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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江南柳《天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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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21: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以署名上官鼎的《剑海双雄》为底本校对。

内容介绍

在新疆天山的原始密林中,有一座阴森可怖的“万劫古墓”,墓主“万劫魔君”和他手下的魔党竟把武林十三杰的头颅作为十三座魔坟的镇墓之物。初出江湖的“九华剑客”桑琳,在蛇魔坟无意中救走独角红麟巨蟒。在红麟的引导下,桑琳在昆仑天池获得武林秘笈“北岳异志”,于幽深洞窟中潜心练成绝世奇功。
江湖上突然出现一个神秘的“天魔姹女”,九大门派高手纷纷命丧她的剑下。原来,她是桑琳失散14年的姐姐桑凤。姐弟双雄决心揭开“万劫古墓”的秘密。
少年英俊的桑琳在武林中获得少女们的垂青:“金银公主”馨姐姐屡屡救助他于危难中,温柔美丽的“粉黛仙子”痴情地追随他的踪迹,而淫艳的“天香妃子”、“万妙女尼”却以春酒裸体引诱,企图占有他的童贞……
残暴无常的“万劫魔君”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何与武林十三门派结下血仇?“万劫古墓”的最后结局如何?桑琳与几位武林少女的爱情纠葛如何了结?
本书作者还以丰富的想象力,赋予狮虎蛇蟒、神雕水鹫、白猩猩等动物以灵性,更创造了诸如独目神乞、五雷怪叟、大力蛇魔、灵火太岁、伶仃婆子、百手神偷、蓄发人魔等奇异诡谲的人物形象,为作品增添无限蕴味,令人百看不厌。


目 录

第一章 万劫古墓
第二章 天山祭剑
第三章 风流劫难        
第四章 九灵幽火        
第五章 武林三神        
第六章 过关斩将        
第七章 深入虎穴        
第八章 大魔盅音        
第九章 湘江大侠        
第十章 天魔姹女        
第十一章 横扫江湖        
第十二章 情深似海        
第十三章 天香妃子        
第十四章 黑鸾王子        
第十五章 枭绿古堡        
第十六章 云头死战        
第十七章 剑扫魔僧        
第十八章 恶贯满盈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21:3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怅望祁连 于 2025-9-8 21:46 编辑

第一章  万劫古墓


  时届冬令,在新疆西南的天魔谷里,正值大雪封山,白皑皑的积雪,在月光下,更显得光洁和纯白。
  在天魔谷的原始密林中,有块方圆不及亩许的空场,场中积雪盈尺,中间隆起一座小丘,便是传说中的“万劫古墓”。
  墓前,碑石高约两丈,上刻“万劫古墓”四个斗大金字,苍劲而雄浑。
  蓦然——
  由林缘枝头,画起一道白弧,酷似天际一颗坠星,轻巧的飘落在碑石之前!
  乍看之下,竟是个风姿绰约仪表不俗、猿臂蜂腰、年约十五六岁的素衣美少年。
  他肩头上,斜披着一袭锦织白绫风氅,氅上绣着一头活灵活现的金色麒麟,栩栩如生,极尽人间神工。
  一柄三尺长剑系于腰际,剑柄青芒照澈丈外,透着丝丝寒意。
  只见他在古墓碑石之前,蹀躞不去,剑眉剔处,对着石碑讶然痴语道:
  “噫!我桑琳终于找着了这传说中的‘万劫古墓’,但不知武学一绝的《北岳异志》,果真藏在这深山孤坟否?如果我能寻获这本《北岳异志》,练得秘笈神功,再入江湖寻访失踪多年的师父,也不怕江湖人物阻挠了!”
  突然——
  古墓之中,响起几声阴恻恻的冷笑,犹如乌啼鬼泣,使人毛骨悚然,冷汗沁背。
  桑琳突然被笑声一侵,不觉机伶伶连打几个寒颤,浑身起了些鸡皮疙瘩。
  他仰面一瞧,墓上依是空荡荡的,一无人影,不由心底一楞,暗忖道:“敢情墓中有鬼?为何适才惨笑频传,未见半点人影!”
  桑琳左右顾盼,但见空山无哗,四野寂然一片。
  正自惊愕之际,忽闻“吱呀”一声,骤然冷风四起,再循声望去,顿时心头打鼓!
  原来在墓顶之上,正立着一个麻衣怪人,面上清癯无肉,毫无血色,一双独眼迸射出慑人精芒,额上贴了块黑色膏药,一根哭丧棒紧捏手中,模样儿吓人已极。
  桑琳心中一阵怔忡,面对着这种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出没于暗夜之中的僵尸,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时倒愣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蓦闻那麻衣怪人嘿嘿一声阴笑道:“小鬼,你可是送红花活心来的么?”
  话声冰冷至极,闻之使人不寒而颤。
  桑琳一宁神,胆气立壮,当即朗声答道:“什么红花活心?我不懂!”
  麻衣怪人独目连翻,哭丧棒紧起片片雪花,丈余外,凄迷一片,只见他仰天狂笑,其声有如怨鬼夜哭般的刺耳,笑罢,阴恻恻地道:“小鬼!天山祭剑将届,你来得正好!”
  那麻衣怪人开口小鬼,闭口小鬼,桑琳不禁气愤填膺,怒道:“分明自己是鬼,还口口声声骂人,天山祭剑关我屁事,少在少爷面前饶舌!”
  麻衣怪人并未恼怒,反而桀桀怪笑道:“谁说与你无关?天山祭剑正需要你呢!”
  桑琳疑道:“为什么?”
  麻衣怪人独目一翻,又是一阵桀桀怪笑道:“小鬼,说你听听也无妨,好在你是活不过十天啦。”
  桑琳星目暴瞪,愤然道:“谁敢说我活不过十天?”
  麻衣怪人枯掌一指,哈哈狂笑道:“好,好,你豪气倒真不小,老夫就网开一面,说给你听听!”
  桑琳楞睁一双星目,心中气愤不过,本想发作,但为了要听真情,只得捺下气来,愤然道:“大鬼!你说吧!”
  麻衣怪人独目连眨,干咳一声后,得意地道:“本墓墓主万劫魔君,在今年腊月初十邀天下武林同道,在天山万魔峰祭剑出山。
  “祭剑之时,需要一狮二虎,连同五个资质秉赋具佳的武林童子的红花活心!
  “十二年来一切大致都已就绪,就只差一个红花活心,墓主正四处寻找,你应时而来,岂不是天命使然!
  “唉!该当吾主重履江湖,‘血魔剑’横扫武林,不然焉能成为一代武林盟主。”
  他这一说,使桑琳悚然一惊,暗道:“这‘血魔剑’果真练成,武林岂不又要遭逢空前杀戮!”
  思忖间,突闻麻衣怪人笑道:“小鬼!还有何话可说?是否有些怯意啦?”
  桑琳初履江湖,因传说一本秘笈《北岳异志》落于“万劫古墓”中,故不惜跋涉万里,远道来此蛮荒,历尽了千辛万苦,方找着这“万劫古墓”。
  庆幸中猝闻凶讯,自己一颗红花活心,亦在这儿排上了用场,虽有点不自在,但仍豪气干云地朗声笑道:“贵墓主既然看上在下这颗红花活心,我决不吝啬,若以区区一颗心勺,供诸武林同好,亦是我桑琳梦寐以求的事。”
  他这话说得轻松至极,并未把生死放在心上,墓上麻衣怪人反倒愣住,暗道:“这娃儿年纪恁小,就把生死置之度外,未免不尽情理,难道他真不知挖心是会死的么?”
  思罢,不由一阵怪笑,吓道:“小鬼,红花活心挖出,人就会死的,难道你不怕吗?”
  桑琳笑道:“我是愿献红花活心,给你墓主祭剑,但我也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才让你挖取。”
  麻衣人怪疑道:“你有何难之事,尽管说出,须知我‘勾魂使者’是最重江湖义气的!”
  桑琳慎重地道:“江湖中一言九鼎,你可不能反悔!”
  麻衣怪人道:“老夫何等之人,岂可诳你三尺孩童?”
  桑琳道:“闻说武学一绝‘北岳异志’,藏于这古墓之中,你得先给我瞧瞧!”
  麻衣怪人哈哈一阵狂笑道:“你可是单指这个么?”
  桑琳点道:“是!”
  麻衣怪人狂语道:“如若古墓之中藏有‘北岳异志’,墓主又何必费十三年时光去提练‘血魔剑’呢?
  “这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谎言,骗来若干个武林少年,择优挑选挖取红花活心而已,小鬼!你还有何话可说?”
  桑琳暗道:“这人说话倒满爽直!”当即答道:“你既拿不出‘北岳异志’,那就休想要我这红花活心了!”
  麻衣怪人笑道:“你不久将死,还要那本《北岳异志》作甚?”
  桑琳道:“那你不用管,我只要看看,死亦瞑目嘛!”
  麻衣怪人叹道:“可惜那本《北岳异志》,在墓主开石挖墓之时,被一只铁鸟叼至昆仑山插云峰,掉在天池之中,只怕武林中人再无缘见那本罕世奇珍咧!”
  桑琳面色一板道:“你拿不出《北岳异志》,休怪我吝啬这颗红花活心,少爷少陪了!”
  说罢,双脚一垫,猛地跃开丈余,正待离去!
  殊不知眼前影一晃,那墓上麻衣怪人快如流星般,已拦住去路哈哈狂笑道:“小鬼!送来佳肴,定是天意,今生你休想回转啦!”
  桑琳玉面一整,怒道:“你定要我这红花活心,前去祭剑么?”
  麻衣怪人面现得色地道:“不错,不错,候至腊月初十午夜子时,完成祭剑大典后,你便永成古墓之神!”
  桑琳乃是当今武林十三杰之首“玄天剑圣”的唯一衣钵传人,其师以剑道名重当时,加上他本是冰雪聪明,因此武功自有几分火候。
  只因此次恩师一去年余未归,奉师母“彩莲仙子”之命,离开九华山回天峰,出外寻访。
  此次被一本传说中的武林秘笈《北岳异志》引来西陲,偏逢如此怪诞之事,他是初生之犊不怕虎,早存跃跃欲动之心。
  眼看麻衣怪人拦阻在前,虽觉有些惊心,但目睹他妄自尊大,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气往上冲,朗声喝道:“你口口声声要挖人家红花活心,为何不挖自己的,呸!不要脸!”
  麻衣怪人哈哈一阵狂笑道:“有趣,有趣!想必你是吃了豹子胆,老虎心,竟敢顶撞我‘勾魂使者’!”
  桑琳讥道:“呸!山中野人,墓中孤鬼,有何名气,有甚本事,尽管施出好啦!”
  他这么一说,直气得麻衣怪人毛发根根竖起,额上青筋直冒,怒不可遏!
  只见他丹田一缩,阔嘴猛张,哇哇两声怪嚎,道:“好狂的娃儿,待老夫好好教训你一顿!”
  桑琳不敢稍懈,立即运功凝神准备一拼。
  勾魂使者双脚一动,五指箕张,招出“五丁劈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桑琳面门抓下。
  同时口中喝道:“小鬼,试试‘万劫古墓’的寒阴掌吧!”
  桑琳身形一闪,虽让过了这一招,但似觉有股极寒阴风穿透衫服,伏于肩骨之上。
  “寒阴掌”三字一出口,桑琳就蓦然一惊,他曾闻恩师提及“寒阴掌”,被武林视为三绝之一,在西北道上为患武林,想不到自己出道就碰上煞星,暗忖道:“今日胜败之数,尚难意料,似乎第一招就吃了点暗亏。”
  桑琳微一思忖,倏闻勾魂使者狂傲不屑的道:“小鬼,可是害怕了吗?”
  桑琳怒道:“谁怕你这点雕虫之技,快动手吧!”
  勾魂使者面露杀机,恨声道:“小鬼,老夫不是为了你那红花活心,早把你劈成肉泥!”
  话声甫落,立时枯掌一翻,“卟”的一掌向前推去,刹时寒风倏起,一股极冷澈骨的阴风,随掌劲向桑琳面前撞到。
  桑琳不敢存丝毫大意之心,踏中宫,走子午,闪身疾退三步,右手一掀,顺手递出一招“汉宫秋月”,疾风骤起,迎着勾魂使者的寒阴掌风,回震弹去。
  真是招拍而劲吐,两道掌风一触,轰隆一声巨响,激起丈余之内的冰雪飞舞,白茫一片。
  响声甫毕,各自跃退两步,满面俱是惊愕之色!
  勾魂使者想不到这乳臭未干的三尺孩童,竟把自己震退一两步,况且对方只是随手一拂,不觉杀机倏起。
  桑琳被退之间,亦估勾魂使者的功力深厚决不在己之下,如此打法必难脱身,灵机一动。随口喝道:“老鬼果是厉害,少爷打不过你!”
  勾魂使者闻听桑琳喝喊,心中腾腾得意,狂妄之心立生,嘿嘿一声奸笑道:“小鬼,赶快束手就缚,尚可多活两天,不然休怪老夫心狠手辣!”
  勾魂使者一得意,更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当即如老鹰扑鸡般大步向桑琳迫去。
  桑琳轻功造诣极高,乍见勾魂使者大意扑来,一扭身,晃眼间已闪至勾魂使者背后,呼的一掌朝他背心拍去。
  勾魂使者亦是老奸巨滑,只见白影一晃,就知这少年泼辣刁钻,当即隐藏不宣,身形一飘,向前疾走丈余。
  桑琳身随掌势,只道一招奏功,殊不知勾魂使者飘力极快,轻易躲过了这招“暗渡陈仓”。
  桑琳正惊诧之间,倏闻一声厉叫,只见勾魂使者身形拔起二丈,双掌如伞般凌空罩下,俨然雷击顶,让人无处闪躲。
  这种凌空伞抓,挟着寒阴蚀骨奇风,确是厉害非凡,周遭丈余之内,全被阴风罩住。
  桑琳岳峙渊停,俊面含笑,右手施出“五龙擎天”,左掌拍出“惊涛拍岸”两招,相互攻出,快若奔马。
  就在这慢然轻拂之下,桑琳已施出师门“玄天神功”,劲出巨大无比,只闻一声裂帛大震,勾魂使者的一条巨大身形,被掌风震飞两丈,落于雪地之上。
  桑琳虽使出师门“玄天神功”将勾魂使者震飞,但那股寒阴蚀骨掌风,却击在肩胛之上,奇寒澈骨。
  桑琳忍着疼痛,向勾魂使者坠落之处纵身而至,内起一脚,喝道:“僵尸鬼,你也有今日!”
  这一脚顿把勾魂使者踢至丈高墓顶之上,跌得骨断筋折,嘴角之间,隐隐渗出丝丝鲜血,蓦然——
  林缘四周,响起一阵胡哨,此起彼落,互相呼应,林中不知有多少暗桩,隐伏其间。
  桑琳单足疾点,一鹤冲天,向梢头拔去!
  殊不知枝上一片嗖嗖连响,铁丸疾射,有如阵阵疾雨,无奈,他只得一拧身,向另一边纵去。
  另一边,依然是铁丸如矢,嗖嗖之声响个不绝!
  桑琳左冲右突,均被铁丸所阻,累得他气喘吁吁,加上创口新伤,真力消耗不少。
  不得已,只得忍着疼痛向“万劫古墓”碑石下纵去。
  桑琳纵至墓之下,心中倏生力竭之感,是以紧靠碑石坐下,一面凝神提气,一面扣了把师傅独门暗器“玄秘绝针”,以防不测。
  就在此时,“万劫古墓”中倏起嘎嘎奇音,古墓四周也随之巅簸起来。墓上积雪阵阵地向墓边涌动,似是雪崩,声势异常吓人!
  未几,古墓之上现出一座青铜圆顶,高约两丈,光滑滑的,映着一缕青光,圆顶之上雕刻着千百个骷髅图案,吓人至极!
  倏然,两声锣响,灯下坐着一具骷髅,眦牙咧嘴,手中擎着一柄魔杖,闪闪生辉。
  在这深夜的荒野里,此情此景,使桑琳心中犹如十八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全身冷汗直冒。
  那具骷髅倏然嗖地一声站立起来,仔细一看,竟是个黑衣老者,大褂之上绣着白色骷髅。
  桑琳见状,知道是人非鬼,至此方放下心来。
  那骷髅老者干咳几声之后,“叭”的一口清痰,疾射碑上,嚓的一响,碑石竟陷下三寸深坑。
  这种功力不禁使桑琳叹为观止,要知道吐痰击石并非难事,若想在三丈之外还有如此劲头.其功力必超凡入圣。
  骷髅老者咳罢,笑了笑,冷冰冰地道:“小鬼!快报上万儿!”
  桑琳见问,挺腰而起,朗声答道:“在下桑琳!”
  骷髅老者道:“好名字!”
  说至此,略为一顿后续道:“你可知万劫古墓的规矩么?”
  桑琳道:“我不懂!”
  骷髅老者嘿嘿冷笑道:“来墓者必遭劫数,本墓从未有人来而回转,你竟敢将勾魂使者打伤。罪不可赦!”
  桑琳怒道:“他用寒阴蚀骨奇风,震伤我肌肤,难道就应该么?”
  骷髅老者哈哈一笑,道:“你命该追随你师,埋骨于‘万劫古墓’的‘蛇魔坟’中,伤你一点不算为过!”
  桑琳闻言大疑,道:“敢情恩师‘玄天剑圣’他老人家也在这吗?”
  骷髅老者阴森一笑,道:“不错!他先来三个月,目下镇守‘蛇魔坟’。”
  桑琳道:“我能不能见见他老人家呢?”
  骷髅老者欣然答道:“能!不过见过之后,你那颗红花活心,愿不愿供给本墓墓主祭剑用呢?”
  桑琳万里寻师,焉能错此机会,只要见过师父,将师母交代之事说清,就是千刀万剐,亦不在乎,于是斩金断铁地答道:“可以,只要我见着师父。”
  骷髅老者极其狡诈地说道:“你既是玄天剑圣之徒,那‘玄天剑法’七七四十九式的第一式是什么?”
  桑琳不加思索地道:“天外之天!”
  骷髅老者又道:“那最后一式呢?”
  桑琳道:“九重之阳。”
  骷髅老者哈哈狂笑道:“不错!不错!果是‘玄天剑圣’的衣钵弟子,可惜你师父的‘玄天剑法’碰着‘七禽魔剑’,弄得身首异处,冤死地狱湖滨,小娃儿,给你瞧瞧你师父头骨和灵位,也是本墓一种恩德!”
  桑琳疑道:“什么?你是说我师父已死于地狱湖吗?”
  骷髅老者道:“是的,你师死于地狱湖滨,被本墓召来镇守‘蛇魔坟’待尔后十三杰到齐,本墓即将召开‘万劫大会’。”
  桑琳骤闻恶耗,犹如晴天霹雳,使他不忍卒闻,不敢相信,刹时,他心窝疼极,哇的一声,吐出两口鲜血,人也摇摇欲坠,泪珠似线,蹙恨似海,咬牙切齿,恨不得展翅寻仇。
  在这极怒攻心之下,他依然强忍内腑痛楚,仰面对骷髅老者道:“敢问我师伤于何人手下?”
  骷髅老者道:“这个你上天山之后便会知晓。”
  桑琳道:“我可以看看恩师的圣位吗?”
  骷髅老者枯指轻击伞杆,一击之下,悚然一阵金锣声、传遍空场四周。
  锣声未停,古墓之中,便起了轧轧钢索之声,青铜圆顶四周,倏然积雪蠕动。顿时由地底升起十三个圆堆,圆堆之上各插一面黄旗,迎风展动。
  骷髅老者扁嘴一动,振臂连指,对桑琳道:“小娃儿,那东北角上的顶坟便是你师父寄头之处,你自己仔细瞧瞧!”
  桑琳心神极乱,又是负伤之身,本身功力已丧失大半,闻言鼓起余勇,立刻向所指之坟奔去。
  走至圆顶坟上,但见圆坟全是金钢制成,毫无隙缝,如何看得见恩师圣位?
  正自为难之际,倏然雪地之上,冒出一根三尺铁桩,只听那骷髅老者嚷道:“踏铁椿可直通‘蛇魔坟’。”
  桑琳闻言,单足一点,落于铁桩之上。
  踏实之后,蓦地“吱擦”一响,蛇魔坟积雪有规律地向两边分开,中间现出一条甬道,直通地底。
  他沿着甬道徐徐而下,越走越黑,约莫百余级,两旁尚无阴湿之感,手触处光滑无尘,暗道:“这古墓机关重重,入墓之后,定然凶多吉少,恐难有生还之望。”
  他一面暗怔,一面继续前行,正沿直下之际,倏闻背后吱吱连声,甬道倏然而断,一块万斤巨石,堵于甬道之口,摇摇欲坠,极有滑下之危!
  退路一绝,惟有鼓起勇气继续向前!
  约莫盏茶时分,突见左壁石隙中透出一丝微弱灯光,他掂足而行,至那灯光之处,向里一瞧,不由心中一跳,暗叫怪哉!
  原来壁上有一拳大小洞,灯光由洞口射出,里面是一座半墙的斗室,室中一张黑竹大椅上,躺着一个黑衣人,正沉沉而眠,此时他似乎睡意正浓。
  最使桑琳感到惊奇的,是那黑衣人全身上下爬满了条条毒蛇,大者粗若碗口,小者细若柔丝,蠕蠕而动,两条极细之红线小蛇,在他鼻孔中进进出出,相交作舞。
  桑琳见他与蛇共枕,尚睡得如此香甜,此人必是弄蛇圣手,在此管理“蛇魔坟”。
  他不敢细看,双脚一动,便向下走去,倏见丈余之外,空悬一盏琉璃魔灯,与那骷髅老者头顶的那盏琉璃灯相彷佛,只不过此灯共分五色,一暗一明,不时放出黄、蓝、白、黑、红五色彩光,使甬道之中彩色缤纷,恐怖气氛更浓。
  桑琳闪至琉璃灯下,似觉灯蕊之中散出一种奇香,使人有点晕陶陶地感觉,好在琉璃灯下,并无异样,他方始放下心来。
  桑琳心境平静之后,星目向四周扫去,魔灯所悬之处。正是个十字岔道,左右两侧黑黝黝地,似是通向另一个神秘之境。
  向前望去,丈余之外有一座铁栅,上面挂着一块漆黑木牌,上书“蛇魔坟”拳大三个红字。
  在琉璃魔灯五色彩光照耀下,显得十分特出而可怖。
  铁栅之后,便是一座墓穴,穴内不时发出一阵吱吱喳喳的怪响。
  穴中隐透红烛之光,桑琳掂足朝内看去,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见穴中毒蛇万千,居中一红麟巨蟒,长着一只独角.蟒信虎虎直卷。
  那烛光所照之处,钉了块三尺木牌,上书:“玄天剑圣、孔异神位”八个铁线细字,异常清晰!
  在木牌之端,另有一个拳大闪亮金钩,钩上挂着一个骷髅头,头壳中一圈莹莹碧光!
  在天灵盖上,赫然现出“孔异”二字!
  桑琳观看完毕,立即惊得目瞪口呆。冷汗直流。身躯一阵哆嗦,哭叫一声:“师父……”
  便仆倒琉璃魔灯之下,晕厥过去,当桑琳昏倒同时,石壁之外,隐隐的传来几声冷笑,倏听一人道:“这娃儿的那颗红花活心,正合墓主祭剑之用,我们何不先挖下来送至天山,以防意外!”
  半晌,又一声干咳道:“本墓总管‘五湖太岁’一去尚未归来。一路之上谁能担待得起,何况离腊月初十尚有几天,这娃儿以受伤之躯,必难逃脱本墓雷池一步。
  “如存放过久,红花不鲜,活心不活,对剑气影响甚大,初九之日再送天山不迟!”
  两人说完,便迳自离去,甬道中又呈现出一片死寂。
  悬空转动的琉璃魔灯,一明一暗,不时放射出五彩魔光,照在桑琳身上!
  蛇魔坟中豢养着万千毒蛇,乍闻生人气味,条条蠕拥,争先恐后,刹时铁栅上布满肉阵。真是万头攒动,碧眼若星。
  咕咕两声暴叫,那条红鳞巨蟒,独角一扬,长颈游伸,一双铜铃似的金瞳,血红似火,它这一咕一动,那攀卷于铁栅上的小蛇纷纷跌落,一齐向后拥退。
  巨蟒一蠕动,那桶大的蟒头抵着铁栅,撞得咚咚作响,这时,石壁暗室之上似有一醉汉道:“红麟别吵,待会我酒醒自会给你饱餐!”
  此时那“独角红麟”,正睁着凶睛,虎视着地上的素衣少年,馋涎欲滴!
