佳,名列灵山四叟“雷音鬼剑”宇文术也不由冒火叱道:“中原之人,可不像‘光明岛’那样仗多恃众!”
  阮青虚狞笑道:“老夫无暇与你等斗口,来吧!那一位先上?”
       众益骇然,怔目相对!
  林竹君适时娇叱道:“阮岛主,冤有头,债有主,索仇尽管找竹君,与旁人何干!”
  阮青虚斜目一瞟,不屑在道:“姓林的不必强自出头,今天少不了你的份!”
  金华道长向林竹君作了一个脸色,然后轻幌拂尘,踱至阮青虚面前,声调沉静地道:“岛主如想一展绝招,使我等广开眼界,岛主不妨定一约期,此处狭隘不堪,依贫道看,并不是一个较艺的好地方!”
  阮青虚嘿嘿一声冷笑,棱目据睁,沉声道:“话是不错,可是,尔等死期已然到了!”
  金华道长微微颔首,缓声道:“好!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以德报天,杀!杀!杀!杀!杀!杀!”
  第七个杀尚在嘴边,手中拂尘已然“刷”地一声,朝阮青虚左边“太阳”穴击去。
  阮青虚沉喝道:“牛鼻子,你在讨死!”
  喝声中,低首,振腕,避过拂尘,飞快地拍出一掌。
  金华道长拂尘一扫未中,疾速地飘身引退,左臂一挥,代之而上的是属下五大剑士。
  这五大剑士同时亮剑在手,揉身而上,立即布下了“北斗魁星”剑阵,将阮青虚团团围住!
  同时,天皓禅师、司马如琅、宇文术、白放翁、林竹君等五人也纷纷闪动身形,一子排开,将“光明岛”二十余名蒙面剑士逼住。
  那二十余名蒙面剑士一个个仗剑而立,昂然不动,两方面相距五步,各自严阵以待!
  阮青虚虽功力甚高,一旦困了“魅星”剑阵之中,颇有受制难展绝学的迹象!
  金华道长原存侥幸之心,此时一见阮青虚似有稍乱方寸之徵,胆气顿壮,信心倍增,沉喝道:“阮岛主!下令剑士撤离洞口,你或许有生还之望,否则,你将难免五剑穿心之危!”
  阮青虚沉静地在剑阵中充耳不闻,全心注意剑阵的变化。
  阮青虚不愧武学渊博,稍予默察,即已看出了“魁星”剑阵,系以五行布阵。
  天下武功阵法,虽变化不一,但万流归宗,不失其一定道理。
  阮青虚已看出奥秘,即已成竹在胸,嘿嘿冷笑道:“牛鼻子!你以为这五段绣铁,五个草包,就能困住老夫?”
  金华道长朗声道:“岛主不妨试闯一番!”
  阮青虚阴笑连连道:“这点吓唬三尺孩童的小玩艺,还经得起老夫一闯吗?”
  语罢,一声厉啸,两掌左右分开,分击剑阵的“罡”“斗”二极。
  “罡”“斗”二极被击,剑阵气势陡然一松!
  阮青虚就势双掌交错连挥,一口气拍出势若惊涛的九掌!
  九股掌力,方向劲道均各不相同,顿时交会成一股巨涛,将剑阵五大剑士冲激得东倒西歪。
  金华道长先见阮青虚掌势剑阵的“罡”“斗”二极,已然大骇,惊呼出声!
  呼声未已,阮青虚竟如魅影般一闪,狞色满布地站在金华道长面前!
  而五剑士则东倒西歪,一个个抚胸疾喘,像是内腑受震极深!
  阮青虚狞笑连连,喝道:“牛鼻子,武当一派,就是这点猴把戏吗?”
  金华道长冷冷道:“贫道身为掌门,授艺不精,难辞其咎,岛主赐教吧!”
  阮青虚狂妄的回道:“观其下而知其上,就看你牛鼻子调教的难登大雅的剑阵,你真不配与老夫过招!”
  金华道长沉应道:“那贫道只有讨死了!”
  声落身进,拂尘猛展,径朝阮青虚头部扫去。
  阮青虚既不幌肩,也不偏首,左手一扬,一股劲风油然而生,将金华道长手中拂尘的去向逼偏了五寸。
  阮青虚冷笑道:“鸡毛扫子也用来当兵器,真是小看老夫了!”
  话声中,身形如魅影般一闪,陡然探臂一抓,竟而一把将拂尘柄扣住。
  金华道长振臂一夺,谁知阮青虚手腕有如钢钩,任凭你如何力夺,竟然纹风不动。
  金华道长力夺不成,暴喝一声:“撤手!”
  寒光掠空,金华道长竟然反手撤出长剑,朝阮青虚手腕削去。
  变生仓促,阮青虚大惊撤手暴退。
  良久,惊魂甫定,方阴笑道:“想不到牛鼻子你还会一套反手剑,来!老夫试试你的高招!”
  金华道长渊停岳峙,点漆双瞳中,射出湛然精芒,显而易见,是一位御剑高手。
  阮青虚见金华道长昂立不动,复又沉喝道:“老夫以一双肉掌,试试你利剑锋芒,牛鼻子,进剑吧!”
  金华道长并非木立,而是在暗暗运功,此时真气业已透过剑尖,陡然身形疾闪,沉喝一声,招起“风起云涌”,直指阮青虚,展开了“风云剑法”的序幕。一蓬晶光自剑尖绽出,剑气飞旋剑身过处,宛若长弘贯空。
  阮青虚一见来势,心头也不由一凛,未敢乱应,急忙里飞身闪退。
  剑为兵器之祖,贵轻灵,首招得势,金华道长把要先机,长剑猛挥,“刷!刷!刷!”一连三剑,“轻云淡风”,“暴风卷云”,“风云际会”“云风剑法”的狠招煞着,相机使出,连攻阮青虚几处要害。
  阮青虚连连闪退,石洞本极狭小,竟然被金华道长逼到洞壁处。金华道长毫不犹豫,又是一连两剑,阮青虚已无处可退,暴喝一声,挥掌来拒……
  “砰”然巨震,金华道长连退三步面色苍白。
  阮青虚右手血渍淋淋,金华道长的长剑竟然将阮青虚右手的小指与名指齐根削断,这是阮青虚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敌所伤。但也因而触怒了阮青虚的杀机。
  阮青虚目眦发张,厉叱道:“牛鼻子,你的剑法不弱!”
  话音未落,身形已然前扑,双掌猛挥,一口气拍出十余掌之多。
  金华道长在前招中,已然内腑受震,气血浮荡,对使剑者最为重要的身法步眼,已然失其灵巧。
  而阮青虚此时已是倾十二成功力发掌,其势如裂帛惊涛极地寒流,如何能当其锋锐?
  是以,掌风过处,金华道长身躯顿被卷起,在撞碰洞壁后,再又跌落地面,口中喷出一股如柱鲜血,倒地不起了。
  阮青虚一阵嘿嘿怪笑道:“牛鼻子!你不是说,你有百龄之寿吗?老夫偏要教你今天死!”
  天皓禅师一见金华道长溅血踣地,沉脸寒声叱道:“阮岛主,你毕竟开杀戒了!”
  阮青虚冷笑道:“牛鼻子为你们在前头带路,和尚,现在该你了!”
  天皓禅师颂念一声佛号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着,双手合十祷道:“愿我佛赐弟子法力,服此孽障。“
  阮青虚不耐烦的催促道:“废话少说,亮家伙吧!”
  天皓禅师朗然道:“一掌一指足也,何用兵器!”
  阮青虚棱目据翻,厉芒暴射,沉叱道:“少林一派,素执武林牛耳,老夫今天倒要开开眼界!和尚!看掌!”
  “掌”字未出,身形已动,右掌凌空一举,虚空按下,左掌由腑下前抄,随势推出。
  顿时两股威猛无比的掌力,以排空烈荡之势,向天皓禅师卷去。
  天皓禅师似乎胸有成竹双目炯炯,一不稍懈。
  待那两股掌风堪要临头之际,但见衫沙衣飘动,人已横飞八尺,避过凌历一招。
  阮青虚拍出两掌后,垂廉内视,此时,双目暴睁,一见天皓禅师已然闪身左侧,冷喝一声,左掌倏忽前扑……
  天皓禅师仍是神定气闲,木然而立。
  阮青虚已然易掌为抓,五指张如钢钩,向天皓禅师右肩抓去。
  蓦见天皓禅师沉喝一声:“好孽障!”斜肩,旋身,抬腕,食中二指骈变,自肥大袍袖中电射而出,朝阮青虚攻来的腕脉处点去。
  “禅林摧经拂脉手!”阮青虚是识货行家,惊呼一声,倏然抽臂,飞身暴退!
  天皓禅师慈眉一扬,沉叱道:“孽障!少林寺的绝学才露了一招,你就吓退了吗?”
  阮青虚纵身狂笑道:“你将老夫说得太以不济了!”话声中,双掌选挥,“呼……呼……”声中,一口气攻出九招!
  天皓禅师也尽展佛门绝学,指走“禅林摧经拂脉手”,掌演“雷音霹雳掌”劲道威猛气势不凡。
  两人你来我往,瞬息交拆二十余招!
  一个是佛门一代宗师,一个是海外混世魔王,论威猛,阮青虚绰绰有余,论稳健天皓禅师则稍见长,是以各擅胜场,一时之间,倒还难分上下。
  且说金华道长被阮青虚掌力卷飞,踣地不起后,点苍长老司马如琅立即疾步上前,自怀中敢出点苍门下疗伤圣品“百转大还丹”的药瓶,倒出一粒,塞入金华道长口中。
  这“百转大还丹”是当今武林罕有的三大疗品之一,传到司马如琅手里,已经第四代了。
  可是,这“大还丹”塞在金华道长口中,却又吐了出来,司马如琅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连连摇头。
  在场之人,以林竹君心情最为沉重,酸眉紧皱,忧心忡忡地问道:“司马前辈,道长受伤甚重吗?”
  司马如琅神色惨淡地说道:“如果他吞下了这粒‘百转大还丹’,也许还有活命的希望,但是,目下……”
  林竹君疾口插口道:“那前辈还不赶快将丹丸替道长暖下?”
  司马如琅喟然道:“现在不行,金华道长已然封喉,药丸吞食不下了!”
  林竹君骇然张目道:“难道……”
  司马如琅手往金华道长腕脉上一搭,废然摇头道:“恐怕金华道长是死在阮老魔手中的第一人了!”林竹君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蓦然,一声沉闷的闷哼传来……
  张目望去,只见天皓禅师抵臂抚胸而喘,面如淡金,神色败坏,似是受伤极重。
  再看阮青虚也是面色惨淡,似乎两人拚一掌后,落了个两败俱伤。
  阮青虚伤势似无大碍,仍冷然狞笑道:“少林绝学,震慑武林或许有余,但在老夫看来,不过尔尔!”
  天皓禅师慈目微翻,沉声道:“孽障,老衲忠告你一句,中原武林中,只要有一条活命在,你就不要想在中原称霸!”
  阮青虚呵呵狂笑道:“只要尔等有心赴死,老夫无不成全!”
  天皓禅师沉喝道:“孽障,老衲有心赴死,你成全吧!”
  语罢,双手合十,闭目阔步上前……
  阮青虚冷哼连连,面上狞色满布,阴笑道:“要死何难,待老夫……”
  话声未已,蓦见天皓禅师合十的两手,左右一两分,股威猛无比的劲流顺势而出。
  阮青虚机在意先,沉哼一声,双掌也是左右全力封出……
  四道劲流相接,“轰”然作响,气流急旋,洞壁坍塌一方,砂石飞扬,尘烟漫漫。
  尘烟过后,众人不觉惊呼一声……
  天皓禅师踣卧于地,口鼻渗血,僧袍尽染。
  阮青虚虽也抚胸急喘,但较之天皓禅师的伤势,似乎要轻得多。
  点苍长老司马如琅探手一摸天皓禅师鼻息,似有若无,派搏低弱,显然,比金华道长情况尤为严重。
  司马如琅缓缓站起,朝阮青虚移步过去,沉声发话道:“阮老魔,睁开眼来!”
  阮青虚棱目据睁,顿见两道胜过烈日的精光暴射出来。
  司马如琅心头猛震,暗忖:“这阮青虚看来毫无受伤哩!”
  司马如琅惊疑之余,肃容道:“阮老魔,你果真大开杀戒了!”
  阮青虚声冷如冰的道:“老夫重申一句‘光明岛’的旨意:顺我者生,逆我者亡,尔等若臣服,各自取出信物,老夫放尔等一条生路!”
  司马如琅微微颔首道:“别人不知,区区在下是惜命之人,岛主可是一言九鼎?”
  阮青虚似是微觉意外,愕然张目道:“当然说话算话,不过老夫不信你会………?”
  司马如琅伸手怀中一掏,断言喝道:“信物拿去,你该相信了吧?”说完右手紧握平伸,掌心内似是握住一样物件,阔步朝阮青虚走去。
  阮青虚不容考虑,伸手来接……
  “司马长老,你怎……”
  宇文术、白放翁、林竹君等三人,对司马如琅畏势臣服,大感意外,不由异口同声,欲加阻止。
  呼声未已,蓦闻司马如琅一声暴喝,掌势一翻,竟然将阮青虚手腕扣住。
  原来司马如琅是一着诈兵,阮青虚一时疏忽,竟然上当。
  阮青虚右腕被扣,不容犹豫,左手一挪,又将司马如琅扣住。
  司马如琅空着一只左手,也不加考虑的往阮青虚右腕上一搭。
  于是四只手腕如连环般扣在一起,相互动弹不得,各自暗运功力,在内力上一较长短。
  司马如琅完全心存拚命,藉以救其余三人脱险,因为他从金华道长与天皓禅师相继重伤在阮青虚掌下看来,阮青虚功力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高。
  换言之,在场之人,只要阮青虚心存杀念,将无一幸免。
  此时司马如琅一见机不可失,疾声呼道:“此魔不除,武林难宁,各住赶快动手!”
  可是,在此情景教宇文术与白放翁攻人与无法反抗之际,无异比死还要困难。
  是以宇文术白放翁闻言后相互一瞥黯然摇头!
  司马如琅额上见汗,想是在内力上稍逊于阮青虚,一见二人犹豫,又疾呼道:“对付这种魔头,那能心存顾忌,再不下手,恐怕……”
  林竹君顾不得联手犯忌,双手暗扣玫瑰芙蓉,玉手一扬,十缕彩烟,疾朝阮青虚要害击去。
  阮青虚被司马如琅苦缠,腾不出手来,但阮青虚毕竟功力不凡,急切里,藉腕使劲,身形凌空腾起,从司马如琅头上翻越而过,反而将司马如琅的身形拉了一个急转。
  二人之中,不拘何人,只要拍出一掌,任你阮青虚功力如何高,身法如何灵,在双掌腕被扣搭情形下,万万闪避不过。
  但是,这十朵玫瑰芙蓉,却不能中途转折,是以让阮青虚逃过一次危难。
  林竹君心念一横,飞身北起……
  可是,良机不再,阮青虚于凌空闪避之时,已然撮唇为哨,二十余名蒙面剑士,业已纷纷仗剑前扑。
  林竹君身形方起,已有数名剑士围攻而上。
  于是,石洞内顿时展开了一场浴血苦战。
  一时之间,折剑声,惨哼声,惨呼声,此起彼落。
  剑光闪,掌声呼呼……
  阮青虚与司马如琅仍在作对纠缠,难解难分。
  跟随阮青虚的一批剑士,都是“光明岛”武士中的精英,个个都是高手,激战之下虽然泰半剑士受伤损命,但大都仍在昌死苦战不休。
  是以宇文术身伤剑创五处,白放翁剑创也有三处。
  倒是林竹君手中百花齐放,突出奇兵,占了不少上风,仅仅右臂被胁破一道浅口。
  正酣战间——
  蓦闻阮青虚一声暴喝道:“你不要命了!”
  “砰”然一声巨响,司马如琅身形突被震飞,撞碰在石壁之上,口喷血箭,宛如泉涌。
  阮青虚杀念正炽,暴喝一声,倏忽连发三掌。
  可叹一代点苍长老,身形被击得接连几个滚翻,肢体残碎,血肉模糊!
  阮青虚震声狂笑,在山洞迴响不已,较之猿啼狼嗥,更加令人心悸。
  司马如琅突遭横死,这边三人均为之心神一分。
  这一分神,顿予围攻剑士以可乘之机!
  宇文术下腹又中一剑,血流如柱……
  白放翁左肩被刺,筋骨外露……
  林竹君右腕也被利剑挑划,一道深约半寸的血口……
  阮青虚笑声一停,闪身林竹君身旁,向围攻剑士叱喝道:“闪开,到那边去!”
  剑士一退,林竹君心念电转,暗忖:今天已是全军覆没之局,自己若不乘机逃离,那岂不令这些武林高手死得不明不白,甚至连个通风报信之人也没有?心念一转,立即飞身向外闪去。
  “你还想走吗?”阮青虚暴喝一声,如影随形般追踪而出。
  所谓“饥不择食,急不择路”,林竹君甫一出洞,见阮青虚随后迫到,慌忙间,又是提气一纵。
  谁知一纵,下面竟是万丈绝谷,林竹君心中一寒,耳边犹响着阮青虚的狞笑声,身形却永无止境在下沉!沉!沉!沉!
  此时,洞内的战事已停。
  “江城商隐”宇文术,“天山神叟”白放翁均被乱剑穿身……
  中原武林十一名高手,除了林竹君坠谷死活不知外,其余十人均已丧命在阮青虚手下。
  这确是一件惊人浩劫!
  阮青虚清点伤亡,发现自己的剑士,也只幸存七人,但这七人也都是遍体鳞伤。
  阮青虚目光一掠,顿起恶意,两手连挥,竟将为自己效忠满身浴血的七名剑士一一击毙。
  然后,一阵狂笑,鼠出洞外,连挥十余掌,将洞口震塌,不但掩埋了数十人的尸身,也算掩盖了一笔武林血仇。
  阮青虚这才一长身形,如鹰隼般向山下冲去。
  就在阮青虚挥掌封闭洞口的瞬间,洞内一处石壁,“吱”然移开,露出了两个脑袋。
  略一探视,两人又缩回头去,右壁又“砰”然合上。
  原来,这里面却是一间精致的石室,石榻石桌一应俱全,石桌上赫然置放着美酒良肴。
  这两人一个是头发雪白,面貌娇美,体态却极为婀娜的妇人。
  另一个则是潇洒俊美的少年男子,他不是别人,正是被林竹君囚禁于此的“光明岛”少岛主“蓝衫快剑”阮玉陵。
  毫无疑问,阮玉陵是被这个红颜白发的美妇人所救。
  那么,这个红颜白发的美妇人是谁呢?真是说来话长。
  这亦是合该武林中有此浩劫,林竹君千选万选,总以为这是一个罕有人迹的洞穴,所以将阮玉陵囚禁于此。
  谁知,这天然洞穴的隔壁,竟有一间人工开凿的石室,里面隐居一个五十年前与“万毒仙娘”文萍萍享有浑世魔女——“白发魔女”南宫萍!
  谁也不知道南宫萍的实际年龄,但其艳丽仍如二十许人,白发垂肩,非但不损其娇美,反而益增妩媚。
  五十年前,“白发魔女”曾使无数武林中铁铮铮汉子沉醉迷倒,曾所谓面首三千,娈童无数,但曾几何时,这一个风华绝代的浑世淫魅,突然消声匿迹。
  人生如朝露,不管是豪杰,抑或是枭雄,时光流转,盛名埋没,久久之后,终至不再为人所道。
  白发魔女以何曾突然舍却十丈红尘而匿迹深山呢?这其中自会另有隐情,当在故事中逐一揭晓。
  白发魔女将石壁合上,转身对阮玉陵嫣然一笑道:“当今武林,令尊够得上称为一代魔君了!”
  阮玉陵自被“白发魔女”救来后,已有三日之久,不但垂涎其美色,也心仪其武功,是以,在言谈上极尽巴结奉承之能事,此时闻听称呼乃父为“一代魔君”,不由愕然张目道:“何以见得呢?”
  “白发魔女”南宫萍嘴角一撇,含着不屑的意味道:“令尊不但将中原武林十余高手一举而歼之,而且还将自己属下七名剑士杀之灭口,可谓心狠手辣,魔君二字可说当之无愧!”
  阮玉陵面上一热,讪讪然道:“自洁道,无毒不丈夫,往往会因一念之仁,而误大事!”
  南宫萍格格一笑道:“好一个无毒不丈夫,真是虎父无犬子,强将手下无弱兵!”
  一阵夸赞,阮玉陵顿觉有些飘飘然淘淘然。
  南宫萍突然面色一寒,冷冷然道:“不过,令尊想称霸武林,似乎尚嫌不够份量!”
  阮玉陵微微一忖,诧目默然。
  “白发魔女”南宫萍微微含笑道:“你可是有些不服?”
  阮玉陵先是一楞,继而笑道:“那里会不服!”这是实话,单证“白发魔女”为他解穴时,展露那手隔空解穴手法,当今武林恐怕难找第二人。
  南宫萍老气横秋叫了一声:“娃儿!”
  忽然又掩口吃吃笑道:“少岛主,我叫你娃儿,你会恼吗?”
  阮玉陵极尽诌媚地道:“这是前辈的抬举,晚辈岂能不恼!”
  南宫萍似笑非笑地道:“好一张伶牙俐齿!”
  阮玉陵不敢贸然接答,只是唯唯谨谨,凝目察言观色!
  南宫萍双臂当胸环抱,意态忧闲,杏眼含春,斜睇着阮玉陵道:“貌相俊美,心地狠毒,娃儿!你够得上是一料!”
  阮玉陵蓦然一忖,诧愕张目,说道:“前辈,你……”
  南宫萍娇笑道:“娃儿,不要着急,你这种性格,正合我的味口!”
  阮玉陵神情一紧松,大有啼笑皆非之慨!
  南宫萍笑容一敛,正色肃声道:“娃儿,我有心造就你成为一朵武林奇葩,你可愿意?”
  阮玉陵喜不自胜,“扑”的一声跪落地面,就要行拜师大礼。
  “慢来!”南宫萍轻叱一声,粉腿轻舒,小金莲往阮玉陵肋下一钩,竟将阮玉陵偌大的身躯从地上钩起。
  然后,小金莲又往阮玉陵颔下一挑,神态佻然地道:“娃儿,可没有那么简单,咱们先把条件讲好!”
  阮玉陵虽是色中饿鬼,但在这个浑世魔女的面前,可不敢露出一星一点佻态浮语,闻言神色壮重地道:“前辈之命,晚辈当一一遵从!”
  南宫萍柳眉一挑,问道:“真的吗?”
  阮玉陵连连颔首道:“晚辈诚心诚意,绝无半点虚言。”
  南宫萍声音一沉道:“要我授艺不难,我将使你功力盖世,无人可堪匹敌,但对我却要言声计从,即使……”
  阮玉陵智珠一转,极为乖巧的回道:“即使前辈令晚辈手刃亲生父母,晚辈也当遵从!”
  南宫萍似至满意,笑许道:“好个聪明乖巧的娃儿,不过,你若口是心非呢?”
  阮玉陵煞有介事地盟誓道:“晚辈若采日反悔,或心口不一,当……当……”
  南宫萍笑问道:“怎样?”
  阮玉陵心念一横:正色道:“倘若心口不一,当死于自己剑下!”
  南宫萍娇笑道:“你这个誓发得倒很新鲜,不过,待我告诉你,我倒不怕你生出反叛之心,我有的是办法!”
  阮玉陵恭声回道:“晚辈也不敢!”
  南宫萍往石榻上一靠,以手拍榻沿道:“来!这边坐着!”
  阮玉陵顿起遐思,心中一荡,但面色不敢稍露,凛然地坐于石榻边沿。
  南宫萍面上春意盎然,意态撩人的笑道:“来!为我揉揉腿!”
  语罢,一拉罗裙,露出一双粉琢玉雕的大腿。
  阮玉陵心怀小鹿,跳个不停,但南宫萍面色庄重阮玉陵只得强耐欲火,不敢造次。
  当下心神一定,仲在南宫萍玉腿上轻柔的捏拿。
  良久,南宫萍方嘱令停止,阮玉陵已是气喘吁吁,额上冒汗。
  南宫萍欠身将石桌上石瓶微微一掀,石壁之另外一处,忽又洞开,一个面貌奇丑的老婆子现身垂首听命。
  南宫萍吩咐道:“将‘龙涎酒’取一壶来为阮少岛主接风!”
  婆子唯唯退去。
  片刻,婆子端来一隻极为精致的酒壶,置于石桌上后,躬身退去。
  南宫萍又掀石瓶。石壁“砰”然复合。
  南宫萍将垂肩白发夹起,笑道:“娃儿,米尝一杯举世难求的美酒!”
  阮玉陵颇有受庞若惊的感觉,故作推让地道:“晚辈不敢受此佳酿!”
  南宫萍粉面一沉,佯嗔道:“娃儿,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过来坐下!”
  阮玉陵虽有些讷讷然不大自在,也只得装着唯唯谨谨地道:“恭敬不如从命晚辈拜领了!”
  南宫萍嫣然一笑道:“看你的样子,倒蛮倜傥,谁知骨子里也是如此迂腐不堪!”说着,将“龙涎酒”为阮玉陵斟上一杯!
  阮玉陵细看那“龙涎酒”色呈琥珀,出壶瞬间,异香扑鼻,使人未尝先醉。
  南宫萍却端起另一种美酒,举一杯幌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干一杯!”
  阮玉陵微咦一声道:“晚辈不敢独享如此美酿前辈何不也来上一杯?”
  南宫萍叱道:“你不要藉花献佛,慷他人之慨吧!”
  阮玉陵这才双手举杯,说了声:“晚辈拜领了!”然后,一仰脖子尽干杯中之酒。
  酒一八肚,顿有一股热力透传经脉,四肢百骸,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而且一股世香留口,久久不散。
  阮玉陵不觉赞道:“好酒呀,委实算得上是举世难求的美妙佳酿!”
  “白发魔女”南宫萍心中暗暗一笑,面上颇有得色地道:“此酒以上等‘龙涎香’泡制而成,焉能不好!”
  边说边又斟上一杯道:“再喝一杯吧!”
  阮玉陵又是举杯一干而尽。
  酒至半酣,南宫萍突然停杯拦箸,凛声道:“娃儿,我‘白发魔女’从未收过弟子……”
  阮玉陵自作聪明地插口接道:“晚辈有幸,得入门墙……”
  语犹未尽,南宫萍“呸”了一声道:“谁答应收你做弟子?”
  阮玉陵愕然道:“前辈不是答应授以晚辈武功吗?”
  南宫萍沉着脸叱道:“授艺与收录弟子毫不相干。”
  阮玉陵陪着笑脸道:“传道授业即为师,此为不移之理……”
  南宫萍轻叱道:“娃儿!你少卖弄你那张巧嘴,有了师徒名份,有许多事都不方便。”
  阮玉陵先是一怔,继而对这“方便”二字指何而言,心幽神会,于是,会心一笑道:“前辈所言极是,晚辈敬遵法谕。”
  南宫萍接道:“娃儿,你以为我会平白传你武功吗?”
  阮玉陵立即阿谀道:“晚辈早已言明心意,待艺成后,前辈欲有差遗,晚辈万死不辞!”
  南宫萍淡然道:“那又没有那么严重,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咱们两抵,互不相欠。”
  阮玉陵张目道:“何事呢?”
  南宫萍简短地道:“替我报仇雪恨”
  阮玉陵似乎略感意外,微微一怔道:“是前辈的仇家?”
  南宫萍默然颔首!
  阮玉陵意态狂妄道:“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南宫萍叱喝道:“娃儿,你少说大话,此人不但功力奇高,心性狡猾,要杀他也没那么简单!”
  阮玉陵蓦然一惊,张目问道:“这样厉害吗?但不知此人是谁?”
  “白发魔女”神色凛重地道:“说出来,娃儿你也许不知道,此人当年列为武林三剑之一的‘剑煞’……”
  阮玉陵插口道:“莫非……”
  南宫苹摇头道:“不要瞎猜,据哑婆子打探,此人遗迹江湖,也将近四五十年之久,你不会知道此人。”
  阮玉陵一听南宫据说出“剑煞”两字,已然明白此人是谁!当即故作神秘的笑道:“此人最近还有与他见过……”
  南宫萍极为激动的霍然起身,疾声问道:“你说的是谁?”
  阮玉陵一字一字铿锵有力的道:“‘十二都天神煞’司乌长虹是也不是?”
  南宫萍张目暴叱:“娃儿,你真的见过他?”
  阮玉陵正色道:“重九之日,此人曾在泰山‘追魂堡’中二度现身,并曾与家父一度相搏!”
  南宫萍疾声问道:“结果谁胜谁败?”
  阮玉陵答道:‘晚辈当时并不在场,据说,家父与他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南宫萍粉面含煞,喃喃自语道:“你到底出来了!”
  阮玉陵觉得南宫萍功力之高,出人想像,但一个仇家,自己竟对付不了,还要假手他人,于是笑问道:“难道前辈胜不过此人吗?”
  南宫萍樱唇一撇,流露出不屑的意味,冷冷然哼道:“哼!他若与我过招,不出三招,就要教他损命掌下!”
  阮玉陵心机一转,相机言道:“那前辈只要复出,当不难找到司马长虹的下落。”
  南宫莉叱喝道:“我要是能够离此,我还要你来教我!”
  阮玉陵不胜茫然,诧目怔视片刻,方轻声问道:“难道前辈还有什么约束?”
  南宫萍花容变色,喟然道:“我‘白发魔女’可说征人无数,不想会在司马长虹手里栽了跟头,唉……”沉重一叹后,玉首低垂,默然良久。
  阮玉陵探问:“莫非是前辈遭了他的暗算?”
  南宫萍缓缓抬头,目中泪光隐约,倏忽神色一变,厉芒暴射,咬牙切齿道:“这厮心狠手辣,暗暗将一种名叫‘羞光草’的毒物和在酒内,骗我饮下,使我终生难见天日。”
  阮玉陵闻言后,暗叹江湖之中,无奇不有,蹙眉问道:“这‘羞光草’晚辈倒未曾听说过,会有如此厉害吗?”
  南宫萍怅然道:“服下之人,不但畏见日光,连星月之光也都怕见。”
  阮玉陵又好奇地问道:“见了日月星光后,会怎样呢?”
  南宫萍答道:“头痛欲绝、浑身瘫痪,渐渐化为浓血亡!”
  阮玉陵不寒而栗,震骇良久,方问道:“难道没有解药可治吗?”
  南宫萍黯然摇头道:“据我所知,恐怕没有这种药!”
  阮玉陵藉机献媚道:“闻听武林中有一个医圣,名唤‘雪山医隐’何子清,此人善治百病,精解奇毒,待晚辈去求求他,或许会有办法!”
  南宫萍挥手一摆,淡然道:“不必了,你只要找着司马长虹就可以了!”
  阮玉陵故作怅然之态,厉声道:“待晚辈艺成后,一定将之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
  南宫萍疾声道:“娃儿,你不可伤他。
  阮玉陵满头雾水,迷惑地问道:“他不是······”
  南宫萍沉声道:“我要将他生擒活捉然后我亲手将他寸磷寸刮。”
  阮玉陵此时无不应承,慨然点头道:“晚辈一定遵命而为!”
  南宫萍杏目一翻,冷笑道:“娃儿,你不要目下答得爽诀,后又忘得干净,看样子,你并不是守信不渝之人!”
  阮玉陵心头一凛,颇为不安地道:“晚辈已盟重誓,难道一定要剖心以表?······”
  南宫萍面色一缓,淡淡笑道:“娃儿,不必如此紧张。你守信也好,不守信也好,那是你的事,不过,我‘白发魔女’上一次当,学一次乖,可不是那样容易受骗的人!”
  阮玉陵心头暗凛,故作战兢之色道:“晚辈有胆子也不敢忘恩负义来欺骗前辈!”
  南宫萍佯嗔道:“好了,不必装模作样了。”
  一顿酒饭,就在两人谈话中匆匆用毕。
  又是那哑婆子来收拾杯盘。
  南宫萍取出一些银子,嘱哑婆子往集上多购些菜肴粮食备用。
  所谓“洞中无岁月”,既不知晨昏,也不知日夜,只知饿了吃,疲了睡。
  阮玉陵三日来,虽与“白发魔女”同室而居,但这个当年有名的淫魔却未予可乘之机。
  此时,南宫萍斜靠石榻,杏眼半开,粉腿隐现,机为撩人遐思。
  阮玉陵则又回到石椅上盘腿而坐,这是他三日来休憩的地方。
  南宫萍半开的杏眼,对着阮玉陵凝视良久,忽然展颜一笑,招手道:“娃儿,坐过来!”
  阮玉陵勾起一丝遐念,但面上却不露出佻色,依这步至石榻边,正襟危坐。
  南宫萍微抬玉腿,用小金莲朝阮玉陵颔下一挑,以命令式的口吻道:“将嘴张开!”
  阮玉陵唯命是听,把嘴张开。
  蓦然,南宫萍玉手一扬……
  一粒如米粒大小的药丸,直入阮玉陵口中,泻落丹田。
  阮玉陵倏然一惊,面露骇色!
  南宫萍笑道:“不用怕,此药丸不但具通经活血之效,而且还能怡神养性!”
  阮玉陵方稍解骇色!
  片刻,药性渐透,阮玉陵突感一股奇热在血脉内流窜。
  阮玉陵从南宫萍撩人神色上,似乎已经看出这药丸的作用……
  果然不消片刻,只觉腹下膨胀元阳渐渐亢盛。
  此刻,石榻斜靠的南宫萍,在阮玉陵眼中看来,益增三分妩媚。
  阮玉陵伸舌润了一下干灼的嘴唇,暗哑的叫了声:“仙子……”
  南宫萍极为柔媚地一笑,风情万千地道:“热吗?宽一宽衣吧!”
  说着,替阮玉陵宽衣解带。
  阮玉陵被药力所逼,再也不能自持,喘吁吁地道:“仙子色艺绝代,实令晚辈难所克制。”
  说着,一把将南宫萍搂进怀里,南宫萍吃吃娇笑道:“娃儿,你并不老实哩!”
  这一场酣战,几乎持续了一个时辰之久。
  在一个巨浪的颠峰,两人同时疲软下来。
  战云渐消,代之而起的是一阵轻微的喘息。
  不知何时,阮玉陵悠悠醒转……
  玉人在怀,温馨犹存……
  阮玉陵不禁将怀中的南宫萍一把搂紧,在颈项间一阵亲吻。
  南宫萍一掀棉被,从石榻上一跃而起,弯腰检衣……
  阮玉陵一拖南宫萍藕臂,仰脸笑道:“仙子暂缓起身,晚辈……”
  南宫萍粉面一沉道:“娃儿,你不要食髓知味,你到这儿来是练功的,可不是教你来享艳福的!”
  阮玉陵最会察言观色,随即正色恭声道:“仙子教悔极是,晚辈遵命!”
  南宫萍将油灯剔亮,在石椅坐下,朝阮玉陵喝道:“娃儿,过来坐着!”
  阮玉陵依言在南宫萍对面石椅坐下。
  “白发魔女”南宫萍神色凛重道:“娃儿,你是练剑的!”
  阮玉陵答道:“是的,晚辈从小即练剑!”
  南宫萍微微颔首道:“练剑首重练气,看你目光湛然,内力还算不弱!”
  阮玉陵不解其意,只得谦逊道:“是仙子夸赞!”
  南宫萍沉声道:“娃儿,我的复仇之事完全在你身上了,你知道吗?
  阮玉陵神色凝重地点头道:“晚辈知晓!”
  南宫萍神情此时与方才判若两人,娇媚之态尽失,一派庄重,肃声道:“我要教你的功力,名叫‘大罗摄心掌’,劲道威猛,极为霸道,本来,以你的资质禀赋和内力基础,练之绝无问题,可惜……”
  阮玉陵不由一惊,抢问道:“晚辈不能够练了吗?”
  南宫萍对阮玉陵的问话未予置答,继续沉声道:“可惜你色相内侵元精外泄,练来不易有成!”
  “啊!”阮玉陵一声惊呼,满面失望了色,以手捂面,状极苦楚地道:“那前辈的深仇大恨不是报不成了吗?”
  这正是阮玉陵乖巧之处,任你“白发魔女”如何魔性重大,闻之也不由动容。
  当下,南宫萍声调极为柔和地道:“乖孩子,不要难过,你想我白发魔女还会没有办法吗?”
  阮玉陵心中一喜,疾声道:“真的吗?”
  南宫萍嫣然一笑道:“当然是真的,方才你找我消魂时,我已藉二五真神妙合,将我的元精送给你不少,不但补足了你亏损的元气,而且还有多!”
  阮玉陵颇有感恩之慨,激动地道,“仙子如此造就晚辈,晚辈将永志不忘!”
  南宫萍笑容倏收,粉面一沉道:“我‘白发魔女’向不施恩于人,造就你,只是为了替我报仇,你不必感恩于怀!”
  南宫萍的脾气委实令人难测,阮玉陵不由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南宫萍又道:“这‘大罗摄心掌’要苦练七七四十九天,在此期间,务必要清心寡欲,稍一分心,就会功败垂成!”
  阮玉陵颔首应道:“这点晚辈做得到!请仙子放心,晚辈深信可以摒除欲念!”
  南宫萍微笑道:“说来容易做来难,尤其你这娃儿又是尝过甜头的人!”
  阮玉陵蹙眉道:“说来说去,看来晚辈无缘练那‘大罗摄心掌’了?”
  南宫萍摇头一叹道:“也罢!让我多费点事吧!先救你练定心法,心先定而后方能练武功!”
  于是,将定心法的口诀授与阮玉陵。
  阮玉陵未极聪明乖巧,不消几久,已然背诵纯熟。
  南宫萍暗暗默许,着阮玉陵循着口诀,演练一遍。
  然后,朝阮玉陵赞许道:“孺子可教也!”
  阮玉陵颇为讶异地道:“这定心法的口诀委实太灵了!”
  南宫萍娇媚地笑道:“稍停我就开始传授你‘大罗摄心掌’,在练功的四十九天内,你要熬一熬,待练功完毕后,我一定赏你一顿人间异味!”
  阮玉陵颇为茫然道:“甚么人间异味?”
  南宫萍格格笑道:“你猜猜看?”
  阮玉陵苦思不解,茫然摇头道:“仙子口中的人间异味一定不是凡品,晚辈猜测不出!”
  南宫萍满面春风,颇为自许道:“我要让你见识一下,我的一身力功!”
  阮玉陵蹙眉道:“难道有此‘大罗摄心掌’还要厉害的功夫吗?”
  南宫萍掩口“噗嗤”一笑道:“我是说的那个上面的功夫!”说着,用手往石榻一指。
  阮玉陵恍然大悟,色迷迷的笑道:“方才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吗?”
  南宫萍大言不惭道:“那只算是小试牛刀!”
  阮玉陵笑道:“那已经够晚辈消受的了!”
  南宫萍嗔道:“你真是个没见过大场面的家伙,老实告诉你,方才为了要补你元精,不敢过于放浪,处处都在顺水推舟,若是……”
  阮玉陵眯着双眼,怪笑道:“仙子若是施出浑身解数,恐怕晚辈连骨头都化了!”
  南宫萍佯嗔道:“你以为化不了你么?告诉你,当年与我交好之人,一次就要叫他们枯竭而亡,娃儿,平生只有你一人,我不但未损你元精,反而吃亏让你得了去。”
  阮玉陵洋洋得意的说道:“那是晚辈三生有幸了!”
  南宫萍娇叱道:“你不要自鸣得意,来日你要报不了仇,管教你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阮玉陵一本正经地道:“晚辈尚能识得好歹,懂得恩怨……”
  南宫萍嘴角上似有若无地流露出一丝冷笑,低喝道:“这些话,说多了不嫌腻吗?放在心上就可以了!”
  阮玉陵小心翼翼,深恐触怒了这个旷世女魔,唯唯应是。
  从此,阮玉陵就在石室中,苦练“白发魔女”南宫萍的“大罗摄心掌”!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腊去春来,积雪解冻,花木复苏的季节。
  灰色沉默的冬天已过去。
  但中原武林各大门户却仍然在灰色沉默中度日,他们的冬天似特别漫长。
  天皓禅师等一行人去向不明,根据这些人临去前的所作交代,显然已经凶多吉少。
  各门户也曾派人察访,但毫无头绪。
  这一段时间内,江湖上谣言纷纷,以致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但是谣言中的杀人魔星——阮青虚却始终深藏不露,武林中出奇的宁静。
  愈是宁静,人们愈感到一场腥风血雨就在眼前,人人自危,个个心惊,
  说实话,反不如来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拚命搏杀,倒干脆。
  可是,阮青虚偏是按兵不动……
  于是,江湖上鲜见半个武林中人的影子。
  春天已经来了!
  可是,泰山“石笔峰头”,仍是白雪皑皑,北风料峭。
  峰颠,危崖,仍是一片空茫的白色,宁静而空泛。
  可是,峰头的一间石室中练功的阮玉陵却不是宁静的,因为今天正是第四十九天,也就是成败的最后关头。
  阮玉陵跌坐于石榻上,紧闭双目,反聪内视,正聚集内力于一点。
  阮玉陵经过月余来的苦练,貌相略显青癯,但双颊上却有一片殷红艳光,分明是内功突增徵候。
  “白发魔女”南宫萍,两目炯炯的注视着石榻上的阮玉陵,因为她知道稍一不慎,那会使练功之人走火入魔。
  一但走火入魔,重则损命,轻则成残。
  断送一个阮玉陵,南宫萍也许尚不在意,但她的一线复仇之机似要幻灭了。
  是以,不仅今天,月余来,日日如此,时时如此,只要阮玉陵练功之际,南宫萍都是不眠不休的从旁小心照料。
  现在,已经到了最后一个时辰。
  蓦然……
  阮玉陵发间渐渐地冒出丁蒸蒸白气。
  南宫萍看在眼里,喜在心头,霍然起立,双目凝视着阮玉陵,一不稍瞬。
  白气越浓,渐渐阮玉陵整个脸面都隐蔽在漫漫雾气中。
  “白发魔女”南宫萍蓦然起立,拿桩稳势,凛神提气,纤掌一扬,缓慢朝向阮玉陵“天灵”穴上按下。
  如此相持约顿饭之久,阮玉陵头上雾气顿消,而南宫萍却已香汗淋漓娇喘吁吁。
  约莫又过盏茶光景,阮玉陵双目缓缓睁开,两道精芒,立时暴射而出。
  显然,“大罗摄心掌”已然练就,而且经过这四十九日的苦心潜修,阮玉陵原有的内力基础,无形中又加深了一层。
  阮玉陵星目睁开后,目无瞥及南宫萍乏累神态,心中一股歉疚油然而生,一跃下榻,极为虔诚地道:“这月余内,辛苦前辈了!”
  南宫萍淡淡一笑道:“忘算我的苦心没有白费!”
  阮玉陵颇为自豪地道:“晚辈深知仙子用心良苦,是以练功之时,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
  南宫萍微嗔道:“给你三分颜料,你就要开染房了!”
  阮玉陵讪笑道:“晚辈不敢!”
  南宫萍眉头一皱,玉手一摆道:“好了!好了!住嘴吧!我告诉你,这‘大罗摄心掌’极为霸道,出手之间,即可将对手心脉震断,纵然对手内力高强,内腑脾脏也会被震移位,对别人我可以不管,你一旦遇上司马长虹,你可要留此分寸,只要使其心神丧失,任你摆布即可,知道了吧!”
  语毕,又将“大罗摄心掌”轻重手的分别详解一遍。
  阮玉陵耳聪目慧,那消片刻,即已心领神会,演练起来颇为得心应手。
  南宫萍凝视阮玉陵良久,忽然肃容沉声道:“娃儿,在你离去之前,我要告诉你一句话,你听了之后,不要着脑,因为人心隔肚皮,谁也看不透,我不得不予提防!”
  阮玉陵听出话中之意,骇然张目道:“仙子,你……”
  南宫萍冷冷然道:“明人不做暗事,老实告诉你,你所饮的那种‘龙涎酒’是一种毒酒!”
  阮玉陵悚然而惊,失声道:“仙子,你这是何意?”
  南宫萍冷笑道:“我好心好意救你脱险,为你解穴,授你绝艺,你如一去不回,我岂不是干瞪着眼睛白着急?”
  阮玉陵疾声吼道:“那你也不能暗暗令我服饮毒酒!”
  南宫萍微笑道:“只要你不生叛心,这毒酒对你并无害处。”
  阮玉陵蹙眉疾声道:“酒毒潜伏经血之内,怎能说无害呢?”
  南宫萍淡然道:“酒毒潜伏经血之内,暂时并不发作,每隔十天服下十粒解药就可安然无事!”
  阮玉陵似有所悟,强颜笑道:“莫非仙子与晚辈作耍?晚辈自饮‘龙涎酒’后已有月余,并未服食一粒解药啊!”
  南宫萍嘿然道:“一了不影响你练功,所以未予明告,实际上,我已在食物中,暗暗给你加上了解药。”
  阮玉陵似犹未信,疑惑地问道:“真的吗?”
  南宫萍冷然道:“你如不相信,不妨试试看,毒发时,心口微疼,全身发软,你若不极时吞下解药,不出盏茶时光,必将喷血而亡!”
  阮玉陵心中生寒,暗道:“好个芙蓉其面,蛇蝎其心的妇人!”
  心中虽恨不已,可是又无可奈何,只得惶然问道:“此番离去,仙子必将赐我解药了?”

  第二十八章 大罗摄心掌出武林
  南宫萍颔首道:“当然是要让你带些解药去!”
  说著,自枕放取出一隻绿色小瓶,递给阮玉陵,吩咐道:“来!拿去!这里有解药三粒,可以维持一个月的时间,解药用完了,不管是否见着司马长虹,务必赶回,否则你的性命不保!”
  阮玉陵接过药瓶揣好,忧心忡忡地问道:“这样每隔十天就要服用一次,万一解药中断,晚辈岂不要毒发而死?”
  南宫萍微笑道:“娃儿,你放心,等你将司马长虹擒回来,就会一次为你将毒祛清,还你自由,如今你欠我的未还,少不得只有暂受委屈了!”
  阮玉陵满以为自己这次因祸得福,不但得亲武林有名美女的芳泽,而且还得到了一种旷世绝艺,足以称霸武林!
  至于是否守信为南宫萍报仇,机会来了,遇下司马长虹,以“大罗摄心掌”服之,一方面算是报答了南宫萍授艺之恩,另一方面也铲除了一个异己份子,这一举两得之事,何乐不为?
  万一司马长虹踪迹杳然,自己也不必苦苦寻访,反正可以一去不回,南宫萍又岂奈我何?
  其实,阮玉陵也该想想,“白发魔女”南宫萍何许人也,岂是轻易可予算计之辈?
  如今,如果南宫萍在阮玉陵身上拴了一根铁链,牢牢地系住,动弹不得。
  阮玉陵虽暗暗恨煞,叫苦不迭,但也只有徒呼负负,无法可想。
  南宫萍察言观色,知道阮玉陵有些不悦。于是,软语相慰道:“娃儿,你休怪我,我是给人骗怕了!”
  阮玉陵也不愿因此反目,闻言极为自然地笑道,“晚辈绝不怪仙子。来日方长,仙子当知晚辈是一个知恩图报守信不渝之人!”
  南宫萍召来哑婆子,吩咐道:“送少岛主去!”
  阮玉陵行礼作别,随哑婆子出了石室。
  至室外,方知时值深夜,满天星斗一弯牙月。
  阮玉陵头巾外服均被林竹君褪去,心想,幸好是夜晚,否则大白天衣衫不整,路人不为之侧目才怪哩!
  当下,阮玉陵将石室入口处暗记在心,朝山下奔去。
  武林中所等待的一场腥风血雨终于来了!

