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点我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478|回复: 0

[入库] 孙玉鑫《孤鸿万里》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25-9-19 21:03: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古陌阡 于 2025-9-21 14:01 编辑

  孙玉鑫《孤鸿万里》(托名金庸《神州侠侣》)

  第一章
  宿露沾襟,晨光微曦中,有两名英挺的少年人远行。在那高高的山道头上,迎风站立着两位老者。
  老者一稍矮,一略高,稍矮些的身穿一袭古铜长衫,略高些的是一身蓝衣,他们都已白发苍髯。
  右边那身穿古铜色长衫的老者,看了左侧身量稍高的蓝衣老者一眼,似感慨又有些高兴的说道:“顾兄,今后是他们这般年轻人的天下了!”
  左侧的老者,目光依旧盯注在远去已到山脚下的那两名少年身上,长长的寿眉微一挑动,道:“傅兄可是指他们两个人说的?”
  “嗯”!右边矮些的老者,应了一声。
  蓝衫老者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头一摇道:“傅兄,只怕你要看错了!”
  “哦?”傅姓老者惊讶出声,问道:“顾兄,这怎么会呢?”
  蓝衫老者微一声道:“傅兄你可还记得,我刚从山东带这两个孩子来此地的时候,你曾经问过我的那几句话吗?”
  傅姓老者,正是当代无人不晓的名医傅青主!
  不过人人皆知他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却很少有人知晓,这位当代神医也是位武林奇客!
  另外那位蓝衫老者,名望更大,姓顾名亭林,一代人杰!
  远行他方的这两位少年,一名程重,一名桑辛,都是顾亭林和傅青主的得意门生,亲信弟子!
  他们都是山东章邱长白山下大桑家庄人民,由家乡追随着当代大儒顾亭林,来到山西地方。
  如今桑辛和程重艺成,奉令承传师志,下山行道,结交天下的有心人儿,共为前途奋斗!
  此时,傅青主在沉思刹那后,说道:“顾兄可是指我暗中拜问,你为何不传桑辛……”
  话未说完,顾亭林已颔首接口道:“不错,愚兄正是指的这件事情。”
  傅青主双目微一霎道:“小弟至今,对顾兄不传桑辛‘太阳正罡神解’一事,不明其由,早想拜问内情,今日恰是时候。”
  顾亭林喟吁一声道:“桑林天性不够厚道,心胸小而狭窄,不类我道中人,这几年来,我始终提心吊胆,怕他会……”
  傅青主诧然接口道:“既然如此,顾兄就不该带他来的?!”
  顾亭林又叹息了一声道:“当愚兄在山东章邱,长白山下,兴办农场,为未来举办大事而贮蓄一切的时候,认识了一位朋友。
  “此人姓桑字千里,是当地大桑家庄的首富,他幼读诗书,胸怀大志,对愚兄的事,尽心尽力以助!
  “桑辛就是桑千里的独子,桑千里知道愚兄要来山西,把桑辛托给愚兄教训,盛情难却,只好答应下来。”
  傅青主闻言眉头一皱,看了顾亭林一眼,欲言又止。
  顾亭林不由问道:“傅兄可是有话要说?”
  傅青主把头一低,道:“小弟不明内情,见他聪明好学,再加上对顾兄不传他神功事,有些不服,遂将一身医术倾囊相授……”
  顾亭林含笑接口道:“这没有什么。”
  傅青主头一摇道:“顾兄有所不知,小弟在这几年内,不但已将一身医术倾囊传授给了他,也将这身武技……”
  顾亭林再次接口道:“你当这些事愚兄不知?”
  傅青主愕然道:“此事极为秘密,顾兄怎会知道的?”
  顾亭林含笑道:“桑林是个能守秘密的人吗?”
  傅青主双眉一皱道:“这可怎好,他身怀罕奇武技……”
  顾亭林道:“你可以放心,凭他现在得到的这点武技,还很难兴风作浪,何况这只是愚兄预料,未来事实也许不然!”
  傅青主焦急地说道:“顾兄有所不知,二十年前小弟在莫干山上,得到的那卷奇经,也送给了他,那却是部上乘的……”
  顾亭林突然手拍在傅青主的肩上,道:“不要紧的,他若能守住你我的教训,是福份,否则到时候自会有人代你我去清理门户的!”
  傅青主深知顾亭林之能,遂放落了悬心!
  那知……
  金陵城的“雨花台”的“娇娇千滴红”,更是难得一品的美酒,不用说尝,只听听这个名字,也够人醉半天了。
  今午,“雨花台”像经常一样,又是座无虚席。
  靠窗第一个座位,面向相对坐着两位翩翩公子。
  东边穿着古铜色长衫,西面的是一袭蓝衣!
  东面的公子,长眉明目,好俊,只惜双目微一静阖间,有些阴沉,眉峰聚处,印堂隐含煞气!
  西边的公子,丹凤眼,长剑眉,如胆的鼻子,朱唇,一张脸,如星若月,在美俊中,另有一种可亲的仁慈。
  桌上摆着“娇娇千滴红”,和一盘“香酥嫩鸭”。
  他俩边吃边谈,状至愉快。
  适时,蓦地听到楼梯口下,传来店家的扬喝声道:“喂喂喂,你怎么又往楼上跑?”
  另一个宏亮的话声道:“怎么,我上来不得?”
  店家嘿嘿冷笑两声,道:“半点不错,你上去不得!”
  宏亮的话声又起:“腿长在我的身上,由我不由你!”
  接着一阵响动,似是那人坚欲上楼而和店家挣扎了起来。刹那,店家突然哎一声道:“好哇,你竟敢打人?”
  宏亮的话声道:“你小子想要赖,可开狗眼,我……”
  话未说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调道:“秦正退下。”
  这人话声一落即起,道:“这位壮士,可愿听小老儿一言?”
  宏亮的话声道:“老丈请讲,我洗耳恭听。”
  那老人道:“小老儿姓方名义,是这‘雨花台酒楼’的账房。”
  宏亮的话声传到:“失敬失敬,方老丈有何指教?”
  方义语声温和的说道:“壮士来小号,已不是一次了,小老儿知道,壮士有柄宝刀要卖,但却直到现在,也没找到合适的买主……”
  宏亮的话声接口道:“买主难求!”
  方义一笑道:“现在壮士坚欲登楼,敢问是用酒,是卖刀?”
  壮汉先是一声哈哈,继又说道:“老丈何必明知故问,我有心喝上两壶‘娇娇千滴红’,可惜是身无分文,两手空空,办不到。”
  方义又是一笑道:“如此说来,壮士仍是找买主来了?”
  壮汉嗯了一声道:“正是!”
  方义声调微变,道:“壮士,这就难怪秦正敢阻驾了,壮士也该明白,时正饭口,楼上坐无虚席,敝楼上下正忙手忙脚……”
  话未说完,壮汉已接口道:“这个老丈放心,我不会把贵楼的人当成买主的。”
  方义“啊”了一声道:“壮士怎还听不明白,是这样,楼上正忙,往来送菜敬茶,已嫌通路太窄,壮士若再阻路,岂不……”
  壮汉明白这来,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方义接上一句:“壮士,正是如此。”
  岂料壮汉一笑道:“不要紧,我站在不碍事的角落里,喊几声就走!”
  说着似是抬脚又要登楼。
  方义不高兴了,把脸一沉道:“壮士你这就不对了,老汉一再好言相劝,壮士却怎一心一意使敝楼为难,须知酒楼并非长街……”
  壮汉哦了一声,接口道:“这话该怎样讲?”
  方义声调一扬:“很简单,不能任人登楼叫卖!”
  壮汉又哦了一声道:“老丈,登楼喝酒可行?”
  方义一笑道:“壮士就算是照顾小号的酒客,也难招待了!”
  壮汉一楞,道:“哦,有这一说?”
  方义又是一笑道:“小号不敢把财神爷往外推,但是楼上没了座位,小老儿再大的本领也没有办法好想,所以……”
  壮汉哼了一声道:“这倒是,坐不下了那没有办法!”
  话声一顿,壮汉迈步就往楼上走!
  方义伸手相拦道:“壮士,你这算什么?”
  壮汉冷哼一声道:“喝酒!”
  方义也哼了一声道:“好话,小老儿已有声明,满堂了,别处请吧!”
  壮汉右臂一格,将方义震向一旁,已大步登上楼去。他边走边道:“我知道满堂了,不过我有朋友先来,必须看看!”
  等方义和秦正追上去的时候,壮汉已出现在楼中!
  壮汉好一付铜铁骨格,雄伟的身材!
  他高有七尺,虎背蜂腰,微红带着稍黑的皮肤,闪闪发光,长长剑眉,大大环眼,好个人间大丈夫!
  方义这时和秦正追到,秦正狗眼一翻,阴声怪气的说道:“那位是你的朋友呀?请指明我好添上杯筷!”
  壮汉目光由右左扫,环视了全楼一遍,摇摇头道:“奇怪,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怎么没有来……”
  秦正嘻嘻嘿嘿连声道:“没来吧?我就知道你那朋友来不了。”
  壮汉哼了一声,目光重又扫了全楼一遍,那长长的剑眉紧紧锁起,头又一摇,长叹出声!
  秦正仍不算完,道:“现在你该请了吧?”
  壮汉没有理他,在沉思着:“今天是时限的最后一天!不会不来,除非……看来我只好,占个位子,在楼上等待下去了!”
  想到这里,壮汉沉声道:“给我安排个位子,我要吃喝点什么!”
  方义接话道:“壮士,你这可是诚心生事了?”
  壮汉剑眉一挑,道:“方账房,来照顾你们,这是生事吗?”
  方义道:“那是财神爷,不过现在小号座无虚席……”
  壮汉目光一顺,突然手指靠窗第一个座头道:“那地方还空着北边对窗的一个位子!”
  秦正顺壮汉手指处看去,嘿嘿一笑道:“不错,是还空着个地方!”
  话声一顿,又一声冷笑道:“可惜那座头人家两位公子包了,我若让你入座,稍待人家公子的朋友来了,这脤怎么算?”
  壮汉哼了一声道:“吃饭的人不能吃一辈子,另外有了空座我搬!”
  秦正哦了一声道:“要是没有空座,或是两位公子朋友来的快呢?”
  壮汉环眼一瞪,才待发火,不知为了什么,又压下怒气道:“天下少有那种巧事!”
  说着迈步向第一个座头走去。
  秦正快步绕过两桌客人,阻在了壮汉前面道:“慢着慢着,你要作什么?”
  肚汉道:“喝酒吃饭!”
  秦正狗眼一翻,道:“这么办,咱们先商量商量可好?”
  壮汉一楞道:“你们卖酒,我来买酒,有什么好商量的?”
  他们从楼下吵到楼上,自然早就引动了全楼的酒客,因此如今所有的客人,无不停杯注目。
  这时秦正嘿嘿一笑道:“话是不错,只因你和别的贵客们不同,所以必须要商量商量!”
  壮汉哦了一声道:“我和别人不同在那里?”
  秦正道:“别的贵客,从来没有人拿着一把小刀子,一连五天来我们酒楼喊叫过卖刀卖刀,你却不然……”
  壮汉环眼一瞪道:“莫非卖刀犯法?”
  秦正把头摇的像“货郎鼓”儿,道:“不犯法,就算犯法,自有那县府州衙来管,我们这‘雨花台酒楼’,过问不着这些事情!”
  壮汉冷哼了一声道:“难道是卖刀的不能登酒楼喝酒?”
  秦正头又一播道:“小号不敢狗眼看人低,那怕是讨饭的花子,三岁的头童,他只要带着银子钱来,就是财神爷!”
  壮汉嗯了一声道:“好话,那你提卖刀的事作什么?”
  秦正道:“当然是有原因!”
  话锋一顿,狗眼又是一翻,突然对着壮汉把手一摊道:“贵客请先拿出银子来看看!”
  这话出口,楼上的酒客无不皱眉出声!
  靠窗第一付座头上的那两位公子,也都哼出声来!
  壮汉此时变了脸色,道:“秦正,这是你们‘雨花台酒楼’的规矩?”
  秦正嘻嘻一笑:“这你要担待,不是!”
  壮汉哼了一声,蒲扇般大的巴掌,扬了起来!
  秦正一退步,授着双手道:“你一定要打我,这没有关系,不过先要听我把话说完。”
  壮汉压住怒火道:“你说,你说!”
  秦正道:“凡是常照顾小号的贵客,全都知道,小号这‘娇娇千滴红’酒,每壶一钱银子,‘香酥嫩鸭’,一盘是五分银子。像你客人这种肚肠,酒喝三壶不多,鸭吃一盘最少,就只算这些东西,该是三钱五分银子了!
  “现在再说我们当伙计的赚头,一个月五钱银子,还都要养家糊口,吃上一次倒帐,我们一家就得喝西北风!
  “你这一连来小号卖过五天刀,没照顾过小号半分银子,万一你身上不便的话,请问吃完喝完这账怎么算?”
  壮汉傻了,因为他身上还真分文皆无!
  一干酒客,先前对秦正向壮汉先要银子看,都起了不平之意,如今经秦正说明,又觉得有些道理了!
  于是数百只眼睛,都盯在了壮汉身上!
  壮汉那略黑带红的脸,这时变成了茄子的紫色!
  他说不出话来,更难举步挪动!
  适时,靠窗第一付座头西面的蓝衫公子,突然站起!
  东边那身穿的古铜色长衫的公子,头一抬,以日光相询。
  蓝衫公子微笑一笑,头一摇,离位而出。
  他走在秦正面前,道:“伙计,你们洗手的地方可在后面?”
  秦正立刻躬身笑对道:“是是公子,后面靠右首走。”
  蓝衫公子哦了一声,自秦正身侧过去。
  不过壮汉适好挡路,蓝衫公子对壮汉一笑道:“劳驾高升。”
  壮汉也回报蓝衫公子一笑,向右侧一让。
  可是蓝衫公子在话说完后,正巧左行,恰和壮汉碰撞了个右肩顶右肩,于是二人互道一声“抱歉”才错路分开。
  秦正在目送蓝衫公子转向楼后,才一瞥壮汉又说道:“客人,你别在这来往过道上发楞,要不你就取出银子来叫我看看,或是你换个地方喝酒……”
  就在秦正说话的当空,壮汉脸上突然现出惊讶的神色,接着神色一变,眉目间掠过一丝笑意。
  秦正话还没有说完,壮汉又冷嘿一声道:“你话说完了没有?”
  秦正一楞,道:“我还忙得很,本就不愿多说……”
  他话未完,壮汉突然伸手囊中,手出囊,掌中已多了一锭足有十两的纹银,往秦正面前一递,道:“这是什么?”
  秦正了,方义不愧是老账房,立刻向秦正道:“你还不快些去和那两位公子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让出北面那个空位置来,请这位壮士落坐?”
  秦正连声应是,就待向前,壮汉却哼了一声道:“算了,有银子那里都能喝酒,何必上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势力酒楼,让开路,别挡着道!”
  方义一脸,秦正狗眼低垂,满楼酒客都发出浅笑之声,壮汉剑眉一扬,转身就走。
  此时,蓝衫公子正好由后面走出,恰好迎上,壮汉以感激的眼光,一瞥蓝衫公子,侧身让路。
  蓝衫公子突然抱拳为礼道:“兄台要走?”
  壮汉也抱拳还礼道:“这里酒虽好喝,气却难受,何况坐位……”
  蓝衫公子含笑接口道:“兄台若不嫌弃,小可有奉请同席之意。”
  壮汉剑眉一挑,道:“萍水相逢,怎好叨扰?”
  蓝衫公子诚恳的说道:“兄台,五湖四海皆兄弟,请。”
  壮汉性本豪放,于是立即抱拳道:“在下恭敬从命!”