  只见它那长约两尺的蟒信,由铁栅缝中,倏伸倏卷,仅差尺余,蟒信便被迫缩了回去,周而复始,蟒性不由大发,蟒尾一扫,墓穴之中,叭叭连响,群蛇被它一扫之力,死伤无数,这时它扭头回去,竟把那些死伤的同类,饱餐一顿。
  餐罢,它目注铁栅之外,咕咕而鸣,蟒信舒卷犹如一圈彩莲。
  倏然,魔灯之中,异香又起,这种异香似乎有种特定的功能,不一刻将蟒睛刺激得泪水直流。
  因此,那红麟巨蟒不得不有所顾忌,在此美肴之前,只气得它咕咕乱鸣,蟒尾连掀,卷得穴中群蛇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约莫半个时辰,巨蟒方始停了下来,盘于穴中,仍不断咕咕长鸣,其声哀怨无比。
  红麟巨蟒一停止蠕动,穴中群蛇又纷纷爬上铁栅,伺机而动!
  那盏琉璃魔灯确有拒蛇妙用,不然,只消爬下一条小蛇,便可制桑琳于死地。
  此时,桑琳仍在昏迷之中,他肩胛之上所中寒阴蚀骨奇风,已渐渐向四肢漫延开来,而呈红肿之状。
  群蛇均惧琉璃魔灯所射五彩魔光及灯蕊所散异香,故而前前后后,排成一层蛇阵,只是不敢攀下铁栅,空穴之中,腥风蛇浪,乱成一片。
  此时,惟那红麟巨蟒盘于穴中,静伏不动。
  约莫顿饭时光,桑琳方由昏迷中苏醒过来,所中寒阴蚀骨奇风之处,已变成青紫之色,疼痛异常。
  好在他耐力特强,勉力撑身而起,向墓穴中瞧去,眼看恩师头骨悬于蛇坟金钩之上,直如万箭钻心,凄惨欲绝!
  他内腑中一阵涌动,喉头一腥,又呛出一口鲜血!
  昏沉沉地,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光,方始苏醒,暗忖道:
  “我难道真跟恩师仙去么?不!师恩如海,我不得不报,定要亲刃仇人,报师恩于万一!”
  他思念着,回忆着,仇恨着,暗自伤心地道:“我功力实在太差,连“万劫古墓”中的一名小卒,都不能打胜,焉能与“万劫魔君”对敌?”
  想着,想着,在他心中浮起个念头,就是能找着那本武学一绝的“北岳异志”,练好武功,方能报仇雪恨。
  求生之念一生,连忙坐起,以上乘“玄天神功”中的佛门心法,开始打坐生功,提神凝气,慢慢地渐入忘我之境,灵台顿觉清明,额上渗出颗颗黄汗,逼出了不少毒液。
  正自运功提神之际,倏闻蛇穴中传出咕咕嘶鸣,其声幽怨欲绝!
  桑琳心中一动,翻身站起,向蛇穴中望去,但见那条“红麟巨蟒”眼中滚出杯大泪珠,暗忖道:“看来这条红麟巨蟒已通灵性,似乎也在思念亲情!”
  桑琳仔细一看,蟒颈上晶晶闪光,仅是些细如毛发的白线,系于蟒颈七寸之上,挽着个死结,看似坚韧无比。
  壁顶透进一线白光,照于蟒头之上。
  那白光使桑琳心中一动,暗道:“白光必是阳光,若能将巨蟒颈上白线除去,此种独角巨蟒力能开山裂石,凿金断玉,谅这区区一块铁板定难不了它,若巨蟒能将铁板撞开,也是自己唯一求生之机。”
  主意打定,右手微抬,给巨蟒打了个手势。
  那巨蟒灵巧异常,居然能了解他的用意,咕咕的一声,将头昂了起来,不住的点首。
  桑琳不敢怠慢,连忙掏出两根“玄秘绝针”,嗖的一声,朝蟒颈晶线上击去。
  本来这种“玄秘绝针”是无坚不摧的,可是击在晶线之上,仅腾跳一下,依然坚牢如故。
  桑琳见状不由大惊,暗忖:“这晶线竟有如此韧性,但不知是何物制成?”
  想罢,又掏出两根“玄秘绝针”,手中一加劲,连续打出,均射至一点。但晶线依然紧系蟒颈,使桑琳不禁诧异起来。
  半晌,方悟出那根晶线能系住如此庞然巨蟒,绝非普通之物。
  难道会是昆仑山上的“万年蚕”所吐的银丝制成?
  此线韧能拉鲸,坚能拴狮,唯一的缺点就是怕火,沾火即断。
  臆测方罢,桑琳果由百宝囊中取出火折子,轻巧一画,火光一闪即燃,对准晶线,疾射而去。
  果然,火光闪处,晶线“嘣”的一声,一折两断,分别各缩成一圈。
  晶线一断,红麟巨蟒,仰头欢咕,身一蠕动,便爬至铁栅之旁,触角不停地捱擦铁桩,显是对桑琳异常感激。
  无奈琉璃魔灯彩光放射,巨蟒无法近身,亦不得久留,一对铜铃巨眼射视桑琳半晌,方昂身而起,俨如一座铁塔。
  红麟巨蟒奋力向前一撞,势若万斤巨力,轰隆一声,墓穴之中顿时沙石遍飞。
  桑琳见墓上铁盖,被巨蟒洞穿,一条铁塔似的蟒身,如弩箭般,一冲而出!
  穴中群蛇见有隙可乘,纷纷沿洞蠕出!
  巨蟒一出,顿时哄声四起,步履之声纷纷传来!
  隔室黑衣人一惊而醒,翻身爬起,伸手一按机钮,石壁倏向两旁移开,露出一道石门。
  桑琳正在奋力扭动机锁,只望扭断逃生,殊不知此锁竟非纯铜,乃特制而成。
  半响,劳而无功,正着急之际,那黑衣人由石室中步出,一看眼前情景,愤然喝道:“哪来的贼子,敢放走蛇魔坟中的触角红麟!”
  桑琳倏闻喝声陡起,心下一怔,扭身乍看,竟是隔室睡觉的黑衣人,只见他手舞毒蛇,颈缠巨蟒凶凶而来。
  事已紧迫,不由亢声喝阻道:“你敢再上前半步,少爷就取汝狗命!”
  黑衣人哈哈狂笑道:“你是吃厌人间烟火,找死不成?我“弄蛇魔者”怕过谁来!”
  桑琳见他双眼火红,杀机毕露,心知决不能善罢甘休,于是扣了把“玄秘绝针”,喝道:“你想试试“玄秘绝针”滋味,不妨再上一步。”
  弄蛇魔者闻言正自一愕,倏闻墓上传来那骷髅老者的声音道:“弄蛇魔者,独角红蟒已逃,汝尚醉意不散,酣然大睡,‘万劫古墓’刑法你是知道的!”
  弄蛇魔者闻言,顿时脸色发苍,身躯一颤,险些把持不住,一扭身也顾不得眼前之人,向外闪身而出。
  桑琳见弄蛇魔者一走,不由宽心大放,一拧身,仍心不死的扭动铜锁!
  正扭动间,倏闻“嘘嘘”之声,脚下似乎有蛇蠕动,低头看去,果见几条铁线黑蛇向脚边爬来,不觉大惊。
  此时,那盏琉璃魔灯亦不知何时熄灭!
  琉璃魔灯一熄,群蛇一闻生人之味,立即群拥而来,刹时铁栅上万头攒动,红信舒卷,直向桑琳脚下拥至。
  刹时,脚下已无立足之地,眼看躲无可躲就要葬身蛇腹之际,倏然急中生智,蓦然间单足一点,腾身而上,顺手抓住琉璃魔灯吊环,悬空而立!
  他这一悬不打紧,群蛇如蚁附腥,如蝇逐臭,脚下空隙皆无,群蛇层层叠起,一股蛇腥臭味直冲心腑,顿有昏昏沉沉之感。
  桑琳浩叹一声道:“我桑琳葬身蛇腹不打紧,恩师之仇又有谁去报呢?”
  想着,想着,不由紧闭双目,等待死神的魔指降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冥冥中有一种极其轻微的声音,传进了桑琳的耳中,道:“孩子,你要勇敢的活下去,别忘了身边还有一柄佩剑呢!”
  真是一言提醒梦中人,这声音在桑琳的记忆里是熟悉的,仿佛出自恩师之口。
  他连忙急呼道:“师傅!您老人家……”
  桑琳泪如断线珍珠,簌簌而下,声音嘶哑而唏嘘,为今之计只有抽剑斩蛇,于是忍着疼痛,左手握环,右手持剑,青芒一动,宝剑连挥,片刻之间,脚下群蛇死伤大半,其余向四周急窜而去。
  这当口,坟墓上有人禀道:“护墓前辈,那条“独角红麟”已逃至驼峰深涧,“弄蛇魔者”徒手空回,蛇魔坟铁顶洞穿,本墓毒蛇成患,请前辈示下!”
  话声甫毕,接着几声干咳后,只闻那骷髅老者——万劫古墓执事,断断续续地说道:“这事自有“弄蛇魔者”担待,快下坟去把那素衣小鬼掳来,不然,若被他逃出,必后患无穷!”
  桑琳在下面听得异常真切,此时刚把群蛇逼退,而万劫古墓又将集众相迫,一咬牙,右手一松,双脚踏实后,长剑平胸,星目凝注,聚神戒备。
  甬道上轧声倏起 ,一会穴顶倏现白光,正照在桑琳身上,只听上面有人嚷道 :“那小鬼尚是活生生的嘛,看来还得费一番手脚咧!”
  桑琳闻言连忙向左一闪,隐于暗处!
  未几,甬道上端巨石倏的移动开来,接着走下两个黑衣人;手中各甸一把锋利的鬼头钢刀,矫健的走下甬道。
  桑琳处此生死紧要关头,立即扣了把“玄秘绝针”,星目凝注,只待两人走出甬道,便将猝施杀手。
  两个黑衣贼,闪至洞口之际,其中一人道:
  “楚老二,这娃儿倒真有点板眼,我们可得仔细点,免着了他的道儿,先时明明在此,现在又不知藏到哪儿去了!”
  另一个接口道:
  “韩老么,你我在江湖之上,也算得上响当当的人物,别叫人听了笑破肚皮,区区一个娃儿,能有什么本事,何必大惊小怪!”
  那人话声一落,嗖的一声纵至铁栅之前,不由哎呀一声怪叫,道:“地下是什么?稀糊糊地!”
  韩老么接着道:“糟了,这是蛇魔坟,那琉璃灯已熄啦!”
  话声未落,楚老二连声惨呼道 :“蛇!蛇!毒蛇……”
  楚老二被蛇一咬,拔腿就往回路跑,约莫五步便栽倒于地,惨号中便一命呜呼。
  韩老么瞧楚老二被蛇咬死,亦不敢久留,抱刀回头就跑。
  桑琳急中生智,一垫脚飘身跟上,只见那韩老么单手向墙上一按。
  原来墙上有根钉大黑点,便是移石机钮,捺罢,巨石便向左缓缓移动。
  说时迟,那时快,桑琳抖手打出两根“玄秘绝针”,晶光闪处,正中背心,惨号声中,叭的一声,跌在甬道之内。
  桑琳一个箭步,异常快速的闪至韩老么之侧,飞起一脚,将他踢至铁栅之前,与楚老二一起。
  毒蛇但闻人腥,又无魔光相阻,立时群拥至至,把两人层层包围,好一顿丰富佳肴。
  桑琳踢走韩老么,极其快速的向壁上一瞥,不看则已,一看之下顿如冷水浇头——凉了半截!
  原来石壁上竟有三个黑色小钉,不知应按哪一个才会移开甬道巨石,愁眉一剔,伸手就往中间一个铁钉按下,甬道巨石一动,他心喜道:“按对啦!”
  思忖未已,甬道梯阶一合,竟变成一道光滑石板,上端万千大石,滑溜溜地沿石板徐徐滚下。
  桑琳悚然大惊,待按另一个铁钉已是不及,身形急忙暴退至铁栅之前,一挥宝剑,震退蛇群,乍看两贼只剩下两具骷髅骨架,不由冷颤连连!
  同时,那块巨石隐隐滑下,把个甬道塞得水泄不通,轧声连响不绝。
  巨石越来越近,眨眼只有三尺之遥,桑琳见此光景,身形向横闪去,轰隆一声震天大响,万千大石碰在铁栅之上,把铁栅压成弯弓。
  桑琳连呼好险,冷汗也随着颗颗滴落,惊吓不已。
  这时,他前有巨石阻道,后有群蛇窥伺,正自忧心如焚之际,倏闻墓顶有人说道:“蛇魔坟中的万斤闸,撞上圈蛇铁栅,难道楚老二他们未曾得手而开闸制人?如果把那孩子弄死,岂不功亏一篑,墓主见罪下来,谁能担待得起?”
  桑琳被挤于巷道之中,不敢吭气,约莫盏茶时分,背后巷道似有人走动,回头瞄去,黑腾腾地,什么也看不见,用手一摸,原是一块铁板,横于巷中,把蛇魔坟与外界隔绝。
  桑琳连忙贴壁听去,铁板后有人说道:“把此闸打开,看看楚老二他们在做什么?敢情被毒蛇吞嚼了?”
  桑琳暗中心喜,连忙隐住身形,藏于铁板之侧,只候铁板一启动,立即向板外遁去。
  果然铁闸缓缓升起,由里射出一道紫色光芒,阴惨惨的,吓人至极。
  铁闸升起不过三尺,桑琳一拧身,就地一滚,极快地闪出铁闸之外。
  桑琳闪过铁闸,便见两个黑衣人,面上各显惊疑之色,当即一振手中长剑喝道:“快把机关打开,放我出去,不然我定不饶你们!”
  两个黑衣凶汉笑得捧腹不止,顿时强忍笑容,道:“小鬼,你当我两是纸札的么?偌大一个‘天狼坟’,我们尚管理得有条不紊,何惧你一个三岁小儿?”
  话声方罢,另一个大汉又道:“‘千里伏狼’,别理他,我们放三只小狼,让他斗斗这些狼子狼孙,也好提提爷们酒兴!”
  乍闻此地是“天狼坟”,想必与弄蛇魔者一样,豢养着凶狼群。
  当下长剑一点,便挥剑扑上,殊不知那“千里伏狼”并非弱者,哈哈一笑道:“找死!”
  长袖一拂,振起一道劲风,暗含腥味,以奇猛之势向桑琳扫去!
  桑琳长剑刚刚递到,被这股异常强劲的罡风一扫,险些脱手飞出。
  桑琳至此方知这些看坟之人亦甚扎手,一展“玄天神功”,施出“玄天剑法”中的绝招“横扫千军”,一剑双雕,竟想一举而奏全功。
  千里伏狼哈哈狂笑道:“爷不使你帖首慑伏,乖乖就缚,就不显我千里伏狼本事,小儿看招!”
  说罢,话随身动,黑衫飘飘,枯掌一翻,振手遥击一掌,劲风乍起,臭味触鼻!
  桑琳腰身一旋,收剑垫步,躲过劲风,随势又递出一招“八仙过海”“鲤鱼跳龙门”,两招相互为用,威力何等惊人,顿将两掌点退。
  桑琳正待长剑横扫之际,那两个黑衣人飘身而退,单脚一点,咔嚓一声,迎面落下一道铁栏,不偏不斜,刚好落于桑琳与黑衣人之间,于是又将他们隔绝了。
  千里伏狼嘿嘿奸笑道:“小儿,大爷们无暇与你打斗,你跟狼儿玩玩吧!”
  话声一落,巷道中灯光陡亮,同时燃起数盏琉璃魔灯,阵阵光圈将巷中幻成紫色,使人触目惊心。
  桑琳气得长剑连砍铁栏,怎能动得分毫,反而把两个黑衣人逗得哈哈狂笑。
  正看之时,右侧铁闸一启,顿由闸中透出一股极腥臭味,使人嗅之欲呕,隐隐传来狼嚎之声。
  一群饿狼由闸内走出,目露凶光,眦牙裂嘴,对着桑琳发瞪。
  蓦然,一声奇响,闸内狼头攒动,狼舌长拖,个个毛黄色灰,头锐嘴尖,后足奇短凶狠异常。
  这时,那个黑衣人竟在巷道之内相对豪饮,猜拳行令,倏闻千里伏狼道:“‘铁狼’兄,我兄弟把盏来欣赏那幅人狼争食之戏吧!”
  铁狼道:“甚好!”
  两人相对一视,咳咳嘿嘿阵阵暴笑,笑谑中,只见“铁狼”单手一举,抓住一根铁索,用力一拉,琉璃魔灯倏然而熄,变成一盏豆油挑灯,阴沉沉地照着巷道。
  狼群见紫光一闪,戾气突张,立即朝桑琳蜂拥扑来!
  刹时,狼群越聚越众,将桑琳围在核心,你争我夺,均欲抢得一口美食。
  桑琳剑扫掌拍,俄顷间,连砍十余头凶狼!
  说也奇怪,那些饿狼好似疯狂一般,根本就不知厉害,铁闸之外,依是狼群蜂拥,反而越杀越多。
  只见它们前仆后继,大有杀之不尽之势。
  桑琳虽然禀赋天资,均胜常人一等,但连日遭劫,一斗再斗,真力消耗殆尽,眼看狼嚎如雷,真是一筹莫展。
  蓦然间乍看壁顶铜环,心中一喜,双脚点地凌空拔起,伸手抓住铜环,方始暂避狼群凶焰。
  两个黑衣人此时已是酒醉微醺,眯着两对煞目,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桑琳,一看他手擎铜环,摆来摆去,真喜得心花怒放,连叫道:“好玩,好玩!来个矮子打秋千!”
  说话之间桑琳手握的铜环倏然滑落下来,群狼又一拥而上,刚触牙门,铜环又缓然上升,险被狼噬,反复再三,桑琳真有点力不从心把持不住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倏闻墓上骷髅老者怒喝一声道:“蠢才这是墓主祭剑的红花活心,如有差错,你二人准死无疑。”此话果然见效!
  巷中倏的琉璃魔灯一转,紫光乍闪,群狼疾疾拥退,桑琳“当”地一声,跌倒地上,顿时人事不知,晕厥过去。
  桑琳醒来,发觉自己身躯被捆于马背之上,蹄音得得,踏着积雪坚冰,翻山越岭,向万山丛中进发。
  腊月天,正值大雪纷飞,朔风如刀,桑琳在马背之上,又寒又饥,腹痛益烈,心中有说不出的痛楚。
  偷眼瞧去,只见前行两匹骏马上骑着两个黑衣大汉,拱背缩腰,一个腰缠软鞭,一个背插魔笛。
  正是那“蛇魔坟”中的弄蛇魔者和“天狼坟”中的铁狼。
  桑琳竖耳一听,背后亦复蹄声匆促,想来亦有五骑以上,将自己押在当中,朝天山万魔峰进发,自个一颗红花活心,势将作为祭剑之用。
  于是,他暗中运功凝神,悚知,晕、哑各穴均堵塞不通,休想动得分毫,不由暗自一喟道:“桑琳啊!桑琳!你真是千里赴死么?”
  他一面暗叹,一面打量附近山势,只见万山重叠,莽林千里,一点也察不出“万劫古墓”的方向。
  极目四处,尽是些深涧碧树,白雪蓝冰,大千世界之中,真是如诗如画,可惜自己力不由主,不然遨游这广阔原野,亦是人生乐趣……
  他正胡思乱想之际,倏听背后有人嚷道:“前面就是驼峰、龟涧、吊潭,离万魔峰尚有一日途程,明日就是腊月初十,只怕赶不上祭剑之期!”
  那弄蛇魔者扭头答道:“既然如此,我们催马疾行!”
  说罢,当先一马前导,刹时已在百丈之外。
  可是那铁狼却依然蹄声得得,不急不缓,慢然而行。
  弄蛇魔者扭头一看,后队并未跟来,不禁气往上冲,勒马回头,双目如鹰,手持魔笛,面露凶煞之像,对铁狼道:“我催马前行,你何故不跟进,想必是定有居心!”
  铁狼顺手取出软鞭,凶睛一瞪,随即哈哈一笑道:“难道你不怕马过速,山路崎岖,会把“玄天剑圣”徒弟巅落荒山么?”弄蛇魔者被铁狼反唇一讥,顿时哑口无言,心想:
  “若真把这小娃儿累死,那颗正宗的红花活心,排不上用场,岂不让‘血魔剑’走样,自己一错在前,二过又起,虽千刀万剐难消墓主怒气,这如何是好。”想罢,讪讪地道:“好吧,我们稍走快些,明日子夜之前赶到,就不碍事啦! ”
  铁狼桀骜凶狠,乍看弄蛇魔者前倨后恭的样子,不禁乐得嘿嘿一阵狂笑。
  把个弄蛇魔者气得一佛出包,二佛升天,空睁一双凶眼,莫可奈何。
  驼峰、龟涧、吊潭为去天山三险,晌午之时,一行七人绕行深山鸟道,转眼行至一座奇峰。奇峰之下两壁岩谷蜿蜒,层岚叠嶂,上接青寅,下不见底,白茫茫,雾腾腾……
  白云摇拥絮,托足而过,在飞云白絮间,俯首千里。
  谷口愈来愈狭,约行半里,巨石悬壁,狭容一人。
  几人行至此处,不觉为难起来,真是一石当道,万人莫进。
  这便是吊潭之口,潭边龟涧更是深及地心,多少武林奇士,只稍遥涧一望,便会滑下龟涧,断送一条性命。
  此地被视为三大绝地之一,并不为过。
  弄蛇魔者与铁狼双双跳下马来,蹙眉叹道:
  “此处天险,人马无法通过,除非取来‘神工鬼斧’不克之功,可惜鞭长莫及,远在墓中。”
  铁狼接道:“回墓往返,须五个时辰,如何能赶上祭剑之期,你得出个主意,以策万全!”
  弄蛇魔者沉思片刻,倏而哈哈一笑道:“有了,有了,只消两个时辰,护墓执事就会着人将‘神工鬼斧’送来!”
  铁狼笑道:“你在爷面前卖什么关子,护墓执事又非神算诸葛,怎知此处正需‘神工鬼斧’咧?”
  他二人平时在“万劫古墓”感情就不大融洽,但碍着墓规,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此时弄蛇魔者以为铁狼故意给他过不去。
  于是阴声一笑道:“我们天山祭剑完毕之后,再算总账!”
  铁狼凶眼一瞪,笑道:“我不是三岁小儿,吓唬大的,有本领尽管施出,我‘铁狼’决不含糊。”
  两人这一斗嘴,其他相从人员均楞楞地在旁作壁上观,不敢吭声!
  桑琳仆在马背上冷眼旁观,只希望两人作生死之斗,自己才有脱逃之望,殊知,弄蛇魔者冷声一笑道:“我不跟你斗嘴,咱们走着瞧!”
  说罢,从腰际布袋中,拣出一条尺来长的白花青蛇,约手指粗细。他将蛇放于地上,那蛇乖乖地蛰伏在弄蛇魔者脚前,静候吩咐!
  弄蛇魔者随即在身上撕下块白色布条,写了“神工鬼斧”,将白花青蛇托于掌上,喝声:“去吧!”
  那条白花青蛇,顿时昂头摇尾,凌空而去,刹时消逝在岚雾山风之中。
  白花青蛇去后,弄蛇魔者不禁面带得色,指挥众人在吊潭之中略事休息!
  约莫两个时辰,果然半里之外,传来疾速蹄声,一匹黄色骏马飞驰而至,马上之人托着一柄墨色大斧,气吁吁地道:
  “护墓执事已得墓主知照,天山祭剑午夜子时大典开始,速将‘玄天剑圣’之徒送去,路上不得伤害,若有差池,尔等自行负责!”
  话声一落,便跃下马来,将“万劫古墓”镇墓之宝“神工鬼斧”交与弄蛇魔者,然后侍立一旁。
  弄蛇魔者接过“神工鬼斧”向东磕了个头,禀道:“墓主万安,小的弄蛇魔者借斧开山!”