  就在二月初二龙抬头的这一天,各大门户都接到了一份束帖。
  帕中邀请各派掌门带本门信物前往一会。
  地点是嵩山少室峰头!
  时间是本月月圆之夜!
  最使众人感到意外的:具名的并不是阮青虚,而是阮玉陵,而且帖中也没有标明“光明岛”的字样。
  帖后一行附注,写著:“若未遵时前往,或虽往而未带信物者,以藐视本人论,惩以灭门。”
  语气狂妄,骇人听闻。
  于是,沉静近二个月的江湖上,又出现了一批批劲装疾服佩刀带剑的武林人物。
  一个个面色阴沉,行色匆匆。
  第三天——二月初五日……
  天气晴朗,艳阳高照。
  这是开春以来第一个好天气!
  洛阳东街的“玉楼春”酒馆,这天来了一个面目俊秀的华衣少年。
  这少年星目闪露精光,背插长剑,显然是一个武林人物。
  华衣少年甫一登楼,即引起了座上酒客注目。
  但这少年却毫不在意,星目略一凝盼,气度悠闲地往临街一处座头坐下。
  华衣少年一落座,店小二即哈腰赴前听候吩咐。
  华衣少年卸下行囊,朝店小二吩咐道:“来四碟可口小菜,卷饼,荷叶粥!”
  店小二见未要酒,于是提醒道:“要不要一壶酒,本店特从山西采办来的陈年汾酒!”
  华衣少年星目一翻,略作冗思,才颔首道:“好!烫一小壶酒!”
  店小二唯唯退去。
  片刻,酒菜备齐端上。
  华衣少年一个人自斟自饮,颇为怡然自得。
  但明眼人已然看出,这少年分明不善饮酒,虽然频频举杯,不过是细啜应景而已!
  酒馆座头上,也不乏武林人物,这华衣少年炯炯目光也不停地在这些武林人物中打转。
  华衣少年只顾注意别人,殊不知珠簾背后,也有一双溜溜的眼珠在注视着他。
  这人身材微胖,面色红润,目光炯炯有神,偷窥良久,掀开珠簾,才执一根约三尺不足的旱烟杆,挺着肚子幌了出来。
  店小二即赴过去,哈腰请示:“掌柜有吩咐吗?”
  “回去!”原来这微胖的中年人竟是“玉楼春”的掌柜。冲着店小二摆手,简短地回了两个字。目光仍是盯在华衣少年身上。
  华衣少年似乎有所察觉,目光一转,四目相接。
  可是,这掌柜的却有点反常,客人在笑,而他却是微微一怔!
  华衣少年分明看出掌柜的神情有异。星目一翻,微笑道:“掌柜的!这酒不烫了。”
  说着,将酒壶用手一举。
  掌柜的又是一怔,但随又极为勉强地笑道:“噢!我这就吩咐店小二为你再烫!”
  说着,转过身对店小二沉声喝道:“三天不挨骂,你松了劲。还不赶快去为客人烫酒!”
  倒霉的店小二,一顿臭骂,挨的莫名其妙!
  当下哈腰连声,该死!该死!
  然后捧了华衣少年桌上的酒壶,掉头就跑。
  掌柜的这才堆上笑脸,阔步走到华衣少年座前,和声和气道:“小店新开张不久,小二也缺乏调教,疏懒之处,请少侠多多包涵!”
  华衣少年一脸错愕神情,张目道:“甚么?这‘玉楼春’不是多年老店吗?”
  掌柜的被这一问,又是微微一愕,方才眉头一舒,微笑道:“不错!不错!这‘玉楼春’是多年老店。在下是说,这酒馆的主人另谋他就,在下经营不过旬日,所以……”
  华衣少年“哦哦”连声,像是恍然大悟,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
  这时,店小二重新将酒烫好端上。
  华衣少年用手一摸,倏然缩手,眉头一皱道:“掌柜的,你试试,这不是在烫酒,简直是在砌茶了!”
  掌柜的棱目一翻,怒目瞪着店小二叱骂道:“贼娘娘养的!我看你不想话了!”
  店小二被骂得浑身籁籁而而抖,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但这掌柜的骂人也太凶,手下工作不力,了不起说一句——“我看你不想干了!”
  要不是这掌柜的说这种大话说惯了,就是他真具有无上之权威!
  这华衣少年似乎是毫无悲天悯人之心,眼看着店小二被叱骂得六神无主,而他却满面笑容,状甚怡然。
  掌柜的看在眼里,心中暗忖:“莫非此人有意……”当下心机一转,堆上笑脸道:“少侠如能包涵,可待此酒稍凉再饮!”
  掌柜的盘算这位华衣少年必定不允,谁知华衣少年却不连声地笑道:“使得!使得!”
  掌柜的原以为这华衣少年是个上门找碴来的,但是,对方谦和异常,有些又不像。
  掌柜的微愕片刻,复又笑问道:“少侠面如玉盘,目如滚珠,堂堂仪表,俊秀不群,端的是一位年少英豪,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华衣少年见问,毫不犹豫地一字一字铿锵有力的回道:“周孝全!”
  “周孝全!”掌柜的皱目蹙眉地复述一遍,像是对这人名字似熟又生。良久,方才问道:“周少侠宝山何处?”
  自称周孝全的华衣少年像是毫不关心掌柜的一再盘问究竟有何目的,仍是笑吟吟的回答道:“居停泰山!”
  掌柜的煞有介事的赞道:“先地灵而后人杰。难怪!难怪!……周少侠此番前去……”
  周孝全不待掌柜的说完,即抢着答道:“嵩山少室蜂!”
  答话时,神情虽仍是笑容满面,但声调却极为疾速,多多少少带了一点挑逗意味!
  周孝全此话一出,不但使掌柜的暗中一惊,即令在座武林中人也无不相顾失色!
  掌柜的显然有所图而来,并未就此罢休,又眉头微皱道:“难道嵩山有何盟会?”
  周孝全讶然道:“掌柜的,贵店设于关阳大道,来往行旅不乏武林中人,难道不曾听人提起?”
  掌柜的蹙眉摇头道:“在下孤陋寡闻!”
  周孝全老气横秋地道:“生意买卖人,不知道也好。告诉你,本月十五日,嵩山少室峰有一场杀人大会!”
  掌柜的闻言神色遂变,力持镇定地反问道:“甚么叫做杀人大会?”
  周孝全仍满面笑容,但笑意已冷,轻描淡写地道:“南海‘光明岛’少岛主阮玉陵要在十五那天开戒杀人,这就叫做杀人大会!”
  掌柜的近乎自语似的喃喃道:“有这种事?不要以讹传讹吧!”
  周孝全笑容已敛,冷哼一声道:“哼!阮玉陵束邀各门户掌门人于十五夜在少室峰聚头,各掌门必须随带信物,到时前去,以示向‘光明岛’俯首称臣。否则,‘光明岛’将以灭门手段示意。掌柜的,你想想,各派掌门人会将信物交出臣服吗?当然不会。其后果,必定是‘光明岛’发威,大事屠杀。这岂不是一场杀人大会?”
  掌柜的抡着双眼问道:“想必周少侠也在被邀之列了?”
  周孝全摇头冷笑道:“姓周的无藉藉名,何能蒙少岛主庞邀?不过是想凑凑热闹,瞻仰一下这位少岛主的威风!”
  举座之人,连同掌柜的在内,都感到这位华衣少年来路有点不简单!
  掌柜的别有用心,手中旱烟杆微微一提,和声道:“恕在下多口来劝小侠一句,这嵩山寻宝之行还是免了!”
  周孝全神定气闲,食指微微一曲,翻转来用指节儿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星目一翻,漫不经心的道:“愿聆高见!”
  掌柜的用旱烟杆比划着,口若悬河地道:“古语说得好,出门在外,有三不到。”
  周孝全像是颇感兴趣的侧目问道:“那三不到呢?”
  掌柜的扳着手指数到:“一,打架场不到;二,放火场不到;三,杀人场不到。”
  周孝全轻“噢”一声道:“我可不同,专爱看杀人放火场面,至于打架!则有如小孩过新年穿新衣一样的感觉新鲜,我不知便罢,若让我知道了,这三处场合,我是非到不可!”
  掌柜的听这语气,知道周孝全有意拿话作耍,两道浓冒倏地一挑,似要发作。
  但那掌柜的目光与周孝全似笑实威的目光一接,随又神色一缓,笑道:“在下心仪少侠飒英姿,不忍见少侠前去妄遭横祸,所以说了几句直话,望少侠……”
  这厢掌柜的语犹未尽,周孝全已然抢口道:“盛信姓周的心领了!”
  掌柜的眉一皱,疾声问道:“少侠仍要前去呢?”
  周孝全冷冷笑道:“自然,姓周的务要看看那位口气狂妄目无余子的阮玉陵,是三头六臂,抑是铁铸铜浇?”
  掌柜的突然面色一变,沉声道:“在下一片好心,你不听也就算了,不过在下可以断言,少侠如执意前往,轻则自找麻烦,重则自取灭亡,对你毫无好处!”
  周孝全霍然起立,沉脸寒声道:“以一个酒店的生意买卖人来说,你今天的话已经太多了!”
  这一句话说的非常重,掌柜的闻言后,额上青筋暴露棱目遽张。
  也许这掌柜的一想,自己究竟是生意人,不便与客人顶撞,于是冷冷一笑道:“算在下挠舌,有扰少侠清兴,这厢告罪!”
  周孝全似也不愿逼人太甚,含笑道:“掌柜不必多礼,小可要麻烦掌柜帮个口信,若遇那阮玉陵,就说姓周的不请自来,到请他千万不要把姓周的拒于山下,以失求教良机!”
  掌柜的将头一摇道:“在下并不识阮玉陵其人啊!”
  周孝全仍不放松,又道:“如果阮少岛主途经洛阳,前来贵店小饮,这个信不是就带到了吗?”
  掌柜的仍是大摇其头道:“阮某人纵来小店打尖,在下是无从识得!”
  周孝全似乎有点蛮不讲理,面色一寒,沉叱道:“掌柜的,你可以盘问小可的姓名,当然也可以盘问别人,阮某人如若经此,不难给你盘出来!”
  掌柜的显然一味求避,冷冷然道:“少侠也太强人所难了!”
  话一说完,掉头就走!
  “站住!”周孝全一声暴喝,飞身上前,拦住去路,沉声道:“掌柜的,你分明可以带到这个信,你却为何避而不应?”
  掌柜的连声冷道:“少侠是要仗剑欺压良民吗?”
  周孝全冷哼道:“姓周的眼睛里揉不进沙子,你像个生意买卖人吗?”
  掌柜的微微一楞,但随即沉脸道:“像与不像,都不用你管!”
  周孝全逼到掌柜的面前,冷笑道:“掌柜的,你错了,姓周的今天来到‘玉楼春’,既不为用酒,也不为吃饭,专为管教你而来!”
  周孝全虽一再恶语相向,但掌柜的却毫无惧色,依旧冷言冷语道:“你是这洛阳衙门的官员?”
  周孝全摇头道:“不是。”
  掌柜的冷叱道:“那你凭什么?”
  “呛唧”一声青芒乍现,周孝全倏然拔出背上长剑,在掌柜的面门上一掠沉声道:“凭这个!”
  举座之人,都已看出这个掌柜的非等闲之辈,一把利剑未必吓住他。
  果然,寒光掠面,掌柜的不但毫不动容,反而冷笑一言道:“这洛阳没有官府王法的所在,少侠亦未必敢在众目逼视之下动剑杀人吧?”
  周孝全冷哼道:“姓周的倒无意杀人,只是要惩治一名杀人元凶!”
  掌柜的轻“噢”一声,环身一扫道:“座上朋友,那一位是杀人在逃的元凶?”
  周孝全手中长剑又是一幌,沉叱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这杀人元凶就是你!”
  掌柜的呵呵大笑道:“在下开酒馆作买卖,少不了宰牛杀羊,少侠可不能人畜不分,硬指在下杀人呵!”
  这掌柜的算得上是一个斗口能手!
  周孝全冷笑道:“你不要装痴作哑,我问你,这‘玉楼春’的原主现在何处?”
  此话一出,始终冷静如恒的酒馆掌柜,方才露出了惊骇之色,据然张目道:“此话何意?”
  周孝全又问道:“我问你‘玉楼春’的原主现在何处?”
  掌柜的用俏皮的语气答道:“脚在他身上,在下如何知道他行迹何方?”
  周孝全冷笑道:“不错,脚是长在他的身上,但命却捏在你的手里,死活由你······”
  不等周孝全说完,掌柜的立即抢口接道:“少侠这话可不能乱说,在下经营这间酒馆,订有买卖,少侠要如此说,在下真成了一个谋财害命的元凶了!”
  周孝全沉声道:“好一张利嘴!我问你,这‘玉楼春’生意不恶,有盈无亏,而且是代代相传的老店,为何要卖?”
  掌柜的双手一摊,做了一个莫可奈何的姿态,喟然道:“少侠若要如此盘问,实令在下难以回答!”
  周孝全冷哼道:“不用你回答,我可以告诉你,酒馆的原主人仍在这间酒馆中!”
  话声稍停,周孝全冷哼一声,一字字的敲金击玉般续道:“我不但知道仍在这酒馆内,而且知道他在藏酒的地窖里!”
  掌柜的神色骤变,双唇蠕动,仍在说话,却未发声。
  周孝全复又铿锵有力地道:“不过地窖中并不是一个活口,而是一个气绝数日的尸体!”
  掌柜的怒吼道:“你可不能平白栽脏,含血喷人!”
  周孝全冷笑道,“事实胜于雄辩,你敢带我去地窖查看?”
  掌柜的怔然片刻,蓦然暴喝一声道:“姓周的,你欺人太甚!”话声未已,身形猛闪,手中旱烟杆倏然而起,笔直地向周孝全“肩井”穴上点去。
  这一出手,竟赫然是一着剑招!
  不但是一着剑招,而且还是“旋迴十二手”剑法中的一招——“烛影摇红!”
  周孝全一声冷哼,长剑顺势一撩,将掌柜的烟杆荡开。
  然后,沉叱道:“且慢动手!”
  掌柜的倒是异常听话,撤招收势,怒目以注!
  周孝全冷然哼道:“阮玉陵果然大开杀戒了,而且杀的还是一个循规蹈矩的生意人!”
  掌柜的木然而立……
  周孝全复又沉声问道:“看你剑法,不是一般剑士之流,你是第几号统领,阮玉陵竟委派你来做一个酒婆掌柜!”
  掌柜的阴笑道:“姓周的,看不出你还是个识货行家!”
  周孝全冷笑道:“说句实话,阮玉陵自诩‘旋迴十二手’剑法为‘光明岛’绝学,按我看来,不值识者一笑!”
  掌柜的反身向一店小二装束之人喝道:“取剑来!”
  而后,向周孝全肃声道:“在下‘光明岛’黑衣剑士号统领龙高,今日有幸遇上御剑高手,不愿失之交臂,务请赐教!”
  话声未已,龙高手下已飞快取来长剑。
  龙高将剑鞘撇过一边,剑身一顺,开门亮式,沉声发话道:“请赐教!”
  周孝全冷眼察看龙高身法步眼势稳气沉,颇有火候,虽非一流御剑名家,尚不失为个中好手。
  因而,周孝全颇为欣赏龙高的气度,于是在语气中就有了分寸,当即回道:“言教不敢,彼此印证几招吧!”
  话声一落,晶光大滥,周孝全手中长剑向前平伸,左手三指一引剑诀,往剑把上一搭,剑身倏忽收回,沿肘斜靠,亮门户以待进袭!
  “寒梅剑法!”龙高一声惊呼后,收剑抱环,飞声道:“这‘寒梅剑法’为我岛主夫人独创,也为‘光明岛’不传之秘,周少侠从何学来?”
  周孝全一见龙高认出自己剑法来路,也是倏然一惊,剑眉微蹙道:“周某剑法从何而学,你不要多问,要印证剑术,就快进招,周某另有要事,无暇久待!”
  龙高恍如未闻,垂剑如故,喃喃自语道:“这‘寒梅剑法’除岛主人外,只有少岛夫人会得……啊!周小娟!周孝全……”
  “莫非你就是周……”
  “住口!”龙高口中“周”字未出,蓦闻周孝全一声沉叱,长剑一刺一钩,招是“梅开二度”,一剑二式,一击“期门“,一挑“风府”!
  龙高一见来势凶猛,长剑一顺,左手剑诀沿着长剑剑身滑向剑尖,一挑一弹,“嗡”地一响,爆出千朵剑花,招起“旋迴十二手”剑法的“饿马摇铃”,猛然向来剑迎去。
  “锵”地一声脆响,半斤八两,各自撤剑抽身,一看手中长剑,均无损伤,两人相顾一警!
  一瞥之后,双方复又振臂扑上。
  一个尽展“寒梅剑法”,倏忽如梅林争艳,倏忽如落英缤纷。
  另一个剑是迴旋,光幕森森,劲疾处,如风卷残云,轻缓处,如浮云掩月。
  剑为兵器之祖,贵轻灵,而“寒梅剑法”与“旋迴十二手”又尽走柔招,两人你来我往,忽而长剑划空,忽而银星点地,忙煞了座间观战之人。
  同时亦使座间之人骇然失色!
  因为一个属下剑士已是如此之高,那阮玉陵的剑术与功力之强,不难想像。
  两人之间相拆二十余招!
  平心而论,周孝全在身法、步眼上远较龙高灵活,在气势上更见凌厉。
  行家可以看得出,各人拿出真才实学,龙高难挨十招!
  但是,二十招过后,龙高仍无落败迹象!
  实际上是周孝全起了惜才之心不忍遽下煞手。
  他要寻觅一个极为恰当的时机,在招式上胜个一招半式,不但要教龙高心悦诚服,还要使观战之人看不出来。
  从周孝全如此用心良苦看来,此人必是行有义方之心。
  龙高剑术火候不够,问而影响到定力、内涵。
  二十余招以后,龙高渐感不耐,沉喝一声,剑势陡紧!
  这样一来,反而给予周孝全可乘之机!
  果然,龙高在变招中留下一丝破绽……
  周孝全立时把握良机,长剑全力进击……
  “嘶”!一声轻微的裂帛之声,龙高前胸处的衣,被周孝全的剑尖连挑三层。
  但这三层的破口只有寸许长短,旁观之人很难察觉。
  显而易见,周孝全手下留情。
  不但保全了龙高的性命,更保全了他的颜面。
  龙高久历阵仗,心内何尝不明白。
  一时,感慨无已,弃剑于地,愧然道:“多蒙指教,在下输得口服心服!”
  周孝全低声道:“你像受人之命,我不必与你为敌,少时,将酒馆原主人尸体厚殓后予以埋葬,不可暴尸地窖!”
  龙高恭应道:“在下遵命!”
  周孝全又吩咐道:“告诉阮玉陵,我姓周的活在世上一天,他休想存那称霸武林的妄念!”
  龙高嗫嚅着道:“你何苦斤斤与他作对,到底还……”
  “不要多嘴!”周孝全一声沉叱,复又吩咐道:“将话传到,否则,决不饶你!”话一说完,还剑入鞘,飘然下楼而去。
  一时,举座默然,龙高更是怔神良久。……

  一年多前,嵩山少室峰头也曾如此热闹,但那次与会之人,虽也是争夺杀伐,但毕竟是欢欣鼓舞,兴致冲冲。
  因为那一次是选拔二十年一度的中原第一剑!
  而今天……二月十五日,少室峰头在月华照射下,虽也是人影幢幢,但彼此心情却很沉重。
  因为今天大家均意识到,这是一次死亡的约会,极可能,今夜是人生中最后一次看见满月当头。
  少林新掌门人天一禅师也好!武当新掌门人了因道长也好!天山三老之一的“寒冰公主”孙玄嫦也然,丐帮帮主凌三绝也然……
  一个个席地而坐,哑然相对!
  他们不曾默契,但心中却有一个共同的默契!
  那就是,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去换取这个狂妄已极,企图称霸武林的魔头的性命,以保全门户的完整与安全。
  这一伙人来得极早,天未黑已然上了峰头!
  时光默然而过,转眼将至三更。
  蓦抬头,碧空如洗,月华似炼……
  蓦然,林间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朗朗大笑……
  笑语余音尚在夜空中荡漾,“飕飕”连声,林间已然纵出十余条身影。
  为首一人,正是那面含微笑,心如蛇蝎的“光明岛”少岛主“蓝衫快剑”阮玉陵。
  阮玉陵身后跟随的则是十数名“光明岛”黑衣剑士!
  阮玉陵疾步走至草坛中央,严然以君临天下之态,向环坐草坪之人,用锐利的目光一扫。
  可是“光明岛”主阮青虚及其夫人金芸娘则未见露面。
  表面上看来,“光明岛”仅以阮玉陵出马,使中原武林之众,无形中减少了两个劲敌!
  事实上却不然,如果没有绝对把握,阮青虚不可能让阮玉陵单人独骑来应付如此大的场面。
  因为“光明岛”不可能做师出无名之事!
  为此,有识之士,均已看出了今晚的危机,莫不相顾失色!
  阮玉陵星目环视一周,并未发现有何人缺席未到,满意地一笑道:“不错,各位很给阮某人面子,都到齐了!”
  众人各自垂首,默然以对!
  场面如此沉闷,显然在阮玉陵意料之中。
  是以阮玉陵不以为忤,复又朗声道:“各位按时到场,阮某人实感荣幸,不知各位是否已将代表本门之信物带来?”
  众人仍是一语不发。
  阮玉陵似乎早已意料到,事情不会如想像般顺利,当下微微一笑,缓步走到少林掌门天一禅师身前,沉声问道:“大师可曾将贵寺信物‘绿玉如意’带来?”
  天一禅师连头也不曾抬,闻言冷冷道:“不曾带来。”
  阮玉陵微微一笑,阴声道:“少林寺怕有数千僧侣吧!大师难道愿意几千弟子同时魂归幽冥?”
  天一禅师冷静地道:“少林建寺,几达千年,(缺字)信物,从未离开过山门半步,老衲自也不愿破此先例,而违佛祖戒规!”
  阮玉陵面色一寒道:“如此说来,想必大师未将束帖上附注的话收在眼里了!”
  天一禅师平静的答道:“老衲并无此意!”
  阮玉陵阴笑道:“大师若如此不与阮某合作,阮某为了要维持言出必践之威信,只有得罪大师了!”
  天一禅师慈目遽翻,沉声道:“施主真要大开杀戒吗?”
  阮玉陵声冷如冰地道:“阮某人已然先礼后兵,大师依然对阮某人的话置之罔闻,阮某人已然无计两全!”
  天一禅师霍然起立,沉叱道:“少岛主,老衲深信,在场之人无人甘愿束手待毙!”
  阮玉陵冷冷道:“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自然无人甘愿束手就死!”
  天一禅师颂念一声佛号道:“施主所言极是,无人不惜命,施主既立此意,老衲只得在施主手下讨个侥幸了!”
  阮玉陵微笑颔首道:“好!只要大师能逃得我阮某人一招,示言,绝不再与少林为敌!”
  听语气似甚狂妄,看神态,则不似虚声恫吓!
  但,天一禅师却不敢置信,一招难逃,即令天神下降也不敢夸下如此海口!
  于是,天一禅师侥幸之心倍增,于是心神一振,朗然道:“好,施主一言九鼎,就请出招!”
  阮玉陵神定气闲,微笑道:“阮某人是主,大师是客,主应敬客,还是大师请!”
  天一禅师慈目环视一扫,同行之人,在眼光中给予无限鼓舞。
  当即暗运真气,倾十二成功力,以雷霆万均之势,拍出一记“雷音霹雳掌”!
  掌势一起,平地涌起三尺狂飙,如怒海惊涛航朝元玉陵卷去。
  阮玉陵渊停岳峙,神定气闲,笑吟吟地举起右掌,极为轻巧一虚空一按。
  众人正感纳罕,阮玉陵这一招无声无息的轻巧一翻,究竟厉害在何处?……
  蓦闻天一禅师一声闷哼,身形倒翻丈余,砰然摔落地面,口中一道血箭,喷起三尺多高,历久不息。
  自天皓禅师下落不明后,这天一禅师已算得上是佛门一代宗师,竟然被阮玉陵轻柔一击就伤重踣地,从喷血的情形看来,显然殒命在即。
  阮玉陵初试“大罗摄心掌”,轻易得手,不禁狂态毕露,纵声笑道:“艺不精深渊博,不足以称霸武林,以阮某人这一记掌法,尔等臣服应是无憾,天一和尚就是榜样,生死由各位自择!”
  阮玉陵狂语甫落,蓦闻林间响起一阵嘿嘿阴笑!笑声冷如极地寒冰,砭人肌肤,使人闻之不寒而栗!阮玉陵也不禁为之一怔!
  这一怔神之间,阮玉陵身侧已然多了一人!
  此人赫然是那百年前扰乱武林的浑世魔王苍虚老人!
  苍虚老人咧嘴又是一阵阴笑,冲着阮玉陵沉声道:“娃儿!这‘大罗摄心掌’是谁教给你的?”
  这一问,众人方才知道阮玉陵这凌虚的一掌,名为“大罗摄心掌”!
  从“大罗摄心掌”,有些人又联想到五十年前名震武林的盖世淫魔“白发魔女”南宫萍。
  这淫魔已然五十年未见踪迹,阮玉陵又如何与她勾搭上关系?
  阮玉陵蓦见苍虚老人现身发问,心中微凛,心知这位魔头功力,深不可测,一时不敢开罪,于是和声道:“从一位异人处学得!”
  苍虚老人枯眉一扬,叱问道:“娃儿,可是那‘白发魔女’南宫萍?”
  阮玉陵料想瞒他不过,于是颔首道:“不错!正是南宫仙子所传。”
  苍虚老人似欲穷根究底,复又问道:“娃儿可知这南宫萍现在何处?”
  这句话问得极活,阮玉陵也就落得一推,摇头答道:“晚辈不知南宫仙子去向!”
  苍虚老人双目倏然暴睁,精光逼视,叱道:“娃儿,你休想瞒过老夫!”
  阮玉陵倏然而惊,但神色镇定地答道:“晚辈并无虚言!”
  阮玉陵惯于弄奸伎俩,所说虽是虚言,但面上却毫无愧色!
  可是,想骗奸狡成精的苍虚老人尚非易事!
  苍虚老人阴笑连连道:“那南宫萍是何等样人,既不收录弟子,也不施恩于人,她必然与你有一条件交换!”
  阮玉陵心中暗忖:这苍虚老人真可算得上是一隻狐狸。
  当下微笑点头道:“前辈料事如神,晚辈的确答应为她了断一件事情,以为答报授艺之恩!”
  苍虚老人喋喋怪笑道:“娃儿不打自招了吧?你既然答应为她了断一件事情,她必然听你回报,你会不知道她的住处吗?”
  阮玉陵故作迷茫之色,连连摇头道:“这点她并未提及!”
  苍虚老人枯眉连剔,沉脸寒声道:“娃儿!你以为老夫不识南宫萍吗?”
  阮玉陵迟疑地道:“前辈与南宫仙子想是故交?”
  苍虚老人沉声道:“南宫萍当年驰名武林之际,连‘九幽冥帝’娄家夫妇都要畏惧她三分,一方面固然因她所练‘大罗摄心掌’威猛凌厉,另一方面,则因她心智过人,娃儿,南宫萍不会单凭你空口一句白话就毅然授艺于你!”
  阮玉陵淡然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南宫仙子当也看得出,阮某并非忘恩负义之徒!”
  苍虚老人冷哼道:“姑勿论娃儿你是否为忘恩负义之人,但南宫萍向不轻假于人,谁不知南宫萍,善于放蛊施媚,她岂肯唯独对你这娃儿例外?”
  阮玉陵心中暗惊,但却声色不露,故作不解地摇头道:“前辈之言,晚辈不甚明瞭!”
  苍虚老人冷然阴声笑道:“娃儿,你不必装糊涂,那南宫萍必然在你体内暗放蛊毒,然后给你少量解药,使你不敢遽生叛心!”
  阮玉陵心中骤变,这苍虚老人可说一眼将“白发魔女”南宫萍看穿肺腑!
  但继而一想,苍虚老人一再打探南宫萍下落,所图不明,绝不能告知南宫萍居停石室之处。
  当下,故作骇人之色道:“前辈所言,令人听来毛骨悚然,但南宫仙子在临别之际,并未相赠解药,晚辈深信体内绝无蛊毒!”
  苍虚老人阴声哼道:“好一张硬嘴!”
  阮玉陵心机一动,又转圈道:“也许南宫仙子在暗中相随也未可知,前辈系叙旧抑有他事,请前辈略作交待,来日有便,定当传达!”
  苍虚老人冷笑道,“不必了!反正老夫无事可做,从今后老夫跟定你了!你东我东,你西你西,老夫不信你未曾与南宫萍再订晤面之期!”
  阮玉陵闻言大不自在,怫然不悦道:“前辈如此见疑,颇令晚辈不安!”
  苍虚老人棱目一翻,沉叱道:“老夫相随左右,对你有益无害,为何不快!”
  阮玉陵心念电转,陪下笑脸道:“晚辈正拟争霸中原之际,前辈成名百年之前,功力绝世,相随左右,恐怕使武林中人误以为晚辈狐假虎威,徒然遗以口舌!”
  苍虚老人呵呵笑道:“娃儿好一副俐牙俐齿,放心!老夫绝不过问你之闲事!”
  阮玉陵蹙眉道:“但晚辈总觉于心不安!”
  苍虚老人蓦然沉脸暴叱道:“娃儿,你若畏惧老夫随你不舍,快快告诉我南宫萍匿居何处,我自去找她,不然,老夫绝不放松你半步!”
  阮玉陵突然面色一变,沉声道:“前辈如此相逼,实在有失长者气度!”
  苍虚老人棱目暴睁,厉芒乍涌,厉叱道:“娃儿!你想变脸吗?告诉你,‘大罗摄心掌’尽管可以震服天下人,可难不了老夫!”
  叱罢,竟大刺刺地席地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当着如许多人之面,阮玉陵顿感难堪,于是,心中恶念顿起,右掌轻巧无声地倏然上扬……
  闭目而坐的苍虚老人,像是脑后生有眼睛,阮玉陵翻掌上扬之际……
  蓦闻苍虚老人嘿嘿阴笑道:“娃儿!你若要找死,不妨试一试!”
  阮玉陵不禁大惊失色,整个身体,宛如泥塑木雕,举在半空的右臂,也久久放不下来……
  围在草坪的中原武林之众,一直在冷眼旁观!
  武当掌教了因道长此时不禁纵声狂笑,历久不停!
  狂笑一起,阮玉陵立即感到自己的窘态,身形猛起,飞快地掠到了因道长面前,怒喝道:“有何可笑?”
  了因道长笑声一敛沉声道:“我笑少岛主妄图称霸中原武林的迷梦,已然到在该醒的时候了!”
  阮玉陵狞笑:“少林天一禅师已然命殒当场,你不信阮某人可以将中原武林人一举而歼之?”
  了因道长神色凛然地颔首道:“贫道深信有此可能,但少岛主还是有奈何不了之人,是以少岛主纵使在千万人之上,仍难免在一人之下,称强还可,称霸不足!”
  蓦然,阮玉陵满腔怒火,一古脑儿发作在了因道长身上,张目厉喝道:“牛鼻子,阮某人不必要你来教训!”
  了因道长仍是正襟危坐,冷冷道:“少岛主见问贫道何以发笑,故而贫道坦诚相告,至于教训嘛?……少岛主既非武当门人,何劳贫道多费口舌!”
  义正辞严,语中连扎带刺,阮玉陵不由目中冒火。
  阮玉陵此时虽已怒火大炽,却不形之于色,闻言冷冷笑道:“不愧武当掌教,口舌如此之利,三尺青锋未必更是锋芒毕露,道长,闲话少说,掌门信物带来没有?”
  了因道长愕然张目道:“掌门信物,代代相传,少岛主要它何用?”
  阮玉陵俊面一寒,厉叱道:“道长,看来毋庸多费口舌,你大概是要步天一和尚的后路!”
  了因道长霍然起立,朗声道:“贫道自知难逃一死,但士可杀不可辱!未来中原武林的霸主,你动手吧!”
  阮玉陵轻漫地道:“主人敬客,还是道长先请!”
  了因道长威目暴睁,两道胜过烈日的精光遽然射出,沉喝一声:“贫道有僭!”
  身形一挫,双手一圈,就要发难……
  蓦然,林东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厉声:“且漫动手!”
  喝声一起,阮玉陵与了因道长各自后退三步!
  蓦见一道黑影自林间笔直拔起,凌空一折,翩然落地。
  来人一现身众人立即认出,正是与苍虚老人同时重临中土的魔道巨擘——“柔剑飞魂”谷中柔!
  阮玉陵一见来人,不禁眉头一皱!
  谷中柔冷然喝道:“娃儿!老婆子要问你一句话!”
  阮玉陵强颜笑道:“前辈有何见问?”
  谷中柔仍是声冷如冰的道:“娃儿!你可得实话实说,若有半句假话,惹毛了老婆子,你可吃不了兜着步!”
  阮玉陵闻言一怔,暗忖,今天这两个混世魔头怎会接二连三的找上自己。
  当下略予权衡,不敢冒失,于是笑颜和声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谷中柔一点头,突然脸色一沉,寒声道:“高天弘那娃儿那里去了?”
  阮玉陵心中暗惊,口中却极为平静地道:“去岁重九以前,在追‘追魂堡’一别,迄未晤面……”
  “住口!”谷中柔一声厉叱,朝前逼进一步,沉声道:“你妄想瞒过老婆子吗?”
  阮玉陵一脸惶然,疾声道:“晚辈委实不知高天弘的去向!”
  谷中柔冷哼道:“娃儿,高天弘已然丧命你手,是也不是?”
  此语一出,在场之人,无不骇然!
  阮玉陵也是骇然而呼道:“高天弘剑术高超,功力过人,晚辈何能杀之?”
  谷中柔冷笑连连道:“可是你却心机险毒,高天弘那娃儿心地厚道,难免落入你的暗算!”
  阮玉陵淡淡一笑道:“高天弘名列‘中原第一剑’,扬名武林,晚辈能够杀之,应是无上光荣,晚辈因何……”
  谷中柔喝道:“因为你不是用的正大光明手段,你以为老婆子不知道吗?”
  阮玉陵故作喟然之色道:“前辈要如此说,晚辈实在难以解释!”
  谷中柔嘿嘿冷笑道:“娃儿你惯于巧言令色,老婆子早已听闻,你还是少卖弄的好!”
  阮玉陵索性不言不语,两手左右一摊,以示无可奈何!
  谷中柔淡然道:“其实高天弘与我老婆子无亲无故,死活与我无关,不过,老婆子在君山曾经说过,不准高天弘这娃儿死,娃儿!你杀死高天弘,岂不是存心和我这老婆子过不去!”
  这个理由听来有些令人发笑,但了解谷中柔个性的人,已然知道阮玉陵将有不尽的麻烦!
  阮玉陵心念电转,朗声道:“前辈为武林长者,当不至于空口说白话,请问前辈,根据何种迹象,认定高天弘为晚辈所杀?”
  谷中柔沉声道:“娃儿,老婆子没有证据会来找你吗?”
  阮玉陵牙关咬定,淡淡笑道:“前辈如此言之錾錾,当然是脏证在握,可否拿出来众人一见!”
  谷中柔嘿嘿一阵冷笑,喝道:“娃儿,你既然不到黄河心不死,我就拿出来给你看看!”
  语毕!撮唇一声长啸!
  紧随啸声,林东忽又窜起一条黑影!
  黑影拔起,凌空一旋,直泻落地!
  来人赫然是在洛阳“玉楼春”酒楼寻滋野事的华衣少年周孝全!诸位读者不难猜出,他就是易女为男的周小娟。
  阮玉陵早已接到二号统领龙高的报告,满以为周小娟系一时意气所为,断不会公开与自己为敌。
  此时一见周小娟被谷中柔召唤而来,不由心头骤震。
  当下,神情激动,骇然张目道:“小娟!你……你………”
  周孝全表情木然,冷冷道:“在下周孝全,请少岛主,不要轻易更换姓名!”
  阮玉陵面色一沉,叱道:“你如此胡说,对你有何好处?”
  周孝全冷笑道:“在下不明少岛主所指为何?”
  谷中柔适时接口道:“娃儿,你不是要证据吗?”
  阮玉陵极目一瞥,嗫嚅道:“难道,……?”
  周孝全星目微展,冷冷发话道:“少岛主,你以‘金线子’毒蛇暗藏高天弘琴匣之内,以图谋害,你难道还想赖吗?”
  阮玉陵心中恨焰狂炽,恨不得抬手以“大罗摄心掌”一举将之击毙!
  但,眼前这个娇滴滴的人儿,又是自己爱之若命的,错愕半响,难以下手。
  谷中柔沉叱道:“娃儿,有此事吗?”
  阮玉陵不易大动肝火,而此时被周孝全撩拨得肝火极旺,于是,毫不犹疑地道:“不错,是有此事,可是,高天弘不见得就会轻易中计!”
  谷中柔寒声道:“可是高天弘竟而从此隐居江湖,你作何解释?”
  阮玉陵展其如簧之舌,狡辩道:“这也只能说阮某人有杀人之图,但不能肯定高天弘绝迹江湖就是被‘金线子’噬毙!”
  谷中柔冷笑道:“辩得好!娃儿,你敢同老婆子一同前往寻访高天弘的下落吗?”
  阮玉陵断然拒绝道:“晚辈府里事务繁冗,无暇分身!”
  谷中柔怒颜暴喝:“娃儿,你不要不识抬举,在我老婆子面前,那还能容许你说一个不字吗?”
  阮玉陵勃然变色,沉声道:“对前辈礼让三分,阮某并非心存惧意!”
  谷中柔冷然怪笑道:“好啊!娃儿翻脸了!”
  阮玉陵冷然哼道:“翻脸不敢,望前辈勿再苦苦相迫!”
  谷中柔厉喝道:“娃儿,你得摸摸老婆子的脾气,今天由不了你!”
  阮玉陵虽因自己练就“大罗摄心掌”而有所恃仗,对谷中柔的声色俱厉,仍然胆寒三分。
  于是,声调又是一软,强颜笑道:“家父母均曾视前辈为佳宾礼待,前辈如此相逼,来日与家父母相遇,彼此难免尴尬!”
  谷中柔历喝道:“娃儿,你以为亮出你父亲的字号,老婆子就畏惧了吗?娃儿,你打错主意了!你就是玉皇大帝的儿子,老婆子叫你怎样,你就得怎样!”
  阮玉陵面现狞色,沉叱道:“望前辈不要欺人太甚!”
  谷中柔逼到阮玉陵面前,沉喝道:“娃儿,要老婆子亲自带你走吗?”
  阮玉陵倏然后退,右掌飞快上扬,如电闪般拍出一掌。
  谷中柔亦悚然震骇,双手全力封出。
  同样一记“大罗摄心掌”,因为对手不同,所生的反应也不相同。
  两下劲道一接,“轰”然巨响,红光涌现,两人各退半步!
  十丈方圆内,石块粉碎,草木尽枯!
  阮玉陵施展“大罗摄心掌”,初试得手,再试遇敌,心头猛震,多多少少有点怀疑“大罗摄心掌”的威势!
  谷中柔这双手全力一击,足以震出憾岳,但也仅能封架聊以自卫而已!
  为此,谷中柔暗暗心惊!
  使她更心惊的,是阮玉陵举手之间,拍出的竟是“大罗摄心掌”!
  谷中柔一惊之后,回首向苍虚老人叫道:“苍虚,这娃儿施展的是‘大罗摄心掌’哩!”
  苍虚老人闻言,倏然棱目缓缓睁开,朝谷中柔一瞥,轻嗯了一声,复又闭上眼簾!
  谷中柔又朝苍虚老人喝道:“苍虚,这样看来,南宫萍那骚狐狸还活在世上哩!”
  苍虚老人似乎漠不关心,又是轻嗯一声,这次连眼睛都未睁开。
  谷中柔飞身掠到苍虚老人跟前,附在耳边,大声吼道:“喂!苍虚,南宫萍那骚狐狸还活在世上,你听见没有?”
  苍虚老人似是不胜其烦,睁开双目,一连声道:“知道了!”
  谷中柔疾声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那骚狐狸还害得你不够吗?”
  苍虚老人棱目一翻,侧目问道:“你知道南宫萍现在何处?”
  谷中柔微微一愣,怒目以注的向阮玉陵一指道:“问那娃儿呀!”
  苍虚老人霍然起立,指着阮玉陵道:“那娃儿太刁了,坚不说出南宫萍的住处!”
  谷中柔道:“难道你就算了!”
  苍虚老人棱目一抡,怪声怪气地道:“你以为我在这里打坐休息吗?告诉你这娃儿身上有南宫萍放的蛊毒,他一定要去向南宫萍讨解药,所以我跟定他了!”
  谷中柔阴恻恻笑道:“这倒是个笨法子!”
  一旁的阮玉陵环视草坪默坐众人一眼,又转向苍虚老人与谷中柔一瞥。
  心中暗忖:今日这两个魔头找定了自己,想必无法善了!
  心念一战,立作决定,步至草坪中央,声调不卑不亢地道:“今日不巧阮某私事缠身,至劳各位枉驾,改日当一一登门候教!”
  显然,阮玉陵未将这班武林中人的首脑人物,看在眼里,大有招之即来,挥了即去之报。
  在阮玉陵看来,今天是将这伙人放过了,还逃生吗?
  其实,阮玉陵未免低估了这批武林之众!
  阮玉陵话声方落,了因道长身形电射而起,掠至阮玉陵面前,沉声道,“少岛主,平白杀人,就如此一走了之?”
  阮玉陵剑眉一扬,傲态十足道:“怎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寻,你是打算找死!”
  了因道长身形闪动之际,其余众人也纷纷揉身而上,环绕左右。
  了因道长身形一瞥,相互交换了一下目光然后沉喝道:“少岛主,如听任你如此横行,那武林公道何存?正义何在?”
  阮玉陵星目四下一扫,呵呵阴笑道:“你们是想为天一禅师复仇吗?”
  了因道长平静地道:“贫道等无意为死者报仇,但却要为生者尽一点保护责任!”
  阮玉陵鄙夷地冷笑道:“道长能为保护自己而尽一点力量吗?”
  了因道长冷冷道:“贫道前来赴约之时,已然将后事料理妥善,无意求生!”
  丐帮帮主凌三绝也沉声喝道:“少岛主,你的‘大罗摄心掌’虽然威势凌猛,但百密也有一疏,在下深信,在场数十条性命,纵然全部牺牲,恐怕少岛主也难逃公道!”
  这话并非虚言恫吓,如果数十条心合而为一,阮玉陵也不会占太多的上风。
  因此,阮玉陵也是微微一怔!
  一怔之余,心念顿生,恶声道:“尔等若不立即离此,尔等均将埋骨少室峰头!”
  了因道长心头微寒,沉声道:“少岛主,你的作为也太狂了,对‘光明岛’影响也大,你不可不予三思……”
  阮玉陵傲然道:“令尔等离去,无异放尔等一条生路……”
  “狂徒看掌!”丐帮帮主凌三绝已怒不可遏,双掌交挥,一连两掌,朝阮玉陵攻去。
  凌三绝一发难,众人相继出手,……
  一时掌声呼呼,剑光闪闪。群起而攻!
  这一气势异常骇人,阮玉陵不敢怠慢,倏忽翻身后拔。
  众人如影随形。纷纷前追!……
  阮玉陵半空突战身形,右掌一扬,倾十二成功力拍出一记“大罗摄心掌”!
  眼看这一批武林之众,十之八九,就要殒命当场……
  蓦然……
  “你们统统住手!”
  一声暴喝。紧跟着窜起两道暗影,一道暗影扑向阮玉陵。另一道暗影则扑向众人。
  这两道暗影在飞扑中已然暗暗出手!
  “砰!砰!”巨震中众人立被一股劲流卷退。
  但各人并未受伤。
  众人睁目一看,方知这两道暗影是苍虚老人与谷中柔!
  苍虚老人发掌将阮玉陵之“大罗摄心掌”逼了回去!
  谷中柔则发掌将这边围攻之人逼退!
  苍虚老人发掌逼住“大罗摄心掌”的威势,似在阮玉陵意料之中。
  但谷中柔挥掌竟将围攻之众一举逼退,委实令人骇异!
  是以,众人面面相腼,噤口无声!
  苍虚老人这才冷喝道:“有我苍虚及谷婆子在此,你们这一仗打不成了!”
  了因道长肃声喝道:“难道天一禅师就如此平白死了?”
  苍虚老人阴沉地道:“老道是想为那死去的和尚报仇吗?机会多的是,今天可不容许你胡来!”
  苍虚老人虽然功力奇高,但了因道长却毫无惧意,闻言沉喝道:“尊驾莫非与这娃儿同路,所以才如此袒护?”
  众人料想此语必会激怒这个魔道巨擘,谁知苍虚却老人淡然冷笑道:“‘光明岛’想与老夫同路,少说还差五十年道行!”
  了因道长微微一怔,复又沉脸问道:“既非同路,尊驾可以拦阻贫道等向这娃儿索仇?”
  苍虚老人棱目暴睁,鼻中微微冷哼,意甚不屑地道:“老道,就凭你这几块料,是这娃儿的对手吗?
  了因道长凝重地道:“世无必胜之师,贫道等维护武术正义,虽不敌也只得冒死一试!”
  苍虚老人阴恻恻地一声怪笑后,讽刺道:“好个冒死一试!道长倒是豪气冲天,不过,这娃儿年纪尚轻,三两天还死不了,尔等另寻良机吧!”
  了因道长仍不死心的道:“尊驾总要说出一个苦苦拦阻的道理,贫道等方能口服心服!”
  苍虚老人微似不悦,断然喝道:“老夫今天有事要这个娃儿往别处一行,不能让他留在这里与尔等苦斗缠死!”
  “啊!”众人闻言方明瞭苍虚老人一味相注的原因。、
  了因道长低回半响,方仰首长叹道:“天一禅师!你们血海深仇,看来贫道等是无能为力了!”
  苍虚老人冷笑道:“老道,这是实话,尔等若妄想报仇,不过是多添几条冤鬼,当今之世,能够不惧这娃儿所练的‘大罗摄心掌’,恐怕除了老夫和谷婆子以外,再难找出第三人,尔等死了这条心吧!”
  了因道长何尝不知,只是不愿临危苟免罢了!
  当下微一稽首道:“多谢尊驾提醒!”
  语罢,掉首一呼,二十余条身影飞快奔离少室峰头!
  去势极快,转瞬间便在月色下消失了踪影。
  阮玉陵在听说自己所练的“大罗摄心掌”,除苍虚老人与“柔剑飞魂”谷中柔外,已是世间无敌,可说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缺字)眼前这两个魔道巨擘,颇有些难惹,日后难免要受制于这两个魔头!
  当下心机暗战,立时有了主意!
  待中原武林之众奔下峰头去后,阮玉陵堆下笑脸,朝苍虚老人洪手为揖道:“前辈请听晚辈一言,古语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南宫仙子曾再三嘱咐晚辈,不得引领任何人……”
  阮玉陵话犹未尽,苍虚老人已沉声喝道:“娃儿少费话,老夫并未教你引领老夫前去!”
  阮玉陵和颜悦色的道:“前辈此话不错,不过,前辈若追而不舍,虽晚辈无心引头,实则与晚辈引领何异?”
  苍虚老人冷笑道:“既知如此,娃儿你不前往,老夫不就去不成了吗?”
  阮玉陵面有难色道:“可是,晚辈要向南宫仙子处去讨蛊毒解药啊!”
  苍虚老人仍是声冷如冰道:“既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为,为了不遵师命,弃掉你这条小命不要有何关系?”
  阮玉陵方知弄奸使巧,不是这个老魔头的对手,不如开门见山,于是语气一改、笑道:“不瞒前辈说,南宫仙子授艺之初并未要晚辈行叩师大礼,她授以‘大罗摄心掌’,晚辈为其擒回仇家,彼此交换,是以晚辈并无殒命为其守信之必要!”
  苍虚老人漠不关心的道:“守信与否,那是娃儿的事!”
  阮玉陵知道绕圈子斗不过这魔头,于是单刀直入的道:“晚辈倒不介意引领前辈往南宫仙子处,只是晚辈略有顾忌……”
  苍虚老人听到话入正题,这才身形一战,目露精芒,沉声问道:“娃儿,有何顾忌,你不妨说说看?”
  阮玉陵故作楚楚可怜之态,幽幽地道:“晚辈已中南宫仙子蛊毒,每十日须服一粒解药方能相安无事,听口气,前辈与南宫仙子似略有前嫌,两下见面,一旦动起手来,那南宫仙子谅必不是前辈敌手,如此一来,晚辈身上的蛊毒岂不是要……”
  苍虚老人呵呵大笑,喝断阮玉陵的话道:“娃儿与老夫谈条件吗?”
  阮玉陵身形一躬,唯唯谨谨道:“晚辈不敢,只是…………”
  苍虚老人大喝道:“爽快说吧!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娘娘腔!”
  阮玉陵俊面一热,赧颜道:“晚辈即刻引领前辈等前往南宫仙子处,事后得请前班为晚装祛清身上蛊漆!”
  苍虚老人梭目一睁,冷笑道:“‘白发魔女’找上你这样一个见利忘义的娃儿以为复仇之人,也算她倒相!好,老夫答应你!”
  说着,又朝“柔剑飞魂”谷中柔喝道:“谷老婆子!去看看骚孤狸在这娃儿身上,下的是何种蛊毒?”
  谷中柔闻言朝阮玉陵喝道:“娃儿,过来!”
  阮玉陵乖乖地走到谷中柔面前。
  谷中柔微一伸手在阮玉陵“华盖”“璇玑”两穴上一触,即掉头对苍虚老人道:“这娃儿中的是‘龙蛊涎龙’!”
  阮玉陵疾声呼道:“不错,晚辈在南宫仙子处,曾多次服饮‘龙涎酒’!”
  苍虚老人闻言略一沉思,微微颔首道:“好,老夫答应你,咱们走吧!”
  阮玉陵似有犹豫之色嗫嚅道:“前辈!······”
  苍虚老人暴喝道:“老夫岂能在你这后生晚辈前失信!”
  阮玉陵连声应道:“是!是!晚辈并无不信前辈之处!”
  语毕,身形一转,朝峰下奔去!
  苍虚老人与谷中柔则举步相随。
  周孝全早已混在中原武林之众里面离去。