  蓝衫公子欣然一笑,遂拱手肃让!
  此时那酒保秦正,已急三枪的在北座上摆好了杯筷。
  壮汉在蓝衫公子礼让下,不再客气,坐定之后,蓝衫公子替壮汉斟上一杯美酒,举杯道:“兄台,干!”
  壮汉举杯向两位公子道:“恭敬从命。”
  三人干却杯中酒后,壮汉首先探囊取出那锭银子,双手捧放在蓝衫公子面前,尴尬的一笑道:“在下汗颜,这锭银子……”
  蓝衫公子不容壮汉把话说完,将银子推向桌角,道:“小可程重,这是鄙师兄桑辛,兄台……”
  壮汉闻言,脸上现出惊喜之色,接口道:“原来是‘宇内双英’在下失敬。”
  话声一顿,壮汉接着又道:“在下鲁琛,有缘拜识当代奇侠,真真是幸运……”
  程重一笑,接口道:“鲁兄那‘边塞神龙”’的名号,怕不响过小可兄弟?!”
  鲁琛喟吁一声道:“程兄这样说,在下更是羞愧无地了。”
  桑辛哈哈一笑道:“一文钱逼煞英雄汉,鲁兄,这没有什么羞人的!”
  程重适时一指桌上酒菜道:“鲁兄,我等放怀畅饮一番如何?”
  鲁琛喟吁一声道:“主人有令,客敢不遵!”
  桑辛哈哈笑着道:“鲁兄当心,今生今世可莫作东主!”
  这话说笑了鲁琛和程重,三位武林奇客,不作虚套,酒到杯干,刹那酒足饭饱,吩附酒保换上香茗。
  程重首先话题一变,道:“鲁兄远在塞外,怎会来到金陵城中?”
  鲁琛苦笑一声道:“一言难尽……”
  程重哦了一声,接口道:“鲁兄若有不便,不说也罢!”
  鲁琛授头道:“程兄误会了,鲁琛一生没有秘密而不可告人之事,此次是受人之托,来此等候一个人,交给他一件东西!”
  桑辛道:“谁有这么大的情面,能使塞外神龙奔波万重?”
  鲁琛又苦笑一声道:“说来惭愧。”
  就这么简单的四个字,没了下文!
  桑辛瞥了程重一眼,笑对鲁琛道:“付托鲁兄的那人,可是位武林前辈?”
  鲁琛摇头道:“这人和武林毫无关系。”
  桑辛眉头一皱,道:“哦,看来内情有些玄妙了……”
  鲁琛脸上一红,没有答话。
  程重立刻改变话题道:“鲁兄英名小弟久仰,今幸得识荆州,有句话不吐不快。”
  鲁琛笑道:“程兄和桑兄,在近两三年来,横扫大江南北,威名震凛武林,江湖路上,何人不知‘宇内双英’……”话未说完,程重已接口道:“鲁兄莫非有意阻止小弟未完的话语?”
  鲁琛急忙说道:“鲁琛怎敢,程兄请讲。”
  程重道:“有道是‘相逢何必曾相识’,小弟想改改称呼!”
  桑辛瞥望了程重一眼,再看看鲁琛,道:“重弟之意,正合我心!”
  鲁琛虎目闪射豪气,看看程重,瞧瞧桑辛,道:“鲁琛今年二十六岁,二月初二的生日!”
  桑辛笑道:“小弟二十二岁,重弟年正二十,这没有什么话好说了,鲁兄是大哥,重弟委屈些行三吧!”
  鲁琛感动的双手分握着桑辛和程重,道:“天地为证,日月作凭,负此盟誓,黄沙盖顶!”
  倏忽,六只手儿互合一处,当代英彦,义结同盟!
  适时程重偶一注目酒楼,微哈哈一笑道:“大哥二哥,我们只顾畅谈,这楼上……”
  鲁琛和桑辛闻言四顾,不由也笑出声来。
  桑辛接着说道:“看那秦正,早已不耐,楼上就剩了我们这三个恶客,叫他伺候,我说三弟,咱们也算清走吧?”
  程重一笑,转向鲁琛道:“大哥在金陵,住于何处?”
  鲁琛头一低,有些羞惭的说道:“愚兄……”
  程重接口道:“大哥当罚!”
  鲁琛一笑道:“好好,我愿受罚,不过现在我可是身无分文。”
  程重把桌角上那十两纹银推向鲁琛,道:“大哥收下,并且不能推却!”
  鲁琛伸手将银子放于囊中,道:“我受命,决不为它说半个谢字!”
  声调一变,头又一低,道:“我只顾急急赶路,身畔就没带着多少银两,在距这金陵城五百里路上,就断了盘费,分文皆无。来到金陵,自然住不起店,遂借在‘夫子庙’内一角之地,暂供栖止,两位贤弟是住在那里呀?”
  程重道:“离此楼不远的“悦来店’。”
  话声一落即起,道:“我们先陪大哥去夫子庙取东西,然后……”
  鲁琛苦笑一声接口道:“除了这一身外,我别无他物。”
  桑辛道:“那更好了,我们就走。”
  说着他站了起来,招呼秦正算账。
  那知鲁琛把头摇道:“辛弟且慢,你们住悦来店几号房?”
  桑辛道:“是西厢院,一明两暗三间,还算清静。”
  鲁琛哦了一声道:“贤弟们先请回店休息,我至迟今夜三更必到。”
  程重剑眉一皱道:“这为什么?”
  鲁琛道:“重弟,我和人有约。”
  桑辛啊了一声道:“大哥在金陵城内,另有朋友?
  鲁琛摇头道:“辛弟忘记了我受人之托,送件东西的事了?”
  桑辛和程重,不约而同哦了一声。
  桑辛接着说道:“大哥和对方约在何处相见?”
  鲁琛道:“托我的那个人,怕我对金陵城道路不熟,遂约在此处!”
  程重又哦了一声道:“就在这‘雨花台酒楼’之上?”
  鲁琛颔首道:“正是在这酒楼上面。”
  程重一笑道:“难怪先前大哥坚要上楼来了。”
  桑辛这时手指楼头道:“大哥请看,此时早过饭口,不会再有人来了,大哥何不先随小弟们回客栈休息,等傍黑再来呢?”
  鲁琛郑重的摇着头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我已答应人家……”
  程重接口道:“大哥,小弟认为,大哥找他,他也必然会找大哥。”
  鲁琛肃色道:“重弟说的也许对,不过我仍然要等下去!”
  桑辛道:“这又为什么呢?”
  鲁琛道:“我受托之时,对方言明要我等上六天,我答应了,这五天以来,我没睡过觉,没吃过东西!两只眼睛始终没离开过这‘雨花台酒楼”’,今天是最后一天,三更是最后的时限,我更不能不等了!
  “我明知此时我若离开,所等的那人要是来了,他也一定会等,不过我答应过人家六天,就要遵守,不能更改!”
  程重闻言肃然俯首道:“大哥说的是,小弟恭敬受教!”
  桑辛也点一点头道:“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了。”
  鲁琛脸上有了笑容,道:“辛弟和重弟明白就好,先回客店吧。”
  桑辛和程重应了一声,拜别了鲁琛离座而去。
  鲁琛目送桑、程二人下楼,感叹一声自语道:“诚是义薄云天的大丈夫!”
  说着,提壶斟茶,壶已半空,遂招唤秦正道:“你过来。”
  秦正自目诸桑辛和程重下楼,心里头就打上了阵鼓,如今听鲁琛喊他,吓得连两条腿全软了。
  行到近前,脸上带着假笑道:“爷您唤小的有何吩咐?”
  鲁琛看到秦正这个样儿,暗中好笑,一指茶壶道:“再沏上些滚水。”
  秦正慌不迭的答应连声,捧着瓷壶就走,鲁琛一笑又道:“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秦正刚刚放落腔子深处的那颗心,又提到了嗓了眼。
  他怕归怕,答话可不敢怠慢,道:“爷您吩咐。”
  “等滚水砌来,你歇你的去,我约有朋友在此地见面,非等不可,所以要先和你商量……”
  秦正笑嘻嘻地接上话:“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不用商量,爷您任便。”
  鲁琛嗯了一声,一挥手,秦正如逢大赦,一溜而去。
  XXXXXX
  五天五夜没有阖眼的“塞外神龙”曲肱为枕,在座头睡着了,酒保秦正,在远远地角落上也入了睡乡。
  此时中午饭口早已过去,晚饭还没到时候,正是当中间这段最空闲的时间,楼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陡地,楼梯声动,上来了一个公子。
  这位公子,好俊的模样。
  一袭银衫,星眸长眉,唇若点朱,和那程重比起来,真是一时瑜亮,只是程重英挺些,此人娇弱些罢了。
  楼梯乍响,秦正已醒,他这是习惯。
  鲁琛在这位公子乍登楼阶时,已然惊觉,不过他没有挪动,仍然故作不知,暗中却在静静的听着!
  这时秦正迎上前去,笑对那俊美的公子道:“公子爷您早,请坐请坐。”
  银衫公子嗯了一声道:“现在可还有吃食酒菜卖?”
  秦正哈着身子应声道:“有有有,小店是全金陵城中,唯一白天不封灶火的酒楼,您随时来,就随时有东西吃。”
  银衣公子又嗯了一声,目光向四外一扫,看到了鲁琛,其实他乍登上此楼时,就已看见了鲁琛。
  如今他盯了鲁琛背影一眼,长眉一挑,缓步向紧挨着鲁深靠窗的第二付座头走去,拉开东面椅子坐下。
  这样他正好看清面南而北坐的鲁琛,只要鲁深醒来抬头,是什么模样,多大年纪,都休想逃过他的眼去。
  鲁琛自然已发觉了这件事情,因此越法装作沉睡未醒!
  今天雨花台酒楼有些怪道,平常根本不会上客人的时间,今天却接二连三的登上来四拨“误饭”的食客!
  当银衫公子喊过酒菜,秦正招呼厨房“马前”送上的刹那,澎!澎!澎!楼梯暴响,又来了两位客人!
  头前走的这人,年约五旬,身穿灰色长衫,背后斜插一柄宝剑,双目深陷,眼眶高聋,阴谲而凶悍!
  后面跟着一个大汉,三十上下,身背一口“九环鬼头刀”,左肋下有个囊,露着碧光闪闪的十三柄飞刀柄首!
  一脸横肉,残眉豹眼,左耳少了一个耳轮!
  秦正一看来客,心里就一哆嗦笑迎向前道:“两位爷早!”
  按说这是好话,谁知大汉嘿嘿两声怪笑,道:“早个屁,二爷几乎连‘蛋黄’全饿出来了,还不伺候着!”
  秦正连声应着是,大汉已一指靠窗第三付座头又道:“就是那里,快!”
  秦正哈腰应声,飞快的在座头上摆下了杯筷。
  大汉豹眼一瞪,沉声问秦正道:“你们这里什么酒菜有名?”
  秦正道:“酒是‘娇娇千滴红’最好,拿手菜是香酥嫩鸭!”
  大汉嗯了一声道:“来五斤酒,一只鸭,再配两个下酒的菜,快!”
  秦正慌不迭应声,一转身,吓了一跳,楼口那里不知何时,又上来了一位黄衣客人,也是位很够英秀的公子。
  秦正护到第四付座头,这位公子好伺候,慢声慢气的要过酒菜就倚在台上,眺望窗外的街景。
  等秦正从后面出来,正中间那付座头上,已经又坐上了三位客人,那是三位女客,一位赛一位的娇美。
  三位姑娘要了一盘香酥鸭,一盘“珍珠红袍”和三壶酒,这前后四拨客人,支使得秦正团团乱转。
  客人们的酒菜全端上来了,秦正也看出了怪事。
  他暗中注目,那大汉和老者,目光罩定第二付座头上的银衣公子,第四付座头上的那位,却又紧盯着大汉和老者。
  楼中间那桌堂客,更怪,一个盯注银衣公子,一个罩定大汉和老者,另外一位似是监视那黄衣公子。
  这四拨客,吃归吃,喝归喝,却都闭口不言。
  秦正看出不对,偷个空叫厨房里的人,通知了账房方义。
  他自己,小心万分的伺候着这四拨怪客!
  适时,银衣公子向秦正一招手道:“店家你过来一下。”
  秦正应声而去,含着笑道:“公子有何吩咐?”
  银衣公子道:“我问你件事,最近几天,可有人来贵酒楼卖刀?”
  这句话,问得秦正一楞,震得鲁琛一动!
  秦正刚要答话,那名儿悍的大汉哈哈一笑道:“伙计,你听好,若有人买刀,告诉二爷一声,二爷这柄刀正要卖!”
  秦正傻了,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那银衫公子,这时哦了一声,转对大汉一警道:“这真叫巧,我正要买把刀!”
  大汉嘿嘿两声道:“是嘛?有道说:无巧不成鼓而词,如今你先看看,二爷我这把刀,然后咱们再商量价钱!”
  话声中,大汉挥手处,撤出了背后的九环鬼头钢刀!
  他猛地把钢刀一拧,九环发出一阵暴响,接着钢刀一顺,倏忽往银衣公子咽喉前一送,道:“这把刀如何?”
  银衣公子冷笑出声,动也没动!
  大汉蓦地狂笑出声,道:“好胆识,还个价吧!”
  银衣公子冷哼‘声道:“自古至今,物主没有开价,买主绝无还价之理!”
  大汉嘿嘿两声说道:“好话,二爷要价千两白银!”
  银衣公子淡然问道:“多少银子?”
  大汉重覆一句道:“一千两白银!”
  银衣公子哦了一声道:“敢要价千两,必然是柄宝刀了!”
  大汉哈哈笑了,笑声乍止,得意的说道:“好眼力,这把刀是银精合钢母所铸!”
  银衣公子噗嗤一笑道:“大概它还能削断金玉,摧枯拉朽,若遇警兆会自鸣示象,天阴则刀身自现龙纹,遇毒会沾之色呈紫红?”
  大汉更高兴了,点着头道:“货卖识家,二爷卖了!”
  银衣公子又一声轻藐的笑声传出,道:“你这柄刀果然像你说的一样?”
  大汉一拍胸口道:“这错不了,放一百个心!”
  银衣公子冷哼一声道:“那要试试才能知道真假!”
  大汉哦了一声道:“尽管试!”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试归试,阁下可千万别用这把刀抹脖子,这并不是你生你死和我有什么关系,而是你死了,我卖不成刀啦!”
  这话出口,大汉同两位老者嘿嘿地笑出声来。
  岂料银衣公子却一声冷晒道:“这很抱歉,我正要拿着脖子试一试!”
  如此回话,自是唇枪舌剑,有好戏唱了。
  因此老者停下笑声,皱起了眉头!
  大汉却仍不知大祸已起,接话道:“这可是你自己要试的,别怪二爷!”
  银衣公子一笑道:“这怎么会,只要二爷不怪在下,就很好了!”
  大汉闻言一样道:“我会怪你?笑话,我怎会怪你呢?
  银衣公子又是一笑道:“那在下就先谢了!”
  话声一顿,只见银衣公子右掌倏起,大汉跟本还没看清人家的招式,只觉手腕一麻,钢刀已到了人家手中!
  刀换了主,大汉才知不对,还没有来得及应变,只觉脖子一凉,刀锋已实实在在压在自己脖子上!
  老者适时暴起,手未探出,银衣公子已沉声喝道:“坐好,你若是还要他活着,就乖乖地给我坐好!”
  老者扫了那雪亮锋利的钢刀一眼,无奈何坐了下去!
  银衣公子这时笑对大汉道:“我说二爷,在下可要试刀了?”
