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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缺] 卧龙生《风尘侠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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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zuowang 于 2025-9-6 13:17 编辑

此书电子版据太白版,文字读时时有割裂之感,本想将缺文找出,但问题实在太多,补不胜补,现暂将第一回重校。标红为缺、错文,增加文字删除不标记。


    第一回 冷月照松影寒山深夜来怪客
  我国衡山,位于湘南,素称南岳,山势雄巍,连绵千里,山中奇峰林立,高插云霄,甚多人迹罕至之处,故传言仙迹颇多。
  且说由长沙南行二百余里即入衡山,再走三百里崎岖山路,有一高峰,名叫雁鸣峰。传说每至北雁南飞之时,群雁飞越此峰,均引颈长鸣。峰腰满生苍松古柏,峰顶更是云雾缭绕,从无人至。
  峰下有一盆地,名叫翠竹村,方圆约有五里大小,倒是野花遍地,小溪纵横,翠竹丛生,三面浅峰环抱,风景清幽秀丽,附近樵夫猎人,多集居此处,也有近百户人家,民风纯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自行垦地耕作,显得与世无争,不啻一世外桃源。
  四年前忽来一老者,和一风姿绰约的中年妇人,带来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及一个少年,一行五人在村西大兴土木筑室而居。当时顿为村人侧目,议论纷纷,有猜测为告老隐居的达官贵人,亦有疑为巨富名绅避仇隐此,众言纷纷,莫衷一是。
  岁月悠悠,老者居此转眼近年,因无事故发生,村人对此亦渐渐淡忘。老者家资豪富,村人多受其资助,但老者和家人均很少外出,每月中都难见其一次,且其独居村西,跟人家最近者亦达里许,又很少和村人往来,故其家世底细鲜为人知。晃眼四年,翠竹村仍平静如昔。
  一个深秋之夜,雁鸣峰下月如洗,翠竹村中冷风徐来,溪水湍流被山石阻击,月光中溅飞起一片片银珠,好一个宜人夜景。村人习惯早睡,真辜负这秋夜良宵。
  突然——
  正南方入山口处,跃出一条黑影,疾若流星,片刻工夫已入村内,略一张望,随即一长身形,由竹影山石上拔起,一个“苍鹰掠云”跃起两丈多高,若陨星飞泻向村西飞去,一连几个起落,到一所宅院不远处停下。
  此时那夜行人忽趑趄不前,面现犹豫之色,片刻之后始恢复常态,右脚微向停身山石一蹬,立即转过身形四下一看,然后两臂一伸一长身形,“一鹤冲天”全身拔起两丈多高,未待身形下落,左脚一点右脚面“八步登空”,全身成一直线向不远一颗百年巨松上飞去。手握松枝,身子向上一翻即登树顶,借秋夜月光向对面一所住宅中望去。此时已是二更过后,深山空寂,只有冷风阵阵吹打松叶,发出极微的沙沙之声,对面住宅是一所三环对立的建筑,四周竹篱高可及人,但灯火全熄,屋中主人似早已入梦乡。夜行人摸出一块问路石子,向下一投,跟着身形跃起由树上纵下,及近竹篱,一挺身子“鲤鱼打挺”,站身在竹篱之上,略一换气,随即飘身落入院中。脚尚未稳,右侧一声清叱:“何方朋友昏夜来此?”
  语未毕,一点寒星破窗打出,夜行者一伏身,一支袖箭贴头顶飞过,接着门声一响,一白面青年,手握单刀穿出室外。此时两人相距不过数尺远近,夜行人一望来者年约十八九岁,浓眉大眼,玉面大耳,一身黑色短装,手握单刀,一派少年英气,立即后退一步,抱拳行礼,说道:“在下夜入贵府,惊动朋友,深感不安,但我周某单人只身,夜入这雁鸣峰,亦非无因而来,借问朋友一声,有一位圣手神梭罗九峰,罗老英雄是否隐居此地?”
  白面少年闻言后,突然一怔,亦抱手还礼说道:“恕小弟眼拙,不知你这位朋友高姓大名,夜访罗老英雄有何见教?如蒙见告,小弟倒可指明你一条去路。”
  夜行人闻后,两条浓眉一竖,一声冷笑道:“听你这一说,分明是罗老英雄不在此地,那算我周某月来奔走自费心机,满腔热血尽付东流。不错,我周某确有一肚子话,要找罗老英雄一谈,不过你这位朋友和周某还没有这份交情,别说我不说给朋友听,就是说出之后,也无非是多费一番唇舌,我这就叫做背着儿媳进香,卖老命受闲气,既然罗老英雄见弃不愿相见,我也不便强人所难,就请朋友费神转告罗老英雄一声,说我飞天鸽子周冲来报十五年前湘江岸畔一梭救命之恩,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日有缘再见吧!”
  周冲说完,一扭身形拔步就走。白面少年突然进前一步说道:“朋友请暂留贵步听某一言,小弟常听家师言及兄台大名,掌中亮银软鞭,十二口柳叶飞刀,纵横江北,今得见庐山真面目实平生大幸,不错,家师确隐居此地,适才携师娘及师弟师妹等赴外赏月,料即将归来,兄台可暂请入寒舍一坐如何?”
  周冲察言观色,料非虚语,心中甚喜,月来奔走总算得偿报答旧恩之愿。少年见周冲半晌不语,立即抱拳含笑说道:“夜寒风冷,何不请入屋内坐,待小弟备酒接风。”
  此时周冲亦不再拒,乃拱手移步,随少年进入客室。少年燃起烛光,长揖让客就坐后说:“兄台稍坐,待小弟取酒。”不多一时,少年携酒肴入室,一大盘鹿肉和一盘咸蛋,两付杯筷,笑道:“深夜荒山,无美味以敬佳宾。”
  边说连斟酒杯,二人对坐畅饮,此时少年借室内烛光,打量这位江北侠盗:高约六尺,两条浓眉,一双豹眼,高颧阔口,颚下留有半寸短须,两太阳穴高高隆起,分明内功已达火候。少年正自庆幸刚才未有卤莽行动,突感微风一阵烛光一晃,当门出现一老者,长眉入鬓花白胡须,随夜风轻飘,正是恩师圣手神梭罗九峰。
  正想起身行礼,对面周冲早捷若飘风一按桌面,直抢到老者面前,抱拳一礼道:“老英雄!湘江一别,转眼十五寒暑,尚记得十五年前湘江岸畔,承一梭救之命之飞贼周冲吧!”说毕,就要行大礼。
  老者急忙扶住,紧握周冲之手哈哈大笑道:“周老弟何须行此大礼,别来无恙,十五年风采依旧,想不到今日竟光临深山寒舍,使蓬荜生辉不少,虎儿快叩见你周师叔。”
  此时那黑服少年原垂手侍立,闻命后立即抢进以晚辈之礼拜见周冲,周冲阻止不及,只好行了半礼,连称:“不敢!”
  罗九峰豪气如昔,携周冲就坐后,周冲问道:“闻恩嫂同行赏月,何未见转来?”
  九峰说:“因携你一双侄儿女同行,脚程略慢,想即可至矣!”
  语未毕,屋外院中一声轻响,一中年妇人背插长剑携一男一女进入客室,九峰一指周冲对那中年妇人说道:“湘兰!这就是我常提及的江北侠盗周冲老弟,快来见过!”
  中年妇人闻言莲步轻移向周冲福了一福,说道:“常听拙夫提及大名,如雷贯耳,今夜幸会。”
  周冲连忙还礼说道:“恩嫂言重了。小弟如非恩兄搭救,十五年前已作无依游魂,正是大恩未报,何敢再受恩嫂之礼。”话毕,又躬身一揖。
  湘兰不愧女中丈夫,微微闪身一笑,并即唤身后男女道:“雁秋、寒瑛!快来叩见周师叔。”一男一女向前一步双双一揖就要下跪,周冲两手一拦,哈哈笑道:“两位贤侄少礼,快请站起!”
  雁秋、寒瑛闻言,退回乃母身边,周冲见那女童年约十一二岁,生得柳眉凤目,肤白如雪,娇美异常,头上梳了两个小辫,颇似乃母,幼童剑眉星目,猿臂蜂腰,资质俊秀,年龄约十岁左右。心中暗想:此一对男女,均骨奇神清,俊逸若仙,满面稚气惹人怜爱,但怎知即将遇到一场江湖寻仇杀劫呢?
  九峰见周冲痴痴望着自己儿女,面色庄严肃穆,正想开口,周冲一声长叹,转望九峰说道:“小弟此次千里访恩兄,总算上天见怜得偿我愿,月来奔走,没有白费心机。”
  九峰见周冲出语忧伤面色凄然,心中一惊,急道:“贤弟满怀忧虑,必有大故,可否告知小兄?”
  周冲面色一肃说道:“说起来话长,恩兄是否尚记得廿年前四川绿林道总瓢把子追命阎罗马百武?”