  禀罢,举起“神工鬼斧”,轻轻向右侧大石劈去,只听咔嚓一声微响,巨石纷纷碎落,其中一缝犹似刀砍玉磨,光滑无痕。
  一连三斧,吊潭之中顿时大开,中间露出一道宽约丈余的大门来。
  几人一阵欢呼后,只见弄蛇魔者将“神工鬼斧”交还送斧之人,便率众朝谷内驰去。
  谷内异常广阔,惟对面石壁千寻,似乎又挡住了去路。
  前行里许,只见一条通天银帛,将岩石划为两爿,此时冻成亮晶晶地冰柱,柱下一潭,水结坚冰,潭边一座三丈小丘,屏障潭水,此潭便是吊潭。
  在平时吊潭深不知底,急浪卷入,鹅毛不浮,好在水结坚冰,此险不难过去。
  七人骑马行至潭边,正准备过潭翻过石壁,倏然小丘之后,狂风骤起,一声怪吼,两道白芒,如炬电一般疾射而来。
  一只铁塔似的蟒头游伸半空之中,巨睛闪动,冷风倏起,数丈之外,红光闪闪,声势确实吓人。
  七匹骏马,骤闻蟒嘶,前蹄一软,便仆到潭边,动弹不得。
  骏马一仆,将几个贼子摔下马来,亦吓得魂不附体,冷颤连连。
  弄蛇魔者自诩弄蛇驰名江湖,此刻见那神蟒,比“蛇魔坟”中脱逃的“独角红麟”尚大几倍,亦是平生所仅见,不觉也是胆颤心惊!
  此时只见神蟒金口怒张,咕咕怪嘶,蟒尾左右摇晃,岩上碎石冰块纷纷坠落。
  几个魔头哪见过如此阵仗,吓得瑟瑟发抖,两排牙儿作对打颤。
  弄蛇魔者亦是毛发悚然,束手无策。
  桑琳偷眼瞧去,巨蟒之侧,又伸出一个较小的蟒头,颈上系着一根晶线,敢情是“蛇魔坟”逃出的那条“独角红麟”,两蟒相较,真是小巫之见大巫。
  “独角红麟”猝作怪吼,似乎比那巨大神蟒犹愤怒十分。
  铁狼为人最为奸诈,心想:“此时不溜,更待何时!”但又不敢明目张胆,恐被神蟒发现。性命难保,只得趁机唆使道:
  “弄蛇魔者!那不是‘独角红麟’吗?若能把它制服,我等性命才保,不然,恐怕我们都要葬身蟒腹!”
  弄蛇魔者经他一提醒,果然臆到若把“独角红麟”制住,巨蟒必然逃遁!
  想罢,于是悄悄地取下弄蛇魔笛,偷偷往嘴上一凑,信中吹奏起来。
  立时,吊潭之边,便响起一阵怪笛之声,笛声凄凉哀怨,全是一种催眠之声。
  约有盏茶工夫,在袅袅不息的笛声中,巨蟒似乎已被制住,蟒睛微垂,静伏不动。
  弄蛇魔者心中一喜,倏的站了起来,慢慢向前探去,企图乘蟒半眠之时,用天蚕晶线将其缚住,便可制服“独角红麟”。
  铁狼一看时机成熟,便悄然溜至小丘之后,拔腿飞奔。
  他这一奔不打紧,吊潭上狂风怍然骤起,怪吼连连,只见草木纷飞,山石崩舞。
  两蟒愤然而起,金口怒张。
  弄蛇魔者见事起仓促,变起俄顷,险些落于蟒口!
  到底他是善知蛇性,乘蟒昂首吐信之时,飕的一声,跃至小丘之上,疾吹魔笛。
  那袅袅调音,倏疾倏徐,又使巨蟒平静下来,蛰伏不动,咕咕哀鸣!
  弄蛇魔者活该出事,猝然间吹错调子。
  他竟将杀伐之音吹出,只听怪笛高昂,一时直冲云霄,一会如坠深涧。
  那万马奔腾之音,使两条巨蟒闻声而起,一蠕动,游至潭边,盆口一张,蟒信疾卷,两个黑衣怪汉,一声不吭地便滑入蟒腹之中。
  “独角红麟”昂首吐信,向弄蛇魔者存身之处,疾游而来!
  弄蛇魔者一看蟒口一张,几个同伴便葬身蟒腹。
  此时“独角红麟”又向自己寻仇而来,不由骇得魂飞魄散,胆颤心惊!
  此时,那弄蛇魔者也顾不得天山祭剑的必需品——桑琳,还是逃命要紧,是以双足一点,立即拥下万丈深壑逃命去了。
  弄蛇魔者一走,两蟒相继吃掉六匹骏马。
  桑琳被捆于马上,自料必死,早已闭目以待。
  说也奇怪,两蟒并未捱近桑琳,只是蟒睛圆瞪,望着他咕咕长鸣,状极欢欣。
  未几,两蟒相偕滑入龟涧之中,吊潭边又是现出一片宁静。
  桑琳见巨蟒一去,方始吁了一口气,心想:“这荒山之郊,一个贼子俱无,正是逃走的好机会,可恨自己浑身脉穴被制,休想动得分毫。”
  他腹下的一匹劫后余生骏马,被巨蟒威势吓得四肢瘫痪,仆倒潭边嘶嘶哀鸣!
  桑琳正在束手无策之际,陡闻峰腰之间,响起阵阵袅袅奇音,四壁深谷,回声连连,恰似万山齐奏,百鸟应和,其清脆异常!
  奇音方罢,但见峰腰密梢之上,现出四个白色猩猩,它们竟然抬一乘软轿,翻山跳涧,如履平地。
  瞬间,那乘软轿,便被抬到吊潭之边。
  桑琳在这几天之中,先着“拘魂使者”寒阴蚀骨奇风,又逢蛇阵狼坟。
  并被“万劫古墓”的护墓执事点了七经八脉,此刻,又感腹饥创发,浑身乏劲。
  但却心明似镜,双眸锐利,将眼前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他悄悄地向四头奇兽瞅去,只见那四个猩猩,高及四尺,通体白毛,毛手长拖,下肢极短。
  只见它金睛腥红,煞机毕露,不禁打心底涌起一股寒意。
  正离狼窝,又逢虎口。
  无妄之灾,接踵而至,桑琳虽说耐力特强,亦难承受得了恁多打击。
  是以他见此情景,内心绝望已极,鼻头一酸,星目中泪泉似将涌出,但当着四兽之前,他强忍着,垂下头暗自喟道:“唉!我桑琳生而何幸,但师仇未报,就此葬身兽腹,死不瞑目矣!”
  想着,桑琳把心一横,恨道:“唉!管他,祭剑是死,毒发是死,被猩猩吞嚼亦是死,总归不过一个死字……”
  他抱着万事不过一死的心情,情绪反倒宁静许多,当即双目一闭,牙关紧咬,后面贴于马背之上,等待命运之神的安排。
  桑琳并非弱者,亦并非怯者,相反地,他个性倔强,耐力奇大,有生之年除师傅师母给他一些温暖外,他形影孤单,没父母之爱,无兄弟之情。
  坚强的求生意志,不时在心灵中萌芽,茁长,只因连续遭变,祸不单行,身手被制无法反击,死之一字,才充满胸中。
  但一想到九华山回天谷中的儿时情景,不由偷偷地滴下几滴泪珠。
  蓦地,轿中一声轻哦,一个娇滴滴的柔声,对桑琳问道:“喂!你是谁?怎被捆于病马之上?”
  桑琳并未回应,只道是山中孤女现身,虽然其声甚柔,也未激起桑琳再次求生的欲望,依然伏鞍待毙;等待猩猩利爪抓来。
  轿中女子见问不答,不由略有愠意,随即又问道:“喂!你到底是谁嘛,问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桑琳心中一动,将头仰起,因捆得太紧,无法看清轿中是何许人也,同时哑穴被点,说话似不可能,半晌,又伏下头去。
  轿中女子见状,纤手一击轿杆,气鼓鼓地道:“不识好歹,我公主是何等身份,好心相问竟敢拒而不答,待我叫‘白煞’给你吃点苦头,你才知本公主的厉害!”
  话声甫落,轿中女子樱唇轻嘬,一种荒蛮之语对猩猩白煞道:“白煞!把那马上之人,绕潭三匝!”
  细语传声,桑琳根本就未听到,只见前面抬轿的那个猩猩将轿杆交与另一个,随即一声长啸,庞大力躯一摆,一跳三蹦的,跳至桑琳之侧,滋牙一声狞笑,毛手一伸一缩,顿时连人带马举在空中,刹时,绕潭疾转。
  桑琳自许死之将至,星目紧闭,只听耳边风响,顿觉头昏目眩,三匝绕罢,疾风甫停,睁目一看,猩猩一双毛手正把自己举在半空,站于龟涧万丈岩边,只见岩下白云涌动,深不可测。
  那白毛猩猩此时似乎高兴异常,双脚不停地来回跳动,只待主人一声令下,就将马和人丢下龟涧深谷!
  桑琳被它这一巅一簸,心中好不难受。
  那匹骏马,早已呛出几口鲜血,一命呜呼!
  那马口流出之鲜血,不偏不倚地洒进猩猩白煞的凶睛之中。
  白煞正乐得不可开交之时,倏然血腥蒙眼,哇哇一阵怪叫,毛手一松,把桑琳同那匹死马向涧中扔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轿中女子飕的一声,抽出一条两丈银光软鞭,一声脆响,银光暴闪,快若流星般,软鞭一拌一缩,不偏不倚地套住马腿。
  只见她纤手一抬,连人带马便从万丈悬岩边一提而上。
  轿中女子将人马提上吊潭,娇气不喘,面不改色,凤目一瞪猩猩白煞,那头莽撞无知的猩猩早骇得瑟瑟作抖,怪牙打颤。
  桑琳早已是魂飞魄散,心知此次必死无疑,谁知半晌过后,似乎未有变化,遂睁眼双目一瞧。
  桑琳见自己被提到轿前,偷眼向轿中一瞧,但见轿口坐着一个宫装女子,面目佼好。
  那轿中女子在猩猩绕潭三匝之时,便看清马上是个眉清目秀,红唇白齿,仪态不俗的美少年,不由心中一动,谁知白煞倏然将他往深涧中扔去,情急之下,出手相救。
  这时她樱唇倏嘬,又对猩猩几声蛮语,那头白毛猩猩不敢稍懈,于是飞快地闪至桑琳之侧,将牛筋铁绳扯断。
  他把桑琳扶起后,便对轿中女子吱吱而语,竟是说此人穴道被制。
  轿中女子粉面一点,那猩猩白煞毛手连拂,一股热流导至桑琳内腑之中,缓缓向四肢百穴散去。
  约莫盏茶时分,猩猩白煞的一双毛手,向桑琳背后一拍,便一跃而起。
  桑琳被她一拍之后,哇的一声,呛出两口黄水,四肢一动,暗运神功,百穴皆通,血脉畅流。
  桑琳心中大喜,慌忙站起,仰头一看,不由楞在当场。
  原来轿中是个二十来岁的宫装少女,只见她眼似秋水,眉目如画,头上玉髻高梳,一身珠光宝气,鲜艳已绝,眉黛间一弯墨粉,给人一种无限艳丽之感。
  那玉葱似的纤纤手指,拿着一朵红白相间金梗翠叶的芙蓉花,花蕊中散放出一种如兰的馥香,嗅之,令人心旷神怡。
  桑琳见她一双秋水深瞳,款款情深地目注自己,俏脸上微露讶异之色。
  桑琳连忙垂下头来,不敢正视,俊脸一红,也讪讪地说不出来话来。
  轿中女子倒是大方得很,一看素衣少年那付窘态,将芙蓉往琼鼻上一凑,格格娇笑!
  桑琳被她笑声一怔,打从心底里涌上丝丝寒意,说老实话,在这蛮荒深山绝地,竟会出现个奇装异服的女子,何况又有四头狰狞无比的猩猩,乖乖地听其躯使,岂不骇人听闻。
  轿中女子笑罢,樱唇轻启,对桑琳柔声道:“你是谁?被谁捆在这里?”
  桑琳见问,只得依话答道:“在下桑琳,被‘万劫古墓’之人捆在马上,准备送上天山万魔峰祭剑,多承姊姊相救,终身难忘。”
  轿中女子听他称自己为姊姊,心想:“这少年口齿倒很伶俐,甚是聪明嘛!”
  想罢,不觉芳心乍喜,抿嘴娇笑,其声恰似珠落玉盘,给人一种飘然之感。
  桑琳被她一笑,更是脸生彩红,羞不自胜,呆呆地垂头下去。
  轿中女子见状,不由又是一声娇笑道:“小弟弟,我是滇中‘金银公主’,不喜欢俗气,你受了什么委屈,尽管直说,姊姊替你出气就是!”
  桑琳初次历履江湖,对西南武林人物知之甚少,一时之间,不明金银公主的来历,但听她的口气,未免有点托大,楞了楞,不知如何回答。
  说起“金银公主”,在江湖中不过几年而已,其名早已传遍武林。
  其父“洱海王”武功之高,几十年前早就震骇江湖。
  金银公主武功,得自乃父真传,又是藏中黄衣喇嘛菩提班达的寄名徒弟,其武功绝不在武林十三杰之下。
  一条银光软鞭,长约两丈,细若纤指,威力之大,能摧钢裂铁,手上常握一朵七彩芙蓉,能发能收,厉害无比,袋中尚藏有“菩提珠”,亦是佛门妙品。
  她嫉恶如仇,武林中不论黑白,只要不顺心意,或有违江湖规矩者,若被她遇见,定遭杀身之祸,自出道以来,尚未遇过敌手。
  洱海王所豢四头白毛猩猩,力能开山裂石,劲大无伦,并在洱海王耳提面命之下,习得一身上乘武功,在金银公主之侧更是如虎添翼。
  桑琳正自犹豫间,只听她促道:“小弟弟,你受了什么委屈,快跟姊姊说呀!”
  桑琳虽是犹豫不决,但在她谆谆促使下,不得不将数日来之遭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轿中女子“金银公主”,并悄声道:“姊姊,你知道谁施用‘七禽魔剑’么?”
  金银公主本对桑琳深具好感,此刻,听他说来真挚动人,绝无虚伪之词,早已深信不疑,当即柔声问道:“可怜你恁小年纪,几日之中遭遇了这许多磨折,姊姊一定替你出气就是!”
  桑琳见她答非所问,当却又道:“姊姊,我要知道谁用‘七禽魔剑’,好为恩师报仇嘛!”
  金银公主凤目一蹙,想了半天,亦说不出到底是谁使用“七禽魔剑”,于是对桑琳道:“这个姊姊亦未听说过,不过家父‘洱海王’或者略知一二,待此间事了,姊姊陪你回转滇中问个清楚!”
  桑琳道:“我想定是‘万劫古墓’中贼子所为,不然我师父头骨为何挂于‘蛇魔坟’中?”
  金银公主斩金断铁地道:“那好,揪住‘万劫古墓’问个明白,再为你师父复仇!”
  这时,天色不早,他们在此前后已耽误了三四个时辰之久,红日西斜,晚风倏起,奇峰之腰,陡生寒意。
  金银公主促道:“小弟弟,快上轿来,姊姊同你赶赴万魔峰,去找那老贼吧!”
  桑琳幼读诗书,深知男女有别,同时身上尘垢污渍,蛇臭狼腥,必然难闻至极,闻言不禁一呆,摇摇头,讪讪地道:“姊姊,我身中寒阴蚀骨奇风,积垢难闻,怎好进轿呢,还是跟在后面随行吧!”
  金银公主格格笑道:“我这四煞,日行千里,你那能跟得上,来!给你两颗‘雪岭松蕊’,区区一点伤痕必然立愈。”
  说罢,果然取出两颗鸽蛋大小的雪红松蕊,一股哺香,触鼻舒心。
  桑琳接过“雪岭松蕊”,往口内一塞,松蕊顿时冰化,顺喉而下,刹时腹内辘辘而响,玄冰之气散向体内。
  一会儿凉气一过,变成一股阳和之气,立时,神舒气畅,想不到这果子竟有如此神力。
  桑琳神情一爽,加上适才猩猩白煞掌透劲力,打开玄关要穴,内力增进不少。
  此刻一运“玄天神功”,更是灵台清明,精神充沛,俊面之上更透出两朵红晕,酷似两朵彩色鲜花,刹时,已恢复上他昔日的爽朗和潇洒。
  金银公主生于滇中洱海,长于西藏高原,所见人物皆是粗眉环眼,毛手大脚,何曾见过如此奇佳公子,真是越看越爱,打心底里涌起一股爱意,不觉中一声深长的叹息!
  这声叹息,使桑琳大吃一惊,暗忖:“难道我有什么顶撞于她,使她顿生伤感之情。”
  想罢,满面尽是愕然之色,瞅着金银公主呐呐地道:“姊姊,我有什么不对么?引起姊姊伤感!”
  金银公主苦笑一声,随即柔和的道:“小弟弟,我不过偶然想到,你多日未食,不免腹饥难捱,心有所触而感伤了吧! ”
  说罢,果真在袋中又取出两颗雪红的“雪岭松蕊”,递给桑琳道:“小弟弟,拿去吧,别饿坏了肚子。”
  桑琳做梦也未想到,这金银公主竟会对自己如此关注,一时受宠若惊,心想若能在此荒山郊野结一知己亦是终身幸事。
  乍闻金银公主又把灵药取出,未免过于糟塌珍品,当即连声辞道:“不必了,不必了,我肚子不饿!”
  金银公主本是任性之人,但对桑琳却是一往情深,凤眉一蹙,樱唇一撇,娇斥道:“你不吃,姊姊要生气啦!”
  桑琳见她面隐愠意,不敢违拗,伸手接过松蕊,塞进口里,方见金银公主改愠为笑,并听她催促道:“上轿吧,天快黑了!”
  桑琳也顾不得男女之嫌,上了软轿坐于金银公主之侧,股股如兰香气,使人飘飘如仙。
  金银公主见桑琳坐定后,纤手一挥,四头白毛猩猩,立时毛脚翻飞,踏梢越枝,其快如风的向万魔峰飞驰而去。
  刹时轿影便消逝在日暮落照之中。
  夜!漆黑如墨。
  月亮在暗云缝里,不时偷窥。
  天山万魔峰上,人影幢幢。
  风!挟着雪花,呼呼疾响,万魔峰顶更是祭坛高筑,每一个木栓或铁具上,都贴着镇剑的旗坛灵符。
  万魔峰高插云表,积雪终年,峰壁千仞,滑不溜足,峰周白云如海。
  一些高仅数丈之峰巅,均生着残牙怪石,似若万千恶魔,张牙舞爪,游戏于峰巅之上。
  “万魔峰”因此而得名。
  峰麓古木参天,荆棘丛生,平常之人连峰麓都不易接近,就是武功稍逊的江湖豪客,亦是不易攀沿峰顶。
  此时,正是腊月初十,离午夜子时不过尚差三刻之交,祭剑之坛正搭于峰巅正中,红烛魔灯,闪射出慑人心魂的光芒。
  祭坛四周,人声鼎沸。
  远来的各派高手和一些邪道魔头,总数不下二十余人,个个聚精会神,目注坛上,均欲一睹势将横扫江湖,称霸武林的第一绝物——血魔剑。
  桑琳怀着异样的心情,端坐金银公主之侧。
  眼看轿外奇景,波波倒退,耳畔风声霍霍,如腾云驾雾一般,没过几个时辰,便翻上万魔峰。
  刚至峰缘,便闻一声肃客的金锣声,传了开来。
  当那些武林高手和“万劫古墓”之人,看清来人是坐一乘软轿,由四头白毛猩猩抬着,无不个个动容,面露惊讶之色!
  金银公主待猩猩将轿抬至祭坛之前,始命其停下,牵着桑琳缓缓地步下轿来,凤目一触,便领着桑琳走至一排皮椅之处,默坐不语。
  四头白毛猩猩,极其熟稔地将软轿一分,变成四根长槓,各拿一槓,站于金银公主之后,排成一道肉阵,猩瞳虎视,不断地朝四处窥伺。
  桑琳坐定之后,举目朝坛上望去,只见祭坛之上,一座三脚青铜宝鼎,鼎中燃着玄阴绿火,烈焰正炽。
  鼎上悬着一柄三尺长剑,剑刃透红。
  山风过处,剑刃上发出嘶嘶热风及铿锵细音。
  鼎旁一个玉瓷大缸,缸内盛满碧色毒液,全是集天下绝毒提练而成。
  坛中环立五个老者,衣着颜色各异,共分红、黄、蓝、白、黑五色,个个手执旗坛灵牌,背上均绘有一具骷髅人头,年纪都在五旬以上。
  五老环坛游移,居中一个赤膊大汉,手持旋杆,不时将剑浸入玉瓷毒缸之中,或架于青铜大鼎玄阴绿火之上,反覆烧炼。
  约莫盏茶时分,只听坛下有人高唱道:“杀……狮……之……祭!”
  宣声甫毕,只见两个彪形大汉,挟着一头狮呼喝而来,雄狮怒吼,震人耳膜!
  两大汉将狮赶至坛前后,只见坛上赤膊大汉拿着“血魔剑”对月画了三圈,开口禀道:“禀墓主‘血魔剑’剑刃戮狮。”
  说罢,身形一闪,纵至雄狮之前,约丈余处,宝剑一振,只见一道血光乍闪,狮首顿时向峰下飞去。
  这种利用剑芒斩首,惊得群豪一声哄动,个个交头接耳,面露诧色。
  金银公主与桑琳亦看得目瞪口呆,惊疑不止!
  就在这杀狮方罢,只见一条人影,闪至坛下,双膝下跪禀道:“禀上刑法执事,‘万劫古墓’铁狼由古墓赶来,有事面禀!”
  桑琳闻立大惊,心想这铁狼一来,必然认得我,此刻敌方人多势众,只怕不好对付。
  思忖间,只听坛下一红衣老人敞声喝道:“墓主正坐关期中,不可惊动,有话可给我说!”
  铁狼连道:“禀上血滴子前辈,护墓执事差我与‘弄蛇魔者’两人押送‘玄天剑圣’之徒桑琳,前来祭剑,‘弄蛇魔者’着我先来报讯,他们随后就到!”
  血滴子怒道:“此事我早已听说过,为何此时还未押到,若耽误祭剑之期,惟弄蛇魔者是问。”说完右手一摆,向着铁狼怒喝一声:“给我滚下!”
  铁狼如获大赦,慌忙离开,行约五步,又听血滴子喝道:“回来!”
  铁狼面色一惨,慌忙回身来,谦恭地说道:“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血滴子面容一整,诘问道:“如此重大之事,护墓执事为何不亲自押来?”
  铁狼颤声道:“因护墓总管‘五湖太岁’出外追查铁翼神雕所衔的‘北岳异志’,至今尚未归来,本墓不能乏人照料! ”
  血滴子闻言,略一沉思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不过祭剑之期只有两刻,那桑琳到底何时可以押到?”
  “铁狼”明知桑琳被巨蟒吞噬,到这来故意扯个谎,好将刑责推到“弄蛇魔者”身上。
  他虽然善狡,但在这种情形之下,仍不免有些做贼心虚,一时呐不出声,半晌,方嚅嚅地道:“我们在驼峰吊潭分开,只怕快到啦!”
  血滴子道:“好吧,墓主子时出关,若届时不到你可得小心啦!”
  铁狼吓得浑身直抖,诺诺退去。
  金银公主所坐之处,正坛之侧,被众人看得清清楚楚,同时她又是艳光四射,美艳绝伦,逗得那些邪道枭雄,无不垂涎三尺。
  但她却是落落大方,悄对桑琳道:“小弟弟!在场之人恐你都不认识吧?”说完用手一指道:“对面两个怪和尚‘蛇秃二僧’,左面三个瘦皮猴叫‘天外三凶’,都是武林十三杰之一,武功造诣极深呢,只可惜有点不务正业!”
  桑琳闻言,哦了一声,随她纤手所指之处瞧去,果见一个驼僧和一个秃僧,那两双贼眼不住朝金银公主打量,面显馋色。
  再看那“天外三凶”,骨瘦如柴,勾鼻吊眼,阔嘴大肋,满面煞气,俨然三具骷髅架子,鬼气森森地不带半点人味。
  桑琳暗忖道:“恩师曾经说过,名列武林十三杰的有‘驼秃二僧’,‘天外三凶’,‘万妙女尼’,‘清阳堡主’,‘绛云真人’,‘赤尸神者’,‘功苗疆怪’与‘铁胆神鞭’,想不到如此之人,竟列为武林十三杰之一,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桑琳正思忖中,倏听坛下又有人高唱道:“戮……虎……之……祭!”
  宣声甫罢,两个伏虎尊者,牵着两只黄纹猛虎,来至祭坛之前,那赤膊大汉依然手执“血魔剑”很快地将二虎斩首,一抖手中“血魔剑”然后跃上祭坛。
  戮虎之祭一罢,坛下血滴子浓眉一皱,对左右喝道:“叫铁狼来!”
  铁狼战战兢兢地被唤至血滴子之前,面如死灰,那原有的一股凶煞之气,早散至九霄云外,可怜兮兮地,恰似一条夹尾巴狗!