  大汉苦丧着脸,说不出话来。
  银衣公子冷哼一声道:“这是二爷你自己说的,不信可以在脖子上试试,在下是恭敬从命,并且事先已打过招呼,要二爷别怪在下……”
  大汉刚要动,银衣公子声调一变道:“刀快,别乱动,否则可别说我买刀不付银子。”
  大汉脸全气成了灰白色,但真的不敢再动!
  银衣公子适时问道:“你说实话,这柄刀有那么快吗?”
  大汉咬着牙,一言不发!
  银衣公子冷哼出声道:“就凭你这把刀,敢唬人说是那柄‘黄帝神刀’?”
  大汉开了口,道:“朋友,我是逗着玩的,别认真……”
  银衣公子呸了一声道:“逗玩儿的?你逗谁?瞎了狗眼!”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这刀不值分文!”
  大汉又不吭声了,银衣公子喝道:“说!说这柄刀不值分文!”
  大汉想不开口,无奈银衣公子手腕一紧,他吃不住了,慌不迭的按照银衣公子所说的接着道:“是是,这刀不值分文!”
  银衣公子道:“再说,这刀连豆腐都切不开!”
  “是是,这刀切不开豆腐。”
  ‘还有,说这柄刀能削下人的耳朵来!”
  “是是!这柄刀能削下人的耳朵来!”
  岂料大汉随着银衣公子说完这句话后,竟惹了祸!
  那银衣公子怒喝道:“这简直是胡说八道,这刀既然连块豆腐都切不开,又怎会能削下人的耳朵来呢?我不信,要试试!”
  说完“试试”二字,银衣公子钢刀一翻一顺,大汉觉得左耳一凉,跟着痛了起来,一只左耳坠落地上。
  银衣公子这时惊咦一声,道:“奇怪,这把刀果然能削下耳朵来嘛!”
  这种话,真使大汉哭笑不得!
  不过大汉没哭,他也没笑,却乘此时际暴喝一声,身形一斜,躲开自己那把钢刀,一拳捣向银衣公子的面门!
  那知他本已躲开了的那把钢刀,此时竟锋刃立对着他打出来的拳头,若不立刻收势,必然会割开他这右手!
  还好,别看大汉拳出的猛,收招也快,倏忽收回右拳,因此银衣公子嘿嘿一笑,点头道:“这才对,虽说这柄刀不够快,可总比肉做的拳头锋利结实,若要硬碰,那可是自找苦吃!”
  大汉虽然在忽忙惊骇之下,收回右拳,但却并不算完,左掌一抖,五指箕张,抓向银衣公子的握刀手腕!
  右拳竟乘此时机,再次捣出,依然是袭击前胸!
  大汉变招出招真可说是快到极点,岂料比起银衣公子,还是慢了许多,只见那刀柄倏忽震出,已敲在大汉左手背上!
  大汉的那只左手背,立即肿涨寸高,动不能动!
  当刀柄倏而敲中大汉左手背时,刀锋恰好外向,横在胸前,这次大汉没有上次幸运了,一拳正擂在刀锋上面!
  肉拳硬碰刀,有乐子可瞧了!
  指断!肉崩!血溅!
  同时一声痛吼,接着咕咚哗啦响成了一片!
  痛吼是大汉右手除拇外,俱皆由第二节断坠地上,十指连心,他忍受不住才发狂般吼叫!咕咚声响是他痛昏过去,摔倒地下!
  哗啦爆乱声音,那是大汉身躯,带倒了桌椅,因之桌上的酒菜杯盏盘筷等物,倾摔尘埃之上。
  这本是霎眼间事,和大汉同来的老者,竟连伸手帮忙的工夫都没有,由此可见银衣公子技艺如何了!
  当大汉昏摔地上之后,老者自不怠慢,首先点封了大汉的穴道,接着探手拔出背后宝剑,一声厉吼,剑走龙蛇射向银衣公子的太阳穴!
  银衣公子在大汉痛昏以前,狂吼呼痛之时,已转身坐回原处,老者宝剑刺到,他似乎没有看见!
  怪事来了,老者全力刺出去的一剑,在相距银衣公子太阳大穴不足五分的时候,竟突然无故一偏,斜出去了尺半!
  老者心头大凛,慌忙收剑,岂料银衣公子适时右手伸出,以食中二指,紧紧夹住了剑身!
  老者奋力收夺,如蜻蜓撼柱,半丝不动!
  银衣公子二指夹住剑锋,看也不看老者,对坐于第四桌座头的黄衣公子,颔首微微一笑道:“在下承情!”
  从这句话里,才使人明白老者那一剑何故偏斜出去!
  黄衣公子这时也对银衣公子一笑道:“区区看不惯这种小人行为,多了事,阁下莫怪。”
  银衣公子含笑摇头道:“尊驾说那里话来,承情承情!”
  话罢,转向老者冷哼一声道:“是我动手取你一只狗耳朵,抑或是自己……”
  话未说完,那黄衣公子接口道:“阁下可能恕过区区再多次事?”
  银衣公子一笑道:“不敢,愿聆所教?”
  黄衣公子道:“区区认为,动这种人是不值得的!”
  银衣公子哦了一声道:“尊驾可是要在下就这样放了他?”
  黄衣公子道:“正是,阁下请想,这种人空活一把年纪,何异顽童,若阁下再使腥血染溅,岂不大煞风景?”
  银衣公子双眉一扬,沉思间,一笑道:“说的是。”接着向老者喝道:“滚!扶起你这同伴来快滚!”
  老者不敢答话,但仍想收回所用剑来。
  银衣公子冷哼一声道:“留下它滚,要不就死!”
  老者似有心若无意的一瞥黄衣公子,黄衣公子冷叱道:“怎么,你可是想要认清本公子的面目?”
  老者刚要开口,黄衣公子已接着说道:“别不知足,若非本公子多事,此时你早已横尸楼头了!”
  老者竟又瞥了黄衣公子一眼,真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可是黄衣公子似乎明白,嘿嘿一笑又开口说道:“莫非还想要本公子讲个人情,把宝剑给你?”
  老者头一低,看来是正有此心了!
  银衣公子适时竟一声冷哼,二指震力猛地一抖道:“舍不得的话,你就拿回去!”
  随着这句话,传出清脆的两声轻响,宝剑断成了三截,一截长有尺半,是柄,在老者手中紧紧握着。
  一截只有一尺,仍在银衣公子二指之中!
  另一截半尺多些,却当啷一声坠在楼板上面!
  老者变了脸色,看了看手中断剑,蓦地长叹出声,将手握着的剑柄,轻轻放在桌上,对银衣公子一抱拳道:“请赐尊姓大名?”
  银衣公子哦了一声道:“有这个必要吗?”
  老者一改适才神态,极为严肃的说道:“老朽是以武林规矩拜问!”
  银衣公子剑眉皱了起来,道:“当真?”
  老者苦笑一声道:“就算未来途遇,老朽仍非敌手,搏战而死,现也发誓必再一战,因此莫以为这是门面话!”
  银衣公子想了想,道:“可愿先答在下一问?”
  老者头一点道:“当然可以!”
  银衣公子手指昏死仍未醒来的大汉道:“此人可是姓李字秉刚?”
  老者又苦笑出声道:“不错!”
  银衣公子冷哼一声道:“你可是那人称‘阴损先生’的汪洽?”
  老者又一点头道:“不错,他和我也就是昔日的‘天目双恶’!”
  银衣公子沉声道:“既然正是你们俩个,有此下场难道还不知足?”
  汪洽陡地仰起头来道:“若早在三年前,我们能得这样一个下场回家,平安混上几年米饭,是很心满意足的了!可是现在……”
  银衣公子沉声接口道:“现在怎么样?”
  汪洽头一摇道:“现在我们俩个是身不由己,作不了自己的主!”
  银衣公子闻言一楞,道:“这话怎么讲?”
  汪洽低头看了李秉刚一眼,道:“说句行话,我们俩个现在算是当了差!”
  银衣公子又是一楞,道:“当差?当的是什么差?”
  适时黄衣公子竟接口道:“阁下何必多问他,大不了是六扇门中的鹰爪孙!”
  银衣公子蓦地上步,一把抓住了汪洽的衣领道:“汪洽,这话不假?”
  汪洽苦笑一声道:“不假!”
  银衣公子牙一咬道:“管什么地面?”
  汪洽看了看银衣公子,又扫了黄衣公子一眼才道:“只要是奉有差命,普天之下都可以管!”
  银衣公子冷哼一声道:“没想到你们这种人物,也会被人网罗进入大内!”
  黄衣公子哈哈一笑道:“阁下这话说错了!”
  银衣公子回显黄衣公子道:“论问尊驾,在下错……”
  话未说完,黄衣公子已接口道:“缘因阁下身手太高,就错当他们无用了!”
  银衣公子剑眉一皱,想接话却忍住了没说。
  汪洽这时低低开口道:“如今老朽已说明,除非朋友现在就处治了我们俩个,否则朋友应该赐示名姓,老朽也可有个交待!”
  银衣公子略加沉思,道:“我姓郭,字瑞章!”
  银衣公子将名姓报出,汪洽脸色陡变!
  那黄衣公子,竟也神色一亮!
  中座头的那三位姑娘,更是个个睁大了杏眼,瞟着郭瑞章!
  鲁琛在听到银衣公子报出名姓之后,全身猛地一抖,才待起座和郭瑞章答话,耳边突然传来蚊哼般的话声道:“快些否认他是郭瑞章,怎样否认随你,别怕惹祸,有事可以出西城前向柳林走,自有接应!”
  鲁琛看似蠢汉,却甚聪明,闻得传声顺知其意!
  于是毫不考虑的站了起来,大声道:“是谁说他叫郭瑞章?”
  鲁环突然扬声问出这一句,众人的目光自自然然转移到他的身上,并且都带着几分怀疑神色!
  银衣公子剑眉一皱,目射煞威对鲁琛道:“尊驾若是不聋,应该听到是在下报名郭瑞章!”
  鲁琛冷哼一声道:“是‘风节堡’郭家的郭瑞章?”
  银衣公子沉声道:“正是!”
  鲁琛哈哈一笑,道:“是目下应为‘风节堡’掌门的郭瑞章?”
  银衣公子哼了一声道:“也是!”
  鲁琛突然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道:“如此说来,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他话锋顿了一顿,又道:“敢问郭大掌门人,可认得我吗?”
  银衣公子剑眉一皱道:“不认识!”
  鲁琛一笑,竟对着大家说道:“看来是有了错,并非‘大水冲了龙王庙’!”
  这句话,谁全能听出内中的含意来,因之银衣公子恼了!
  他手指鲁琛喝道:“这句话你要解释清楚!”
  鲁琛嗯了一声道:“这当然。”
  声调一落又起,道:“再请问一声,掌门人来此作甚?”
  银衣公子剑眉紧镇,道:“抱歉,是本掌门人自己的秘密!”
  鲁琛哈哈一笑,手指座头酒客,包括了中间那三位姑娘,然后俏皮的问道:“郭掌门人恕我狂妄,你来看看窗外天色,这是什么时辰?再请瞧,楼头酒客,都是怎等人物?”
  银衣公子耸肩一笑道:“酒无定时饮,楼随客意登!”
  鲁琛也一笑道:“好话,只是这情形从今天才开始!”
  银衣公子哦了一声道:“万般事有带头人,这平常!”
  鲁琛暗服银衣公子的沉着和辩才,但他已受高明指点,自然不会就此罢休,冷笑声说道:“算阁下能言善辩!”
  他改了称呼,以“阁下”代表了“掌门人”!
  银衣公子双目闪射着威芒,道:“我耐性有限,尊驾最好快些解释……”
  鲁琛接口道:“阁下可是要我解释,那句‘并非大水冲了龙王庙’的话?”
  银衣公子道:“半点不错!”
  鲁琛哈哈一笑道:“这种简单事,阁下难道还想不明白?”
  银衣公子道:“话是你说的,我何必替你想?”
  鲁琛哦了声道:“也对,那我就解释一番!”
  话锋一顿,含笑向另外三桌酒客看了看,才又说道:“阁下自承是“风节堡’主,我自承也是‘风节堡’中人,这是前一句‘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来由!
  “我问阁下可认识我,阁下说不认识,我恰好也不认识阁下,这种情形,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银衣公子道:“那个可能?”
  鲁琛道:“不是阁下假冒,就是我假冒了!”
  银衣公子嗯了一声,头一点道:“这当然,假冒的是尊驾你!”
  鲁琛一笑,先不分辩道:“姑先不论是谁假冒,总之阁下和我之间,是有个假的,既然有个假的,那当然就‘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银衣公子又一点头道:“话解释的有理,我饶过你这件事去……”
  话未说完,鲁琛却已接口道:“慢来慢来,阁下饶过我,我却并不一定会饶过阁下!”
  此言出口,举座皆惊,银衣公子更是怒冲斗牛……

  第二章
  只见那银衣公子,脸上闪过一丝怒威,接着压下了满腹火气,闪身出座,缓步跛向鲁琛身前,鲁琛十分沉着,从容相待!
  银衣公子在相距鲁琛两步外停下,冷冷地说道:“刚才那句话,请说一遍!”
  鲁琛一笑道:“阁下可是要借碴生事?”
  银衣公子满面秋霜,道:“就算是吧,你可敢再说一遍?”
  鲁琛依然面带微笑道:“别说一遍,就是千遍万遍我也敢说!”
  银衣公子嗯了声道:“很够英雄,说,说嘛?”
  鲁琛目光一扫银衣公子,道:“看阁下这个神态,似是很想杀人灭口嘛?”
  这句话很重,压得银衣公子全身一抖,鲁深适时又道:“阁下,我刚才说过,姑不论你我是谁假冒,这话的意思,包括阁下,可也包括了我自己!
  “阁下若是心不亏,理不缺,大可沉住这口气,静待事态渐渐发展下去,总有水落石出之时,对不?”
  银衣公子眉头一皱,他不能否认鲁深这些话对,于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了他的看法!
  鲁琛一笑,接着又道:“阁下若能平心静气的话,我还想多说两句!”
  银衣公子略加思忖,道:“请讲,我在平心静气的听!”
  鲁琛目光中闪射出欣慰的光采,道:“开场还是那句老话,姑不论阁下是否“风节堡’的掌门人,但以阁下气度和功力来说,已算得是武林中罕见的人物了!
  “武林英侠,绝非只以技艺功力为人尊敬,他必须要十分谦恭,不耻下问,人溺己溺,人未忧而己已忧!
  “遇事,该三思而又三思,收敛锋芒,温和待人,逢疑难,必先求知,求识,求真,求果,其后始可断言!”
  说到这里,鲁琛含有深意的一停,接着问道:“阁下意以为然否?”
  银衣公子神色早已恢复了平静,代之而起的是一丝羞愧,此时听鲁琛问及自己,立刻抱拳为礼道:“在下谨受教,并致谢忱。”
  鲁琛脸上现出无比愉快的神色,道:“阁下不罪直言,真大丈夫胸襟也!”
  银衣公子愧然一笑,道:“不敢当尊驾谬赞。”声调一顿,更加缓和的说道:“只是在下必须请教,先前的那些话。”
  鲁琛沉思片刻之后,道:“阁下,有句话我必须声明在先。”
  银衣公子如今已无半点急躁,微笑着说道:“请讲,请讲。”
  鲁琛道:“稍待不论有何变化,这是对事而非对人,再说得清楚点,目下我对阁下这人品心性,是十分尊敬。”
  银衣公子依然含笑相答道:“不敢当,在下理会得尊驾的心意。”
  鲁琛安心的微吁一声,道:“如此阁下恕我直言了。”
  他话声一顿,双目扫视了大家一眼,才又说道:“你我二人,有一位是假冒‘风节堡’中朋友的名姓,阁下若不动气,我要直指假冒他人的就是阁下!”