  嵩山与泰山虽遥隔千里,但三人神功盖展,翌日午刻时分,三人业已抵达石笔峰头。
  阮玉陵寻至入口处,犹豫地向苍虚老人一瞥!
  苍虚老人呶了呶嘴,示意阮玉陵敲打石门!
  阮玉陵按照“白发魔女”南宫萍规定记号,扬掌在一方青石处按三下。
  须臾,青石移动,哑婆子探首而出。
  哑婆子一个白发皤皤的脑袋方才探出,一股劲风倏然而至,一声嘶哑闷哼,哑婆子已迎风而倒。
  苍虚老人沉喝道:“娃儿,洞外候着!”
  阮玉陵看到苍虚老人的出手,已然触目心惊,连连点头,闪过一边。
  苍虚老人与谷中柔飞闪而进!
  良久,蓦闻一声历呼自洞内传来!
  阮玉陵不由心头猛震···········
  不旋重间,二魔复又闪出洞外。
  苍虚老人将手中药瓶往阮玉陵面前一遁,吩咐道:“娃儿,将瓶内药丸一次服下,你身上的蛊毒即可一次祛清!”
  阮玉陵接过药瓶,心有余悸地问道:“前辈已然将南宫仙子置于死地了吗?”
  苍虚老人冷笑道:“老夫只是毁去她的武功罢了!”
  阮玉陵喟然道:“唉!伯仁虽非我杀,却由我而死,晚辈实在有愧于心!”
  苍虚老人阴声喝道:“娃儿,你休要假惺惺作态,她既然在你身上暗施蛊毒,你当然也可以为了祛除蛊毒而出卖她,你们二人可说是半斤八两,谁不负谁!”
  阮玉陵料不到苍虚老人一针见血,话不留情,闻言瞠目不知所对。
  苍虚老人忽然长叹一声扬手一挥,“去罢!”
  阮玉陵如遇大赦······
  “慢走!”谷中柔又是一声吆喝,将阮玉陵唤住。阮玉陵闻喝即转身形,恭声问道:“前辈有何吩咐?”
  “柔剑飞魂”谷中柔道:“在少室峰头揭穿你隐私的那个娃儿,而后在江湖上相遇,不可为难他!”阮玉陵连连点头称是!
  谷中柔又道:“老婆子料想高天弘那娃儿也不至于被你暗置在古琴中的‘金线子’所伤,不过,日后,老婆子若是查出高天弘确是死于毒蛇之口,老婆子便唯你是问!去吧!”
  阮玉陵在这两个魔头前面,三丈气焰已然低到不足一尺,那有还口的份,闻言后,躬身一礼,飞也似的朝山下奔去。
  阮玉陵虽是近一日一夜未食,但奔行仍不敢稍事停留,直到夕阳含山之际,方赶回“迫魂堡!”
  阮青虚已然迫不及待的在大厅等候,想是早已听过了随身武士的回报。
  此时,一见阮玉陵踏进大厅,即冲口问道:“苍虚老魔与谷老婆子莫非是存心打扰吗?”
  阮玉陵无心回话,只是连连摇手,先吩咐下人取来热茶,将药丸悉数服下,这才一吁长气,将昨夜的经过细陈一遍,只是将周小娟公然作对的事抹煞不提!
  但阮青虚似乎已有所闻,沉声问道:“听说小娟那丫头也公然在跟你捣蛋?”
  阮玉陵心中微凛,面上却神色镇静地道:“不,那并不是小娟,只是一个姓周名孝全的少年人。“
  阮青虚似是相信了阮玉陵的话,神色一缓,轻“嗯”了一声,道:“想是武士们弄错了……中原武林各派并未臣服,我们已成骑虎难下之势,你认为………”
  阮玉陵略一沉思,低沉地答道:“据孩儿看,此事不宜操之过急,逼之太甚,枉自多造杀孽而已!”
  阮青虚面色一变沉叱道:“难道就算了吗?”
  阮玉陵陪笑道:“孩儿无意就此作罢!从少林掌门天一禅师从容赴死的情况看来,若想以威服众,势将弄巧反拙!”
  阮青虚微微颔首,表示赞同,道:“依你之见呢?”
  阮玉陵冷然道:“屯兵于侧不动,最具震慑作用,依孩儿之见,自明日起,将所有武士分为若干小队,由各统领率领,公然啸傲江湖,但并不无故滋事,若有人犯我,孩儿则往歼之,如各门户听任本岛武士畅行无阻,则无异默认我‘光明岛’在中原居于霸主之地位!”
  阮青虚连连颔首,赞许道:“此为可行之策,好,交给你办了!”
  正计议间,武士传进了报贴。
  阮青虚伸手接过,目光一接,不由一楞,白眉一皱,将报贴往阮玉陵手中一塞道:“你看吧!”
  这报贴是“光明岛”散布在外的探子,将探得的武林中动态用快马传来!
  阮玉陵接过报贴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少林掌门天一禅师死于‘大罗摄心掌’后,由其师弟天仁禅师接长少林,天仁接掌后,即漏夜通令各门户,少林自即日起抱定高蹈自隐的闭关政策,甘愿在武林中除名十年,十年内将无半个少林僧人行迹江湖。
  二、武当掌门了因道长,半途失踪!
  三、峨眉、昆伦、华山掌门人纷纷传立遁世!
  四、阮岛主离去后,隐居已久的‘忘我圣僧’及‘大公神剑’高寒与一个老婆子,一个孩童,一行四人,曾出现少室峰头。
  五、与阮岛主作对之周姓少年与上述四人相谈甚久,然后联袂向西南方向逸去!”
  阮玉陵看罢,力持镇定,缓缓将报贴揩叠起来,揣在怀中。
  阮青虚微显焦灼之色,疾声道:“各派掌门,不是闭关自守,就是传位遁世,这无异是一种消极抵抗!”
  阮玉陵两目前视,极为冷静道:“中原各门户如此闪避,以为避免劫难,孩儿尚不足为虑,倒是‘忘我’和尚重现江湖的报告,不容忽视!”
  阮青虚沉声问道:“难道我儿对‘忘我’秃头心存顾忌吗?”
  阮玉陵点头,又道:“还有高天弘近来踪迹全无,而且传扬一时的‘幻化四绝’奇书之事,忽又沉静下来,据孩儿所知,高天弘已得此奇书,可能已暗隐一人迹罕至之处,勤练书中绝学,目下,孩儿认为找出高天弘匿于何处方为是当务之急!”
  阮青虚侧耳注听,认为阮玉陵所言有理,不由颔首道:“我儿心细如发,察事入微,可是……山河辽阔,毫无蛛丝马迹,要想探访高天弘匿身之处,未必是件易事!”
  阮玉陵微微一怔,方颔首道:“嗯!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父子两人双双沉吟不语,蓦然······
  “要想知道高天弘的下落,那真是太简单了!”一阵宏亮的声音自厅外传来!
  父子二人同时一怔!
  蓦回头,已然看见一个微胖的老者由两名武士伴同进来!
  阮青虚对这位来者一打量,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来人双拳当胸一抱,微笑答道:“在下娄飞鹏,五十年前曾随家伯娄子清前往光明岛小住数日,事过年远,岛主恐已忘记了!”
  阮青虚哦哦连声,笑道:“你原来是娄家贤弟,我倒真有点记不起来了!”
  阮玉陵颇为机灵,一听是娄家后裔,又是“光明岛”世交,于是趋前拜礼:“参见娄老前辈!”
  娄飞鹏呵呵大笑道:“免礼!免礼!真是侠义英雄出少年,听说世兄昨夜在少室峰头一招将少林掌门毙于掌下,使得中原武林各掌门人纷纷传位遁世,真是了不起!”
  阮玉陵对这一大段赞誉,似无甚兴味,剑眉一皱道:“多谢前辈谬赞!方才前辈言道:探访高天弘的下落,分外简单,莫非前辈已知高天弘落脚之处?”
  娄飞鹏方欲回话,阮青虚已然接口道:“娄贤弟,坐下谈,坐下谈。”
  娄飞鹏这才含笑落座,待下人奉上香茗,啜了一口,方含笑道:“阮世兄此时方想起探寻高天弘的下落,已是稍嫌迟了一步!”
  阮玉陵霍然起身离地,骇然问道:“莫非高天弘······”
  娄飞鹏用手在阮玉陵肩头一按,将阮玉陵按回座位,仍是极为忧闲地道:“世兄不必焦急,待娄某人细说不迟。”
  阮玉陵料不到娄飞鹏是一个慢郎中,只得耐着性子,沉静地道:“洗耳恭听!”
  娄飞鹏又端起茶杯细啜一口,方启口道:“据娄某人亲眼所见,高天弘确已得到了‘幻象四绝’那本奇书!”
  “啊!”阮家父子同声一呼,相顾一瞥!
  娄飞鹏继说:“而且已勤练达五月之久了!”
  阮玉陵疾声问:“那是在去年九月的事了?”
  娄飞鹏颔首道:“不错,是去岁重九之夜!”
  阮玉陵问道:“莫非此书从天而降!”
  娄飞鹏摇头道:“并非从天而降,乃是由一青衣蒙面人拦路相赠,据娄某人在暗中窥看,这赠书人一身武功已臻化境,当今武林高手联手而攻,恐也难以对敌!”
  阮青虚闻言不由冷哼道:“娄贤弟未免将此人说得太近神化了!”
  娄飞鹏极为正经地道:“阮岛主未曾亲眼目睹,当然不信,从此人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看来,已知……”
  阮青虚冷笑道:“又不是魑魅魍魉,何能来无影,去无踪?”
  娄飞鹏喟然道:“此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难怪岛主不信……哦!对了!此人在赠书之前,曾测试高天弘功力如何,当时高天弘将佛门绝学‘无相神功’运至极限,此人遥距三步,扬掌虚空一按,高天弘竟暴退十步,口喷血箭,此人内功之强,不难想见!”
  阮青虚见娄飞鹏语气凝重,不由不信,骇然道:“果有此事吗?”
  娄飞鹏正色道:“娄某毕生向不诳语!”
  阮玉陵略显急躁的问道:“前辈不是已知高天弘落脚之处?
  娄飞鹏颔首道:“不错,娄某知道。”
  阮玉陵道:“前辈快说出来,趁其秘传绝学尚未练成之前,将其除去以免后患!”
  娄飞鹏笑道:“阮世兄有此自信吗?”

  第二十九章 断魂姥处习奇书
  阮玉陵傲态十足地道:“以前也许不敢夸此海口,如今吗?晚辈一招‘大罗摄心掌’,高天弘未必能接得下来!”
  娄飞鹏连颔首连笑道:“高天弘在武功未成之际,当然不是阮世兄的对手,可是,娄某人所说的并不是高天弘,而而是另有一人,阮世兄恐怕对付不了!”
  阮玉陵骇然道:“那是谁呢?”
  娄飞鹏张目扬眉道:“说起此人,世兄也许不知,而令尊可能知之甚详,此人当年在武林中被称为‘剑尊’!”
  阮青虚闻言一怔,骇然而呼道:“莫非是‘剑尊’断魂姥姥!”
  娄飞鹏神色凝重地点头道:“不错,正是此人!”
  阮青虚摇头喃喃道:“这个老婆子已然数十年不见音讯,想不到还活在世上?”
  娄飞鹏加重语气道:“不但活着,而且还朗健得很哩!”
  阮青虚张目问道:“如此说来,高天弘是寄居在恒山断魂崖了?”
  娄飞鹏点头道:“是的,高天弘匿于断魂崖暗暗练功?”
  阮玉陵一旁插口道:“断魂姥姥,竟有如此可惧吗?”
  阮青虚沉声道:“你母亲一枝断魂剑,普天之下,难觅对手,可是,如与断魂姥姥手中的青萍剑一比,恐怕难走十招!”
  阮玉陵颇为自恃地道:“孩儿新近练就的‘大罗摄心掌’,也是霸道已极,断魂姥姥未必接得下!”
  阮青虚叱道:“你不可太过高估了‘大罗摄心掌’的威力,苍虚老人与谷中柔就将你认为威猛已极的‘大罗摄心掌’接下,未必断魂姥姥就接不下了!”
  阮玉陵意犹未甘地说道:“孩儿认为,不妨一试!”
  阮青虚显然对断魂姥姥的魔名颇存顾忌,连连摇头道:“若无绝对把握,千万不可贸然一试,这老婆子可是一个招惹不起的人物!”
  阮玉陵嗤之以鼻,漫不经心的道:“我不信她能禁得住‘大罗摄心掌’凌历的一击?”
  “智多星”娄飞鹏轻笑道:“观世兄眉目清秀,当是聪敏绝顶之人,当知有勇无谋必乱大事的道理!”
  阮玉陵星目一抡,冷笑道:“前辈是说晚辈为一有勇无谋之匹夫吗?
  娄飞鹏连连摇手道:“非也!世兄目露黠光,分明智慧高人一等,岂是匹夫之辈!”
  阮玉陵被娄飞鹏一赞,颇为得意地道:“那前辈何以遑论晚辈有勇无谋?”
  言辞颇为不敬,但娄飞鹏竟不以为忤,仍然微笑道:“方才世兄说,断魂姥姥未必禁得起世兄‘大罗摄心掌’凌厉的一击,在兵法上来说,不但犯了知己而不知彼的毛病,而且还犯了未临阵而先轻敌的大忌!”
  阮玉陵面上微微变色,沉声道:“前辈之意,说是晚大言不惭?”
  娄飞鹏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世兄也是使剑名手,应知其中道理才是!”
  阮玉陵寒着脸道:“愿聆高见!”
  娄飞鹏虽已察知阮玉陵颇有不悦,但仍不动声色,侃侃言道:“剑为一人敌,一旦对阵,断魂姥姥的青萍剑施展起来,世兄的‘大罗摄心掌’纵然有震天撼地之威,未必能够从容施展!”
  阮玉陵双目叮视在娄飞鹏面上,良久,方漫声冷冷道:“前辈未免将这位断魂姥姥,说得太以玄化了!”
  阮青虚冷喝道:“娃儿!你不要目中无人,当年武林黑白道不乏高手,不但无一人敢攫取锋锐,而且有四句歌谣……”
  娄飞鹏适时接口道:“不错,那四句歌谣是,‘宁入森罗殿,勿过断魂崖,宁喝孟婆汤,勿遇青萍剑!’阮世兄,从这四句歌谣中你可以想见一般了。“
  阮玉陵虽心大不以为然,但自己父亲与这位武林前辈均是言之凿凿,却又不由不信,于是,以手抚额,沉思不已!
  娄飞鹏又道:“剑为兵器之祖,贵轻灵,世兄当知‘利器在手,无往而不利’的道理!”
  阮玉陵星目一瞪,问道:“难道断魂姥姥所恃仗的是那把青萍剑?”
  娄飞鹏肃容正声道:“青萍剑是一把罕见的千古奇刃,削金如泥,自不在话下,尤其是运剑之时,能将使剑人剑气透出三丈以外,伤人毁物,轻而易举!”
  阮玉陵瞠目道:“前辈亲眼所见吗?”
  娄飞鹏自嘲地道:“娄某当年,尚无此斗胆,不过,有些自命不凡之辈,前往断魂崖,可尝够了苦头!”
  阮玉陵微微颔首道:“武学之途,永无止境,晚辈颇前往开开眼界!”
  娄飞鹏呵呵大笑,赞道:“人言‘蓝衫侠剑’,豪气干云,今日促膝一谈,果然话不虚传,今日姿委专程过访,就是要邀世兄,前往断魂崖一行,不过……”
  娄飞鹏一言至此,忽然打住,目光含意深长地朝阮玉陵一瞥!
  阮玉陵皱眉道:“前辈何以言而不尽?”
  娄飞鹏淡然道:“不过,要从长计议,不可冒失前往!”
  阮青虚接道:“高天弘不除,实如恶疽在背,娄家贤弟在当年武林争霸之时,运筹于帷幄之中,如今对付这断魂姥姥应是绰绰有余吧!”
  这一番话,连激带捧,阮青虚满以为娄飞鹏必然浑身舒畅,乐于从命。
  殊不知,娄飞鹏是有名的老狐狸,闻言毫不动色,微微皱眉道:“岛主可不要小看断魂姥姥,也不要将娄某人捧得太高!”
  淡淡两句,却给予阮青虚大大的难堪!
  阮青虚满面紫酱,大为尬尴的道:“阮某所说的都是实话!”
  娄飞鹏双手负于身后,在大厅内来回走动,边走边说道:“娄某人三十年来未曾过问武林中事,既无帮派,也无门户,是以高天弘之存亡与否,与娄某人并无多大关系,但对‘光明岛’今后之兴废却关系至巨!”
  阮家父子闻言双双一怔,两人相顾一瞥!
  阮玉陵怫然不悦道:“难道有高天弘在,‘光明岛’就不能在武林中创立一番基业?”
  娄飞鹏淡然笑道:“最低限度,不能随心顺意,而畅所欲为吧!”
  阮青虚向儿子投射限制说话的目光,然后笑道:“娄家贤弟,你我不是外人,方才阮某业已说过,高天弘一天不除,阮某人则有如恶痘在背,坐卧不宁,贵贤弟若助我除去这个娃儿,阮某人当报以厚谢!”
  娄飞鹏双目一眯,微笑道:“娄某非为索酬而来,岛主不要会错了意!”
  阮青虚看出娄飞鹏此来仍有所图,于是直言道:“自己人,娄贤弟有话但讲无妨!”
  娄飞鹏面色凝重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而武林的朋友们,则往往因一件异宝或一柄奇异兵刃而弄得彼此反目,刀兵相见,是以,娄某人微有顾忌!”
  阮青虚楞然张目道:“娄贤弟此话何意?”
  娄飞鹏淡然一笑,复又沉脸道:“岛主是故作不知吗?”
  阮青虚尚未答话,阮玉陵已接口道:“家父先已说过,彼此既为世交,宜乎直言。“
  娄飞鹏颔首道:“好!开诚相见,是相处平和的最佳方法,岛主难道忘记了高天弘身边尚有一部当今武林中,人人欲得的武林秘籍‘幻象四绝’吗?”
  阮青虚连连点头道:“不错,娄贤弟此时提它作甚?”
  娄飞鹏冷然道:“请问岛主,将高天弘除去后,这部武林秘籍将如何处置?”
  阮青虚想不到娄飞鹏会有此一问,一时愣住,不知如何作答!
  阮玉陵心机一转,显得漠不关切地道:“些许小事,待事后再说不迟!”
  娄飞鹏肃声道:“不!此事务须事先言明处置方法,否则,事后引起争端,有伤和气!”
  阮青虚坦然道:“那还用说,这部武林秘籍当然由你我共享!”
  娄飞鹏摇头道:“秘籍所载武学若非独享,岂不丧失其价值?”
  阮玉陵插口道:“前辈所言极是,依晚辈看来,那‘幻象四绝’一书计录有一套剑法,一套掌法,一套轻功术,一篇疗伤异方,你我三人将武学各占其一,疗伤异方彼此共有,如此可好?”
  娄飞鹏冷笑道:“少岛主如此分配,岂不太占便宜了吗?”
  阮玉陵愕然一怔道:“等而均之,这是公平至极啊!”
  娄飞鹏沉声道:“娄某人通信献计,少岛主等出面动武,谋由我出,勇由尔出,各为一半,少岛主若三一三十一,似乎稍占便宜了吧!”
  阮玉陵怫然不悦道:“世交通好,前辈们不应如此斤斤计较!”
  娄飞鹏冷然道:“先小人后君子,较之先君子后小人要好得多!”
  阮青虚颇知娄飞鹏的脾气,连忙以眼色制止阮玉陵再说下去,一连声地向娄飞鹏笑道:“对!对!对!娄贤弟的想法,阮某人非常赞同,就请娄贤弟酌量分配吧!”
  娄飞鹏斩钉截铁地道:“你我各取其半。“
  阮玉陵禁不住插口道:“书中所录四种秘学,价值各异,各取其半也难谓公平。“
  娄飞鹏立即沉声道:“少岛主若怕吃亏,不妨先选!”
  阮玉陵沉思良久,废然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一时之间,却又难择其一。“
  娄飞鹏冷笑道:“身为武林人,决断第一,少岛主既贪婪,复又忧柔,娄某人颇难苟同。”
  阮玉陵星目暴睁,嘿嘿冷笑道:“前辈可以歇口养养精神了,我阮玉陵如无能得到‘幻象四绝’,那就算了,否则,书中一星半点都不想见泄于外人!”
  娄飞鹏想不到阮玉陵会娄出此言,蓦然而惊道:“少岛主!意欲独吞吗?”
  阮玉陵声冷如冰,阴阴地道:“不错,果有此意!”
  娄飞鹏喟然一叹,道:“如此娄某人难与合作了!”
  阮玉陵别首旁观,傲然道:“没有尊驾,断魂崖我阮玉陵不是去不得的!”
  娄飞鹏一听阮玉陵态度一变,而且语气也改,凛然在心,不由冷哼道:“旁人传言,少岛主口蜜腹剑,果然名不虚传!”
  阮玉陵仰首一阵,大笑道:“方才尊驾夸我阮玉陵豪气干云,此时又责我口蜜腹剑,尊驾变得也极快啊!”
  娄飞鹏一时气愤填膺,为了语塞,良久,沉喝道:“娄某人深悔多此‘迫魂堡’一行!”
  阮玉陵理会话中之意,恶念顿生,沉喝道:“那尊驾就不要回去好了!”
  语罢,虎视炯炯地朝娄飞鹏逼过去!
  娄飞鹏骇然张目道:“你……你……”
  阮玉陵冷笑道:“以尊驾为人,可能会反悔而去向断魂崖报信吧!我阮玉陵可不愿意让别人张网待捕!”语罢,右手缓缓举起!
  阮青虚骇然暴喝道:“陵儿不得胡来!”
  阮玉陵格于父命,只得缓势回首一顾。
  这一顾之间,娄飞鹏已然飞也似的突出一掌,将阮玉陵打得口吐鲜血,晕死地上!
  但娄飞鹏也没走的了!
  阮玉陵在遇险的一刹那,掌力也同时发出,将娄飞鹏击倒!
  阮青虚呆了!看看地上的两人,滴出了两点老泪!

  曙光初透,红日未升了际,一名背插长剑的白衣少年,悄然离开“追魂堡”神功尽展,直向北岳“恒山”奔去!泰山与恒山之间,虽遥隔千里,而且中间隔着冀地,但这白衣少年轻功施展起来,倒也极快。
  三天不到,这少年已然赶到了河北山西交界处的“飞狐口。”
  这白衣少年似是想趁夜摸上断魂崖也许较为容易,于是,在“飞狐口”并不憩息,径直奔往北岳恒山。一口气下了三十里地,人烟渐稀,此时已然是夕阳卸山了。
  他正奔行间,忽闻半空中传来一声如银铃般的娇叱,由不得玉面微抬,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子如已星丸电泻的射落当地。好快!好轻!香绝!俏绝!
  少年星目一触那张粉面,心中不由一阵狂跳,暗暗忖忖道:“这姑娘为何恁地秀美!”
  这姑娘委实美到了极点,看来年龄大概与少年相差无几。但见她双目澄澈,眉峰如黛,鼻似牙雕,口似樱桃,一张粉面白里透红,难禁吹弹。……
  端的是容赛西施,貌压貂婵。这姑娘纤腰有度,内着一套银色的紧身劲装,外披一袭非绸缎的玄色披风。苗条娇躯,婷婷玉立,妩媚如花,婀娜如月,背上插着一口长剑,益添几分英气。论容貌如白莲含露,论风标似寒梅傲霜,粉妆玉雕暗发阵阵幽香!
  他在女人堆里打过滚,犹不禁心荡神逸,良久,方始一定心神,含笑问道:“请问姑娘,为何阻道?”
  玄衣少女凤目倏睁,粉面乍寒,娇叱一声,道:“你也得打听打听,这飞狐口今天岂能容得闲人经过!”
  这少年心存邪念,立意要逗逗这个绝世佳人,闻言轻笑道:“姑娘不允在下经过,倒也使得,但不知姑娘家中能否容在下投宿一霄?”
  话虽是两句好话,但以这少年来说,却极尽轻佻之能!玄衣少女想不到这个面目俊秀、神采飘逸之少年人,竟是一个登徒子,不由芳心大怒,怒声喝叱道:“何方狂徒!竟胆敢在你姑奶奶的面前胡言乱语?”
  少年轻松地笑道:“肯与不肯,在于姑娘,何必出口伤人!”
  玄衣少女娇叱道:“肯不肯你先问问它!”语音甫落,
  小蛮靴一跺,娇躯微拧,背上长剑锵然一声出鞘,直指少年鼻尖。
  少年仍是满面含笑,动定气闲地道:“姑娘爱比划几剑,在下倒是可以奉陪,不过,咱们可得睹个东道。”
  玄衣少女见这少年一味嬉笑戏话,更是怒不可遏,沉叱道:“谁要同你睹东道,姑奶奶要你的命,小子,拔剑吧!”
  少年连连点头,说道:“使得!使得!姑娘若在剑术上胜了在下,在下情愿引颈待死,若是姑娘输了呢?”
  玄衣少女也不甘示弱的冷声,回答道:“一切听凭于你!”
  少年颇为自得的笑了笑,道:“这可是你说的话啊!”
  玄衣少女闻言喝道:“言出不二,拔剑!”少年施施然撤出背上的长剑,靠肘一微笑道:“姑娘请进剑吧!”
  玄衣少女不再答话,手中的长剑震腕一抖,陡见青萍绕空,寒光暴射,一支长剑,忽然化为千百支直朝这少年当头罩落。少年是识货的行家,一眼已看出这玄衣少女所施展的,正是疾快无比,饮誉武林的“披风射月剑法!”
  这一套剑法失传已久,共有三十六招,招招紧,式式毒,一经施展,寒气森森,如狂风掠空,若寒裘拖地。尤其是起首招“银河星沉”,更是奇奥莫测,不管对手多寡,会使对方每人均宛若置身在剑光之中。此时,这一套凌厉无比的“披风射月剑法”,出现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女手上,令少年不由一惊。当下不敢怠慢,暗运真力贯透全身,招演“旋回十二手”的起手招“叶舞秋风”,长剑一旋之后,猛然前伸,朝那万点晶光中点去。
  “锵”的一声脆响,两口长剑蓦然相接,火星四迸。剑发龙吟,声震四野,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两剑甫触乍分,二人同是心头一震,各自飘身退后丈余开外。玄衣少女被震得右臂发麻,粉脸变色,低首一察长剑,幸好完整无缺。
  其实,白衣少年也是臂膀被震得发麻,心中暗惊!这一剑相触,使二人均不敢掉以轻心。
  玄衣少女娇叱道:“小心接招!”皓腕一翻,剑演“分云捧月”,直朝少年面门点去。
  这捷速狠猛的一招,出手陡然,险使那少年招架不及。
  急切里,挫腰,抬腕,扬剑,一招“烛影摇红”,一缕青芒,在巍峨和摇幌中迎去。
  玄衣少女已然吃过了苦头,不敢再次触剑,皓腕一沉,招变“月隐星移”,长剑向着少年下腹刺去。
  少年一面应招,一面喝道:“姑娘这套‘披风射月剑法’委实有可看之处,不过在下看来,同姑娘的粉脸一样,稍嫌嫩了点!”
  玄衣少女怒啐一声,“披风射月剑”最具威力的五招连环出手,纷指少年要害。
  这少年虽是见色动情,可也不敢拿性命作儿嬉,心凝神一,全力应变。
  “披风射月剑”的威力实在不同凡响,这五招一经施展起来,刹那间剑光乍吐,剑月生辉,银锋飞旋,剑芒四射。
  恰似千层浪潮之中,迸出了一座耀眼的龙蛇又像万道金光之内,矗立一尊慈航,给人一种无边无际,似梦似幻的感觉。
  因此,那白衣少年不禁耳目为之昏眩,神乱手滞。
  玄衣少女趁机抬皓腕,震长剑,拧偏门,走中宫,欺身上步,剑尖朝少年“肩井”穴上点去。
  青芒暴闪之际,少年神智一清,身形横跃三步,长剑一领,疾速地一连攻出三剑!
  这个绝世佳人虽能使人大快朵颐,看情形这肉内可能淬以剧毒。这少年虽嗜色如命,却不是饮鸩酒尚能甘之受宰的人。
  于是身剑合一,心神一志,长剑幌处,但见银虹闪空星雨飞洒。一支长剑如玉龙盘空,忽高忽低,忽聚忽散,翔翩惊鸣,时疾时缓,时旋时回,极得轻灵之奥妙。
  玄衣少女也是聚精会神,怒叱声中,剑招倏变,神奇剑势,如江河倒泻般而下。
  两人倏忽之间,已然相拆三十余招。
  看上去,在两团剑中,两人身影忽隐忽现,忽进忽退,颇似鹰隼冲天,又似龙蛇疾走。
  空际尽是银光流动,剑气飞淤,剑影纵横。
  两支长剑你来我往,轻缓处,如玉龙戏空,威猛处,如怒龙搅海,又相进出,彼此扑击。
  时闻娇叱震耳,时闻朗笑震空,幌去闪来,居然有声有色!
  两人缠纠约莫盏茶光景,仍难分上下,各自目注神凝,俟机而动。
  蓦闻一声娇叱,玄衣少女,连人带剑,凌空三丈……
  白衣少年以为玄衣少女不耐久战,意欲遁逃,不由剑势一缓,内力稍驰。
  殊不知玄衣少女已然使出“披风射月剑”的煞着,“穿云破月”,凌空以后,双手握剑,如鹰隼攫食般蓦然垂直下泻。
  少年这一惊非同小可,提气纵身,后拔丈余。
  但仍稍嫌迟缓。只闻“嘶”地一声,白衣少年长衫前领处被利剑刺破一道尺余长的口子,山风穿贯而入,寒透心脾。
  白衣少年骇然转身……
  玄衣少女拄剑于地,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还不引颈就死吗?”
  白衣少年冷笑在心,暗道我要是守信不渝,恐怕早就该死了,还能活到今天吗?敢情这白衣少年竟是阮玉陵。
  他的命真长,居然没有死在娄飞鹏的掌下,八成是他爹救了他了!
  他心中如风车般转了几转,故作喟色道:“姑娘剑术高超,在下心服口服,可否请姑娘告以芳名,虽死无憾!”
  玄衣少女稍一犹豫,即答道:“告诉你也无妨,免得你死不瞑目。姑娘我名叫司马菁,外号人称‘迫魂燕’!”
  阮玉陵搜遍枯肠,对她的这个名字,仍是极为陌生。
  心机暗运,忖道:“‘大罗摄心掌’的重手已然试过一次,一掌击毙少林掌门天一禅师。可是,这使人迷乱心神的轻手还未曾试过,眼前不是一个大好机会?倘若真如‘白发魔女’南宫萍所言,只要对方被‘大罗摄心掌’轻轻一击,就会心神迷乱听任摆布的话,那今晚可够消魂了!
  心中暗动邪念,右手也就缓缓举起……
  玄衣少女总以为人之将死,对尘世多少有点依恋,是以对阮玉陵的沉思不语,毫不动疑。
  阮玉陵右手甫抬,玉面立布狞色……
  蓦然,阮玉陵正待挥掌而出,一股无形劲气突然贴罩后心。耳中同时传入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朋友!请你安静点!”
  阮玉陵心头一凛,废然卸去内劲,缓缓的将手垂下。
  阮玉陵看不清身后的是何等样人,但从面前站立的司马菁的眼色中看来,来人与这位姑娘必是同路。
  片刻,阮玉陵见身后之人并无遽下毒手之心,立时胆壮,微微扭头道:“以尊驾这身手,在武林中当非无名之辈,想做出这种背后暗算的勾当,尊驾太卑鄙了吧!”
  背后那人冷冷地道:“对卑鄙人用卑鄙手段,何足谓过!”
  阮玉陵故作骇然失色道:“尊驾意欲掩饰罪行,竟然将在下加上‘卑鄙’两个字,实在是令人好笑!”
  背后之人冷笑道:“好一个口蜜腹剑之徒,口中说得好听,而心中却大动恶念,瞒得了别人你瞒不了我!”
  阮玉陵冷笑道:“尊驾暗算得手,仗势凌人,在下百口莫辩,你要怎样说就怎样说吧!”
  背后之人陡然暴叱道:“阮玉陵,你以为老夫不识你吗?你这个假冒伪善的小人,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的行径吗?”
  阮玉陵骇极而呼道:“尊驾你········?
  “追魂燕”司马菁一听“阮玉陵”三个字,凤目一亮,娇呼道:“爹,杀了他,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留他则甚,女儿不知他是阮玉陵,不然早就将他宰了!”
  阮玉陵料不到来人竟是司马菁的父亲,自己一时迷于眼前美色,暗动邪念,竟让人以可乘之机,目下遭受了掌贴后心之禁!
  阮玉陵虽然暗暗叫苦不迭,但仍镇定地问道:“尊驾对在下知之甚详,请问尊驾宝号?”
  背后之人干咳了一声,沉声道:“老夫已然于你见过面,你当然也认得老夫,不过此时无法看见我的面貌而已!”
  阮玉陵又问道:“尊驾是谁?”
  背后之人干笑道:“少岛主,你不是四下里要找我吗?岂能不知老夫是谁?”
  阮玉陵聪颖过人,方才听得“追魂燕”司马菁叫了来人一声爹,于是脑中灵机一现,脱口呼道:“尊驾是‘十二都天神煞’司马长虹吗?”
  背后之人嘿嘿冷笑道:“少岛……你意想不到吧?”
  阮玉陵心头猛震,情知不妙,但仍然装着若无其事的倜侃说道:“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吧!”
  “十二都天神煞”司马长虹冷然道:“少岛主,你不要故作轻松,大概你未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阮玉陵触动心机,虚声恫吓道:“尊驾也许是一只捕蝉的螳螂哩!”
  司马长虹冷笑道:“少岛主,你少卖弄你的奸狡吧!”
  阮玉陵见计不逞,心念一横,沉声道:“阮某人落入算中,无话可说。尊驾意欲何为?”
  司马长虹冷冷一哼,道:“嘴上的鱼肉,少说硬话!”
  阮玉陵双目一闭,冷笑一声道:“既是嘴上鱼肉,杀别请便!”
  司马长虹讽道:“看不出你倒未替‘光明岛’丢脸!老夫问你,你如何与‘白发魔女’南宫萍勾搭上的?”
  阮玉陵冷漠的回答道:“事属私事,不宜奉告尊驾!”
  司马长虹沉声道:“好!算你嘴硬,那南宫萍授你‘大罗摄心掌’,必然要你来找老夫为她报仇,是不是?”
  阮玉陵将头一点道:“不错!”
  司马长虹又道:“是男子汉就应该说话算话,可是你却挟技而逞私欲。在少室峰大开杀戒,掌毙少林掌门天一禅师,而将南宫萍交待的复仇重任弃之脑后,你的良心何在?”
  阮玉陵微噫一声道:“要怪我,也只有南宫萍来怪我,想不到这句话竟出在尊驾之口,难道尊驾想死!”
  司马长虹对阮玉陵所言,未予置理,复又沉叱道:“南宫萍授艺之恩,置诸脑后还则吧了!而竟带领苍虚老人、谷中柔两人,前往石笔峰,将南宫萍武功毁去,像你这等不仁不义的行为,与禽兽何异?”
  阮玉陵心头猛震,暗道:“这些事,怎么他全知道!”
  司马长虹又道:“你不要暗自奇怪,更教你奇怪的事还有呢!”
  阮玉陵道:“尊驾说吧!”
  司马长虹冷笑道:“我要代南宫萍惩治你这不仁不义……”
  阮玉陵也报以冷笑道:“尊驾不如说,为了消除一名劲敌,一个异已份子!”
  司马长虹怒叱道:“阮玉陵!若不想吃苦头,少说硬话!”
  阮玉陵冷然道:“我早已说过,既已落入暗算,杀别听便!”
  司马长虹嘿嘿干笑道:“此时还不让你死,留着你还有一点用处!”
  阮玉陵断然说道:“尊驾不要妄想提出什么条件!”
  司马长虹冷哼一声道:“老夫自有办法,教阮青虚那老魔就范,乖乖地回到你们光明岛的老窝去!”
  阮玉陵冷笑道:“那尊驾就不能杀我了,方才所说的大话岂非徒托空言?”
  司马长虹沉叱道:“阮玉陵,你以为老夫会饶你吗?告诉你,那时老夫将毁去你的武功,放你一条生路,让你去苟延残喘,自生自减!”
  阮玉陵闻言,不寒而慄,冷笑道:“尊驾打的好如意算盘!只怕……”语至一半,欲思妄动!
  “安静些!少岛主!”阮玉陵身形方动,蓦感四肢百骇,奇痛难熬,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司马长虹冷笑道:“阮玉陵,落到了老夫手里,你干脆认命吧!……菁儿,过来!”
  司马菁应声走到近前。
  只听司马长虹吩咐道:“点他华盖,璇玑,风府,气消,期门等穴!”
  “道魂燕”司马菁目中含煞,玉手连点!
  阮玉陵顿感诸穴一麻,浑身劲道尽失!
  司马长虹撮唇一啸,山岗后飞步奔出四个短衣精壮汉子·
  其中一人,将阮玉陵往肩上一扛,其余三人环伺左右飞也似地循来路疾奔“飞孤口”而去!
  司马父女也疾步相随于后!
  阮玉陵迭次落入人算,皆因美色所致!
  譬如昨日,若非阮玉陵沉迷于司马菁之美色,暗动邪念,断不致身后有人行近而不觉察!
  是以,目下在昏暗石室中卧于麦秆之上的阮玉陵,深悔不迭!
  但是,目下悔之已晚,正如司马长虹所言,“俎上鱼肉,夫复何言!”
  是以,一昼夜以来,阮玉陵也只有徒呼负负!
  目下阮玉陵昏睡甫醒,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侧卧得半边身子发麻,想要翻一个身,殊不知刚一转动,四肢百骸如针刺刀割,奇痛无比。
  阮玉陵只得暗哼一声,静卧不敢妄动。
  蓦然……
  阮玉陵耳边响起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道:“少岛主!古语说得好,孤掌难鸣!红花也要绿叶衬,你只是缺少一个首尾相应的伙伴,以致落得如此下场!”
  阮玉陵蓦然一惊,一察这声音,分明是有人相隔极远,在以“密音传声”术在向他说话。
  是以,阮玉陵也以“密音术”发话道:“你是谁?”
  暗中声音先是一笑,继而又道:“少岛主真是健忘,两日前,我俩曾在‘追魂堡’互击一拳,险些送了性命啊!”
  阮玉陵大吃一惊,疾声道:“你是娄前辈吗?晚辈那天一时意气,言语顶撞了前辈,望前辈不要挂怀!”
  真亏阮玉陵脸皮厚,竟然说得出口。
  娄飞鹏像是毫无成见的笑道:“没有三分火气,也算不了年轻人了!令尊既已救活了我,又放了我,娄某人也不以为忤,不过,少岛主,目下你我境遇各别,好像不太适合谈合作的事吧!”
  阮玉陵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颜面,用近乎哀恳的口吻道:“请前辈先设法将晚辈救醒脱离此间,一切晚辈都听前辈的吩咐!”
  娄飞鹏呵呵一笑道:“少岛主该不会过河拆桥吧!”
  阮玉陵疾声呼道:“晚辈绝不是那种人!”
  娄飞鹏挪榆道:“司马长虹评论少岛主为人‘不仁不义’四字,虽稍嫌过火,但是,恐怕也有一些道理!”
  阮玉陵低声下气道:“司马长虹与‘光明岛’势如冰炭,怀有成见,自然不会讲好听的话!”
  娄飞鹏声音一沉道:“少岛主,你不要含血喷人,在飞孤口外,你们对答的一番话,字字均入娄某人之耳,依娄某人看来,司马长虹不失为刚正之士!”
  阮玉陵好话说尽,娄飞鹏仍是出言相讥,也不免大动肝火,于是沉声道:“前辈是来教训我,或是前来相救于我,请明告?”
  娄飞鹏阴沉沉道:“娄某为贵岛主世交,少岛主有难,理应挺身相援,奈前日在‘追魂堡’中,少岛主以‘大罗摄掌’待客,委实使人心寒!”
  阮玉陵声音一软道:“方才已经说过,只是一时意气……”
  娄飞鹏冷笑一声,道:“谁知少岛主何时会故态复萌?”
  阮玉陵似乎觉得娄飞鹏意在调侃,想变脸,又恐怕失掉这一丝脱险之机。
  权衡再三,忽动灵机,发话相激道:“前辈若是无能籽晚辈救出,则请勿多费口舌,以免徒乱人意!”
  娄飞鹏呵呵干笑道:“少岛主是想以话相激吗?娄某人未必会轻易上当哩!”
  阮玉陵一向自认心机灵巧,应变有方,想不到在外号“智多星”娄飞鹏面前,竟会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不知潜伏于何处的娄飞鹏,久未闻阮玉陵发话,于是又以言挑之道:“少岛主!我们似乎可以谈一个交换条件!”
  阮玉陵心中一亮,但却故意显得漠不关心的道:“说吧!我看前辈毫无诚意可言!”
  娄飞鹏冷然道:“与‘光明岛’打交道,无所谓诚意不诚意,基于共同的利害关系,相互利用而已!”
  阮玉陵想到日前谈论“幻象四绝”一书处置的问题,于是倡议道:“也好,我答应‘幻象四绝’一书中的秘录,你我各取其半。”
  娄飞鹏声音一沉道:“不错,这是前日你我共商的结果,可是,如今情势大变,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阮玉陵闻言不由心中暗惊,心忖:这叟老孤狸倒是个抓住机会不放过的家伙,哼!有朝一日我要教你知道我阮玉陵的厉害!
  心念及此,乃试探地问道:“晚辈觉不出如今情势有何不同?”
  娄飞鹏冷笑道:“如今你身在难中,先要娄某排除万难助你脱险,与彼日在‘追魂堡’中以对等地位共商之势,已迥然不同!”
  阮玉陵毫不动声色地问道:“以前辈之见如何呢?”
  娄飞鹏沉声道:“娄某倾全力助你脱险,然后星夜赶往断魂崖,将高天弘除去后,‘幻象四绝’由娄某独得!”
  阮玉陵心中暗道:“好啊!姓娄的,你够狠,够毒!”
  心中暗恨,口中却不动声色地答道:“晚辈陷于绝境之中,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娄飞鹏嘿嘿笑道:“少岛主!娄某人可不大好骗啊!”
  阮玉陵故作茫然道:“前辈此言何意?”
  娄飞鹏干笑一敛,沉声道:“少岛主分明心口不一,此时身在难中,迫不得已,不得不虚委应承,一旦脱离险境,说不定娄某有殒命之危!”
  阮玉陵轻声一笑,道:“前辈将事情看得太严重了!”
  娄飞鹏冷笑道:“娄某数十年来,识人何止千万,从无一次断人不准!”
  阮玉陵心中暗凛,肃声道:“说来说去,彼此均缺乏信心,看起来仍是合作无望!”
  娄飞鹏冷然道:“但娄某却有一个笨法子!”
  阮玉陵心知娄飞鹏所说的笨法子,必然对自己又是大大不利,但又尤可奈何,只得委屈求全的道:“前辈说出来看看,可行则行!”
  娄飞鹏沉声道:“少岛主心智灵巧,功力过人,尚一日变诺音信,娄某岂不是莫可奈何,所以只有求之于药物!”
  “什么?”阮玉陵闻言后惊呼失色!
  娄飞鹏话音如极地寒冰般一字一字道:“娄某只有以药物将少岛主加以禁制,待少岛主践约后再予解除!”
  阮玉陵似被激怒,沉叱道:“姓娄的,你太强人所难了!”
  娄飞鹏轻鄙地笑道:“娄某可未相强啊!行与フ仁,少岛主自行斟酌吧!”
  阮玉陵怒喝道:“好!阮某人答应就是!”
  娄飞鹏呵呵笑道:“少岛主不愧为识时务者,但少岛主尽管放心,娄某人毕生与人合作无算,从未背信失约,保证彼此满意,闲话就此打住,娄某人要动脑筋去了……”
  “前辈快点啊!”阮玉陵连喊数声,但对方声音已渺,显然已经离他而去。
  时光一点一点地过去……
  阮玉陵浮动的心,不由又沉寂下去!
  满怀希望也跟着消失了!
  阮玉陵又重复回到了一片茫然,与颓废的神情中!
  蓦然……
  火光一闪,石洞内进来两名精壮汉子,一持火炬,另一人将卧倒于地上的阮玉陵往身上一扛,直奔洞外。
  阮玉陵暗忖:可能是转移囚禁之所,指望娄飞鹏援救的希望又减弱了!
  出至洞外,阮玉陵仰首见满天星斗,方知时已深夜!
  黑暗里,已有一黑衣蒙面人在等候!
  此时一见壮汉将阮玉陵扛出,立即迎上去,将阮玉陵接过,照样往肩上一扛,放步疾奔!
  开始时,步履较缓,及后,速度渐渐加快!
  阮玉陵不禁暗暗惊异此人的轻功!
  一口气狂奔了半个时辰,黑衣人方将肩上的阮玉陵放下。
  黑衣蒙面人将阮玉陵放下后,一把扯下面巾,赫然是那“智多星”娄飞鹏!
  阮玉陵脱口道:“是你?”
  娄飞鹏淡然笑道:“少岛主,你受惊了!”
  阮玉陵此时方感到娄飞鹏的机智较自己还高一着,由衷生敬,疾声问道:“前辈是如何······”
  娄飞鹏摇手阻止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少岛主可记得那几处穴道被点?”
  阮玉陵立即答道:“华盖,璇玑,风府······”
  娄飞鹏接口道:“好了!娄某已然明白,司马长虹用的是五阴绝脉手法,娄某会解!”
  阮玉陵疾声道:“自这五穴被点后,四肢百骸,难过异常,请前辈快些······”
  娄飞鹏连连颔道道:“好!好!我这就立即动手,不过······”
  语气一顿,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打开瓶盖,倒出一粒药丸于掌心,朝阮玉陵面前一递道:“先小人后君子,请少岛主将这药丸吞下!”
  阮玉陵微微一楞,蹙眉道:“前辈何必······”
  娄飞鹏冷冷一笑,道:“少岛主可是认为已离险地······”
  阮玉陵心念一横,将口一张。
  娄飞鹏手掌一扬,药丸已然打进口内,顺喉而下。
  娄飞鹏得意地一笑,将药揣好,方和声道:“此药服下对身体毫无影响,但百日以内如不解除,毒发而死!”
  阮玉陵沉着脸道:“不必多说了!先为我解穴吧!”
  娄飞鹏连连应是,运用特殊手法,将阮玉陵被点之穴道一一解开!
  蓦在此时,暗处发来一声暴喝:“瓮中之鳖!还想逃走吗?”
  喝声未已,但见人影飞闪,待阮玉陵心神一定时,眼前已然多了几人……
  “十二都天神熬”司马长虹,“寒山神翁”石三公,“长发仙翁”段公奇,这三个在武林中均曾宣赫一时的武林健者一字排开,挡住了去路。
  “蓝衫快剑”阮玉陵神定气开,冷然哼道:“司马长虹,你来得好,省得你家小爷再费事去找你了!”
  司马长虹对阮玉陵的话未予置答,身形一转,对着娄飞鹏,沉声叱道:“娄老怪,想不到尊驾的胆子比四十年前倒是大得多了,竟敢上门找事,干起劫狱的鬼把戏来了!”
  娄飞鹏淡然一笑,道:“司马大侠真是谬赞了,记得当年,阁下曾说娄某机智有余,胆识不足,是以……”
  不待话完,司马长虹冷笑接道:“所以,你暗施巧计,瞒过下人,将阮玉陵带走,显示你不但机智过人,而且胆子也够,是与不是?”
  娄飞鹏冷笑道:“阁下也算不得是如何了不起的人物,在你阁下面前卖弄胆识,也算不了什么光彩!”
  司马长虹冷哼一声,道:“不愧当年魔道军师,果然口舌若剑,姓娄的,听说尊驾一套‘翔羽飞魂十八扇’甚是了得,今天,可否让我司马长虹开开眼界?”
  娄飞鹏声音一沉道:“可惜你把那闻名的‘挫骨剑’已然赠予门人,不然今天倒是一个领教‘凌风剑法’的大好机会!”
  司马长虹伸手道旁一扬,只闻“喀嚓”一声轻响,手中已然多了一段长约三尺的枯枝,向娄飞鹏面门上一点,冷笑道:“不妨事,这段枯枝,权且代剑吧!”
  娄飞鹏虽明知劲敌当前,蛮不在乎地呵呵笑道,“巧啊!娄某人的扇子也是未带在身边,只得找片巴焦叶子以代了!”
  说罢,也在道旁摘了一片巴焦叶子。
  司马长虹一字一字的沉声的道:“私闯禁地,我死门衙,你可知道已犯了大忌,本神煞今天饶你不得!”
  娄飞鹏冷笑道:“就凭你手中那段枯枝吗?”
  其实,娄飞鹏明知不是司马长虹的对手,但是他并无惧意,一方面固然是有阮玉陵在为他壮胆,而另一方面却是别有算计。
  司马长虹闻言手中枯枝一扬,叱道:“姓娄的,少说废话,进招吧!”
  娄飞鹏别过头来,对阮玉陵道:“少岛主,这司马长虹是当年闻名的‘剑煞’,娄某完全以侥幸之心赴阵,万一……咳!少岛主,你可不能怪我姓娄的啊!”
  意思是说:我姓娄的死了!你阮玉陵身上的毒也就别想解除了!
  阮玉陵一听,心中猛震,向司马长虹沉喝道:“司马老兄,你家小爷可无暇看你们比武较艺,你纳命吧!”
  说着,右手倏扬,就要……
  司马长虹以使剑著称,身法步眼绝佳,自不在话下,此时闻岂容阮玉陵轻易出手?
  在以,身形如惊鸿一闪,手中枯枝暴伸,倏忽指向阮玉陵肘间,但见一股剑气飞旋,溢扬丈许方圆,厉叱道:“阮少岛主!若想动手,稍停无妨,纵使本神煞不敌老怪,命丧当场,还有同行二人足以过招,此时容不得你强行掠夺!”
  语罢,复又向一旁默立的石三公与段公奇二人投以一瞥!
  石、段二人也是久跑江湖,饱经世故,已然从娄飞鹏话中听出一些蹊跷,显然,娄飞鹏的生死存亡与阮玉陵有莫大的关系!
  两人身法倏展,飞闪于阮玉陵的左右,严阵以待!
  段公奇复叱道:“娃儿!你如妄动,老夫少不得要让你尝尝巽离七掌的滋味!”
  阮玉陵心高气傲,尤以目下,自恃“大罗摄心掌”举世莫敌,岂会将眼前三人放在心上。
  但是,照目下情形看,眼前三人都是一时巨擘,自己所持仗的“大罗摄心掌”是否能够从容发出,尚是五五之数!
  是以,星目一转,冷笑道:“阮爷倒不在乎什么七掌八掌,好吧!见识一下名震当年的凌风剑法,究竟有何出奇之处?”说毕,双手环抱胸前,状至忧闲。
  其实,阮玉陵已存下抽冷子发掌相击的恶念!
  司马长虹这才沉腕退身,转向娄飞鹏叱道:“娄老怪,进招吧!”
  春寒料峭,晚风袭人,但娄飞鹏似乎浑身热燥,手持芭蕉叶子,挥扇不停,轻漫地道:“司马老儿!你先动手!”
  司马长虹冷哼道:“老夫与阮老魔进招,也是让他先进招,你娄老怪能值得老夫先动手吗?”
  娄飞鹏闻言发出一声冷笑!
  笑声未落,只见娄飞鹏身形一转,如离弓之箭,电射而起,右手一探,一扇向着司马长虹面门扇去。
  这一招,乍看似觉轻淡,实则劲风一片,盛猛异常。
  司马长虹早年即闻听“翔羽飞魂十八扇”的厉害,是以未敢掉以轻心,全神贯注娄飞鹏的招术。
  这一招,虽然娄飞鹏出手突然,司马长虹并未措手不及。
  只见他,震臂抖腕,招走“云淡烟轻”,手中枯枝斜斜一划,一团剑气绵绵而出。
  不待娄飞鹏抽招变势,司马长虹手腕复又一沉,身形半转,侧身切入对方劲风之内,招变“大风起兮”,枯枝倏忽向娄飞鹏额下点去!
  娄飞鹏见自己一招未逞,而对方竟然连攻两剑,而且直进险地,方才想到对方是当年三大亡魂剑手之一啊!
  思念间,身形猛撤,飞退丈外!
  第一回合,显而易见,司马长虹后来居上,占尽先机!
  按一般较技规矩,此时,司马长虹应按剑不动,静待对方揉身而上,若对方不再扑上,无异认输,这一场交手即可终了!
  而今天情形显然不同,娄飞鹏甫一闪退,司马长虹飞身而起,如影随形般紧跟而至,手中枯枝连点连挥,“风起云涌”,“骤风卷云”,“凌风贯空”,一连三招,剑气飞旋中,招招直指要害。
  娄飞鹏想不到司马长虹以一枯枝代剑,不但招式紧严,而且剑气透达方丈,威势夺人,心中不由大骇!
  当下,心神凝一,身形猛旋,一招“轻扑流莹,”一股劲风绵绵而出,形成一道圆弧,将身形密密罩住!
  果然,待司马长虹的剑气临体,一阵“嘶嘶”之声后,倏然剑气立消于无形!
  司马长虹沉喝道:“娄老怪!再接老夫一招试试!”
  手中枯枝斜划半弧,猛往前一伸,招起“凌风剑法”的煞着——“风云际会”,那小小一段枯枝,刹时竟幻成无数长剑,娄飞鹏顿感浑身每一处穴道,每一处要害,都暴震在被袭来的长剑之下。
  娄飞鹏一套“翔羽飞魂十八扇”以轻灵讨巧见称,长于借劲使劲,使对方凌厉攻势消失!
  但今日与“十二都天神煞”司马长虹交手,却是处处受制,招招见绌,眼看这一招“风云际会”就难逃过!
  阮玉陵是使剑能手,看出了娄飞鹏的险境,暴喝一声,飞身而起……
  “那里走!”“寒山神翁”石三公与“长发仙翁”段公奇同声一呼!
  段公奇“巽”“离”二诀并用,左三右四,七掌齐出。
  同时,石三公举掌猛劈,“擎天雷”掌法也施展而去。
  并不是二老存心联手围攻阮玉陵一人,只因阮玉陵欲图参战,是以不约而同发掌相阻。
  “巽离七掌”是段公奇以百年心血妍创,施展起来,比往日高天弘所施展起来的威势,无异天渊之别!
  只见双掌挥处,火光乍现,狂风匝地,劲风如赤地热流,丈求方圆之内,草木皆枯,青石灼焦,端的惊天地,泣鬼神!
  “寒山神翁”石三公的“惊天雷”掌法,也具百年火候,扬掌之间,“轰”然巨影,宛若夏日闷雷,并挟一团火光,朝阮玉陵身体卷去!
  阮玉陵两面直敌,心头猛震,猛一呼腹提气,腾升三丈,才堪堪将两股如排山倒海,力可震山绰岳的激荡劲流,堪堪避过。
  阮玉陵回落地面,怒目沉叱道:“你们两人是嫌活得命长了,待小爷送你们上西天吧!”
  语音甫落,手掌上扬……
  蓦听司马长虹一声暴喝道:“少岛主,先看看你的同伴再动手不迟!”
  阮玉陵本待发出“大罗摄心掌”,闻言骇然住手,掉一看,只见娄飞鹏双手垂立,木然僵立,司马长虹手中枝,正抵在娄飞鹏的“命门”穴之上。
  司马长虹冷然喝道:“少岛主!你不愿你的同行之人,死于非命吧?”
  司马长虹并不知阮玉陵服了娄飞鹏的慢性毒丸,但是既系同行,总有情谊,是以司马长虹以娄飞鹏的死活,挟制阮玉陵的行动!
  阮玉陵猛见娄飞鹏已然落败受制,早已大骇,此时一听司马长虹之语,心头更是狂震不已!
  当下神色凛然,喝道:“司马老兄,你把他怎样?”
  司马长虹冷然道:“如少岛主不受约束,老夫这里稍一转劲就行了!”
  阮玉陵怒叱道:“你敢!”
  司马长虹冷笑道:“少岛主如若不信,不妨试试,只要你一扬掌,娄老怪立刻就要命丧当场!”
  阮玉陵看司马长虹神色,不似虚言恫赫,厉声道:“娄前辈如有三长二短,你们三人就是殉葬之人!”
  司马长虹呵呵笑道:“今日武林,被你们这般魔徒搅得乌烟章气,能够除掉一个心狠手辣的娄飞鹏,我等三人性命又算得了什么?不过……”
  阮玉陵忿然接口道:“司马老兄!你以为小爷毙不了你们吗?少室峰头天一禅师就是榜样!
  司马长虹叱道:“娃儿!少室峰头的一帮武林群豪,是顾忌各门户之声誉,嘿嘿……”
  其实,三人真要联手,恐怕都要犹豫一番!
  阮玉陵闻言心头迭冒寒气,稍作迟疑,冷笑道:“司马老儿!你想将我如何发落?”
  司马长虹见阮玉陵语气已软,不由冷笑在心,轻漫地道:“你从何处而来,回到何处去!”
  阮玉陵茫然张目道:“司马老儿,你此话……”
  司马长虹冷哼道:“回到石洞中去,否则,娄老怪今天休想活命!”
  阮玉陵微微一怔,冷笑道:“司马老儿,你说得太简单了!”
  司马长虹冷然道:“少岛主,腿在你身上,不妨一试!”
  司马长虹轻语一句,阮玉陵面上陡然变色!
  以阮玉陵为人,绝不会对同行人的安危如此顾虑,其中必定有蹊跷!
  江湖中事,异常玄妙,司马长虹也是一头老狐狸,焉有不识之理?
  是以,见情之下,已然有了八分明白,虽然尚未明了二人其中梗概,但却业已肯定,娄飞鹏的生死与阮玉陵必然有莫大关系!
  思念及此,冷笑一声道:“少岛主,久闻尊驾心冷如冰,如今却对朋友如此关怀,莫非是传闻失实吗?”
  阮玉陵面色铁青,寒着脸冷冷道:“娄某死活与我姓阮的毫无关系,只是尊驾如此气势凌人,委实······”
  阮玉陵自少室峰头初试“大罗摄心掌”后,早已气焰万丈,此时,竟然用出如此委曲求全的语气,令人费解?
  司马长虹心中雪亮,嘿嘿冷笑,插口道:“本人从未气势凌人,只是少岛主你此时略受委曲,所以才有如此感觉,少岛主,你往日的威风何在?”
  阮玉陵浑身一颤,咬牙切齿道:“司马长虹,你不要欺人太道,你以为一个娄飞鹏在你手里,就可要胁我吗?”
  司马长虹冷笑道:“以少岛主为人,若想以娄某相胁,有如梦想······”
  说着,故意眉头微皱道:“不过,今日情形颇有些特!殊,似乎少岛主对娄飞鹏的生死关心至巨,嘿嘿!看样子,今天这笔竹杠敲定了!”
  阮玉陵也报以冷笑道:“哼,你算计不错,不过,阮某人要是打算玉石俱焚的话,尊驾未必能能颐指气扬吧!”
  司马长虹呵呵狂笑道:“阮玉陵,你如中天丽日,你不惜命吗?”
  阮玉陵心中一动,故作茫然之色道:“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司马长虹,咱们谈个条件如何?”
  司马长虹颔首道:“可以,请你即刻回到石洞中去,姓娄的我不伤他一根毛发!”
  阮玉陵神情一凛,蹙眉道:“除此以外,提旁的条件不可以吗?”
  司马长虹冷然一哼道:“旁的条件也许答应不下来!”
  阮玉陵心念电转,闪烁地道:“说说看,不过,不能涉及门户!”
  司马长虹冷笑道:“人说阮玉陵心机灵巧,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所提的条件却正与‘光明岛’有关。”
  阮玉陵脸色一沉,寒声说道:“那你就不用提了!”
  司马长虹冷笑道:“我会找阮青虚说去!”
  阮玉陵一声暴喝,右掌倏扬,蓦听娄飞鹏骇然呼道:“少岛主不可造次!”
  阮玉陵心念一横,决心拼个玉石俱焚,被娄飞鹏一呼叫,废然将手放下,喟然道:“娄前辈,难道我俩就如此受制于人吗?”
  娄飞鹏对阮玉陵的话未予置答,却对身后的司马长虹道:“‘十二都天神煞’贵为武林三剑之一,却想不到如此浅薄?”
  司马长虹沉叱道:“此时此境,你少卖弄花言巧语!”
  娄飞鹏冷笑道:“四十年前,当武林风云际会之时,尊驾也算顶尖人物,难道不知娄某人的脾气吗?”
  司马长虹道:“老夫正因为知你甚深,才如此对付你!”
  娄飞鹏冷笑道:“司马长虹,你以为你稳操胜算吗?”
  司马长虹似乎微有所动,闻言犹豫片刻,方沉喝道:“反正今天绝不能让你二人从容离去!”
  娄飞鹏呵呵狂笑,良久,始一敛笑容,冷哼道:“司马长虹,你这话说得太大了!”
  司马长虹厉声道:“我这里只要罡劲一吐,立刻就教你死于非命,你还有什么大话可说!”
  娄飞鹏眼光朝阮玉陵一瞥,冷笑道:“你等三人恐也难逃少岛主的‘大罗摄心掌’吧!”
  “长发仙翁”段公奇手捋长须,意态忧闲的笑道:“当年‘白发魔女’南宫萍以‘大罗摄心掌’啸遨江湖之际,段某人就想要见识见识,可惜一直未曾如愿,看来今天,倒是一个讨教的好机会,阮少岛主,试试如何?”
  少室峰,“大罗摄心掌”在苍虚老人及谷中柔二人面前碰壁之后,阮玉陵对其威力,已然大失信心,此时闻言,也不由一阵犹豫,径自眼光看着娄飞鹏,不予作答。
  娄飞鹏稍一大意,被司马长虹制禁,真是一筹莫展!
  可是娄飞鹏以善动心机,享誉武林,岂能平白待割?
  于是,心机暗转,候机而动······
  司马长虹冷笑道:“姓娄的,认命吧,别动歪脑筋!”
  娄飞鹏双肩一耸,镇静地道:“姓娄的命门受制,还有什么话说!不过,那位少岛主不会那样好说话吧!”
  司马长虹道:“要想活命,教阮玉陵自回石洞去!”
  娄飞鹏两手一摊,故作莫可奈何之色道:“娄某无能为力,看尊驾的本领吧!”语罢,双目一闭,不闻不问。
  司马长虹朝阮玉陵喝道:“少岛主,你若不立刻返回石洞,我就先毙了娄飞鹏!”
  阮玉陵已然在娄飞鹏的眼光中得到默契,闻言冷笑道:“那是你的事,不过,想要教姓阮的返回石洞,办不到!”
  司马长虹冷笑道:“老夫不信,你真能对娄飞鹏生死无关痛养?”
  阮玉陵也报以伶笑道:“我就不信你真能将娄飞鹏置于死地!”
  司马长虹暴叱道:“石、段二老看住这个娃儿,待老夫……”
  话声未已,娄飞鹏陡地惊呼道:“阮岛主不可下手,娄某命门受制……”
  司马长虹闻声蓦然回头……
  娄飞鹏身躯猛然前扑,突离司马长虹枯枝的控制。
  司马长虹耳闻声娄飞鹏惊呼出声,语气逼真迫切,尚以为阮青虚暗藏左右,此时已然欺到身后,是以掉头回顾。
  熟料,却上了“智多星”娄飞鹏的一个大当!
  及至发觉,娄飞鹏已经离一丈开外!
  司马长虹一声暴喝,身形随起,手中枯枝招演“旌旗御风”,朝娄飞鹏腰际扫到。
  娄飞鹏情知过招较艺,绝非司马长虹对手,不待身形站稳,复又一纵而起。
  司马长虹这一招“凌风剑法”的煞着,却是劳而无功。
  阮玉陵一见娄飞鹏计脱控制,心中大喜,本拟大发雄威,以“大罗摄心掌”对敌一番,但一见娄飞鹏飞身逃窜也无心恋战,紧随着娄飞鹏身后,向夜色中而遁。
  司马长虹等三人,自是不甘任其逃走,也随后尾追。须臾,阮玉陵已然赶到娄飞鹏身旁,与其并肩而驰。两人方翻过一道岗崖,蓦闻一声僚亮佛号,贯耳而来!二人闻声止步,极目望去,眼前五人,当道而立!为首一人,正是失却行踪的“忘我圣僧!”
  最使阮玉陵心惊的,是易钗而弁的周小娟也在其中。
  “忘我”圣僧朗诵佛号沉叱道:“二位施主请暂止步!”
  阮玉陵星目一翻,冷然道:“大道人人可行,你想阻道?”
  “忘我”圣僧慈目微睁,声调缓和地说道:“阮施主说话,不必如此逼人,老衲想问施主一句话!”
  阮玉陵两目睁似铜铃,沉声道:“问吧!看看姓阮的想不想回答你!”
  “忘我”圣僧又宣佛号,朗声问道:“少林掌门天一禅师是施主所杀吗?”
  阮玉陵傲然道:“不错,你想怎么样?”
  “忘我”圣僧白眉连扬,喟叹道:“老衲当年曾经挂单少林,少林一派对老衲施恩不少,老衲可不能蒙恩不报!”
  阮玉陵冷笑一声道:“你是想为天一和尚报仇吗?”
  “忘我”圣僧一字一句如敲金凿玉般道:“老衲只是想为少林门中争回一点面子!”
  阮玉陵回顾身后,司马长虹,石三公,段公奇三人已然追到,成三角形环伺身后,虽未发一语,却像与“忘我”圣僧等人有了默契。
  阮玉陵一回顾之间,立于“忘我”圣僧身旁,一个发白如雪,面嫩如孩童之人,呵呵一笑道:“娃儿!你是‘光明岛’的阮玉陵吗?”
  阮玉陵星目一抡,沉声喝道:“你有多大年纪,也配称小爷娃儿!”
  敢情此人久是“极乐仙童”方元忠!
  方元忠面色一沉,叱道:“叫你一声娃儿,算是抬举你,老夫见着你父,也要叫他一声娃儿!”
  这一声“老夫”使阮玉陵突有所悟,骇然张目道:“你莫非是方……?”
  “极乐仙童”方元忠纵声狂笑道:“娃儿,看不出你还听说过老夫的名号,好!老夫今天就赏你个全尸吧!”
  阮玉陵虽处于当今有数的几个高手之中,却从未显出怯懦之态,冷哼道:“哼!你的口气未免也太大了吧!”
  站在方元忠身旁的“昆仑神姥”凌五姑,也插口说道:“娃儿!今日犹如瓮中捉鳖,你还想走脱吗?”
  阮玉陵星目一抡,万芒暴射,正待有所发作,蓦然——