  九峰闻后,一捋长须说道:“不错,此人廿年前威震川中,小兄昔年押镖入川,曾被此人邀劫川东,后在黑松林一场决斗之中,被我用琵琶掌重手法打伤,以后即未闻其人,小兄五年前看破江湖风险,封刀归隐,已不问江湖之事,想必马百武又重整旗鼓纵横武林。”
周冲听后慨然说:“只为恩兄那时一念之慈,造成后患。十五年前弟在湘江岸畔,和长江巨盗水底蛟梁子川拼命苦斗,一个失神被他用毒蒺藜打伤左膀,眼看就要命丧那人的蛾眉刺下,得恩兄挺身搭救,用神梭打走巨盗,更蒙三日病榻照拂,使小弟得重生入世,本应听恩兄良言归入恩兄创设之镖局,得追随左右以效微劳,但弟自知学艺不精,且结仇过多,恐累恩兄,因此留柬潜逃,远走关外,埋名隐姓苦访名师,幸遇长白二老收留门下,再练武技。
  两年前始别师下山,重入江湖,探恩兄答谢救命之恩,再者欲寻梁子川报当年之仇。可是恩兄镖局已收,归隐山林,追寻无着,小弟即沿江入川寻访仇人,一连两年仇人未遇,无意中侦知一件大事,廿年前隐迹江湖之四川盗首,追命阎罗马百武,邀集川湘黔滇一带绿林大盗,欲报昔日一掌之仇。不知怎的又被他探出恩兄隐居处,本拟早日来犯,但因贼人此次实欲置恩兄于死地,故不惜劳碌奔波,远赴苗疆,说动苗疆三魔,定重九之前大犯山境。弟虽知恩兄武技超绝,嫂夫人亦名门侠女,掌中之剑不让须眉,但贼寇人多势众,弟又闻及苗疆三魔,是藏边大雪山白云寺哈哈大师门下。这三个魔头,仗师门威名及一身绝技,横行西南道上,十余年来未逢敌手,把西南道上的绿林朋友尽行压服,此次已应马百武之邀,约九月初可赶抵长沙。
  小弟侦知此事后,立即由川中折返,一路上明查暗访,果然川湘一带绿林人物,均纷纷赶来长沙,声势之大,为卅年来江湖仅见,弟即日夜兼程赶到此处,现距重九之日虽尚有半月以上,但长沙衡阳恐已集满马贼邀请之人,如我推想不差,也许恩兄行动已尽在贼人监视之中矣!”
  九峰听完周冲一席话后,面色一变,略一沉吟说道:“想不到这班江湖朋友,为我这个退休镖师竟动员了川湘黔滇四省绿林人物,更有苗疆三魔助兴,真是一场盛会。”
  此时罗夫人湘兰已忍不住满腹惊忿说道:“九峰!事已如火燃眉,贼人声势浩大,你一人之力何能作为?要想个御敌方法才好。”
  周冲接道:“贼人众多,无一碌碌之辈,恩兄即有项羽之勇,亦胜之不易,以小弟愚见不如暂避锋芒,徐图报复。”
  罗九峰此时猛然一声长笑,声音凄厉如衡阳鹤唳,震得巨烛乱晃,慨然说道:“马百武此次邀集四省绿林志在必得,总算我罗某交了贤弟你这个血性的朋友,这份卖命传讯的深情高谊,永铭肺腑。不过贤弟劝我暂避锋芒,留待日后,须知贼人既有深算焉能无备,正如贤弟所说小兄行动恐尽在贼人监视之下,即是小兄立即携家出走,川湘黔滇满布他们爪牙,也未必能逃过贼人掌握,反落人话柄。这就叫将军百战死,壮士阵上亡,我罗某人自仗刀入江湖,三十年来,自信未作一件亏心之事,靠朋友的扶助总算没有栽过跟斗,想不到我封刀归隐之后,他们竟不肯放过我这风烛残年。我已年近花甲,难道还想长生不老贪生尘世吗?到如今只好以小兄这数十年苦学,一条老命跟这群贼一拼了,即使我丧身敌手亦死而无恨。”
  九峰正欲再说,周冲已挺身站起,激昂说:“恩兄此言真使小弟心如刀穿,我周冲也是铁铮铮的汉子,不是恩兄援手早已丧命人手,难道还吝惜这条命吗?但贼势重大,你我兄弟虽可凭本身所学和群寇一拼,小弟亦四十开外之人,无所挂虑,但这无异飞蛾投火。据小弟看来,他们既能请绿林人物寻仇杀斗,难道我们就不能请天下英雄评评是非么?”
  湘兰亦道:“周贤弟之言甚是。妾虽女流,但幼随父兄行走江湖,亦习过武技,虽不是名门闺秀亦略晓大义,更非贪生怕死之人,身入罗门十九年,从未斗胆和夫君有一句口舌之辩,妾闻马贼心狠手辣,追命阎罗因而得名,你我夫妇均届晚年,死有何憾?但雁秋、寒瑛均尚年幼,你只知保全你一世英名,难道连自己儿女,罗门香烟都撒手不管了吗?”
  寒瑛、雁秋已粗通人事,见母亲满面忧色,语声宛如轻啼,心中一急,双双紧握母手竟放声大哭,雁秋更是边哭边叫,这一幅人间悲惨场面,把个横行江北侠盗飞天鸽子周冲,弄得不由自主的亦掉下两点热泪。
  湘兰虽是女中豪杰,但对这种毁家仇杀悲剧时有所闻,深知对方如不做到斩草除根,绝不会放手,再经过一双儿女一哭,已无法再控制自己满腔悲忿,跟着亦掩面轻啼。
此时九峰那种豪气,经妻儿一闹亦消失无踪,这就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了。
  只见老英雄花白胡须不住颤抖,愁眉深锁,虎目圆睁,凄然说道:“湘兰!不要再哭,别使这一双未解人事的儿女过份悲伤,我岂不知江湖仇杀波及祖人,何况儿女,不过这四年多来息隐山林,一般武师好友,均多年未晤,人事沧桑,一时间到哪里寻找。何况马百武及苗疆三魔,均为绿林中出类拔萃之人物,再有川湘黔滇四省绿林助威,即寻得三五好友,亦无非作陪葬之礼,难道我一生英名,临此余年还要蒙上一个不义之名么?吾师散浮子远居浙南,但他老人家一生飘泊,到处为家,人海茫茫何处寻访,此乃天命,非人力所能挽回,唯一良策,汝携寒瑛、雁秋避祸远走,但又恐贼人已布下罗网,此亦不过尽人力而为之罢了。”
  语至此,乃转视周冲道:“我罗九峰一生赤心交友,奔走江湖,总算没有白费,临危之时,来了你这位热血朋友,此时我纵有千言万语,亦不知从何说起。小兄只望你能卫护湘兰及你一双侄儿女速离此地,埋名天涯,寻找我那恩师天南剑客散浮子。他老人家武功卓绝,已成不坏之身,把寒瑛、雁秋交给我恩师,你就是我罗家天大的恩人。愚兄言尽于此,湘兰速整行装随周贤弟离山。”
  九峰又望了望那个白面少年说道:“玉虎儿,你自入身师门已近五年,在此期间,你能刻苦自励,日有进境,想不到师门逢此大变,致负你一片求技之心,知徒莫若师,余素知你忠肝义胆,绝不愿走避,但你留此亦不过多送马贼一条命债而已。且你上有父母,终日望子早归,正好返回故乡,尽孝膝前,为师今晚言出法随,如有违背,即非我罗门弟子,可立整行装和你师娘随同周师叔今夜离此,如欲再求深造可请你周师叔转介良师。余此时已心碎志决,尔等均不必再依恋难舍,速速准备去吧!”
  此时周冲已急得筋肉暴起,湘兰亦面带寒霜,正想再劝九峰,猛闻竹篱外面一声长笑,音若枭鸣,凄厉异常。
  九峰正想跃出室外一查究竟,就在那笑声忽然顿住,室内烛光微动,一条黑影若长龙飞舞,破空落下,身法之快,已达绝顶,停身在客门外数步。九峰闪虎目一看,只见一个身着浅蓝大褂,头戴毡笠,腰系一条大指粗细白色麻绳,肩背独门兵刃镔铁生死判,颚下留有寸余长短的蓝须,一张焦黄脸,一双怪眼,白多黑少,但是精光外射,这个僧不僧道不道的装束,九峰一见立即认出是廿年前伤在自己琵琶掌下的追命阎罗马百武。
  适才见其轻功之巧妙,已知道这个对头,廿年来隐居不出,埋头苦研武功,欲报当年之仇,绝非廿年前之马百武可比。
  九峰正想招呼,对方已然发话说道:“罗老镖师别来无恙,一掌之恩使马某人刻骨铭心,从未敢片刻忘去,真想不到我还能再睹你罗老镖师的风采,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劫数,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廿年的恩恩怨怨,马百武何敢忘怀,明人不做暗事,九月重九之夜,马某当率川湘黔滇四省绿林,登山拜谢一掌之恩,领教老镖师龙虎风云刀法,十三支蛇头亮银神梭。不过老镖师你如有弃家走避之意,那可真对不住朋友了,我们千里风尘为的是什么?说一句不怕你见怪的话,这雁鸣峰山前山后已满布绿林朋友,如果尊夫人及贵公子有所举动,可不要怪我姓马的心狠手辣了。现距重九尚有半月限期,除你们罗门骨肉之外,那姓周的朋友及老镖师的弟子,尽可畅通无阻去寻访助拳之人。马某言尽于此,不便再扰,我们重九再见!”
  九峰此时心胆俱裂,想不到马百武早已存蛇蝎之心,硬要把罗门一网打尽,刚才自己所讲之话,分明已被对方听去,想至此处早已无名火起,正待发作,江北侠盗已按不住满腔怒火了。
  一声怒吼,“巧燕穿云”从室内跃出,一指马百武道:“好一个四川绿林瓢把子,竟用这一毒二狠三绝之法,昔年不是罗老英雄一念仁慈,焉有你的命在。你以怨报德已为江湖人所不齿,如能堂堂正正单人匹马与罗老英雄再决生死,还算不失英雄本色,自己不敢作为,巧言哄骗川湘黔滇四省绿林朋友,替你出力卖命,又仗人多势众欲作赶尽杀绝之举。须知你这种险狠恶毒之行为,实天理难容,迟早定遭恶报。我周某人就看不惯你这卖狂的样子,倒想见识见识你这川中盗首有什么出色的本领。”
  马百武被周冲一骂,正击中自己短处,一张黄脸气得铁青,意要发作,目前对手均是高手,倘若弄巧成拙,反而误了大事。马百武不愧追命阎罗,阴滑异常,打鼻孔哼了一声,冷笑道:“这位姓周的朋友,你倒是侠骨热肠,可是你马大爷没有这份闲情和你斗口,咱们重九再会!”