  这话鲁琛要是先前说出口来,非惹一场搏战不可。
  如今,银衣公子激动的心情已然平静下来,对事对人,都能不失风度和礼貌了,因此他笑了笑道:“尊驾教在下遇事求知,求证,求真,求果,现在尊驾指在下名姓是假冒他人,请问尊驾这‘求知’?”
  鲁琛道:“在下是‘风节堡’负有重责的人,父、祖三代,皆生于‘风节堡”,食于‘风节堡’,怎会不识堡主?这是‘知’!”
  银衣公子一笑,道:“很好,再问‘求证’?”
  鲁琛也报之一笑道:“阁下不识下走,岂非‘是证’?”
  银衣公子瞟了鲁琛一眼,道:“以顺序来问的话,在下该向尊驾‘求真’了?”
  鲁琛刚要接话,银衣公子却一摆手又道:“不过在下认为,现在就谈‘求真”,似乎早了一些。”
  鲁琛哦了一声道:“早在那里?”
  银衣公子目光罩定了鲁琛道:“因为‘求知”尚未知,‘求证’未必能证!”
  鲁琛暗自心服,表面上依然作出不解的样子道:“阁下这句话,在下识浅,很难理解。”
  银衣公子道:“无证无据,何敢出言侮人?”
  黄衣公子又一声嘿嘿道:“你指郭掌门人是假,可有证据?”
  鲁琛哼了一声道:“有无证据那是我和他的事,你过问不着!”
  黄衣公子哦了一声道:“这怕不一定吧?”
  话锋一顿又道:“天下人管天下事,这句话你该懂!”
  鲁琛冷哼一声道:“我相信你不是毫无所为的管这件事!”
  黄衣公子坦然承认道:“不错!”
  鲁琛扬声问道:“何以为!”
  黄衣公子道:“我看不惯做贼的人乱喊捉贼!”
  鲁琛话锋陡变,道:“若是我能提出证据,证明我的身份是真呢?”
  黄衣公子先是一楞,继而恍然道:“这种江湖下九流的诈术,别在我面前施展!”
  鲁琛声调转厉道:“诈术会穿,真金难炼,你答我所问!”
  黄衣公子耸耸肩头道:“以我看你能算就算了吧,别非找难堪不可!”
  鲁琛正要接话,中间座头那三位姑娘,穿黄的一位,已开口道:“人家说过了,诈术会穿,真金难炼,你若不是正像自己所说,惯施下九流诈术的话,就该答人家的问题!”
  姑娘突然开口打了不平,惹起大家的注意。
  银衣公子只是瞥了三位姑娘一眼,黄衣公子却涨红了脸,此时鲁琛怎肯放过这个机会,一笑道:“这才是天下人管天下事,你开口吧?”
  黄衣公子下不了台阶啦,看了那答话的黄衣姑娘一眼,道:“姑娘既敢行走江湖,怎么这样识人不清?”
  穿黄衣的姑娘,冷冷地说道:“你说谁识人不清?”
  黄衣公子道:“自然是说姑娘。”
  这时,另一位雪缕姑娘接了话,道:“很好,现在你就解释清楚道理听听!”
  黄衣公子一笑道:“看人,首重骨格,次求眼神、行态、风度……”
  雪缕姑娘接口叱道:“少说废话,讲必要的!”
  黄衣公子一指鲁琛道:“此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久行江湖的角色。”
  声调一顿,又指银衣公子道:“再看这位仁兄,骨清格秀,人间之龙……”
  黄衣姑娘嗤笑出声道:“你怎不说,是为了刚才人家偶展奇技,震住了你,也引起了你另一种歹毒念头,有心要结纳呢?”
  黄衣公子闻言色变,瞬即复原,强作笑容道:“姑娘是在胡天云地了!”
  雪耧姑娘哼了一声,接话道:“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变的,别人不知道?告诉你,现在趁早收收心,乖乖的回答人家那句问话!”
  黄衣公子暗自凛惧,皱眉道:“谁的问话?”
  鲁琛接口道:“我的,我问过你,若拿得出证据,能够证明这位银衣衫的朋友,并非‘风节堡’主时,你怎么说?”
  黄衣公子暗中思忖,尚未开口时,银衣公子却对二位姑娘道:“在下不敢欺人,姑娘们,我确实是郭瑞章。”
  三位姑娘刚要接话,黄衣公子已阴狠狠地对鲁琛道:“喂,我来问你,若是你拿出来的证据是假,或不足证明你的身份时,你该怎么向我交待?!”
  鲁琛道:“此处刀剑现成,我将这项上人头送给你!”
  黄衣公子闻言微微一楞,鲁琛已叮问道:“不过反之你呢?”
  银衣公子这时竟诚恳的对鲁琛道:“尊驾这又何必,就算,随便赌点儿什么东西都行,又为什么非睹人头不可,何况大家往日……”
  鲁琛接口相拦道:“阁下,这事本来是我和阁下的事,何况话已说明,澄清一切后,并不伤及阁下和我的感情!
  “此人横里出来,已是无礼,话言话语中,又极端侮蔑于我,令人难忍,阁下就静坐以观结局好了!”
  银衣公子真够仁厚,道:“话不是这样说,在下是真的郭瑞章,赌起来……”
  鲁琛不容他把话说完,已手指黄衣公子道:“喂,你不聋又不哑,答话吧?”
  黄衣公子下了决心,道:“若是我看错了,愿自断我这左手!”
  雪缕姑娘噗嗤一声笑了,道:“怎么,人家赌头,你却手断,凭什么?”
  黄衣公子脸一红,道:“人与人不同,我一只手,高贵过他那颗头多多!”
  这话,使银衣公子也起了反感,皱紧了剑眉。
  鲁琛竟不气恼道:“咱们到底谁高贵过谁,自己说没有用,不过如今不是赌的这些,你那只左手,鲁某我收了!”
  黄衣公子冷哼一声道:“那要拿出能使我心服的证据来才行!”
  鲁琛没有理他,向中间座头们的三位姑娘一礼道:“敢烦三位姑娘,作次见证可好?”
  三位姑娘之中,那始终没有开口的紫衣姑娘,这时一笑道:“可以,并且我姊姊还自愿负责看人!”
  “看人”?甭说,针对着黄衣公子!
  鲁琛道过谢,神色一正,扬声道:“诸位,现在不是饭口,楼上就只有我们几个人在,说句老实话,我们都是有所为而来的!
  “武林中人,讲究一言九鼎,忠仁信义,因此在下要先敬问大家一句话,今天是以真对人抑或是虚虚假假?”
  黄衣公子哼了一声道:“喂,你这番算那门的事?”
  鲁琛道:“是拿出证据之先的开场白!”
  黄衣公子道:“用意呢?”
  鲁琛道:“在求大家的真诚!”
  银衣公子开了口,道:“好,在下凡有话说,保证属实!”
  那三位姑娘接着道:“我们姊妹三个也有问实答。”
  鲁琛目光罩定了黄衣公子,道:“现在就只等你说句话啦!”
  黄衣公子嘿嘿两声道:“对你,我没有隐藏一切的必要!”
  鲁琛一笑,道:“我首先感激大家以诚相见……”
  黄衣公子接口道:“别忘了,咱们赌的是证据,快办正事吧!”
  鲁琛又一笑道:“不会忘,就要办啦!”声调一顿,突然向大家道:“诸位巧而又巧来到此处,有何贵干?”
  黄衣公子双目陡射寒光,道:“你这算什么意思?”
  鲁琛不再睬他,手指适时已经汪洽包扎好了伤手,拍开穴道的李秉刚,和汪洽道:“你们两位官差先说?”
  李秉刚自醒来就垂头而坐,此时根本不敢答话。
  汪洽却目光连连扫向黄衣公子,似有征询对方之意。
  紫衣姑娘嗤笑出声道:“天目双煞,可俱越混越回去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候,又当着些什么人,就频频请示起来!
  “姑娘提你个醒儿吧,汪洽,你若是还想要自己的脑袋,就乖乖地答话,再不就快些滚,滚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汪给一楞,雪缕姑娘已接口说了话:“还听不懂?”话锋一落,冷笑一声又道:“想想你们那主子的家法,再想想今天丢的这个人,若自信功可抵过,就挺着胸膛回去,否则……”
  这位姑娘够绝,竟停话不说,冷冷地盯着汪洽。
  汪洽明白了,想了想,牙一咬,转对鲁琛道:“我们哥儿俩个,是奉令来捕钦犯!”
  适时黄衣公子双目暴射煞芒,直逼着汪洽!
  汪洽索性把脸一转,来个根本不看!
  鲁琛接着汪洽的话锋道:“谁是钦犯?”
  汪洽一指那银衣公子道:“就是他!”
  银衣公子笑了笑,正要开口,鲁琛已抢先一步道:“汪朋友,最好你是说出这钦犯的名字来!”
  汪洽道:“郭瑞章!”
  鲁琛哦了一声道:“好,钦犯是郭瑞章!”
  声调一变,哈哈一笑道:“不过汪朋友你别忘记,现在还真伪莫辨,究竟这位银衣公子是谁,谁是郭瑞章,目下言之过早!”
  汪洽只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鲁琛目光一扫汪洽,又道:“再请问汪朋友,怎知钦犯在此?”
  汪治道:“接有密报,说钦犯前来接取那名震天下的‘黄帝神刀’,有了这柄刀,他就能使功力出神入化!”
  鲁琛一笑道:“这是何故?”
  汪洽正要接话,黄衣公子已沉声对鲁琛道:“这算什么,难道你想在此地设堂问案?”
  鲁琛怒叱一声道:“最好你少插嘴,听下去!”
  黄衣公子有心要把现场搅乱,一拍桌子站起身形道:“笑话,本公子凭什么要听你的?”
  中座头那三位姑娘,不约而同开口道:“你可别打算混搅了这场赌,坐下!”
  黄衣公子冷哼一声道:“姑娘们又凭什么?”
  黄衣姑娘接了话,道:“就凭是两造证人!”
  雪缕姑娘道:“再凭着共守的诺言!”
  紫衣姑娘却出言惊人,道:“最后是凭着知道你的身份!”
  黄衣公子虽知不假,但却竟不能不加追问,道:“本公子的身份?哈哈,本公子有什么身份……”
  紫衣姑娘接口道:“满虏大内‘乌衣铁卫士’都统领!”
  黄衣公子蓦地哈哈狂笑起来,道:“姑娘们真有眼力,拿着冯京当了马凉……”
  话未说完,紫衣姑娘,突然打断他的话语,问汪洽道:“汪洽,你可听说过‘云梦三老’?”
  汪洽一楞道:“当然听说过。”
  紫衣姑娘道:“你若认为‘云梦三老’,还有力量保护你们两个人的安全,就痛快的说一句话……”语调一停,手指黄衣公子,又道:“他是谁?”
  汪洽脸上突现惊喜之色,立刻说道:“他就是铁卫士都统领‘金羽’!”
  黄衣公子当汪洽直指出他的身份之后,竟表现得出奇镇静,面带微笑,略微把头仰起,手指汪洽道:“这话是你说的,拿来!”
  紫衣姑娘代汪洽接了话,道:“姓金的,你向他要什么?”
  黄衣公子一笑道:“证据!”
  紫衣姑娘冷晒一声道:“我们姊儿三个,就是现成的证人!”
  黄衣公子哦了一声道:“可是能证明我身份的人?”
  紫衣姑娘道:“当然!”
  黄衣公子点点头道:“那请恕我要向姑娘要证据了!”
  雪缕姑娘这时冷哼一声道:“姓金的,你可知道我们姊儿三个,是为什么来到此处的吗?”
  黄衣公子摇头道:“我不必知道!”
  雪缕姑娘道:“实话告诉你吧,从京畿起到此地止,我们姊儿三个跟了你一路,这很证明一切了吧?”
  黄衣公子哈哈一笑道:“真抱歉,这半点都不能证明什么!”
  紫衣姑娘冷嘲道:“看来当走狗的永远是走狗坯子,不敢承认什么!”
  黄衣公子又是哈哈一笑道:“恰恰相反,区区很愿承认是姑娘们所说的金某人,只是姑娘们三位一体,必须再找出个人证来才好!”
  三位姑娘了,又气又恼,黄衣姑娘沉声道:“怎么,凭我们姊儿三个的话,还不足凭信吗!”
  黄衣公子摇头道:“怕是不足凭信!”
  紫衣姑娘扬声道:“那么凭‘这个’可以了吧?”
  话声中,紫衣柔荑突扬,一面玉牌出现在众人眼前!
  玉牌大有三寸,作“卷云”状,通体晶洁,正中有两个凸出的“云梦”篆字,正是“云梦三老”的信符!
  黄衣公子瞥了玉牌一眼,道:“不错,这是‘云梦三老’的玉牌信物!”
  话锋一顿,微笑一笑又道:“只可惜仍然作不得证物!”
  雪缕姑娘霍地站起,道:“金羽你敢?”
  黄衣公子挥手道:“姑娘勿躁,设若区区正是金羽,姑娘应该明白,那金羽身为清廷大内都统领,除了对他们的皇上,他可没有不敢的事!……
  “反之区区我对三老的玉牌,却是不敢轻藐,但是玉牌可能被盗,可能有假,可能……”
  紫衣姑娘沉声道:“住口,”声调再扬,接着又道:“三老正是我姊妹的严父,这牌能假吗?”
  黄衣公子道:“区区没有说玉牌是假,并且首先承认过此牌属真,只是玉牌属真,姑娘们所说的话却并不真!”
  说到这里,荧衣公子突然探手囊中,雪缕姑娘叱道:“你想作什么?”
  黄衣公子微微一笑道:“姑娘认为区区想作什么?”
  雪缕姑娘道:“你若敢蠢动,可是自己找死!”
  黄衣公子右手仍在囊中,道:“拿件东西也不可以!”
  话声中,黄衣公子缓缓抽出右手,他食、中二指一扬,双指间多了一牌赤红如火的“枯竹牌”!
  他一扬竹脾,对三位姑娘道:“区区以这面‘枯竹先生’的符令,来证明区区就是区区,而非什么大内卫士的都统领,行吗?”
  竹符一现,不但三位姑娘傻了,银衣公子和鲁琛,也不由楞了一楞,对黄衣公子改变了看法。
  原来“枯竹先生”,不但武林中人所尊崇的前辈奇侠,并且还是大明皇族宗室,明思宗的堂叔父!
  试想,黄衣公子若是清廷大内的都统领,又怎会有,“枯竹先生”的竹符令,此已足证黄衣公子的无辜。
  若以“云梦玉牌”比诸“枯竹符令”,似乎这“枯竹符令”,还要更具威信些,难怪大家都楞在那里!
  黄衣姑娘首先自楞中醒觉,开口道:“可能把这‘枯竹符令’交我们姊妹看看?”
  黄衣公子含着微笑道:“自当从命。”
  说着,他缓步到了中间座头,将竹符令放于桌上。
  三位姑娘在捡查过竹符心之后,俱皆皱起了眉头。
  这“枯竹符令”不假,只好又将符令交还黄衣公子。
  黄衣公子接过符令,转回他那靠窗的第四个座头。
  但当他走过第三个座头的时候,却对着汪洽阴阴一笑,接着右手食指凌虚倏出,迅捷无伦的点在汪洽和李秉刚的太阳穴上!
  他忽出手,不但又准又快,也出乎大家的意外,
  因之等到三位姑娘和银衣公子及鲁琛,看清了他的企图,喝止阻拦时,汪洽和李秉刚已双双魂亡身丧!
  三位姑娘首先发难,飞扑而上!