  第三十章 为武学群雄争斗
  一声沉喝,一直站在“忘我圣僧”身后,默然未发一语的黑身汉子闪身而出,往阮玉陵面前一站,灼人目光逼视在阮玉陵面上,沉声问道:“阮少岛主,江湖传言,高天弘已然命丧你手,这可是事实?”
  阮玉陵只感觉这人目光异常深沉逼人,心头一凛,不答反问道:“你是高天弘何人?”
  黑须汉子目光一不稍瞬,仍然寒脸沉声道:“在下‘大公神剑’高寒,你应知道我与高天弘的关系!”
  “啊!”阮玉陵似是微感意外,轻啊了一声,正待答话……
  “智多星”娄飞鹏突地插口道:“原来是‘大公神剑’高大侠、久仰!久仰!令郎如今仍健在,不过……”
  “大公神剑”高寒一侧首,高寒问道:“尊驾何人?”
  娄飞鹏一声干笑后,答道:“无名小卒“智多星”娄飞鹏!”
  “大公神剑”高寒剑眉一皱,冷笑道:“客气!客气!尊驾大名如泰山北斗,声震八方,那里是无名小卒?……方才尊驾说道,小儿仍然健在,不过……?”
  娄飞鹏眼珠机伶伶一转,干笑一声,道:“令郎如今仍然健在,不过死活二字,还捏在阮世兄的手里!”
  高寒闻言,似乎心头微宽,侧目对阮玉陵问道:“少岛主,交出小儿有何条件?”
  阮玉陵心中暗佩娄飞鹏的奸猾,闻言冷然答道:“要谈条件倒很容易,只怕尊驾答应不下来!”
  高寒沉声道:“说说看,高某当尽力而为!”
  阮玉陵扬首挺胸,趾高气扬的道:“中原武林各十门户,一律交出信物,听命于‘光明岛’的调配!”
  “极乐仙童”方元忠暴喝一声,振衣而起,沉叱道:“娃儿!你未免太目中无人了!老夫要好好教训你!”
  娄飞鹏抢进一步,冷笑道:“方大侠不但容颜返老还童,脾气也变得和小伙子一样暴燥,以方大侠的功力和名份,谈‘教训’两字,倒不是狂语,只是高天弘……”
  虽然在场之人,无不关心高天弘,但高寒却关心得甚,闻言疾声问道:“你们到底将小儿如何处置了?”
  娄飞鹏淡然答道:“娄飞鹏在他身上动了一点小手脚,娄家独传的‘九阴绝脉手’!”
  “九幽冥帝”娄子清的“九阴绝脉手”厉害无比,闻之丧胆,是以,高寒闻言后,,已然张目道:“你!你……”
  娄飞鹏复又稍为缓和地道:“这‘九阴绝脉手’,若是家伯出手,被伤之人断无回生之理,可是娄某究功力火候不足,只要在时限内予以解穴,无大妨碍!”
  高寒双目冒火,却又发作不得,恨声道。“小儿若有三长两短,你姓娄的脱不了干系!”
  娄飞鹏呵呵笑道:“完全由我负责,只是阮兄方才所提条件……”
  一声娇叱,易钗而牟的周小娟纵身而起,向娄飞鹏沉声问道:“请问娄前辈,何时向高天弘下手的?”
  不容考虑,娄飞鹏脱口答道:“去年重九之夜啊!
  周小娟冷笑道:“事隔半年,恐怕高天弘已成白骨了!”
  娄飞鹏为之语塞,蓦然怔住!
  周小娟冷笑连连,复沉声道:“想不到以诸葛武侯自居的武林奸雄,竟也会语露破绽!”
  娄飞鹏心中暗暗着急,口中却淡淡答道:“信不信由你!”
  周小娟冷哼道:“你若想以高天弘的死活来牵制我等之进退,那你又打错主意了,告诉你,我对你行动了如指掌!”
  这一次,轮到娄飞鹏心头猛震,骇然问道:“你……”
  周小娟道:“去岁重九之夜,你的确向高天弘下手,不过,你并不想谋害高天弘的命,而只是想谋取他身边的那一部武林秘籍,被‘千面仙子’林竹君一蓬漫天花雨伤了你的双手,最后迫得你荒落而遁,想不到你……”
  娄飞鹏惯于买弄玄虚,想不到今天如此漏底,骇极呼道:“你是何人?”
  周小娟冷哼道:“你不用问,反正我知道高天弘绝不会那样轻易落入你们算中。”
  阮玉陵虽对周小娟爱极,但此时公然与之对敌,实在难容,当下暴喝道:“小娟,你也算是阮家的人,为何处处与我为敌?”
  周小娟声冷如冰的答道:“在下周孝全,请少岛主不要张冠李戴!”
  阮玉陵气得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忘记你父周白尘的性命捏在我的手里。”
  周小娟冷笑道:“少岛主,也许这小小岗峦,就是你的埋骨之所哩!”
  阮玉陵见周小娟绝情如斯,不由气愤填胸,暴喝道:“好!待我先毙了你这个贱人!”
  话声未已,右掌倏扬,一股罡劲随势而出。
  “忘我”圣僧见势,喝道:“孽障!你想找死吗?”
  喝声中,袍袍袖蓦然挥出!
  两股罡劲一接,砰然有声,气流急旋!
  阮玉陵这一招“大罗摄心掌”虽未奏功,但“忘我”圣僧竟被震退五步!众人一见,不由心胆似裂!
  而阮玉陵却不由胆气倍壮,纵声狂笑道:“再接一掌如何?”
  语罢,复又扬掌拍出!
  在场之人,无不心中雪亮,“忘我”圣僧功力高过在场任何一人,尚不堪阮玉陵扬掌一击,旁人如何能护取锋锐!
  “忘我”圣僧一掌受挫,看来绝难招架这威猛绝伦的第二招!
  急切中“极乐仙童”和“昆仑神姥”四掌同时封出。
  两人功力虽次于“忘我”,但四掌同出,仍有无限威势!
  但是,与阮玉陵发出的掌势相比,不啻别于天壤!两股内力一接,方元忠和凌五姑竟被震退五步,心脉震荡。
  身后环伺的司马长虹、石三公、段公奇三人,迫于眼前情势,也顾不得联手为武林大忌,各倾十成功力。舍命发掌!
  同时,方元忠和凌五姑,也奋不顾身,再振余力,四掌连挥,攻出十余掌之多!
  若是往日的阮玉陵,绝对无以逃生!
  可是,此时的阮玉陵却如生龙活虎,在五个反名多年的高手围攻下,从容不迫地扬掌前后一挥!
  砰然巨震后,身后三人被震退丈余,一个个抚胸喘息!
  身前的方、凌二人则被震倒于地,口喷血箭。
  以方、凌二人的功力来说,二招之下,落得重伤跌地不起,殊属令人难以逆料。
  此时,阮玉陵一连三掌,竟使眼前六名盯世高手连连败落,使阮玉陵对“大罗摄心掌”重又恢复信心,也加重了杀机!
  当下一阵狞笑,沉喝道:“你们这些老家伙既活得不耐烦,待小爷我成全你们!”
  话声中,扬掌向踣地不起的方、凌二人走去。众人均知,只要阮玉陵手一挥,凌、方二人必将命殉当场!但谁也无能阻挡这致命的一击!
  蓦闻一声清叱,周小娟闪身阻住去路,扬声喝道:“少岛主,你真想血洗武林吗?”
  阮玉陵鄙视的冷哼道:“我并无杀人之心,但人却有伤我之意,这就叫做迫开杀无!”
  周小娟此时语气已较缓和,大有开遵之意,闻言喟然道:“我认为这是‘欲加之罪’,你必捏造杀人理由?”
  阮玉陵冷笑道:“小娟,方才他们联手而攻,你没看到!”
  周小娟玉首微点道:“不错,但是,先动手的是你!”
  阮玉陵嘿嘿冷笑道:“前阻去路,后有追兵,两下夹击,难道叫我束手待毙!”
  周小娟连连摇头道:“我不是说今天,在少室峰头,你掌劈少林掌门天一禅师,已经公然向中原武林下手了!”
  阮玉陵轻哼道:“阮某人是先登后兵……”
  周小娟插口道:“指令各派交出信物,算得上是礼?
  阮玉陵道:“我原指望兵不血刃,熟料他们不知我的一片苦心,所以天一和尚之死,可说是各由自取!”
  周小娟反问道:“试问如有人指令‘光明岛’交出信物,你又如何?”
  阮玉陵恬不知耻道:“尚若技不如人,绝不作傻事!”
  周小娟又问道:“你的意思是甘愿受制,任人罢布?”
  阮玉陵诡辩道:“与其门户减亡,不如待机而图!”
  周小娟喟叹一声道:“如此门户,难怪我要羞与你为伍了!”
  阮玉陵哼道:“小娟,你已与我行过参拜大礼,不管你怎么样,你总是阮家的人了!”
  周小娟凝重地道:“小娟宁负叛名,而不愿与一个杀人的魔君相皆终老!”
  阮玉陵闻言似是微微一怔,疾声道:“你说什么?”
  周小娟沉脸寒声道:“以你如此行经,小娟宁背骂名,绝难与你同皆白首!”
  阮玉陵略一沉思,复扬首道:“依你之见呢?”
  周小娟虽不信阮玉陵会为自己而改变其心志,但也不得不试图一番,是以,委腕地道:“少年侠士,应多作些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事情,不要做恃强凌弱,巧取豪夺的勾当!”
  阮玉陵双目直视周小娟略显清瘦的面庞,良久,沉声一叹道:“唉!古今豪杰,难禁美人一盼,我阮玉陵何独不然!”
  周小娟见话有转机,于是进一步劝道:“少岛主,并非小娟绝情,实因你行为暴横,这不义行为之举,深感所适非人,所以才夺而离家出走!”
  阮玉陵又是一声长叹,喟然道:“我阮玉陵自小娇气凌人,想不到对你却无办法!”
  “忘我”圣僧慈悲为怀,此时颂念一声佛号,双手合十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请施主多想想尊夫人的话!”
  阮玉陵冷哼道:“身为武林中人,谁不想出人头地,阮某并不想立地成佛,只是不愿违拗······”
  周小娟疾声道:“少岛主,大丈夫一言九鼎,你说活算话!”
  阮玉陵废然道:“为了你只有将壮志弃之九霄云外了!”
  周小娟默许地点了点头,扬声发话道:“周小娟以‘光明岛’少夫人的身份说一句话,从此‘光明岛’将不再骚扰各位,过去之事,盼各位能一笔勾销!”
  众人齐声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阮少岛主能娶此贤妻,实为武林之福,往者已矣,望今后多多造福武林!”
  阮玉陵默言不语,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此时,娄飞鹏忽然狂声大笑道:“好啊!少岛主,见了夫人,竟把我俩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阮玉陵闻言遽惊,蓦然想起自己已然吞服了娄飞鹏的毒丸,骇然道:“娄前辈,晚辈认为大可不必为了争夺一些虚名,而致夫妻失和,所以······”
  娄飞鹏嘿嘿一声冷笑道:“好,道不同而不相为谋,你们夫唱妇随吧!娄某人告辞了!”
  阮玉陵如何能听其离去,疾声呼道:“前辈慢走,尚祈前辈念在世交,赐给解药,将晚辈内腑之毒祛清!”
  娄飞鹏伶笑道:“少岛主,方才尊夫人已然说过大丈夫一言九鼎,你答应我的事,尚未办到,要想祛毒,那未免太简单了吧!”
  周小娟闻言,已然了解内中情由,好不容易心情字打动了阮玉陵,使武林免遭浩荡,若因娄飞鹏的威胁,追使阮玉陵又反悔,岂不是坐失良机?
  当下心念电转,疾步走至娄飞鹏面前,和声道:“请娄前辈念在世交,成全小娟一番心意吧!”
  说罢!兜头一躬到地!
  娄飞鹏双手环抱,两目望天,一股傲气迫人的姿态!
  谁知周小娟已有计算,起身时,蓦然皓腕一翻,青芒乍涌,一阵龙吟轻啸,背上长剑业已离鞘而出。
  皓腕轻舒,剑尖已然抵住了娄飞鹏的“璇玑”之上。
  周小娟的“寒梅剑”将娄飞鹏制住后,沉声道:“娄前辈,拿出解药来吧!”
  娄飞鹏是隻老孤狸,岂甘轻易受迫,冷笑道:“娄某一把年纪,该是死的时候,只是少岛主年纪尚轻,可死不得哟!”
  周小娟冷笑一声,道:“娄前辈,你也许真的不怕死,可是你总不想尝一尝‘九阴绝脉手’的滋味吧?
  娄飞鹏骇然张目道:“你说什么?”
  周小娟冷然一哼,道:“你如不自动拿出解药,我要你尝尝你们娄家不传之秘‘九阴绝脉手’的滋味!”
  娄飞鹏冷哼道:“周姑娘,你倒真会吓人,娄家的秘学你会吗?”
  周小娟冷笑一声道:“你不要忘记娄、周二家是通家世守,小娟自小随阮夫人习艺多年,这秘学应是略知一二!”
  娄飞鹏微微一怔,冷笑道:“嘿嘿!井边挑水江边卖,你既略知一二,你不妨试试看!”
  周小娟朝阮玉陵一招手,盼咐道“少岛主,点他的华盖,百汇,胸户,风府……”
  “慢来!”阮玉陵方待并指点下,娄飞鹏疾声一呼,脱口道:“算我姓娄的栽了!右边挂袋里有一药瓶,将红色药丸服一粒即可去毒!”
  阮玉陵探手取出药瓶,依言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吞下。
  娄飞鹏废然道:“如今娄某可以离去了吧?”
  阮玉陵冷哼道:“你不仁,我不义,你信不过我强我吞食毒丸,我又怎么能信你这解药是真是假!”
  说着,挥手点了娄飞鹏几处穴道,阴笑道:“三月后,我若相安无事,再来‘追魂堡’为你解穴,去吧!”
  小娟倏然撤剑,娄飞鹏冷哼一声,抱头而窜!
  周小娟杏目一扫,扬声道:“拙夫既已承诺,嗣后不再危害武林,小娟当守妇道与之同归,今后少岛主若有妄势,小娟自会管教!”
  语罢,手挽阮玉陵手腕,飞身而起,双双消失于苍茫暮色之中。
  果真,阮玉陵颇安份守已,并未再轻举妄动!
  是以,周小娟也就与阮玉陵履行合衾,真真实实地做了阮家的人,将终生完全依靠了阮玉陵。
  阮玉陵虽是妄念收敛,但嗜色如命的老毛病,却仍然改不了!
  非但堡内婢女为其蹂躏,无一苟免,而且每日在泰安城中饮酒作乐,狎妓宿娼。
  周小娟并非真正深爱阮玉陵,所以,对这些并不计较,衷心默祷,只要阮玉陵不再妄动杀念,也就心满意足了!
  其间,周小娟一再催促阮玉陵返回光明岛,以免夜长多,可是,阮玉陵总是推三阻四,大有乐不思蜀之概!
  时光荏苒,转眼间,三个月过去,又到端午佳节了!
  唯一使阮玉陵终日难安的,就是内腑的毒性是否确已去清,现在,三个月过去了,阮玉陵并未发现不适现象!
  至此,阮玉陵总算放了心,才将娄飞鹏几处穴道解开!
  娄飞鹏虽心中不服,一脸悻悻之色,可是亦莫可奈何!
  这天正是家家插蒲灸艾的端阳佳节。
  入夜,阮玉陵喝到醉醺醺幌进了泰安城的晚香院。
  阮玉陵年少英俊,手面阔绰,粉头们无不趋之若鹜。
  可是,阮玉陵却醉心于院中一个扬州姑娘——嫣红。
  事有凑巧,今夜“嫣红”早就有了恩客。
  龟公一见阮玉陵入院,立即飞身进后院,告诉嫣红。
  与嫣红相好的是一个中年儒士,谈吐温文,一派仙风追骨。
  嫣红亦乐与交接,但阮公子可不是好惹的,闻报后,起身施礼道:“相公请稍候,奴家去去就来!”
  中年儒士亦精于此道,一见龟公咬耳细语,即已猜到丁八分,嫣红要走,中年儒士岂肯甘心,用手将嫣红一拉,对龟公道:“嫣红今天不见旁客,多少银子由我算。”
  嫣红连忙解释道:“银子事小,只是那阮公子实是开罪不起,真要闹起来,恐怕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中年儒士冷哼一声,肃声道:“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他如讲理,他自会回去,他如不讲理,叫他来找我!”
  龟公虽想再陈辞一番,但中年儒士伸手连挥,一连声的道:“下去!下去!”
  龟公只得唯唯而退!
  嫣红暗暗着急,但也无可奈何,因眼前中年儒士,也不是个寻常狎客。
  阮玉陵久候嫣红不出,已然微有愠怒!
  龟公自也不敢隐瞒,将中年儒士的话,和盘托出。
  阮玉陵如何受得了,逼着龟公带路,步进了后院。
  阮玉陵一脚跨进厢房,与正在酒酣耳热的中年儒士目光一接,心头不由一怔!
  中年儒士意态悠闲,把盏微笑!
  嫣红当然有些不自在,骇然起身,嗫嚅地道:“阮公子……”
  中年儒士这才站立起身,目光流转,将阮玉陵略一打量,问道:“尊驾不报而进,不觉有些冒昧吗?”
  阮玉陵本有六分酒意,相好被人占住,心中一怒,酒意也就增多一分,此时一闻对方责怪之言,冷冷笑道:“兴之所至,随步而行,高兴到何处便到何处,你管得了!”
  中年儒士嘿嘿一声道:“我看你这人有些不讲理!”
  阮玉陵虽然目下醉眼迷离,但仍不难看出对方是一个具有上乘功力的武林健者,但说话的语气,却显得有点不切合身份,是以冷哼道:“我看尊驾不必反穿皮袜装老羊,看样子,八成是冲着我阮玉陵来的,是想找碴的吗?”
  阮玉陵三个响叮噹的名字一经报出,应是如轰雷般震耳欲聋,可是中年儒士似乎毫不在乎,冷笑道:“上勾栏院谁不是冲着红粉佳人而来,冲着你来?难道你……”
  语气中,含有挑逗意味,阮玉陵不待语毕,断然喝道:“住口!咱们上院子中去!”
  中年儒士仍是纹风不动,淡然道:“朋友!何苦呢?”
  阮玉陵暴叱道:“老虎不发威,尔等竟将我当猫,识时务者,快快给我滚,否则立刻教你血溅五步!”
  中年儒士内涵极深,呵呵笑道:“朋友!一个对一个,杀人没有那样简单吧!”
  阮玉陵沉叱道:“试试看!”
  蓦然,窗外又传来一声尖锐的口哨,阮玉陵骇然回头……
  中年儒士笑呼道:“李兄!布置好了没有?”
  被称为“李兄”在窗外答道:“布置好了,嘿嘿……”
  阮玉陵始知又落入了陷井,骇然道:“尊驾意欲何为?”
  此时,中年儒士也变得极为客气,欠身道:“此来并无恶意,只是想与朋友交换一样东西!”
  阮玉陵忿然道:“那也不必设陷井诱人!”
  中年儒士淡然笑道:“素闻朋友是个弄奸使巧,反覆无常之人,不得不防耳!”
  阮玉陵道:“也许尔等设下陷井,未必困得住阮某吧!”
  中年儒士颇有自信道:“暗中最少有一万支毒箭,针对朋友要害,只要朋友中上一支,恐怕难行五步!”
  阮玉陵心中疑信参半,为了认清对方来路,于是发语问道:“尊驾高姓大名?”
  中年儒士道:“姓何名子清!”
  阮玉陵淡淡一笑道:“原来是名满江湖的‘医卜双绝’,外面那位想是人称‘铁口神算’的李少风了!”
  中年儒士笑道:“虚名!虚名!”
  阮玉陵心忖:难怪此人有些面善!但他也知道,何、李二人在武林中一向行踪飘忽,看来此行并无多大恶意!
  于是,心头一宽问道:“尊驾方才所言,不知所图为何?”
  “雪山医隐”何子清直言说道:“高天弘的去向?”
  阮玉陵微微一怔,星目流转道:“尊驾必欲知道吗?”
  何子清答道:“千里迢迢,为的是打探高天弘的下落!”
  阮玉陵又问道:“尊驾与高天弘是朋友?”
  何子清默摇头!
  阮玉陵再问道:“莫非你与高天弘有什么仇怨待解?”
  何子清正容道:“这些你都不必问,是否肯以予交换?”
  阮玉陵笑道:“尊驾又何以知道阮某一定知晓呢?”
  何子清冷冷道:“何某有可靠消息,否则也不会找你了!”
  阮玉陵一笑颔首,道:“好!尊驾拿什么东西交换?”
  何子清自袖中取出一个白色小瓶,虚空一扬道:“医者不离药,拿这瓶药交换如何?”
  阮玉陵愕然张目道:“药!我要来何用?”
  何子清神秘一笑道:“少岛主喜涉花丛,这药对你大有裨益!”
  阮玉陵闻言心中一动,疾声问道:“这是真的吗?”
  何子清微笑道:“每取一丸含酒服下,久战不疲!”
  阮玉陵颔首笑道:“好!高天弘现在恒山断魂崖。”
  何子清挥手一抛,将药瓶朝阮玉陵投去,呼道:“拿去!”
  复扬声向窗外呼道:“李兄!咱们走吧!”
  何子清自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往案上一放,算是给院中的茶资,正待抖衣而起……。
  蓦然,一声干咳,自门外闪身进来一人,此人就是那“大公神剑”高寒!
  高寒一进门,即沉喝道:“二位慢行一步!”
  阮玉陵与高寒见过一面,微微一怔!
  高寒对阮玉陵掠眼一瞥,缓步走到何子清的面前,沉声问道:“请问朋友,因何探听高天弘的下落?”
  何子清并不知道来人是高天弘的父亲,见问颇不快意,沉脸答道:“何劳动问?”
  高寒棱目一翻,冷哼道:“难道有不可告人之处!”
  何子清虽知高寒不是泛泛之徒,却也了无畏意,不甘示弱的回道:“朋友你管不着!”
  阮玉陵虽明知高寒的用意,是为了关怀爱子的安危,但却故意不予说穿,拿着药瓶,跪到嫣红面前,调笑道:“嫣红!咱们今晚试试何大夫这瓶药的功效任何?”
  高寒复又朝阮玉陵一声暴喝道:“阮少岛主,你怎知高天弘在恒山断魂崖?”
  阮玉陵对着嫣红,漫不经心的答道:“听娄飞鹏说的!”
  高寒微微颔首,复朝何子清沉声道:“朋友既不愿直告原委,在下也不愿相强,不过,在下可要相随而行!”
  何子清冷笑道:“阳关大道,任人可行,与我何干?”
  高寒似乎已在言语中听出对方并非魔道中人,是以语气稍为缓和地道:“在下与高天弘有点亲属关系,所以,不得不问!”
  何子清蓦然心中一动,张目问道:“你莫非是‘大公神剑’高寒吗?”
  高寒黯然颔首,默默不语。
  何子清也和颜自介道:“在下何子清,卖药为生,方才言语多有顶撞,请高大侠海涵!”
  高寒也还礼道:“何大夫医术高明,侠名远播,久仰得很!”
  何子清双目微蹙道:“方才高大侠问起,因何打探令郎下落,此事说来话长!”
  高寒肃声道:“在下愿闻其详!”
  何子清扬首问道:“高大侠可曾听说过令郎得到一部武林秘藉‘幻象四绝’一书之事吗?”
  高寒点一点头,道:“江湖传言甚炽,但不知确否?”
  何子清沉静地道:“此书确已为令郎所得,所以……”
  高寒疾声道:“大夫直言无妨!”
  何子清道:“当初,何某曾与令郎约定,该书如由何某得到,何某则将剑法部份赠与令郎,如果是由令郎得到,要将书内药方部份,赠与何某,所以……”
  高寒插口说道:“小儿当会守信不渝,恐怕目前……”
  何子清也不待高寒说完,遂打断话头道:“何某并无此意,只是目前有一重伤之人待教,而何某又束手无方,所以只得求助于‘幻象四绝’的疗伤秘方了!”
  高寒疾声道:“如此甚好。你我一同往断魂崖一行如何?”
  何子清喟叹道:“只怕甚难如愿,那断魂姥姥为人乖张已极,而且剑术过人,恐怕你我上不了断魂崖啊!”
  高寒略一沉思,蹙眉道:“以断魂姥姥的脾气,似不应收容高天弘,既然答应高天弘留居断魂崖,我等前去,想必不会受阻!”
  何子清道:“高大侠何以见得呢?”
  高寒道:“拙荆童玉萍是断魂姥姥的徒儿!”
  何子清呼声道:“啊!那似乎应该……”
  高寒喟然道:“但是拙荆为了洗清魔名,毅然叛离师门,是以断魂姥姥对之痛恨入骨!”
  何子清相慰道:“事过境迁,断魂姥姥对此事谅解了也不一定!”
  高寒喟叹道:“果真如此,那就好了!”
  何子清道:“高大侠,你我前往一试吧!”
  阮玉陵久静思动,同时“幻象四绝”四个字的诱惑,是以,一旁暗暗盘算,此时,插口道:“阮某随二位同行如何?”
  高寒蓦地一怔,沉声问道:“你去为何?”
  阮玉陵煞有介事地一声浩叹,喟然道:“阮某与高兄有许多误会之处,深盼有机会当面解释!”
  高寒拒绝道:“阮少岛主,我看不必多此一举了!”
  阮玉陵楞然张目道:“莫非高大侠信不过阮某人?”
  高寒冷然道:“目下阮少岛主虽尚安份,但过去一段时期,劣迹无算,使人委实信任不过。”
  阮玉陵装着废然神色道:“咦!‘忘我’圣僧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是,阮某人既已不再过问武林中事,仍不能取信于人,真所谓‘一日为贼,终身污名’,了!”
  语罢,又是沉声一叹!
  何子清看看微感过意不去,好言慰道:“事在人为,只要阮少岛主蓄意向善,日久见人心,必能见谅于武林,至于高天弘处,何子清若有幸见到,当代致意!”
  阮玉陵一见自己装模作样,已然有了效用,复叉道:“断魂崖路径,阮某甚熟,阮某也可权充向道!”
  这一句进言,算是打动了何、高二人的心意!
  二人相顾一瞥,交换了一下眼色,高寒微微颔首道:“好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暗起不良之意,那断魂姥姥可不是好惹的人物。”
  阮玉陵心忖:管他好不好惹,混上了断魂崖再说!而口中却连连说道:“高大侠尽可放心!”
  三人联袂出了厢房,与外面把守的李少风会合,阮玉陵不禁哑然失笑,那里有什么万支毒弩相对,不过是何子清故弄玄虚吧了!
  四人俱是一流名手,神功尽展,千里路程,一夜之间,业已赶到北岳恒山!
  天刚蒙蒙亮,一行已然来到了断魂崖下!
  无路可通崖上,四人只有曳藤荡过。
  按照预料,高天弘在此勤练“幻象四绝”书中所载武学,断魂姥姥为了安全计,必然设下重重关卡,但目下崖下风平浪静,空无人声!
  一种意外的沉寂,反而使四人感到一种空泛的压力,沉重地压着心弦!
  四人相顾一瞥,亦步亦趋地向断魂姥姥居住的石洞走去。
  行至洞口,仍未受阻,四人再不敢贸然进内。
  高寒居先,向洞内扬声喝道:“晚辈高寒特来亲见前辈!”
  宏亮的声音传入洞内,并无一人作答,只是传来几声“翁翁”回响!
  高寒稍停片刻,复又扬声道:“晚辈此来只想与爱子相见一面,别无他图!”
  可是,洞内仍无回话!
  高寒深知断魂姥姥虽然脾气古怪,但绝不是藏头收尾之人,情知有异,回首向身后三人一瞥,纵身跃入洞内!
  其余三人自是举步相随!
  洞内寒气侵人,地上泥泞不堪,加之天光隔绝,伸手难见五指!
  四人摸索而行,转弯抹角,渐行渐宽,地上也渐渐干燥!
  蓦然,四人眼前一亮……
  一间宽敞的石室展现眼前,石桌上一盏油灯,发出莹莹火光!
  四人眼睛久处黑暗,遂见灯光,颇觉刺眼。
  待四人视线恢复正常,抬头一看,不觉大骇!
  原来油灯后面坐著一个白发皤皤的老婆子。
  这人正是魔名远播,以一把青萍剑威震八方的断魂姥姥!
  高寒“扑通”一声跪下,恭声道:“晚辈等不知前柴在此静坐,冒失闯进,尚祈前辈宽恕!”
  座上的断魂姥姥虽然双目圆睁,却对四人视若无睹,不理不睬。
  “医卜双绝”虽未下跪,也在一旁垂手而立。
  只有阮玉陵,星目流转,眼光在断魂姥姥面上不住打量。
  良久,阮玉陵忽然“扑嗤”一声笑了出来。
  高寒闻笑遂惊疾速回首叱喝道:“少岛主不得无礼!”
  阮玉陵嘿嘿笑道:“我笑你们三个人都是呆子,座上的断魂姥姥根本是个死人!”
  “咦!”三人同时一怔,举首望去,只见断魂姥姥双目直视,一不稍瞬,略一细察,果然鼻息全无!
  高寒振衣而起,探手在断魂姥姥额际一触,霍然触手一片冰凉!
  何子清是个行家,仔细察看了一下断魂姥姥无疾而终,已气绝多日了!
  高寒疾声道:“想必小儿业已离去了,但是为何不为断魂姥姥收殓哩!”
  何子清猜疑地道:“也许别有缘故!”
  语声甫落,游目四顾,果然在案桌上发现几个字,“死后,不必收殓,我将与此洞长相厮守!”
  显然是“大力金刚指”所书,字迹入石寸许!
  何子清沉思片刻,微微颔首道:“令郎在断魂姥姥坐化后,业已离去了!”
  高寒蹙眉问道:“何大夫何以见得小儿确曾在此居留?”
  何子清敲敲桌面上的字道:“这几句话若是向门人交代的,似乎对门人的去留也应该有一番吩咐,而断魂姥姥却只字未提,显然,断魂姥姥属下并无门,那么又是谁可以在这洞内作客?”
  高寒以手托头,默默沉思,半晌,高寒举起石桌上的油灯,四下搜寻,看看是否能找出一些高天弘曾居住在此洞的痕迹!
  “看!”蓦然,何子清惊呼出声!
  众人随何子清手指方向看去,只见石壁上四行整整齐齐的字迹!
  高寒将灯举近,四大一见,心头无不一惊!
  因为那字迹也是以“大力金刚指”所书,但却入石数寸,形成一些弯弯曲曲的石沟,此人的指力显然还超过断魂姥姥数倍!
  石壁上之字是一首诗,何子清朗朗读道:“寄身尘寰已念年,一事无成愧对天,他日一旦重涉世,誓除妖孽整大千。”南海高天弘题于丙壬四月。
  “豪语!豪语!”何子清连连夸赞,复对高寒笑道:“看来令郎苦练有成了,单凭这一手指力,恐怕当今武林没有第二人堪与比拟了!”
  高寒窥喜,喟然道:“若真有所成就,那将是武林中之大幸了!”
  阮玉陵此时心头猛震!暗忖:“誓除妖孽整大千!”谁是妖孽?那不是自己父子二人还有谁?掌劈天一禅师,震伤方元忠和凌五姑!自己父亲手刃六大门户掌门!将千仙子林竹君击落悬崖!这许多血债,高天弘会善罢甘休吗?
  一瞬间,阮玉陵心头恶念顿起,一声沉喝道:“你们不要得意!”
  何子清咦了一声道:“高天弘为一坦荡君子,一旦艺冠群伦,对维护武林正义,主持公道,必定不遗余力,少岛主难道不引以为快?”
  阮玉陵冷哼道:“何谓公道?正义?强者就是公道正义!”
  何子清喟然叹道:“少岛玉一向行事偏激,故有此看法!”
  阮玉陵狞笑道:“高天弘如今功力可能已举世难敌,但是,对阮某人可没有好处!”
  何子清这才知道阮玉陵不快的原因,和气道:“少岛主,为人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谓既往不究,高天弘绝不会对过去不快之事加以计较!”
  阮玉陵嘿嘿狂笑道:“姓何的,你休要巧使缓兵之计了,先下手为强!阮某人可不是束手待毙之辈!”
  高寒已听出阮玉陵的话因,沉声喝道:“你想怎样?”
  阮玉陵翻身后退,堵住石洞之门,厉声道:“留下你们三人,以为抵制高天弘之用!”
  何子清喝道:“少岛玉,三月来的安份守己,看来白费了!”
  阮玉陵冷哼道:“阮某人从未想到安份守己,只是不愿违拗我妻小娟之意罢了!”
  何子清又道:“难道你目前就不亏周姑娘的心意了吗?”
  阮玉陵声冷如冰地道:“为求自保,已然顾不了许多了!”
  李少风忍受不了阮玉陵的狂傲态度,暴叱道:“阮玉陵,休要口出狂言,你留得下我们吗?”
  阮玉陵呵呵狂笑,傲然道:“阮某人要想留你们三人,实在如探囊取物!”
  何子清居中而出,游目左右一扫,沉声道:“少岛玉,凡事都要三思而行,你知道我三人联手,你未必能够讨得便宜!”
  阮玉陵狂声道:“就凭你们三人吗?不信试试看!”
  何子清沉叱道:“何某就不信你那‘大罗摄心掌’有如何厉害!”
  话声一落,双掌交错挥出!
  左右而立的李少风和高寒,迫于情势,也各自奋力一击!
  立时,三股劲风,自三个不同方向朝阮玉陵卷去!
  阮玉陵猛然转身,翻掌,随势一挥。
  一挥之间,劲力顿生!
  “砰!砰······”巨震后,三人身形各退后数步。
  阮玉陵狞笑道:“阮某人并不想教你们死,所以下手只用了五成功力,不然,你们早就心脉震断咯血而亡了!”
  这并不是阮玉陵夸口,若方才一掌倾十成功力发出,高寒等三人性命绝对难保!
  三人自知顽抗徒劳无功,一个个闭目垂首!
  阮玉陵一再试用“大罗摄心掌”的催心罡劲,但对人心智的绵力,从未一试!
  此时,一阵狞笑之后,扬掌向三人一一虚空一按。
  三人身体微颤,立时昏厥了过去!
  阮玉陵狂笑不已!
  高寒手中的油灯也因而掉落地面,洞穴顿成一片漆黑!
  在黑暗中,阮玉陵声如狼嗥的狞笑在激荡着,飘扬着······