说罢也不待对方答话,立即一腾身形,“潜龙升天”拔起两丈多高,长啸一声,空谷传响,声震四野。接着用“玉女投梭”头下脚上向竹篱外飞去,及近竹篱身形一挺,“金鸡独立”身子倒翻回来,站在竹篱之上。
  这种轻功卖弄惊险异常,非有极深的造诣绝不敢尝试,马百武故意卖弄,可把个江北侠盗气破了肚皮,一探手取出把柳叶刀来,正想用玉环套月手法打出之时,忽闻竹篱上发出一阵沙沙之声,忙凝目静视,只见这四川巨盗竟从竹篱上翻了下来,一个仰面朝天跌倒地上,幸得其武功深渊,两手及时向后一撑,上半身算未着地,但下身屁股可着着实实的坐了下来。
  秋夜月影中扬起一片尘土,这个苦头还真是马百武有生来第一次吃到,立即一个腾身用“卧虎回山”之势,二次跃上竹篱,四下查看,但是空山寂寂哪有人踪,再看罗九峰等人又均未动,心中一阵愕然。
  他知有变故,嘿嘿两声冷笑说道:“好一个罗老镖头,竟用伏兵暗算你马老太爷,我要不把你弄到家破人亡,我就算枉称追命阎罗了。”话已出口,人即用“大鹏展翅”双臂一抖全身拔起,周冲此时已按不住怒火,适才扣在手内的三把叶飞刀,一翻健腕连珠打出,口里一声叱喝:“姓马的看周太爷的飞刀。”
  三条白光挟轻微破空之声,品字形向马百武身后打去,如一个川中巨盗,立即提一口丹田气一个“云中翻”,身形向闪开五尺,任你应变迅速,但究非脚踏实地,势子略缓,一口柳叶飞刀已擦右臂飞过,浅蓝大褂的右袖上划了一个寸余长短的小口,尚幸未伤及皮肉。
  此时就是马百武如何阴狠,连吃两个小亏也有点怒火攻心了,俟身形一落地立即一整袖内竹筒,一个“巧燕钻云”又跃起两丈五六,右手一按机簧,一筒梅花针竟用满天酒金钱的手法向九峰等停身所在打来,数十点金光闪闪,宛如一蓬银雨落下,九峰见状一声大吼:“快快闪避,此乃梅花针。”
  一面说话,一面一提丹田真气,一个“鲤鱼跃龙门”之势,向左一纵身,跳开两丈,周冲忙向前一伏身,两缕银丝已掠顶飞过,湘兰玉虎儿听九峰一吼,亦忙向旁闪避,幸距离较远,梅花针效速已失,始安然躲过。九峰见马百武一语不发,竟用这种歹毒暗器,忿怒已极,正想猛扑过去,但马百武已一连两个起落,没入于松影夜色之中,九峰无心追赶,急忙回客室一看,幸无一受伤,始略觉放心,一声长叹说道:“马百武布署周密志在必得了。”
  周冲此时感到对方手段过狠,忿然说道:“马贼阴毒狡猾,又不顾江湖道义,早有预谋,听其所言,似尚有所忌,不敢动手,大约人手未齐之故,以小弟愚见,俟明天晚上,恩兄和小弟勘查一下各处山口,且看是否真如马贼所说,再作计议,今晚上也算没有让他讨了好去,恩兄内功掌力,风震竹篱,小弟柳叶刀划破衣袖,总算给他吃了一点不大不小的苦头。”
  九峰闻后摇头道:“小兄亦自奇怪,风震竹篱,分明是一种内家神功,百步劈空太乙气功之奇门绝技,且发掌之人最少亦距在百步之外,小兄自信目力在十丈内可辨汗珠,竟未发觉来人停身所在,马贼吃了这个小亏已有警觉,外形虽尚能自若,内心实已慌惧,以小兄所知,江湖上具有这种神功之人,寥寥无几,莫非恩师散浮子老人家及时赶来……”
  语尚未住,忽屋后窗外一声冷笑。
  九峰一个“神龙出海”身若飘风跃上屋脊,但见空山寂然,夜风送冷,哪有半点人影。
  九峰心中一动,立即喊道:“哪位武林前辈在罗某危难之时竟肯降临,请出一见,待罗某拜谢。”
  任你罗九峰叫破喉咙,仍无半点回音。
  此时周冲、湘兰与虎儿均出室外,九峰一摆手,大家退回室内,湘兰看寒瑛、雁秋已倒卧椅上呼呼睡去,知这一双儿女经赏月奔走已够困乏,此时天已将明,难怪睡去,即对九峰说道:“天已将明,一夜劳累,你们也该休息一下,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九峰率玉虎儿给周冲安了铺位,分别就寝。
  次日湘兰亲手调制山珍野味,欢迎这位赴友危难的侠盗,虽有美味,但因大家心情均甚沉重,故均默默无语,饭后计议一阵晚上勘查敌势的行程。
  此际翠竹村景色如昔,居民们按时作息,谁知将展开一场血雨腥风的江湖仇杀呢?
  是夜雁鸣峰下罗宅内巨烛如昼,客室正中设一桌丰盛酒席,男女老幼围坐一桌,举杯互敬。九峰更是连连狂饮,直到二鼓,周冲始对湘兰说道:“恩嫂与虎儿等守住内宅,待我和恩兄出外查看贼势。” 说完一抛长衫露出身上黑色夜行服。
  九峰此时突然纵声狂笑道:“我罗某一生闯荡江湖,封刀归隐之后,竟被人欺上门来,也算是我晚年有幸,在我死前又能会到一班绿林豪杰。湘兰,快取我金背劈山刀来。”
  九峰这时已有七分醉意,虎目射光,白发倒立,一脸寒霜。寒瑛、雁秋自懂事以来,哪见过父亲这个样子,只吓得四只小眼呆呆的直望九峰。湘兰强抑满腹忧伤,转身进入内室,不一会手捧一柄三尺二寸长的金背劈山刀来,杏目射出一份优怨之光。九峰接刀,手一按把柄,弹簧呛啷一声金刀出鞘,只见一片寒光辉耀夺目。九峰此刀是由缅铁精炼而成,重达廿二斤,虽非切金断玉宝刀,但刀锋青芒四射,锋利异常。
  九峰仗此刀在江湖上三十年未逢敌手,自归隐山林之后,虽未荒废武技,但只偏重内功进修,这柄金背劈山刀四年多来从未启用,今天大敌当前,这才把封存四年多之利刃重行启封,准备和群寇一决生死。
  九峰回刀入鞘,脱去长衫对周冲道:“贤弟,时已不早,我们走吧!”周冲应了一个好字,两人立即一拧身穿出室外,湘兰莲足一点,跟踪而至说道:“你们速去速回。”
  罗九峰口里答应着,身形已似脱弦之箭,一个“孤雁掠云”跃出三丈远近。
  周冲亦跟踪飞出,淡淡的月光之下,两个黑影疾苦脱兔,瞬间工夫已达峰下,周冲说:“恩兄,我们先到北面出山口处观察一下,再折返南面山口。”
  九峰一点头,立即一挺身形向北面而去。原来翠竹村分南北山口,北面山口为奔长沙衡阳大道,南面则可通粤桂。
  且说九峰施展夜行工夫,一路上鹿伏鹤行,晃眼已三四里远近,极目望去前面山口隐约可见,心中暗想,莫非马贼施用诈语蒙骗自己,现已快至出山口处,为何未见有人拦击?果真如是,则即可将妻小送离此地隐迹远走,自己也无后顾之忧,凭掌中刀自可和群寇一拼。
  想到此处,精神一振,正要直奔山口,突然见距自己停身处两丈多远的山石后出现两条黑影,在暗淡月光下,一个起落,在离自己五步之外停住。
  九峰一看,是两个夜行衣着的大汉,左面一人年约四十多岁,黑面短须,背插一口厚背鬼头刀,右面一个约有卅三四,赤面无须,手提一支虎尾三节棍。左面一个望着罗九峰嘿嘿一笑,说道:“来者莫非圣手神梭罗九峰罗老镖师么?”
  九峰闻言呵呵一笑道:“不错,在下正是罗某,恕我眼拙,不知你二位朋友的万儿(即姓名),夜入寒山有何贵干?”
  对方一听九峰出言冷峻,打鼻孔里一哼道:“你罗镖师的金刀神梭威震江湖,哪里会知道我们这些绿林道上的无名小卒。我兄弟此次受人邀约,跋涉千里,来到这雁鸣峰下,无非是想一睹老英雄的风采,不过因姓马的朋友和你有一个定期的约会,使我兄弟不便先登山拜见。俗语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们兄弟冒夜寒风露在这荒山乱石中守候,就是请老镖师能遵守江湖信约,等候重九之会,尚请能赏我们兄弟一个薄面,我们也不想侵犯老镖师你的虎威,这里夜风袭人,你请便吧!”
  九峰闻言一声冷笑道:“听朋友这一说,真使我罗某万分惭愧,雁鸣峰荒山寒野,竟变成了龙虎荟萃之地,为我这条退出江湖的老命,竟劳动江南道上大部份绿林朋友,这真是我罗某人毕生之幸,不过这翠竹村是我姓罗的家居之所,四年多来我是来往自如,今夜朋友喧宾夺主,硬是阻了我罗某的去路,究因何故?请两位说出个道理来!”