  银衣公子是在第二个座头,距离他最近,此时冷哼一声,身形微探,左手五指箕张,凌虚抓向黄衣公子的后心!
  鲁琛也不怠慢,脚步轻移,阻住了黄衣公子靠窗的退路,右手化拳,凌空一擂,击向黄衣公子的前胸!
  目下,黄衣公子是三面受敌,并无退路。
  就在银衣公子掌下,鲁琛拳到,三位姑娘一阻楼口,二扑左侧的时候,黄衣公子突然扬声道:“大家住手,枯竹符令下,容区区作个解释!”
  银衣公子怒叱道:“杀人灭口,足证心虚!”
  扑上来的两位姑娘,更同声道:“擒下你再问也不晚!”
  鲁琛凌空擂出去的一拳,不但没有收势,反而真力一送,加了两成功夫,他最恨的就是像黄衣公子这种人!
  那知拳才擂出,耳边突然又传来了先前示警人的话声,因之他猛地收势而回,扬声喝道:“大家住手,听我一言!”
  他这样一喊,姑娘们煞住了身形,银衣公子,已倏忽沉腕收招,不约而同以奇特的眼光盯着鲁琛!
  鲁琛道:“他逃路已断,为示公正,何不听听他的解释?”
  姑娘们互望一眼,点了点头,银衣公子更无不可,于是他们只严守四方不懈,静等黄衣公子解释!
  鲁琛此刻满面肃穆的对黄衣公子道:“说吧,最好是能说服我们大家!”
  黄衣公子目光一扫大家,头一摇,长叹出声。
  接着他缓缓坐下,神色十分激动说道:“你们当我愿意杀人?”
  说着,他左手在腰际扎带中掏去,目光偶而一扫,又抽回了手来,瞪着那早已吓傻了的店伙秦正道:“店家你没打算不活着了吧?”
  秦正吓得全身一抖,咕咚跪在了地上,直磕头道:“爷您饶小的狗命,小的家有……”
  黄衣姑娘适时怒声道:“怎么,你还想杀人?”
  黄衣公子没理姑娘,对店家道:“你想活容易,现在乖乖地下去,从你下楼开始,就要忘记刚才所有的事情,任谁问你,摇头说不知道!”
  秦正慌不迭应声道:“爷您万安,小的本就什么也不知道……”
  黄衣公子手一挥道:“很好,那你下去吧。”
  秦正爬起来,一步一哆的向楼口蹭去。
  突然,黄衣公子沉声喝道:“回来,我有话问你!”
  秦正魂又飞出躯窍,战战兢兢地走到黄衣公子面前!
  雪缕姑娘看不过眼,道:“你放明白点,我们只是听你解释……”
  话未说完,黄衣公子已接口道:“姑娘,此事丝毫大意不得,稍待就知原因。”
  话锋一转,他又对店家问道:“你是那儿人?”
  秦正道:“小地方扬州!”
  扬州可不算是小地方了,奇怪的是,凡你问到扬州朋友们的家乡时,他们开口前三个字,必然是“小地方”。
  黄衣公子冷冷地接着问道:“在这里你有些什么亲人?”
  秦正摇头道:“小的孤身……”
  话没说完,黄衣公子已接古道:“每月赚多银子?”
  秦正道:“工钱一两,外快大概也在一两左右。”
  黄衣公子道:“很好。”
  声调一顿,接着又道:“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能早成家就能早抱儿子。”
  说着,他探手囊中,取出一只小皮口袋,在口袋中掏出一个足有五两重的金锭子,递给了秦正!
  秦正怎么敢收,但更不敢推辞。
  黄衣公子笑了笑,道:“别怕,这个给你,回扬州去娶个老婆,买点产业,我想这锭金子是很够你办这些事的了!”
  秦正道:“爷您这是……”
  黄衣公子摆手道:“听清楚,现在就去辞工,怎么说法随你,但是一定要辞准,然后收抬行李,马上回扬州!
  “去南门的‘黑家脚行’僱车,从此不许再来这个地方,今天发生的一切事,你要当成个梦,永远缄口!”
  秦正这才明白了,恭恭敬敬的说道:“小的明白,就走,发誓……”
  黄衣公子一笑道:“用不着发誓,我不怕你走露此地的消息,你只要记住,祸从口出,多说话可能害了你全家,就很够了!”
  秦正应声而退去,果真辞工回里。
  黄衣公子等秦正走后,对姑娘和鲁琛等人一笑,道:“除了这个办法之外,我只有杀了他!”
  说着,重又探手扎带之内,随手将一面金牌抛在桌上!
  这面金牌,大才二寸,正面铸着一个“旨”,背面却是“禁城乌衣铁卫都统领”九个字!
  雪衣姑娘看到了这面金牌,怒声喝问道:“这面金牌,你总不会说是检来的吧?”
  黄衣公子摇摇头道:“区区没有说它是检来的!”
  银衣公子道:“那是怎样……”
  黄衣公子接口道:“这面金牌是区区的东西,区区……”
  黄衣姑娘厉声叱道:“你就是金羽!”
  岂料黄衣公子正色摇头道:“区区不是金羽!”
  银衣公子面色一寒,不怒而威,道:“尊驾请言内详,莫再搬弄言巧!”
  黄衣公子微吁一声道:“区区姓谢,先父谢尧文,为前明的义士,因传递诸义士上鲁王之联合表,于崇明岛上被捕而死节……”
  三位姑娘互望了一眼,那紫衣姑娘接口道:“你明明是金羽……”
  黄衣公子沉重的点了点头道:“区区并不否认,也是金羽!”
  鲁琛沉声道:“原来你果然是胡虏鹰犬……”
  话未说完,黄衣公子已接口说道:“区区却希望诸位称我谢继文!”
  银衣公子剑眉一挑道:“尊驾自称是谢氏子,有何为证?”
  黄衣公子(以下将称其金羽)缓缓抬起头来道:“自然有!”
  声调一顿,接着又道:“区区索兴把一切说出,以释众疑。”
  鲁琛别有用意的说道:“不保留什么?”
  金羽摇头道:“毫无保留。”
  鲁琛一笑道:“在下等将洗耳恭听!”
  金羽未会开言,先长叹一声才道:“先父被捕与夏完谆、钱彦林诸先贤,同时尽节,当先父奉谕传递表章时,曾有一封家书,留置先慈。
  “彼时继文年仅三龄,先父被捕,先慈立令奶娘及忠仆,携继文至京师藏身,此举可使胡虏想象不到。
  “后奶娘不幸被胡虏大将金挺桂看中,强逼为妄,因之继文被改换姓金名羽,但未尝一日忘怀国恨家仇!”
  说到这里,金羽落下两点泪来,三位姑娘神色已转温和,银衣公子也低头不语。
  只有鲁琛,表面似是十分感动的长叹一声,心中却暗自好笑,他和别人不同,早已有了见地。
  金羽拭干了两滴眼泪,看看大家,悲叹一声道:“区区并不违言,自幼至弱冠,不明身世,真以胡虏贵族子弟自傲,金挺桂,待我也真若父子。
  “我这一身罕奇功力,也是金挺桂叩请皇上,自我五岁时钦谕青海异僧所授,这是往事详情!”
  雪缕姑娘道:“那你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世的?”
  金羽道:“是五年前,八旗弟子,在禁宫较技,区区独占鳌头,接奉皇谕,赐同五品,以铁衣卫侍万寿宫时的事!
  “我接旨遵谕当夜,奶娘方始将身世详细说出,并将先严那封家书交给了我,我就立定了决心,得机要手刃大仇!”
  鲁琛道:“好志气!”
  话锋微停,又道:“只是下走有一事不明,必须请教!”
  金羽道:“仁兄如此客气,足证仍有见弃之心。”
  鲁琛摇头道:“未必。”
  金羽也简单作答:“问吧!”
  鲁琛道:“尊驾升任都统领有几年了?”
  金羽道:“已三年余!
  鲁琛道:“三年多来,虏廷健在无恙,志士死难频传,是都统倾营救无力,抑或是根本没作营救的打算呢?”
  金羽长叹一声道:“继文不敢怪罪仁兄此问,只惜仁兄不甚明白胡虏皇制,总之一句话,继文终有使天下志士一清耳目之日!”
  紫衣姑娘突然手指汪、李的尸首道:“这又怎么说?”
  金羽道:“继文被迫,不得不耳!”
  话一顿,再加解释道:“姑娘与这两位仁兄一再误及继文,若继文不吐真情,必难得诸位相谅,一场兄弟争搏当属难免!
  “搏战起时,诸位定然下手狠辣,但继文因知内情,却不能全力施为,设有不幸,岂不两相遗憾?!
  “为此,两害相权取其轻,况汪、李二匪,恶行难计,杀之不伤人道天和,所以继文才诛之灭口!”
  有道理,好心胸,侃侃言来,令人心服,金羽说完了这番话后,目光一扫大家,接着又道:“继文说句自愧的话,适才对那店家,在尚未想出妥善办法之前,确实也有杀之灭口的意思!”
  银衣公子吁叹一声道:“谢兄,在下了解彼时你的心情!”
  金羽投以感激的一瞥,道:“继文多谢阁下了。”
  声调一顿,突然问道:“阁下究竟是否‘风节堡’主?”
  银衣公子才待接话,脸上神色陡地一变,竟楞在一旁。
  刹那之后,银衣公子恢复了自然,但却低头无言。
  这情形,自然瞒不过三位姑娘去,金羽叮问一句道:“阁下很难回答?”
  银衣公子看了看鲁琛,突然道:“这个问题还是问鲁兄吧!”
  此言出口,三位姑娘微微一楞,金羽却转对鲁深道:“鲁仁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鲁琛未语先笑,然后才说出一番话来。
  在微笑中,鲁琛开了口,不过他并非回答金羽的疑问,而是反问金羽,话问得聪明技巧。
  他道:“在没谈有关郭堡主的事先,在下要问都统领一个问题!”
  鲁琛似该称呼金羽为谢兄,甚或金兄都对,可是他却偏偏仍以金羽那都统领的身份,来作称谓,够怪!”
  金羽答话很快,道:“鲁兄何必客气,请讲就是。”
  鲁琛道:“都统领率汪、李二人来此,自是获得郭掌门人要驾临此处的消息了,请问这消息的来源?”
  金羽喟吁一声道:“说来惭愧,这消息是由大内谕示下来的!”
  鲁琛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都统领是不知来源了?”
  金羽颔首道:“不错,我虽会暗中打探消息来处,可惜……”
  话没说完,鲁琛已接口道:“看来一干志士中,已有了奸细!”
  金羽嗯了一声道:“恐怕是有了!”
  鲁琛道:“不过此事好办,知晓郭掌门人要在六天期限中,随时降驾此地的人,只有五位,很容易查的!”
  金羽却悄悄声道:“话是不错,也该小心求证才是,否则若是误中了胡虏的离间之计,自残手足,那才叫人恨煞呢!”
  鲁琛正色施礼道:“多亏都统领提醒下走……”
  金羽接口道:“鲁仁兄可否改改称呼?”
  鲁琛一笑道:“在下适才想过这一点,认为仍以不改为是!”
  金羽不解道:“何也?”
  鲁琛道:“都统领有生命之险,好不容易混入大内,得胡虏信任,设稍以失慎,前功尽弃岂非不智?”
  金羽笑道:“人后直称,怎会传入胡虏之耳?”
  鲁琛摇头道:“习惯成自然,万一下走失神,将懊悔一生了。”
  金羽又笑了笑,没有接话。
  黄衣姑娘这时问道:“现在可能一谈郭掌人的事?”
  鲁琛一笑,道:“下走首先请问姑娘们,都想知道些什么?”
  紫衣姑娘道:“最好从头做起。”
  鲁琛想了想,道:“应该是先把这两具尸体搬开!”
  金羽闻言站起,道:“这个容易,让我来办。”
  鲁琛一笑道:“也只有都统领去办,才能办得干净利落!”
  金羽也报之一笑,道:“这就是有张护身虎皮的好处了。
  话一顿又道:“诸位稍侯,我去去就来!”
  说着,他就地上抓起来汪、李二人的尸体,大踏步奔向楼口,当他走到楼口时,却回头对鲁琛道:“鲁仁兄,有关郭掌门人的事,可要等我回来说噢?”
  鲁琛一笑道:“放心,在下不会一事讲上两遍的!”
  金羽笑了,迈步下楼而去。
  金羽刚走,鲁深就注目宿外,直到果见金羽穿过街心而去时,方始调转过脸来,压低声音对银衣公子道:“老弟你太冒险了!”
  银衣公子头一低,道:“吾兄可是鲁琛……”
  鲁琛接口道:“正是小兄,为老弟送那‘黄帝神刀’来了!”
  银衣公子,正是“风节堡”主郭瑞章!
  郭瑞章闻言起座,对鲁琛恭敬一礼道:“为小弟的事,使鲁兄风尘万里……”
  鲁琛摆手道:“老弟,这是多余的客套!”
  郭瑞章一笑道:“那暗中以神功传声,警告小弟的人,可是鲁兄之友?”
  鲁琛颔头道:“小兄也是受人恩赐内情,方始定下应付金贼之策,至今虽尚不知传声的朋
  友是谁,不过心中却有了数!”
  三位姑娘在一旁听了一头雾水,紫衣姑娘不由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金羽莫非……”
  鲁深接口道:“金羽就是金羽,也正是胡虏犬中最最狠毒的贼子,有关什么谢氏的事,全是一派胡言!”
  黄衣姑娘却道:“那他怎会怀有‘枯竹符令’呢?”
  鲁琛道:“此事难解,不过我会很快查明的!”
  雪缕姑娘道:“既然此贼是真的金羽,擒下他岂不……”
  鲁琛摇头道:“不瞒三位姑娘说,若非另有奇客在暗中示警,我等恐怕早坠此贼术中,示警人说,此贼背后另有高手已到!
  “因此最好是以其人之计还制其人,所以鲁某方始将计就计,当他话是真的,引他自投罗网!”
  郭瑞章嗯了一声道:“不过那枯竹符令却必须先追回来!”
  鲁琛道:“老弟放心,不出今夜符令必然到手!”
  紫衣姑娘这时黛眉一挑道:“设若此贼是那金羽,我真替这店家的安全……”
  鲁琛一笑道:“姑娘放心,有人会去了断这件事的!”
  适时郭瑞章含笑对三位姑娘一礼道:“为瑞章一人,劳及三位姑娘,心实难安,尚未请教姑娘们的芳名……”
  紫衣姑娘嫣然一笑道:“我叫孙念慈,是大姊,二妹陈思敏,喜欢穿白颜色的衣服,三妹一向身着黄衫,也姓黄,叫天卿。”
  郭瑞章又施一礼道:“我也真笨,云梦三老可不正是孙、陈、黄三位吗?”
  武林儿女,又都是志士孤臣,自是一见如故。
  鲁琛目光始终不停向窗外扫视,此时突然说道:“金贼回来了,大家记住,若遇意外强敌,请出西门,进入一片柳林中,至时自有接应!”
  孙念慈星眸一霎道:“要不要我姊妹三个先走一步?”
  鲁琛看了孙念慈一眼,道:“姑娘好慧眼,这样也好,不过千万请姑娘们记住,能不生事,暂时仍以不生事的好。”
  孙念慈道:“我懂,到时候柳林会吧。”
  话刚说完,金羽已抬阶登楼而上。
  鲁琛首先问道:“事情顺利?”
  金羽一笑道:“怎会不顺利呢!”
  黄天卿故意问道:“你是怎么办的?”
  金羽道:“很对得起这两个贼子了,我去了一抚衙,露了露金牌,指二贼是钦犯的余党,已被格毙,着即掩埋!”