  流光如白驹过隙,弹指即过。
  夏去秋来,眼看离仲秋满月之夜,又没有几天了!
  闽地屏南,是一个偌大县城,虽位于山区,县城内仍是街道整齐,房居齐比林立,人烟稠密,倒也热闹非凡。
  中秋前夕,南门的正街上的一家“一品香”酒馆正是上市的时候,人声、笑语、菜香,路过行人无不宁足一观。
  此时,一个身着墨绿大衫,手提黑色长形包袱的少年,在“一品香”门外略一观望,随即跑进了店门。
  身为酒馆的店小二,无不识广眼利,掠眼一瞥,不但看出这位少年来自异乡,而且还知道是一个手面阔绰的客人!
  是以,连连哈腰,将少年迎进楼上雅坐。
  这少年虽仅二十出头,但步履沉稳,目光沉静,星目四下一扫,落身入座!
  不待店小二开口,少年即吩咐道:“小菜,米饭,不要来酒!”
  店小二尚以为这少年客不知“一品香”的奇珍,随笑脸道:“本店有洞宫山猎户送来的山鸡,美味……”
  少年不待店家语毕,挥手道:“不用!”
  措辞简短,但却深沉有力,迫人心弦!
  店小二讨不着笑脸,只得唯唯而退!
  稍停片刻,菜饭齐上,想是征尘困顿,如风卷残叶般一扫而空。
  店小二又忙递上一杯香茗,正待退下……
  “慢走!”店小二一惊回头,骇然张目道:“客官有何咐?”
  少年一见店小二神情惶惶,似乎已觉得自己面色太过沉闷,于是,嘴角一撇,流露出一丝笑意,和声说道:“方才你提起洞宫山,这洞宫山,怎么去法?”
  店小二颇有些吃惊的样子,迟疑地道:“客官要去洞宫山吗?”
  少年微笑颔首道:“不错,听你提起山鸡,我倒想去猎几只!”
  店小二双手直搓,连连摆头道:“这洞宫山,客官还是不要去的好!”
  少年微微蹙眉道:“洞宫山中,不是也有猎户的吗?”
  店小二干咳了一声,压低嗓子道:“长在山中的猎户,在山中行来走去,不会有人管,外乡客人前去,恐怕会惹来麻烦呢!”
  少年微一扬首,轻“咦”了一声,道:“怎么?山上有露王?”
  店小二嘿嘿干笑一阵,将头凑在少年耳边,低声道:“不瞒客官说,这两天探问洞宫山去路的,不止你一人,可是,那些人目下都还住在屏南,尚无一人胆敢贸然进山区一步!”
  少年闻言一震,霍地起身,张目问道:“那些人都住在何处?”
  店小二被这突然的动作震骇,往后一退,期期艾艾的回道:“小的不知,小的……”
  少年又疾声问道:“那你怎知那些人尚在城内逗留?”
  店小二道:“小的是屏南土生土长,最近几天,城内已然出现许多来路不明的人物,而且……”
  店小二语气一顿,少年即低声催促道:“说下去!”
  店小二左左一张望,状极神秘地低声说道:“而且一个个佩刀带剑,气势汹汹!”
  少年闻言后,复又坐落,瞑目略一沉思,自袖中掏出一包散银,往店小二手中一递,和声道:“多下来的赏你卖杯酒喝!”
  白花花的银子谁不喜爱,店小二早就料到这位少年是个手面大的客人,果然,赏得很重,当即双手接过,连连称谢!
  少年将包袱往肩上一挂,疾步走下了酒楼!
  华灯初上,夜市正是时候,街上行人摩肩擦背,穿梭不停!
  少年信步街头,一方面固然要寻一间安身客栈,另一方面也想看一看市街是否有扎眼人物!
  出“一品香”向北,是片广场,医卜星相,一应俱全,真所谓龙蛇杂处!
  这少年人也就信步朝广场走去,蓦然······
  一个装束非僧非道之人,手敲云板,口中呢喃,迎面撞来!
  少年星目暴睁,语音铿锵地道:“阁下怎地不看清前面有没有人啊!”
  来人猛然一震,骇然张目道:“你?······”
  少年沉静地道:“在下南海高天弘!”
  一点不错,这身着墨绿大衫的少年正是高天弘,此来是为了仲秋之夜,前往洞宫山雪狼峰与赠书人晤面!
  高天弘报名之后,来人讶异片刻,突然举掌叹道:“我家主人真是妙算如神!”
  高天弘楞然道:“你家主人是谁?”
  来人答道:“就是那个约你明晚在雪狼峰相见之人!”
  “啊!”高天弘显然有点意外,轻呼一声,正待发话······
  来人暗中拉他的衣袖,低声嘱咐道:“主人吩咐······”
  高天弘连连点头不语,来人语罢,又复敲着云板自去!
  雪狼峰山头······
  仲秋满月如银盘般悬于中天,高天弘按照昨日途遇之人的指示依时抵达。
  此时,约莫二更光景,深夜本已萧索,在此深夜独处高峰,暝听山籁,更感到几分独孤寂寞的滋味!
  雪狼峰山头一片银白,高天弘极目望去,四周一片空茫,仿佛这世上不再存有生物。
  蓦然……
  一阵沉郁的而又洪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高天弘!一年的勤练如何?”
  声音是低沉亲切而又熟悉的,高天弘倏然回头,看到了一个银须飘飘,白发皤皤的黑衫老者,立于身后三丈之外!
  高天弘赶忙屈膝落地,俯首道:“多谢前辈栽培。”
  “起来!”一声沉喝,一股柔劲倏至,将跪于地面的高天弘托了起来!
  黑衣老人慢走到高天弘面前,低声道:“书中所载剑法,系先父所创,敢称变化之奥妙,举世莫敌,惜乎……”
  老人语气一顿,神色颇有颓丧之态!
  高天弘疾声问道:“如此正大堂堂之武学秘传,难道尚有美中不足之处?”
  老人缓缓摇头道:“非也,老夫是说先父当年所使用的一把古剑,如今下落不明,不然……
  不待老人语尽,高天弘即扬声插口道:“禀告前辈,那把青萍剑已然在晚辈的身边!”
  “在你身边?”黑衣老人一把抓住高天弘的手腕,神情激动。
  高天弘虽觉得被抓部分有些隐隐作痛,却不敢运功相拒,只得暂作忍耐,默默点头应是。
  黑衣老人这才怔怔地将高天弘放开。
  高天弘舒动了一下将近发麻的手腕,将黑色包袱解开,取出了断魂姥姥所赠的青萍剑!
  剑鞘系用巨蟒之皮所制,触手冰凉,在月色下,灿灿发光。
  黑衣老人倏然下拜,对高天弘跪行大礼。
  高天弘飞身闪过,骇然道:“前辈你······”
  老人扬声道:“见此剑如见家尊,如何能不下拜!快快将剑放下。”
  高天弘连忙将剑放在一方青石之上,老人兜头便拜,拜后,方取在手中,仔细把看,低迴不已!
  良久,老人方自白眉一扬,沉声问道:“这剑从何而来?”
  高天弘答道:“‘断魂姥姥’所赠!”
  原来,他是由“千面仙子”林竹君带去恒山断魂崖,引见了断魂姥姥,治好了他的伤势,结果,却引来了一番杀劫,断魂姥姥终于坐化在断魂崖上!
  他此刻已知,这黑衣老人,便是断魂姥姥的小叔了!
  这个年长百岁以上的老人,虽饱经忧患,但对人世伦桑,仍不免感触,于闻得断魂姥姥的死讯时,沉重的喟叹不已!
  默然片刻,高天弘低声道:“晚辈已遵照书中末页所写的吩咐,将书付之一炬了!”
  老人点头示可,突然神色一烁,展目问道:“你可知老夫为什么要将书中武学传授给你吗?”
  高天弘肃然正声答道:“是要晚辈单凭藉此种力量,荡魔除獠,底定武林!”
  老人微微颔首道:“学武者最大最正的目的就是要除暴安良,惩恶维善。”
  高天弘点头应是!
  老人继道:“老夫虽不闻问武林中事,但近年来武林中的动荡不安,老夫却知之甚详,魔道横行无忌,而正大门派却又闭门自保,不但不加以联系,反而相互倾轧,予魔徒可乘之机,是以老夫……”
  老人语气突然一顿,高天弘不觉接口道:“如以老前辈的豪心钢胆,以及绝世的功力来整顿武林,必使……”
  老人摆手止住了高天弘的话,沉叹了一声道:“老夫早已看不顺眼那些横行无道的魔徒,可惜老夫当年不慎失手错杀一人。立誓毕生再不与人交手,所以,老夫虽心中不满,却出面不得!”
  “啊!”高天弘轻声一呼,显得有些讶异!
  老人喟然神色一收,精神一振道:“所以,我才想到找一个有志向的青年,将老夫家传秘学授之,以达到老夫整顿武林的心愿!”
  高天弘诚惶诚恐地道:“晚辈定当全力以赴,以不负前辈厚望!”
  老人颔首道:“但愿如此,不过,老夫要告诫你一句话,对仇恨解决之方,不是报复,而是饶恕,你千万要记住这一句话!”
  高天弘心头猛震,在一震之余,心窍就欲然开朗,对!这就是一种传统的怨道精神!
  这种精神原已存在高天弘心中,但经这位身具惊世骇俗功力的老人再一指示,使这种精神深深地在高天弘心里扎了根。
  两人默对良久,高天弘突然想起一事,不由问道:“前辈可知幕阜山吕祖庙出现假书一事吗?
  黑衣老人白眉一昆道:“当初老夫存下觅人授艺之心后,即着人传布说,吕祖庙藏有绝世武林秘笈,以吸引武林中人出面争夺,然后老夫再从旁观察,看谁是老夫心目中的人选,不意,竟有人在庙内暗置假书……”
  高天弘又插口道:“而且书中之页角上还沾有剧毒,晚辈险些中计丧命!”
  显然这些情由黑衣老人并不清楚,闻言后微微一惊,张目道:“有此事吗?查他出来,差点连先父的名声都败坏了!”
  高天弘颔首应是。
  黑衣老人扬首看了看中天月色,吩咐道:“你可以出去了!”
  高天弘躬身一拜,正待回身举步……
  黑衣老人突然扬腕扯了高天弘一把,朗声向远处发话道:“朋友,这雪狼峰头算得上是龙潭虎穴,朋友既有胆子来,何不现身一会?”
  高天弘蓦吃一惊,方圆数十丈皆为青石,无一枝一叶,来人何处藏身?
  而下目下自己功力,百丈之内能辨虫蛇行走!有人行近,焉能不知?
  于是,高天弘目光紧随着老人发话之处望去。
  果然,远处一声朗应:“敬领谕示!”
  声音方落,一条暗影自百丈开外冲天拔起,如羽箭般划空而过,电射前来,眨眼之间已临眼前。
  高天弘一看来人,赫然是那“智多星”娄飞鹏,不由心头一动,因为高天弘虽已领教过娄飞鹏的“翔羽十八扇”,但是,尚不曾见过娄飞鹏如此俐落的提纵之术。
  娄飞鹏一落身,先朝高天弘淡淡一笑,然后向黑衣老人一拜道:“冒进宝山,望祈恕罪!”
  老人将娄飞鹏上下一打量,沉声道:“峰下的木牌告示见到了吗?”
  娄飞鹏入山之时,确曾看到那块“妄入者死”的警语木牌,但他似乎并无惧色,神态凛重地道:“在下冒死前来,只为……”
  黑衣老人不待娄飞鹏话尽,即断然喝道:“冒死窥进,必有所图。说说你此来为何?”
  娄飞鹏不愧久经霜雪,临危丝毫不乱,从容答道:“此来别无所图,只是想为这位高兄送一个消息!”
  黑衣老人慈目一张,对高天弘问道:“你识此人吗?”
  高天弘点头应道:“此人是早年名震武林魔道巨擘‘九幽冥帝’娄子清的侄子!”
  说者,身形一转,朝娄飞鹏冷笑道:“久违了!尊驾目下又在转什么念头?”
  娄飞鹏虽被高天弘冷语相讥,但却以笑语相迎道:“济宁之事,本属误会,难道高兄还耿耿于怀吗?”
  高天弘仍是冷然道:“你尊驾为人,昼夜来此,定无善机!”
  娄飞鹏淡淡笑道:“高兄器量未免太小了!”
  高天弘逼进一步,沉声道:“姓娄的,你今天就必须说出昼夜私登峰顶的所以然来,姓娄的,否则你今天休想回去了!”
  娄飞鹏喟叹一声道:“既然高兄不肯相信,说也无用……”
  突然,仰首向天,浩叹道:“大公神剑啊,娄某人原想设计救你,你的儿子偏与娄某人作对,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大公神剑”四字,就象奇重无比的铜锤,深深地砸在高天弘的心弦上,猛震不已,骇呼道:“你说什么?”
  娄飞鹏脸色一沉道:“你父有危,娄某冒死入山奔告,而你却不肯见信于我,你父若有三长两短,岂不等于丧在你手!”
  高天弘暴喝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娄飞鹏轻叹一声道:“娄某头一句话,就说来此是为了要问高兄报个消息……”
  高天弘声音一软,疾声道:“说吧!我父亲怎么样?”
  娄飞鹏似乎拿准了高天弘的心理,以退为进,淡淡一笑道:“高兄既然对娄某不信,说出来,你也未必肯信!”
  高天弘心中一动,冷哼道:“姓娄的,莫非你又在弄鬼?”
  娄飞鹏双手一甩,连声呼道:“罢了!罢了!高兄深疑如此,那似乎不必说下去了!”
  娄飞鹏所言真耶?假耶?高天弘一时也难下断语,真所谓“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到底父子情深,非同寻常,于是,高天弘改换口气道:“好!我相信你了,你快说吧!”
  娄飞鹏喟然道:“我娄某人不远千里而来,完全是一片心,不想又遭高兄一顿抢白,实令娄某人太寒心了!”
  高天弘心急如焚,而娄飞鹏却一味闲话拖延,高天弘不由喝道:“说吧!不要太噜嗦!”
  娄飞鹏冷笑道:“娄某为令尊安危而来,高兄如此对待……”
  高天弘沉声问道:“你要我怎么样?”
  娄飞鹏淡淡一笑道:“最少你不能用这种口气对我!”
  为了急欲知道父亲的下落,高天弘被降服了,于是,缓和了口气,和声道:“如尊驾确为家父安危而来,那高某人当然错怪了尊驾,现在就请尊驾快些说出,如今……”
  娄飞鹏哈哈大笑道:“好啊!这还像话……”
  语气一顿,声音一沉,又道:“令尊已落入阮玉陵之手!”
  偏偏又是冤家对头,高天弘闻言心头骤惊,但却不露声色,沉声问道:“何时的事?”
  娄飞鹏以手抚额,略为一想,答道:“约莫有半年了,而且‘医卜双绝’也在内!”

  第三十一章 雪狼峰冒闯禁地
  高天弘目注娄飞鹏,心头思念道:“娄飞鹏与阮家父子为通家世好,形同水乳,为何赶来此间,告知此事,显然与情理有悖!”
  心中思念,目光也就不觉流露出疑色,娄飞鹏看在眼里,何尝不晓,于是笑声道:“高兄不必见疑,此来目的,一来是看不惯阮家父子的乖张行为,二来是昔日在‘鲁豫别馆’以指力误伤高兄,想以此事来赎回一指之衍耳!”
  娄飞鹏说来正大堂堂,竟将与阮玉陵那一段隙嫌完全隐去。
  尤其在娄飞鹏说来,喁喁动听,使高天弘不由不信!
  当下,对娄飞鹏不良的印象,也就消退三分,微微颔首道:“在下一指之伤,倒是小事,尊驾能够不与阮氏父子同谋,端的令人可钦可佩!”
  娄飞鹏一见自己三言两语,已将高天弘打动,于是更进一步谄媚道:“娄某人当年在武林中闯荡时,虽有不少武林朋友在娄某面前竖起大姆指说上几句佩服的话,可是在娄某听来并不稀罕,今日能蒙高兄说出可敬可佩这四个字,娄某人实有受庞若惊之感!”
  这一番话,几乎已经把高天弘心中所存的恶感一抹而尽。
  高天弘转身向黑衣老人躬身问道:“请问前辈,娄飞鹏因家父安危而来,冒闯禁地之罪,不知可否免除!”
  两人对答之间,黑衣老人一直在旁默然细听,此时见问,捋须冷哼道:“此人口若悬河近似花言巧语,可以信赖吗?”
  高天弘回首朝娄飞鹏掠眼一瞥,蓦然想起龙泉关娄飞鹏以十二生肖剑阵欲图困住自己然后掠争“幻象四绝”一书之事,心头猛震,缓步走至娄飞鹏面前,沉脸寒声问道:“龙泉关旅栈之中,尊驾以琴音相引,欲图以十二生肖剑阵困住高某,此事如何解释?”
  娄飞鹏神情平淡地答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语意含混,高天弘复又问道:“有何不同?”
  娄飞鹏淡淡一笑道:“身为武林中人,何人能对武林秘芨见之而不动心,高兄在吕祖庙奋死不顾,而夺得假书,其后险些中毒丧命,就是一个显明的例子,娄某对财帛虽无贪婪之心,但一见有关武学记载之书典,却不禁为之怦然心动,此为人之常情,高兄似不应引以为责才是!如今?书……”
  高天弘似乎已被娄飞鹏委婉言词所折,轻“嗯”一声道:“如今又怎么样?”
  娄飞鹏不假思索地答道:“如今高兄已得书中绝传,成为功力盖世之人,娄某想一窥堂奥之心也就无形中消失!”
  高天弘并不把自己看得如何了不起,是以也不曾想到娄飞鹏是否因利害关系而向自己依附?
  实际上,娄飞鹏此行动机就只有四个字——“趋炎赴势”而已!
  黑衣老人也觉得娄飞鹏的话颇有道理,同时,认为能像娄飞鹏这样坦然说出自己私心,已然是难能可贵了!
  但是,黑衣老人心中仍不免疑窦业生,于是又追问道:“你如何知道高天弘现在此地?”
  娄飞鹏尴尬一笑道:“不瞒前辈,说去岁重九之夜,你在泰山赠书给高天弘时,娄某正隐于道旁草业之中,故而听到了今日雪狼峰头之约!”
  黑衣老人嘿嘿笑道:“难怪你今日又想故技重施了!老夫自认为百丈方圆能察人鼻息,想不到也被你瞒过。好!冲着你这点能耐,今日冒犯禁地之罪免了!”
  娄飞鹏连声施礼道:“敬谢!敬谢!”
  高天弘朝黑衣老人跪下,尚未说话……
  黑衣老人暴喝一声,挥手一摆,高天弘身形又被一股柔劲托股而起!
  高天弘只得低头垂手道:“百善孝为先,父虽不容久停,晚辈此去,将獠魔除尽后,当重登雪狼峰,朝夕随侍前辈……”
  不待高天弘说完,黑衣老人疾声喝道:“不必再来了,老夫并不一定居住雪狼峰,你来此也找不到我,但愿你能好自为之,去吧!”说完,抖袖振衣而起!
  峰头一无遮掩,月色明亮,一望数里,但黑衣老人身形仅只一幌,便已消失了踪影!
  高天弘知道黑衣老人所施的正是幻化老人所研创的化身法,并未惊奇,而娄飞鹏几曾见过这种轻功,不觉大惊失色,怔立当场!
  高天弘将青萍剑斜插于背,拍了拍娄飞鹏的肩头笑道:“不必惊奇,这位老人家也许不是人,而是神!”
  娄飞鹏恍似梦中醒觉,喟欢道:“武学之途,真是永无止境的!”
  两人循原路下得峰头,踏上回返屏南的官道时,娄飞鷹突然停止问道:“高兄还想返回屏前城里吗?”
  高天弘默然点头!
  娄飞鹏蹙眉道:“高兄此次前来赴约,已然惊动了武林中许多朋友,如再次前往,恐怕都要遇上了!
  高天弘闻言一楞,冷冷问道:“遇上怎样?难道我高某还怕谁?”
  娄飞鹏笑答道:“当然,以高公子目下功力而论,以天下群英集而攻之,也是有胜无败,可是目下集结屏南的武林朋友,并不是找事来的,都是前来巴结的,到时高兄如何处理?避一避岂不省却许多麻烦!”
  高天弘微微颔首道:“好!咱们绕道吧!……咦,对了!我方才忘记问你,阮玉陵是将我父困于‘追魂堡’吗?”
  娄飞鹏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地笑道:“这个地方,高兄恐怕连作梦也不曾想到!”
  高天弘不耐地催促道:“说吧!别买关子!”
  娄飞鹏字字有力地道:“恒山断魂崖,高兄,你想不到吧?”
  高天弘蓦然暴跳,厉吼道:“那阮玉陵如果胆敢碰了碰断魂姥姥的遗体,我姓高的毁约也要将他杀掉!”
  娄飞鹏茫然不解地道:“毁约!你与他有什么约?”
  高天弘答道:“我曾对阮玉陵许下诺言,毕生也不与他为敌!”
  “啊!”娄飞鹏突然一声惊呼,然后失声叹道:“当今之世,除你而外,谁也强不过他,偏偏你又……”
  高天弘张目道:“依你之言,阮玉陵的功力莫非又精进了不少?”
  娄飞鹏蹙眉颔首,将阮玉陵如何练就“大罗摄心掌”,如何掌毙少林掌门天一禅师,如何……
  高天弘听到“忘我”圣僧也不堪一击,“极乐仙童”与“昆仑神姥”也被阮玉陵震伤时,不禁跌足叹道:“当初在衡山祝融峰头,对阮玉陵的一诺,实在太轻率了!”
  娄飞鹏嘿嘿干笑道:“高兄,对付这种人讲守信诺你未免太傻了!”
  高天弘面色一沉,肃声道:“祝融峰头,群英毕至,我若毁约与阮玉陵动手,岂不是被天下人笑骂!”
  娄飞鹏眉头微皱道:“娄某倒有一个两全之策,阮玉陵以你父挟制你之行动,高兄不妨也……”
  高天弘疾声道:“你是教我将阮青虚老魔掳来吗?”
  娄飞鹏笑道:“此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
  高天弘怫然不悦道:“此乃小人行为,高某不屑为。”
  娄飞鹏不觉脸热,干笑两声,掩饰住窘态,废然道:“高兄如诸多顾虑,此事恐怕难以……”
  高天弘冷然道:“不义之人,皇天不容,不必与之斤斤较量!”
  娄飞鹏虽对高天弘暗生钦敬之意,但也暗暗担心,此番断魂崖之行,未必乐观!