  右边的赤面壮汉早已怒火万丈,一声大吼,手中虎尾三节棍以一个“泰山压顶”之势,照九峰当头打下,九峰一闪身子向左让开二尺,棍已落空,立即左掌护胸,右掌贴棍欺近,切对方使棍的右腕,这一着以动制动,全出敌人意料之外。
  使棍者心里一惊,立即一拧右腕,马步移转向后一退,顺势一带虎尾棍,“横打千军”挟一股劲风向九峰扫来,只闻九峰一声长笑,双脚在停身山石上一蹬,全身拔起丈余高低,虎尾三节棍由脚下扫过。
  九峰身在空中,一个“饿鹰搜食”头下脚上,伸右手中食指,直取对方双目。赤面大汉见罗九峰竟用一双肉掌,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全没把自己放在心上,一声怒叱道:“姓罗的,别卖狂,今天要叫你知道昆明双鸟的厉害!”
  虎尾三节棍一个盘打“迎风劈浪”,声若电光石火,快速已极。
  此时九峰脚未落地,见对方出招又急又狠,立即施展轻功绝技之“八步登空”,一提丹田之气抱元守一,两臂一分,疾如飘风落在大汉背后,双手一合,排山掌力向大汉后心打去。
  九峰此时已恨透这般匪徒,手下毫不留情,大汉猛觉身后掌风袭来,即把身子向前一扑,宛如“猛虎出洞”,跳出有丈余远近。
  哪知九峰轻功已臻绝境,起落如飞,早已跟踪而至,大喝一声:“朋友躺下!”右手向前一探“苍龙伸爪”,正击中大汉背脊。
  大汉猛觉上半身一震,跄踉地向前走了几步,口一张,喷出一口鲜血,“噗通”一声栽倒地上。
  九峰五年归隐养性,火气已消,此次被马百武邀约四省绿林,硬要把老镖师全家置于死地,激怒真火,存了杀一个少一个的心理,此时见敌人被自己重手法打倒,反觉不忍,心中一怔,猛觉一股劲风由身后袭来,忙向旁边一闪,一支瓦面镖从右侧飞过,刚才停身左面的黑脸大汉,挺一口鬼头刀正向自己猛扑过来,九峰哈哈一笑道:“朋友住手,听罗某一言,你的同伴已被我琵琶掌重手法所伤,即救治得法,亦需数月静养,始能复元,稍延时刻,元气一散,性命不保,待罗某把你同伴救治后,你再动手不迟。”
  黑脸大汉听后,一声冷笑道:“好一个假仁假义的罗九峰,你既用重手法打伤我同伴,还要逞口舌之利故示慈悲吗?我金翅鹏柳元还不是三岁孩童,会被你巧言蒙欺了,接招吧!”
  鬼头刀银锋一闪,“顺手推舟”,直取上盘。
  九峰马步一移,向左一避,让开刀锋,厉声道:“姓柳的住手,你同伴命在旦夕,急待解救,你如再不听罗某良言,恐悔之不及了。”
这句话可说是义正辞严,不由使金翅鹏柳元一怔,顾不得再和九峰动手,急忙跑到颓尾鹰焦福面前一看,只见一个如狼似虎的绿林豪客,此时已面色惨白,气若游丝,两嘴角尚缓缓溢出鲜血。这可把个昆明大盗吓了一跳,想不到罗九峰武功造诣确有超人之处,自己兄弟在云南昆明也是叫得响的人物,颓尾鹰焦福一根虎尾三节棍确不含糊,想不到在人家面前动手不过两个回合,对方连兵刃都未亮,自己兄弟就被打倒地下,就算是自己过去也是白费。
  想到此处真是进退两难,正在此时,突然传来一声长笑,笑声尖锐刺耳,在迷离的月光之下,两条黑影破空飞来,恰好落身在罗九峰与柳元之间。
  前面一个身着月白大褂长不及膝,光着两腿,足穿一双白麻草履,一道金冠束额,披肩长发,皮肤白嫩,秀眉清目,男不男女不女的奇装少年,肩后斜背一个黄色包袱,长相十分俊俏,只是两眼射出一片凶光。
  第二个高有七尺,一身深蓝劲装,虎背熊腰,黑面短须,背后交叉两支蛾眉刺,用黄绒反扣前胸,年约四十开外,这两人一现身,后面大汉立即抢前一步拱手说道:“罗老镖头久违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十五年前承你梭下留情,使梁某亡命天涯,十五年之后,又在这寒夜深山,重睹老镖师风采。”
  九峰闻后,知此人是十五年前在湘江岸畔中梭逃走的长江巨盗水底蛟梁子川,即哈哈一笑道:“好!不是冤家不聚头,梁朋友也来参与这场盛会,我罗九峰是敬候教益。”
  九峰和梁子川在答话的时候,那奇装少年早已走到颓尾鹰焦福跟前一看,知焦福是内家重手法琵琶掌所伤,立即一弯身,伸右手把焦福抓起,向天灵穴一按,左手在焦福后心上轻轻一拍,此时焦福不由自主,口一张吐出一口血痰,眼前一亮悠悠醒来,轻声喊道:“痛死我也。”
  奇装少年救醒焦福后,一声尖锐长笑道:“无用脓包。”立即转向九峰,一拱手尖声怪气说道:“这位想就是大名鼎鼎的罗镖师吧!在下苗疆人面魔王鲁天寿,久闻罗镖师龙虎风云刀法,及十三支蛇头亮银梭,威震中原,我兄弟们特由苗疆赶来求教,尚请不吝密学,使我们兄弟能一睹中原武技。”
  说毕,立即一坐马步,身形斜站,两只俏目射出凶光,直视九峰。
  九峰听对方报出姓名,竟是苗疆三魔之一,心中一惊,暗想:难道贼人今夜真个倾巢而出吗?马百武是著了名的阴狠,三魔既到,何不即时动手?为何又要至重九呢?莫非另有阴谋吗?
  想至此,抬头一看鲁天寿,只见其粉面中微透铁青,俏目内一片凶光,再加上一身奇装怪服,骤见之下,真难分出是男是女,是人是妖,知非良善之辈,乃开口说道:“不错,在下正是罗九峰,朋友竟是西南道上的三魔之一,罗某失敬了。我罗某人不过是薄有虚名,竟劳贵兄弟跋涉长途,夜入寒山,罪莫大焉,但朋友既然来此,绝非三言两语可以解说,我罗某人只好以风烛残年之身,舍身陪君子了。”
  九峰这一席话较中带硬。人面魔王鲁天寿在西南道上穷凶极恶,仗着一身绝技为所欲为,哪把罗九峰放在眼里。
  听九峰话毕,早已怒火填胸,一声冷笑道:“好,待我领教罗镖师内家重手法琵琶掌的厉害。”
  语尚未落,右手一伸,将食中二指一骈,以“毒蟒取珠”手法,向九峰面门点来。
  九峰微一闪身,以功贯右臂,取“天王托塔”之式,右手五指反扣鲁天寿的天门。
  鲁天寿出手原是虚实并用,对方如不闪避即以虚为实,对方如果闪避则化实为虚。这种打法多为武林能手,内功造诣已达纯境,能把千斤掌力运用自如,收发随心,否则一个收势不住,则弄巧成拙。
  闲话少说,且说鲁天寿见九峰不闪不避,用“天王托塔”硬拆自己的招式,心中一怒,一声厉叱,右手突的收回,左掌一错后退两步,吸一口丹田气,右掌一个“蝴蝶穿花”,从下面反抛打出,一阵疾劲掌风,平向罗九峰胸前推来,力量奇猛。九峰知道这种内家真力非同小可,自己虽有一身软硬功夫,如被打上,不死亦得重伤,乃立即施展“一鹤冲天”轻功,向上一拨身形,跃起一丈四五尺高。任你九峰躲得快,但对方距离既近,手法又快,掌风过处擦中九峰双脚,只觉如千斤重力向下一拖,几乎坠落,幸得九峰归隐之后,苦练内功,临危不乱,立即一抛两臂一提气,算是没有落下,如果这掌击中要害,定然当场毙命。
  想至此不由得怒火高涨,立即默运真力,俟身子一落,一挥右掌,铁琵琶重手法挟劲风直向鲁天寿前胸打去。猛闻鲁天寿一声长啸,马步一稳,两手用“排山掌”向外一推,硬向九峰琵琶掌接过来。
  这种真力交击立判生死,丝毫取巧不得。
  九峰真没有想到,鲁天寿竟拼个同归于尽的打法,但事已至此,欲收不能,估量对方内功虽然精纯,也不会比自己高出许多,况且自己这琵琶掌在追随恩师时,即下过一番苦功,近数十年更是未有间断,尤以归隐后,内功精进掌力雄浑。就在这一转念间,对方掌力已然袭到。
  九峰一声大喝,长须如戟根根竖起,奋起真力向上一迎,双方拿力一接,只闻“蓬”的一声,如击败革。
  九峰只觉心神一震,马步不稳,不由自主后退数步,勉强拿桩站住。
  再看鲁天寿已是粉面惨白,双眉紧锁,两眼圆睁,似强忍无限痛苦,稍一停顿,一拔背后丧门铁环杖,就要和九峰再拼,猛闻一声:“三弟,使不得。”
  话声未停,若飞鸟投林似的落下一人,一身赤红衣着,一伸手把鲁天寿右膀抓住。
  鲁天寿回头一看来人,口喊一声“大哥”,此言一出内功一弛,竟吐出一口鲜血。
  来者非别,正是苗疆三魔之首、混天魔王屠龙手。一见鲁天寿吐一口血,知内伤甚重,立即一声狞笑道:“好一个圣手神梭,果然名不虚传,竟能用内家重手法伤人,我屠龙手要不把你如法置于死地,我就枉称混天魔王了。我们兄弟此次原系受人邀约助拳而已,现在你算正式和我们兄弟结下血海深仇,重九之期离此不远,看在江湖份上,你可速返准备后事吧。我尚有琐事未了,我们重九再见。”
  话说完,转身一看鲁天寿,已呈半昏迷样子,若非梁子川双手扶持,恐早已倒下了。
  屠龙手对罗九峰虽恨到极点,但究竟是救人要紧,右臂伸出把鲁天寿一抱,回头对梁子川道:“我们走吧!”