  鲁琛哈哈笑着道:“都统领说的不错,他二人以走狗之份,顶义士之名,又能葬于这山明水秀的地方,是很对得起他们了。”
  金羽也笑了笑,道:“鲁仁兄,现在该说正事了吧?”
  鲁琛颔首道:“都统领,多亏你不真是胡虏的鹰犬走狗,否则今天你这个当,可就上大了,说不定会赔上一条命呢!”
  金羽闻言暗惊,道:“噢!究竟是怎么回事?”
  鲁琛一指银衣公子,对金羽和三位姑娘道:“风节堡自昔日,因老堡主会收留过‘永历帝’,被吴三桂这个杀囚攻占,将堡民斩杀殆尽,并火焚了全堡后,只逃出来了两个人!
  “一是年仅七岁的小堡主郭瑞章,一是老堡主的盟弟‘化影神龙’龙在田,他们一去之后,就断无消息!
  “直到去岁,有秘密消息传入江湖,那‘风节杖’,重现武林,少堡主承接了大统,召集昔日旧部来归……”
  金羽接口道:“风节堡至今仍系一片焦土,众志士归集何处?”
  鲁琛道:“这恐怕只有郭堡主一人知道了!”
  金羽目光扫向郭瑞章道:“仁兄难道真的不是郭堡主?”
  鲁琛哈哈一笑道:“都统领聪明一世,却怎糊涂一时起来了?”
  金羽道:“鲁仁兄太高抬了我,我本就不够聪明!”
  鲁琛正色道:“能骗得胡廷信任不疑,错非具大智慧!”
  金羽道:“那只不过是巧逢良机,因人成事罢了!”
  鲁琛一笑,话又转回正题,道:“都统领,郭堡主怎会如此大意,独身涉险?”
  金羽故作恍然道:“原来如此!”
  鲁琛道:“堡主此举,还另有用意!”
  金羽道:“愿闻其详!”
  鲁琛道:“堡主人中之龙,早已发觉亲信之中,有了奸细,故才讹传江湖,旨在使那奸细自露形藏!”
  金羽心中暗惊,表面上赞叹一声道:“郭堡主真是算无遗铢!”
  话锋一顿,转问郭瑞章道:“然则阁下何人?”
  郭瑞章一笑,手指鲁琛道:“问鲁兄即知!”
  鲁琛适时接话道:“这位也姓郭,是堡主的替身,钓鳌之饵!”
  金羽故作不解道:“如此刚才鲁仁兄和我,又赌的什么?”
  鲁琛道:“都统领不要忘记,那时你是胡虏走狗呀!”
  金羽一笑,道:“原来如此。”
  鲁琛道:“话虽如此,不过堡主却也真的来了!”
  金羽闻言大喜,道:“现在何处,我等应当前往拜会才是。”
  鲁琛一指郭瑞章道:“这可要问郭老弟了!”
  郭瑞章微微一笑道:“大家不必忙一时,晚饭后,在下准带大家去会堡主就是!”
  金羽高兴的样子来,道:“久仪堡主神威,今夜若能见到,足慰平生了。”
  他话锋一落,哦了一声,转对鲁又道:“由此推断,有人送那‘黄帝神刀’的事,恐怕也是虚无的了?”
  鲁琛正色道:“不虚,果有此事,所以堡主才来!”
  金羽道:“据说堡主是世家子弟,确否?”
  鲁琛颔首道:“是!”
  他顿了顿道:“本来堡主早就要来,只因有事,故此临时又换了人!”
  金羽哦了声道:“换了人?”
  他本来想问是换了谁,但怕话太露骨,因此停口不说,暗自思忖开口的方略。
  岂料天真作美,孙念慈竟忍不住问道:“是换了何人?”
  鲁琛这次没有说谎,一指自己道:“换上了在下鲁琛!”
  金羽至今还不晓得鲁琛名字,因此闻言心头一凛,缘因鲁琛功力之高,武林中人无不知晓!
  孙念慈话还没有问完,又道:“那刀可在鲁大侠身畔?”
  鲁琛摇头道:“下走怎会刀随身带,早已放在可靠的地方了!”
  金羽暗自心忧,道:“据说此刀珍贵无比,然否?”
  鲁琛颔首道:“不错,只说刀柄上那颗奇珠,就足值万两黄金!”
  金羽淡然一笑道:“黄金有价,算不得是最最珍贵之物。
  郭瑞章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这刀那一部份才算是珍贵呢?”
  金羽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
  话锋一顿,转向鲁琛道:“鲁仁兄护刀至此,当知此事了?”
  鲁琛一笑道:“若非贵在刀柄奇特方面,那只有指着此刀锋利而言了。”
  金羽头又一摇道:“据我所知,此刀之所以珍贵无比,亦非锋利!”
  陈思敏姑娘这时道:“你这人真怪,知道就说出来,不就完了吗?”
  金羽一笑道:“那是传言,传言有误,怎么当真!”
  念慈姑娘道:“好在都是自己人了,说说又有什么关系。
  鲁琛也道:“是呀,都统领何不直讲所知?”
  金羽想了想道:“传言是说,此刀暗藏某种神技,习之则可天下无敌!”
  他话声一顿,解嘲似的一笑,又道:“这是传言,恐怕不太可!”
  岂料鲁琛接话道:“不,这不是传言,而是真事!”
  金羽闻言暗自惊喜,道:“原来这是事实呀!”
  声调一落即 起,道:“鲁仁兄可知神技暗藏刀中何处?”
  鲁琛含笑道:“自然知道!”
  金羽俱想叮问下去,但他不能,诚恐引人生疑。
  姑娘们无此顾忌,天卿接话道:“是什么神技,藏于神刀何处?”
  鲁琛道:“就在两面刀身之上!”
  金羽羡慕的笑道:“鲁仁兄近水楼台,自是……”
  话没说完,鲁琛已正色说道:“都统领想错了事,此刀份属郭掌门人所有,在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岂敢亏心于暗室!”
  金羽急亡谢过道:“是诚小弟之错,鲁仁兄原宥。”
  适是,念慈姑娘缓缓起座,向鲁琛道:“愚姊妹尚有要事待理,只因误及谢公子为胡虏鹰犬,恐不利郭掌门人,方始前来略尽微力!
  “如今事态澄清,乃一场误会,况又知有鲁大侠在也不惧小丑跳梁,请恕愚姊妹先行一步了!”
  鲁琛微楞着说道:“女英雄们不想见那郭掌门人一面吗?”
  念慈姑娘含笑道:“节杖既然重现武林,未来相见可期,不必今朝了!”
  郭瑞章也故作挽留道:“掌门人今夜即 到,何不……”
  念慈姑娘接口道:“愚姊妹深信掌门人此行,必有重大任务,是故应知本份,不于掌门人忙中烦凟,请郭公子代我姊妹问安吧。”
  说着,三位女侠向他们含笑作礼,下楼而去。
  金羽不能没有声明,在姑娘们走后,他问郭瑞章道:“郭兄,小弟想今夜拜会掌门,方便吗?”
  郭瑞章道:“当然方便。”
  金羽道:“请示今夜时地……”
  鲁琛接口道:“怎么,都统领还另有公干?”
  金羽故意作出神秘之态,道:“胡虏向不信人,小弟诚恐稍以失慎,形迹落于狐鼠之辈的眼中,那就后悔嫌迟,所以必须虚应点故事!”
  鲁琛哦了一声道:“这到是的,谨慎些好。”
  郭瑞章这时在一阵沉思后,向金羽道:“今夜初更,我们在西城门外相见好了。”
  金羽双目一霎道:“掌门人是在西门外……”
  郭瑞章摇头道:“不是,是另一位引路人!”
  金羽懂了,道:“对,这样才能保得平安,那就初更西门外见了。”
  话声中,金羽含笑拱手而去,鲁琛却暗哼了一声!

  第三章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红、橙、黄、紫的余晖,使天空映现着一片奇景!
  这是一座巨宅的客厅,布置堂皇富贵而华丽。
  正中一张巨大的软榻,那矮脚的紫檀木桌,将巨榻一分为二,左、右各有一人,半卧半坐着!
  紫檀桌上,摆着两盏精细瓷盖碗茶,和应时的瓜果。
  左边主座,半卧坐的人,有五旬年纪,虽然穿着便衣,但仍掩饰不住他那素具威严的身份!
  右边那人,是熟朋友,自称殉国志士谢尧文之子的金羽,金羽也换上了便装,不过却是劲衣!
  这时左边那开口道:“都统领,他们还合用吗?”
  金羽此时的气派和架子,和日间在“雨花台”酒楼大大不同了,右手摘着串紫珠葡萄,嘴角一掀道:“合用,保护督抚是很够的!”
  由金羽这句话中,证明了左方主人的身份。
  当这位督抚听出金羽不满的话语后,竟一笑道:“都统领志须担待一二,这已是此处最着力的一些人手了,他们也许不足独当大事,但却忠心不二!”
  金羽冷哼一声道:“这我相信!”
  话锋一顿,他送进嘴里一粒葡萄,然后目光向软榻前丈远处,站着的八个人一扫,又道:“请问督抚,‘黑家脚行’的那件事,可有回音?”
  多督抚向下面为首一人道:“吴魁,回金大人的话!”
  吴魁乃长江巨盗,如今却是多督抚手下的红人儿!
  他恭应声是,向金羽打个扦道:“卑职回大人的话,那店家没去‘黑家脚行’!”
  金羽闻言一楞,道:“当真?”
  吴魁道:“黑北川现在厅外候召,大人一问便知!”
  金羽剑眉一期,道:“唤他进来!”
  令下,一个瘦长的中年汉子,恭恭敬敬低头报名而进!
  金羽目射煞威,盯着黑北川道:“那家店没去你的脚行?”
  黑北川恭应道:“可是一道全办了?”
  金羽挥手道:“多此一问,快去!”
  黑北川应命而退,出了后厅!
  多督抚一伸拇指道:“金大人办事,真叫痛快!”
  不知何故,这位方面大员,似乎对金羽并无好感!
  当然,他也没有胆子和金羽过不去,因为金羽自怀秘敕,若双方闹成不欢的局面,对他无利!
  不过金羽虽然怀有秘敕,但也深知这位多督抚的出身和靠山,况多督抚正当主子信任之时,金羽也不会过份。
  可是多督抚现在竟用言语讽嘲金羽,金羽有些恼了!
  于是他冷冷一笑道:“多督抚,贵地面可还有使人办不痛快的事!”
  多督抚故作不解道:“请教是什么事?”
  金羽道:“钦犯出现在贵境之内,目无法纪之极……”
  多督抚官场老手,依然是面带笑容的接口道:“是的,是的,因此皇上才差派金大人亲自出马!”
  金羽眉头一皱,道:“如此说来,督抚就没有事作了?”
  多督抚正色道:“本抚怎敢,金大人你来时!”他手指部下八人道:“本抚已出尽高手,听金大人调令。”
  金羽冷笑一声道:“只怕贵使难当大用!”
  多督抚改颜道:“这话到是真的,因此本抚在奏表之上,才详禀一切,皇上也因此差派金大人出京,否则……”
  多督抚停口不言,否则二字之下的意思,实堪玩味。
  金羽也明白了,多督抚是老官场,早已步步有防,看来是无法在这种地方找出他的麻烦来。
  于是金羽一笑,道:“为主上办事,理当如此。”
  多督抚现在开始反击了,道:“请问金大人,钦犯何时有望成擒?”
  金羽暗中冷哼一声道:“难说,也许是场骗局都不一定!”
  多督抚哦了一声道:“这话该怎么解释呢?”
  金羽道:“对方行事十分小心,目下露过面的,全是替身!”
  多督抚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金大人是遭遇上难题了!”
  金羽一笑道:“不错,敢问多督抚,何以教我?”
  多督抚摇着头道:“此事上命由金大人全权办理,多琳怎敢僭越!”
  金羽暗驾一声,老狐狸,接着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道:“督抚,此事还要督抚的协助才行。”
  多琳绝不错失半步了,道:“多琳静候调谕。”
  金羽暗一咬牙,道:“据我所知,钦犯郭瑞章今夜必到,他手下那一干叛逆,预备初更时在乃西门外集会,贵部似应埋伏以待!”
  多琳应了一声哦,接着传令吴魁道:“尔等还不火速遵令而行!”
  吴魁等八人,恭敬应声,转身退去。
  金羽斜目一扫多琳,道:“督抚大人,有句话金羽可要说到前面!”
  多琳一笑道:“本抚恭听!”
  金羽道:“钦犯泰半已成亡命之徒,贵部西城外埋伏待敌,获敌自是奇功一件,但不幸伤亡,也在意料之中?!”
  多琳正色道:“尽忠皇上,是臣子之责!”
  金羽阴阴一笑道:“那就好。”
  语锋一顿,突然哦了一声又道:“金羽几乎忘却一件大事!”
  多琳不由问道:“那件大事?”
  金羽道:“督抚为皇上出尽能者,设巧叛逆前来抚衙,大人卫士恐非敌手,若惊吓了督抚那却怎好?”
  多琳眉头一皱,道:“不劳金大人为此费心,本抚自有办法!”
  金羽故作关怀之态道:“话不是这样说,督抚必须小心。”
  多琳明知这是“点哭耗子”,遂一笑道:“好,本抚小心就是。”
  金羽缓下了软榻,道:“如此恕金羽告辞了!”
  多琳虚客气了一番,送出金羽。
  金羽走后,多琳转回后厅,此时厅内那软榻上,竟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素衫的少年公子,正含威笑看着多琳!
  多琳大惊失色,才待扬声喊叫,紫衫公子已开口道:“你沉静一点……”
  多琳压下了喊叫的冲动,道:“你是什么人?怎会进入此的,快说?”
  紫衫公子眉头一皱,道:“这可就是身为督抚的胆量和待客之道?”
  多琳头深锁,道:“你是谁的客人,哼!”
  紫衫公子微然一笑道:“我说过,要你沉静些……”
  多琳接口道:“你可知道,夜闯本抚府邸是该当何罪吗?”
  紫衫公子哦了一声,道:“我想,闯和闯是不同的!”
  多琳叱道:“利口!”
  紫衫公子正色道:“设若有人进督抚府邸,旨在盗物杀人,自是有罪,但若是为大人的性命和利益而来,自然又当别论!”
  多珠不解紫杉公子言下之意,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紫杉公子自软榻上缓缓站起,道:“你可愿听听‘成亲王’?”
  多琳神色竟因“成亲王”三字而变,道:“你……你是……是……”
  紫衫公子突然把脸一扳,道:“多琳,成亲王可会对你说过‘玉龙’此人?”
  多琳闻言,脸上的神情,几乎瞬际百变!
  他先是一喜,一惊,接着又连连霎眼,表示了他的怀疑和不安,不过最后他仍然沉静下来。
  由此可知,多琳这个人不太简单。
  他沉静下来之际,神色和声调都转为温和。
  首先示意让紫衫公子落坐,然后说道:“此时不便呼喊下人,只有简慢阁下了!”
  紫衫公子冷哼一声道:“何妨出声呼唤一下试试?”
  多琳心头一动,道:“本抚不解阁下此言之意?”
  紫衫公子道:“我不相信,成亲王没告诉过你,玉龙所到之处的那些规矩,只要你不打算活过今夜,不妨一试!”
  多琳色变,话声却有些欣喜道:“多琳敢请赐示那‘玉龙敕’!”
  紫衫公子又冷哼一声,道:“近前来拿!”
  说着,紫衫公子探囊取出一物,以左手高高擎着!
  多琳快步向前,注目片刻,立即扑伏于地道:“奴才多琳叩见……”
  紫衫公子,沉声说道:“往口!”声调一顿又道:“起来回话!”
  多琳恭应连声,慢慢起身,低头退着站立一旁!