  从闽地到山西,数千里路程,娄、高二人神功尽展,晓行夜宿,竟然不出七夜,赶到断魂崖下。
  时正子夜,下弦月如一弯牛角,在东方发出淡黄的光芒,断魂崖上益发显的凄凉迷蒙!
  高天弘仰首略一打量,手攀长藤,正待振身而起……
  蓦然崖上一阵震天笑声,一时火把通明,耀如白昼。
  高天弘抬头望去,阮玉陵正立于火把之前,振声狂笑!
  良久,阮玉陵方止住笑声,扬声呼道:“高兄,咱们久违了!”
  高天弘按捺住满腔怒火,回道:“高某人对少岛玉处处容让,少岛主何苦在我父亲的身上来暗中下立企图?”
  阮玉陵沉声道:“高兄是‘幻象四绝’一书的得主,一年不见,想必已有所成了吧!”
  高天弘喝道:“你不要顾左左而言他,我告诉你,你若将我父亲损伤一根汗毛,我高天弘宁可背信,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阮玉陵仰首一阵狞笑道:“高兄不必如此紧张,令尊安然无恙!”
  高天弘心头略宽,喝问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阮玉陵直接了当的回答道:“很简单,如要阮某人释回令尊,拿‘幻象四绝’一书来交换!”
  高天弘心头不禁一凛,道:“那本书已然毁去了!”
  阮玉陵嘿嘿冷笑道:“高兄真是在撒满天大谎,阮某人不信!”
  高天弘向来不会撒谎,一见对方不信,不由沉怒道:“少岛玉不要逼人太甚!”
  娄飞鹏也从旁喝道:“阮少岛玉,你若逼得高兄毁约,你未必是对手哩!”
  阮玉陵冷笑一声,道:“姓娄的,你不要危言耸听,高寒的性命捏在我手,高天弘未必敢如此冒失吧!”
  阮玉陵此话一出,娄、高二人不由心底直冒寒气,相顾失色!
  娄飞鹏在高天弘耳边低声道:“高兄,为了使令尊安然脱险,我看只有制住阮青虚,来个以牙还牙了!”
  高天弘默思良久,废然喟叹道:“此事难以两全,恐怕只有择此一途了!”
  阮玉陵也知娄、高二人暗中在计议,冷冷喝道:“姓娄的落得坐山观虎斗,高兄不要为他所愚,你再思再想啊!”
  高天弘回道:“少岛玉做事,不要逼人太甚,否则………”
  阮玉陵回道:“高兄不必多费口舌,阮某人此番是背城借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三天之内,取书来换出令尊,否则,嘿嘿……”
  娄飞鹏急切里将高天弘衣袖一扯,扬声道:“三天就三天吧!可是少岛玉你得守信不渝啊!”
  高天弘骇然侧首道:“那‘幻象四绝’确已毁去,你答应他,三天以后,拿什么东西给他?”
  娄飞鹏低声道:“先答应再说,有了三天的时间,慢慢想办法吧!”
  高天弘废然一叹道:“真想不到阮玉陵会是这样一个……”
  高天弘话犹未尽,阮玉陵又在崖上喝道:“高兄,你草心,只要你将‘幻象四绝’一书给我,阮某人绝对守信,释回令尊,三天后此时,阮某敬候大驾!”
  语罢,崖上人影闪动,火光一暗,崖上已无半个人影!
  娄飞鹏一见高天弘垂首沉思,仍在犹豫,不由着急道:“高兄未免太拘泥了!他不仁,我不义,你就是真将‘幻象四绝’一书交给他,他也未必能守信放人,唯一之途,只有将他父亲阮青虚也掳了过来……”
  高天弘像是突然有了良策,扬声道:“啊!对了,我找他母亲金芸娘去,也许……”
  一语未尽,已然飞身往山下奔去,娄飞鹏也只得举步相随。
  整日整夜奔驰,又是傍晚时分,高天弘和娄飞鹏联袂赶到了追魂堡。
  二人投帖入堡,大厅落座,下人奉上茶茗,高天弘说明来意后……
  下人回道:“高公子来得不凑巧,老岛玉及夫人已于昨日离堡!”
  高天弘一路盘算好的上策,顿告落空!
  娄飞鹏是只老孤狸,目光在下人面上转了转,好像发现了疑窦之处,扬腕扣住下人沉喝道:“说实话,阮青虚夫妇现在何处?”
  这下人那里禁得住娄飞鹏铁腕一握,一时痛澈心肺,泪水直流,哀声呼道:“实话!实话!老岛主及夫人是在昨晚离堡而去!”
  娄飞鹏一加劲,瞪目喝道:“你想死吗?”
  “小的不敢!”一语未毕,蓦闻“卡察”一声,下人已然昏死过去,显然这下人臂骨已被娄飞鹏握断!
  娄飞鹏微一皱眉,一撒手将下人摔飞,趁势将桌椅一掌推翻,厉声呼道:“有人没有,不然我姓娄的要放火了!”
  娄飞鹏猜疑阮青虚夫妇根本未离堡寨,所以拿定主意,“请将不如激将”,扬腕拿人,掌翻桌椅,不过是藉机闹事,好将阮青虚激出来!
  高天弘见情不由皱眉呼道:“尊驾怎可如此胡闹!”
  娄飞鹏嘿嘿一声干笑道:“阮青虚八成还在堡内,只是不敢……”
  此时蓦闻一声清叱传来:“何方狂徒,胆敢正我‘迫魂堡’内找事?”
  一语未落,身形已现,原来发叱之人是周小娟,后随四个仗剑健婢!
  娄飞鹏早已听出发话之人,不待周小娟身形站定,已呵呵大笑道:“少夫人来得好!我与高公子不远千里而来,你公婆二人因何避而不见?”
  周小娟蓦然侧首,与高天弘四目相接,凤目一张道:“你……”
  高天弘也是怔住片刻,方挽袖施礼道:“高天弘见过少夫人!”
  周小娟一时百感交集,尤其是那一声“少夫人”,更是令周小娟柔肠百结,鼻心一酸,目中立时泪光泫然!
  但个性倔强的周小娟,绝不会听任泪水在此时此境落下,嘴角一撇,强忍悲哀,背转身形,转身问道:“高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高天弘究竟是男子汉,而且饱经磨练,在这里情况之下,并不容易激动,声调平静地答道:“高某想拜见老夫人一谈!”
  周小娟答道:“高公子来得真不凑巧,老夫人于昨晚离堡而去!”
  高天弘深信周小娟必不会以谎言相欺,废然一叹道:“何时可回,少夫人可知晓?”
  周小娟缓缓摇头道:“临行并未交待,小娟无从得知!”
  高天弘大失所望,沉重地叹了一口长气!
  周小娟霍转身形,目光凝注在高天弘面上,声调激动地问道:“莫非高公子有重大事情必要见夫人一面吗?”
  高天弘木然点头,缄口不语!
  周小娟看得出高天弘心情沉重不由探问道:“高公子可否见告,看小娟是否能作得了主?”
  高天弘废然摇头道:“此事少夫人恐怕无能为力!”
  周小娟淡淡笑道:“小娟为‘光明岛’少岛夫人,如果此事与‘光明岛’有关,老岛主及老夫人联袂离去,少岛主又不在,小娟也许可以作得了主!”
  高天弘凄然一笑道:“不必了!少夫人成全之心,高某心领了!”
  周小娟凝目望着厅外,戚声道:“往者已矣!高公子不必计较过去······”
  娄飞鹏插口道:“少夫人,你的丈夫将高公子的父亲掳了囚禁,然后向高公子要挟······”
  周小娟蓦然一惊,疾声道:“有此事吗?”
  高天弘颔首道:“少岛主声言要将‘幻象四绝’一书交换家父的性命,可是该书已然遵照撰书人吩咐,于练就后付之一炬,是以······”
  周小娟面上布满了复杂的表情,喟然道:“高公子能得此宝典绝学,真是可喜可贺!”
  高天弘喟叹道:“可是高某人为了此书已然惹尽麻烦,如今更连累家父受难!”
  周小娟道:“高公子就是为了此事来找老夫人吗?”
  高天弘点头道:“我是想请老夫人出面,教少岛主释回家父。”
  周小娟黯然摇头道:“老夫人可能也无能为力啊!”
  娄飞鹏从旁冷笑道:“少岛主不是答应你从此安份守己吗?曾几何时,竟又故态复萌了!”
  周小娟皱眉道:“这只怪小娟相夫无方,愧对武林!”
  娄飞鹏冷笑道:“少夫人能引以自责,足见少夫人是个知事明理之人,不过,娄某人曾记得少夫人说过,今后如果少岛主有为非作歹之处,少夫人自会管教,如今……”
  周小娟倏然张目道:“不错,小娟曾经说过此话,好!高公子,我要去问一问他,一个男子汉,说话是否如此不守信用?”
  高天弘颇有愧疚地道:“少夫人不必予以深责,只要加以开导……”
  周小娟沉声喝道:“这是小娟家事,请高公子不必多管,小娟为的是要履行诺言,少岛主若有危害武林之处,当予管教!”
  高天弘挽袖施礼道:“家父果能脱险,高某当永志不忘!”
  周小娟背过身形,声冷如冰地回道:“高公子不必相谢,小娟方才业已说过,此举并不是为了要帮助你父脱险,而是在管教少岛主的行为!”
  高天弘了解周小娟此时心情,语气一转,道:“少岛主大人挺身约束少岛主的行为,等于造福武林,高某为武林一份子,一谢也是理所当然!”
  周小娟冷冷然道:“阮玉陵现在何处?”
  高天弘答道:“恒山断魂崖!”
  娄飞鹏又道:“少夫人如欲出面,务必请快,少岛主约在后天晚上……”
  不待娄飞鹏语毕,周小娟已接口道:“二位去吧,后日晚间断魂崖见!”语罢,以袖掩面而去!
  是因丈夫行为不耻而羞于人呢?抑或是缅怀往事而泫然落泪呢?那就不得而知了!
  高天弘与娄飞鹏联袂出得“追魂堡”,正待选撤去路,蓦然,官道上如飞似的奔来一条人影!
  来人一停身,高天弘业已看出是“万里追魂”周白尘!
  一年不见,周白尘竟已两鬓见白,苍老不堪!
  高天弘不禁感慨万千,昔日一个雄纠纠的武夫,竟至衰老如此!
  周白尘一停身,即低声道:“前途有人等候,快去!”
  语罢,不待高天弘回答,复又抖袖振衣而起,往“追魂堡”而去!
  高天弘心知周白尘有所顾忌,也不发话喊回,一拉娄飞鹏衣襟,蓦展新练的“化身法”,一纵之势,业已五十丈开外!
  娄飞鹏只觉得自己被高天弘扯住衣襟,身轻如烟,提纵毫不费力。
  眨眼之间,已然连纵十里之遥!
  果然,不远处,一条黑影当道而立。
  高天弘身势一缓,离那黑影十丈开外处停住。
  高天弘甫一停身,对方已然发话道:“是高老弟吗?”
  高天弘极目望去,只见对方以巾蒙面,看不清对方是谁,但声音却异常熟悉,沉思半晌后,方问道:“你是………”
  对方轻笑一声道:“我们老朋友了!我是石飞扬!”
  高天弘不觉大喜,疾声呼道:“原来是石前辈,方才周白尘告知,说前途……”
  石飞扬不待高天弘语罢,即轻喝道:“随我来!”说者,身形猛起,穿进道旁丛林!
  高、娄二人也就振衣相随!在黑暗丛林中,七转八拐,须臾,来到一处空地!
  空地上坐着黑压压一大群人!
  当中一人,赫然是高天弘的恩师——“忘我”圣僧!
  高天弘一见“忘我”圣僧,立即屈膝跪地,礼拜道:“弟子参见恩师!”
  “忘我”圣僧袖袍一展,慈声道:“天弘,起来说话!”
  高天弘依言起立,垂手侧立一旁。
  “忘我”圣僧白眉一扬,开声问道:“你这一年来………”
  高天弘立即回禀道:“弟子这一年来在恒山断魂崖断魂姥姥之处,勤练‘幻象四绝’书中所载武学!”
  一旁站立的石飞扬不禁喜极而呼道:“高老弟,你真的得到了,可喜可贺!”
  “忘我”圣僧极为平静地道:“老衲不才,无能授你绝艺,你既已在幻化老人处得传绝学,老衲愿意与你中断师徒名份!”
  高天弘疾声道:“那么怎行!古语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何可以中断,再说,那幻化老人早已过世,此书是由其后裔相赠,并未行叩师之礼,师父!你老人家………”
  “忘我”圣僧朗宣一声佛号,喟欢道:“你对我如此恭敬,徒使老衲惭愧!”
  高天弘低首道:“惭愧的应是弟子,两年来,一事无成,实愧对恩师教养!”
  “忘我”圣僧慈祥地用手抚摸着高天弘喟欢道:“孩子,这两年来,你也受尽了不少苦头!”
  在场之人,高天弘大都熟悉,只有马司长虹父女二人,不曾见过。
  当右飞扬报出师名时,高天弘不禁肃然起敬!
  可是,当石飞扬引见“追魂燕”司马青时,高天弘不由迥目侧视,因为一睹司马菁的倩影,就使他勾起了那些甜蜜,也足以令人伤神的往事!
  引见过后,“十二都天神煞”司马长虹缓缓走了过来,一指高天弘身后的娄飞鹏沉声问道:“高老弟,你如何与这个人打上交道的?”
  高天弘回道:“晚辈原逗留在闽地屏南,他不远千里,前来告知家父的下落!”
  “你父亲已有了下落!”这一问,几乎是众口同声!
  高天弘默然点头,委飞鹏却趁机接口道:“娄某人当年在武林之中,也小有名气,思前想后,实不应与阮家父子为伍,所以,娄某一得知……”
  司马长虹似乎前嫌未释,暴喝道:“姓娄的,少卖弄你那张贫嘴!”
  语罢,复向高天弘问道:“你父亲现在何处?”
  高天弘黯然道:“被阮玉陵制于断魂崖,同时陷身的还有‘医卜双绝’二人!”
  众人咸惊,莫不异口同声道:“那还不赶往营救!”
  高天弘废然摇头,转身对“忘我”圣僧道:“弟子曾对阮玉陵许下终身不与之为敌的诺言,可是,阮玉陵任所欲为,对武林为害匪浅,弟子可否毁诺歼之?”
  “忘我”圣僧白眉一扬,沉声答道:“君子一诺,重以千钧,岂可轻易反悔!”
  高天弘极为痛苦地道:“弟子万死,不该简单一诺,害得武林难安!”
  “忘我”圣僧慈祥地道:“孩子,不必自责过甚,这个孽障,天理难容,必无善终!”
  石飞扬因对“大公神剑”高寒有一段前愆,时时暗疚于心,此时一听凶讯,不禁焦惶无限地道:“高老弟,总得想个良策救出令尊方好!”
  高天弘黯然道:“我已见过阮玉陵的夫人周小娟,她答应前往断魂崖一行……”
  石飞扬插口道:“石某记得高天弘老弟与周小娟相交不恶,周小娟怎会突然下嫁……”
  高天弘颇为激动地道:“石前辈,请勿再提已往之事!”
  石飞扬察言观色,知道内中必有令高天弘伤心之处,也就噤口不言!
  众人心里都是无限沉重,半响无人说话,夜空一片死寂!
  良久,高天弘向石飞扬问道:“请问石前辈,可知目下‘千面仙子’林姑娘落脚何处?”
  石飞扬沉痛地道:“传闻已与六大掌门同丧阮青虚老魔之手!”
  高天弘星目暴睁,历声道:“六大掌门?难道那少林天一禅师也······”
  石飞扬喟然点头道:“天一禅师,金华道长,‘天山神叟’白放翁,点苍长老司马如琅,灵山四叟的雷音鬼剑宇文术,以及林姑娘等六人,迄今下落不明!”
  高天弘怒极而呼道:“我中原武林,难道无一人过问此事,束手听其宰割!”
  “寒山神翁”石三公,“长发仙翁”段公奇,“十二都天神煞”司马长虹等人齐声道:“老朽等无一人是那阮老魔的对手,而且,虽明知彼等六人伤丧于阮老魔之手,却又苦于毫无证据!”
  高天弘咬牙切齿的道:“好!晚辈一定要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阮老魔我饶不了他!”
  高天弘一语未尽,蓦闻林间一声阴恻恻怪笑道:“娃儿!老夫何事触怒你了,你要与我作对?”
  语声中,已自树梢飘落几人,那是阮青虚夫妇以及数名精壮汉子!
  高天弘正在怒不可止之时,阮青虚一现身,正好有了发泄处,沉叱道:“你不要装糊涂,六大门户掌门人,悉数死在你手,你还想赖吗?”
  谁知阮青虚却不承认,断无回道:“娃儿!你不要含血喷人,你有证据吗?”
  高天弘一时楞住,半晌方冷“道:“好!只要是你所为,高某人不难找证据!”
  阮夫人金芸娘插口道:“方才高公子可是去‘追魂堡’找老身吗?”
  高天弘对金芸娘交为客气,语气一缓道!“不错,高某专程拜谒,不意老夫人离堡未归!”
  金芸娘又问道:“不知高公子有何贵干?”
  高天弘语气委婉地答道:“令郎虽三番四次暗算高某,高某从未与之计较,坚守诺言不与之为敌,可是令郎欺人太甚,现又将家父掳去,以图挟制高某,实在令人难忍!”
  金芸娘张目道:“有此事吗?”
  高天弘沉声答道:“同时陷身的尚有‘医卜双绝’,老夫人是否可对令郎稍加管束,令其将家父及‘医卜双绝’等三人释回!”
  金芸娘若无其事的淡淡一笑道:“子大不由娘,此事老身恐怕无能为力!”
  高天弘原对金芸娘抱有极大希望,此时一见金芸娘态度冷淡,不禁勃然大怒,冷哼道:“高某原以为老夫人是一个明达事理之人,想不到竟也如此护短!”
  金芸娘神情更加冷淡地道:“高公子如不欲见谅,老身也不欲解释!”
  高天弘想不到金芸娘也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不由怒火中烧,沉声喝道:“好!此话暂且不理,老夫人可记得在岳阳城外高某许的一诺吗?”
  金芸娘冷漠地道:“老身年老昏聩,已然记不清了,高公子可否加以提醒!”
  高天弘冷笑一声道:“老夫人曾经答应赐教我剑法!”
  金芸娘毫无惧色,似是意料中事,冷然答道:“高公子如有雅兴,老身当勉力相陪!”
  高天弘一声狂笑,喝道:“拔剑吧!”
  喝声中,高天弘也解开了包袱,取出了“青萍剑!”
  “啊!青萍剑!”识者一见那碟光闪闪的剑鞘,无不惊呼出声。
  金芸娘也是一怔,半响,方冷笑道:“怪不得高公子今晚气势凌人,原来身怀名剑,不过据老身看,利剑在手,固然无往而不利,而剑术平平,徒辱名剑耳!”
  “锵”地一声,青萍剑已然出鞘,一时青光暴闪,寒气沁人,高天弘挺剑幌了幌,一阵龙吟虎啸,荡漾夜空,然后方朗声道:“正因为剑术不精,才向老夫人讨教!”
  高天弘抽剑出鞘之一瞬间,金芸娘自然看出高天弘在剑法上已然有了惊人进境,心头一凛,试探问道:“高公子曾从断魂姥姥习剑吗?”
  高天弘冷然道:“老夫人不必多饶口舌,赐教吧!”
  接着,左手剑袂一引,长剑平伸,亮门户,起身法,活步眼,严阵以待。
  金芸娘一眼看出,高天弘架势颇似断魂姥姥的“断魂剑法”但却又不尽相同。
  金芸娘虽已知今日之局胜机甚少,但此时已不容抽身,心念一横,背上长剑遽出,运起“寒梅剑法”,“一枝独秀”,长剑直刺高天弘眉宇!
  金芸娘与周小娟虽然剑法同路,但运剑之间,威力却有天壤之别,只见一片耀眼莹光,剑气飞涨两丈方圆,剑尖尚脱五步,而剑气已临眉宇!
  高天弘手中青萍剑平伸而出,纹风不动,双目一不稍瞬,这份定力,业已骇人!
  待金芸娘长剑临体仅距数寸之时,蓦见高天弘摆肩,甩臂,扬腕,长剑回削,一招“魂断天涯无归路”,朝金芸娘握剑手腕切去!
  同时,一展轻功“化身法”,形业已闪至金芸娘左侧!
  “好剑法!”众人无不同声喝赞!
  金芸娘倏然抽身,若非其久历阵仗,识险知退,绝对难逃断腕之危!
  金芸娘退后丈余,微微颔首道:“难怪高公子指名叫阵,原来身具神出鬼没之技,断魂夺命之威,老身领教了!”
  高天弘原以为回剑一削,必使金芸娘断腕,可是,金芸娘竟然脱危,看来金芸娘的剑法身法均系高人一等!
  金芸娘称赞之言,虽属由衷之辞,却也不肯就此服输,沉喝道:“看来今霄这一场剑斗,非有个你死我活不可,老身毕生用剑,愿死于剑下,高公子,老身又要进招了!”
  语声中,身形暴展,“梅开二度”,“踏雪寻梅”,“寒梅吐蕊”,“刷!刷!刷!”一连三剑,削眉,斩腰,刮足。
  高天弘顿被笼罩在一片剑幕之中!
  高天弘不慌不忙,身形一旋,一招“扬幡飘飘欲招魂”,但见青萍剑如一条青龙,往金芸娘所挥起的光幕中一绞。
  “锵”然一声脆响,金星四射,两人身形乍合遽分!
  身形一分,立时看出了优胜劣败!
  高天弘只是略略往后退了半步!而金芸娘却已连退,执剑之手犹巍巍而颤!
  高天弘手中长剑一幌,嗡然有声,冷笑道:“老夫人,昔日在岳阴城中剑败群豪的威风何在?”
  金芸娘喟然道:“昔日此剑在断魂姥姥手中时,似无如此威势,高公子莫非已得异人传授?”
  高天弘冷然道:“这些你不用问,老夫人,还有高招没有?”
  金芸娘本已服输,一听高天弘如此口气,不由激怒,斗志又起,沉应道:“高公子既有意斗个不死不休,老身奉陪!”
  方待挺剑出招,玩青虚蓦然一声暴喝道:“娃儿!你不要傲气凌人,老夫以一双肉掌接你两招试试!”
  高天弘冷笑道:“高某人向不占人家便宜,肉掌相对,高某人也不含糊!”说着,回剑入鞘,如渊停岳峙般昂然而立!
  高天弘在两招之下使金芸娘落败,在场之人无不暗暗高兴!
  司马长虹是使剑老手,“忘我”圣僧于佛门剑法“大梵天十手”也有深厚的造诣,是以,均已看出高天弘在剑术上似乎已达到炉火纯清境界!
  剑术如此,掌法也必不弱!
  是以,众人虽明知阮青虚掌力雄浑厚实,招式诡异恶毒,但都不替高天弘担心,似乎已认定高天弘必胜无疑!
  阮青虚棱目突射历芒,在高天弘脸上一扫,已然觉出这个娃儿在内力上已有突飞猛进之势,心中暗凛,立时存下了邪恶之念!
  当下,沉喝道:“娃儿,你能受得住老夫三掌吗?”
  高天弘冷笑道:“三十掌又如何?”
  阮青虚嘿嘿一声干笑,阴声道:“好!老夫也不占你的便宜,你如受得了我三掌,老夫也得受你三掌!”
  高天弘颔首应道:“好吧!”
  一旁的司马长虹立即抢口呼道:“且慢!阮岛主,你口口声声不占便宜,那你为什么要别人先接你三掌?”
  阮青虚棱目一翻,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老夫下败将!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司马长虹冷哼道:“你这老魔奸狭异常,不道破你的心机,高公子如何知道?”
  阮青虚朝高天弘投以一瞥,只见高天弘仍是纹风不动,表情冷淡,并未被司马长虹之言所动,心头一宽,冷笑道:“司马老兄!这娃儿都知道了,我看你还是站在一旁养养你的老精神吧!”
  司马长虹是恐怕高天弘上了阮青虚的当!
  因为他已然尝过阮青虚的掌力,如果高天弘先受三掌,纵然不被震伤,也绝无力再回掌还击!
  这分明是阮青虚的如意算盘,所以,司马长虹洞烛其奸,予以揭穿!
  但是,高天弘却状若未闻,司马长虹心中大急,一个纵身,跃至高天弘身前,疾声道“高公子,千万不可上这魔老的当……”
  高天弘原在闭目养神,闻言星目一睁,淡然笑道“多谢前靠关怀,晚靠自信尚能换受三掌!”
  司马长虹一见高天弘执意甚坚,心中暗急,竭力阻止道:“高公子,虽然你自信不会被其损伤,但三掌之后,你必消耗大量真气,也就无力向其还击了!”
  高天弘喃喃道:“我要让这魔头口服心服,要他知道武林之中比他能的人,太多了!”
  司马长虹喟然一叹道:“既然高公子执意如此,老朽也不便阻拦,不过,高公子一切多加小心就是!”
  语罢,复又一纵而退!
  阮青虚呵呵狂笑道:“司马老儿,你岂不是自找没趣?”
  高天弘早已运息完毕,此时冷冷喝道:“阮岛主,发掌吧!高某尚有诸多要事待办,无暇在此久留!”
  阮青虚嘿嘿一声冷笑道:“娃儿,第一掌来了,你小心吧!”话声中,已然扬声一挥!
  一股劲风随声而出,但见狂啸平地涌起,呼啸有声。
  高天弘神罡运起,将周身护住!
  “蓬”的一声巨响,高天弘站立附近地面沙石飘逸,草木齐折。
  众人无不暗暗为高天弘担上几分心事!
  可是,那股劲风触体之际,高天弘只觉得腹腔之上,似是被小儿之手轻轻一按一样,并没有严重的震动。
  高天弘心中暗忖:阮青虚的掌力怎会如此轻柔?莫非自己内力有了骇人的进境?
  旁观之人,一见掌风过处,草木皆折,而高天弘身躯连幌也不曾幌一下,无不暗暗欢喜,显然高天弘内力已达天人境界!
  高天弘冷笑道:“阮岛主,像你这种掌力,如飞絮扬尘,不说三掌,只要你不怕累,你连发三百掌,高某也不在乎!”
  阮青虚沉喝道:“娃儿,你少说狂语,再接我一掌!”
  双掌齐胸一并,含力推出!
  果然,掌势一动,劲风拉住,如排山倒海般罩作而来!
  高天弘于承第一掌后,已然信心倍增,豪气如虹,虽然这一掌乍看气势雄浑,威力凌人,可是高天弘仍未将之放在眼下。
  高天弘讽笑道:“阮岛主,莫非你在儿戏吗?少时高某人发掌之时,不会留情的啊!”
  反观阮青虚连发两掌后,已略显疲劳,此时被高天弘一顿讥讽,脸色更见苍白,略显浮躁地喝道:“口中逞强,掌底见功夫,老夫第三掌来了!”说着,反掌又是轻轻一扬!
  第一掌由正掌发出,第二掌双掌发出,其势不过平平,所以,这第三掌高天弘更不放在心上。
  果然,劲风已不如前。
  高天弘笑喝道:“阮老魔,你自恃功力盖世,想不到今天你也……啊哟……”
  高天弘正说着话,突然一声嚎呼,身形一颤,凌空摔飞二丈开外,口喷血箭,历久不歇!
  原来阮青虚是用了“二虚一实”的奸计!
  前面两掌,只用虚应而已,在劲风堪堪临及高天弘的躯体时,突然将掌劲卸去,以松懈对方的戒备。
  高天弘则误认自己内力高过对方多多,是以,犯了轻敌大忌。
  阮青虚见计得呈,呵呵狂笑,长身而起,向高天弘倒地处直扑!
  众人一见大骇,纷纷腾身相阻!
  “忘我”圣僧朗宣佛号道:“施主想乘人之危吗?”
  阮青虚棱目一翻,狞笑道:“和尚,你想横身阻拦?”
  “忘我”圣僧沉应道:“有老衲等在此,容不得你胡来!”
  阮青虚沉喝道:“和尚,你不要找死!这个娃儿的功力,高过你们正多,何况你们?”
  “忘我”圣僧朗目一轩道:“老衲是不愿妄造杀孽、不然……”
  阮青虚嘿嘿一声干笑,讽道:“和尚,你们佛家不一句话,就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老夫看你八成是想入地狱了吧!”
  “阮岛主我看还是你入地狱吧!”
  喝声遽起,众人无不一惊!
  高天弘已然排众而出!
  虽然嘴角血渍犹存,但却神智朗朗,精神奕奕,不像方才受过重伤的样子!
  实际上,高天弘在这一瞬间,已然用“幻象四绝”书中所载的疗伤绝学,将伤势疗好!
  阮青虚一见高天弘安然无恙,而且神采较前更为健朗,心中大骇,棱目微张,惊呼一声,道:“你,你……”
  高天弘冷冷喝道:“我俩掌赛未完,高某岂能躺下休息,阮岛主,高某第一掌来了!”话声中,扬掌虚空一按!
  掌势翻动后,也不见有什么劲风狂飙,显得出奇地平静!
  蓦然,“砰”地一声巨震,阮青虚身形突被震飞三丈有余!
  金芸娘一声惊呼,一把抱住阮青虚的躯体,如飞在暗影中遁去!
  石飞扬一把握住高天弘的手,激动的道:“高老弟!行了,武林中有你,这些魔头再也不敢横行霸道了!”
  高天弘木然而立,任夜风拂面,他只是默然地在沉思,沉思……
  高天弘复出,剑败金芸娘,掌败阮青虚的消息,飞快地传遍武林,使沉静已久的各正大门派突又生动起来。
  但“光明岛”少岛主阮玉陵扣住“大公剑客”高寒的消也同时传播着,是以,众人也暗暗地为高天弘担忧!
  沉寂已久的江湖道上,又显得繁荣起来……
  一批批劲装疾服汉子,一群群骡骏良驹,驰骋、飞纵……
  高天弘等一行于挫败“光明岛”阮氏夫妇落荒而逃后,为了赶赴阮玉陵三日之约,星夜往恒山奔去。
  这一群人,均为一批当今武林出类拔萃之人,神功一展,无异飞腾。
  那消一个对时,已然达到恒山山麓!
  约期是明晚,所以高天弘建议暂在山下歇宿,以便蓄锐养神!
  这山麓之下,虽无酒肆旅店,但也有疏落的几户人家,向居民讨些热汤,敢出各人囊中携带的干粮、聊以充饿!
  宿则天为被,地为榻,众人均具上乘内力,并不畏惧风寒。
  夜间秋风飒飒,秋虫啾啾,看星光闪闪,倒也别有一番境界!
  一日一夜的狂奔,众人均已略显疲乏,极需酣睡。
  于是,众议以一人值夜守望,一人一时,交替并换。
  头一人是“十二都天神煞”司马长虹。
  时光飞快,倏忽时又到,子时丑时,是石飞扬担任守望。
  众人各自安眠,唯独高天弘辗转反侧,难以入寐!
  一方面由于内力高过众人,虽整日整夜奔腾,并不觉得疲累,是以愁肠百结,暗暗喟叹!
  石飞扬接班,高天弘蓦然心中一动!
  一骨录翻身从地上爬起,向石飞扬招了招手,然后闪入暗影之中。
  石飞扬尚以为高天弘发现了什么情况,也急忙闪到高天弘身旁,以细若蚊鸣之声发问道:“高老弟,有了什么发现?”
  高天弘摇摇头,喟叹一声道:“我想到断魂崖去一探!”
  石飞扬颇感吃惊地反问道:“高老弟,你不感觉此举太冒险吗?”
  高天弘声音一沉道:“为了家父的安危,殒命也在所不惜!”
  石飞扬一听高天弘会错了意,急急解释道:“高老弟!你会错意了!我是说,你这前往一探,也许会促使阮玉陵早动杀机,那令尊岂不······”
  显然石飞扬不愿意说出不吉祥之话,说至此处,突然住口!
  高天弘沉思良久,方喃喃道:“我想不会的,我此去并不想动武,只是想同他谈条件!”
  石飞扬冷笑道:“谈条件?高老弟,你这个人未免过于坦率了,跟阮玉陵这种无义无信之徒,有何条件可谈!”
  高天弘浩叹一声道:“唉!只得勉力一试!”
  石飞扬也没有什么高见,只得垂首默然!
  良久,高天弘猛一抬头,像是突下决心,两目盯视天空,沉声道:“我决意前往一探,交班之时,就说我到附近察看去了,免得惊扰众人,如我天亮不回······”
  石飞扬骇然张目道:“高公子······”
  高天弘疾声道:“如我天亮不回,已然尽了人子之孝,各位就请回吧!”语罢,飞纵而起!
  石飞扬不及发话,眼前已失却高天弘的踪影。
  高天弘心中早有盘算,上断魂崖不走正面,而走背后!
  但背后却是一座高逾百丈的岭脊,削壁断崖,几无举手落足之处。
  但高天弘目下已然练就了“幻化身法”,所以,未将这削壁断崖放在眼下。
  不出盏茶功夫,高天弘已到削壁之下。
  仰首一望,削壁直插云霄,乍看之下,那一弯牙月似乎就挂在这削壁的顶端。
  高天弘微一打量,双袖微分,手足并举,连掠带攀,几升几揉,轻易的已上了百丈岭脊。
  高天弘方一踏实,蓦然······
  一声娇呼传来:“是高公子吗?”
  高天弘遽惊抬头,在月色下,站立一个身着大红罗衫的少女。
  再一细看,这方女竟是周小娟!
  高天弘定住心神,迟疑地问道:“周姑娘,你怎会在此处?”
  周小娟平静地回道:“我日间已然来此见过少岛主了!”
  高天弘心中一动,疾声问道:“周姑娘,高某所托之事,如何了?”
  周小娟双目凝视,良久方轻声答道:“约期尚在明晚,小娟当尽力而为!”
  高天弘听出话中之意,疾声问道:“少岛主立意与高某为难吗?”
  周小娟玉首别转,戚声道:“他······他······”
  高天弘冷冷一笑道:“周姑娘也许有碍难之处,只求周姑娘代为传达一声,高某与阮少岛主当面一谈!”
  周小娟回过头来,双目垂泪,神色黯然道:“高公子,小娟是个性格好强争胜之人,可是,在你面前,我竟连一点个性也发不出来,是为什……”
  此时此境,高天弘不愿再勾出旧情,疾声插口道:“那是周姑娘看重高某,高某当永铭肺腑!”
  周小娟也知道高天弘是顾左右言他,沉叹一声道:“其实这些话只应放心在底,不应再说出来,偏偏小娟又是一个口快心直的人!
  高天弘心头微凛,蹙眉道:“如果周姑娘认为有话不吐不快,不妨说将出来,高某洗耳聆听!”
  周小娟双眉紧皱,双手微颤,极为激动的道:“小娟每于深夜人静,常扪心自问,我觉得并无愧对高公子之处?”
  高天弘楞然张目道:“没有啊!周姑娘几次三番挺身相护,使高某人永铭衷心,周姑娘会突然说出这句话!”
  周小娟此时已双目垂泪,抽噎着道:“高公子,我并不怪你,也不恨你,可是,小娟今天遭受到所适非人的痛苦结果,却是你造成的!”
  “我!”高天弘只惊呼了一个字,就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周小娟微微颔首,用近乎喃喃的声音道:“是你,你不要否认,湖边订情,你应该知道那不是儿戏,可是,岳阳别后,你竟然……而且在济宁你当着我的仆从给我难堪,我才忿而出此下策,到如今……”
  一阵抽噎,竟然语不成声。
  高天弘心中一阵激动,真想将金芸娘哀求的情形和盘托出!
  继而一想,这样一来,周小娟岂不将移恨于金芸娘,那她们婆媳二人如何相处?于是话到喉间,又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两人默对良久,高天弘方打破沉寂,喟然一叹道:“其实,你与阮少岛主早有文定之约。”
  周小娟沉声叱道:“高公子,我最恨一个人做错事后,再为自己捏造一个遁辞,谁说我与阮玉陵早有文订之约?”
  高天弘心头蓦然一怔,难道金芸娘会在说谎?但又不便说将出来,嗟哦良久,方期期艾艾的道:“是听……”
  周小娟柔荑一摆,叱阻道:“不要再说下去了,你与林竹君双辔并驰,日同食,夜同宿,可是小娟亲眼目睹的!”
  高天弘深知周小娟心中的痛苦,所以不予顶撞,任其尽情发泄,此时,轻声道:“周姑娘可是因此见恨高某?”
  周小娟摇头道:“小娟方才已然说过,并不恨你,若恨你,你与林竹君那日将不可能从容离开‘追魂堡’,恐怕早双双丧生在阮玉陵剑下了!”
  高天弘慨然道:“周姑娘对高某人的恩惠,将终身难忘,此次……”
  周小娟接口道:“高公子请勿左一声恩,右一声惠,小娟无意施恩于人,也不妄图以恩求报,只为我心意而为!”
  只为个情字周小娟,才如此委婉,实因为旧情太深,愧疚太深!
  高天弘深情的目光注视周小娟面上,缓步走到周小娟面前。
  周小娟心中一震,疾声张目,道:“高公子,请退后些!”
  高天弘惊问道:“周姑娘,你这是何意?”
  周小娟平静说:“高公子,你不要以为小娟是在缅怀旧情!”
  高天弘难揣其意,凝声答道:“高某并无……”
  周小娟道:“别的你可去,只是请高公子不要忘记我如今是‘光明岛’少岛夫人!”
  高天弘深知周小娟的心情,轻声道:“少夫人!请问一声,阮少岛主将我父携为人质,到底要干什么?”
  周小娟道:“难道你要同他谈条件吗?”
  高天弘以冷冷的语气回道:“有限度的条件,高某可以考虑!”
  周小娟以目视天,冷然道:“任何一个女人,都企盼自己丈夫出人头地,那是人之常情,小娟自不例外,我希望少岛主能成为武林之尊……”
  “啊!”高天弘大感意外,不觉失声惊呼,
  此时,周小娟又一声浩叹,喟然道:“凭少岛主的资质,如加以奋发,当不难做到,可是他偏弃正就邪,使令小娟……”
  一语及此,高天弘方始松了一口长气!
  当下,轻声问道:“请问少夫人,少岛主究竟居心力在?”
  周小娟冷哼道:“他要你自毁武功,才答应释回你父,高公子,你做得到吗?”
  无异夏日一记闷雷,将高天弘震得头昏目眩,怔楞良久,方沉声道:“高某对少岛主从无恶意,缘何少岛主竟一再相迫?”
  周小娟冷冷地答道:“也许他认为当今武林,只有你对他具有威胁,是以……”
  不待周小娟话完,高天弘忿然插口道:“高某纵然答应,武林之中,能人甚多,也未必能够饶得了他!”
  周小娟冷笑道:“少岛主如果想到这些,也不至于择此途径了。”
  高天弘此时对周小娟略有反感,怒目道:“难道少夫人也不欲阻止?”
  周小娟似乎对高天弘的态度难以容忍,也以恶声相向道:“那是我的事,高公子你不必多问!”
  高天弘嗤之以鼻,冷哼道:“真所谓‘不成鸳鸯盟,便是生死仇’,想不到少夫人竟会……”
  周小娟哈哈狂笑,良久方歇,以讥讽口吻喃喃道:“不成鸳鸯盟,便是生死仇!高公子,难得你此时此境还能有此雅兴!”
  说着,声音一沉,冷然道:“不过,高公子你也许看错了,我周小娟并未与你订有白首之约!”
  一直心性和平,强忍忿念的高天弘,似乎被这一句斩钉截铁的无情话语激动,沉怒道:“算高某说错了,如今只有一事相求,请转告一声,高某要与少岛主一会!”
  周小娟摇头道:“我看不必,少岛主要你自毁武功,而绝对无法办到,那还有什么可说!”
  高天弘冷哼一声道:“阮玉陵若以为高某曾作‘终身不与之为敌’之诺,便可苦苦相逼,那他是错了,高某为了替武林除害,也许会不顾一切而出手的!”
  周小娟玉首一扬,问道:“高公子,你想杀他吗?”
  高天弘冷冷答道:“倘若到无路可走之时,也许会!”
  周小娟冷冷一笑,轻慢地道:“小娟虽不愿少岛主滥开杀戒,但也不愿意少岛主被人所杀!”
  高天弘骇然张目道:“少夫人,你曾向武林中扬言,你会对少岛主严加管教,如今少岛主平白干起掳人的勾当,你不但不加阻拦,反而挺身相护,难道你心志突变?”
  周小娟冷冷笑道:“高公子,请你不要用教训的口吻向我说话!”
  高天弘废然一叹道:“唉!一入魔门深似海,少夫人,高某在替你惋惜!”
  蓦然,一片阴森的笑声自黑中传来。
  笑声中,一条身影笔直的矗立着!
  距离约莫在三十丈开外,高天弘极目望去,原来中人,正是处处与自己作对的“光明岛”少岛主“蓝衫快剑”阮玉陵!
  高天弘怒不可遏,扬声喝道:“阮玉陵,你是为得意而笑吗?”
  阮玉陵身立远远,岩之上,又是哈哈一阵狂笑,傲然答道:“我笑高兄空有一身驾世骇俗武功,仍难免受制于人,可见身在武林之中,心机第一,武功尚在其次!”
  言下之意严然自诩!
  高天弘一时难以自持,肩头微幌,已然腾进二十余丈!
  “站住!”
  阮玉陵狞笑道:“高兄想背信蠹动吗?”
  高天弘沉喝道:“我想看看你那张玉面,此时是否已然变成青面獠牙?”
  阮玉陵冷笑道:“石洞内已有人掌抵令尊命门,已某只要发出一声低啸,令尊立将殒命,高兄不信再进一步试试看。”
  高天弘心头猛震,咬牙切齿道:“阮玉陵,我真想不到你是一个貌相清秀,豺狼其心的狂徒,我真后悔竟然与你这种人在岳阳城中有过三日同桌同榻之谊!”
  阮玉陵冷笑道:“高兄尚后悔不该在祝融峰头轻易一诺!”
  高天弘暴喝道:“若到必要时,为了替武林除害,高某宁可落一个背信的骂名!”
  阮玉陵冷冷地哼了一声,讽笑道:“可惜你目下纵想背信与我动手,也是无能为力了,因为令尊大人的性命已操在我手!”
  高天弘也知道此时此际,说硬话,说狠话,说气话,均于事无补,于是语气一变,声调较为缓和的道:“阮玉陵,我且问你,你究竟居心何在?”
  阮玉陵冷冷答道:“我听人言,你已得‘幻化老人’绝传,是以傲视武林,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也!”
  高天弘蹙眉道:“既已许过‘毕生不与你为敌’的诺言,纵然功力盖世,对你应是毫无威胁!”
  阮玉陵冷笑道:“可是,‘光明岛’并非阮某一人啊!”
  高天弘深知自己斗心机绝非阮玉陵对手,谈险恶之心,更是无法与之比拟,于是直言道:“听尊夫人言,你要高某自毁武功,你方肯释回我父,此事果真吗?”
  两人言来语往之际,周小娟默立一旁,此时,阮玉陵向周小娟投以一瞥,冷笑道:“高兄未必肯答应吧!”
  高天弘虽然心中狂怒,却又不便发作,强忍怒火,沉叱道:“你不觉得这个条件太苛吗?”
  阮玉陵冷喝道:“也许太苛,不过,阮某人并不苦苦相逼!”
  高天弘和声道:“家父已然遭受二十年囚禁之苦,岛主,你当了解人子之心……”
  阮玉陵笑着接口道:“高兄可放宽心,阮某对令尊倍加礼遇,衣食无缺!”

  第三十三章 以身救父尽忠孝
  这一瞬间,高天弘雄心顿灭,废然道:“只要少岛主将家父释回,高某从此息隐山林,不再过问武林中事!”
  阮玉陵冷笑连连道:“阮某倒是信得过高兄,不过,此事说来轻松,做来恐非容易吧?”
  高天弘愕然道:“进退由我,如何不易?”
  阮玉陵狂笑一声道:“高兄身为‘武林第一剑’,责任重大啊!一些自命为武林中行头带路之人,会让你息影山林吗?”
  高天弘断然道:“人欲养而亲不在,是为人子者最痛心之事,高某只要安然,对武林中争名谋利之图,已感兴味索然了!”
  阮玉陵笑道:“高兄肯飘然引退,阮某自是心喜不迭,只是时势所迫,高兄未必能称心如意!”
  高天弘铁口保证道:“高某早已说过,君子一诺,重逾万金,岂容反悔!”
  阮玉陵摇头道:“阮某难信!”
  高天弘转而大怒,道:“阮玉陵,你不要逼人太甚!”
  阮玉陵意态悠然地摇头道:“没有啊!阮某一直在笑脸相迎,何处逼人太甚呢?”
  高天弘究竟涵养有限,沉叱道:“高某容忍有限,到时也许会不顾家父生命安危,也要杀了你再说!”
  阮玉陵似乎算准了高天弘不会妄动,轻笑道:“以高兄平日为人观之,绝对不会置老父生死而不顾的,不过……”
  阮玉陵一语及此,突又噤口不言,高天弘暴叱道:“阮玉陵,说话不要吞吞吐吐啊!”
  阮玉陵淡淡一笑道:“不过,阮某并不一定要高兄立即自毁武功,只要高兄不与‘光明岛’为难,阮某一定将令尊释放!”
  高天弘略一沉思,答道:“如果高某应允你的条件,你是否立即回家父及‘医卜双绝’?”
  阮玉陵摇头道:“此时不行,要等阮某如愿以偿,‘光明岛’雄霸武林林之际,阮某一定守信将他们三人释放!”
  高天弘冷笑道:“阮玉陵,你打的好主意,你以为我会出卖武林来换取老父的性命吗?”
  阮玉陵呵呵笑道:“高兄多考虑吧!明白阮某在断魂姥姥居住之洞口候驾,最好能多带几个朋友来,以为见证,咱们好当众走马换将!”
  语罢,飞身而起,没身于奇岩怪石之中。
  阮玉陵去后,高天弘如木塑泥雕般茫然而立。
  周小娟低声道:“高公子请回吧!”
  高天弘仰首一阵狂笑,沉喝道:“但愿你二人夫唱妇随,争霸武林,来日一为天地之君,一为天地之后,哈哈……”
  狂笑声中,高天弘猛然旋身,一跃之势,已然凌空直下百丈削壁。
  “高公子,你……”
  周小娟不由一声惊呼,及至看清高天弘落地从容离去后,心头方为一宽,喃喃自语道:“如此经过千锤百练而得的功力,再轻易毁去,实在是太可惜了!”
  自语中,仰首望天,只见天上乌云密布,沉黑一片!
  俄而,乌黑消散,月牙复现,大地又被银光酒满,益显清澈、洁亮。
  周小娟一声沉叹,又复喃喃道:“乌黑终难掩月,邪恶又焉能胜正?”
  一瞥之间,周小娟似乎已作了一个莫大的决定,嘴角一闭,猛甩秀发,腾身而起,片刻即消灭于岗峦之中。
  且说高天弘一阵狂奔,不出盏茶光景,已然重返山麓!
  此时,约莫丑未时分,焦灼苦候的石飞扬一见高天弘安然归来,不由大喜过望,进前探问道:“高老弟,见到阮玉陵吗?”
  高天弘沉重地应了一声:“见到了!”
  石飞扬察言观色,已知高天弘此行并不乐观,皱眉问道:“那厮如何说话?”
  高天弘避而不答,喟叹一声,沉痛地道:“想不到周小娟下嫁阮玉陵以后,竟也心志大变,助其为患!”
  石飞扬愕然张目道:“周姑娘也已来到断魂崖了吗?”
  高天弘沉缓地道:“是我去‘追魂堡’请她来的!”
  石飞扬叹道:“女人最善变,何况你与她之间还有一段嫌隙,你不该再去找她!”
  高天弘摇头道:“前半年,周姑娘也曾致力约束阮玉陵的行动,使武林平静了一个时期,前夜在‘追魂堡’晤面时,她也曾答应,绝不让阮玉陵如此任性胡来,可是今夜她变了!”
  石飞扬接口道:“可是今夜她变了?”
  高天弘脸上木无表情地道:“今夜她竟说:‘我也深盼阮玉陵能胜过你高天弘。而称霸武林!’这不是为阮玉陵扬风助势吗?”
  石飞扬苦笑道:“二十年前我已同女人打过交道,慈起来,胜过观音大士,狠起来,却超过豺狼蛇蝎,爱你时,虽为你杀身殒命,在所不惜,一旦恨你时,即使将你挫骨扬灰,犹嫌不足,世间女人,普遍如此,更何况周小娟又是一个爱恨强烈的姑娘!”
  这一番话,在高天弘听来,似懂非懂,不由茫然道:“女子如此善变吗?”
  石飞扬苦涩地道:“高老弟,平心而论,此事怪不得周姑娘,若非你当时与‘千面仙子’——”
  高天弘在二十多年的岁月中,唯有这一件事引以为憾,和万般委曲,是以疾声说道:“石前辈,晚辈实有说不出的苦衷!”
  石飞扬淡淡一笑道:“见异思迁是一般男人的通病,何况‘千面仙子’林竹君性情温和,善于体贴,老弟你自然难免……”
  高天弘一听连石飞扬也如此误会,不由情急,口道:“此事不但晚辈受屈,就连林姑娘也同样受屈!
  石飞扬颇有不信的神色,皱眉摇头道:“该不会有人逼你如此吧?”
  高天弘一声浩叹,低声喟然道:“此事晚辈本不欲宣之于人,但连石前辈也如此误以为晚辈为薄幸无情之人,晚辈再不能缄口不言!”
  石飞扬插口接道,“高老弟,你不说这已明白了,可是为那门第之别吗?其实周白尘业已……”
  高天弘插口接道:“这点晚辈业已知道,并不是门户之别,只是……”
  一语及此,似有顾忌地游目四下一望!
  石飞扬低声道:“旷野荒郊,四下无人,高老弟尽可畅所欲言!”
  高天弘废然一叹道:“在岳阳城外,晚辈曾与阮玉陵之母金芸娘相遇,论功力,讲剑法,晚辈那时均非她的敌手,可是,金芸娘并未向我动手,彼时晚辈已被阮青虚震伤,只要她屈指一弹,或者长剑一挥,晚辈必难活命!”
  高天弘语气一顿,石飞扬不由追不及待的问道:“结果呢?”
  高天弘喟然道:“结果她只求我远离小娟,因为周小娟早已和阮玉陵有过文订之约”
  石飞扬吁于口长气,近乎无声的轻问道:“结果你答应了?”
  高天弘颔首道:“因为唯有这样,才不会使周姑娘落一个‘背信负情’的臭名,晚辈也避却了‘横刀夺爱’之嫌!”
  石飞扬苦笑道:“古今多少儿女之情,因一念之差而遗恨终身,高老弟,你太傻了!”
  高天弘面色木然,声音平静地道:“人皆有母,我只是不愿使阮玉陵之母伤心罢了。”
  石飞扬又问道:“那你怎会又和林竹君……”
  高天弘疾声接道;“那只是想气走周小娟的一种手段,经晚辈再三恳求,林姑娘才答应的,所以晚辈方才说,林姑娘也是受冤遭屈,有苦说不出来,不过,以后……”
  石飞扬皱眉问道:“高老弟从来爽快明朗,怎么现在说起话来,却又吞吞吐吐起来?”
  高天弘紧闭嘴唇,略加思忖,方黯然道:“当时与周姑娘误绝后,晚辈当时心情恶劣已极,幸林姑娘如暮鼓晨钟,从旁鼓励,晚辈方才振奋起来,男女相处日久,我二人遂订了白首之约。”
  石飞扬神色一振,笑道:“那你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在林姑娘来说,也是好心有好报!”
  高天弘沉声一叹道:“可惜天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林姑娘竟会是家母的师妹!”
  石飞扬几乎讶异得说不上话来,瞠目良久,方喟然道:“许多大幸与大不幸似乎都集中在你一人身上了!”
  高天弘对石飞扬的话充耳不闻,眼色迷离,神情茫然的继述道:“林姑娘将我送到断魂崖后,即飘身而去,虽曾相约今年中秋之夜在洞宫山下晤面,但却不见芳踪,江湖传言,林姑娘已与天一禅师、金华道长等人,悉数丧命阮青虚之手,不知是真是假?”
  石飞扬皱眉沉声道:“天一禅师等人当时系么‘千面仙子’林竹君之邀,不意同时失却下落,各门户虽一再探索,却无一点蛛丝马迹可寻,此事已然发生一年了!”
  高天弘一声长叹,废然道:“想不到只因高某一念之间,竟同时毁了两个聪慧过人的姑娘!”
  石飞扬也是低迥不已,两人相对默然。
  蓦然,林间倏响,一条暗影直窜而出,电射前来。
  二人遽惊回头,来人已临身前。
  “周小娟!你……”
  石飞扬及高天弘二人一看清来人,不约而同呼叫出声。
  显然,周小娟已暗藏林间窥听良久,此时低声道:“高子,小娟并不怪你!”
  高天弘不知所答,木然而立。
  周小娟又道:“可是,我又恨你!”
  高天弘原以为既已知道原委,必然前嫌尽释,对高天弘的一番苦心予以曲谅,不该说出这样一句话!
  是以,高天弘颇为怆惶的疾声问道:“周姑娘何以恨我呢?”
  周小娟娇喝道:“我恨你太没有男子气概,我恨你太不懂得女儿家的······”
  也许以下之话碍于石飞扬在一旁站立,颇难出口,突又顿住!
  虽然周小娟连说了两个“恨”字,但却仍有怨尤之意,高天弘不禁吁了一口长气,喟然一声,道:“有人认为‘爱’是乐,但也有人以‘施’为乐,高某则以为后者胜于前者!”
  周小娟冷笑道:“我周小娟是一个人,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不是一件任人摆布的东西!”
  高天弘苦笑道:“世上难有两全之策,尚祈周姑娘曲原高某衷心之苦!”
  周小娟神情略又冷静,冷冷地答道:“所以,方才业已说过,我不怪你,但是,我要恨你,一直到死!”
  语罢,也不等高天弘答话,掉头循着原路飞跃而去!
  高天弘似乎有许多话向周小娟倾诉,见周小娟掉头而去,立即抖袖振衣,就要尾随追去!
  石飞扬一把扯住高天弘的衣袖,低喝道:“高老弟!不必追了!”
  高天弘目视着周小娟的去向,沉声道:“晚辈早已说过,普天之下,恨我的人太多,可愁多其一恨,只是……”
  石飞扬摇头道:“高老弟,你错了!周姑娘仍是爱你的!”
  高天弘愕然张目道:“她方才不是声言,一直要恨我到死吗?”
  石飞扬负手蹀踱,近乎自语般喃喃道:“爱由恨我,恨由爱生,所谓‘爱之愈深,恨之愈切’,当初于少室峰头在你剑下挫败,爱辱主恨,此后由恨战爱,几次出生入死,不顾门户之别,相救于你,在都表示周姑娘爱之深切,最后,你的绝情,复又使她由爱转恨,但是直到如今,周姑娘对你仍是爱多恨少!”
  高天弘戚声道:“我宁肯让她对我恨之入骨,这样,才感觉心头的愧疚稍轻!”
  石飞扬淡淡笑道:“此话不必谈了,明晚之约,打算怎样?”
  高天弘蹙眉道:“为了一尽人子之孝,即使是死亡之约,也要前去的!”
  石飞扬以掌轻拍高天弘的肩头,朗声笑道:“高老弟,放心前去,依石某看来,周姑娘必将助你一臂之力!”
  高天弘诧问道:“石前辈何以见得?”
  石飞扬仍是笑吟吟的道:“高老弟!睡吧!我要交班了!”
  说罢自去,高天弘席地而坐,默思良久,仍想不透石飞扬语意何在,沉思中,不觉迷迷糊糊地靠着树干沉沉地睡去。