  桑琳看着不禁有些好笑,但一想到在“天狼坟”中那付桀骜凶狠的嘴脸,就气他不过。
  但闻血滴子道:“离午夜子时不过一刻,那桑琳尚未押到,破坏天山祭剑,罪该何刑?”
  铁狼颤声道:“罪该万刀千剐,诛及九族!”
  血滴子阴声一笑,喝道:“备刀!”
  喝声一罢,顿然金锣三响,闪出五个黑衣武士,个个凶目暴蹬,站于血滴子后。
  万魔峰顿时杀气腾腾,众人鸦雀无声,屏息以待。
  被列为武林十三杰之一的“天外三凶”中的阴煞,此刻正缓步走至金银公主之前,瘦臂微抬,极其阴诘的一裂嘴,尖声尖气地笑道:
  “如果老夫猜得不差的话,想必姑娘是近来艺震江湖的‘洱海王’殿下‘金银公主’了!”
  金银公主看那付德性,心就不悦,再看他竟敢在恁多武林人面前,故作阴阳怪气的样子,死皮赖脸地与己搭讪,不由气往上冲,娇叱声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阴煞见她似理不理,似嗔非嗔,娇声娇气的模样,以为是好欺侮的,一时色迷心窍,阴声一笑,厚着一张猴儿脸道:
  “我当是谁,原来真是‘洱海王’殿下‘金银公主’,怪不得我‘天外三凶’高攀不上,原来身旁有个小白脸嘛!”
  桑琳坐于金银公主之侧,神态坦然地凝注着祭坛,突见阴煞过来奚落自己,立即愤然而起,手指喝道:“滚开!”
  阴煞哈哈狂笑道:“这娃儿是谁?如此斗胆,竟敢顶撞老夫!”
  金银公主微微一笑,代答道:“他是我的弟弟,‘九华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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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21: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天山祭剑


  她这么一说,逗得阴煞狂傲不羁的讥笑道:“原来江湖上出了个九华剑客,老夫闯荡江湖数十余年尚未闻其名,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武林十三杰,都该退休了!”
  阴煞在这儿一嚷嚷,顿时语惊四座,在场武林中人,都将目光投注在桑琳俊面之上。
  他面皮甚嫩,倏被这多人一注目,不觉俊脸通红。
  阴煞见桑琳面色发窘,知他年纪尚小,是个初出江湖的雏儿,以为好欺,于是又连声怪笑道:“九华山回天谷的‘玄天剑圣’,与老夫尚称同契,你这九华剑客也该叫我一声伯伯了!”
  阴煞戏谑桑琳,引起四周枭雄哄然大笑,有人附和道:“有理,有理,小娃儿认个干亲,尔后行道江湖,也方便得多!”
  桑琳愤然而立,喝道:“你跟少爷滚开!”
  阴煞凶睛一瞪,面露杀机地道:“小儿,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是看在‘金银公主’面上,大爷两根指头也可将你捏死!”
  桑琳真是怒不可遏,当即跃上一步,振声喝道:“少爷不将你这自诩能耐,怙恶不悛之贼略施薄惩,决不下此万魔峰巅!”
  金银公主纤手一伸,把桑琳拉住,慰道:“弟弟!别理他,他反正活着下不了万魔峰!”
  桑琳闻言只得回原位。
  那阴煞性情极为暴虐,见金银公主对自己不屑一顾,又气又妒,当即嘿嘿暴笑道:“好哇,老夫不看在汝父‘洱海王’面上,才让你三分,不然,今天到底要看谁活着下不了万魔峰!”
  “天外三凶”的阴煞,在江湖上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武功老到,经验丰富,乍看金银公主背后峙立的四头凶猩,眦牙裂嘴,恐怖十分,不觉心头一颤,暗忖道:“就凭这四头畜生,恐怕就难应付!”
  金银公主何等聪明,一看阴煞面孔生寒,知其色厉内荏,当即一声娇笑道:
  “谁不知‘天外三凶’武功震惊武林,我这初出茅芦的洱海女子倒要见识见识,也好在未祭剑之前,给在场的武林前辈凑凑热闹。”
  金银公主说来委婉动听,凤眉微哂,随着嫣然一笑,妙目凝光,注定阴煞道:“你是不是准备好了?”
  万魔峰上,所有武林豪客,都被金银公主话声惊动,立时众人均把目光投注过来,争观这场即将发生的打斗。
  铁狼死期将至,早把煞目紧闭,此刻遂闻金银公主之言,霍然睁目一瞧,不由悚然大惊,那“玄天剑圣”之徒桑琳不是正坐于宫妆女子之旁。
  但一时又不敢说破,只怪自己不该撒谎在前,目前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暗思主意。
  “天外三凶”中的其余二凶阳煞与火煞,一看老大跟金银公主斗气,本是开玩笑性质,想不到弄假成真,若真的打了起来,谁胜谁败均划不来。
  于是连忙趋前向金银公主抱拳一拱地说道:“姑娘,我们均是前来看天山祭剑,何必为一些小事而作鹬蚌相争呢!”
  金银公主妙目一转,眼中凶芒微露即敛,满是柔情地说道:“你们为什么不去问他,反来问我呢?”
  阴煞虽然有点畏惧四头猩猩,自诩武功高过金银公主,当即脸色一沉,煞机立生,闻言阴恻恻地道:“我‘天外三凶’也不妨在此瞻仰一下洱海的煞手绝学!”说罢两手向其余二煞一摆道:“你俩还是让开,待会替我收尸吧!”
  金银公主秀目微扬,神色颇为凝重地对桑琳道:“弟弟,你尚未看过我那朵‘勒令追魂七彩芙蓉’吧?”
  说话之间,只听坛下血滴子对着阴煞及金银公主沉声说道:“离午夜子时,不过仅差十分,如果‘玄天剑圣’之徒,不能按时解到,就权借你们任何一个败者的红花活心,作为祭剑之用。”
  阴煞极其自负的轩眉狂笑道:“刑法执事说得不差,我们就在这十分钟内决定谁去祭剑!”
  金银公主闻言,银牙微咬,眼中突射精芒,伸手入怀,取出那朵极小的七彩芙蓉,对空一漾,柔声对桑琳道:“弟弟,那‘天外三凶’中的阴煞,竟敢偷去姊姊心爱的‘勒令追魂七彩芙蓉’,快跟我去取回吧!”
  桑琳乍看她拿在手中把玩,并未见阴煞移动,怎会被他偷去?举目一瞧,果见那朵奇香的七彩芙蓉贴在阴煞的心窝之上。
  阴煞双目愣瞪,木然站着,桑琳见状大喝道:“好个偷花之贼,快把姊姊的七彩芙蓉还来,免得少爷动手,揭开你的疮疤。”
  那“天外三凶”的阳煞火煞,虽知金银公主武功得自洱海王,但绝料不到两人尚未动手,阴煞便被制死,两人均功力凝聚,准备一见异样,便即加以援手。
  此刻,听桑琳一叫,回目朝阴煞瞧去,果见一朵七彩芙蓉贴于阴煞心窝之间,芙蓉之上,似乎系着一根细若毛发的金线。
  两人正自犯疑,倏闻金银公主幽幽微叹道:“自诩之徒,死不为过吧!”
  纤指一挑,那朵“勒令追魂七彩芙蓉”刹时飘回手中,顺手掏出一条丝巾拭去血渍,然后揣入怀中。
  在她取回“七彩芙蓉”之同时,那阴煞“咚”的一声仰跌雪地,一丝血泉由胸口疾射而出。
  蓦地里,那些武林高手,不约而同地闪身飘至阴煞之侧,察看到底如何死去。
  血滴子见机不可失,立即喝道:“速取红花活心!”
  那五个祭剑执法黑衣武士,顿时一拥而上,把众人分开后,便将阴煞扛走!
  “天外三凶”已去其一,所谓兔死狐悲有所难免。
  阳煞和火煞又见“万劫古墓”之人将阴煞尸身拖走,不禁气得哇哇直叫,两人性情异常火暴。
  当诸天下武林挖兄之心,焉能承受得起如此丢人现眼之事。
  是以两人功力一聚,飕的一声,飘身扑上,四掌齐飞,怪风疾起,四股极强地劲力,向五个黑衣武士背后劈去。
  五个黑衣武士不防背后有人偷袭,待闻风劲暴响,躲避已是不及,两声惨号,后面两个黑衣武士,被掌风震飞两丈有余,直撞至坛前木椿之上,一命呜呼。
  前行三人因距离稍远,未曾殃及,倏闻惨号,正欲扭头拔剑扑上。
  阳煞见阴煞尸体被弃置一旁,一个箭步飞身而上,抢着阴煞尸体对火煞道:“三弟,咱们走!”
  血滴子红脸发紫,暴跳如雷,红衫一摆,极其快速的便拦在两人之前,怒道:“走不成了!速把红花活心留下。”
  阳煞抱着阴煞尸体,煞目一翻,微带讽刺意味地淡淡答道:“堂堂关道,怎的走不成,你血滴子那红花活心正祭剑之用,为何不切腹取出以博墓主欢心!”
  血滴子想不到“天外三凶”锐气大挫之时,尚敢违拗万劫古墓的声威,不由不楞,随却冷讽道:“虽是阳关道,你却偏向古墓来,怪得着谁?你俩愿牺牲个已死之人呢,还是自个赔上血本?路只两条,任你选择!”
  阳煞何等机智诡诘,冷眼旁观,早把眼下情事默察秋毫,而四周“万劫古墓”之人已布下天罗地网,剑气森森,坛上护法五老此时均已戒备,何况尚未大成的“血魔剑”伤人于丈余之外,如不放刁,今生休想下万魔峰,当即阴森地一笑道:“拿去吧,我‘天外三凶’就供一个红花活心在诸武林同道之前,亦算是桩阴德。”
  说罢果真将阴煞尸体向血滴子一掷,便对火煞道:“三弟,走!”
  火煞何尝不知眼前形势,只是当诸众多武林同道,面子上难于下台,猝闻阳煞一说,正中下怀,于是横过几步,抢在金银公主之前,怪目一翻,恨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后会有期。”
  说罢,便与阳煞迈开大步,向万魔峰下泻去!
  “天外三凶”狼狈潜走 ,“驼秃二僧”亦见风转舵地一声“阿弥陀佛”双手合什,对血滴子一揖道:“施主,我‘驼秃二僧’就此告辞,祝‘血魔剑’替天得道,斩妖除魔!”
  血滴子亦是冷笑道:“既知先机,乘早离去,我决不出手阻拦,不过‘万劫大会’之时,尚须借用圣僧项上一颗人头。”
  血滴子说得不急不缓,不高不低,然而句句都使人听得异常清楚,“驼秃二僧”是何等之人,怎能受此奚落,在场之人无不注目两僧面部表情!
  孰知驼僧哈哈一笑,冷目一瞥在场诸人,以一种毫不在意地声调道:“设若我‘驼秃二僧’的六阳之首,也能在‘万劫大会’中排上用场,亦算我俩之荣,到时施主尽管吩咐一声,包准首级自个送到,不劳施主烦神。”
  “驼秃二僧”这样一说,在场之人无不投以奇诧惊愕的目光。
  只见二僧一声梵唱后,便向峰边移去。
  在二僧尚未踏出万魔峰巅之时,只见一个黑衣散发手持魔笛的中年汉子,满脸惊愕之色,气喘如牛地跑至祭坛之前,双膝往血滴子面前一跪,禀道:“小的‘弄蛇魔者’,向前请罪!”
  血滴子煞目一瞪,喝道:“你押的‘玄天剑圣’徒弟桑琳到哪儿去啦?为何空手前来见我!”
  在旁的铁狼本见阴煞一颗红花活心可以换回自己一条性命,此时乍见“弄蛇魔者”一来,不由吓得魂不附体。
  两人一对面,必然揭穿真像,一时怒从心上起,顺手取出一柄绝毒匕首,伺机猝施杀手。
  弄蛇魔者一闻血滴子责问,连忙叩首颤声道:“那桑琳因被本墓‘天狼坟’助手铁狼……”
  铁狼闻言,凶睛一瞪,右手一抖,一柄绝毒锋利的匕首,闪电般插进弄蛇魔者背心!
  弄蛇魔者话未说完,卟通一声,便死于非命。
  铁狼扔掉匕首,拔腿就奔,血滴子狂喝道:“狗贼,你跑得了么?”
  铁狼已跑至五丈之外,那血滴子右手食指一弹,只见白光乍闪,铁狼哎哟一声,仆倒在地,刹时,闪出两个黑衣武士,将铁狼拖至血滴子面前,往地上一抛。
  血滴子嘿嘿冷笑道:“跑得掉和尚跑不掉庙,你有多大能耐,竟敢当着我的面,作起祸诛九族之孽了!”
  铁狼翻身爬起,跪倒尘埃,连声哀求道:“我只恨弄蛇魔者将桑琳放走,并来栽污于我!”
  血滴子道:“你怎知他放走桑琳!”
  铁狼面如死灰地遥手一指道:“那坐于金银公主之侧的就是桑琳,不是他放走又是谁呢?”
  血滴子举目向金银公主这边望来,果见一个素衣少年,眉清目秀,气宇不凡,不觉煞眉拢聚,暗忖道:“金银公主武功确是诧异,滇中洱海王更是招惹不得,据说她又是西藏黄衣喇嘛‘菩提达班’的寄名弟子,两人如果联手对付本墓,就是‘血魔剑’出山亦难抵挡。”
  血滴子不住地思前想后,一时拿不定主意,只是微微一声苦笑,便对铁狼喝道:“你既知他就是桑琳,为何还不拿来祭剑?”
  铁狼明知金银公主不好招惹,适才阴煞就是前车之鉴,但事已至此,只得前往一试,是以他一振手中伏狼鞭,硬着头皮往金银公主这边踱来!
  桑琳心头上惊,知铁狼来寻自己晦气,立即扣了一把“玄秘绝针”,暗自戒备!
  金银公主妙目一转,樱唇轻嘬,对猩猩白煞一声蛮语,白煞正感呆站无聊,倏闻主人命其出战,凶心不由大乐,吱吱一声怪啸,便挥动长槓,飞扑而出!
  铁狼走不过两丈,便见猩猩舞杖前来,他心知厉害,哪还敢再向前行。
  血滴子见状,厉声喝道:“还不快去将那娃儿擒来,休怪我刑法不讲情面!”
  铁狼处此进退为难之际,把心一横,舞动伏狼鞭,身形一动,便向猩猩白煞下盘扫去!
  猩猩白煞一腾跳,长槓就中一拦,那条鞭儿顿时绕住长杆,结了个死结。
  铁狼见伏狼鞭缠着猩猩长槓,立时用力一拉,这一拉,无异与猩猩斗上蛮力,它膂力奇大,哪能动得分毫。
  猩猩白煞一阵狂啸,长槓用力一举一旋,铁狼连鞭带人如风车般,凌空疾旋,场中之人无不口惊失色!
  倏然祭坛之人,金锣齐鸣,丝竹同奏,袅袅乐声历久不绝!
  乐声中,有人高声宣道:“墓主出关!”
  猩猩白煞将铁狼旋得晕头转向,正自狞笑得意之时,倏闻细乐之声,顿时一楞!
  万劫古墓之主——万劫魔君,坐关已了,待午夜之时正出关正式祭剑!
  此时那护法五老各托一个红漆大盆,盆中各装一个红花活心,缓缓地向祭坛走来!
  正走之间,只听飕的一声,一道黑影凌空击下,叭达一声,在祭坛之上一掠而过,差点砸着这震骇武林,闭关十二年苦练的神秘魔头。
  万劫魔君煞面一寒,又缓步跟上,站于祭坛之上,向四周略一打量,频频颔首地向血滴子道:“那是谁人所豢之兽,竟敢在本墓主前撒野!”
  血滴子道:“是滇中洱海王金银公主所豢!”
  万劫魔君正待答言,立即乐声四起,丝竹齐鸣,天山祭剑正式开始。
  只见万劫魔君接过“血魔剑”漾空一揖,道:“本人初创‘万劫古墓’,本意替天行道,隐迹深山十二寒暑,今日祭剑出山,光我古墓荣誉。”
  万劫魔君面上毫无表情,举起“血魔剑”对着红漆盆一剑劈下。
  倏然血光暴射,坛上一声惨号。
  桑琳与金银公主循声望去,那红衣老者右臂切断,此时血流如注,只听“万劫魔君”冷冷地道:“一劫之灾,永保平安,本墓主未出山之前,授你一柄‘鹰剑’!”
  那红衣老者忍着断臂之痛,慌忙叩首谢恩道:“谢墓主隆恩!”
  说罢便走下坛来,自敷金创药,休息去了。
  接着轮到黄衣老者,一剑劈下,竟将左耳左臂一齐削掉,那“万劫魔君”面无惜色,冷冷地道:“二劫之灾,子孙长安,本墓主出山之前,授你一柄‘鸠剑’。”
  黄衣老者谢恩走下坛来后,又转出个灰衣老者,此老托着一盘人心浑身颤抖,万劫魔君冷笑一声,随后手起剑落,将灰衣老者连头带身,劈成两半,毫无悯色地道:“全身奉献,列为‘万劫古墓’忠臣鬼录。”
  万劫魔君话一说完,坛下一个麻衣使者,托着一本火红绢书,走上祭坛。
  万劫魔君提起毛笔一挥而就,顺手一指桑琳与金银公主道:“此万劫古墓鬼录,那座中人可曾圈上?”
  麻衣使者面色一寒,颤声答道:“没有!”
  万劫魔君愠道:“如此怠慢佳宾,罪该万死,速去圈画将功折罪!”
  麻衣使者战战兢兢滚下祭坛,向桑琳及金银公主这边走来。
  桑琳目注祭坛,见万劫魔君又将白衣老者断腿之后,正欲传授“鹞剑”之际,猛然忆起在“万劫古墓”中的骷髅老者所说:“‘七禽魔剑’在万魔峰就可明白”之言。
  此时前后先闻“鹰剑”、“鸠剑”,此次又是“鹞剑”,若继续再加四剑,不是就变成“七禽魔剑”吗?
  如此,恩师必死于万劫魔君之手,一股愤怒之火,由心底燃烧,立时扣了一把“玄秘绝针”,愤然而起,大步向祭坛走去。
  此时,正值金银公主与那麻衣使者为鬼录签名之事缠个不休,不防桑琳会悄悄离开,步入险境。
  此时祭坛上的万劫魔君一看第五个老者所托红盆,不由勃然大怒,面色一寒,责问血滴子道:“刑法执事何在?”
  血滴子正注目桑琳向祭坛走来,正待出手相阻,陡闻墓主怒喝,心头一紧,慌忙答道:“刑法执事血滴子在坛下,听候法论!”
  万劫魔君慢声道:“为何第五盘中有颗黑心?”
  血滴子连道:“本墓铁狼和弄蛇魔者,所押“玄天剑圣”之徒桑琳,祭剑时刻未到,只得以“天外三凶”之首阴煞一红花活心暂代。”
  万劫魔君怒道:“无用蠢材,‘血魔剑’何等之物,竟用黑心暂代,准备自栽以谢墓主宽厚之恩。”
  血滴子闻言,犹如晴空暴雷,心知墓主铁面无私,当即连声央道:“小子知罪,谢墓主赐自栽之死。不过能否限两秒钟内将桑琳擒住,以供祭剑之用?”
  万劫魔君仍冷丝丝地道:“为何不早点下手,怠务之罪,仍该自断一臂!”
  血滴子双脚一垫,疾若旋风般,只见红衣乍闪 ,一招“恶鹰捕鸡”向桑琳扑去。
  真是快、猛、狠、准四诀都确具火候。
  桑琳刚走至祭坛之边,倏见红光暴闪,一只火毛健臂拦腰攫来 ,心知事不宜迟,连忙向后一闪,白绫披风早被血滴子捞了个正着,并闻喝道:“桑琳坛上祭剑!”
  桑琳挣不脱身,甩手一掌向血滴子击去,血滴子乃是魔道三杰之一,怎把桑琳这点掌劲放在眼里,一鼓劲,招演“霸王拉弓”,把桑琳一挟,纵上祭坛。
  血滴子跃上祭坛之后,将桑琳往坛上一按,道:“墓主在上,桑琳在此,请剑挑心!”
  万劫魔君冷声道:“甚好,去吧,自断一臂,以谢本墓主网开一面!”
  血滴子翻身跃下剑坛之际,不觉唉呀一声惨叫,摸胸一看,身上中了十来根玄秘绝针,连忙闭血提气,由袋内摸出灵药往口里直吞,方保住一条老命!
  金银公主见桑琳被擒,芳心疼极,一招将麻衣使者击毙,随手将红绢鬼录往祭坛上扔去,身形一闪,亦向祭坛扑去。
  万劫魔君见桑琳骨格奇佳,心中微哂,仔细一看,心中疑道:“这孩子面貌甚稔!”
  此时,空中红光乍闪,凌空飞来一物,他一振臂,迎空劈出一掌。
  掌力刚发,见是自己所编鬼录,正被一双奇大神雕衔往空际,渐渐地踪迹杳然。
  万劫魔君仰空一望,不觉煞目紧皱,自言自语地道:“铁羽神雕!铁羽神雕!为何此刻又出现在万魔峰上?难道它真跟老夫过不去么?”
  万劫魔君正愕然间,倏听桑琳朗声喝道:“我师‘玄天剑圣’是否被你‘七禽魔剑’所伤,快说!”
  万劫魔君神目凝注桑琳,半晌方吞吞吐吐地道:“你问他则甚?老夫手里杀人无数,何况你亦立即被我作祭剑之用,不过……你姓桑……嘿嘿……。”
  桑琳怒道:“老魔,少爷要你抵偿吾师之命!”
  说着,桑琳奇快绝伦地推出一掌,朝万劫魔君劈去。
  万劫魔君依然面显阴森,不但不避桑琳掌风,反而大步跨过,伸手向他攫去!
  桑琳所劈掌风,竟然化为无形,犹如泥牛入海,微波不起,不由心下大惊,乍见他毒手捞至,连忙一翻身闪在青铜大鼎后。
  万劫魔君见桑琳伶俐矫健,竟能躲过毒龙爪,心下一怔,暗道这孩子如若长成,必是后患,是以遥手一指,竟施展隔空点穴手法。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倏见面前白影一闪,两道劲风凌空袭至。
  万劫魔君这才发现是两头白毛猩猩,心中异常愤怒,让过两道劲风,倏然背后又银光暴闪,一条银线电光火石之间向腰际缠来。
  金银公主一鞭扫至,见万劫魔君身形不动,心中大喜,殊不知,一鞭击上,只听“当当”一声,万劫魔君分毫未损,不由芳心大惊,连呼道:“桑弟弟!快逃!”
  桑琳见两头猩猩和金银公主助阵,只待为师复仇,倏听姊姊叫自个快逃,立知情势不对,正欲往坛下跳去,倏觉背后风起,一股奇大无比的劲力,将桑琳凌空卷起,向坛边万丈深崖落去。
  金银公主喝叱刚罢,见万劫魔君将桑琳击下万丈深岩,心底一惨,心想这万魔峰高及云表,如此一落,焉有性命,是以展开银光软鞭,奋不顾身地向万劫魔君猛扑。
  万劫魔君虽功力深厚,终是一人难敌四手,何况有四头猩猩助阵,心知定讨不了什么便宜,于是一声冷笑,横跃三丈,面色铁青地对金银公主喝道:“我不过顾及汝父‘洱海王’,跟老夫……”
  金银公主一抖银鞭,戟指喝道:“你将我桑弟弟打下魔峰,今天任死也要跟你拼了!”
  万劫魔君哈哈一笑道:“好,好!老夫就成全你吧!”
  就在这时,倏然峰边咕咕怪吼,刹时伸起一个铁塔似的蟒头,向祭坛蠕游而来!
  坛下之人,早被猩猩挥动长槓扫去一半,血滴子又是新伤未愈,五个护法老者都被万劫魔君伤死一空,那些武林中人,俱是作壁上观,不愿惹火烧身,但见两条巨蟒一来,顿跑一空。
  万劫魔君正待发掌将金银公主击毙,倏然祭坛歪动,身形一斜,鼎上“血魔剑”被掀落坛下,方自一惊,只见坛下血光一片,极腥之味冲霄而起。
  金银公主正待挥鞭向万劫魔君扑击,陡闻半空传来一声细语道:“傻子!不要命了,还不快走!”