  紫衣公子这时道:“多琳,看清楚这‘玉龙敕’了?”
  多琳始终没敢再抬头,道:“奴才罪当万死……”
  紫衣公子冷冷地一笑道:“这不是你的错,小心些很对!”
  多琳放下了悬心,道:“奴才恭请玉驾到书斋,容献……”
  紫衫公子挥手道:“我没有很多的时间,仔细听着吩咐!”
  多琳恭敬应声,没敢接话。
  紫衫公子一字字低沉,但却清楚的说道:“金羽来过了?”
  多琳道:“来过了,他刚走!”
  紫衫公子嗯了一声道:“他怎么样?”
  这句话问得怪,也问得绝!
  可是多琳却知其意,答道:“狂妄得可以!”
  紫衫公子笑了,道:“任他多么狂妄,恐怕也抓不住你的毛病吧?”
  多琳惶惑的答道:“奴才蒙成亲王教诲,怎敢稍有违越。”
  他话答的妙极,标准的官场词令!
  可是紫杉公子,却不欣赏这个,阴沉的说道:“多琳,你这顶帽子,若是还想多戴几年,也不想给本族的人惹祸的话,最好改改这种腔调!”
  多琳闻言吓得猛一哆啸,道:“是是,奴才该死!”
  紫衫公子哼了一声,又问道:“金羽可曾请你协助过?”
  多琳道:“金大人已谕令奴才身旁八名髙手……”
  话未说完,紫衣公子已接口道:“你是指吴魁等那些酒囊饭袋说的?”
  多琳摸不清对方的用意,只好嗯了一声!
  紫衣公子冷冷一笑道:“金羽叫吴魁他们去作什么?”
  多琳道:“埋伏在西门以外,擒捕钦犯!”
  紫衣公子哦了一声道:“多琳,他们办得了吗?”
  多琳这次是实话实答,道:“他们办不了。”
  紫衣公子一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声调一顿又起,道:“你不会认为金羽的见识,不如你吧?”
  多琳道:“奴才不敢有这种想法!”
  紫衣公子道:“既然如此,你是明白金羽此举的用意了?”
  多琳道:“奴才只是能猜透五分!”
  好滑头,不说能猜中六成,却只说五分,这表示他若能猜中的话,是有见识,不中呢,那是因为只能力有限!
  紫衣公子好耐性,问道:“那五分?”
  多琳头更低了,道:“考验吴魁等八人一次!”
  紫衣公子哈哈一笑道:“不错,是一次明知吴魁等人必死的考验!”
  多琳不能也不敢不答话,遂道:“这就是金大人他的不是了!”
  紫衣公子冷嗤一声道:“他那一点有了不是?”
  多琳道:“金大人若明知吴魁等人此去必死,不该让他们去!”
  紫衣公子嘿嘿两声道:“难道要你去?”
  多琳连称不敢之后,道:“奴才认为,金大人没有这样作的必要。”
  紫衣公子哼了一声道:“没有必要?哼!”声调陡转凌厉,道:“你可知道,金羽碰上了些什么人物?”
  多琳低低地答道:“奴才不知。”
  紫衣公子冷嗤一声道:“不知,当真不知?”
  多琳悚然答道:“奴才只是得报,在雨花台酒楼上……”
  紫衣公子摆手道:“够了,他遇见了名震武林的鲁琛,和郭瑞章的替身,以及云梦三老的三个宝贝女儿,一个赛一个的狠!
  “他必须达成目的,因此他就必须先摸清对方的虚实,若想知己知彼,除非试上一试外,别无他途!
  “于是他看中了你这八名酒囊饭袋,当然,这样作他不无使你丢丑之心,不过却也情有可原!”
  多琳不敢再说什么,只是连声应着。
  紫衣公子突然哈哈一笑:道:“多琳,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诚然,金羽这般聪明,竟也不知你督抚衙中,还隐有罕绝的武林高手!”
  多琳闻言一楞,道:“奴才这里还隐有武林高手?”
  紫衣公子嗯了一声道:“不错,难道连你也不知晓?”
  多琳傻了,因之失态的抬起了头来!
  紫衣公子时正面带着笑容,多琳虽惊却放下心来。
  他正要开口,紫衣公子已接着说道:“莫非成亲王没告诉你?”
  多琳又低下了头去,道:“成亲玉没说过此事,奴才更是……”
  紫衣公子又哈哈地笑了,突然接口改变了话题道:“多琳,你不是说要到书斋说吗,就去可好?”
  多琳立刻退步应声道:“奴才遵谕!”
  话声中,紫衣公子已当先步出了后厅!
  怪!好怪!
  惊!震惊!
  怪是怪在,紫衣公子虽然初次踏进这督抚官邸,却能如临旧游之地一般熟悉廊道甬路!
  惊却惊在督抚多琳的心底!
  他记起了至亲成亲王之密语,说:亲翁小心,这主儿要比当年那位摄政王还毒!还辣!还狠!
  由这句话,他又想起了另外的一句!
  那是他奉旨督临一方,即将赴任的前夜,成亲王突然过府来访,静室共语,成亲王说:“亲翁明天赴任,带若干亲随?”
  自己是如此回答的——
  “王爷可是有心再多成全?”
  成亲王笑了笑,记得那个笑容,有些怪异!
  接着成亲王说出了只可意会的话来,道:“亲翁,我保举两个人,随你上任,亲翁要记住,你我之间的私事,不可与这两人商量!
  “亲翁,人虽是我保举的,但却不是我的亲信,不过你必须把他们当作是我的亲信来看待,可懂?”
  懂!他懂!
  于是他赴任了,他带来了这两个人。
  大小事,他却和这两个人商量,他记性很好,这多年,每隔一月,必有一封详函呈交成亲王,函经这两个人的手写成,寄出!
  信上,热诚,坦率,毫无私情!
  不过这是文章?官样文章。
  另外,他和成亲王之间,每三月一次的秘件往来,却交由自己亲信,以种种名义出差送递,瞒着那两个人!
  现在,成亲王口中所说的“这主儿”来了,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得到成亲王知会,说朝中出了大事!
  如今果然,他暗喜自己的这门好亲戚。
  适才这主儿提到自己督抚衙中,隐有髙手,回想起来,恍然大悟,所谓高手,若不是那两人才真有鬼了呢!
  看这主儿对路径之熟,更足证明那两个人,怕不早将此间一草一木都密禀了上去,否则这主儿怎能……
  所幸他更聪明,这多年来秘密自握,要不现在就有了好看,他这样想归想,心中的震惊却未放落!
  进入书斋,紫衣公子立刻说道:“多琳,听说你跟前有两个人,十分得用?”
  多琳惶惶然回话道:“您是指那两个人?”
  紫衣公子道:“白一天和言镇方!”
  多琳恭应道:“这是成亲王保举的人,文笔不错。”
  紫衣公子一笑道:“恐怕武技也很好吧?”
  多琳急忙分辩道:“奴才不敢有半句言,他俩丝毫不解武技的事!”
  紫衣公子道:“这话不虚?”
  多琳道:“奴才有几个脑袋,敢以虚言禀陈。”
  紫衣公子又一笑道:“可是我仍然不信。”话一顿,又道:“你去吩附他俩前来!”
  多琳应说是,道:“奴才告退。”
  说着,他果然退出了书斋
  他有心,在距离书斋五丈以后,立刻扬声道:“来人呀!”
  管家多福应声而到,多琳急令道:“火速叫白一天和言镇方前来,快!”
  多福应命而去,移时两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快步而到,不用问了,自然是那白一天和言镇方。
  白、言二人给多琳施过礼,多琳压低嗓门说道:“告诉我,你们两个人可懂武技的事?”
  白、言二人闻言一楞,互望一眼后,白一天答道:“大人怎会突然想起问卑职此事?”
  多琳由这句话中,已知所料不虚了。
  但他故作未解,道:“现在没空解释,有件事我可要警你们俩个人,如今有人要见你们,对这个人,你们必须大礼参拜!
  “还有,答对时不准抬头,有问必须实答,不得擅动手脚,声音要小,语调要恭顺,千万记住!”
  白、言二人又互望了一眼,仍是白一天应声道:“卑职理会得。”话锋一顿又道:“大人可能示下这人是那一位……”
  多琳故意作声道:“少问,小心些随我来。”
  于是他们低声报名进了书斋。
  XXXXXX
  督抚传出了话音去,有贵客在,谢绝一切拜会。
  接着书斋中,摆上了上等的酒宴。
  上首坐着那紫衣公子,下首多琳恭敬相陪。
  白一天和言镇方,成了斟酒使者。
  饭后,天色已黑,可还得到初更!
  撤席改换香茗,紫衣公子才转问白一天道:“我再问你一次,刚才你出去把事可办好了?”
  白一天恭敬作答道:“奴才跟爷回,全办好了!”
  紫衣公子道:“他们到齐了?”
  白一天道:“齐了,只候着爷您的谕令啦。”
  紫衣公子嗯了一声,道:“万一之时,是谁对付鲁琛?”
  怪哉,紫衣公子怎会知晓鲁琛此人的?
  适时白一天道:“卞家兄弟两个!”
  紫衣公子道:“安全无失?”
  白一天道:“爷您放心,卞老大已能敌鲁琛百招,若合兄弟二人之力,百招内必可擒下鲁琛无疑!”
  紫衣公子头一点道:“很好,谁捕那三个姑娘?”
  更怪了,紫衣公子竟然无所不知.....
  白一天道:“由展氏兄弟三人负责!”
  紫衣公子头又点了一点道:“谁擒我呢?”
  这话怪得能叫人惊呼出声,他紫衫公子,到底是谁?
  那白一天道:“奴才听爷您令谕。”
  紫衣公子一笑道:“这件功劳交给文荣吧。”
  白一天恭应说是,道:“这是爷您的恩典!”
  紫衣公子突然问白一天道:“你们两个人莫非是想偷懒?”
  白一天低声说道:“奴才那儿敢,奴才们是要双双对付那个没露面的人物,爷您可是说,那个人非常紧要吗?”
  紫衣公子哈哈笑了道:“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声调一落即起道:“你们俩个人看看该怎样发落金羽?”
  言镇方答了话,道:“奴才斗胆,认为金羽不会怀有异志!”
  紫衣公子道:“何以见得?”
  言镇方道:“他若生异志,奉旨出京后,早就会溜之乎也了?”
  紫衣公子阴森的哼了一声,道:“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
  语罢,沉思刹那突然道:“在擒获了隐身柳林中的那个人后,你们两个人随便谁动手都行,代我把他给处治了,要干净利落!
  “他左手小指上,有块大若红豆的朱痣,取来为证,然后由多琳亲书奏摺,写明他是奋勇擒敌不幸殉国!”
  白一天和言镇方,齐声恭应,神色却不太自然!
  紫衣公子看在眼中,立即冷哼一声道:“白一天,你有什么心事吗?”
  白一天心头猛地一凛,慌不迭恭敬的俯首说道:“奴才没有心事。
  紫衣公子哦了一声道:“那是为什么作出失心失神的样子来呀?”
  白一天暗中咬咬牙,强提着心胆道:“爷您恕过奴才,奴才方敢禀奏。”
  紫衫公子冷冷地一笑道:“好,说吧!”
  白一天道:“爷您下令处治金羽,奴才多少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紫衫公子不但没恼,反而哈哈的大笑起来。
  笑声突止,紫衫公子缓缓点着头道:“多余,他怎能和你们相比,只要你们对我忠心不二,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在等着你们,懂吗?”
  白一天和言镇方同声应是,紫衫公子接着道:“好好的干,此间事成了,我要带你远行。”
  白、言二人自是只有应命的份,不敢多说半句话。
  紫衫公子适时缓缓起身,扫了他们一眼,道:“快到初更了,小心别误事,我先走啦。”
  多琳天生奴才坯子,有拍马的机会,怎肯放过,道:“奴才认为,主上现在是万乘之尊,似……似乎……”
  话还没有说完,紫衫公子,把脸一沉,道:“多琳,莫非你已忘了皇上正游‘五台’的事了!”
  多琳拍马未成,反而挨了一马蹄子!
  XXXXXX
  初更,出进城门的商贩,无不现露着匆忙。
  因为设若再迟上片刻,城门就要关了。
  此时有两位少年公子,一着银杉,一穿黄衣,缓踱着四方步,边走边谈,状至愉快,正是金羽和那自称是替身的郭瑞章!
  出城的人不少,自然无人去注意他们!
  相距他俩约有五丈,也有两位文士打扮的人在缓步出城,这两个人都是一身蓝衫,年约三十五六。
  在两个蓝衫文士的身侧数尺,大步走着的是那奇客鲁琛,他依然是那身寒酸的衣衫,旁若无人。
  出了西门,金羽笑对郭瑞章道:“郭兄,现在可以说明地点了吧?”
  郭瑞章先回顾身后一眼,悄声道:“等等吾兄行近后再说吧。”
  金羽嗯了一声道:“郭兄,走着等他?”
  郭瑞章领首道:“当然,免得使人疑心!”
  金羽闻言暗中一凛,道:“有人疑心了,是谁?”
  郭瑞章一笑道:“看不见人,不过我好像有个预感,觉得暗中似乎有不少人在注意着我们。”话声一顿,又是一笑道:“反正小心些好了!”
  金羽哦了一声,故意东顾西盼,道:“小弟看不出来何人可疑!”
  郭瑞章突然冷哼一声,道:“这当然,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看出来呢?”
  金羽正要接话,鲁琛已赶上了他们!
  鲁深并不停步,也不和他俩招呼,步履安祥而快捷,活似另有事情出城一般,赶上了他们!
  但在越过他俩的刹那,鲁琛却仁沉的说了句话:“消息已泄,有人追踪,注意身后两个蓝衫人!”
  这话说完,鲁琛已抢前三尺,头不回,接着又道:“郭兄,不论掌门人约见是在何处,现在已不能不随难应变了,照直走,西城外那柳林中见!”
  话罢,鲁琛已在丈外!
  郭瑞章心头虽然一凛,面上却能安祥不现!
  金羽心中也是一凛,不由也回顾身后一眼!
  不错,三丈外有两个蓝衣文士,边行边谈,似乎和他俩走的是同一条路,但又看不出这两个人的深浅!
  因此金羽剑眉一皱,心事重重!
  他只是派人在城外理伏,兼之那些都是酒囊饭袋,他有心借人刀手,斩除异己,除此以外并无他意!
  当然,在那柳林内,他另埋伏,那些人才是他亲信而功力高超的部下,不过他却没有遣派髙手,在身后监视的这一着!
  如今身后却有监视的人,郭瑞不认识对方,鲁琛也拿对方当成了冤家,可是金羽明白,那不是他的人!
  既然不是他的手下,郭,鲁二人也俱皆不识,金羽想明白了,身后的两名蓝衫客,必然是“风节堡”主率领的高手!
  想通了这一点,金羽反而安下了心!
  他既敢调遣所部高手,瞒着“大内”出宫和自己会合,准备生擒那“风节堡”掌门的堡主,自然有备无患。
  只要明白对方的路数,就能放心大胆将对方一网打尽!
  金羽虽已想通此事,却仍要作个试探才能安心。
  于是悄对郭瑞章道:“郭兄请回头看看,识否对方?”
  郭瑞章正在想如何回头,示意两名蓝衫人,闻言自是正合心意,但他故作不解似的说道:“何必回顾令彼辈疑心呢?”
  金羽道:“不瞒郭兄说,小弟认为他们可能是自己人?”
  郭瑞章哦了一声道:“若是自己人,鲁兄断无不识之理!”
  金羽摇头道:“这却未必,记得日间酒楼之上,鲁兄及你我和那三位女侠,全是自己人,但却彼此不识!”
  郭瑞章嗯了一声道:“啊,也许有此可能!”