  语一出,一个“孤雁掠云”,纵起两丈多高,星飞丸泻,几个起落便已无踪迹。
  九峰此时亦觉眼前金星乱窜,对面所讲之话,只听到一半,知自己亦受内伤,现在敌人全走,自己也好赶回养息一下再作道理。
  正想转身折返,猛见右后侧一条黑影,其疾如箭,瞬间已近,九峰以为敌人又来,立即准备势子迎敌,黑影停在九峰五步左右说道:“恩兄怎的连小弟亦不认识了吗?”
  九峰见是周冲,一声长叹说道:“小兄真是两世为人了,对方声势甚大,我又负内伤,咱们先返回家再说吧!”
  周冲已看出九峰伤势不轻,急忙过来扶持着九峰同返翠竹村,及到罗宅,湘兰正等得焦急,见两人无恙归来,心中一喜,近前问道:“怎的一去半夜,贼势如何?”
  周冲忙道:“恩嫂快来,恩兄已受内伤。”
  湘兰急忙走近九峰,与周冲把九峰扶到室内坐下,借烛光一看,九峰面上略呈黄色,急问道:“伤在何处?”
  九峰长叹一口气答道:“不妨,只是震动了五腑,幸我早有准备,用金刚功护了全身,未受重伤,只要停息一下调气后即可复元,不知贼人到室内骚扰否?”
  湘兰摇头道:“贼人还未入室内,你是否和马百武遇上?”
  九峰长叹一口气,才把自己经过一五一十全部说出。
  罗冲听后接道:“贼人人多势众,布置周密,余随恩兄出去分道勘察,一连遇到三次拦截,第三次遇到一个使万字梅花夺者,武功确甚了得,缠斗十余回合竟难分胜负,后来被我用飞刀伤了他的右退,始闯过卡子,即向恩兄处赶去,但已晚到一步,致未能助恩兄一臂之力,放走弟之仇人。”
  九峰点点头说道:“目前可以说是已陷危境,走避无望,只有待重九向群寇一拼,了却这段冤债。”
  湘兰心虽焦急,但亦无法可想,只好待重九之日尽力助夫,和群贼一决生死了。
  数日无语,九峰原本受重伤,只是被内家真功反弹之了内腑,经过几天调养已完全复元。重九约期转眼来临,是日湘兰调制美味佳肴,痛饮一番,只待群寇来犯之时,合力一拼。
  重九之夜,风雨大作,松涛怒吼,群山传响,势若万马奔腾,一场大雨下到初更始云散天晴,一钩新月破云而出,斜挂碧空。翠竹村罗宅之内,点燃两支巨烛,三间客厅光耀如昼,罗九峰等男女老幼六人,个个短服劲装,披带兵刃,似在等待一场厮杀。
  二更刚过,忽闻屋上一声轻响,接着见一个着夜行衣的大汉,跳落天井院中,用着安详的步履直向九峰等停身的客厅走来,九峰正想起身,周冲早抢先迎到客厅门口,打量来人,见是一四旬开外的中年大汉,身体魁梧,一脸连腮短须,阔口高颧,两眼神光充足,泰然自若的走近周冲,抱拳一礼说道:“在下川西唐木青,请问哪位是罗九峰罗老英雄?”
  罗九峰闻言即起身笑道:“在下便是,朋友有何赐教?”
  来人一笑,顺手取出一张白色短简,双手递交九峰说道:“余奉川中马老师之命而来,这封短简敬请老英雄过目后赐覆。”
  言毕两手一背,昂然而立。罗九峰借烛光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三行草书,大意略为:“罗老镖师阁下,余率川湘滇黔四省朋友,定今夜二更在雁鸣峰下敬候教益,万望老镖师能如约莅临。马百武拜启。”
罗九峰看完短简一声冷笑,转身对唐木青一拱手道:“罗某已知,敬烦朋友转告马老英雄说,修书不及,罗某人遵约使是了。”
唐木青一听道:“老英雄快人快语,令人不胜敬佩,唐某先行一步了。”
  说毕身形一转,一个“旱地拔葱”纵上屋顶,跟着双足在屋上瓦面一点,身若流星飞奔而去。
  九峰见来人走远,转身对周冲道:“贼人现在雁鸣峰下列阵以待,观贼势志在必得,湘兰可携虎儿、寒瑛、雁秋一同赴约,如见大势已去时可及时逃遁,免作无谓之牺牲。好在贼人其志在我,你们如能见机而作,不难脱出贼群。”
九峰说毕,立即和周冲等向雁鸣峰而去。湘兰此时犹如万箭钻心,此去生死均难预料,但又不便形露于外,回首望望这数年故居,不由一声长叹,九峰面如寒铁,回头一望湘兰,吓得女侠粉面一红,忙拉寒瑛、雁秋,默默无语随在罗九峰身后向前走去。周冲见此情景,亦觉心情沉重异常。
  约一刻工夫,已达雁鸣峰下,只见峰顶高没云霄,夜雨后,山中千百条清泉交错,峰下是一片数百亩大小的草坪,草坪西方两株松影下,站满着高低不等数十人之多,九峰此时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几步紧走已近贼寇,选一块平坦地势,站定身躯,朗声说道:“罗九峰承各位绿林朋友邀约,不敢失礼,如示而至,但各位均跋涉千里来此寒山,罗某未备水酒接风洗尘,有失地主之谊,尚希各位海量包涵,罗某这边赔罪了。”言毕一个长揖。
  此时对方人群中一阵骚动,接着四条人影疾如飘风,嗖嗖嗖从人群中穿出,晃眼时间已停在九峰前面。第一个黄脸怪眼,身穿浅蓝大褂,正是自己的生死对头追命阎罗马百武。身后并排站着三人,中间一个穿赤红大褂,紧衣光腿,足蹬一双白麻结成的草履,一张寒铁脸,帚眉高鼻,阔口反唇,腰中凸起,不知带的什么兵刃;右边一人打扮和中间者类似,只是大褂的颜色易红为黄,生得虎头暴目,顶门长了一颗眼睛大小的黑痣,短须如针,十分凶恶,背后斜背一个长形包袱,内藏奇门兵刃吴钩剑。二人均过四旬,正是苗疆三魔中混天魔王火金刚屠龙手,三眼魔王鲍元通。左面一人高有七尺,阔臂熊腰,竟是长江巨盗水底蛟梁子川。罗九峰打量四人一遍后,正想说话,马百武已抢先说道:“罗老镖师果然言而有信,来来来,我们算算廿年前的旧帐吧!”
  马百武说完一拉背后的镔铁生死判,“顺手推舟”,一道青芒直点面门。九峰撤身退步,让过判锋,马百武立即跟进一个“春云乍展”,生死判挟劲风向九峰二次过招。罗九峰转马步,向右一闪,判锋离右臂寸余落空。
马百武见一连两招均未击中对方,心中一怒,生死判“游蜂戏蕊”,快如电光石火,直刺九峰前心,九峰见马百武辣手频施,怒火已起,立即施出“回龙八转”,双足一蹬退后丈余,始避开判锋,右手一握劈山刀,把柄弹簧“呛啷”一声,寒光一闪,刀已离鞘,一声大喝:“姓马的不要逼人太甚,我已连让你三招,算尽地主之谊,难道老夫怕你不成?”
马百武一声狞笑:“姓罗的!死在目前还要卖狂么?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
  他口在说手并未停,生死判一个“平沙落雁”,直取九峰“天牖穴”。
  九峰一声大喝:“来的好!”劈山刀横架金梁,向上一抬,“当”的一声,两件兵刃交击,飞起一串火星。
  生死判虽被劈山刀直荡开去,但九峰亦觉右臂一震,劈山刀几乎脱手,心中一惊,想不到马贼腕力如此雄浑,心在想手中刀一个“仙人指路”,银锋一闪,直到前胸,马百武侧身一让避开刀锋,立即展开廿年埋头苦研的七十二路伏虎罗汉杖法。
  只见一支生死判急如狂风骤雨,快似电光石火,横扫直刺,并挟带七十二式点穴招式,真个是防不胜防,宛如一团青色光影滚滚涌来。
  这位成名江湖的罗老镖师,竟认不出是什么来路,哪还敢大意,亦展师门绝学龙虎风云刀法,把一把劈山刀竟化成一片刀幕。
  此时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一钩新月光辉四射,两条人影全被寒光淹没,好一场凶杀恶斗。
  一个是绿林盗魁。
  一个是成名镖师。
  在雁鸣峰下各展所长,刀来判往,不时发出兵器交击声,转眼苦斗了卅余合,渐渐分出高下了。
  原来九峰施展的龙虎风云刀法,出自天南剑客散浮子的传授,老剑客武功卓绝,为当代几位有名大侠之一,一生漂泊江湖,见多识广,综合各派武技之长,费时五年,始创出七十二式龙虎风云掌,一百二十八路龙虎风云剑法,九峰追随老侠,在浙南雁荡山学艺七年,因限于天资,习剑不成,故改习刀,老侠爱徒心切,才又把一百二十八招剑法研化创出一百零八手龙虎风云刀法,九峰别师离山之后,老侠也访道于名山胜水之间,其间九峰只不过得其神髓十之四五,已雄恃江湖三十年未逢敌手了。
  且说九峰施展龙虎风云刀法,三十余合之后,马百武之生死判,相较之下已见逊色,九峰见对方攻势一缓,暗想这样缠斗下去,贼人众多绝非良策,不如先伤马贼以寒敌胆,想至此处即一声大吼,展开龙虎风云刀法中连环三招,“横锁断舟”、“流星赶月”、“老僧飞钹”,劈山刀挟一片银光锐风,唰唰唰一连三招,把个马百武逼到一丈开外,手忙脚乱无法招架。
  此时长江巨盗梁子川,见马贼不能取胜,一拔背后两支蛾眉刺,“双龙出水”,向九峰前胸扎来。
  九峰只得把劈山刀用个“横身拦虎”的式子,把两支蛾眉刺挡开。
  马百武趋势把生死判一收,稳住势子,立即又向九峰攻来。九峰一声冷笑,劈山刀一紧,力战双寇,猛闻身后一声怒叱:“无耻匪徒休要恃多为胜,你周大太爷讨命来了。”
  话一出人已到,十三节亮银鞭一个“毒蟒出洞”,一道银光直取梁子川上盘,梁子川左脚向后一滑,右手刺“叶底献桃”,向周冲左胸便扎。周冲微一闪身让过刺锋,哈哈一笑道:“梁子川,你周大太爷走遍天涯海角,寻你不着,今夜鬼遣神差把你送来雁鸣峰下,是好汉的不分生死不要逃走。”一边说话,手中银鞭“玉带横腰”横扫过去。
  梁子川双刺护胸,忙向下一伏身躲开长鞭,打鼻孔一哼道:“姓周的!死在眼前尚要耀武扬威,十五年前不是姓罗的匹夫多管闲事,恐你早已葬送在梁太爷的蛾眉刺下,想你从此亡命天涯、隐名偷生,谁知你气数已尽仍然自投罗网,这也是你合该死在梁太爷手下,接招吧!”