  翌日,是个极为晴朗的天气!
  东方曙色初露,以天为被,以地作榻,竟夜酣睡的众人已一一醒转。
  经过一夜的酣息,疲态尽失,一个个精神饱满,容光焕发!
  高天弘绝口不提昨晚之事,石飞扬像是已有了默契,也是隻字不提!
  各人分了些干粮,就近吸取了些山泉,胡乱地进了一顿早餐。
  食罢,似乎各人心事均甚沉重,有的默坐调息,有的则仰首翘望恒山之巅,双眼发怔!
  高天弘则以勘察地形山势为由,远离众人,独自踽踽行于山林荒径之中。
  高天弘漫无目的,东转西转,也不知过了多久,也忘了路之远近!
  仰首一看,日已渐中,已到已末午初光景了!
  高天弘正想觅路而回,蓦然……
  一声尖锐的呼声贯耳而来!
  高天弘蓦然一惊,暗忖:这山麓四下罕有人迹,莫非……
  一念及此,飞身上得树巅!
  放眼一看,四下葱龙,那里有半个人影?
  高天弘正在察看,一声惊呼突又传来,只是较前略为暗哑。
  高天弘辨出呼声发自西南方向,立即展开“幻化身法”,踏枝掠捎,如仙猿灵猴般飞身前纵。
  高天弘一面提纵,一面凝神细听。
  忽然,又是一声寒冷如冰的阴笑之声传来!
  阴笑之声,宏亮贯耳,高天弘业已测备了发声方位。
  那消几个纵跃,两下已然赶了个首尾相接。
  只见树林之外,两个黑黝黝的人影,挟持着一个衣着翠绿裙袄的女子而行!
  高天弘飞身落下树捎,扬声道:“朋友,慢走一步!”
  对方在高天弘落在地之时已有所觉,在喝声中,已然停步车转身形!
  高天弘蓦然一怔!
  因为对方正是联手击败“忘我”圣僧的“柔剑飞魂“谷中柔与“苍虚老人”两个魔头!
  更令高天弘惊奇的,是谷中柔肋下的少女,赫然是那司马长虹之女——“追魂燕”司马菁!
  司马菁此时秀发散垂,双目紧闭,谅必又被封穴昏了过去!
  这两个魔头因见来人是高天弘,也颇有吃惊的感觉!
  当下,“柔剑飞魂”谷中柔首先发话道:“娃儿!是你吗?”
  高天弘沉声答道:“二位想不到吧?”
  “柔剑飞魂”谷中柔道:“听江湖传言,你已死于阮玉陵之手,老婆子曾经去找过那个娃儿,那娃儿坚不承认……”
  高天弘冷然插口道:“多蒙尊驾关心,值此武林不宁,獠魔未除之际,我高某人还不想死!”
  一直未曾开口的苍虚老人,此时冷笑道:“娃儿好大的口气,你不要以为得到了那本什么四绝一书,就能够不可一世,告诉你,老夫并不把你放在眼里!”
  高天弘也报以冷笑道:“高某去年重九之夜已然领教过尊驾的高招,不过三招,尊驾就落荒而逃,高某看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高天弘一方面想救人,另一方面想不报“忘我”圣僧受挫之仇,乘便能将这两个魔头歼之更好,是以,故意拿话相激!
  果然,苍虚老人勃然而怒,沉喝道:“去岁重九之夜老夫看在谷婆子的份上,与你一般见识,你以为老夫真正不敌你这娃儿吗?”
  高天弘冷哼道:“尊驾不妨一试!”
  苍虚老人一声暴喝,正待纵身而起,谷中柔叱道:“苍虚!这娃儿一向心高气傲,咱们走吧!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高天弘心忖,先救人要紧,于是不再以历言对苍虚老人相激,转身对谷中柔极为恭敬地施了一礼,和声道:“前辈为何掳走此女?”
  谷中柔桀桀阴笑道:“娃儿,你问她作甚?”
  高天弘答道:“此女名叫司马菁,是晚辈同行之,可否请前辈予以解穴释回!”
  谷中柔又是一声阴笑,然后怪声道:“老婆子寻访经年,才找到这样一块上好材料,如何能够依你!”
  高天弘心头不禁一凛,蹙眉问道:“前辈要她何用?”
  谷中柔怪声笑道:“告诉你也无妨,老婆子要练‘蛇神功’,将此女带回后,好让老婆子豢养的两尾毒蛇将其元阴吸尽……”
  “伤天害理之事岂能做得,高某容不得你!”
  高天弘不待谷中柔话完,已然怒火直冒,一声暴喝,人已电射而起,半空中,蓦闻一声龙吟,青光一闪,“青萍剑”已然掣在手中。
  一落之势,长剑倏出,一招“断魂天涯无归路”,幻起一道晶光,向谷中柔项间绕去!
  这一招剑法如雷霆万钧,疾如电光火石!
  谷中柔料不到高天弘会突然出手,一时张慌失措,双手连劈两掌,以图引开丝丝剑气!
  这两掌一出,腋下之人立脱控制。
  高天弘早已料到,左手一抄,一把将司马菁抱住,飞身后退十余步!
  将司马菁往地上一放,高天弘仗剑而立,暗忖:凭自己右手的长剑,和左手的“幻影掌”,司马青绝对可保无虞!
  剑法一露,谷中柔与苍虚老人均同时看出高天弘功力与前大不相同,相顾一瞥,竟同时兴起了杀机!
  “柔剑飞魂”谷中柔阴声叱道:“好啊!老婆子处处关怀你这娃儿,你却向老婆子动起家伙来了,你莫非想找死!”
  高天弘冷笑道:“找死的是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魔徒!”
  苍虚老人侧首向谷中柔埋怨道:“依我早将这个娃儿毙了,偏偏你······”
  高天弘冷喝道:“此时毙了也不迟啊!苍虚老魔,只怕你未必能轻易得手!”
  苍虚老人暴喝道:“老夫不信你这娃儿能在一年之内练出什么深奥功夫来!”
  谷中柔也暴喝道:“娃儿,你快些少管闲事,那少娃儿撇下逃命去吧!不然老婆子可得自毁诺言,将你这娃儿置于死地了!”
  高天弘笑道:“来吧!最好你两人一齐来,免得高某人多费手脚!”
  高天弘一想到自己晚间为了解救父危,极可能要自毁武功,不如趁现在功力尚在之际,将这两个魔徒除去,为武林除一大害,于是杀机顿生!
  苍虚老人暴叱道:“对付你这种黄口小儿,也要老夫等聊手,岂不是天大笑话,娃儿,看掌!”
  话声甫落,苍虚老人两臂一圈一放,两股狂立即平地涌起,向高天弘罩体卷来!
  本来,高天弘可以用“幻化身法”轻易一闪而避,但为了保护昏迷的司马菁,只有以硬接硬!
  当下,身形半转,左手一挥“幻影掌”中一招“若有若无”已然随势而出。
  两股劲风一接,“砰”地巨响,双方各自后退三步!
  高天弘虽暗暗皱眉,但苍虚老人却心头夺震!
  因为以高天弘一掌之势,迎接苍虚老人两掌之劲,尚且是个平局,显而易见苍虚老人在功力上已略逊一筹!
  苍虚老人含意深长地用眼光向谷中柔一瞥,然后冷喝道,“不怪你这娃儿口出狂语,确实有两下子,老夫第二掌来了!”话声一落,飞身前扑!
  高天弘蓦转身形,全力注视。
  不意,谷中柔又在身后沉叱道:“将那女娃儿还给老婆子万事甘休,否则,老婆子可要你娃儿的命!”
  话声未落,高天弘未觉出劲风袭到。
  当前聊手而攻的,是两个举世无敌的魔道巨擘,高天弘不敢丝毫掉以轻心!
  当即身形飞旋,左手一招“虚无飘渺”,掌劈苍虚老人,右手长剑暴出,招走“冤魂一缕归地府”,直扫谷中柔双足!
  是“幻象老人”的绝传受到了严重的考验!
  高天弘只是尽四成力,并未考虑到胜负问题!
  瞬间,这考验已得到答案,苍虚老人与谷中柔竟双双各退八步,愕然张目,木立当场!
  片刻,两个魔头复又揉身而上。
  一时,在这荒荒原始森林中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斗!
  只见鸟形兔落,互不相让!
  如以高天弘目下功力而论十招之内,剑掌双挥将这两个魔头击败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是,为了保护昏迷不醒的“追魂燕”司马菁,高天弘在攻势上无形中受到限制。
  仅仅保持不败而已,遑论一举歼此二魔!
  正酣战中,蓦闻一声沉喝自身后传来:“高公子闪过一边,待老朽助你一臂之力!”
  高天弘身形微退,则目一看,发话之人,竟是“十二帮天神煞”司马长虹。
  而且,“寒山神翁”石三公,“长发仙翁”段公奇,“忘我”圣僧,“惊天神剑”石飞扬以及“智多星”娄飞鹏等人也相继而来。
  原来司马长虹默坐运息完毕后,睁目一看,发觉失却爱女踪迹,这一惊非同小可,于是与众人分头寻找。
  半途之中,已然闻听司马菁惊呼之声,于是众人循声而来,就要上前拚命。
  高天弘疾声道:“司马前辈,快去察看令媛伤势要紧,这两个魔徒晚辈还对付得了!”
  司马长虹立即抱起卧地昏迷的司马菁,纵离现场,为爱女疗伤去了!
  这里,苍虚老人与谷中柔一见“长发仙翁”段公奇,真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由目眦肤裂,双双发话道:“段老儿,咱俩此番重来中原,遍寻你这老儿不获,咱们那笔百年前的老账,该结一结算了吧!”
  段公奇手捋白髯,纵声笑道:“你这两个不知死活的老魔,只怪老夫与‘忘我’二人,一仁之念,才留下了今天你二人大闹中土的祸端,听老夫一句忠告,速自卸一臂,远离中土,否则,高老弟剑下不容情!”
  苍虚老人嘿嘿一阵怪笑道:“段老儿,你不要厚着老脸狐猴虎威,老夫要与你走几招,你是敢也不敢?”
  段公奇虽明知当年尚要与“忘我”二人联手,今日焉是此二魔的对手,但也不甘示弱,沉叱道:“老夫有何不敢?”
  叱声中,已然腾身而扑!
  高天弘疾声喝道:“段师伯稍待!”
  说着,扬声对苍虚老人喝道:“苍虚老魔,你小爷这一关未过,你够资格与师伯过招吗?老魔,你看剑吧!”
  长剑一顺,晶光大滥,招走“细雨淅沥欲断魂”,一片青芒,宛如毛毛细雨,向苍虚老人当头罩下。
  苍虚老人一看这招剑法气势磅礴,招式凌厉,不敢大意,身形斜飘八尺,避于丝丝剑气之外。
  高天弘暴喝一声:“那里走!”
  如影随形般已然欺到苍虚老人身后,招式递满,长剑直挑苍虚左肋。
  苍虚在飘身横飞之际,早有盘算,高天弘长剑正要临体之际,身形蓦然车转,左掌倏抡,向高天弘腕脉切去。
  高天弘一声冷笑,沉肩,抽腕,长剑贴身,左手如灵蛇出洞,一招“似真若幻”,顿见幻影数道,向苍虚老人击来之腕脉反击上去!
  出招快,气势辣,苍虚老人不觉大骇!
  只消一剑一掌,苍虚老人立即险象横生,呈露败象!
  “柔剑飞魂”谷中柔一旁看得真切,大喝一声:“娃儿休想逞凶!”
  喝声甫歇,飞身上步,右手倏扬,五指暴张,施出赖以饮誉武林的“飞魂抓”,一招“毒龙探爪”,抓向高天弘左肩。
  高天弘一掌正待得手,眼看苍虚老人立有断腕之危,“柔剑飞魂”谷中柔一抓袭至,高天弘不得不予解救!
  当即扬剑护肩,身形半转,长剑向谷中柔宛若钢钩的五指削去。
  “柔剑飞魂”谷中柔探手一抓固未得手,但高天弘一掌也顿告走空,苍虚老人危险也告解除!
  二魔双双退身之际,高天弘冷喝道:“二魔即遵照段师伯谕令自卸一臂,不然你二人绝对难逃小爷手中的青萍剑!”
  “青萍剑!”苍虚老人与谷中柔二人双双一楞,眼光一掠高天弘手中那把色如青玉,形同钻齿的长剑!
  苍虚老人冷哼道:“娃儿!空有利器在手,也未必能吓倒老夫,老夫还要看一看你的剑法呢。”
  高天弘暴喝道:“老魔如再不悔悟,青萍剑下必无余生之机!”
  苍虚老人冷笑道:“此剑有如此厉害吗?可否让老夫看一看!”
  “看吧!”高天弘简短应了一声,将剑平伸。
  苍虚老人慢腾腾地走到高天弘面前,将青萍剑细细地察看一遍,喃喃摇头道:“人言青萍剑锋利无比,却原来是一把生锈齿锯!”
  说着,又用手沿着长剑抚摸!
  高天弘冷笑道:“苍虚老魔,你莫非要试一试这把齿锯的威力吗?”
  苍虚老人默然不答。自剑尖一直抚摸到剑柄处。蓦然,苍虚老人翻掌扬腕,一把将高天弘握剑手腕扣住。
  这一突变,非但在场之人同声骇呼,即令高天弘也是大惊失色!
  苍虚老人一声冷笑,空余的右掌蓦然暴出,直捣高天弘胸腹。
  高天弘右腕被扣,长剑已失效用,唯有以左掌应敌。
  急切里,高天弘连功于腕,全力劈出一招“关璞归真”,砰然有声,与苍虚老人的全力一击,算是半斤八两!
  “柔剑飞魂”谷中柔一见高天弘被扣,身法难展,不禁大喜过望,双手十指箕张,飞快地向高天弘两眼抓去。
  “长发仙翁”段公奇一直冷眼注意场中变化,一见高天弘被苍虚老人诱扣手腕,早就料到“柔剑飞魂”谷中柔必定乘势侧攻。
  此时一见谷中柔探爪而出,段公奇立即一跃上前,喝阻道:“谷老婆子休想逞凶!”
  喝声中,左右双掌凌厉无比的“巽离七掌”已然随势而去。
  尖锐利啸过处,罡劲风卷退丈余!
  段公奇以手捋须,冷笑道:“谷老婆子,百年以前那一掌尝得还不够吗?”
  谷中柔阴声怪气笑道:“段老儿!休要抽冷子攻人!”
  段公奇呵呵笑道:“谷老婆子,你这面皮真厚啊!自己暗施黑招,反说老夫抽冷子攻人,真是恬不知耻!”
  谷中柔猛被卷退,心中已然大怒,此时被段公奇以言一讽,无异火上加油,“桀桀”一声怪笑,叱道:“段老儿,你是老寿星吊颈,有点儿活得不耐烦,老婆子成全了你吧!”
  叱声甫落,身形如魅影般一闪,已到段公奇近前,两手电出,一抓“华盖”,一抓“璇玑”。
  段公奇蓦见对方身形怪异,已然暗惊,及见谷中柔探掌如电,更是大骇,急飞身暴退以避!
  岂料谷中柔身形并未凝注,几乎与段公奇同身退进,段公奇落势未稳,谷中柔又到面前。
  只闻“嘶啦”一声裂帛之响,段公奇前襟顿裂,几乎是一发之差,未伤及皮肉。
  段公奇对敌何止万千,从未遇过如此险局!
  谷中柔一招得手,魔性大发,两掌倏扬,又待攻出……
  “忘我”圣僧袍袖一挥,一股罡劲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而至。
  谷中柔双目只是盯在段公奇身上,并未注意到一旁的“忘我”圣僧,及至罡风临体,退身已是不及。
  只见谷中柔身躯如飞絮般,登登登……连退十余大步!
  这一来,段公奇险局才得解除!
  那边,高天弘与苍虚老人两手扭在一起,已然缠斗了十余招!
  旁观之人,无不暗暗惊异,高天弘右腕被扣,以一只左手应付一个成名于百年前的老魔,尚能游刃有余,其功力之高,不难想见!
  此时,蓦见两人身形猛旋,断闻一声闷哼,苍虚老人身躯突被摔飞一丈开外!
  显然,高天弘已然掌败此魔!
  但,众人也看清了高天弘受伤不轻,右腕被扣之处,衣袖撕裂,腕部一紫色血圈!
  苍虚老人身躯被摔飞后,虽然嘴角淌血,并未踣地不起,扬手向谷中柔一挥,转身就要逃遁!
  “老魔想走吗?”高天弘一声暴喝,“幻化身法”一展,已如魅影般闪到二魔身前,挡住去路!
  高天弘手中长剑一挥,冷叱道:“留下一只手臂再走!”
  二魔飞身而起,自高天弘头顶越过!
  只听高天弘历声喝道:“你这两个魔头今天走不悼了!”
  喝声甫落,身形一幌,又到了二魔身前!
  二魔又是相顾一瞥,情知今日之局万难善了,于是同声叱喝道:“娃儿,你当真要与我们过不去吗?”
  高天弘冷笑道:“小爷本无心要找你二人,及至听说你二人暗练什么蛇魔功,太过伤天害理,故而留你们不得!”
  苍虚老人狞笑一声道:“老夫只是不愿和你这娃儿作死活之拚,可不是怕你!”
  高天弘长剑靠肘而抱,神定气闲道:“一句老话,自卸一臂方可离去!”
  二魔突发一声喝道:“娃儿欺人太甚!”
  两人四掌,于喝声中同时全力推出。
  高天弘虽然右腕受伤,可是并无大碍,反而因缠斗过久,身法步眼已活,以一对二,游刃方余。
  此刻高天弘身如点水蜻蜓,剑如贯空长虹,只见一声低喝,一道晶光直闪二魔身边绞去!
  两声嚎呼,紧接着血光迸现……
  三人一触即分,众人立即看清,苍虚老人与谷中柔二人的一条右臂已被齐肩削断。
  离奇的剑法,使观战诸人,目乱神迷,赞叹不已!
  高天弘冷喝道:“断臂相警,望你二人好自为之。还不快滚!”
  苍虚老人与谷中柔二人向高天弘投以怨毒的眼光,怆惶遁去。
  高天弘直到二魔背影完全在视线中消失,这才一声浩叹,略显疲态地还剑入鞘。
  石飞扬一跃而上,握住高天弘的伤腕,关怀地问道:“高老弟,伤得不要紧吧!”
  高天弘捞起衣襟,看了一下伤处的血痕,惨然的一笑道:“不妨事的,司马姑娘不要紧吧?”
  司马长虹已在远处扬声道:“不妨事,那魔婆子只是点了她的睡穴!”
  说着,又侧首向身边的司马菁吩咐道:“还不快去谢过高公子!”
  司马菁面色娇羞地莲步上前,朝高天弘福了福,道:“多谢高公子援救!”
  高天弘寒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值此群魔乱舞,武林不宁之际,一个女孩子家,还是少单独走动为妙!”
  语气似责备,也似关怀!
  “追魂燕”司马菁被高天弘一顿责备,似是又到无限的委曲,两眼一拢,泪水籁籁而落,抽噎地道:“人家是为了……”
  语气一顿,又向高天弘白了一眼!
  高天弘已历情到,再不是当年初离南海时的那样幼稚无知了!
  司马菁未尽之意,分明是“人家是为了找你而来,你却反过来怪我!”
  当下心中暗忖:不好!莫非这丫头已然对我有情?
  一想到情字,心中不寒而栗,真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高天弘再也不敢涉及情字了!
  高天弘心神一怔,淡然笑道:“好了!姑娘不要难过了,总算高某腿长,将你从魔徒手中又夺了回来!”
  司马菁双目发呆的望着这个乍看柔情似水,实在心硬如铁的少年侠士发楞!
  二魔受创逃遁,高天弘私心颇快,总算不负“幻象老人”的绝传了!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刹时又是金鸟西堕,玉兔东升。
  高天弘一行怀着沉重的心情,向断魂崖行去!
  高天弘轻车熟路,不须片刻,即然来到断魂崖下。
  仰首一看,崖上四盏大红灯笼,耀如白昼!
  阮玉陵匠心独具,竟用老藤结扎了一座藤梯,由崖下直达崖顶!
  高天弘回首扫了一眼,率先登上藤梯,众人从后举让相随!
  众人原为藤梯上可能动了手脚,升腾之时,一个个凝神提气,全力戒备。
  谁知平稳无事,众人安然到达崖顶!
  高天弘一达崖顶,只见一块木牌上写着红色大字:“请止步于此!”
  高天弘举手示意,众人一齐停步!
  高天弘正在游目四顾,蓦闻一声爽朗笑声!
  紧随笑声,石洞之门大开。
  十名手执火炬的“光明岛”黑衣剑士先行,而后阮玉陵以手推着“大公神剑”高寒而出!
  高天弘看得真切,阮玉陵以左手提住高寒之肩头,手贴背心。
  高天弘虽咬牙格格有声,心中恨煞,却也莫可何奈!
  阮玉陵傲然笑道:“想不到高兄还邀了这么多的高手壮胆!”
  高天弘声冷如冰的道:“高某龙潭敢闯,虎穴敢进,不须何人壮胆,邀来这些武林前辈,不过是要作一见证!”
  阮玉陵故作茫然之色道:“见证?阮某不解其意?”
  高天弘冷笑道:“阮兄是在人众之前,耻于出口吗?”
  阮玉陵淡笑道:“阮某与高兄一样,敢进龙潭虎穴,竟会连一句话也不敢出口吗?”
  高天弘暴喝道:“阮玉陵,你少给我转弯抹角,快些说出你的条件,不然惹得高某性起······”
  阮玉陵哈哈狂笑着插口道:“阮某要提醒高兄一句,只是阮某掌劲微微一吐,令尊恐怕就要······嘿嘿!高兄该不会妄动吧!”
  被阮玉陵挟持住的“大公神剑”高寒眼神茫然,表情木讷,面对这些故人竟视若无睹,显然,大穴被封,智珠失朗。
  高天弘眼见乃父受此折磨,心中如蚁啃虫噬,喟然一叹道:“阮玉陵,你也是身为人子者,何能如此忍心?”
  阮玉陵冷笑道:“我不杀人,人必杀我,不如先下手为强,谈不上什么忍心不忍心!”
  高天弘沉声道:“好!阮陵玉,算你赢了,说出你的条件吧!”
  阮玉陵呵呵一阵狂笑,讽道:“堂堂‘中原第一剑’也会认输,真是令人意外得很哩!”
  高天弘厉声怒吼道:“阮玉陵,说出你的条件吧!”
  阮玉陵意态狂妄的道:“要想释回你父不难,你必须自残双目,再毁一臂!”
  阮玉陵居心狠毒,不但要使高天弘武功尽失,而且还要使他终身残废!
  高天弘闻言,心头猛然一震,几至目皆肤裂,但一瞬间,激动的神情复又平定下来,微微的笑道:“好,我答应你,但你平生素不守信,却望你这一次能够守信不渝,不然,武林中公道人心,绝对饶不过你!”
  众人料不到高天弘会轻易答应这一条件,无不高声呼阻:“孩子!不得胡来!”
  “高老弟,这怎么可以答应!”
  “高老弟……”
  “高老弟……”
  “追魂燕”司马菁更是泪光盈盈地戚声阻道:“高公子,你前途似锦,怎可轻率地自残肤体!”
  “忘我”圣僧也责备道:“孩子!你太信任人了!此举有何意义?”
  高天弘“扑通”一声下跪,回道:“徒儿只是想略尽人子之孝!”
  “忘我”圣僧慈眉一扬,慈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有所损伤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了吗?”
  高天弘又问道:“两权相衡取其轻,徒儿只迫切的要救出老父,其他一切在所不惜了!”
  “忘我”圣僧废然一叹,不再说话!
  其余众人一见“忘我”劝谏无效,知多口无益,一个个木然而立。
  高天弘朝阮玉陵扬声道:“还有‘医卜双绝’二人呢?”
  阮玉陵谷道:“现在洞内,稍停自会同令尊一同释回!”
  “惊天神剑”石飞扬沉声喝道:“阮玉陵,你以为高公子残去双目自毁一臂后,你就可在武林横行无忌了吗?”
  阮玉陵冷然道:“这是我阮某人的事,你不必多问!”
  石飞扬冷然道:“阮玉陵,待我告诉你,武林中公道存在一天,这笔血债仍要向你索回!”
  阮玉陵冷笑道:“姓石的,你们是武林公道?待阮某告诉你,武林公道就是阮某贴在高寒背上的这只手!”
  高天弘将石飞扬拉了一把,低声道:“石前辈请退过一边!”
  石飞扬急切地阻道:“高老弟,这事莽撞不得啊!”
  高天弘苦笑道:“晚辈已作过深思熟虑,唯此一途,方觉心安,不然,老父稍有不测,将比那残去双目,毁去一臂还要痛苦!”
  石飞扬废然一叹,不再答话,垂手退一边!
  高天弘平静地站着,两眼直盯在阮玉陵脸上,一不稍瞬!
  阮玉陵冷笑道:“高兄莫非在依恋这花花世界吗?”
  高天弘沉静地笑道:“我想再看一看你!”
  阮玉陵真的感到茫然了,诧声问道:“阮某有何好看?”
  高天弘两眼直视,木然答道:“据高某看,现在的你与当初在岳阳酒楼相遇的你是同一模样,同一神情,可惜当初高某并未一眼看穿你的肺腑!”
  这几句话,平静就说出,但却传达了高天弘沉痛的心声!
  阮玉陵闻言不禁一怔,俊脸上颇有热辣辣的感觉!半响,方沉声喝道:“高兄挖苦得够了吧!”
  高天弘突然仰首一阵狂笑,历久不息!
  阮玉陵暴喝道:“高兄可以动手了!”
  高天弘笑声遽停,回首怀视了众人一眼,放在作别!
  然后,右手倏抬,食、中二指微屈,似钢钩般向自己目中戳去!
  高天弘扬手之际,众人均不忍目睹,粉粉侧首以避。
  “住手!”蓦然,一声叱喝传来,声调沉稳有力。
  高天弘堪要临目的手指闻声顿时停住。
  众人也纷纷抬头观看。
  只见阮玉陵身旁突然多了一人,此人正是周小娟,显然,是周小娟喝阻的!
  一瞬间,众人无不猜测,周小娟及时喝阻高天弘自残双目之举,大有援救之意!
  高天弘则颇有一些茫然,周小娟果真愿意相助一臂之力,不会到这种时候才露面?
  而且,从阮玉陵那种有恃无恐的态度看来,八成还得了周小娟的支持或暗示!
  所以,高天弘私心揣测,周小娟出面喝阻,似乎并无多大意义!
  高天弘冷眼将周小娟看了一下,然后木无表情的问道:“请问少夫人因何喝阻?”
  周小娟并不答话,鼻中似乎轻哼了一下,附在阮玉陵的耳边一阵细语!
  阮玉陵闻听之后,满脸犹疑之色,仔细在察看了一下周小娟的神色才微微颔首,轻嗯了两声!
  这边,只有高天弘神情冷漠的木然而立,其余诸人则无不注意阮玉陵夫妇的交头接耳。
  显然,周小娟有了新的建议,初则为阮玉陵所疑,最后终为阮玉陵所接纳,这是从两人神色所猜测出来的!
  于是,众人齐吐一口长气,因为周小娟与高天弘二人昔日曾为游侣,只娶周小娟稍念旧情,也会对高天弘有利。
  这一瞬间,显得出奇地静,一个个摒神凝息,在等待这一事态的转变。
  “蓝衫快剑”阮玉陵始终洋溢着奸狡笑容的面色,突然一寒,冷哼了一声,道:“人皆惜目如命,而高兄对残去双目,视为稀松平常,莫非内中有何蹊跷?”
  这一问,众人无不惊骇,看来周小娟的露面,是存心来向高天弘刁难的!
  高天弘环目一张,冷然道:“那是高某的事,你不必反问!”
  阮玉陵嘿嘿一声冷笑道:“不问行吗?谁知道你是真残抑或是假残!”
  高天弘大怒道:“我高天弘是顶天立地汉子,岂是像你那样不守信用的小人!”
  阮玉陵双目仰视天空,一副目无余子的神态,傲气凌人地道:“如果不是令尊一条老命在我手里,高兄你会如此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吗?哈哈!此所谓‘时势造英雄’也!”
  高天弘冷笑道:“你既非昔日曹孟德,我也非当年刘玄德,大可不必煮酒论英雄,方才高某正待依约自残双目之际,尊夫人出面喝阻,高某不解其意何在?”
  阮玉陵发出呵呵连声狂笑,冷冷道:“阮某素来自诩算计周详,今天要不足夫人及时提醒,险些就失算了!”
  众人闻言,莫不大惊失色,阮玉陵用心已够险恶,难道周小娟一个女流之辈还有更狠毒的计算吗?一时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高天弘面色也是突变,倒不是由于惊骇,却是由于忿恨!
  阮玉陵语气稍顿后,接着说道:“高兄身为‘幻象老人’传人,可说功力举世无双,双目残去,一臂卸去,阮某自问也未必能够对敌,一旦高兄……嘿嘿!那阮某人岂不是纵虎归山,永贻后患?”
  高天弘听出话中之意,愕然张目道:“阮玉陵,你……”
  阮玉陵冷笑道:“所以夫人提醒阮某,与其‘夜长梦多’,不如‘一劳永逸’!”
  高天弘喃喃道:“一劳永逸……”
  突然领会其意,心头猛震,扬声叱道:“阮玉陵,你太狠了吧!”
  阮玉陵冷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狠毒乃大丈夫的本色!”
  高天弘又向周小娟喝道:“少夫人,高某与你并无深大恨,何苦如此赶尽杀绝?”
  周小娟祇冷冷一笑,并不答话,意味深长地朝阮玉陵瞅了一眼!
  阮玉陵会意地一点头,原本只有右手贴在“大公神剑”高寒的后心,此时,倏地左手一扬,两掌齐低高寒背心,沉声喝道:“高天弘!一命换一命,你如想救你父之命,你赶快自劈‘天灵’,否则,嘿嘿!我只要掌劲微微一吐……”
  “忘我”圣僧双袖一挥,朗声喝道:“孽障!你如此无恶不作,你不畏武林公道吗?”
  阮玉陵嘿嘿笑道:“阮某早已说过,公道就是阮某这双操生杀大权的手!”
  “忘我”圣僧颂念一声佛号,又朝周小娟扬声喝道:“女施主!你不但不阻你夫为恶,反而从旁助长凶焰,难道你也不畏惧武林公道吗?”
  周小娟冷冷笑道:“小娟不知何为善恶,只懂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周小娟竟会如此刁蛮无理,此之阮玉陵更为狠毒,真所谓“芙蓉其面,蛇蝎其心”,实在令人难在逆料!
  “惊天神剑”石飞扬较其他诸人对周小娟知之甚详,不觉大为纳闷,何以遽变如此?
  高天弘不觉一阵心痛,沉叹道:“周姑娘一变如此,实令高某腕惜!”
  “追魂燕”司马菁早在高天弘决心自残以换取乃父活命之时,即已暗自一旁饮泣!
  此时,一见周小娟必欲将高天弘置于死地,不由芳心大怒,一跃向前,指骂道:“你这个魔女,若不及早悔悟,你绝逃不掉武林公道裁判!”
  周小娟紧绷着粉脸,倏地皓腕一翻,抽出阮玉陵背上的长剑,应手一幌,嗤然作响,颇为不屑地回道:“公道!丫头!公道就是姑娘我手里这把长剑!”
  周小娟虽向众人保证不再使阮玉陵危害武林,但此时又明目张胆为阮玉陵扬威助势!
  非但众人对周小娟的突变感到大惑不解,即阮玉陵也是不解其故。
  但阮玉陵却爽心快意,因为让周小娟来处置这个曾经为自己情敌,如今是“光明岛”强敌的“中原第一剑”高天弘,真是令人百脉皆畅!
  将来,若有人再出面清算这一笔血债,责任完全在周小娟头上,与自己可说毫不相干!
  阮玉陵一念及此,不由暗暗得意,当下一声轻笑,故将双眉一皱道:“阮某本不愿置高兄于死地,可是……咳!想是高兄有触怒夫人之处,阮某是爱莫能助了!”
  高天弘回身对“忘我”圣僧大礼一拜道:“为了拯救家父之命,慢说是死,就是挫骨扬灰,徒儿也在所不计,只是徒儿死后,万一阮玉陵不守信义,还望恩师主持公道!”
  “忘我”圣僧慈眉一皱道:“孩子!你不觉此举太过愚蠢吗?”
  高天弘肃容道:“徒儿已想过了,这大概是天数使然,我父子不应团聚……”
  “忘我”圣僧朗颂一声佛号,沉脸叱道:“如果为师要阻止你呢?”
  高天弘骇然道:“师父,你老人家该不会使徒儿为难吧!”
  “忘我”圣僧仍是沉叱道:“回答我的话,如果为师阻止你呢?”
  高天弘怔了一怔,然后从容答道:“古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谕命自不敢违抗,可是生父究竟在先,徒儿只有先尽生父之孝道……”
  “忘我”圣僧白眉一扬,叱道:“你要违抗师命吗?”
  高天弘垂手躬身答道:“徒儿不敢,可是为挽救生父之命,只得……”
  “忘我”圣僧一声沉叹,废然道:“不要再说下去了,为师成全你吧!”
  高天弘跪叩一揖,恭声道:“多谢恩师!”
  然后从容起立,渊停岳峙的屹立不动,这种从容赴死,慷慨就义的气度,使在场诸人心痛复又心折!
  对面,周小娟又沉喝道:“姓高的,你如再拖延时间,我先以剑削去你父面门,然后再挖出他的心肺五脏……”
  “够了!”高天弘一声暴喝,阻止了周小娟的话,然后噗通一声跪下,遥向“大公神剑”高寒行那三跪九叩首的大礼。
  阮玉陵哈哈狂笑不已,历久不息!
  高天弘在拜,阮玉陵在笑,一个是为尽人子孝道而慷慨赴死,一个是为一己之贪欲而大开杀戒!
  两相比照,众人的心里,均感到无比的愤恨,沉痛……
  “高天弘,看清楚……”
  蓦然周小娟一声沉叱,手中长剑一幌,晶光一闪,血光迸现,一紧跟着声惨叫贯耳传来!
  “你好狠!”
  高天弘在意识中,乃父高寒已然丧命剑下,喊出了三个字,立即长身而起,飞前跃扑!
  事出仓猝,谁都看不清事实真相,一个个气愤填膺,纷纷揉身而上,大有不歼此二魔不足泄恨之势!
  “忘我”圣僧看得最真切,众人未动之际,已然飞身而起,宽大袍袖连挥,一股罡劲将众人逼了回去,口中朗颂佛号道:“各位退下,这位周姑娘真了不起……”
  不待“忘我”圣僧解说,众人都看清楚了事实真相。
  只见阮玉陵双手齐腕断去,满身血污,面色苍白地吼道:“贱人!你好狠……”
  周小娟弃剑于地,沉声道:“去年就告诉过你,你若为非作歹,我绝不让武林中人来处置你,我要亲自处置你!我周小娟是一好强争胜之人,我不能任人指骂!”
  阮玉陵双腕鲜血直冒,已几乎昏厥,摇摇欲坠,声嘶力竭地叫道:“你……你……”
  周小娟继道:“我昨日苦口婆心,劝你释回高寒,光明磊落的与高天弘争个长短,较个强弱,可是,你不听,没有别的法子,只有以你自己的剑,砍掉你这作恶多端的手!”
  阮玉陵此时神智稍清,靠在一片石壁之上,怪声笑道:“周小娟,我知道你当初就不愿嫁给我,现在你手刃亲夫可以嫁人了吧!嘿嘿……恐怕没有这样简单,众武士与我将这贱人……拿……下!”
  十名执炬武士纷纷将火炬掷于地上,拔出长剑,就要……
  “慢着!”周小娟喝阻了武士,又复对阮玉陵言道:“少岛主,你错了,好马不配二鞍,好女不嫁二夫,我周小娟生是阮家人,死是阮家鬼,你虽然断去双腕,我周小娟仍然与你相偕终老!”
  周小娟说罢,一把将阮玉陵扶住,扬指将身上几处“血泉”点封,止住流血,同时,又轻点了阮玉陵睡穴。
  然后,将昏睡的阮玉陵负于肩上,扬首向高天弘道:“令尊与何、李前辈等三位只是睡穴被点,只要解开睡穴就可以复苏了。”
  高天弘万感交集,五脏翻腾,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期期艾艾的道:“周姑娘!你……”
  “追魂燕”司马菁也是双目垂地道:“周姐姐!小妹方才错怪你了!”
  周小娟惨淡一笑道:“这位小妹也是烈性如火,与小娟脾气相近,不过小娟要奉劝一句,凡事皆可烈,唯独在‘情’字上,可不能使性子,否则,你就要饮恨终身了!”
  弦外之音,众人心里雪亮,无不同声一叹!
  司马菁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周小娟回首对众武士吩咐道:“走吧!见了老岛主,凡事由我担负!”
  周小娟也算是“光明岛”的女少主人,众武士只得唯命还剑入鞘,沿藤走下崖去!
  周小娟负肩阮玉陵,走过高天弘身旁时,停步回首道:“小娟闻听人言,高公子手中一把青萍剑甚是了得,来日江湖上相遇,还望高公子不吝赐教几招!”
  高天弘嘴唇方启,还未答话,周小娟已然疾身沿藤而下,几轻提纵,即与众武士消失于暗夜中。
  高天弘目送背影,遥望天际星辰,不禁怅然若有所失!
  蓦然,思及老父尚在昏睡之中,智珠未朗,疾身回首………
  “大公神剑”高寒早已经“忘我”圣僧拍开睡穴,两眼惶然地瞪住众人!
  高天弘本不识父亲模样,高寒也不识爱子模样,这一双父子若无旧识从旁指认,即使擦肩而过,也会互不相识。
  “大公神剑”高寒此时当然不知爱子已在身边,高天弘一见仍父醒转,疾奔面前,“噗通”下跪道:“孩儿叩见父亲大人,叩大人安!”
  “太公神剑”高寒脑际,犹在混沌,被高天弘一拜,突失所措。
  石飞扬一旁插口道:“高寒兄!这是令郎天弘啊!”
  “大公神剑”高寒在这一瞬间才觉得自己老了,揉了揉眼睛,一看再看,良久,才以手抚摸着高天弘的肩头,喟然道:“孩子!这样大了,可怜你母……”
  高天弘泣道:“母亲临终时,还念念不忘大人的下落!”
  高寒仰望星辰,喟叹道:“我太辜负她的期望了!”
  高天弘劝慰道:“那不能怪你啊!”
  石飞扬从旁道:“是啊!高寒兄,大错全是小弟一人铸成!”
  高寒茫然地棱目一翻,诧问道:“你!你是何人?”
  石飞扬答道:“弟容颜改变,故而高寒兄不认识了,小弟是石飞扬!”
  高寒霍地上跳起,扬腕将石飞扬扣住,怒目沉喝道:“你是石飞扬?好!咱们那笔老帐得要算一了算,你与娄芸芸那贱人串通,酒内施放迷药,你好苦!”
  喝声中,手腕不住加力,石飞扬额上立见豆大汗珠。
  可是,石飞扬并未运功相拒,只是惨淡一笑道:“小弟并未与娄芸芸串通为谋,不过,酒内施放迷药倒是事实!”
  “大公神剑”高寒咬牙切齿,怒不可遏地道:“石飞扬,看你是多年好友,与你食同桌,寝同榻,不想你人面兽心,在酒内暗施迷药,说,你的用意何在?”
  石飞扬平静地答道:“小弟只是不想让高兄前去参加少室论剑大会。”
  高寒嘿嘿冷笑道:“高某倒想在少室峰头与你公平相争,不想你却不战先惧,暗施阴谋,姓石的,你得来‘中原第一剑’之尊光彩吗?”
  石飞扬张目道:“小弟施药之用意并不在此,高兄可否容小弟加以解释!”
  高寒冷哼道:“说!我倒也听听你的如簧之舌,能说出个什么正大堂堂的理由来!”
  石飞扬用另一隻手拭去额上汗珠,喟叹一声道:“当时高兄不但武林扬名,而且获得如花美眷,而小弟却面目全非,旧识佳丽也抱琵琶另向别弹,高兄想小弟当时心情………”
  高寒插口叱道:“所以,你暗起嫉妒之心?”
  石飞扬摇头道:“不,小弟并未因而生嫉,只是当时小弟年事尚轻,好胜争强之心在所难免,所以,一心只想夺得‘中原第一剑’之尊,稍吐淤积之气!”
  高寒冷笑道:“凭你的‘凌风剑法’,高某恐怕不是敌手,放眼当今武林,你夺标希望甚浓,你大可不必出此下策!”
  石飞扬惨笑道:“小弟剑法确实比高兄稍胜一筹,正因为如此,小弟才酒内下药,这也是小弟一番苦心!”
  高寒冷笑道:“难得你这样好的苦心,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石飞扬喟然道:“当时高兄如中天丽日,逞强好胜之心,并不比小弟稍减,而且临行之际,尊夫人又殷殷叮嘱,一旦……”