  金银公主妙目一转,早已看清是怎么一回事,莲步一点率同四头猩猩向桑琳跌落之处泻去。
  万劫魔君看清红光腥风竟是两条巨蟒之后,亦觉心底一寒,一看宝剑落下祭坛,金银公主和猩猩遁走,异常震怒,是以双脚落地,正欲去拾取“血魔剑”之际,倏见那条红麟巨蟒将宝剑衔在口里,昂头向峰下游去。
  “血魔剑”是他十二年心血之作,焉能让巨蟒衔去,是以一声清啸,跃身追去。
  未及数丈,倏见一条巨大神蟒拦在面前,隆起一堆,俨然如一座小丘,蟒信舒卷,喷出团团白雾,阻住去路。
  万劫魔君本是见多识广,焉有不识白雾奇毒之理,双足一垫,运足魔功,戟指喝道:“孽障,敢破我万劫魔君之事!”身形凌空拔起,招施“力劈华山”一股刚猛无俦的劲风,向蟒颈七寸之处击去!
  劲道之大,有如山崩地裂,石破天惊!
  巨蟒经此一掌,蟒首昂然翘起,尾巴一摆,向万劫魔君扫去!
  只见冰雪弥漫,怪石纷飞。
  万劫魔君见一掌未能奏效,身形一起,运足真力,挟着玄阴灵火,飕的一声又劈出一掌。
  神蟒巨头一晃,狂吼三声,蟒身颤抖,掉头便向峰边蠕去,万劫魔君喝声:“孽障休想狡脱”后,顺手又挥出一掌,威势犹如天雷。
  陡听一声巨吼,那神蟒全力一震,立时掀起一阵腥风雨,但见神蟒七寸之间,一条长口,喷出一道血泉,将万劫魔君喷得一身通红。
  万劫魔君三掌劈死万年神蟒,一看四周空寂一片,人影杳无,空荡荡地,正是万籁俱寂的腊月之夜!
  十二年辛勤所练的一柄“血魔剑”,竟被独角红麟巨蟒衔去,今后不知落到哪里?不觉一声浩叹。
  这深长的叹息,大有英雄落暮之感。
  叹声方罢,陡闻半空一少女声音道:“羞羞羞,堂堂一代枭雄,也有叹息之声!”
  万劫魔君仰头一看,见空际一点青云,想必又是那铁羽神雕,暗忖道:“可恶的铁羽神雕,俺总有除你之时。
  “可恨那‘劫劫太岁’一去五年,竟然音讯渺无,若武学一绝的《五岳异志》真的落入他手,觅地偷学,那可就糟了。
  “我何不暂时离开万劫古墓,先找着那‘血魔剑’,再设法追查‘劫劫太岁’下落。”
  想罢,只见他身形一晃,便向峰下泻去!
  这震动武林的天山祭剑,就此草草收场。
  且说桑琳被万劫魔君一掌扫下万魔峰,那万魔峰高耸入云,壁立千仞,跌落下去焉有生还之理。
  桑琳坠落中,只觉浑浑噩噩中,失去知觉,犹如进入了阴曹地府。
  待他睁开双眸,只觉眼前一花,随即又昏昏沉睡过去,这一昏睡又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一觉醒来,倏听耳边响起一阵柔声道:“爷爷,他好象在叫我大姊姊嘛,我又不比他大!”
  桑琳仿佛是在做梦,这梦是甜的,半晌,只听一个苍老而慈祥的声音道:“孩子!让他睡吧,他实在太疲惫啦!”
  桑琳在昏昏沉沉中,睁开双眸,见自己竟睡在一张极柔的暖炕之上,炕前坐了个紫衣少女,年纪比自己还小些,长得如仙露明珠般,一张吹弹得破的小脸,不擦粉,不抹胭,但却白里泛红,嫩得象豆腐一般,琼鼻樱唇,凤眼柳眉,一双哺澈如冰的双目,俏生生的望着自己,美得跟仙女一样。
  不过眉宇之间,尚带着无限稚气,那股气质,益显得高雅大方。
  紫衣少女乍见桑琳星目微睁,樱唇一启,俏生生的娇嗔道:“爷爷,他醒了,快来嘛!”
  这银铃似的声音,传入耳朵,美妙得如广寒仙乐,桑琳不由一楞,不期然地向紫衣少女瞅去!
  那紫衣少女一双黑白分明水晶似的凤目,始终未离开桑琳的面庞。
  倏忽间,二人视线相接,她那一张粉脸顿时羞得通红,连忙低下头去,莲足往地下一蹬,娇嗔道:“你盯着我干吗?不怕羞!”
  紫衣少女不过十四五岁,这句话说得有点老气横秋,就好象姊姊教训弟弟一般。
  桑琳见她那付神态,心底一乐,竟忘了自己尚在病榻,一侧身,哂道:“哟,你不是也瞅着我吗!”
  紫衣少女本不以桑琳之语为忤,可是这样一说,脸一阵阵羞红,气得莲足向地上狠狠地一跺,嗔道:“你这人好坏,我再也不理你了!”
  桑琳见紫衣少女发急,心头又惊,连声陪罪:“对不起,小妹妹,我是说着玩的,算我错了!”
  紫衣少女瞧他陪罪不迭,意真诚挚,稚念顿生,不禁噗嗤一笑,抿嘴道:“尔后可不准你顶撞我,知道吗?”
  正说话间,走进一个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老人,他步履稳健地走了过来,嘴角挂着一丝笑意,那白眉下嵌着一对神光奕奕的神目,开阖间,冷光如电。
  桑琳出身武术之家,自是见过不少武林奇人,一看就知是个武功了臻化境的武林前辈,一骨碌连忙爬起,正待下榻行礼,那老者连忙阻道:“孩子,不要俗气啦,山野之人哪能受此大礼!”
  一股无形的暗劲将桑琳托住,休想动得分毫,那老者极其慈祥地续道:“你从万丈悬崖,跌落天山地眼,不是倩儿发现得快,只怕已沉下地心,你真元亏损殆尽,虽然每日服我‘毗昙蜜汁’,亦需静养十日方能复原。”
  那慈祥老者满月脸上,露出种无比祥和的丰采,令人感到份外的亲切。
  桑琳闻言,忆及在万魔峰上,被万劫魔君一掌推至半空落下深涧,又幸免一难,但不知金银公主与猩猩是否也已遭毒手,阵阵内疚,不期然地掉下两行热泪。
  “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理该高兴才对,为何反而悲伤啼哭呢?”
  老人这么一说,更引起桑琳感怀,在他有生之年,何尝有如此之关注,蓦地里,好象受了极大委曲,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哭声凄惨,连坐于榻旁的紫衣少女也跟着流下泪来。
  只见她微一低头,一方丝巾递在桑琳手中。
  那老者喟叹一声道:“倩儿,我们出去一会,让他哭个够吧,这孩子生命中受够了委曲,发泄一下对他是有益的! ”
  紫衣少女娇躯一动,便仆在老人怀中,咽咽而泣,恳道:“爷爷,他打不过万劫魔君,不能报仇才如此伤心的嘛! ”
  老人搂着紫衣少女向外走去,责道:“以后可不准这样说了,爷爷是不赞成冤怨相报的,你知那万……”
  说话间,祖孙两人已走到另一间茅屋去了,室中的桑琳又渐渐地熟睡过去。
  一觉醒来,桑琳反觉心情舒畅了许多,只不过时常惦念着救己之命的大姊姊的生死。
  桑琳在静养期中,紫衣少女均按时送来鲜果佳肴,晚间入睡之时,并端来一盅“毗昙蜜汁”。
  “毗昙蜜汁”乃是由毗昙花蕊中吸取而来,毗昙花乃是佛家妙品,均生长在大寒山中,其花千年一开,不但其补,而且延年益寿,增加内力于无形之中。
  桑琳是因祸得福,获此旷世奇缘,不过他尚懵懂不知这一杯“毗昙蜜汁”,会有如此奇效。
  桑琳和紫衣少女朝夕相聚,情感日增,情苗暗长,一切情景,被老人看在眼里,他只是会心的一笑。
  那老人对桑琳一见投缘,才把他视为最珍贵的佛家珍品“毗昙蜜汁”送给桑琳进补,可见厚爱之一斑。
  老人姓燕名翎,在江湖上藉藉无名,若以老一辈的如西藏“黄衣喇嘛”及“南海一尊”可能尚能忆起这燕翎之名,在当时武林曾轰动一时,但仅昙花一现,便就绝迹江湖。
  十二年前,燕家村三十六口全部被杀,一个白发老人曾偶出黄山追云岭,在燕家村救去一个女婴,但无人知道这老人与燕家村关系。
  那女婴就是现在的紫衣少女,名叫燕玉倩。
  她,幼长深山,从小随祖父“三溪老人”习艺,漫长的童年生活,过得非常寂寞,终年与山石溪水为伍,虽爷爷“三溪老人”照顾得无微不至,亦不能弥补心灵的空虚。
  自从那晚在万魔峰,看见一个素衣少年,竟不畏强权,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使她异常感动,芳心极为倾服。
  一看他被万劫魔君劈落峰下,一时又恨又急,又见宫妆女子与四头猩猩合力扑斗万劫魔君,眼看不是对手,刹时又见两条巨蟒游上万魔峰,方示警宫妆女子。
  宫妆女子一走,她便落下万魔峰,寻找素衣少年尸体,她在地池之边,发现素衣少年被青滕攀住,未被漩涡卷下地心,不禁芳心一喜,忙解下紫凌腰带,上系金钩,抖手抛去。
  待捞起之后,已是一具冰凉尸体,再往心窝一摸,方始暗念一声:“菩萨保佑!”原来素衣少年心窝尚有余温。
  紫衣少女将他救起之际,倏见一条独角红麟巨蟒,衔着那柄“血魔剑”,快若闪电流星般,向地池中钻去,刹时隐入波涛汹涌之中。
  于是,她将素衣少年置于“铁羽神雕”之后,便又冉冉飞起,向万魔峰而去,刚至峰顶,只听万劫魔君一声长叹,她奚落一句之后,便回转大寒山寒山小筑。
  待桑琳康复之后,俊秀拔俗,仪态潇洒,并且亲切可爱,有一股使人难以自持的魔力,因此紫衣少女燕玉倩一颗纯洁无比的心灵,不知不觉中已完全放到桑琳身上去了。
  桑琳修养期间,燕玉倩便领着他到寒山小筑附近走走,两人行至一座翠壁之下,只见一股清泉沿壁流出,叮叮滴在壁下一个清潭之中,潭边野花,暖风送爽,阵阵馨香透入鼻端,融人欲醉。
  桑琳倏有所悟,讪讪地道:“倩妹妹,我在寒山小筑住了多久?”
  玉倩见他问得唐突,当即抿嘴一笑,娇声道:“琳哥哥!现在不过二月出头,只因这一带较为暖和,故野花开得早谢得迟!”
  桑琳思索一会,剑眉略蹙,星目凝注地道:“我在寒山小筑竟然住了恁长时间,我想该离开这里,到……”
  玉倩见他要离开寒山小筑,不觉芳心一惨,马上就急得要哭出声来,连忙打断桑琳的话,抢着说道:“不嘛!我要你永远住在这里,不然我不依嘛!”桑琳见她天真无邪,不由叹道:“常言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虽然情愿与倩妹妹永远在一起,可是……”
  玉倩又插言道:“你是不是要去找万劫魔君?是不是要回九华山给师母报讯?”
  桑琳见她如此情急,竟一口道出自己内心所想的事,半晌,呐呐不能出声,莫可奈何地点点头。
  玉倩不由又叹道:“也不想想,你打得过他吗?”
  桑琳自知不敌,但师仇如海,焉能不报,于是亦叹息道:“倩妹妹,我并非不知技薄,但大丈夫焉能苟延残生,且必须要报仇雪恨,希望你能了解我的苦衷!”
  玉倩大眼一鼓,柳眉微剔地计上心来,娇声笑道:“琳哥哥!你是不是愿学武功咧!”
  桑琳道:“只怕无人愿教我这不成材的人,只怕是梦想了。”
  玉倩巧笑道:“我叫爷爷教你武功,你该答应不离开我好嘛?”
  桑琳见她竟拿“三溪老人”教授武功为由,作为不离开她的条件,当即微微一笑道:“但武功学成之后,我得离开这里!”
  玉倩想了想,暗道:“我叫爷爷慢点教,一天只教一点不是就可让他走不了吗?”
  她想法稚而天真,随即娇笑道:“你是答应了?”
  桑琳道:“我学成之后再离天寒山小筑。”
  玉倩道:“好吧,到时再讲。”
  两人一议定,便在旷野尽兴地玩了一阵,方始回转寒山小筑。
  “三溪老人”此时正在屋前平台远眺,神色凝重,一看俩个相偕而回,俨如金童玉女,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心中烦闷一扫而空,极其慈祥地向玉倩道:“倩儿,今天是什么日子,你难道忘记……”
  玉倩妙目一转,樱唇一翘,应道:“我知道,今天是爸妈的忌辰,待我去跟他们老人家烧纸去!”
  说罢将桑琳一拖,便跑至中堂,谁知纸烛早备,当即跪了下去,咽咽而泣!
  桑琳也跟着跪于燕玉倩父灵前嗑了几个头,对玉倩道:“倩妹妹,不要太过伤心,自己身体要紧!”
  正待将玉倩扶起之时,“三溪老人”在身后咳了一声,桑琳连忙给老人磕头道:“承老前辈救命之恩,晚辈终身难忘。”
  “三溪老人”伸手扶起,逊道:“孩子,快起来吧,这算不了什么,倩儿形影孤单,只要你尔后好生相待就是。”
  桑琳聪明绝顶,弦外之音,如何听不出来,“三溪老人”分明已将玉倩交托给他,老实说,他对玉倩确是敬爱有加,只觉自己不配,一听这话,连忙说道:“晚辈粗野浅识,浪迹天涯,本无寄宿之地,何能担此大任,恐有失老前辈栽培之望!”
  “三溪老人”极其慈祥的道:“孩子,我有什么不对么?倩儿有什么不好么?”
  说话之间,玉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凤目含泪地向他凝注。
  桑琳颤声说道:“不,爷爷,是我不好,我不该辜负爷爷栽培之心。”
  说完便轻轻地啜泣起来,只听“三溪老人”喟叹一声道:“孩子,只要你明白就好了,我实在太老了,何况我燕家只剩下这一脉了啊!”
  桑琳在寒山小筑随“三溪老人”习艺,眨眼之间,春去秋来!
  秋风乍起,大寒山中又是积雪盈尺,一切景物,又变成了银色世界。
  桑琳武功进步神速,在“三溪老人”耳提面命,谆谆诱导之下,启发了他潜在智力,凡是传授之武学,只须略加解说,便能融会贯通,所差的只是火候而已。
  桑琳这种一日千里之势,使老人异常兴奋,也更坚定了将他毕生功力精华的“银光掌法”传授给他,并特别告诫他非至性命攸关之时,决不准轻易使用。
  桑琳在习艺之余,便与玉倩二人,乘雕遍游大寒山,有时采撷“毗昙蜜汁”,有时论古谈今或印证武学!
  这些时,燕玉倩见琳哥哥不但在武学上日渐精辟,而学识上更是博古通今,胸罗万有,她那一颗芳心,更是仰慕不已,惟一耽心地就恐怕他提出离开寒山小筑之求咧。
  快乐的好时光永远不会长久似地,一天倏听“三溪老人”道:“孩子,你在山上的日子也不短了,明儿我带倩儿去插云峰顶天池垂钓三月,你可单独在江湖上历练历练,在明年春夏之交再回寒山小筑,届时我再授你些歧黄之术,也好行医济世!”
  燕玉倩一闻爷爷要琳哥哥下山,不由芳心大急,小嘴一嘟道:“爷爷,我们一路上天池不好吗?琳哥哥一个人走,他又没处去,我要他同去嘛!”
  “三溪老人”叹道:“倩儿,别孩子气啦,你琳哥哥明年回来,久别重逢不是更好吗?届时你俩连袂江湖,我就放心啦!”
  桑琳见“三溪老人”授意自己下山,必然有故,连忙双漆跪下,谢道:“爷爷,孩儿桑琳蒙恩教论,此次暂别膝下,望爷爷不以孩儿为念,保重身体,明年当与倩妹承欢膝下。”
  桑琳说罢便已唏嘘不已,玉倩见与琳哥哥马上就要离别,虽然是暂时的,但仍眼圈通红,咽咽地泣道:“琳哥哥,你下山之后,务必小心,如果有事我会乘‘铁羽神雕’来看你,只是不要忘记使用传音之术啊!”
  三溪老人闻言微变,楞了楞,随即对桑琳道:“你收拾后就走吧,我也没什么东西送给你,旅途奇艰,只看你的勇气和毅力,为武林放一异彩。
  “记着往黄山追云岭燕家村瞧瞧,那是倩儿的故居,也是我的老窝。”
  桑琳在他祖孙二人千叮万嘱之下,怀着万分离情走下大寒山!
  玉倩直到看不见琳哥哥的身影后,方哭着投入老人的怀里,虽百般安慰,亦不能劝阻。
  桑琳途经阴山落雁壁下,仰头一望,四周高峰,壁立千仞,悬壁之间,苍苔密布,果真孤雁难立,崖壁并无银帛倾吐,而壁下却有一亩大青潭,潭水无风掀浪,波涛汹涌。
  桑琳正自仰望之时,倏见潭中水花激溅,刹时,冒起丈高水柱,红影乍现,水中攒出一条大蟒头,一现即隐。
  桑琳心中一愕,暗忖:“这不是那条独角红麟吗,何以在阴山落雁壁出现,岂不怪异?”
  思忖未已,乍见人影晃动,桑琳身形一动,速即隐入丛草之中,向外瞧去,见一个中年儒士,站在潭边浅砂之上,讶然而语道:“深潭之滨已有人迹,那怪蟒恐怕又隐入潭中去了。”
  桑琳见是个白面长须,飘然出尘的儒者,心中不由暗自推敲“他来此所为何事?”
  思忖间,谷外又传来大声狂笑,中年儒者双臂微张,身形一晃,亦隐入潭边草丛之中。
  笑声一落,由谷外转来个年约五十上下的老者,前面一人黑面长须,太阳穴高高隆起,两眼精光灼灼,后面一个五短身材,狮鼻海口,两人均是一身劲装,身手矫健。
  此时,只听那黑面长须的老者嘿嘿一阵怪笑道:“大名鼎鼎的甘南‘清阳堡主’,亦是躲躲藏藏之人,不怕传至江湖被人笑掉大牙吗?”
  桑琳闻黑面老者一口叫出“清阳堡主”之名,方想起武林十三杰中就有此人,怪不得轻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境。
  一叫方罢,适才那中年儒士,身形飘动,绰立两人之前,面色微愠地道:“我‘清阳堡主’作了何种见不得人之事,被‘魔道三杰’笑掉大牙?”
  黑面老者凶眼一翻,慢吞吞地道:“你惊走独角红麟,怕担待不起,欲藏之深草,而推卸刑责是吗?”
  “清阳堡主”哈哈一笑道:“我当是何等之事,汝两尽管放心,若有万劫古墓中人寻隙,我‘清阳堡主’承担就是。”
  站在黑面老者后面的矮子,面露煞机地道:“咱们废话少说,今天算是巧逢奇缘,我‘微尘子’能逢着散手名家‘清阳堡主’,倒想领教堡主两手,以增见益。”
  “清阳堡主”慢笑道:“既然两位有心赐教,此处正是极佳之地!”
  说完他身形一动,飘退二丈,续道:“你们是双打,还是单斗?”
  微尘子笑道:“我‘魔道三杰’亦算是响当当的人物,我兄‘黑须子’先讨教两招,在下技业未进,殿后吧!”
  “清阳堡主”笑道 :“随便,随便 !‘魔道三杰’的车轮战法,武林之中恐无出其右者,我正好见识一下以增裨益。”
  刹时,箭拔弩张,双方大战一触即发之际,倏然黄影乍闪,在两人之间,多了个千娇百媚,姿态万千,粉面墨黛风姿婀娜的妙龄女尼,只听一声梵唱后,嗔道:“哟,施主们来这佛家净地,你争我夺,未免太煞风景,有话跟我‘万妙女尼’说说,也好评个公道嘛!”
  微尘子闻言,怪目一瞪,嘿嘿冷笑道 :“潭中‘血魔剑’为武林之宝,谁个不想夺取归为己有,你难道有此雅兴来此深山兜风?”
  万妙女尼妙目含春,作搔首弄姿似嗔非嗔地道:“哟,微尘子 ,谁个得罪了你,连万劫魔君也不过望潭兴叹,空把崖石打下一块,你又有何能耐么?”
  三人被她话音怔住,半晌,黑须子哈哈一笑道:“万妙菩萨也来凑热闹,真巧,咱们不过在争论潭中‘血魔剑’究竟谁该得罢,那有本领下潭取物!”
  万妙女尼妙目凝注,轻启樱唇的向黑胡子道:“那你就评评看,到底谁配得此神物呢?”
  黑胡子黑面微红,冷声冷气地说道 :“当然是该女菩萨得,才是最配的了……”
  万妙女尼听他将“了”字拖得特别长,焉有不懂话因之理,一声娇嗔道:“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说话间,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只见她食指轻弹,一股异香,轻巧地冲入黑胡子鼻孔之中。
  “魔道三杰”之首的黑胡子,本是凶残成性江湖有名的魔头,不防打雁之人,竟被雁啄瞎了眼,正待回言相讥,陡觉奇香倏起,心知有异,疾忙凝神闭气,但为时已晚,刹时,连打几个喷嚏,头晕目眩,瞪的一声便趺倒于地。
  微尘子勃然大怒,单足猛地一点,戟指喝道:“无耻淫尼,竟敢暗箭伤人!”
  说罢,双臂微扬,挥手就是一掌,向万妙女尼劈去。
  万妙女尼乍见他掌风袭至,威势惊人,随即身形一飘,闪至丈余之外,格格娇笑道:“黑胡子的狗命,全在你手!”
  微尘子一楞,疾忙撤掌而退,疑道:“呸,中了点迷魂之药,难道就会死去不成?老子不信邪!”
  万妙女尼笑道:“信不信由你,如你再敢劈一掌,黑胡子之事我就撒手不管,十日之内必然肠溃而死。”
  微尘子闻言,不由威风顿失,当即说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万妙女尼道:“给你十粒解药,按日服用一粒,速即离开落雁峰,别想插手‘血魔剑’之争。”
  万妙女尼素以毒、狠、淫驰名武林,她这么一说,“魔道三杰”之一的微尘子不得不信,只得忍气吞声接过十粒黑色药丸,背着黑胡子向谷外飞驰而去。
  桑琳见这女尼竟能惊走“魔道三杰”,不觉大奇,凝神朝两人望去。
  只见万妙女尼满面春风,妙目微垂,搔首弄姿地向清阳堡主嗔道:“堡主,此处山清水秀,景色宜人,在此春色恼人之际,我俩何妨找个幽秘之境聊聊,打发一下漫长时光,待那独角红麟出现,集我俩之力必能捕获。”
  清阳堡主白眉一扬,冷然地道:“你自去寻个幽秘之地养养神,待独角红麟现身之时,再来邀你合力捕获!”
  万妙女尼见鱼不上钩,粉脸一红,嗔道:“我一个人多无聊,我俩一道也好谈谈嘛!”
  清阳堡主青衫一扬,随即说道 :“我先到谷外走走,你在这休息一会。”
  说罢,他果真大步向谷外走去!
  那万妙女尼直气得杏目圆瞪,气鼓鼓地扭动肥臀,恨声道:“不识抬举,总有求着我的一天,届时才叫你知道我万妙女尼的厉害。”
  清阳堡主只装着没听见,仍然大步而行。
  正走间,他倏然驻足而望,刹时脚步一蹴,便向草丛中疾闪。
  万妙女尼见清阳堡主行动蹊跷,她亦是聪明绝顶之人,随着一扭身,也隐于潭边草丛。
  她藏身之处,离桑琳不过丈余,桑琳不由心里一愕,一动也不敢动,生恐被她瞧着,招来是非。
  未几,谷外窜进一高一矮,衣着一红一灰两个怪人,步履疾促,匆匆而至。
  桑琳早看清那血红之人,正是执掌“万劫古墓”刑法的血滴子,另一个是陌生的灰衣童子,乍看不过十四五岁,实际额上皱深纹长,显然已五十开外,竟是个矮老头。
  两人来至浅沙之滩,血滴子煞目微蹙地惨然道 :“墓主催剑甚急,如果今日无功,又将坐关天虫山魔音洞,另练无影魔功了!”
  矮老头是“万劫古墓”重金聘来的“冰魄童子”,他水性奇佳,无论玄冰寒池,都能来去自如,视若平地。
  冰魄童子闻言,陡有所感的道:“汝墓主虽是奇功诈谋,江湖第一,但对水中之戏,则一窍不通,尤其对人太过凶狠,不是我说……”
  血滴子连忙打断他的话头,佯著慎重的道:“你怎知道吾墓主太过凶狠?”