  这一席话把个飞天鸽子周冲气得七窍生烟,嘿嘿两声冷笑,不等对方出手,银鞭一紧,“神龙摇尾”、“牧童指路”,一招双式,一团劲风银影直打过去。
  梁子川见周冲招招狠绝,均往致命处下手,哪敢怠慢,立即展开二十年苦学的双刺,全力拼命相抵,打个难解难分。
  且说此时的罗九峰犹如一头疯虎,劈山刀银光飞舞,宛如一团瑞雪,龙虎风云刀法一展,势如排山。马百武虽然凶狠,但亦难抵九峰之神勇,生死判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了。
  混天魔王见马百武已呈不支状态,再打下去恐要葬送在九峰刀下,这才一声暴吼,取出自己兵器蟒皮龙头鞭,一个“孤雁掠云”,手中鞭“泼雨八打”,一团劲风鞭影就把劈山刀光荡开一条出路,一声叱喝:“马老英雄请暂退稍息,待我领教一下这位中原名镖师有什么过人的本领?”
  马百武正感进退两难之际,听屠龙手一叫,立即把生死判用个“铁牛耕地”,判锋向前一送,两足用力一蹬,身形拔起,使个“倦鸟归巢”退出圈子。九峰一收劈山刀,冷笑一声说:“姓马的!胜负未分,为何逃走?”
  马百武面皮虽厚,亦觉黄脸一红,火辣辣的难受。屠龙手不待九峰再说,一声怒吼喝道:“无知狂徒,死在眼前尚要出言不逊。接招!”蟒皮龙头鞭“横扫千军”,唰的一声打来,九峰一转侧身闪过,哈哈一笑道:“好!有名的川中瓢把子,苗疆三魔,竟图使用车轮战法么?有胆的只管来吧!”
  屠龙手纵横西南,这多年来还真没有听过这种挖苦的话,虽感怒火中烧,但又无言可对,钢牙一咬,把手中蟒皮龙头鞭一紧,唰唰地舞起一团团鞭影劲风,向九峰猛打。罗九峰知屠龙手是三魔之首,武功高超,哪敢大意,立展掌中劈山刀和屠龙手打在一处。
  作者一支笔不能同时交待两面的事,这边九峰和屠龙手动手,那边周冲和梁子川已然分出高下了。
  原来周冲在长白二老处又学艺八年,武功进境甚速,此时又遇仇人分外眼红,展开八年苦学,只见一支十三节亮银鞭,如搅海银龙一样。梁子川想不到对手十余年来武功进境如此神速,看样子如再恋战下去,不死亦伤。正想跳出圈子用自己的毒蒺藜伤他,哪知周冲已窥破敌意,银鞭一紧展开绝招,采速战速决法,梁子川只觉眼前寒光飞舞,银蛇乱窜,一个失神被亮银鞭打中左膀,只闻一声惨叫,左手刺已脱手,飞出一丈余远,左膀肩骨被打碎。周冲一挫右腕收回银鞭,接着一个“毒蟒吐信”,鞭尾银光一闪,向梁子川咽喉打去。
  眼看这个长江巨盗就要命丧鞭下,猛闻一声长啸,凄厉异常,跟着一团黄影射来,掌中吴钩剑“迎云捧日”向鞭尾一点,亮银鞭直荡开去。
梁子川借势向外一跳,算是逃过一条性命。
  再说苗疆二魔三眼魔王鲍元通,以迅捷之手法救下梁子川后,也不答话,掌中吴钩剑“推窗送月”,寒光一闪直刺周冲咽喉。周冲眼看要竟全功,血海深仇的死敌,忽被对方救走,心中怒极,但敌人剑术若虹已然刺到,只得向左一跳避开来势,右腕一拧,亮银鞭“神龙摆尾”,横扫中盘。鲍元通一声狞笑,手中吴钩剑突然一变,恍若长虹矫天,一片片劲风光彩,向周冲猛攻。
  周冲见对方剑若闪电又快又狠,知遇劲敌,钢牙一咬,把长白八年苦学使出,亮银鞭打起丈余大小一团团圈影,和吴钩剑拼斗在一起。
且说马百武见九峰、周冲武技高强,虽有苗疆三魔王相助,一时之间也无法取胜,心中暗想,这次自己邀请四省绿林,又有苗疆三魔相助,可称得上实力雄厚,想不到对手武技如此厉害,自己这边几天来一连伤了数人,连三魔之一的人面魔王也伤在九峰的琵琶掌下,今夜如不能把对手置于死地任其脱逃,不但自己这二十年的怨气难出,九峰也绝不会再放过自己。
想到此处,早把江湖道义抛到脑后,立即招呼群贼道:“今夜我们如不能把罗九峰置于死地,恐尔后江南绿林道上永无安宁之日了。”
群贼一声应“好”,各拉兵器,数十条人影如出栅野马,分向九峰、周冲包围过来。马百武率金翅鹏柳元,二郎神樊建,白毛狮子余蛟,贵阳三虎翻山虎丁文忠、卧山虎丁文孝、笑面虎丁文俊,桂林女盗九尾仙子王秀姑,衡阳双恶小吊客李龙、恶判官石雄等,向九峰围来;余众由川西大盗马百武结拜义弟开碑手唐木青率领,向周冲围去。
  群贼往上一闯,各拉兵器正想动手,猛闻一声娇叱:“无耻强盗,休要以多为胜,你姑奶奶来也。”
  接着飞鸟似的从对面松林中飞出一中年妇人,杏目含怒,粉面带霜,手执一柄三尺长剑,一身青色劲装,柳腰弓鞋,虽届中年,但望去约廿许人,一脸怒容中仍不减天香国色。马百武见来者正是罗九峰之妻,廿年前名武师雷九之女,徐州定远镖局金刀雷振天之妹,青衣女侠雷湘兰。
  湘兰这一现身,原想给九峰帮一臂之力,谁知倒给自己和九峰招来杀身之祸,这也是天意安排,非人力所能挽回。
  且说群寇中衡阳双恶乃有名好色之徒,见湘兰徐娘风姿,艳光四射,惊为天人,色迷心窍,也不待马贼吩咐,小吊客李龙一顺单刀窜出贼群,用刀封住门户,满脸邪笑道:“美娘子!看你那份娇嫩嫩的样子,恐连缚鸡的力量也没有,打仗不是闹着玩的,刀枪无眼,不死必伤,不如听我良言劝告,乖乖的弃刀随你李大爷返回衡阳,包你的山珍海味,住的高楼大厦,一生一世受用不尽……”
  话未完,早把湘兰气得粉面通红,银牙暗咬,娇叱一声:“下流贼看剑!”
  玉腕一翻, “分柳献花”,剑若惊虹直递前胸。
  小吊客见湘兰出手迅捷,哪敢怠慢,急把手中单刀用个“横身拦虎”向剑上一封,哪知女侠身手矫健,见对手一发招,把剑身一偏,“金丝缠腕”,银锋一闪,只听小吊客一声惨叫,右臂连衣带肉被削下有八寸长短一块肉条,血若泉涌,痛得小吊客李龙向后一退几乎栽倒,幸得恶判官石雄抢进一步,一把扶住,群贼一阵哗然。
  接着一声怒吼:“胆大贱婢竟敢伤人,你余大太爷来也!”
  白毛狮子余蛟一紧手中七节鞭,一个“饿鹰搜食”直扑女侠。
  湘兰见贼人众多,已存了拼命之意,玉腕向前一送,“白鹤亮翅”,以攻迎攻,余蛟被势所迫,向后一退,湘兰长剑“拨草寻蛇”、“迎风劈浪”、“神龙摇尾”,唰唰唰一连三剑,势如排山倒海,杀得余蛟手忙脚乱,几被剑劈。
  群贼见雷女侠武技高超,剑术精奇,一声呐喊,纷纷拔出兵刃,把湘兰围在垓心。
  湘兰见状一声娇叱,长剑展开,宛如一团瑞雪飞舞,力战群寇,毫无惧色。
  此时月明山清,已近四更,雁鸣峰下刀光剑影,好一场凶杀恶斗。马百武虽邀有苗疆三魔及四省绿林助战。然九峰、周冲、湘兰个个武技高强,虽经恶战,急切间奈何对方不得,不由心中焦虑起来,钢牙一咬,一摆生死判,竟奔湘兰,心中暗想先杀一人,一振声势,无论如何今夜非把对方结果不可,必要时呼招群寇,用暗青子来伤对手。
  且说湘兰施展三十二路连环剑法力战群寇,湘兰是存心拼命,故连用险招,竟又被她剑伤卧山虎丁文孝、恶判官石雄两人,这一来众人全留了心,刀棍枪鞭急如狂雨。雷湘兰只得把一支长剑舞个风雨不透,拼命死战。此时马百武已近女侠,一举生死判正想加入战斗,猛闻半空一声清啸,声若鹤唳,动人心魄,接着从山峰半腰一株古松上飞起一条人影,形若一只巨鸟,从那三十余丈高低的峰腰之中,用了一个“仙鹤戏水”,一跃而落实地,跟着一个起落已近群寇。
  马百武注目一视,见来人竟是一个道家装束,头上垂下一块黑纱,蒙住面目,只见其左足一点实地,右手宽袖向旁一甩,如一团轻烟似的从群寇兵刃交击之中穿入圈内,跟着两只阔大袖口向外一拂,只觉一阵强力劲风把群寇打退七八步远近。湘兰此时已觉香汗淋淋,正拼命死抵中,猛见一个黑纱蒙面道人打退群寇,不知是故是友.正想发问,忽闻道人说道:“负气只为一婵娟,埋头深山二十年,身入空门情犹在,天涯千里寻芳颜。负心痴婢尚识我否?”