  第三十三章 有情郎不负佳人
  高寒冷哼道:“既如此,就该全身而退,高寒当毕生声香鼎烛以拜!”
  石飞扬道:“以当时小弟心情论,‘中原第一剑’的尊衔势在必得,阵上相对,又不容让手。衡权再三,宁让高兄因误期而惋惜,也不愿使高兄遇受失败之打击,所以,迫不得已在酒内施药,使高兄昏睡,此中情节均已向令郎坦陈,并蒙令郎曲谅!”
  高寒沉声叱道:“高某中迷昏睡后,复被‘痴情香妃’劫往‘芸香宫’,一囚二十年,你又作何解释?”
  石飞扬答道:“那只是不期而遇,高兄与娄女也为旧识,其中原故,高兄当不问自知。”
  高寒冷笑道:“不期而遇!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
  语罢,手一加劲,只闻石飞扬腕骨“格格”作响,额上汗珠也滚滚而下。
  司马长虹疾步趋前就声求道:“高大侠手下留情!”
  高天弘也跪禀道:“孩儿也曾质问过娄芸芸,大人被囚之事与石前辈无毫干系!”
  “大公神剑”高寒回顾爱儿一眼,才缓缓地将手松开。
  高寒松手后,触目所及,石飞扬被扣腕部,赫然一道寸许宽的紫色血匝。
  以石飞扬的功力而论,纵使腕脉被扣,也不至受伤如此之重!
  显然,石飞扬并未运功相拒,只是听任高寒紧握泄愤!
  “大公神剑”高寒一见,不由悚然而惊,骇然张目道:“你为何不运功相拒?”
  石飞扬黯然苦笑道:“高兄二十年囚禁之苦,皆因小弟一念之差而引起,小弟受这点皮肉之苦,也是应该的!”
  高寒瞳视良久,方仰首一叹,回头对高天弘吩咐道:“弘儿,快跪下代为父请罪!”
  高天弘提衣待跪,石飞扬一把拉住,疾声道:“罪在小弟,高兄能谅之,小弟已感万幸了,高兄何罪之有?”
  高寒自责似地连道了两声:“惭愧!惭愧!”
  “忘我”圣僧朗宣佛号,双手合十道:“高施主虽身受二十年劫难,但却造就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儿子,也算有所补偿!”
  高寒躬身一拜道:“这完全是圣僧栽培!”
  “忘我”圣僧又双手合十道:“这都是佛祖之赐!”
  众口纷纷,又将方才所发生之事向高寒讲述一遍,高寒兴高彩烈,频频抚摸高天弘宽阔的肩膀。
  天伦之梦正酣,高天弘想起了“医卜双绝”尚在洞内待救,疾声呼道:“洞内还有啊······”
  高天弘一提起,众人也立即想起,粉粉纵身入洞。
  高天弘是识途老马,一纵当先带路!
  轻易就找到了,只见何子清李少风二人卧于干草之上,正鼾声大作,酣睡不已。
  “忘我”圣僧袍袖轻挥,顿待何、李两人睡穴解开。
  睡穴一解,何、李二人便醒了过来。
  两人揉揉惺忪睡眼,便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片刻,二人神智稍为的清醒,明白阮玉陵设计所陷之事,一跃而起,同声骂道:“阮玉陵那厮太可恶了。”
  “铁口神算”李少风黯然道:“李某人一向以神算自居,想不到竟落入阮玉陵那厮算中,以后再也不敢用‘神算’这两个字了!”
  李少风之语,惹得众人哄堂大笑,这算是整夜的紧张气氛中唯一的轻松场面。
  此时,高天弘喟叹道:“只因晚辈居此练功一年,使这一向清静的断魂崖,竟然血腥涂地,真是愧对断魂姥姥九泉之灵!”
  这一行中,只有娄飞鹏畏畏缩缩,此时插口道:“闻听人言,断魂姥姥坐化以后,肉身不倒不腐,我等不妨前往参拜一番,以赎扰乱静地之愆。”
  高天弘微微颔首,趋前领路往断魂姥姥起坐石室行去!
  众人一见断魂姥姥尸身,犹是精神奕奕,双目炯炯,无不同声赞叹!
  武林之中,不乏奇人,死后仍存威于世的,恐怕只有断魂姥姥一人。
  众人礼拜一番,又各自极目打量!
  断魂姥姥盘膝跌坐于石榻之上,石榻上空无一物,只有一支长约三寸的金色羽箭!
  这金羽箭尾部几根彩羽,鲜艳夺目。
  箭身有四个小字,写着:“断魂箭令”。
  这支羽箭极可能是断魂姥姥的信物,箭棱锋芒毕露,若用之作袖箭,必无往而不利。
  众人瞻仰一番这位前辈奇人后,各自依序地退出。
  众人甫一转身,蓦闻一声惨叫!
  众人回道一看,只见娄飞鹏扼腕而嚎!
  一隻右手齐腕而断,落在石榻之上,手中犹握着那只惹喜爱的金色羽箭。
  但娄飞鹏的手腕是如何断的呢?
  这是一个谜,永远是一个谜。
  就连娄飞鹏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只能算是众人为断魂姥姥献上一项祭品——娄飞鹏那只贪婪的手。
  众人默默地退出洞外,高天弘扬掌击塌洞口巨石,将口封闭。
  何子清取出伤药,为娄飞鹏敷上,讥道:“尊驾这只手作恶也不算少了,这是断魂姥姥给你一点小惩,希望尊驾当心那一只手才好啊!”
  娄飞鹏皱眉唯唯,情知众人对其观感不佳,长相随形必讨无趣,于是向高天弘苦笑告辞道:“娄某留此无益,告辞了!”
  高天弘不欲多予难堪,含笑道:“此次幸亏尊驾报信,高某相谢了!”
  娄飞鹏连声道:“不敢!不敢!”说罢,仓惶掉头疾步而去!
  “慢走!”蓦闻“雪山医隐”何子清一声大呼,飞身拦住娄飞鹏的去路,将手一伸,冷冷道:“拿来!”
  娄飞鹏愕然道:“大夫要什么?请明示!”
  何子清双目一翻,冷笑道:“药金啊!何某人从不白白施诊的!”
  众人原不知就里,以为何子清和娄飞鹏有什么过节,此时一听何子清是要药金,不禁解颐而笑!
  娄飞鹏闻言也是心头一宽,微微蹙眉道:“娄某一时不时不便,可否改日……”
  何子清疾声插口道:“概不赊欠!”
  高天弘在原处笑道:“何大夫入陷的信息是娄飞鹏走告的,我看药金何大夫也就免了吧!算是互不相欠好了!”
  何子清这才腾身让路,连连点头道:“姓娄的,你报信的恩情何某已然回报了,咱们俩不相欠了,去吧!”
  娄飞鹏报以苦笑,极为狼狈的仓惶而去。
  高天弘对何子清问道:“何大夫如何会与家父相遇,随那阮玉陵……”
  高天弘一语未尽,何子清犹然以手抚额道:“糟了!不是高公子提起,我倒忘了,我是来找你讨疗伤秘方的啊!”
  高天弘眉头一皱,问道:“伤势如此重吗?何大夫一向自诩‘不死有救’,也会束手无方吗?”
  何子清喟然摇头道:“此人像是自万丈高峰跌下,内腑受震,心神丧失,四肢百骸之骨骼,泰半折断,若是别人来医,恐怕早已无命,幸亏何某,堪堪将其性命保住,何某一想,高公子既已得到‘幻象四绝’一书,书中奇方也许能使伤者复原,想不到一睡半年,唉!阮玉陵这厮,真是可恶!”
  高天弘蹙眉沉声道:“事隔半年,那伤者乏人照料,恐怕饿也饿死了!”
  何子清颇为自豪地道:“不是何某夸口,何某独传秘方‘益寿保命丸’服下一粒,慢说六月不进饮食,就是三年摘水不沾,也不会饿死!”
  高天弘心中一动,扬首问道:“那伤者现在何处?”
  何子清答道:“那伤者是何某在泰山石笔峰下绝谷内发现的,所以,何某就在那绝谷内为那伤者搭盖了一座茅舍,作为疗伤之所!”
  高天弘略一沉思,疾声道:“这种伤势,‘幻象四绝’的绝传本可使其复原,只是事隔半年,不知能否奏效,我等不防前去一试!”
  何子清目中一亮,疾声答道:“好啊!说走就走!”
  高天弘回首向“忘我”圣僧问道:“师父,目下唯一未了之事,就是寻访六大门派掌门的下落,师父你老人家………”
  “忘我”圣僧一挥袍袖,朗声道:“我等一齐前去吧!据老衲推测,六大门户掌门失踪之事,与阮青虚那老魔必有关联!”
  “十二都天神煞”司马长虹道:“阮青虚夫妇二人同时受创于高老弟手下,所以恃仗的其子阮玉陵又被周小娟削去双腕,老魔一见大势已去,必然返回南海,若让老魔逍遥而去,来日恐怕……”
  “寒山神翁”石三公也接口道:“老朽只是担心那周姑娘的安危,也许老魔一见伤其爱子,可能会对周姑娘遽下毒手!”
  “长发仙翁”段公奇接道:“据老朽看,阮青虚不可能对其儿媳下手,只是追魂堡主周白尘欲思叛离魔道之心,早为阮青虚所知,恐怕这老魔临去之际,极可能对周白尘下毒手。”
  你一言,我一语,虽均出揣测,但却都有道理存在,高天弘不由心乱如麻!
  尤其高天弘更是一心系念周氏父女的安危!
  当下,向“忘我”圣僧恭声问道:“目前行止,请恩师指示!”
  “忘我”圣僧略加思忖,即朗声吩咐道:“你与何大夫前往石笔峰察看那伤者伤势,老衲其余众人立即赶往‘追魂堡’,一探阮青虚的行藏,你二人不论伤者有救无救,即刻动身前来‘追魂堡’会晤!”
  高天弘唯唯道:“晚辈遵命!”
  然后向众人一一作别,与何子清二人先行沿藤梯而下,疾纵而没。
  群豪也纷纷举步相随!
  此时,天际晓色初露,已是卯末辰初光景了。
  从北岳恒山到西岳泰山,遥隔千里,加之岗峦起伏,道路崎岖,常人行来,非十天半月莫办。
  而“雪山医隐”何子清与高天弘二人神功尽展,不啻飞腾,月牙儿刚在东山一露脸,两人已然赶到泰山石笔峰下。
  何子清趋前引路,边走边谈道:“此人必定身具上乘武功,不然,跌落万丈绝谷,绝无一丝生机不死之理!”
  高天弘答道:“何大夫久历江湖,识人甚多,难道不识此人为谁吗?”
  “雪山医隐”何子清喟叹一声道:“说来令人犹有余悸,伤者脸上一片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从何辨认啊!”
  高天弘诧声道:“伤得如此重吗?那纵然伤势好了。也将奇丑无比啊!”
  何子清像突然想起一事,咦了一声道:“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那伤者是一个女的!”
  “女的!”高天弘蓦然一惊,疾声问道:“此人多大年纪?”
  何子清皱眉道:“年纪多半以面目来猜测,伤者面目既毁,从何去看,不过,从体态上看来,此人约莫三十上下!”
  高天弘心头猛震,暗忖:莫非是林竹君!
  一想到林竹君,高天弘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步履无形中加快了几分。
  何子清疾步赶上,问道:“可是武林中最近有这样一个女人失踪了?”
  高天弘“嗯”了一声,仍是疾步趋前!
  何子清只得施展全力,疾奔赶上,问道:“她是谁呢?”
  高天弘简短答道:“‘千面仙子’林竹君!”
  何子清微感吃惊的道:“是她呀?”
  高天弘却相反的答道:“但愿不是她才好!”
  何子清听出话中之意,轻笑道:“想是高公子之知交?”
  高天弘俊脸上微赤,含混地应道:“我们快走吧!”
  何子清知高、林二人感情不浅,前也曾听人传言,二人曾公然以侠侣姿态遨游江湖,于是,不再发问。
  这谷底与石笔峰顶,相距何止百丈,两旁削壁矗立,星月之光,均难射入,是以,谷底黝黑无比。但是,何子清与高天弘二人功力甚高,极目尚能及十丈,虽然谷底怪石巍峨,却并不减行速。
  只见何子清喊了一声:到了!两人双双停步下来。
  只见削壁突出一方,约有二丈方圆,可作一个天然屋顶。
  何子清就利用这方巨石,在四周以毛竹茅草等编结为墙,确能挡风避雨!
  二人推屏而入,顿时一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何子清取出火摺,将插于地上的松子火炬燃点,室内立即大放光明。
  难得何子清的细心,还为伤者以树干搭了一座床榻,榻上铺了些干草,伤者就仰卧在床上。
  高天弘一探鼻息,像有奇迹似的,伤者竟然鼻息均匀,只是沉睡未醒而已!
  何子清轻笑道:“这就是何某‘益寿保命丸’的神力!”
  高天弘此时心情极为复杂,一方面希望伤者是林竹君,一方面又希望不是她。
  伤者的面孔已脱痂,身上血块也和衣服沾在一起,已然分不出颜色,高天弘想从衣着上来察看是否是林竹君的尝试,显然失败了。
  高天弘在伤者身旁摸索,行囊已然散失,不然看看囊中有无花朵也可以察看出伤者是否是林竹君了。
  蓦然,高天弘脑中灵光一闪,暗忖:林姑娘自胸至腹不是有一道剑创吗?
  一念及此,蓦然探手,就要扯开伤者的衣裳。
  手指一触伤者,高天弘心中又是一动,忖道:“自己虽然与林姑娘有过合体之缘,但既已知道林姑娘是自己师叔,似不应再……万一伤者不是林姑娘,岂不更唐突?”
  这一犹豫,伸出的手也就止住了,何子清看出原因,当即肃容正声道:“疗伤治病,避不了男女之嫌,高公子快不要犹豫了!”
  高天弘被说中了心事,面上赧然,喃喃道:“是的,顾不得男女之嫌了!”
  探手向伤者前襟拉去。
  “嘶啦”一声,伤者前襟顿被撒开。
  “是她!”高天弘惊呼出声!
  可不是,伤者自胸腹以下一条笔直的红色旧疤,宛然在目。
  何子清蹙眉道:“果真是‘千面仙子’林姑娘吗?”
  高天弘神色黯然地道:“是的,这条长长的疤痕为阮玉陵长剑所创,还是晚辈为其疗治的!”
  何子清颇为情急的道:“高公子赶快试试,看看是否能使林姑娘复好如初?”
  高天弘摇头道:“复原恐怕很难!”
  何子清戚声道:“那岂不要试生成残了?”
  高天弘目下似乎比何子清医术犹精,东点点西戮戳,废然摇头道:“骨折复接倒是轻而易举的,只是时隔太久,任督二脉于塞不通,气不顺则血不畅……”
  突然,高天弘目中一亮,神采飞扬的道:“有了唯有……来!何大夫!帮个忙!”
  何子清精通医道,此时却显得毫无所识,两手一摊,不知所措的问道:“叫何某从何帮起?”
  高天弘将林竹君身躯轻轻翻转,再将衣裳褪至腰际,朝何子清疾声道:“何大夫,请以重手点住林姑娘气海!”
  何子清依然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双骈,紧紧捺在林竹君气海穴上。
  此时,林竹君身躯猛然一震!
  何子清是疗伤行家,心内顿时明白高天弘在以自己内力输进林竹君体内。
  当即骇然呼道:“高公子,你怎可如此?”
  高天弘满面血红,额上汗如滚珠,沉声吩咐道:“何大夫!赶紧用推宫过穴之法,为林姑娘全身推拿!”
  何子清本欲阻止高天弘如此冒险,因为一不小心,极可能脱力而致终生成残!
  但,高天弘下定决心,一鼓作气,将内力输出泰半,已然势成骑虎。
  高天弘可说集当前名家精英于一体,内力之雄浑自不在话下。
  两股汹涌火热的劲流一人体内,即循任、督二脉逆流而上。
  片刻,劲流畅行百脉,林竹君四肢百穴骨骼格格作响。
  如此相持顿饭工夫,这两股劲流合二为一,于运行十二周天后,登十二重楼,打破生死玄关。
  林竹君反而因祸得福,在内力上凭添一甲子功力。
  林竹君一声咛嘤,一股罡劲自体内向高天弘反弹过来,高天弘知道已然大功告成。
  当高天弘抽回双手之际,腑内仅存一丝元阳,只要林竹君再稍缓一刻醒来,高天弘定将精血干枯而死!
  高天弘暗道一声:好险!
  不敢再消耗真力,就在盘膝伏坐,闭目调息。
  林竹君一经醒转,彷佛置身梦中。
  一翻身,前胸腹顿告坦露,忙不迭地伸手扯拉裂裳覆盖。
  何子清急忙脱下身上大氅,掩盖在林竹君身上,轻声问道:“你就是人称‘千面仙子’的林姑娘吗?”
  林竹君点头道:“是的,林竹君彷佛记得跌下万丈绝谷,我不曾死吗?”
  何子清笑道:“林姑娘,你得救了,是高公子倾力相救的!”
  林竹君一瞥见床榻之旁,正在运功默默调息的高天弘,目中顿时暴射异样的光彩,振声呼道:“啊!高……”
  何子清立即嘘声阻道:“林姑娘,高公子为了替你疗伤,耗力过甚,此时正在调息,千万惊吵不得!”
  林竹君的目光内揉含着又惊又喜的神色,诧愕地轻声问道:“高公子不是在断魂崖上练功吗?怎会……”
  何子清轻笑答道:“高公子早就成功了!”
  林竹君芳心更是惊喜不已,迟疑的问道:“现在是………”
  何子清知道林竹君问的是月日,于是轻笑道:“林姑娘跌落绝谷是在二月初,如今已是八月末了,你昏睡了半年多哩!”
  林竹君似是极为惊奇,重重吁了一口长气,何子清又问道:“林姑娘现在觉得怎样?”
  林竹君舒展了一下粉臂,猛吸一口气,喜色满布地道:“内力好像比以前还要充沛,这是怎么回事?”
  何子清沉声一笑道:“这也算是姑娘有福,若非高公子以真力灌输姑娘体内,恐怕这伤势……”
  林竹君惶然疾声问道:“那高公子岂不大受损伤?”
  何子清喟声道:“损伤自然难免,高公子置极可能精血死之险不顾,受一些损伤那那他更不在乎了!”
  林竹君不觉泣然泪落,戚声道:“高公子自从涉身江湖以来,无时不在为人作想,真是令人可敬可佩!”
  何子清肃容道:“如处处为自己利益着想,怎会如此受人爱戴啊!”
  林竹君以手背拭泪,触及受伤的面部,似乎没有以前那样平滑,只觉得触手处坑坑凹凹,高低不平!”
  当即心头一凛,脱口呼道:“啊!我的脸!”
  何子清喟然叹道:“林姑娘的脸略有损伤!”
  爱美乃人之天性,尤其是女人,林竹君听说伤面,不由凄然泣道:“啊!这叫我如何见人!”
  何子清劝慰道:“林姑娘请不必忧伤,在下虽无为姑娘疗愈伤势,但对那易容之术,尚略知一二,若假以时日,要整复昔日娇容,并不困难!”
  林竹君止住泣泪,疾然问道:“尊驾是……”
  何子清淡淡一笑道:“在下是‘雪山医隐’何子清!”
  林竹君忧色一敛,疾声道:“原来是医术高超的何大夫,是竹君之幸了!”
  何子清微微逊让一番,蹙眉问道:“久闻姑娘功力过人,缘何被人击下这万丈精谷呢?”
  林竹君正待启辰答话……
  就在此时,高天弘业已运气二十四周天,元气大复,缓缓睁开双目。
  林竹君一见高天弘双目暴射精光,神采焕发,料必真力未受犬损,心头不觉一宽,当即将要答覆何子清的话,咽了回去,疾声探问道:“高公子,你……”
  话声中,眼光里充满了关顾之忱!
  高天弘一见林竹君虽心情极为激动,但却强自按捺住,平静地答道:“林……林……咳!并没有什么!”
  显然,高天弘不知如何称呼好?林竹君看出了他的顾虑,坦然道:“高公子不必拘泥,叫我林姑娘好了!”
  高天弘犹豫了一下,终于脱口叫道:“林姑娘!咳……你应该好好向这位何大夫致谢,若非何太夫发觉你昏厥谷底,恐怕早已变成白骨了!”
  林竹君虽坐于榻上,仍是双手按腹为礼道:“原来是何大夫所救,竹君待机图报!”
  何子清笑道:“不必相谢,只是在下曾替姑娘喂下一颗‘益寿保命丸’,才能延命迄今,这药金值银千两,请林姑娘要照付!”
  林竹君不知何子清是真是假,一时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
  高天弘知道何子清不是笑话,立即接口道:“大夫!这药金算在高某身上好了!”
  何子清一本正经的道:“又是你付,岳阳城中,为周小娟疗伤的药金,纹银千两你还未付呢!”
  高天弘笑道:“好!好!一共二千两,一定付,一定付!”
  何子清将手一伸,肃容道:“拿来,何某概不赊欠!”
  高天弘微微蹙眉道:“身上一时不便!”
  何子清脸一寒,冷然道:“既无分文,何苦又充大方!”
  高天弘心中一动,笑吟吟道:“何大夫,高某疗伤秘方值得二千两纹银吧!”
  何子清哈哈大笑道:“高公子啊!人皆言你智珠朗朗,聪颖过人,果然名不虚传,你想想,何某四处寻你踪迹,险些殒命阮玉陵之手,还不就是为了那套疗伤秘方,而且,先前我俩早有约定,而高公子却绝口不提,教何某……”
  高天弘笑着接口道:“大夫,并不是高某不守信用,实在‘幻象四绝’一书,高某已遵撰书人之遣命付之丙丁,待这些俗事料理完毕后,寻一静处,全部口传于你如何?”
  何子清颇为快意地连声道:“使得!使得!何某还以为高公子意欲秘而不宣呢?”
  林竹君又从旁问道:“何大夫何以会来到这罕有人迹的谷底呢?”
  何子清道:“采药啊!常人谁到这里来呢!”
  林竹君喟然道:“绝处逢生,必有后福!”
  高天弘笑容一敛,正色问道:“林姑娘你是如何堕落深谷的?”
  林竹君目中突射厉芒,沉声答道:“被阮青虚一掌打落深谷的!”
  高天弘霍地自地下站起,厉叱道:“阮老魔?你怎会……”
  林竹君沉痛地叙述道,“竹君侥幸逃得活命,天皓禅师等五位掌门人一齐死于老魔之手!”
  高天弘目中厉芒更炽,喃喃自语道:“真是天阙恢恢,疏而不漏,若不是留下一个活口,五位前辈的沉冤绝难伸雪!”
  棱目一扬,复沉声问道:“林姑娘,阮老魔将五位掌门人的遗尸弃于何处?”
  林竹君答道:“可能就在峰顶荒洞里面,我们去看看!”
  高天弘疾声道:“好!我们去察看一下。”
  林竹君背过身子将何子清的大氅穿好,下得床榻,一掌拍熄了松子火炬,三人联袂纵出。
  虽然从谷底到峰顶高达百余丈,可是三人直如猿猴一般娇健,几攀几揉,已上升达石笔峰头。
  当初林竹君藏匿阮玉陵于此,为了便于识别,曾暗设标记,是以,林竹君一眼便指认出洞口之处!但却是一片蔓草,并无石洞迹象。
  高天弘暗忖可能荒洞被阮青虚封闭也不一定,故朝林竹君指认之处为出势如惊涛骇浪的一掌。
  “矗隆”一声巨响,山石塌落,果然现出一个高达八尺的洞口。
  三人鱼贯而入,一股腐臭之气扑鼻而来。
  何子清燃亮火摺,果然发觉地上多达二十余具白骨。
  高天弘愕然问道:“怎么这样多?”
  林竹君蹙眉沉思半响,方哦了一声道:“对了!金华道长曾带来武当门人‘六剑阵’的六大剑手,六五一十一,……嗯!其余的恐怕是‘光明岛’的武士了!”
  高天弘在洞中四下寻找,只找到一串念珠和一柄拂尘。
  显然,这两样东西,是天皓禅师与金华道长的遗物。
  高天弘沉声哼道:“够了!有这两样证物和林姑娘的辩证,阮青虚应该是无法抵赖了!”
  三人出得石洞重又将石洞封闭,这才联袂向“追魂堡”奔去!
  为林竹君疗伤,又上峰头找寻五老遗骨,整整折腾了半夜,待三人下得石笔峰头之时,已然天色将明了!
  高天弘归心似箭,放腿领先狂奔!
  在将抵“追魂堡”之际,也顾不得身后二人是否跟得上,将“幻化身法”展到极限,如一缕轻烟般直向“追魂堡”电射而去。
  那消片刻,已临堡前广场。
  只见“光明岛”只剩下十余武士,排成一列,一个个手持长剑。
  行列前地上,放着一乘软轿,轿上躺着的是双腕齐断的阮玉陵。
  阮青虚双掌护胸,金芸娘长剑出鞘,神情冷漠地木立不动。
  这边,“忘我”圣僧一人当先,双手合十,默然垂首颂念经文。
  身后则是石飞扬、司马长虹、石三公,段公奇、李少风、高寒以及司马菁诸人。
  “忘我”圣僧的左边,赫然是武当现在掌门人了因道长。
  再过去是少林的三老之一天慧禅师,想必此老业已膺命掌门。
  天慧禅师身后是十个枯眉红脸的高僧,一望那十条入地三寸的沉重禅杖,就知道这十位高僧正是饮誉武林的十戒长老。
  “忘我”圣僧的右边则站立了“天山三老”“河洛三雄”……等门人。
  这一群伐魔讨獠的正义之师,可说集一时之精英,难怪阮氏夫妇严阵以待,不敢贸然蠢动。
  高天弘放眼一看,单独是不见周白尘及周小娟的踪影,心头狂骇,即趋前向石飞扬问道:“怎不见周……”
  高天弘一个“周”字方出口,石飞扬即沉声答道:“果不出段前辈所料,周白尘已死于阮青虚魔掌之下!”
  高天弘心头一寒,复又问道:“周姑娘呢?”
  石飞扬喟然道:“周姑娘虽剑削乃夫双腕,尚决意与‘光明岛’同身进退,侍奉公婆,重返南海,后来一听乃父死于公公之手,说了声:‘我残你子,你杀我父!追魂堡与光明岛之间,算是两抵吧!’就离堡而去!”
  高天弘仰望我苍天浩叹道:“一代佳人,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石飞扬亦是唏嘘不已!
  高天弘略一定神,即迈着沉重的步履朝阮氏夫妇行去约离五步之处,才停了下来。
  高天弘停身以后,凝目朝阮青虚一扫,沉声道:“阮岛主束装何往?”
  金芸娘抢口回道:“中原无我等立足之地,只得重返南海,请高公子不要为难,‘光明岛’目下虽已式微,但是,余威尚在,不容轻辱!”
  这几句话,说得非常贴切,不卑不亢。
  高天弘冷冷一笑,朝阮青虚问道:“阮岛主,夫人之话可以代表岛主旨意吗?”
  阮青虚面色寒冷,阴沉地答道:“不错,返回南海,暂离中原。”
  高天弘冷笑道:“好一个暂离中原!看来岛主在静待东山再起之机!”
  阮青虚声冷如冰的答道:“娃儿!你既然知道就好了!”
  高天弘沉喝道:“‘光明岛’余众返回南海无人阻拦,不过,阮岛玉你得留下!”
  阮青虚棱目环视一扫,冷笑道:“娃儿!你是恃众?”
  高天弘冷喝道:“高某身为‘中原第一剑’,应主持武林公道,维护武林正义,责无旁贷,毋须劳师动众!”
  阮青虚虽然心头生寒,而口头却不示弱的道:“娃儿!你的口气不小!”
  高天弘不愿与阮青虚斗口,单刀直入地道:“阮岛主,你应该知道高某为何要将你单独留下?”
  阮青虚故作不屑之色道:“当然知道,你使‘光明岛’无人主持,以免将来再称霸武林!”
  高天弘微微一叹道:“事到如今,你还在做称霸武林的迷梦,告诉你,武林归武林中人所共享,任何人也不能称霸独占。”
  阮青虚冷哼道:“你要留下老夫,就是要教训老夫一顿吗?”
  高天弘面色一沉,寒声叱道:“阮岛主,你还欠中原一笔血债!”
  阮青虚微微侧首,极为不屑地哦了一声,不再作答。
  高天弘又向前跨了一步,冷笑道:“阮岛主也许太健忘了,高某今天要代六大门户索回掌门以及部众等十一条人命的血债!”此语一出,群情不由大哗!
  高天弘高举双手,止住群众喧闹之声,沉声问道:“事到如今,阮岛主该不会狡赖吧?”
  阮青虚虽心头狂震,但仍竭力镇静,冷冷答道:“娃儿,你小小年纪竟也会血口喷人,老夫问你,可有证据?”
  高天弘笑道:“高某若无人证物证在,敢来向你问罪吗?”
  阮青虚满怀犹疑,沉思良久,终于发话道:“好!将物证人证拿来!”
  高天弘倏然探手,自袖中取出念珠拂尘,凌空一扬,冷喝道:“阮岛主,看看这是何物?”
  阮青虚心头一凛,侧首断然回答道:“老夫不识。”
  高天弘将拂尘与念珠高举,扬声喝道:“待高某告诉你,这是天皓禅师佩挂的念珠,和金华道长手执的拂尘!”
  阮青虚心念一横,犹图狡赖道:“如此就能证明这两人是死在老夫掌下吗?”
  高天弘冷笑点头道:“好!待高某再找一个人证出来与你对质!”
  高天弘语罢,正待回首看林竹君是否来到,林竹君已然疾步上前,叱道:“阮老魔,方才高公子所说十一条人命血债,多说了一条人命,因为姑娘我不曾死!”
  阮青虚再也镇定不下来,骇然张目道:“你……你……”
  林竹君冷笑道:“阮老魔,你想不到吧!我就是‘千面仙子’林竹君,被你一掌击下万丈绝谷的那个女人!”
  阮青虚喃喃道:“你不曾死?”
  林竹君沉声道:“我若一死,沉冤如何可雪,我活着是要向你讨回十条冤魂的血债!”
  阮青虚目中立即迸射出怨毒无比的光芒,沉声喝道:“贱人,我恨透了你,老夫要将你碎尸万段,才泄心头之恨!”
  喝声中,掌出如电,一掌向林竹君胸前拍去!
  “退下!”
  高天弘一声暴喝,身形电谢而起,一招“似真若幻”横袭而出。
  顿见阮青虚猛扑的身形,像是受了一股无形劲流阻挡,废然而退。
  高天弘暴喝道:“阮岛主还想逞凶吗?”
  阮青虚怒目而视,默不答言。
  高天弘回手拔出青萍剑,朝阮青虚鼻尖一指,厉声叱道:“阮岛主,你原自南海前来中土,妄图嚣食武林,滥开杀戒罪迹昭彰,无所遁形,你是自绝向中原武林谢罪,还是要高某动手?”
  阮青虚勃然变色,呵呵狞笑道:“娃儿,你以为手中握有一柄奇兵异刃,就可以向老夫行强逞威吗?”
  高天弘渊停岳峙,神定气闲的道:“高某为维护正义,主持公道,舍命在所不惜,遑论行强,何言逞威?”
  阮青虚沉喝道:“娃儿的口舌如剑,告诉你,老夫宁愿为刃穿身,也绝不会引颈就戳。”
  高天弘环目一翻,冷喝道:“那是非要高某动手不可了!”
  阮青虚颔首道:“不错,阮某要领教,不过,人是你们的多,老夫今日胜机甚微!”
  高天弘冷笑道:“高某早已说过,惩治你这魔头,毋须劳师动众,高某一人一剑足矣!”
  阮青虚微微一楞,道:“娃儿,少说狂语!”
  高天弘正容肃声道:“阮岛主,你若能在我青萍剑下走过三招,由你自去,高某再练三年后,前往光明岛再行领教,如果你走不过三招······”
  阮青虚忿然接口道:“听任刮杀!”
  “好!”
  高天弘轻喝一声,长剑朝天一竖,招起“招魂幡立影动摇”,身形一旋,只见万千剑影朝阮青虚周身卷去。
  阮青虚如今背火一战,只能胜,不能败,心凝神一,全力以赴。
  此时蓦见万千剑影罩体卷来,阮青虚不慌不忙,横飘八尺有余,右掌向后一扬,一股劲风朝高天弘袭到。
  平地狂飘三尺,状其骇人!
  高天弘也不敢攫其锋锐,抖袖振衣,凌空拔起。半空一折,头下脚上,如鹰隼攫食般直泻而下。
  手中长剑一招“销魂蚀骨在今朝”,直刺阮青虚前胸。
  阮青虚一见高天弘宛如天神下降袭到,骇异不胜,拧腰、甩腾、倒翻而退。
  孰料阮青虚翻退甫一停身,高天弘却似如影随形般欺到身后,长剑斜划半弧,猛然朝前一递,突又沉腕下切。
  这一着煞招——“断魂天崖无归路”,阮青虚看来难以逃脱。
  果然,“嘶”地一响,阮青虚背上的衣裳顿被挑开。
  高天弘手中长剑正好压在腰际“会池”穴上,剑尖入肉寸许,血渍渗然。
  高天弘沉喝道:“魔头!你的气数到了,还有何话可说?”
  金芸娘骇然呼道:“高公子手下留情!”
  阮青虚木然僵立,既不发话,也不动弹。
  “杀了这个魔头!”
  “将这个魔头寸磔寸刮!”
  “维护武林正义,绝不能放过这个魔头!
  “高公子,千万不可留情!”
  “……”
  “叱喝咒骂之声,此起彼落,喊杀叫刮之声不绝于耳。
  高天弘不由运功于腕,挺剑欲刺。
  蓦然……
  蒙面黑衣老人在洞宫山雪狼峰的一席话,又在耳边响起:“孩子!解决仇恨最佳的方法不是报仇,而是宽恕!”
  高天弘心念一动,暗中叫道:“对!宽恕!宽恕!”
  一瞬间,高天弘下了决心,喟叹道:“阮岛主,你所作所为已犯众怒,高某本应依众议一剑将你结束,姑念你成名不易,只因一时起下贪念,而铸大错,高某今日给予你一条自新之机,死罪已免,活罪难逃!”
  话声中,倏挥利剑,星光闪处,只闻阮青虚一声厉呼,一条右臂齐肩削下。
  高天弘又鼻沉喝一声,“去吧!”
  “光明岛”的武士飞也似的将阮青虚搭上软轿,与阮玉陵并卧一处。
  然后抬起软轿,由硕果仅存的金芸娘率领着仓惶遁去。
  一时,众议纷纷,咸认高天弘对阮青虚发落太轻!
  高天弘双拳合抱于胸,身形一旋,行了个罗圈礼,扬声道:“月前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武林异人,曾赠给高某一句话,高某特转赠各位,那人说:‘解决仇恨,最佳的方法不是报仇,而是宽恕’!”
  高天弘这一句话,显然起了作用,众口一致静了下去!
  高天弘环目一扫,继续扬声道:“这种宽恕,就是我国传统的恕道精神,在武林中更见作用,如果我们不肯以恕道待人,常此冤怨相报,武林将无宁日,这位武林异人必然身体心验,受过无数惨痛的教训,才得到这一点结晶,我们当将其奉为金玉良言!”
  这一番话从廿余岁年纪的高天弘口中说出,委实令人赞叹!
  在场许多白髯老翁,武林前辈,也无不捋须自叹弗如!
  “忘我”圣鹤朗喧佛号,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这恕道精神正合我佛藤悲旨意,老衲首先赞成!”
  紧接着,众议也是一片颂扬之声!
  高天弘走到高寒面前,跪下禀道:“孩儿总算没有违背母亲临终遗命!”
  “大公神剑”高寒轻抚摸着高天弘的肩头,喟叹道:“可惜她已不在人世,不然,她今天该多高兴啊!”
  高天弘含泪道:“孩儿深信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高寒突然面色一沉道:“想来想去,我又恨起娄芸芸那个贱女人来了!若不是她,你母亲也许犹在人间!”
  高天弘喟叹道:“凡事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既不能怨天,也不要尤人!”
  高寒咬牙切齿道:“这贱人要让我遇上,我必定食其肉,寝其皮!”
  高天弘劝解道:“往者已矣,大人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其实,娄芸芸已被孩儿用毒酒毁了面容,也算给她惩罚了!”
  武林中悬案已结,魔獠已除,各门户凭吊了一下‘追魂堡’火焚后的途烬,也就纷纷赋归。
  一刹那,群英毕集的若大场面,已然走得只剩下寥寥可数的几个人了!
  高天弘游目一扫,心中蓦然一惊!因为他发觉‘千面仙子”林竹君已然失去踪影!
  高天弘疾步走到何子清身边,低声问道:“何大夫,可曾看见林姑娘?”
  “雪山医隐”何子清环目四顾,惶然答道:“没有呀!”
  这一来,高天弘本已安静下来的心,突莫焦灼起来!
  “追魂燕”司马菁缓步走过来,笑问道:“高公子,你在找谁?”
  高天弘疾声问道:“找林姑娘啊!你看见她没有?”
  马司菁美目一转,答道:“林姑娘,可是那个奇丑无比的女人?”
  这“奇丑”两个字,颇使高天弘心中不快,但他并未有所发作,眉头一蹙,道:“你看见她向那里去了?”
  司马菁用手一指,答道:“我看见她低着头,疾步向西方走了!”
  高天弘疾步走到高寒面前,疾声道:“孩儿要去追那林姑娘回来,大人与师父先回南海也好,在泰安稍候也好,总之,孩儿纵使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林姑娘追回来!”
  高天弘话一说完,也不待乃父答话,如飞般拔脚向西南方奔去!
  高天弘去了约有一箭之遥,何子清倏地心中一动,扬声大吼道:“高公子!你答应传我的疗伤秘方呢?”
  何子清喝声未落,已然拔腿尾随而去!
  此时,日高三丈,万道金光将整个大地照耀得益发光辉烛烂!
  梧桐叶落,金风斜峭,时已深秋天气。
  距聚安城西南四百余里,泗汶壮东北仅数里的原野上,来了一位面目憔悴、满身尘土,可是,两眼神光四射,年约廿余岁的青年人,踽踽独行,神色间,似正焦急,不时举目四顾,很象在寻找什么似的。
  那正是“中原第一剑”高天弘。
  他为了“千面仙子”林竹君的悄然离去,而不惜与其少小别离而刚获重聚的父亲“大公神剑”高寒,以及其师父“忘我”圣僧等人,乍合即分的离情,毅然到处追寻。
  他不是因为曾与“千面仙子”林竹君有合体之缘,亦并不是因为林竹君是他的师叔而日夜寻觅,他完全认为林竹君之险遭魔手,纯系替武林伸正义,为江湖肃妖荡魔的道义朋友,同时,林竹君子然一身,目前更为伤而毁容,更应该以武林道义,予以同情与慰,才不致于佔名钧誉。
  因此,他不避风霜之苦,不辞长途跋涉之劳,到处日访寻。
  黄昏日落,高天弘已是十分劳累,只有暂予投宿,住进了泗汶庄的云来客栈。
  酉末戌初,高天弘正在和衣酣睡,蓦听得房门“呀”的一声,紧跟着进来一位嘴上长着二撇山羊胡子的中年人。
  高天弘倏然惊醒,本能地右手一摸青萍剑,一个翻身,站了起来,正欲喝问,一眼瞧见来者竟是“雪山医隐”何子清,不由“呵”了一声,当时右手松了开来。
  “雪山医隐”何子清随说道:“高公子,我找得你好苦啊!”
  原来何子清在“追魂堡”眼见高天弘不顾一切的飞奔而去,追寻“千面仙子”林竹君,这一去,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为了高天弘答允过他,传以疗伤秘方,恐怕机会难逢,因此,亦契而不舍的紧紧的尾随而来。
  高天弘淡漠的道:“何大夫,你找在下有何指教?”
  “雪山医隐”何子清道:“还不是为着那套疗伤秘方吗?相信你公子总不会食言的吧!”
  高天弘道:“现在那有这些闲情来口传给你呢?”
  何子清道:“可是,这是你亲口答应我的呵!”
  高天弘道:“是的,我是答应过你,待俗事料理完毕后,寻一静处,口传于你,可是林姑娘一日找不到,在下一日放心不下,那有时间呢?”
  何子清讪讪的道:“那亦是没有法子的事”。
  高天弘心想:“既然答允了人家的事,自然得口传给他,何况将来找到了林竹君以后,整容一事,亦非何子清不可。”
  因道:“何大夫,在下实在急于找寻林姑娘,不如这样吧,在下与你分道扬镖,分头寻访林姑娘……”
  何子清未待高天弘说完,即插口道:“那要寻到什么时候?”
  高天弘道:“何大夫,请你听我说,我们以本年为期,不管是否找到林姑娘,明年四月十五日,在石笔峰下为林姑娘疗伤的绝谷中会面,那时当为你口传疗伤秘方,大夫意下如何?”
  话音一顿,接道:“不过,如果找到了林姑娘,对整治林姑娘昔日的娇容,还须请何大夫高抬贵手,为她医治,相信你亦不介意吧!”
  何子清虽然是“至亲友好,概不赊欠”,而且是镏铢必较的人,可是对高天弘舍命为武林伸正义的壮举,心中极为敬佩,同时,如要得到疗伤秘方,亦不得不答应。因道:“高公子,既如此说,就此一言为定。”
  说罢,一声后会有期,转身飘然而去。
  “中原第一剑”高天弘自与“雪山医隐”何子清相约后,翌日,又继续他寻找林竹君的旅程。
  大城小镇,穷乡僻野,名山大川,甚至崖湖绝谷,无不遍布行踪。
  自泗汶庄西行东平,渡东平湖,经戴家庙,沿会通河北上,到达河北境内,新河称属之寻寨镇。
  海阔天空,芳踪何处?如果是心志不坚,毫无毅力的人,恐怕早已心灰意冷,放弃了寻找林竹君的念头,可是高天弘却不然,极是艰辛备至,亦打消不了他的访寻“千面仙子”的意志。
  又是夕阳西下,暮蔼四合的时候。
  寻寨镇虽然是不知名的小镇,可是紧靠新河县城,为南下至山东地境的要冲之处,因此,百业什陈,虽然已将夜,可是,街头人头挤拥,万家灯火,其热闹情况,不让通头大邑。
  高天弘信步街头,忖念林竹君娇容已毁,丑陋难堪,自不容逗留于通都大邑,如果不是潜修于隐秘之处,那将是遁入空门依佛祖,否则,以其飘令之身世,后果将不堪设想……
  正忖念间,偶一抬举,瞥见西街尽头,一位锦衣华服之青年人,漫步前行,虽未能睹其真面目,可是,那纤细的背影,甚觉眼熟,似曾相识,高天弘心中一动,乃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高天弘跟踪那青年人进入了大街头的聚英客栈,那青年人径行进去了,很像是久居此地的熟客。
  高天弘自要探听清楚,当即向柜上查询道:“请问刚才进去的锦衣青年,是否住在贵号的?”
  掌柜的回道:“是的。”
  高天弘又问道:“不知这位客官姓甚名谁?可否予以赐告?”
  掌柜的看了高天弘一眼,不答反问道:“客官你问他干什么?”
  高天弘道:“那位青年人,很像在下的多年故旧,但是,又怕认错人了,因此查问一声。”
  掌柜的见高天弘满脸忠诚之概,当然不疑有他,回道:“那位客官姓周名啸天,住在敝店已将近旬日了。”
  高天弘听说心里有数,乃道:“多谢了,在下亦正欲住店,敢问贵店有上房吗?”
  掌柜的一听说是上门的客人,当即又是另外一副嘴脸,忙道:“有有。”
  随即呼唤茶房,带领高天弘入内住宿。
  高天弘自闯荡江湖,为武林正义而奔波,如时虽尚短暂,可是屡经忧患,江湖阅历,已非吴下阿蒙,对人处事,更是智珠在握,聪颖过人,如想到一见那锦衣青年的庐山真面目,不得不略施小惠,藉故搭讪。以便打听那锦衣青年的真实情况。
  当下,高天弘早已预备了些零碎银子,向茶房的手上一塞,道:“茶房老哥,听说贵店有一位周啸天的客人,不知址在那一号房间?”
  带路的茶房,一见高天弘如此客气,一见面即有外快,而且出手那一把散碎银子,约有一两左右,正所谓“钱财能使鬼推磨”,何况是见钱眼开的客栈茶房!
  当下,那带路茶房,一面接过银子,一面回道:“谢谢客官,本店住的那位周啸天客官,是住在东边上房靠南的那一间。”
  高天弘又道:“不瞒你老哥说,那位周啸天客人,很像是在下一位多年未见的朋友,可是,在下亦不敢武断,你老哥是否将那位周客人的情形,见告一二?”
  那茶房回答道:“那位周客官生得非常清秀,脚尖手细的好像是富贵人家少爷,年纪约在廿左右。”
  高天弘又问道:“他有没有仆从人等?”
  茶房道:“只有那周客官一个人。”
  高天弘略一思考,又问道:“你老哥知不知道他是那里人?在贵店住了多久?”
  茶房道:“听说是山东聚安人氏,到此访友,在本店已住了七八天了。”
  高天弘随又问道:“东边上房,还有没有房间?”
  茶房想了一想,随道:“有是有的,可是,距那周客官的那一间,仅只数尽遥,那是靠北的那一间。”
  高天弘听说,正中下怀,因又微笑的道:“那倒没有关系。那么,相烦老哥,在下就住那一间好了。”
  北地严寒,时届深秋,入夜以后,已是寒风刺骨。
  檐楼三鼓,一般来往客商,早已酣睡入梦。
  可是,东上房靠北的一间客房里,仍然是灯火隐约,显然,住客仍未安睡。
  那正是“中原第一剑”高天弘,独个儿呆呆的对着半明半暗的油灯在沉思,一会儿又自言自语的道:“难道真是她?”
  此时,高天弘像是着了魔似的,语音一落,倏然起立,可是,他仍未移寸步,然后又慢缓的坐了下来。
  显然,高天弘又想起了往事而困扰,而不便贸然前往的举棋不定。
  是耶?非耶?
  去耶?留耶?
  “中原第一剑”高天弘,在江湖上名噪一时,无论是黑白两道,个个均竖起大姆指的说“好”,尤其是使光明岛主伐贼中原武林,铩羽而归之后,可是,遇到了儿女私情,那就比诸启蒙学童,还更幼稚的可怜,委决不下。
  四更,五更,东方已经渐显鱼白,高天弘犹是怔怔出神。
  “笃!笃!”两记敲门声,惊醒了正在沉思出神的高天弘。
  原来是茶房为住客安排茶水而来。
  茶房堆满了笑容的道:“客官早啊!”
  高天弘勉强的答了一道:“早。”
  茶房阅人既多,自然眼睛雪亮,目睹高天弘如此情形,虽不能一语中的猜个正着,但是,已经知道这位客人,必定有不可告人的重重心事,因问道:“客官,要用些什么早点?请随时吩咐好了,以便交待下去。”
  高天弘一听,似是触动了他的灵感似的,立即颔首道:“早点随便就可以了,不过,在下想烦你老哥为做件事情,不知可否答允?”
  茶房闻言,似乎满心怀疑的道:“不知是什么事情,如果能做得到的,自当在所不辞!”
  高天弘道:“事情倒很简单,如果你老哥能为在下办得到,当有重谢!”
  茶房一听又有外快收入,自是满心欢喜,因道:“什么事,请客官吩咐好了!”
  高天弘道:“住在东上房靠南那一间的客官,在下曾经和老哥说过,极似在下的一位旧友,可是,在下又不敢冒昧往访,因此,左思右想,委决不下,为了证实是不是在下的故友,在下想请老哥代为设法,请那位周姓客官来此一谈,不过,千祈不要说出在下姓氏,不知能否办得到?”
  茶房闻言,躇踌了一会儿,回道:“小的前往试试看,不过,周客官如果不肯来,小的亦没有办法呵!”
  高天弘道:“那当然,只要你老哥为在下去相请,不管来与不来,在下一样的要谢。”
  茶房又道:“那么,早饭后,小的为客官去办。”
  高天弘此时已经递过了一小锭银子,塞在茶房手中道:“在下先行谢过!”
  茶房接过银子亦躬身退出。
  不过顿饭工夫,那秀房苦着脸回到了高天弘的房间,说道:“很抱歉,周客官不肯前来。”
  高天弘道:“那客官怎么说。”
  茶房答道:“周客官说,他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他来见你?如果你认为有一见的必要,他随时候教。”
  高天弘一听,心想既然如此,不妨前去一趟,如果真的是她,也可藉此机会,解释过去相互误会,以释前嫌,否则,亦不过道一声打扰而已,主意既决,因道:“好,相烦老哥引领。”
  聚英客栈东上房的南北两间客房,相距仅咫尺,自然费不了多少功夫,即可到达。
  当下由茶房举手在房门上“笃,笃”的两下,并叫道:“周客家,有客来访,请开门。”
  当门打开,房内的周客官一见是高天弘,一声不响,随即双手急欲将房门迅速的关起来,可是已经迟了一步。
  高天弘两眼何等灵活,当房门轻启的一刹那,认定确实是自己所猜想的人时,飞快的垫上一步,两手左右开弓,将房门硬顶开来,同时,叫道:“周……贤弟……”
  原来房内之人,正是亲手砍断无恶不作、祸害武林的阮玉陵两双手腕,其父“追魂堡主”周白尘因而为阮青虚所杀,愤而与其翁姑断绝关系,单身远飘的周小娟。
  周小娟碍于尚有茶房站立一旁,同时,高天弘亦将其行藏泄露,亦只有顺水推舟的道:“啊!原来是高兄,差点小弟认不出来啦!”
  高天弘至此亦不为己甚的回头对茶房道:“有劳老哥了,周贤弟果是在下的致友,我们久别重逢,还有很多话急待叙谈,老哥你若有事,请便好了。”
  茶房唯唯而退。
  高天弘入得房内,刚一坐下,即听周小娟厉声喝道:“你来干什么?”
  高天弘闻言,讷讷的道:“昨晚在街头瞥见姑娘芳踪,致此特来寻访。”
  周小娟道:“你我早成路人,而且堂堂的‘中原第一剑’何必尚记挂我这个家破人亡、了无依靠的苦命人?”
  高天弘道:“姑娘,请不要见责过甚,我虽薄具虚名,可是,对你姑娘来说,在下只知维护正义,为武林同道而请命。虽肝脑涂地而在所不惜,姑娘何为出此!”
  周小娟冷笑道:“好一个为武林同道而请命,何以明知奴家所适非人,而你却千方百计逃避现实,置我于不拔之地?”
  高天弘闻言一凛,乃道:“当日在下阅人未深,世多奸诈,一方面误听流言,一方面却凛于金芸娘之淫威,为了不使姑娘背上不义不贞之名,致而出此。”
  语音微顿,继道:“因此,在下今日来访,实则是负荆请罪,望姑娘曲谅。”
  周小娟素知高天弘肝胆照人,宁愿人负他,他绝不负人,而且信守不渝,闻言,芳心已软了一半,但仍续道:“那么,济宁城外,与林竹君两人的一番假作,又将如何解释?”
  高天弘仍然是低声下气的道:“在下自听流言而且答允了金芸娘之要求以后,深恐姑娘仍不死心,因此,才与林师叔串同,娇柔做作,故意打击于你。并非事实。”
  周小娟道:“如此做作,难道你又能心安理得吗?”
  高天弘道:“请别提了,我为此心神日夜不宁,险为阮玉陵所乘,所幸有林师叔从旁维护,否则,那有今日再与姑娘见面的机会!”
  周小娟知道高天弘所言均属事实,自忖自己也有不对之处,因而和颜悦色的道:“现在你又从何处来?”
  高天弘遂将自己遇到“幻象老人”而赐之“幻象四绝”一书,如何的苦练有成,如何的救回林竹君一命,揭发阮青虚杀戳六大门派掌门人,直至赶赴“追魂堡”,向阮青虚讨回血债,继道:“因林师叔娇容被毁,无颜见人而出走,在下正为四处寻觅林师叔而来。”
  周小娟聆听了这一席话,内心亦觉高兴,因此,无形中面露笑容的道:“那么,真是恭喜你了,今后你又将何去呢?”
  高天弘道:“我已与‘雪山医隐’何大夫相约,以半年为期,在石笔峰下之绝谷中会面,目下只有到处访寻林师叔,待等时日归近,再去石笔峰了。”
  话音略顿,又道:“姑娘不然一身,今后又将何往?”
  周小娟见问,叹了一声的道:“唉!家门不幸!我又遇人不淑,现在真可谓丧家之犬,只有随遇而安了!”
  言下,凄然欲绝。
  高天弘又道:“在下不才,仍愿与姑娘闯荡江湖,或者相偕返南海,一践往日诺言,未识意下如何?”
  周小娟秀外慧中,言外之音,岂不了然,因道:“人皆谓你过份憨直,诚不诬也,试想,我与你一旦双双再现江湖,人言可畏,你能承受吗?再说,将来见到了林姑娘,将作何解释?”
  高天弘道:“姑娘另于阮家已是恩断义绝,那又有何不可,林姑娘乃系在下师叔,往日串通捉弄于姑娘,她亦曾再三劝导,切勿自误误人,可惜当时在下凛于流言,至有此阴错阳差,亦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再说,姑娘身世飘零亦应较早有个归宿,姑娘以为然否?”
  周小娟虽然内心答应,可是,鉴于高天弘尚有高堂在,人家是否应允,自当审慎行事,以免一错再错,因道:“目前我只能答应你一同行道江湖,至于其他事情,且等见过令尊、以及‘忘我’圣僧之后,再作计较。”
  高天弘一见周小娟答应一同行道江湖,已是满怀高兴,溢于言表。
  这一谈论,足足过了三个时辰,已是中午时分。
  周小娟仍以女扮男装之姿态,高天弘仍以兄弟称之。
  饭后,高天弘急于找寻林竹君下落,乃与周小娟相偕取道西北,辗转入山西地境。

  “雪山医隐”何子清,离开了泗汶庄以后,他亦不择方向,信步所之,左右思量,认定“千面仙子”林竹君,既因娇容被毁而远走,必处身于庵堂寺庙之中,或者是深山峻岭、人迹罕至之地。可是,天下之大,凭靠单枪匹马,势必难于寻找,何不如此这般,或者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主意既决,因以,他亦不再浪费时日,径转北行,直奔济县称城。
  济南北郊之关帝庙,虽不能说是极大的寺庙,可是,在当地来说,已是数一数二的了。
  此时,正有一位嘴上留有两撇山羊胡子的中年人,在向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叫化说话。
  那蓄有山羊胡子的中年人问道:“请问岳堂主可在?”
  中年叫化闻言,向对方打量了一遍,不答反问道:“请问老哥是那路英雄?”
  山羊胡的中年人道:“雪山何子清,专程前来拜访,烦你老哥通报一声。”
  叫化回道:“请问有何贵干?”
  何子清心想,凭自己之名,看样子很难见到岳堂主的了,何不假高公子之名,以为见面陛称?因道:“在下系奉‘中原第一剑’高公子的差遣前来,请老哥你行个方便!”
  中年叫化一听来人竟是“中原第一剑”的使者,不觉怔了一怔,随即改变了口气道:“那么,请暂稍候,待在下通报。”
  原来,这间关帝庙,就是丐帮济南分堂所在地,分堂主岳中雄,江湖上人称“独臂神丐”,乃前丐帮帮主“驼丐”凌三绝的关门弟子。
  那中年叫化,乃岳中雄的门下弟子尉迟元。
  约顿饭工夫,自庙内出来了一位秃顶断左臂、身材岸然、年约四十上下的汉子,后面紧跟着进去通报的叫化尉迟元。
  何子清一见,料是岳中雄无疑,乃大步上前,两手一圈的道:“何子清拜见……”
  岳中雄两眼神光外露,忙即面露笑容的还礼道:“啊!我道是谁?原来是‘雪山医隐’何大夫,大驾光临,有失迎迓,恕罪!恕罪!”
  当下何子清随着岳中雄进入二殿客房,落坐后,直截了当的说道:“何某奉‘中原第一剑’高公子之命,向岳堂主候安,同时,有事烦请堂主大力帮忙。”
  岳中雄闻言一凛,不知又出了什么事?忙道:“不敢!未知高公子有何要事?如果在敝帮能力所及,自当竭诚效劳。”
  何子清道:“高公子自严惩阮青虚以后,‘千面仙子’林竹君,因娇容被毁,无颜见人,因此,远走他方,芳踪杳然,高公子以其舍身为武林维护正义,今遭变故,我武林中人,自应共同负责,素知贵帮弟子广布海内,致此,特遣何某前来烦请堂主帮同寻访,以便早日为林姑娘疗治伤痕,恢复娇容。”
  岳中雄闻言,始稍宽怀,即道:“在下以为是什么事,请放心好了,如果林姑娘行踪在敝分堂周围二百里辖区内,只要在下待令下去,相信绝对能寻找得到的。”
  何子清又道:“如果林姑娘不在贵辖之内,亦请转知贵帮其他各地分堂,协力寻找。”
  岳中雄道:“这亦是极为容易之事,不过耗费时日较多,就请何大夫暂在敝堂盘恒,在下当即传令就是。”
  当下何子清即将林竹君之形貌,一一陈述,并道:“如此有劳堂主,何某人先行谢过,待事了后,当由高公子当面道谢。”
  岳中雄谦游的道:“举手之劳,何必言谢!”
  时光飞逝,瞬即腊尽冬残。
  经过了一个多月丐帮弟子到处暗查明访,济南分堂辖下,就无林竹君之踪影,但是,丐帮河北石门分堂飞报,发现林姑娘栖身于山西与河北交界“娘子关”附近的“静修庵”,请速派人前往等语。
  何子清闻报,自是高兴万分,可是,由济南至娘子关,相隔何止千里,因此,先由岳中雄飞鹤传书,着派人继续监视,何子清则连夜赶去。
  何子清虽比不得高天弘能使用“幻化身法”,可是在急如星火之际,其行走之速,真可比白云苍狗,但,迢迢路远,亦非三五日即可抗达。
  何子清日夜兼程,经过了十二天的时光,总算抵达了娘子关。
  当下自有丐帮并径分堂门下弟子接待,径至静修庵。
  “千面仙子”林竹君自颜容被毁指证杀戮六大门派真凶后,已是万念俱灰,本不欲再予接见,唯念何子清曾救她一命,不得不稍予礼待。
  何子清一见林竹君无恙,因道:“林姑娘,何某找得你好苦啊!”
  林竹君黯然的道:“何大夫,追踪至此,莫非是为了向妾身讨取当日欠下的药金吗?”
  何子清急道:“非也,非也,药金已由高公子答应付,何某焉敢多取!”
  林竹君诧异的道:“那此来又为了什么?”
  何子清道:“前在石笔峰绝谷之时,何某曾说过,林姑娘娇容的整复,愿为负责,此次前来,不过是实践何某之诺言而已。”
  林竹君道:“实不相瞒,妾身虽有此心,可是药金无着,又怎敢存此奢念!因此不辞而别,远走他方,今后只想礼佛参禅,红鱼青声,了此残生,于愿已足。”
  何子清闻言,暗想:假如林竹君坚持此念,岂不是使我功亏一篑吗?因急忙劝慰道:“林姑娘,何出此言!想当时阮青虚伐贼中原,你竟舍身维护正义,功在武林,今后武林中事,更需林姑娘你鼎力维持,如此,不但有负你习式之旨,其余武林同道,暂且不提,单以高公子来说,不啻失去臂助啊!”
  林竹君一听到高公子,急道:“高公子如何了?他现在可好?”
  何子清道:“为了姑娘你不辞而走,使他惶惶终日,目前已是单人独马,天涯海角在寻觅芳踪。就是高大侠及其师父亦置之不顾了!”
  林竹君闻言,神色间似甚不安的道:“那么,高公子现在那里?”
  何子清道:“何某亦不知道他现在何处,不过,你如肯随何某先找个僻静之处,先行整治姑娘的娇容,我保证高公子即可相见。”
  林竹君是何等样人,眼见何子清意外之音,必定另有文章,但亦猜不出其中之意,同时,以何子清在江湖中的声望,亦不至于有对自己不利的企图,迟疑间,因道:“真的吗?”
  何子清微笑道:“我何某人素不惯做没有把握的事,言出必负责,正如何某人的招牌,‘不死有救’,相信任何姑娘该是知道的!”
  语音一顿,又道:“再说,何某人亦无欺骗林姑娘之必要,如果说有的话,亦不过是对林姑娘有百利而无一弊的事。”
  事实,何子清所念念不忘的是疗伤秘方,可是,如果无法说服林竹君,同往石笔峰绝谷,即将无法获得,因此千万百计的予以开导。
  林竹君虽然决心遁迹空门,可是一提起高天弘,那一颗静如止水的芳心,还是神往不已,明知她于高天弘之身分不同绝对不能结合,但还是系念不己,能朝夕相聚,于愿已足。
  当下,林竹君问道:“不知何大夫要与妾身到何处,才可医治?”
  何子清闻言内心欢喜的道:“那林姑娘答允了!”
  林竹君道:“冲着你何大夫的金面,妾身有违吗?何况对我只有好处呢?不过,到底要到何处去?尚请何大夫明言。”
  何子清道:“昔日姑娘被击陷身昏迷之恒山石笔峰下万丈绝谷!”
  林竹君愕然道:“为什么非要到那绝谷呢?”
  何子清道:“那万丈绝谷,地方偏僻,人迹罕至,当何某为姑娘整复娇容时,更无其他顾虑,实在是一个十分清静,尤其是养病,世间难寻的好地方啊!”
  林竹君听了,亦无话可说。只好随同何子清去到石笔峰下的深谷之中。

  春回大地,鸟语花香,又是暮春三月。
  林竹君经过了何子清多日来的精心治疗,旦夕看护,“不死有救”的医术,自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那原有凹凸不平的脸宠,百孔千疮的面体伤痕,已然不复存在,换回了昔日艳丽如花的娇容。
  林竹君满怀喜悦,可是当此春光明媚,花晨月夕的好时候,心里却好似缺少了什么似的。但亦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有整日倘徉在山水之间,而消磨时日。
  何子清因为完成了高天弘所嘱托之事,看来,将是清闲渡日了,但,相反的,他只出而作,日入而息,东搭西盖,一会儿砍伐竹木,一会儿打桩,忙个不停,很像准备在此地久居之计。
  到了四月初,他已搭盖完成两间茅屋连同前次留存下来的,共有三间之多。
  林竹君不胜诧异,亦不便查问。
  原来,何子清准备居处,等待高天弘之到来,以便即刻可以笔录“疗伤秘方”,以免夜长梦多,致生枝节。
  月圆前夕,何子清说什么交不能安眠,想尽了方法,总是思潮起伏,内心始终不能安定下来,似是有什么事情未了似的,只有独个儿启门外出,以消永夜。
  这天,正是他们约定日的最后一天,清风拂面,使他精神徒然焕发,他趁着月色,攀上了石笔峰顶,远眺山色,不觉心旷神怡。
  蓦然,瞥见东南方之不远处,似有两条黑影移动,两影在移动,而且是快速的移动,心忖:“除了高天弘之外,并无别人知悉,此次前来,亦只有高天弘知道,莫非高天弘前来?但高天弘一人,另外一人又是谁?”
  内心不断的嘀咕着。
  此时,两条黑影越来越近,待到了相距两丈地远时,确认系高天弘无疑,其他一位是……
  “啊”何子清不自觉的喊叫出声。
  显然,这两人是高天弘偕同周小娟前来,但周小娟易钗而莽,差点认不出来了。
  当下,连忙迎上前去。叫道:“稀客!稀客!想不到周姑娘亦一同来了。”
  高天弘忙问道:“何大夫,找到了林姑娘没有?”
  何子清道:“说来话长,且到谷底再谈吧!”
  于是三人一齐飞身而下,到得屋前,却见林竹君似玉树临风笑盈盈等候,并道:“周姑娘亦来了,欢迎!欢迎!”
  周小娟此时,虽是满怀狐疑,可是,人家既然先行出声招呼,而且一路之上,高天弘已尽将的情——告知,前嫌亦已尽释,因道:“林姑娘何时到此?”
  语音略顿,又道:“高公子说林姑娘因伤及花容,至远走他方,怎么并没伤痕?”
  林竹君笑意未减的答道:“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即由何大夫带同来此,并且亦为妾身整治平复了。”
  当她二人一回一答之时,高天弘简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再一看何子清,面带欣喜的微笑着,因道:“何大夫,你在何处访寻到林姑娘的?”
  何子清道:“夜凉如水,周姑娘远道奔驰想必已疲倦不堪,这样不是待客之道,林姑娘亦大病初愈,不要因此而去病倒,咱们且到里面再谈。”
  进到茅屋后,遂将冒高天弘之名,托丐帮飞鹤传书,如何查悉林竹君下落,等一一叙述。
  高天弘亦将巧遇周小娟情节,和盘托出。
  林竹君与周小娟经过何、高二人说出情节后,更是欣慰有加,互相敬佩之情,流露无遗。
  翌日,高天弘实践了诺言,遂日将“疗伤秘方”口传与何子清,直到全部完成为止。
  患难知人心,此为千古不易之理,高天弘之与周小娟虽经无数波折,可是,并未能打消他两人的情意,于反的相互勉慰,关怀之情,更有甚于往昔,而林竹君自知身为高天弘之师叔,不可能与之结合,所幸能有此忠义师侄,且可朝夕会晤,何不顺手推舟,成人之美!
  一月后,由石笔峰至聚安之官道上,两对男女,飞驰而去。
  自然,高天弘偕同何子清及林、周两姑娘,去拜见自己的父亲“大公神剑”高寒去了,恩已报,仇已了,本书到此,也就告一段落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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