  冰魄童子哈哈笑道:“我虽未离‘青元帮’,对江湖中事,却了若指掌,万魔峰护法五老,个个均是武林高手,不是断臂伤命,便是终身成残,难道还不算凶狠吗?”
  血滴子叹道:“他们虽伤一肢,尚能学得墓主一技,而我此次若不获得‘血魔剑’,只怕一条老命难保咧!”
  冰魄童子感慨十分地道:“这都是贱骨头,我冰魄童子平生视财若命,而他们却为一技舍命。”至此话头一转,续道:
  “我看老兄跻身于‘万劫古墓’之中,也未免太不值,如兄有意‘青元帮’,俺不妨替你说项,帮主倒是……”
  血滴子苦笑道:“冰兄还是快著獭衣潜水吧,看看那畜生将剑藏于何处,能宰就干脆宰了,否则将它诱出水面,我俩再合力毙之!”
  冰魄童子取出一个皮袋,拿出一件用水獭皮精制的潜水衣,穿上之后,一拥身,跃下深潭!
  万妙女尼藏于桑琳之侧,这半天早把他看得清清楚楚,她真想不到在这深山荒潭边,竟蹲着一个如此俊美的佳公子,引得她春心乱荡,情火难熬,但又怕被人窥破,只得熬住欲念,候机而动。
  半晌,她毒计陡生,纤指之间,弹出一种“茉莉春风断魂散”,随指风吹入桑琳鼻孔之中。
  桑琳不防有人在他背后做了手脚,只觉花香触鼻,甚是好嗅,一见冰魄童子潜入潭中,暗道:“若他真将‘血魔剑’夺走,江湖又要掀起无边的杀孽了。”
  想罢,奋不顾身地弹身而起,刷的一声也跃下深潭,快若电光石火向冰魄童子追去。
  血滴子正在潭边凝思,倏见白影乍见,浪花一溅,似觉有人攒下深潭,不觉悚然一惊,心想江湖上竟有这等高手,其水性竟比冰魄童子似乎犹高一筹。
  万妙女尼和清阳堡主却是亲目所睹,不由不信!
  潭水深疾,水冷如冰,她不觉着起急来,暗道:“这条小命恐是有去无回了!”
  血滴子见有人潜入潭中,知有强敌侧伺,自己不免人单势薄,若“血魔剑”被人夺走,又得多费一番手脚了!
  只见他红袖一摆,飞出只红羽灵鸽,直冲云霄,向“万劫古墓”方向飞去。
  随手亦取出一个金铃,在潭中不停的摇动!
  他这种以铃声示警的举动,怎瞒得住清阳堡主及万妙女尼,两人亦乘机各放信物,传召援兵。
  桑琳攒下深潭后,只觉潭水太过湍急,其难前行,倏而一阵金铃声随波传来,不由疑道:“水中会有铃声?难道是‘独角红麟’在戏剑不成?”
  思忖中,一条身形仍向前疾追,只希望能赶到前行的冰魄童子。
  是以他展开“玄天神功”,一直劲气将潭水由两边分开,百丈之遥,果见那穿水獭潜衣的冰魄童子,左顾右盼地向前疾行,他随后紧跟密蹑。
  冰魄童子倏闻金铃示警,便知深潭已有强敌,故尔取出一柄利斧,戒备疾行。
  潭底水道弯曲甚多,左折右弯,行约里许,未见独角红麟的影子。
  正行之间,倏闻水面之上,传来咕咕奇响。
  冰魄童子一仰身,向上泳去,桑琳亦随后赶去。
  深山之间,黝黑难辨,两人均仗着一只锐利的夜眼,凝神四探!
  只见山腹间怪石磋牙,钟乳倒垂,在这万千钟乳之间,有一石洞,那条独角红麟正盘于洞口,咕咕嘶鸣。
  冰魄童子爬上石壁,单臂一扬,飕的打出一物,只见一道红光,直钻巨蟒之眼,快如电火。
  独角红麟巨头一偏,那红光当的一声攒进岩石之中,入石三分。
  这时,独角红麟已看清冰魄童子,不由一声怒嘶,巨头昂动,红信疾卷,便向他冲去,那股冲激之势,震起山鸣谷应。
  冰魄童子身子灵巧,乍见巨蟒冲来,一矮身,攒于水中,一个潜泳,转到一个石礁之后,一抖手又是一镖,向蟒身击去。
  蟒身红麟似甲,倏听一声巨响,那红镖被弹至空际,斜插在钟乳之上。
  独角红麟勃然大怒,一个身子抖得笔直向冰魄童子冲去,他轻巧地又躲过了这凌厉的一击,巨蟒因冲劲太大,一头便栽入水中,激起丈高水柱,一扭头,发现他又闪至另一个礁石之后,一声怒咕,口中吸满潭水,挟着毒腥,向冰魄童子喷去。
  他早知厉害,双脚一垫,腾身而起,刚巧落于桑琳之侧,侧目一看,礁石上站着个俊面英朗的素衣少年,一身水湿,正怒目盯着自己,心中不由一楞。
  倏闻素衣少年哈哈一笑道:“久仰冰魄童子水中神功,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在下今天可开眼界啦!”
  冰魄童子面露惊诧之容,喝道:“你是谁?”
  桑琳道:“‘九华剑客’桑琳!”
  冰魄童子楞了楞,摇着疑道:“江湖上未见听说过有个‘九华剑客’之名吗?”
  桑琳笑道:“无名小卒,哪会传扬江湖嘛!”
  冰魄童子责问道:“你到此深潭之中,有何贵干?”
  桑琳道:“取‘血魔剑’!”
  冰魄童子道:“‘血魔剑’乃我冰魄童子之物……”
  话尚未完,独角红麟又向冰魄童子扑去!
  冰魄童子一窜让过,暗忖道 :“那素衣少年站得恁近,这独角红麟不去噬他,反而扭过头来噬己,焉不怪异!”
  他让过蟒势,再不敢轻易地打出红羽镖,他觉出这‘九华剑客’比独角红麟更扎手,更难缠。于是暴声道:“桑琳,这独角红麟为何不噬你?”
  桑琳哈哈大笑道:“这条蟒儿是我豢养,谁敢动它一下,我就要谁的命。”
  冰魄童子闻言一惊,疑信参半地看去,果见独角红麟在丈余之外,咕咕而鸣,蟒睛之中露出欣慰之色,不觉大奇。
  如此一来,使得他不由不信,略一思忖,诡计倏生地喝道:“桑琳,你敢在水中与老夫一斗吗?以决定‘血魔剑’究竟谁得!”
  桑琳道:“在下一定奉陪,不过我要问你一句,你既是‘青元帮'人,为何给万劫魔君卖命?死了不是划不来么!”
  冰魄童子怒道:“废话 ,我冰魄童子爱财如命,并且还嫉妒有水性超过我之人,若然,非取他性命才能甘心?”
  桑琳道:“你真有把握取我之命么?”
  冰魄童子道:“胜败之数,兵家常事,小鬼少在老夫面前饶舌,快下水吧!”
  说罢,甸着鬼斧,左手益着一只红羽镖,攒入潭中。
  桑琳亦跟着跃入深潭,睁眼一看,冰魄童子已抢步攻来。
  鬼斧异常犀利,尺余之处冒着股股青芒!
  桑琳不敢大意,运着“玄天神功”避开水力,疾展“乾坤神指”,向鬼斧青芒点去。
  劲道穿浪疾行,扶摇直上。
  冰魄童子万料不到桑琳竟会施展“避水神功”,手中鬼斧,被他劲力一撞,差点滑落,心下一惊,抖手打出一只红羽镖。
  红羽镖本是水中兵器,只见红线一闪,直向桑琳前胸刺到。
  桑琳已是今非昔比,双指运足“乾坤神指”向红羽镖夹去。
  只见他双指一动,一只奇绝毒的红羽,被他夹个正着。
  冰魄童子见状,知道这“九华剑客”,并非徒具虚名,意念一动,顺手推出一掌!水花随掌势疾翻。
  桑琳只觉水浪一动,冰魄童子便踪迹杳然,连忙双手一翻,飘开丈余!
  桑琳立足刚稳,冰魄童子展开连环三十六斧,向前疾卷,水花翻腾中向桑琳逼来。
  冰魄童子只道在疾浪掀涌中,除去这眼中钉。
  殊不知,桑琳早在丈余之外,哈哈而笑。
  冰魄童子除水性称绝江湖外,武功一道似嫌未入佳境,一连几式,连别人影子都未沾住,不由大惊,仰头一望,见桑琳飘浮于自己头顶波涛中,面含讽意。
  冰魄童子又气又嫉,立即翻腾而起,一咬牙,刷刷刷,抖手打出三只红羽镖。
  三只摧钢穿铁的镖儿,均被桑琳轻巧地躲过,一晃身,冒出水面,哈哈大笑道:“不要打了,你那几下毛脚爪,未免丢人现眼嘛。”
  冰魄童子被桑琳一嘲笑,捺不下这口鸟气,双手一推,露出头来。
  谁知那独角红麟正盘于岩岸之边,虎视眈眈,乍见咄头来,快如电光石火地一口噬去。
  独角红麟去势甚急,冰魄童子未曾防范,已是躲之不及,一颗脑袋被它咬去一大半,顿时潭中血红一片。
  桑琳见独角红麟咬死冰魄童子,心中大惊,手益着一只冰魄童子的红羽镖,疑神戒备生恐独角红麟逞凶。
  哪知,那独角红麟咕咕两声嘶鸣后,便向石洞中蠕蠕爬去。
  他见此情景,心知巨蟒并无噬他之意,胆气立壮,心想它真通灵性,可能认识自己曾救它一命,于是随即朗声道:“麟儿,难道你真的认识我么?”
  说完,果见独角红麟扭头一盼,怪头连点,又咕叫两声,然后向洞中蠕蠕爬行。
  此时落雁壁下的深潭边,已集结了大批的武林人物,不过清阳堡和万妙女尼人之均隐于暗处。
  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由山口方向浮来一具尸体。
  血滴子煞目凌瞪,惊叫道:“糟了,是冰魄童子,‘血魔剑’只怕无法取出了!”
  冰魄童子被众人捞起,一看头壳被巨蟒咬碎,惨不忍睹。
  只闻血滴子吩咐道:“诸位稍候,隐于暗处听号而动,那下水之人此时尚未起来,只怕‘血魔剑’被那人取得。”
  那些“万劫古墓”的党羽,立刻向两边散去,各捏暗器,专待血滴子一声令下,立即万弩齐发,来他个措手不及。
  独角红麟游在前,桑琳紧跟而行,刹时,来到一座岩洞中。
  洞中光滑宽敞,清凉无潮,那柄举世欲夺的“血魔剑”正置于洞中石桌上。
  光华四照,寒冰澈人,确是罕品!
  桑琳捡起“血魔剑”便向洞外走来。
  那条独角红麟尾随其后,匍伏洞口,咕咕欢呜,桑琳顺势往蟒背上一跨,说道:“麟儿,送我出洞!”
  独角红麟欢咕一声,尾巴一摇,便驼着他向洞外游去。
  阴山落雁壁下的深潭,倏忽之间,掀起汹涌波涛,水势洄疾。
  山腹中传来隆隆巨响。
  刹时,水花飞溅,只见碧水暴涨,白浪滔天,犹如翻浪倒海。
  山谷中冒出一片红雾,一个素衣少年,胯下骑着那条“独角红麟”。
  剑眉飞扬,手拿着红芒灿烂江湖一绝的“血魔剑”,威风凛凛,雄姿英发钻出洞来。
  麋集在潭周的武林人物,倏被这眼前奇景,愣得不知所措。
  然而,这是活生生的事实,决不是太虚幻景。
  素衣少年一声清啸,犹如龙吟凤鸣,回应万谷之间。
  他胯下巨蟒一声怒嘶,随着蟒口之中喷出滴滴水珠,疾若狂风暴雨般,向潭边洒去。
  隐于潭边暗处的武林人物,不防怪蟒喷雨,个个拔身击起,向后退五丈,凝神以待。
  桑琳清啸甫罢,双脚轻点蟒背,腾身半空,对独角红麟道:“麟儿,快回洞府!”
  那条巨蟒咕咕连声,摇头摆尾,便朝洞内游去。
  武林群雄们,见巨蟒回洞,方现身而出,个个杀机毕露,面带婪色地步步逼近。
  桑琳凌空一个“乳燕投林”,姿势绝妙地飘落浅砂之滩,“血魔剑”对空一晃,朗声喝道:“‘血魔剑’杀狮斩虎,削金断玉,犹似摧枯拉朽,谁个愿试宝剑锋芒,尽管上前!”朗朗喝声,将步步逼来的那些人物惊住,个个凝神目注,蓄劲运功,候机夺取武林一绝的“血魔剑”。
  血滴子负有夺剑之责,“万劫古墓”之刑,他是知道的,如若“血魔剑”果被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攫走,自己一条老命必然赔上,当即把心一横,双脚猛点,闪至桑琳之前,冷笑一声道:“‘血魔剑’是本墓墓主,十三年心血提炼的,快把剑交还给我,不然……”
  桑琳未待血滴子把话说完.便哈哈一笑.打断他的话道:“不然怎样?难道还把我擒上天山祭剑不成!”
  血滴子红目暴瞪,一张血脸涨得绯红,讷讷地道:“你就是从万魔峰摔下的‘九华剑客’桑琳么?”
  桑琳哈哈笑道:“不错,刑法执事记性不差,在下就是桑琳,又该一招将我擒上祭坛罗!”
  血滴子见状,不由心中暗忖道:“年来不见,此人比前更为英俊爽朗,想来武功也精进不少,但无论如何决不是自己的对手,只可惜他手中有柄‘血魔剑’,不然只消几招便可取他性命,唉!事已至此,惟有以多欺少了!”思罢,嘿嘿冷笑道:“老夫一言,不知阁下能见允否?”
  桑琳见他前倨后恭,早知不怀好意,剑眉一扬,朗声说道:“当然,如有合理之求,我们倒可商榷!”
  血滴子踌躇一下,血脸翕动讪讪地道:“‘血魔剑’乃系本墓之物,如今被你拾着,识相点先把剑交给我,待我禀上墓主,自不会亏待你的。
  “咱们前嫌尽弃,化敌为友,尔后行道江湖,若有用得着我‘万劫古墓’之时,不妨吩咐一声,水里火里我血滴子在所不辞。”
  桑琳飘逸一笑,豪气干云地说道:“呸!我‘九华剑客’堂堂之人,岂肯和狐群狗党为伍,我看你是白日做梦,若你尚识时务,弃暗投明,尚可原宥,不然祸及临头,便已悔之晚矣!”
  血滴子贵为“万劫古墓”刑法执事。
  “魔道三杰”在江湖上亦为响当当的人物,本想叫桑琳知难而退,将“血魔剑”双手奉献,殊不知倒被人反唇相讥,只气得他血脉喷张,酒刺翕动,嘿嘿一笑道:“好狂的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爷定叫你贴首慑伏,从此谢迹江湖。”
  血滴子说完,左手金铃一动,铃声叮当乍响,在他背后,倏闪出十八个麻衣怪人,直蹦蹦地跳至浅砂之滩,煞目转动,凝注桑琳。
  深潭之边,晚风倏起,冷风丝丝刺入,给这即将迸发的打斗,带来更多的恐怖和凶残的气氛!
  血滴子阴恻恻地一声鬼笑,金铃乍动,十八个麻衣僵尸飘然各占方位。
  随即倏闻血滴子厉笑一声,红头摇幌,满头蓬松纠结,俄顷之间,变成了一个红脸红发,红袍红靴的绝毒凶鬼!
  这里畸形变化,连隐于草丛的“清阳堡主”和“万妙女尼”,都是惊心触目,为潭边之“九华剑客”,眈心不迭。
  桑琳哈哈一笑道:“好玩,好玩,难怪被称为‘魔道三杰’,原来人会变鬼吓人。”
  桑琳虽是面无怯意,说话奚落,实则不得不暗地凝神运功,蓄势以待,若十八个麻衣怪人猝然发难,就将出手制敌,初试“血魔剑”之锋芒。
  这时,天色渐渐由黄转黑,深山之中笼罩着一层黑幕,除了“血魔剑”红芒凝来,剑刃腊腊作响外,落雁壁下是静谧得草虫不鸣!
  乍见红影晃动,黑影幢幢,正是麻衣怪人双脚木然地向前蹦去。
  黝黑的深谷中,大战一触即发。
  桑琳岳峙渊停的注目以待,倏然,股股寒气,绵绵而至,须臾,凝成一道冰墙。
  这时,麻衣僵尸阵势尚未发动,只是将纯阴歪风融会凝结,朝桑琳逼去。
  血滴子厉声清啸一声道:“小鬼,若再不献出‘血魔剑’,我‘万劫古墓’的‘十八僵尸追魂阵’,就此发动!”
  桑琳立运“玄天神功”,悄悄以阳罡气,向纯阴歪风逼去。
  两种剧力一触,劲道一起,时消时长,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突然,桑琳被那股集十八僵尸之力的纯阴歪风,逼退一步。
  桑琳不由大惊,亢声喝道:“少爷不管你什么‘十八僵尸追魂阵’,今天若不将你砍成肉饼,少爷决不离开落雁壁一步!”
  血滴子乱发颤动,金铃奇响,顿时十八僵尸右手齐推,左手后撤,那股纯阴歪风,顿如天雷击顶向桑琳疾涌而来。
  桑琳倏见纯阴歪风,势若奔马,绵绵顿生,于是运足功力,将纯阳罡气推将出去。
  集十八个好手之力,何等剧大,此时无异以卵击石,两道劲风一接,纯阳罡气顿被反弹回来,“啪”地一声。桑琳被震退丈余。
  血滴子哈哈狂笑道:“三招之内,必取妆命!”
  清阳堡主和万妙女尼乍看桑琳连连后退,势将退至深潭之中,情势危殆。
  清阳堡主本对这少年不恶,存心要相助一臂,以免“血魔剑”被血滴子攫走,江湖后患立生,武林浩劫至矣!
  是以他单手一挥,抖手打出一枚甘南“朱翎细羽”。
  此箭长约二寸,通体乌光雪亮,奇利无比。
  乌光乍闪,后面一个麻衣僵尸,卟通一声向前扑倒,哼都未哼,便死于沙滩之上。
  刹那间,纯阴风劲力倏地一减。
  血滴子闻声扭头一看,暗道怪疑,是谁在后面暗算,使自己功败垂成。
  那十七个麻衣怪人俱都闻声一震,心里一虚,那纯阴歪风倏而减弱退回。
  可是桑琳的纯阳罡气并未稍减,此时纯阴歪风劲力一弱,那纯阳罡气快似闪光,势若奔雷,只听劈拍连响,顿时三个麻衣僵尸被纯阳罡气扫中,惨号三声,便死于非命。
  俄顷之间,血滴子的“十八僵尸追魂阵”以优势变为势均力敌,他心中一怔忡,狂喝一声,挥掌疾扑,唰唰连推两掌。
  桑琳见他情急之下,并未运集众力,不免失智,不由飘逸一笑,单手顺势挥出,真是掌发而劲吐,雄浑之力挟着纯阳罡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血滴子卷去。
  刹时,血滴子被桑琳掌风震退五步,不由大惊,扭头一看,手下麻衣僵尸都愣在一堆,当即怒喝道:“你们还不快上!”
  所剩下的麻衣僵尸,一时被桑琳武功慑住,愣若木雕。
  此时,猝闻血滴子怒喝,方知事态严重,是以身形乍闪,立即展开攻势,奋力朝桑琳攻去,那纯阴歪风一集,又抵住了桑琳的纯阳罡气。
  桑琳振声喝道:“汝等若再不觉悟,我将一试‘血魔剑’的犀利了。”
  这时,云集在四周的武林人物,已不止“万劫古墓”、“清阳堡主”及“万妙女尼”之人,“青元帮”几个堂主和“神算诸葛”等人,都围于谷口,伺机而动。
  血滴子率领着十四个麻衣僵尸,拼命猛扑,转眼又是数十余招,尚是僵持之局。
  血滴子一看事机不妙,一扭身招式立变。
  十四个麻衣僵尸也跟晃动,顿时掌风抓影,布成奇阵。
  刹时,又将桑琳逼至潭边,大有扭转之势。
  桑琳倏然清啸一声,身形凌空拔起,“血魔剑”一挥,红光暴闪,灿烂红芒,耀目至极。
  倏见他乳燕掠波般拧身而下,“血魔剑”顺势就向麻衣僵尸砍去。
  “血魔剑”剑芒过处,噗噗通通,四个麻衣僵尸,拦腰被斩,身肉模糊,惨不忍睹。
  后排之人,乍见“血魔剑”锋利无伦,所向投靡,不由哆嗦一团,战志全无。
  血滴子一看如此惨景,连声喝道:“快亮家伙!”
  喝声甫毕,麻衣僵尸各执出一条五尺奇软默色棒儿。
  软时如鞭,硬时似钢,顿时舞成一团青帷,将桑琳团团绕住。
  血滴子亦取出一条血红钢杖,振仗打出一招“魔宫鬼影”,红光黑帷相映成趣,只听杖响棒呼,剑影人动,将落雁壁点缀得光怪陆离。
  桑琳手中“血魔剑”轻挥慢舞,红光所泻之处,麻衣僵尸纷纷疾退。
  这一退一进,又弄成僵持之局。
  血滴子身列“魔道三杰”,一生英名毁于后辈手里,又气又恼, “十八僵尸阵”溃不成军,真是丢人现眼。
  手中血红钢仗一抖,疾若飙风般,一声暴喝,劈头一杖向桑琳兜头砸去。
  桑琳当即撇唇一笑,一错身,飘在血滴子右侧,左掌一招“白鸽亮翅”猛砍而下,右手剑芒朝血红钢杖削去。
  血滴子不料他竟能从容避过,但见丈余之外红光凌空乍闪,自己一条心爱的血红钢杖,前半截已破空飞出。
  痛心疾首之际,一道刚猛掌风又疾撞而至,惊得他冷汗沁背,急忙双脚猛壁,跃退五丈之外。
  桑琳信心陡增,当即连欺几步,“血魔剑”斜挑直扫,一群麻衣僵尸,十死九伤,惨号一片。
  只剩下血滴子拿着半截血红钢杖,顿足而叹!
  桑琳身形一飘,“血魔剑”一晃,朗声喝道:“狗贼,可要一试‘血魔剑’滋味么?”
  血滴子由一个不可一世的凶汉,倏变成一只斗败的公鸡,垂手呆立。
  但他生性凶狠,猛地一声狂喝道:“小子休狂,老夫还你公道!”
  说罢,单手疾挥,数把“追魂毒沙”应手而发,立时青烟四起,迷茫一片。
  血滴子以为此举定能奏功,挽回失去面子。
  那知桑琳单掌连挥,阵阵掌风将毒沙反震而回,差点沾着自己。
  就在这毒沙弥漫之中,红光乍闪,“血魔剑”光芒冷森森地,疾向血滴子前胸划去。
  他不愧战场老手,双足连点,嗖嗖暴身疾退,桑琳如影随形,急追而上。
  血滴子累得满头大汗,甸着半截血红钢杖,向谷外疾遁,他背后丈余,便是一团红芒,透着丝丝寒气,附身密蹑,眼看这一代血魔,厄运已至!
  倏然草丛之中,一阵哈哈狂笑,一个蓝衣怪人,大袖飘飘,闪于血滴子之侧,冷笑道:“‘魔道三杰’一世雄风,就此断送,可惜,可惜,血兄情急而遁,老夫见谅,其情可悯矣!”
  这蓝衣怪人一出现,血滴子和桑琳俱是一怔。
  血滴子听这怪人冷言冷语,羞得真是恨地无洞,血脸涨得发紫,正自手足无措之际,倏听桑琳喝道:“狂徒,难道你也想抢‘血魔剑’么?”
  蓝衣怪人敝声狂笑道:“狂子,狂子,我‘神算诸葛’何等身份,你竟敢顶撞老夫,真叫做有眼不识泰山!”
  血滴子一听是江湖险讶狡猾,阴阳怪气的“神算诸葛”,不由吃了一惊。
  这神算诸葛在“青元帮”之中位列第三把交椅,武功阴狠霸道。
  血滴子见风转舵,身形一晃,便向草丛中隐去,随口说道:“前辈功深力厚,在下难望其项背,咱们后会有期!”
  神算诸葛嘿嘿冷笑道:“你能保住一命,亦是上天保佑,趁早滚开,免惹得老夫心烦!”
  桑琳见神算诸葛一付托大的样子,心中早是不乐,是以大步向前走去,丈余之外,双手一拱道:“前辈既有心赐教,在下不揣肤浅,亦想领教几招,以增裨益!”