  道人说完把蒙面黑纱一揭,又立即放下,但湘兰已然看清来人,一声惊叫:“是你?”
  语尚未完,道人右手五指若钩来抓湘兰右膀,并以充满悲伤、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兰妹!难道你还要倔强不跟我走么?”
  湘兰那样豪放的侠女,不知怎的听到这沙哑低沉的声音,立即全身抖颤,热泪盈眶,但仍用尽气力说出一个“不”字,手中长剑“迎风斩草”向道人劈去。也不知道人用的什么招式,右手向下一压一扫,湘兰长剑已然离手,左臂一伸,女侠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倒入道人怀内,道人顺势一提,便把一个生龙活虎的女侠给挟在胁下,正想拔步,忽闻一声尖锐的叫声:“九峰夫君,妾为保全贞节先走一步了。”
  接着一声惨叫,道人忙向胁下一看,一把锋利的匕首正刺入湘兰咽喉。道人真还没有想到湘兰有这一着,心中一怔,两行热泪滚滚而落,忙把女侠向地下一放,轻声喊道:“兰妹……兰妹!”
  把匕首向外一拔,一股热血喷出,正洒在道人蒙面黑纱上。道人用手摸摸湘兰前胸,余温虽存,但已气绝身亡了。道人见已回生无术,不由一声长叹道:“余拼违师训,走遍江南各处,好不容易寻着兰妹,只望能偿今生情债,谁知兰妹刚烈若此,宁不令人心碎魂断,徒增伤感。”
  语毕,忽然低头想一亲女侠香唇,猛觉一缕寒风从脑后袭来,道人立即向左一闪,一支亮银梭挟劲风打过,紧接着罗九峰手执劈山刀猛向道人扑来。道人一见九峰呵呵一阵长笑,右手一扬向九峰打去。
  九峰顿觉一阵寒风迎面袭来,直透顶门五腑,打了两个寒噤。此时道人见九峰一怔神,知己被自己二十年从师苦习的五鬼阴风掌所伤,也不再停留,一转身形“一鹤冲天”,全身拔起,跟着两个纵跃,疾如飘风,转眼间踪迹已无,事情发生不过是一瞬间。
  原来九峰正和混天魔王火金刚屠龙手苦斗三十余合之后,只觉对方蟒皮鞭威力极大,自己的劈山刀几次被鞭缠到几乎脱手,哪敢大意,把一生苦学尽量施展,但仍占不到半点便宜,这才知道苗疆三魔真个是名不虚传,看样子自己今夜非栽倒对方手里不可,正想用险招以求侥幸取胜,忽闻娇妻尖锐之惨叫,心中一急,用“滚龙八刀”把屠龙手逼退三步,自己趁势跳出圈子,向湘兰那边一看,正见一个道人蹲在娇妻尸旁。
  这才一抖手打出一支亮银梭,跟着向道人扑去,哪知相隔十步之外,见道人一扬手,自己觉着一冷,知已为对方内家真力所伤,正想以金刚功抵抗一阵,哪知道五鬼阴风掌是山东崂山灵水崖六指仙翁白元化独门绝技,一经击中,寒气攻心,不管你多好的内功均无法再用,这才知道完了,再想举刀自尽,免为群寇所辱时,马百武已举生死判向九峰前心刺来。
  九峰此时身若寒冰,哪还有抵抗能力,判尖青光一闪,直入九峰前心达五寸余深,屠龙手亦跟踪而至,又在九峰身后后心处打了一记铁沙掌,一个堂堂名镖师竟落得个如此下场。
  马百武一收生死判,九峰前心鲜血一喷,尸体栽倒。原来群寇见道人生擒女侠,正不知怎么回事,女侠又自尽而死,直到道人五鬼阴风掌打伤九峰飘然远走后,群寇这才想到围攻九峰。
  马百武第一个过来,但他并不知九峰已为阴风掌所伤,及生死判直刺入九峰前心,始知九峰已无抵抗能力,不由暗道一声“惭愧”。
  马百武见九峰夫妇已死,大仇已报,回头一看,周冲和三眼魔王鲍元通已不知去向。
  原来周冲和苗疆三眼魔王鲍元通,斗到三十合后,觉得对方吴钩剑,不但招术精奇,而且威力极大,自己亮银鞭如被剑点上,就得被荡开去,用尽精妙招术,仍难占半点便宜,正当尽力苦撑之时,猛闻群贼一嚷,周冲百忙中回头一看,见九峰夫妇已伤在群贼手内,自己如再恋战下去,白送上这条性命事小,可怜恩兄夫妇战死深山,不但无人知晓,恐怕还要暴尸荒野了。玉虎儿、寒瑛、雁秋,是否能脱出敌手,尚难预料,即使幸得走脱,但马百武心狠手辣,必定斩尽杀绝,大肆搜捕,这三个毫无江湖阅历的孩子绝难幸免,如自己留得命在,也好收拾恩兄夫妇尸体,照顾那三个孩子,然后设法邀集天下英雄侠士,替恩兄夫妇报仇。
  想至此处,钢牙一咬,亮银鞭用一个“横打千军”,势急力猛,三眼魔王不得不向旁一闪,周冲趁势一个“孤雁惊云”,身形如脱弦之箭,向右后跃出两丈多远。
  川西巨盗开碑手唐木青,原率群贼想围攻周冲,但吴钩剑和亮银鞭,打得只见一团光彩,群贼简直无法插手,现忽见周冲逃走,大喝一声,纷举兵刃拦住去路。周冲此时有了拼命逃命的念头,大喝一声:“避我者生,挡我者死。”一抖手,三片柳叶飞刀,挟轻微破空之声,向群贼打去,跟着人随鞭起,一个“风扫落叶”,趁群贼向两旁一闪当儿,立即施展飞行功夫,一溜烟向正南逃去。
  三眼魔王一摆吴钩剑直追下去,两人轻功不相上下,晃如流星赶月,只见两条黑影,相距不到三丈,彼起此落,一口气有二里远近,周冲回身连发了两口飞刀,均被鲍元通用剑击落,心甚焦虑,忙掉转方向,往西方一片松林逃去。
  鲍元通追到林边略一迟疑,唐木青已率群贼跟踪而至,但松林中一片漆黑,群贼又怕周冲飞刀利害,只在林外叫骂。
  鲍元通、唐木青自恃武技,入林搜寻,找了一阵仍无所获,只得率群贼转回雁鸣峰下,和马百武等会合一处。此时苗疆群魔里,混天魔王火金刚屠龙手突对马百武道:“大患已除,罗九峰夫妇均横尸山野,我兄弟们事情已完,罗门弱女幼子料不能飞上天去,有四省豪杰助你,谅不难搜杀,周冲武技你一人已足可敌,余三弟负伤甚重,急待返苗疆疗养,不便久留,我兄弟就此告辞。”
  屠龙手说完,竟和三眼魔王鲍元通转身就走。
  马百武知三魔性格古怪,说了就算,只得率四省绿林再三称谢,送约里许,二魔施展飞行功夫,晃眼已去得无影无踪。
  马百武等二魔去远,方转身对群贼说:“想不到罗九峰确非寻常,老夫廿年苦习伏虎罗汉杖法,仍非其敌,今夜如非一奇道人相助,虽有苗疆二魔之力,恐亦难竟全功,此真天助我也。”说毕仰天一阵哈哈大笑。
  唐木青忽对马百武说道:“你且不要过份欢喜,九峰夫妇虽除,但却走了一个周冲,和罗门一双儿女、玉虎儿等四人,后患无穷,何况尚有徐州定远镖局金刀雷振天,亦是个扎手人物,如闻其妹已死,绝不甘休。”
  马百武听后笑道:“罗九峰既死,我已无所惧,金刀雷振天虽薄有虚名,实不足畏,周冲虽勇,孤掌难鸣,入山之时,我已在各处要道设有伏桩,那三个弱女幼子飞不上天去,三天之内必可追杀。各位朋友数周劳碌,且有几位负伤甚重,大家暂时退出雁鸣峰去,且在衡阳小憩,听候佳音,也好让马某设筵和各位朋友道劳。”
  群贼见马百武这样一说,自无异议,立把伤者扶持呼啸而去。
  且说周冲逃入松林,在暗影中隐住身形,躲过了鲍元通、唐木青的搜寻,见贼人呼啸退去,心中一动,立即掩住身形,暗中监视贼人行动,见群贼在雁鸣峰下商讨了一阵,因距于过远,听不到对方说的什么即分头离去。
  周冲恐贼党尚留人监视,再又潜伏了一会儿,良久见无贼踪,始现身出来,走到刚才交手的所在。只见寒山空寂,松涛呼啸,玉兔西坠,时已近五更,九峰头南脚北仰面而卧,前心处有一核桃大小伤口,鲜血汩汩而出,五窍亦隐现血迹,分明内外均受重伤致死,九峰北边丈余远近,横躺湘兰死尸,一把锋利匕首,丢在山石旁边,咽喉破裂,血流半身。这位江北侠盗,见罗氏夫妇死状惨不忍睹,抑制不住满腔悲忿,放声哭道:“可怜恩兄一代英杰,威振中原,想不到落得这样悲惨下场,恩嫂名门侠女,一生贤淑,竟横尸山野,我周冲今天不能追随恩兄嫂于泉下,全为尔后图报这血海深仇,恩兄夫妇阴灵有知,佑弟成功,我若食言必遭天报。”
  周冲愈哭愈觉伤心,竟伏尸大恸,良久始收悲泣。此时天已破晓,晨霜送寒,周冲一夜苦战,过度悲愤,原已因乏,经这一哭,心内也宽松了不少,这才觉得有点冷意。
  周冲站起身来,不知什么时候,在自己面前,站着一个青袍长须面貌清奇的道人,寿眉入鬓,目光如电,满面肃穆之色,令人望而生畏,心中一惊,正想发作,但转而一想,见对方似无恶意,如人家存心伤害自己,就凭停在自己身边,毫无所觉,恐怕有十个周冲也没有命了,再看对方仙风道骨,知非常人。
  正想发问,对方已然开口说道:“周壮士侠情义胆,令人敬仰,惜我晚到一步,致令他夫妇遭到恶果,此虽天数,但贫道不无抱憾之感。目前敌人已去,周壮士在此多留无益。至于罗九峰之子,已由贫道收留门下,寒瑛亦为人救去,情孽恩怨,全由人为,欲救无力,只得由他。玉虎儿虽受人暗器打伤,但已服有贫道九转丹,料无妨碍,现在前山松林小憩,其志虽然可嘉,但和贫道无缘,此子颇具资质,想后必有其遇,尚望壮士多为照顾。”
  说至此处,用手向山根一株巨松下一指,续道:“贫道看那巨松之下,是一块卧虎之地,壮士可把罗九峰夫妇尸体,暂安葬于此,待日后其子长大,另行移葬,好尽人子之道。目前罗九峰夫妇死况,如被其看见,必痛不欲生,内伤中元,恐碍他成就,贫道素敬忠义之人……”
  说至此略顿,从怀中取出三粒金色丹丸,笑道:“但无物以敬壮士,此是贫道采五川各山异草奇花,提制的九转丹一种,可解百毒,壮士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余尚有事缠身,言尽于此,异日有缘再会吧!”
  周冲闻言接过丹药忙道:“仙长留步!聆听教言,使周冲更觉愧对恩兄,更承错爱,赐赠灵丹。雁秋能遇仙长,实其大幸,恩兄阴灵有知,亦必感恩九泉,尚望仙长留示大号宝山,使周冲日后得有晋见之地。”
  道人笑道:“贫道居所,荒无人迹,且常云游四海,经年不归,有缘自能相见。我入玄门为时已久,姓名早已忘去,人称悟玄子者即余道号,余尚有事,先走一步了。”
  道人言罢,两只阔大袍袖一展,猛觉一阵凉风拂面,再看道人已无踪迹。
  周冲心中暗惊,这道人用的什么身法,神速至此?是时天已大亮,立即遵照道人吩咐把九峰夫妇尸体,运到青袍道人指定地方。但见高峰耸立,一株千年古松由山石中长出,枝叶密茂,荫地亩许。北面五步远近,有两块扇形对立巨石,周冲近前一看,见两石之中,竟是一个深洞。周冲手握葛藤向下一跳,只觉深有两丈,里面阴风森森,冷气逼人,闻水声如鸣佩环,但不知发自何处。
  上面松枝葛藤满布入口,故黑暗异常,周冲晃燃千里火筒向四周一看,此洞如一块巨石刻凿而成,光滑异常,又无蛇粪鸟迹,始觉放心,立即提丹田罡气抱元守一,一个“潜龙升天”飞出洞外,把九峰夫妇尸体运至洞边,用数条葛藤扭在一起,系在松枝上,下端垂入洞底。看四野无人,抱起九峰的尸体,手抓葛藤,缓缓而下,直把两人遗体完全运入洞内,找一个适当地方放好,然后出洞解去葛藤。
  天色已亮,正想去寻找玉虎儿,猛闻长空鸟鸣,周冲心中一动,立即返回,双手推住左侧巨石,心中默念:“罗兄阴灵有知,助弟一臂之力。”奋起神勇,用力一推,只听“咕噜”一声,一块数千斤的巨石竟被周冲推倒,刚好把洞口盖得密不透风。周冲又查看一遍,见巨石四周沙石,似是早已挖松,分明已被人动过,暗想怪不得自己一用力,这大巨石竟应手而倒,说声“惭愧”,忙起步向松林中奔去,果见玉虎儿包扎着左臂,神色憔悴,在一棵松树下呆呆地坐着。
  周冲一近前,玉虎儿就要起身行礼,周冲连忙阻止,说道:“你伤势如何?走得路吗?”
  玉虎儿应道:“经一位不知名的道长救治后,服一粒灵丸,痛苦已减,想已不妨事了。不知我师父师娘,哪里去了,可逃出贼群的包围吗?”
  周冲一听,眼圈一红,几乎落泪,正想把九峰夫妇遭遇告诉玉虎儿,忽然一想,此子天性纯厚,且又受伤,如据实相告,必痛不欲生,说不定找来很多麻烦,好在不久就要分手,暂时骗他一骗,以后再告诉他便了。
  想到此处,即时忍着凄楚笑道:“你师父武功卓绝,师娘亦名门侠女,贼人虽多,焉能伤他,不过几场激战,我们被贼人包围,你师父师娘见贼人众多,立即奋起神勇,连杀数贼,向北方突围而去。我因武功较差,被群贼缠战,正难脱身,被一不知名的道长所救,幸免于难,才到此处找你,你的伤势不轻,可随我暂回翠竹村休息一下,再纠集天下豪客英雄,寻着你师父师娘,再报此仇。”
  这一席话,把个玉虎儿骗得服服贴贴,立即忍着痛苦和周冲转回师家,及到村前一看,罗宅已被群贼烧得片瓦不存,好多村人正在指手划脚纷纷议论,玉虎儿咬牙切齿骂一声:“好贼子!”周冲急忙一拉玉虎儿,也不管村人议论,急忙一转身,向南山出口大道匆匆而去。
  周冲偕玉虎儿一口气走有十余里远近,找一个僻静处坐下,这时玉虎儿伤势经这一阵急走,已有点痛。
  周冲亦感疲乏异常,对玉虎儿道:“你暂在此休息,我去去就来。”
  周冲隐着身子找着一株大树,一纵而上,四周一望,见无人追踪,始回原处,对玉虎儿道:“贤侄,可放心在此休息一下,待天黑我们再赶路,如兼程急进,两天即可出此山,一出山我们就算脱了敌人罗网。”
  说毕弄了一些野草,两人均感筋疲力尽,倒头睡去。
  一觉醒来,日已偏西,周冲取出干粮,和玉虎儿分食。玉虎儿虽有伤势,但服用悟玄子九转丹,再经此休息,大致复元。又待一阵,两人立即展开身法,翻山越岭,向东急进,果然不到两天工夫,已离山区。
  当夜寻了一个客栈,二人饱餐一顿,周冲劝玉虎儿暂返金陵故居,侍奉双亲,俟日后遍走大江南北,访请豪侠,报此大仇。并把九峰夫妇殉难经过,据实相告,就是把九峰存尸的地方给隐了起来。
  玉虎儿一听,果然放声大哭,立即要返回雁鸣峰去,奠祭亡师,周冲用尽方法,再三劝慰,才把玉虎儿给劝住。
  但玉虎儿止住悲声后,对周冲说道:“周师叔,家师既被群贼所害,师娘亦遭毒手,这一笔血海深仇,我作弟子的是无论如何不能不报,你老人家亲眼看到过我恩师和师娘死时的惨状,我玉虎儿对天发誓,只要我有三寸气在,要是忘了师门大仇,必不得善终。但弟子武技浅薄,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只有求师叔你老人家成全弟子,想师叔念在亡师的面上,不致于拒我于千里之外吧!家,我是不回了,好在我下有弟妹,足慰双亲晚年,望师叔能使弟子尽此一点孝心。” 说着竟跪了下去。
  周冲想不到玉虎儿会说出这一篇话来,只得先扶起玉虎儿,长叹一声说道:“你年纪不大,有此孝心义胆,诚为可贵,但良师难寻……”
  说到此处,沉吟良久,又不愿把悟玄子之言告诉玉虎儿,恐伤其心,抬头再看玉虎儿,只见他双眉愁锁,目蕴泪光,玉面惨白,状致可怜,心中猛然一动,何不带他到太湖渔隐神医侠万永沧处碰碰运气,也许老侠怜其孝心,破格收录,也未可知。
  即对玉虎儿说道:“你不要过份伤感,我倒想起一个人来,此人原出身武当派,剑术武功,造诣均深,廿年前已蜚声武林,名震大江南北了,后遇到挫折,心灰意冷,归隐太湖,闭门清修,度渔人生活,不再谈武技,自号太湖渔隐。但余在长白习技之时,听长白二老言及,神医侠万永沧名虽归隐,退出武林,实在埋头苦研几种绝技。但我离山两年多了,此老是否尚在太湖,很难预料,且其性格奇特,做事任性,即能见面,收你与否,很难知之,我现在陪你到太湖一行,至于成与不成,这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周冲说毕,玉虎儿略觉安心。
  一宿无语,次晨二人盥洗吃喝后,周冲出资,唤店家买了两匹健马,二人出湖南经江西奔太湖而去。
  一路上,周冲处处留神,兼程赶路,晓行夜宿,走了月余,已近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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