  神算诸葛双眼外突,凶光摄人,双肩一错,两臂虬筋暴起,一手当胸,向桑琳逼进三步,口中狂道:
  “老夫不愿同小辈过招,免损坏名气,只要将‘血魔剑’给我,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干,不然,你今天是难讨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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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21: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怅望祁连 于 2025-9-9 21:18 编辑

第三章  风流劫难


  桑琳剑眉微剔,星目一瞪,正待发作,倏见神算诸葛单脚微提,便自留下半尺足印,显然内功深厚,气势惊人!
  桑琳见状朗声一笑道:“‘血魔剑’乃我死中得来,实非易与,你平白想要,不免狠心了些。”
  神算诸葛哈哈一笑,欺步而上,倏然草丛中一个獐头鼠目,鹰鼻吊眼的黑衣怪汉举臂喝道:“老前辈,尽管瓮中捉鳖,小狗不战自退,那是前辈声威大嘛!”
  神算诸葛张口一笑,满脸得意之色。
  其实这不过是桑琳故作怯阵,助长对方虚骄之气,以便乘罅踏隙,克敌制胜。
  一退一进之间 ,草丛中闪出五个怪汉,黑衣白带,全是一色打扮,紧随神算诸葛之后,向桑琳逼去。
  桑琳早知这落雁壁附近,已隐有许多武林顶尖高手,窥伺这柄“血魔剑”。
  他想到这一拨一拨不断的人马,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方能扫清?心底不由涌起一股寒意。
  蓦然——
  谷外响起一声清啸,啸声甫罢,五个黑衣怪汉背后,多出一个白眉长须的中年儒士,美髯飘飘,俨如得道仙人。
  五人回头一看,相继一楞,只听其中为首之人道:“清阳堡主也欲参予夺取‘血魔剑’么?”
  清阳堡主一抚长髯,微笑道:“甘南‘清阳堡’对此等之事,从不后人。”
  那黑衣汉子道:“你想怎样?”
  清阳堡主哈哈笑道:“我想汝等还是赶快离开落雁壁!”
  黑衣汉子闻言冷笑道:“‘青元帮’在大江南北也小有名气,就凭你清阳堡主一句话就吓住么?”
  清阳堡主白眉乍掀,朗声笑道:“难道你何堂主有何见教嘛?”
  神算诸葛听得真切,连忙合桩站稳,扭身而回,抱拳一拱笑道:“阁下未免太过自信,青元帮’既已插手争夺‘血魔剑’,便非一言片语就能吓退!”
  清阳堡主长衫一捋,飘逸一笑道:“我想‘清阳堡’也是吓不退的,既然各不相让,那就请阁下划出道子,看谁该得‘血魔剑’吧!”
  桑琳见中年儒士倏然现身,适才“十八僵尸追魂阵”多亏他暗中相助,才将血滴子惊退,此时又现身拦阻“青元帮”,分明又是暗助自己,心中万分感激,当即朗声喝道:“神算诸葛!你到底是打与不打,若然,我可得走啰?”
  神算诸葛煞眉一皱道:“任你上天,我神算诸葛也要将你擒到手中!”
  这时,谷中陡然灰影倏闪,刹时间又飘落五个灰衣女尼,个个雪肤如花,脸黛娇娆,铅华薄施,孔雀明眸如秋水一般。
  五个女尼之后,立着那容采照人,面靥含春的万妙女尼,她们一字排开,背上各插长剑,神气凛然!
  三拨人马中,清阳堡主显得孤立。
  只见万妙女尼妙目一睇,樱唇一绽,娇滴滴地嗔道:“既然‘血魔剑’是武林之宝,我‘万妙庵’也想插手抢夺呢!”
  血滴子并未离去,乍见时机已至,身形一动,便飘了出来,站于几人之侧,插言道:“‘血魔剑’乃是敝墓之物,诸位中任何一人取去,敝墓决不善罢干休,若诸位助我一臂之力,将姓桑的小子拿住,本墓必将重酬……”
  万妙女尼娇声一笑道:“哟,你为何不把棺材抬出,以示决心呢?又为什么不叫墓主亲自来夺嘛,要是‘血魔剑’被人攫走,只怕你这条老命保不住吧!”
  清阳堡主笑道:“万妙庵主说得极是,‘血魔剑’既是你墓主之物,你就上前去取回吧!”
  两人话中带刺,把血滴子气得脸红脖子粗,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在他天生一付红脸,给他遮羞不少。
  桑琳等得不耐,一挥“血魔剑”,喝道:“你们究竟谁来取剑,别尽管商量,少爷不能久待了!”
  说罢,果真双脚移动,向谷外闯去!
  在这四拨人马之中,只有清阳堡主是真心护着桑琳,那三拨一见桑琳要走,神算诸葛双脚一动,拦阻桑琳去路,喝道:“把剑留下!”
  五个灰衣女尼,亦是单剑一撤,横剑玉立,拦在桑琳之右,组成一个阵式。
  那万妙女尼,只见她妙目连转,秋波抛送,对桑琳媚眼不停。
  五个黑衣汉子,亦是各撤兵刃,虎立在前。
  清阳堡主清啸一声,山鸣谷应。
  倏然,几声胡哨后,草丛中走出二十四个黑衣壮士,乍然一分,罗列两排,个个矛戟在手,镖囊暗握,相机发难。
  清阳堡主冷声一笑,道:“‘青元帮’虽是名噪江湖,我甘南‘清阳堡’亦不好斗,咱们不妨摆个阵式拼斗,拼斗,究竟谁该得此‘血魔剑’!”
  清阳堡二十四杰一出,局势倏变。
  万妙女尼最为灵巧,她在桑琳身上弄的一点手脚,不久就会发作,那时取他易如反掌。
  只听她一声娇笑道:“‘万妙庵’不希罕这不祥之物,我先走一步,施主们只可夺剑,不能伤人,免得佛主慈悲之心!”
  说罢,她果真率领五个女尼,撤出谷外,刹时,消逝在黑幕之中。
  万妙女尼一撤,血滴子又感人单势孤,无法立足,心道:“不如隐于暗处,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再从中取利吧! ”
  是以血滴子身形一动,又向丛草之中隐去,手中捏着一把“追魂毒沙”,准备乘机发难。
  清阳堡主哈哈一笑道:“目下只剩‘青元帮’与‘清阳堡’,咱们是否要动干戈,还是推心置腹地让我把剑取走?”
  神算诸葛面色凝重,煞眉微剔地暗估全局,手下所带均是“青元帮”一流高手,“清阳堡”虽多至二十四人,如果功力不济,未必有必胜的把握。
  于是冷声说道:“如若就此让你‘清阳堡’将‘血魔剑’轻易取走,我‘青元帮’似乎无法向武林朋友交代……”
  清阳堡主未待他把话说完,朗声一笑道:“如此说来,你一定要挑起‘清阳堡’与‘青元帮’一场火拼啦!”
  神算诸葛道:“大势所趋,只得如此了!”
  说时,神算诸葛碧目似电,带着两股慑人光芒,刹时挥袖疾退,露出一双枯干紫臂。
  清阳堡主早看出他功兼刚柔,不敢轻视,是以长髯一捋,凝神运功,施展甘南“大花散手”,只待他一发动,便猝施杀手。
  “青元帮”五个堂主以“开劈神手”何俊为首,向清阳堡主围了过来,准备以多欺寡。
  清阳堡廿四杰,长矛平举,威如千军,挥戈亦向前逼去。
  大战一触即发,桑琳冷眼旁观,双方为争自己手中一柄得来不易的“血魔剑”,势将干戈相见。
  但清阳堡主出手缠住神算诸葛,难道是让自己有机逃出重围吗?
  正思忖间,倏听清阳堡主喝道:“神算诸葛!还等什么?快亮出你驰名江湖的‘五毒青紫爪’吧!也好让在下开开眼界!”
  神算诸葛冷笑一声道:“你那几招‘大花散手’,也吓不着我。”
  话声中,只见他人如利矢般向前扑去,双爪一挥便向清阳堡主面门攫去。
  那是一招奇绝的“五毒青紫爪”。
  只见手未沾衣,一股无形阴风飒然袭至。
  清阳堡主见他出手歹毒,他不再客气,扣背合胸,气纳丹田,双脚一点,一招“万紫千红”的“大花散手”抖手打出!
  一连数招,两人功力似乎都在伯仲之间,很难分出轩轾。
  这边甘南廿四杰,可就得手,长矛似林,排成柔阵,行踪飘忽如幻,威力异常惊人。
  桑琳本可趁机向谷外遁去,但为了要看这一场武林罕见的打斗,反倒呆站一侧仔细地观赏他们的招法手式。
  甘南廿四杰的武功,似乎高出一筹,刹那间,“青元帮”两个黑衣堂主中矛倒毙,所剩三个越战越惊。
  不到廿余招,又听惨号频传,黑衣堂主全部惨死于长矛之下。
  清阳堡主与神算诸葛之斗,可说是旗鼓相当,正当难分难解之际,倏闻惨号频传,神算诸葛煞目偷窥,自己手下五个堂主不到半个时辰,均死于浅滩之上,心底泛起股股寒意,眼看大势已去,溜走之心立生。
  那甘南廿四杰,此时正持矛向神算诸葛围来,倏听清阳堡主大声喝道:“此时不走,尚待何时?”
  这话分明是给桑琳说的,可是那神算诸葛却狂笑一声道:“你想走,只怕并非易事!”
  清阳堡主哈哈笑道:“神算诸葛!这落雁壁就是你葬身之地,不知你算了没有?”
  神算诸葛隐伏杀机,狂喝一声,枯掌疾翻,一股阴风向清阳堡主疾卷而来!
  清阳堡主单掌连挥,劈开掌风,顺手一招“天罗地网”向神算诸葛拍去。
  大喝道:“还不快走,难道找死不成?”
  桑琳猛然一悟,遥手一揖,“血魔剑”舞起团团红光,身形一闪,迅如天马行空,刹时消逝在夜幕之中。
  清阳堡主待“九华剑客”桑琳向谷外泻去之后,挥手向雄立一旁的甘南廿四杰道:“咱们追!”
  神算诸葛正待解下背上皮袋,取出他那凶狠的绝活儿“龙蛇鞭”,好与清阳堡主拼个死活,此时,见他指挥甘南廿四杰,撤身而退。
  心中略一踌躇,正待腾身追去,阵阵夜风迎面吹来,一股使人欲呕的腥味钻入鼻尖,低头一看,麾下五个堂主被甘南廿四杰戮得稀烂,不由叹喟一声道:“我神算诸葛一算之差,空误五个堂主性命,错估敌势,罪该斩首,还有何颜面回转君山见帮主“五毒怪叟。”
  神算诸葛在趾高气扬的状态下,突而士气大挫,不得已只得垂头丧气地向谷外走去。
  谷外人声鼎沸,喝叱一片!
  桑琳挥剑出谷,“血魔剑”红芒灿烂,里许之遥,亦可清窥。
  他刚至谷口,便被廿余武林人物拦住,只见刀光剑影,布成钢铁之阵,倏听其中一人振臂高呼道:“留下‘血魔剑’!”
  桑琳深晓阴山之阳,麇集着不少夺剑枭雄,若不给予厉害,恐怕难予闯开,于是挥动“血魔剑”,大喝道:“拦我者死!”
  话声甫落,便大步向前闯去,宝剑挥动,虹光似电,但闻声声惨号,划破寂静的夜空!
  一路之上,只见刀断剑折,碧血冲天,刹那之间,被他杀条血路,沿溪径向荒山疾钻。
  疾奔约百余里,方摆脱背后尾随之人。
  这时晨曦已露,桑琳感到异常疲乏,遂找着一块突出大石,避着山风,略事休息。
  一觉醒来,日正中天,数日奔波劳累,似乎已告恢复,惟腹中饥渴难耐。
  “血魔剑”红芒耀目,惹人注视,于是解下白绫披风,将它裹着,便顺山径而下。
  约摸顿饭时光,在山麓下发现一座清静的庄院,炊烟袅袅,直上青云,他不期然地便朝那庄院走去。
  庄院之周静悄悄地,朱红大门中挑着一只金色虎头,红砖高垣,琉璃彩瓦,门下“红云山庄”四字,金色犹鲜,气氛庄穆。
  桑琳初出江湖,一切应酬十分生疏,来至庄门之前,不敢轻易扣门,只是在门前蹀躞不休,不知如何是好,正待忍饥离去之时,陡然大门“咿呀”而开,露出一个俏脸来。
  桑琳只觉眼前一亮,只见一个青衣小婢,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只见她俏脸一绷,斥道:“你这个人,无缘无故在别人门前徘徊,是何居心?还不快点走开!”
  桑琳被她说得俊面通红,讪讪难言,那青衣小婢妙目微睇地又道:“看你倒很老实,你在我家门外则甚?”
  桑琳见她面色转好,似乎并未把自己当作坏人,方讪讪地道:“小生乃过路之人,因肚中饥饿,所以……”
  青衣小婢格格娇笑道:“敢情是走方郎中,来吧,我们小姐时常周济过路人的,既然你腹中饥饿,何不进来吃点东西再走?”
  桑琳实在腹饥难耐,俊面一红,谢道:“多谢姊姊相赐!”
  青衣小婢抿嘴一笑,便将桑琳引至院中,朝正房大厅走去。
  他举目一望,这“红云山庄”确具排场,院内百花奇放,堂内静雅大方,名人古画,时人墨宝,样样俱全。
  布置得美仑美奂,堂中两个计时漏斗,滴答不停。
  青衣小婢请桑琳坐定之后,樱唇轻启,道:“相公稍待,我去禀明小姐之后,再送酒饭来!”
  桑琳见青衣小婢姗姗走至内苑,除欣赏一会山水名画之外,心中不由暗忖道:“偌大一个庄院,除适才露面的青衣小婢外,并未见有人走动,难道家人均有事外出未归?”
  须臾,青衣小婢由内苑走出,见桑琳剑眉微蹙的思疑,娇笑一声道:“相公,我家小姐不常见客,令小婢给相公端饭斟酒,又因家中男子均外出狩猎,家中留人也不太方便,相公稍待,我去取酒饭来!”
  桑琳躬身答道:“小的饭毕之后,便即离去,多谢小姐相赐了!”
  青衣小婢柳眉微挑,樱唇一晒便走进厨房,约摸盏茶时分,便端着几样精致菜肴,和一壶美酒,对桑琳道:“相公!山野之地,粗茶淡饭,不成敬意嘛,请相公不要见怪才是!”
  青衣小婢热情扬溢,素手纤纤提起酒壶,跟他满斟一杯,桑琳实有些过意不去,辞道:“我自己来,不劳姊姊玉驾!”
  青衣小婢逊道:“相公别客气啦,替相公添饭斟酒,又算得了什么嘛!”
  桑琳只闻饭香融鼻,不觉心有馋意,刹时便大吃起来。
  那青衣小婢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抿嘴而笑,她又纤手提起铜壶,劝道:“嫌这水酒不好吗?相公为什么不喝呢?”
  桑琳本不会饮酒,经她一劝,盛情难却,讪讪而笑,伸手接过酒杯一嗅,但闻异香扑鼻,是以说道:“我本不善饮酒,岂敢说这不是佳酿,想必这酒定……”
  青衣小婢娇笑一声,插言道:“酒能壮胆,像你这样一个文弱书生,喝点酒正是应该,就算小婢敬相公一杯吧!”
  桑琳见青衣小婢千种温情,对自己体贴十分,顿有宾至如归之感,心中分外感激道:“多谢姊姊美意,小生不知怎样报答!”
  说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那青衣小婢笑问道:“不成敬意嘛!相公你看这酒味道怎样?”
  桑琳道:“芬芳可口,润心补肠,当是人间佳酿了!”
  青衣小婢笑道:“既然如此,相公就再喝两杯,以便上路吧!”
  桑琳坚持不获,只得照喝不误!
  那青衣小婢端坐一侧,殷殷相劝,但桑琳已觉微醺,未几,便感头晕目眩,当即对青衣小婢道:“姊姊,这酒性很烈嘛,三杯竟使我不能自持,我得先走咧,到郊野去吹吹风,使醉意早消。”
  青衣小婢格格娇笑道:“这酒味甜性烈,我倒一时忘记提醒你,不妨事的,一会就可复原,若到郊野吹风,必然受凉,出门之人是不宜的。”
  青衣小婢情挚意切,桑琳颇觉有理,正待回言,倏感晕沉沉难以自持,便斜倒椅上朦胧睡去。
  青衣小婢见状,一声娇笑,便直奔内苑!
  须臾,内苑中钻出几个灰衣女尼及一个装着入时,姿态风骚的少妇,只见她粉黛一嗔道:“真亏我‘万妙庵’的‘茉莉春风断魂散’和‘恼人春酒’,小鸢,将‘九华剑客’桑琳抬到我内房去!”
  这少妇不是别人,正是集淫、毒、狠于一身的万妙女尼。
  “红云山庄”就是她寻乐的别墅。
  桑琳由落雁壁突围之时,她就跟梢在后,待桑琳于石后休息时,亦未敢惊动,恐打草惊蛇,反不为妙。
  是以她在“红云山庄”燃起炊烟,才引来肚饥的“九华剑客”。
  说起她的“茉莉春风断魂散”,乃是她精研而成,凡中了此断魂散,三日之后,必然春心难熬。
  她身上涂有一种异香,凡中了迷药的人,在春心发动之时,只要一闻到这种异香,便会紧紧地跟着她,待三日欲满,方自消退。
  谁知,桑琳才不过一天多的时间,就因腹中饥饿被她引至“红云山庄”,她早已将圈套布好,给他灌下三杯“恼人春风”,更是火上添薪,虽沉睡不起,但心底之火却缓缓燃烧起来。
  几个女尼将他抬至“万妙女尼”内房,让他睡在象牙大床,锦被之上。
  她们乍见如此俊美的少年,俱都垂涎三尺。
  淫心慢慢发动,眼睁睁地望着桑琳不愿离去。
  为首的小鸢,俏脸往桑琳面上一贴,叹道:“可惜这个原封上货,我等得三日后方能尝新呢!”
  万俏女尼叹道:“师父她老人家,人越来越不行啦,我特来跟师姊送信,师姊,你看怎办?”
  万妙女尼凤眉微蹙,猫哭耗子假意的叹道:“师父年纪也太老了,如此一去,真叫我难受呢,我这有事走不开,师妹,你就代我向师父敬点孝心吧!”
  万俏女尼疑道:“难道师姊有什么疑难之事,不能同回蒙山为师父料理后事,何况,她老人家说还有一本奇书要传给你呢?”
  万妙女尼疑信参半地道:“师父有什么奇书要传给我?不过这两天我确是有事走不开,师妹就代我先收下,回头我去取吧!”
  万俏女尼道:“只怕师父不会传给我吧,师姊,不要失之交臂啊?”
  万妙女尼本是先惑于色,欲令智昏,房中脔肉未动,任他天大之事,亦说不动她,虽师死秘传亦无法打动她那颗淫心,是以她微嗔眉蹙地说道:“师妹,今晚你就在此歇歇,明早再折返蒙山不迟。”
  万俏见师姊不愿回转蒙山,只好作罢,遂道:“师姊既不愿回转蒙山,我得先走一步,改日师姊有暇之时,再回蒙山吧! ”
  万妙巴不得她立刻回去,免碍自己云雨之乐,于是也不挽留,樱唇微撇地道:“好吧!师妹既然欲先回山,我改日再来谒见师父!”
  万俏女尼一走,她舒了一口气,于是,她亲将“红云山庄”巡视一遍后,又折返房中。
  再说桑琳喝了“恼人春酒”,又中了“茉莉春风断魂散”,此刻,两药相继发作,自个如痴如梦,胸中绮念愈来愈疾,仿佛面前有无数美女裸舞,陡觉心中热烫,全身血液沸腾,双颊如火!
  不久,他心灵中完全被倩妹妹占住,他如痴如迷地喃喃唤着:“倩妹妹……倩妹妹……”
  “诸位竟敢来我私墅骚扰,未免欺人太甚,难道我‘万妙庵’是好欺的么!”
  神算诸葛蓝衫一动,鼓着一只斗鸡眼。干笑一声道:“你竟敢将‘血魔剑’藏为私有,将‘九华剑客’弄了作乐耍子,快把宝剑交出,咱们决不管你闲事!”
  万妙女尼气得娇躯直颤,气咻咻地道:“谁说我得了‘血魔剑’?”
  血滴子哈哈狂笑道:“光棍眼里不渗砂子,你‘万妙庵’一举一动,能跑得出我‘万劫古墓’手板心和‘神算诸葛’的神机妙算吗?”
  万妙女尼勃然大怒道 :“就凭你两个能把我怎样?从速离开还则罢了,如若不然,‘红云山庄’就是汝等葬身之地 !”
  神算诸葛干笑一声,枯掌一翻,逼开两个女尼,阴阳怪气地说道:“能死在‘红云山庄’倒是艳福不浅,我这枯老头儿倒是久疏云雨之阵,女菩萨能否一赐甘露咧?”
  血滴子怪目一翻,附掌赞道:“俺‘血滴子’也是偌大把年纪,生得又红又丑,小妞儿见之嗤鼻,女菩萨也跟我这个老丑之人,介绍个花不溜丢的小尼,岂不是佛门慈悲吗?”
  说罢,嘻嘻哈哈一笑,挥掌拍退两个女尼,斗鸡眼血翳密布的,朝两个女尼挤眉弄眼。
  万妙女尼被两人讽嘲,奚落,虽是自己淫荡得很,也不能当着自己手下之人,被人轻薄。
  何况此时桑琳尚躺在床上,“血魔剑”亦落在“红云山庄”,群雄窥伺在侧,怎能叫两个老贼张扬出去,岂不惹下杀身之祸。
  于是,她杀机陡生,妙目之中露出凶狠慑人的光芒,娇叱一声道:“我‘万妙庵’在江湖上岂是好惹的,今天不叫汝等剃头拍巴掌,我‘万妙女尼’决不出‘红云山庄’一步!”
  擒贼先擒王,她暗忖两贼之中以“神算诸葛”较为老辣狠毒,“血滴子”虽是武功霸道,但奸诈之心不及他之一半。
  是以莲步一动,振剑就朝“神算诸葛”劈去。
  小鸢也跟着下场集三尼之力,将“血滴子”围在核心。
  一场好斗,顿时刀光剑影,寒气森森。
  一个是“青元帮”魔头之一,一个是“万劫古墓”刑法执事 ,虽然两人合力接战“万妙庵”女尼,然而,心中各怀鬼胎。
  这一场打斗,约有半个时辰,仍未分出胜负。
  万妙女尼暗自着急,如此酣战下去,必会引来更多的武林人物 ,如果别人将桑琳及“血魔剑”劫走,岂不是前功尽弃,几天心血付之东流吗!
  她灵机一动,格格一笑,身形跃开丈余,单剑一指“神算诸葛”道:“老贼 ,我‘万妙庵’不以人多为胜,来!师姑跟你独斗三十回合!”
  说罢,乘机掏出“硫磺毒粉”,轻轻朝空中散去。
  神算诸葛被两个女尼缠住,见“万妙女尼”不败而退,心知有诈,但他自诩武功高强。
  猝闻“万妙女尼”单身约斗,无疑给自己造成胜利之机。
  当即哈哈狂笑的推开两个女尼,纵身而上。
  谁知,狂笑连声之间,突觉一股硫磺腥味直钻内腑,顿时人影模糊。
  一股冰寒之气,深透左臂。
  神算诸葛被“硫磺毒粉”一浸,惊疑之际,左臂又被“万妙女尼”削了一剑,顿时血流如注。
  “血滴子”见他着了“万妙女尼”的道儿,忙呼道 :“还不快逃,你左臂……”
  “神算诸葛”突闻“血滴子”呼喝,方知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他双脚一垫,纵上房头。
  “万妙女尼”娇叱一声,莲足轻点,紧跟而上。
  “嗖”地打出一只“毒绫刺”,直奔背心射去。
  “神算诸葛”虽是左臂被削,倒底功力不弱,熬着伤臂之痛,向庄外疾奔。
  倏闻背后风响,知有暗器袭来,老奸巨滑地一伏身,跌下墙头,哎唷一声便向庄外逸去。
  “万妙女尼”倏闻惨号传来,樱唇一撇的斥道 :“该死的老贼!”
  说罢,飞迫院中,只见“血滴子”逼开三个女尼,亦向庄外逸去。
  “万妙女尼”远眺庄外黑影晃动,似乎又有一拨武林人物朝“红云山庄”奔来。
  她急忙回头,催促道:“此地风紧,回‘万妙庵’去吧!”
  吩咐已毕,各人迅速回房拿着细软,跟在“万妙女尼”之后,奔出庄外。
  那“万妙女尼”将桑琳背在肩上,提着“血魔剑”便向庄后密林中泻去。
  在她背上的桑琳,仍不停地痴语着,用千里传音之术,呼唤倩妹妹……
  那呼声极其轻微,“万妙女尼”并不在意,连翻几重山,登时一眺,只见“红云山庄”烈火腾空,刹时,“万妙女尼”数年心血便毁之一炬了。
  她异常悲愤地继续前行,时值三更已过四更将临之际,夜空中月朗星稀,倏见一只巨大神雕,似若一团灰云,在头顶上盘旋不去,渐渐地且越飞越低。
  她见状不由大奇,此雕展翅两丈有余,铁翎钢羽,起落之间,挟着一股无俦巨风,声威吓人已极。
  俄顷,只见它双翅一敛,快如弩箭般,向“万妙女尼”存身之处,俯冲而下。
  “万妙女尼”何曾见过如此阵仗,吓得她惊惶失措,连呼快躲。

 五个贴身女尼,均被巨雕声威所慑,闻警疾向巨石之处避去。
  倏地一声长鸣,巨雕又腾空而起,她们方始喘了口气,心想这巨雕可能是腹饥觅食,还是快走吧,不然,再被它发现,那就更麻烦了。
  想罢,急忙率领五个贴身女尼向密林内窜去,以躲避巨雕灼灼地双目。
  几人身形一动,巨雕似有所觉。
  倏又一掠翅膀,俯冲而下。
  铁翅所过之处,林中巨松被震得簌簌摇幌,枯木树枝满天飞舞。
  巨雕掠过林空,刹时又掉头飞回,一颗巨松应声而断,叭哒一声向她们存身之处压下。
  一声惨号,有个贴身女尼被树干砸得血肉模糊,惨死树下。
  其他女尼,一看巨雕威势,早吓得魂飞魄散。
  刹时巨雕又折返俯冲而下。
  一块不过亩许宽广的密林,被巨雕几次冲击,扫得叶落干稀。
  在如此情景之下,她们的藏身之处,哪还能瞒得过巨雕那只精光闪射的电目。
  不下几个俯冲,又有两个女尼被锐爪钩去,由空跌落,顿成齑粉,所剩两个女尼,嘤声娇喘,奋身向林外溪涧遁去。
  “万妙女尼”背着桑琳,行动不免略为受制,一看那巨雕长翅一动,悠悠一声长鸣,快似电光火石,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朝自己冲来。
  “万妙女尼”悚然大惊,这时,她也不顾桑琳了,顺手将他往地上一抛,抖开风氅,取出“血魔剑”。
  刹时,丈余之内,尽被虹光笼罩,她立时娇声喝道:“畜生,敢再来侵扰,定斩你于‘血魔剑’下!”
  可是,那巨雕好像特别灵异,只在距地三丈之高,击风相扑,那风势异常强大,将“万妙女尼”刮得东倒西歪,虽尽力用功抗拒,亦无法拿桩站稳。
  “血魔剑”虽然伤人在丈余之外,然那巨雕却始终盘旋于三丈之高,使“血魔剑”威力不能发挥。
  “万妙女尼”几次跃跳,险些送掉性命。
  但那巨雕并无离去之意,反而越扑越疾,风力越来越大,一大片密林,仅剩下一些毛秃秃地树干。
  “万妙女尼”早累得娇喘吁吁,一双玉臂更瘫软乏力,刹时眼前一黑,巨雕铁羽又至,巨风一卷,再也无法把持。
  身形一阵踉跄,撞于树干之上,叭哒一声“血魔剑”被抛在丈余之外。
  这时,林中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那巨雕已落在一株巨松之上,展翅剔翎,状极悠闲。
  蓦然——
  由雕背之上掠下一道紫影,飞快地拾起“血魔剑”,然后将桑琳一挟,掠上巨雕背上,冉冉地凌空而去。
  桑琳从昏迷中清醒,见自己竟躲在一座奇峰之上,举目四望,但见晴空万里,惟峰环岚气似云,将峰头四周合抱,山风飒然,略感丝丝凉意。
  他星目环顾,极力在思索过往的一切;为何自己会躺在此处?而不是“红云山庄”?错愕间倏见一块青石下压着张素柬,赫然一行熟稔娟秀楷字,映入眼帘,连忙拾起一看,上写道:
  “琳哥哥,速回九华,明春即来大寒山。”
  倩妹。
  素柬所书,分明证明倩妹妹曾来这儿,敢情发生什么变故,被她救来这峰之上,但她又为何走得恁快,不待自己清醒即行离去。
  他是猜不着,想不透,一看“血魔剑”尚搁于身后石块之上,闪闪发光,惟那白绫披氅已是不翼而飞。
  心中一阵纳闷,将剑拾起,虽是耀眼,但在这峦荒群峰之中也不怕被人看见,于是展身向峰下疾泻而去。
  桑琳似若流星赶月般,电攒疾行,约盏茶时分已窜下奇峰之巅。
  峰麓树木苍葱,林中一片灰暗,他不知倩妹妹到底把自己领至何处?于是只得信步前行,心想先走出密林之后,再辨方位。
  当他走出阴森森地树林之后,星目一触,不觉诧疑起来,这不是黄山郁岭吗?怪不得这林中既神秘而幽静。
  山上葱郁的树木,远望恰似一片青纱,把峰巅团团裹着。
  走出黄山,猛然忆起“三溪老人”所嘱,往追云岭燕家村去一趟,但又不知追云岭在何处?
  于是,信步前行,希望找着人家问个明白。
  不一会,已抵汤口境地,这时正是日落崦嵫,那城廓遥遥在望,急忙晃动身形,向前疾驰。
  汤口——位于黄山东麓,地处要冲,为皖南重镇首驿,自是十分热闹、繁荣。但见万家灯火,千户笙歌。
  桑琳走进城中,行不多远,便见一家老店门前,两盏灯笼下挑着一张布抬,中间四个斗大金字——兴隆老栈。
  桑琳踏步进栈,帐房内几个中年客人,都把目光移在桑琳身上,面现诧色。
  那店伙见客进房,忙得脚板朝天。
  桑琳住进一间雅洁上房后,随便问问去黄山追云岭燕家村的路径,只吓得那伙计直如钢锥刺股,愣着一双斗鸡眼,道:“客倌,你老住宿费用金由小的支付就是,爷可别惹小的麻烦!”
  桑琳星目一瞪,斥道:“我乃堂堂之人,岂能叫你小厮付住宿钱,不过,看你说话之间,似有难言之隐,你尽管说给我听听!”
  那伙计依是惊愕不已,连忙抱拳一揖道:“不是小的罗嗦,追云岭下来的客人,小店从不敢收受分文,客倌尽管住着,要什么只管吩咐!”
  桑琳也不再多问,问明去追云岭路径之后,便信步朝街上走去。
  街道之上,行人熙来攘往,好不热闹,在大街三叉之点,有一座土地公祠,祠中香烟缭绕,红烛摇曳,祠外空场上拥着三四十个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哄成一片。
  桑琳好奇心动,也挤身进去一瞧,只见祠阶之上,坐了个驼背塌腰,一袭百结衣,长须盘结,脸上邋遢不堪,浑身尘逅累积,奇臭难闻。
  一双鸡眼,眨闪间,十分纯然。
  人群中倏有人戏谑道:“要饭的,你那柄剑匣不过是块废铜,岂能值得千金?看你饿了三天,尚未换着一碗素饭,不如两钱银子卖给我,也好饱餐一顿。”
  那要饭之人,独眼一翻,怪笑道:“俺这柄剑鞘只不过才几千年,怎能说是块废铜,像这样的废铜,你有几块?我出钱给你卖!”
  老叫化这么一说,四周哄然一阵暴笑,有人尖声暴笑道:“老要饭的,你那根鞘能够当柴薪吗,若然,爷送你几文钱吃顿饭去。”
  老叫化也不理他,眼皮一阖,又打起盹来!
  桑琳一看老者脚下,果有一柄旧剑鞘,鞘上绿锈丛生,毫无光彩,心道:自己的一柄“血魔剑”正需要一个剑鞘。
  于是,便对老叫化道:“老人家,你那柄剑鞘要多少钱?”
  老叫化连眼皮都未动一下,只重哼一声道:“黄金千两!”
  桑琳一愣道:“老人家,能不能少一点?”
  老叫化怪目一睁,喝道:“唠叨什么,一柄春秋剑鞘,千两黄金还算多吗?”
  桑琳闻言,砰然心动,说道:“并非千两黄金不值,实则小生拿不出那多!”
  老叫化倏地独目一睁,把桑琳打量一番,陡地仰天狂笑道:“万里难觅知音人,你对这剑鞘感到满意吗?”
  桑琳点点头,信口赞道:“这剑鞘确是上古罕名,老人家能否以贱价售与小生?”
  老叫化独目飞扬,垢面微晒地笑道:“好吧,你就请我‘独目神乞’喝杯淡酒吧,这柄奇珍就跟你结个善缘,也称是宝鞘名剑相得益彰,正犹如英雄美人相映成趣。”
  桑琳连称谢意,逐挥手将老化子扶起,两人排开围观之人,歪歪斜斜,跄跄踉踉地向酒肆而去。
  当堂一看驼背老乞与一个素衣少年走了进来,扫帚眉一皱,暗叫一声糟糕,心想这臭要饭的一进来,酒客必然掀椅而退,岂不有碍生意,再看素衣少年仪表不俗,星目乍闪,那股英气,就逼得人不敢吭声,是以斗鸡眼一转,连忙前对桑琳道:“客倌请这厢坐吧,楼上已坐无虚席了。”
  桑琳闻言一看,见堂倌竟将自己指向临近厨房的侧室,实是不敬,但他心地仁厚,一点头,便准备进去。
  只见“独目神乞”怪目一瞪,喝道:“我是何等之人,岂能屈坐这间臭室,不去!”
  那堂倌扫帚眉一掀,敞声道:“老要饭的,不是看在这位公子爷份上,我还不准你进来咧。”
  “独目神乞”不由勃然大怒,独目一翻,随即又哈哈怪笑道:“狗眼看人低,爷今天准不饶你,我偏要上楼,看你把我怎么样?”
  桑琳道:“我们在楼上等等,有空之时,再找座头。”
  说罢,领着“独目神乞”朝楼上走去。
  一上楼来,“独目神乞”连扣带抓,一身垢气秽风朝外直散,嘴里还不停地嚷道:“好痒,好痒,我化子的风虱跳蚤,远近驰名,谁要?俺就送他一个。”
  说着,竟又哈哈狂笑,旁若无人似地口沫直飞,溅得满楼皆是,楼上酒客被他这一闹,刹时哄然齐下,走个精光,把个堂倌气得直踹脚,口里乱骂不停。
  酒客一走,“独目神乞”喝对堂倌道:“快跟爷斟酒端菜,惹扰了爷的酒兴,定塌了你这间小楼!”
  “独目神乞”话声铿锵有力,一扫先前盹然之概,连桑琳都感吃惊,何况堂倌。
  只见他连忙跑下楼去,刹时间,将酒菜端上楼来。
  “独目神乞”连呼香肉不迭。
  那堂倌无可奈何,只得提着半条腿往楼上跑,心想你快吃快走。
  “独目神乞”一口酒,一口肉,顿时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
  桑琳本无酒癖,此时,瞧着“独目神乞”抱缸而饮的豪气,亦是羡慕不已。
  这一老一少,一俊一丑,正吃得兴致勃勃,杯盘狼藉之际,陡然楼梯“咚咚”暴响,上来五个彪形大汉,个个鹰头獐目,身带兵刃,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上楼来。
  那堂倌又哭丧着一张灰脸,跟在后,陡地插烛似地一跪,叩头如捣蒜般地央求道:“爷们行点好事,敝店确是小本经营,酒帐前欠百两,小的实在担不起,请……”
  那为首的一名凶汉,煞目一瞪地喝道:“有道是不赊不欠,不成酒店,小狗斗胆饶舌,快跟爷们备酒,追云岭上的好汉是好惹的么?”
  凶汉话将甫罢,陡地飞起一脚,将堂倌踢得四脚朝天,几个大汉哈哈一笑,便向桑琳对面桌上一坐。
  其中一人朝“独目神乞”打量一番,对侧坐凶汉道:“这要饭一身臭气,薰人欲呕,也配上‘醉翁楼’来吃酒,未免扰了爷的酒兴。”
  说着那壮汉反哈哈一笑,伸手一捋,从胯下镖囊之中,取出一只长约四寸的金镖,“笃”的一声,插在二寸来厚的檀木桌上,然后大摇大摆,挺胸凸肚走了过去,对“独目神乞”喝道:“臭要饭的,这醉翁楼也是你能来的么?快跟爷滚下楼去,若然扰了爷的酒兴,爷可不饶你。”
  “独目神乞”愣睁着一只独眼,正捏着一根狗胯骨啃得津津有味,不防凶汉挑衅,对桑琳道:“小兄弟,想必这家伙是吃厌了人间烟火,找死不成,俺要饭的比谁差来!”
  堂倌被踢翻在地,连忙爬起,骇得两排牙儿作对打战。
  一看这些追云岭上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站在老叫化之前,而老化子又出言相讥,必会闹出人命。
  人命关天,若在“醉翁楼”出了人命,那以后还做什么生意,于是,连声哭道:“大爷,行行好吧,他俩吃完就会走的。”
  凶汉单手一挥,喝道:“凭你也配说项,还不快跟爷们沽酒!”


桑琳坐于老叫化之侧,始终未发一言,一看这凶汉未免有点欺人太甚,当即剑眉一轩地说道:“朗朗乾坤,堂堂大道,谁不能上‘醉翁楼’,难道就只有汝等能来吗?”
  五名壮汉各自一愣,但见这少年面如冠玉,背插长剑,仪表不俗,但跟一个老叫化坐一块,并不显得有甚惊人神功,顶多也不过是怙名钓誉而已。
  是以那为首的凶汉怒目一瞪道:“酸丁,我劝你少惹是非,你可打听黄山一带,追云岭‘青元帮’燕云分堂可是好惹的么?”
  桑琳哈哈一笑道:“你既是‘青元帮’之人,那‘神算诸葛’你可曾认识?”
  凶汉闻言惊诧不已,煞目睃瞪地朝他打量一眼,道:“你既然认证本帮之老前辈,足见与本帮有点渊源,酸丁,快报上万儿让我听听,爷今晚可能格外开恩,放你一条生路。”
  桑琳哈哈一笑道:“可惜你‘青元帮’的老怪未被我一剑斩下六阳之首,还引为憾事呢,汝等快将黄山总堂设于何处,直言相告,少爷或可饶你一命!”
  为首凶汉迈步上前,怒喝道:“酸丁,若然有意挑衅,到我黄山追云岭上香,无妨报个万儿给我。”
  桑琳道:“你可曾听闻江湖上有位‘九华剑客’的么?”
  老叫化闻言独眼一翻,瞅了桑琳一眼,依是埋头吃喝,未把两人所谈之事放在心上。
  只听凶汉嘿嘿怪笑道:“老子行道江湖,未曾听说有什么‘九华剑客’之名,看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酸丁,也想充剑客,只消爷指头一点,保管叫你肉绽骨碎。”
  桑琳倏闻凶汉狂言,气得星目欲裂,切齿冷笑,左手戟指喝道:“蠢材找死!”
  左掌一翻,快似闪电般,轻轻向凶汉横移过去,只听怪号一声,那凶汉早已眦牙裂嘴,鼠目抛泪。
  四名贼子恁的眼睛不亮,身形一闪,单掌连挥,只见四道金芒直向桑琳及老叫化疾射而去。
  桑琳尚未动手,只听叮当数响,四道金芒倏地转向,直向楼板插去。
  桑琳顿时一愣,只见老叫化子还举杯狂饮,连头都未抬。
  那为首一名凶汉,乍见两人武功了得,一时进退两难,倏听其中一人喝道:“酸丁,难道‘青元帮’帮主‘五雷怪叟’及本堂堂主‘铁掌金鸡’可是好惹的么?”
  桑琳哈哈一笑道:“汝等尽管回去,俺‘九华剑客’明早就上追云岭,先踏了你燕云堂,再找‘五雷怪叟’算帐!”
  桑琳说罢,右手一操,五个凶汉便匆匆下楼逃去,老叫化此时正酒意阑跚,把那剑鞘往桑琳怀中一摆,醉语道:“小兄弟,剑鞘给你,我老叫化就此寻梦去矣。”
  说着,便步履踉跄地向楼下慢步而去。
  桑琳接过剑鞘,用手一甸,沉甸甸地,清凉冰肌,宛如寒天冰块,急忙取下“血魔剑”往上一套,长短大小无一不合,简直就是天造地设。
  剑鞘口处有一鸽卵大小的明珠,闪闪乍放碧光,往上一捺,“血魔剑”叮的一声跳了出来,灵巧已极。
  桑琳瞧老叫化人影已杳,便付罢酒资回转客栈,刚一进门,赫然一张白色纸条存放在木桌之上,星目一触,只见上面写道:“青元帮主‘五雷怪叟’的五雷掌法,独霸江湖,武功不在‘万劫魔君’之下,那‘铁掌金鸡’一双铁掌在浙皖境内未逢敌手,一条独腿横扫南北,不可轻视。”
  桑琳看罢,想不出是谁留言示警,心中一阵胡思,便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悚知,睡至半憩,忽闻百格丁丁一动,窗棂之间,黑影微幌。
  桑琳一骨碌翻身爬起,提剑推窗而出,一打量,黑影早晃上垣头向外飞驰而去。
  是以他疾展身形,朝黑影所遁方向拼命直追。
  约摸两个更次,未赶上前行之人,心想那人轻功造诣不在自己之下,一着急,疾展“玄天神功”中的“八步赶蟾”之法追去。
  说也奇怪,前行之人亦是身形一变,歪歪斜斜,向前奔去,姿势显得轻巧美妙。
  桑琳不由暗暗吃惊,暗道:“自己一向轻功本就不弱,又经‘三溪老人’悉心指导,想不到竟赶不上前行之人。”
  思忖间,前行之人已闪避一座浅林之内,刹时便失去踪迹。
  桑琳星目四顾,只见天色微明,不知这一赶离汤口有多少路程?
  但见前面山峦起伏,嫩松娇翠欲滴。
  就在林椽的斜坡上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庙前挑着一块红布,尘灰累积蛛网密布。
  一阵如雷的鼾声,由小庙内传出,桑琳闪至近前一看,正是昨日赠剑鞘的老叫化子“独目神乞”
  看罢,大声唤道:“老前辈!老前辈,你怎么睡在这里咧?”
  他唤声虽大,并未见回应,依是鼾声如雷,鼻孔中虎虎生风,过一会又大声唤道:“老前辈!老前辈!”
  连喊数声,老叫化依然如故,无奈只得侧坐一旁略事休憩。
  此时已旭日东升,一道金光向林中透进,岚风若雾,晨间是静谧而美好的。
  正在此时,倏听蹄声疾促,由汤口方向传来,渐渐地由远而近。
  转瞬间,五匹健马飞驰而至。
  桑琳霍然而起,倏听一人说道:“龙腾铁鞭!那庙前站的小子,不正是昨天在‘醉翁楼’上耀武扬威的小狗么?”
  这话未完,五人陡地翻下马来,各撤兵刃,向桑琳逼来。
  一个凶汉叫道:“不错,就是他,真是冤家路窄,在此无人之处,看你究有什么绝活儿,敢在我追云岭好汉面前撒野。”
  说话之人,正是醉翁楼上吃暗亏的凶汉,只见他手中甸著一条长约七尺的钢鞭,看样子异常沉重。
  桑琳哈哈一笑道:“你们五人走了一晚,尚落在后面,还威风什么?赶快回追云岭报讯,若再在此胡扯,可别怪我下手狠毒,“血魔剑”不长眼睛喏!”
  五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观。
  说真的,五人快马加鞭,狂奔一夜,尚且落在别人双腿之后,足见这人轻功超群。
  是以五人你看我,我看你地愣在一块。
  倏然,那拿鞭汉子仰天狂笑一声道:“武技一门全凭膂力神功,那是凭双腿能取胜的?我黄山五雄远近驰名,难道会被你一言吓住?”至此略为一顿若有所思地续道:“什么?你这小狗能取得‘血魔剑’,让爷来教训你这夸口狂生!”
  说罢,向众人一施眼色,五个凶汉挥动兵刃,齐向桑琳扫去。
  桑琳是艺高胆大,那把他五人放在心上,身形一晃,轻易地就躲过了这凌厉的一击,随即敞声喝道:“少爷不愿与汝等动手,若再胡缠,可真别怪我剑下无情。”
  五贼闻言更是怒火攻心,平生闯荡江湖,从未被人如此轻视过,是以五人狂喊一声,各展所长,口中还不停地漫骂着向桑琳攻去。
  桑琳耳闻秽言,暗骂一声:“狂徒找死”,右手轻扣剑鞘明珠,叮当一声,龙吟乍响,“血魔剑”倏地跳鞘而出。
  桑琳拿剑在手,喝道:“若是再发狂言,定叫汝等血溅庙前!”
  五贼定晴一看,那少年手中长剑,隐透红光,一股玄冰之气,丈余之外,都是椎心刺骨,身不由已地均各退数步。
  那为首的凶汉果见是一柄上古神剑,贪心倏起,喝道:“小狗,把剑留下,放你一条生路,不然取剑伤人。”
  桑琳哈哈一笑道:“谁敢取去,就送给谁!”
  那为首的凶汉嘿嘿怪笑道:“看爷们来取!”
  说罢,各掣兵刃,又跃身扑上。
  桑琳不退不让,“血魔剑”就势一挥,红芒所扫之处,寒气结冰,五贼的鞭、棍、刀、锏,顿被红芒扫中,只觉手中轻了一截。
  五贼虽觉有异,但万料不到“血魔剑”剑芒能有如此锋利,削铁斩金如同摧枯拉朽一般。
  是以为首凶汉暴喝道:“小狗,凭你那柄剑,又能把我怎样?”
  喝罢,五贼各挚各半兵刃,扬手攻去,举至眉梢之时,顿然一声惊哦,但看自己手中兵刃俱都只剩下半截,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各各暴退丈余。
  桑琳见状,喝道:“哪里走!”
  长剑一挑,疾扫而出,红芒如血,寒风如冰,直向五贼砍去。
  “血魔剑”乃天下第一奇剑,垂十二年提炼。
  剑芒所过之处,只见三个贼子目瞪口呆,若泥塑木雕般,愣睁着双目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
  最后两个贼子,手抚腰际,嘶的一声扯下一角长衫,拦腰一束,跨上两匹骏马,如飞而去。
  桑琳微微一笑,还剑入鞘,只听庙中鼾声仍急,不由又大声喊道:“老前辈!老前辈!”
  只见那老化子伸腿舒腰,眯着一只独目,一搓手便爬了起来,老气横秋的说道:“谁个喊我老叫化干啥?”
  连说带走的出了庙门,一头碰到“有求必应”的横匾上,咚的一声,震得满庙尘灰飞扬,老叫化脸上本来就脏得可以,又经这些灰尘一糊,更是一塌糊涂。
  桑琳见状亦禁不住地笑了起来。
  老叫化一出庙门,独目一盯,怪声怪气地道:“咦,黄山五雄在这亮架势嘛,敢情是找老叫化麻烦,俺可惹不起。”
  说着,老叫化果真驼背塌腰地抖成一团。
  桑琳忙道:“老前辈,他们三人都被‘血魔剑’拦腰削断死了。”
  老叫化面带诧色地道:“我就不信,他们分明站得好好地,哪会死去了?”
  桑琳道:“只要我轻轻一送,他们就会上下分家。”
  说着,桑琳单臂一扬,一股暗劲向前推去,只闻叭哒一声,三个贼子顿时身成两截,鲜血陡然乱迸,溅得丈余之外俱是血红一片。
  老叫化愣睁着一只独目,望了半晌,喟道:“好狠的剑啊!老叫化今天可真开眼界啦!”
  桑琳道:“只怪他们逼人太甚,我本不愿杀他们的!”
  老叫化点了点头,赞道:“难得你尚有一付仁者之心,不然,此剑落入他人之手,天下大乱矣。”
  老叫化倏然用手一指道:“你看,那边又有人来啦!”
  桑琳扭头一看,林外空洞洞地,除微风拂树外,哪有半点人影。
  正在疑惑之际,猛一回头,哪还有老叫化的踪影,不由暗赞此人武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境。
  桑琳见老叫化去得无影无踪,随即晃动身形,向追云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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