  语声中,郭瑞章缓缓回顾身后。
  他一回头,笑出声来!
  接着停步不前,哈哈连声的向那两名蓝衫人迎去。
  人未到,话已出口道:“我当是谁,敢有这份胆量追蹑我那金兄身后,原来是你们俩个,来来来,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
  那两位蓝衫客,闻言先是刹那间的木楞,继之恍然有悟,也笑着迎上前去,可是并没有开口说话。
  金羽时已转身踱回,郭瑞章遂介绍道:“这位是金羽兄,明着他是胡虏的铁衣卫统领,暗地却是我‘风节堡’中义士,要多亲多近!”
  两位蓝衫客立即含笑向前,把臂握手。
  郭瑞章此时接着又道:“金兄,这两位一姓木,一姓黑,都是随着堡主的亲近人,鲁兄因为并未和堡主谋面,因此大家互不相识!”
  他们在经过引见后,平肩转身又往前走去。
  郭瑞章适时对姓黑的问道:“黑兄和木兄既然已到,堡主自是也已来了,请问黑兄,一切可是按照堡主令谕,全办好了?”
  黑姓蓝衫人道:“是的,全办好了!”
  郭瑞章一笑道:“不会中途生变,发生什么意外吗?”
  黑姓蓝衫人又道:“您放心,布置敢说严紧到蝇蚊难逃!”
  金羽闻言,心中一动,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安感觉!于是问道:“蚊蝇难逃是指……”
  黑姓蓝衫人接口答道:“是指那些想动我们的冤家对头说的!”
  这话回答的很妙,使金羽无法再接问下去。
  柳林相距西城门口,只有三里多些,此时天已非常黑了,他们若是步履快的话,已经到了,那走在前面的鲁琛,这时早没了影子!
  柳林与西城门间,除有小路可通外,两旁还有三五座村落,村中人泰半是做买做卖的小生意人。
  这时有人挑着灯笼,从左旁村落中走出,站在村外小路上,在灯光照明下,看出来,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
  金羽等一行,走的很慢,当那大孩子出现的时候,彼此相距还有箭远,郭瑞章心中一动,对木黑二人道:“这三五村落内,可有安排?”
  木姓蓝衫人一楞,有些恐惶的答道:“这可疏忽了,没有……”
  郭瑞章剑眉一挑,接口道:“不能疏忽,必须周全!”
  木姓蓝衫人恭应一声道:“我这就去……”
  郭瑞章摆手道:“现在不必,等到那村落时,两位再分头一查就是。”
  木、黑二人,只应了一声,没再接话。
  这情形使金羽起了疑心,他暗中自忖——
  “怪了,他莫非就是真‘风节堡’主,否则对木、黑二人,怎会用这种一贯命令的语调说话?!
  “再看木、黑二人,对他这份由衷生畏的神色,他们绝非平等的朋友,我可别上当,要好好的想想才行!”
  金羽念头一动,不由更加注意他们三人。
  这时,身后传来步声!
  深夜之间,他们又都各怀心事,后面突传步声,自然要弄个清楚,于是四人不约而同,俱皆回顾身后。
  身后是个老者,六旬以上年纪,短打扮,衣着普通,左腕上挽着只食盒,一看即知是专跑城中街巷叫卖点心的小贩。
  他们的这种想法,马上就得到了证实。
  那提着灯笼的大孩子,这时已看到了老者,大步跑了过来,孩子笑着,错越金羽他们,迎向老者。
  孩子,边跑边喊道:“阿爷阿爷。”
  老者也呵呵地笑了,爷孙迎在一处,老者道:“叫你今后别出来接我,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
  孩子却不管这些,道:“阿爷,今天您又晚了!”
  说着,伸手去接老者的食盒!
  一接之下,孩子竟惊咦一声,道:“阿爷,您今天没卖多少嘛。”
  这种话,本极平常,做这种生意全靠运气,运气来了,早进城也许碰上夜赌的散局客,三三五五全卖个干净。
  运气不来,叫卖整日,或许混不上二个酒钱。
  因此金羽等人,听了这话谁也没往心里去。
  可是当老者回答他孙儿话时,却不然了。
  老者依然呵呵的笑着,道:“实话告诉你吧,小容儿,阿爷今天一件也没卖!”
  小容儿,不用说是这孩子的名字了。
  他闻言一楞,道:“这怎么会,您老的点心在这一带很著名,光说那两家大茶楼,就不会不要,怎么……”
  老者接口道:“瞧你急成这个样子,点心虽然一件也没有卖掉,可是点心钱却赚得比平日多一倍,你还不放心吗?”
  小容儿更傻了,道:“阿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老者一笑道:“老洪记茶楼上,爷遇上了好心的客人……”
  小容儿道:“那该是全卖光了才对,再说,阿爷您若是真没卖出一件,也该早回家了,我看阿爷是有心骗容儿啊!”
  老者呵呵两声道:“食盒还这么重,能骗得了你吗?”
  小容儿语塞,一个劲儿的摇头,老者又开口道:“告诉你容儿,阿爷今天根本就没卖点心!”
  小容儿啊了一声,道:“那阿爷干了一天什么事?”
  老者道:“给那个好心的客人跑腿办事!”
  小容儿道:“办什么事?”
  老者头一摇道:“办什么事可不能告诉你?
  小容儿不依了,道:“不行,非告诉我不可!”
  老者被磨不过,道:“好好好,那客人叫我跟着个人……”
  小容儿性子急,接了口:“跟着个人?这究竟是干什么呀!”
  老者道:“那好心的客人,给了阿爷二两银子,叫阿爷找个心灵眼明还得腿快的孩子,帮我一道去……”
  小容儿接话道:“阿爷怎不找容儿去呢?容儿不是眼明腿快吗?”
  老者道:“不错,可是时间上也不允许阿爷再回来喊你了,所以阿爷就去找‘小秀儿’,她不次于你吧!”
  小容高兴的一笑道:“我就知道阿爷准会去找她!”
  老者扫了容儿一眼,道:“好羞,一提小秀儿,瞧你这份高兴劲!”
  小容儿打了岔,道:“说嘛,阿爷说下去。”
  老者道:“那客人叫我和小秀儿,躲在‘雨花台’酒楼远处,注意从楼上下来的两个人,然后跟在他们身后!”
  这句话,使金羽和郭瑞章,俱皆变了脸色!
  金羽看看郭瑞章,郭瑞章瞧瞧金羽,他俩不由的将脚步放得更慢了,木、黑二人,自然也就慢了下来。
  这时小容儿道:“是跟着什么人?”
  老者道:“那好心的客人告诉我说,叫我跟第一位穿银色长衫的人,叫小秀儿去跟另外一个穿黄长衫的!”
  金羽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上!
  郭瑞章也不好过,脸色成了苍白!
  他们互望一眼,金羽悄声道:“郭兄,看来我们这人丢大了!”
  郭瑞章一点头道:“听下去,也许还有更怕人的事呢!”
  接着,他悄向木、黑二人道:“这变故突然了,你们当知怎样办吧?!”
  木、黑二人领首道:“您放心,不会失误的!”
  郭瑞章嗯了一声,没有开口。
  此时老者已接着说道:“容儿,那时虽早过了午饭口,还未到晚饭问,雨花台酒楼上又不卖茶,还会有人在,阿爷觉得奇怪!”
  小容嗯了一声道:“阿爷,雨花台老唐是您的朋友,没问问他?”
  老者一笑道:“你能想到这一点,足见聪明了,阿爷我也有此心,可是人家客人说的好,不能叫任何人看见我和小秀!
  “所以阿爷没有办法找小唐问,可是事情真叫巧,没有好久,小唐却提着行李卷出了雨花台!”
  金羽和郭瑞章,适时互望了一眼。
  本来那被金羽逼辞生意,回扬州去的店家姓唐。
  小容这时跟上一句道:“阿爷这次问过他了吧?”
  老者嗯了一声道:“那还用说,小唐告诉阿爷,楼上果然有客没走,寄怪的是,不但正有一个穿黄一个穿银的公子,并且另外还有三位姑娘和一名大汉!”
  小容道:“老唐干么辞工呀?”
  老者闻言一楞,道:“你小子怎知道小唐辞了工呢?”
  小容道:“不是辞了工,他干么提着行李卷?”
  老者呵呵地大声笑了,道:“好小子,真有你的,看起来你和小秀真是一对!”
  小容脸一红道:“阿爷,说正经事嘛!”
  老者嗯了两声道:“后来小唐说,他要去‘黑家脚行’雇车……”
  小容接口道:“谁不知道黑家脚行的人又横又霸,做生意不老实,阿爷该劝劝老唐,叫他另外照顾别一家!”
  老者一拍小容的肩头道:“好小子,阿爷就是这样告诉小唐的,所以小唐改了主意,去李顺那里雇的车,这时怕不已经出去几十里了!”
  小容一笑道:“我就知道阿爷您不会叫老唐上当的!”
  这番答对,几乎笑死了金羽!
  他好好的一个计划,怎料却毁在一个乡下老的身上。
  难怪黑老大说没见有人上门,原来如此!
  小容在话锋一顿后,又问道:“阿爷,那穿银衫服的人,后来出来了没有?”
  老者道:“先出来的是那穿黄衣服的,小秀跟着去了,好一会儿,那人又回到了雨花台,原来是搬尸首!”
  小容呀了一声道:“他们杀了人?”
  老者点头说:“这不会有错,没杀人那来的尸首?”
  小容嗯了一声道:“后来呢?”
  老者道:“后来都出了雨花台,小秀仍然跟着那穿黄衣服的,我跟着那穿银衫的,就在出城前,我和小秀才碰过头来。”
  小容哦了一声道:“可是在‘老洪记茶楼’上?”
  老者啊了一声道:“你小子是怎会猜到的?”
  小容道:“道容易嘛,那客人是在洪记碰上阿爷的,事后他当然要听听阿爷办的怎样,所以容儿才猜仍在洪记!”
  老者道:“算你小子聪明。”话一顿,接着说道:“回家吧,阿爷累了,等回了家再说下文!”
  小容没可对,接过食盒,挑灯加快了脚步!
  刹那之后,老者祖孙已追上了金羽和郭瑞章等四人,那明亮的灯光,照过了他们又移向前去。
  就在灯光照过他的时候,金羽目光偶而瞥向木、黑二人,心头猛地一动,他发现木、黑二人竟戴着面具!
  老者和他孙儿,转向了村落,郭瑞章这时对金羽道:“金兄看此时应当如何?”
  金羽道:“这老鬼可恨,竟不再说下去了!”
  郭瑞章道:“俗语有!要知心腹事,多听背后言,咱们跟上去怎么样?”
  金羽想了想道:“我认为不必了!”
  郭瑞章道:“这为什么?”
  金羽道:“事情简单,老鬼口中所称的客人,才是我们要找的对头,至于老鬼没说完那些话,听不听都是一样!”
  郭瑞章道:“怎会一样呢?”
  金羽道:“反正那是我们两个人作过的事,我们却作过些什么事情,自己比谁也明白,岂不是听不听全一样?”
  郭瑞章想了想道:“这话对,还是金兄推断事情高出小弟。”
  金羽一笑道:“是郭兄谬赞!”话一顿,转为严肃道:“不过听老者这一番话,能证明我们的一举一动,俱皆落入别人算中,今夜恐怕要有场博战了!”
  郭瑞章道:“不错,看来,已是难免!”
  金羽道:“只可惜鲁兄只顾前行,现在,联络不上了。”
  郭瑞章道:“有必要联络吗?”
  金羽道:“至少应该告诉他,消息外泄,应该当心!”
  郭瑞章略以沉思,道:“对,谁去呢?”
  金羽突然道:“郭兄,掌门人侠驾究在何处……”
  郭瑞章摇头道:“金兄担待,目下我更不会说了!”
  金羽道:“也为什么?”
  郭瑞章道:“金兄如此聪明,难道还想不出来是为什么?”
  金羽一楞道:“小弟实在想不出来!”
  郭瑞章一笑,却转对姓木的说道:“你先去追蹑老鬼祖孙,看清住处,不要忘记!”
  姓木的应一声是,回身而去。
  郭瑞章这才又对金羽道:“金兄你看,老鬼口中所说的好客人,会是那一方面的人物?”
  金羽头一摇道:“现在难下断语!”
  郭瑞章却道:“不,我认为这件事容易!”
  金羽哦了一声道:“请问其由?”
  郭瑞章道:“除了是胡虏的鹰犬外,我想不出还有那……”
  金羽摇头接口道:“郭兄错了,绝非胡虏的人!”
  郭瑞章哦了一声道:“金兄能这样断语,是必有所见了?”
  金羽道:“不错,小弟这个身份,十分有利,离开雨花台后,会去过督抚多琳的官邸,深知目下胡虏无人前来!”
  郭瑞章别有用意的说道:“也许是多琳隐瞒了什么!”
  金羽冷笑一声道:“小弟是负责此事的人,谁也休想瞒过我去!”
  郭瑞章突然说道:“有句话若金兄不恼,我想动问!”
  金羽道:“小弟何恼之有,请问好了。”
  郭瑞章道:“胡虏若有高手前来,金兄会不会知而不言?”
  金羽心头虽是惊凛,答话却极从容道:“小弟不怪郭兄有此误会,只是郭兄并未深思……”
  郭瑞章哦了一声道:“此问正是我深思之后所得!”
  金羽一笑道:“怡怡相反,郭兄错想了事!”
  郭瑞章道:“我很希望如此,不过金兄却必须先解释一不才行!”
  金羽道:“事情单纯,那人叫这老鬼和什么小秀二人,追蹑的是我们两个,郭兄,这件事不会错吧?”
  郭瑞章道:“当然不错!”
  金羽一笑道:“郭兄请想,小弟若是另有异谋,行动谨慎犹恐被郭兄看出毛病,又怎作这‘掩耳盗铃’的事呢?”
  郭瑞章语塞,想了想道:“金兄道话也对。”
  声调一顿,又道:“那就奇怪,这是什么人呵?”
  金羽道:“此事不但怪,并且不通!”
  郭瑞章哦了一声道:“不通?这……这是什么意思?”
  金羽正色道:“小弟保证,此举并非胡虏所为,既然这一点是不容置疑了,那这人的来路,岂非就只有一个……”
  郭瑞章懂了,道:“金兄是说,这人可能是‘风节堡’的?”
  金羽道:“应该是如此,所以小弟才说这个不通!”
  郭瑞章却暗自惊心,因此没有接话。
  姓黑竟开了口道:“难道不有是武林江湖中人?”
  金羽一笑道:“这绝不会!”
  姓黑的冷笑一声道:“怎见得不会?”
  金羽道:“风节竹杖,传令天下,为武林共尊的最高威权神器,贵掌门有此杖在,武林江湖中人,谁有这个胆量?”
  姓黑的也语塞而无言可答!
  金羽目光一扫郭瑞章,竟也另有含意说道:“小弟也有一问,若郭兄不恼,很想请教!”
  这真是“腊月债,还的快”了!
  刚才郭瑞章如此问及金羽,现在金羽是原文照述!
  郭瑞章不能不接话,道:“金兄请讲,我无不可吿人者!”
  金羽一笑道:“郭兄自承,是‘风节堡’主的替身,可对?”
  郭瑞章道:“这是事实,当然对!”
  金羽又一笑道:“郭兄这事实,有谁能证明不错?”
  郭瑞章尚未开口,黑姓蓝衫人已接口道:“我可以证明!”
  金羽道:“很好!”话一顿,声调突转严厉道:“不过谁又能证明你的身份不假呢?”
  郭瑞章脸色一沉,道:“金兄,我应该……”
  话未说完,金羽已接口道:“郭兄自然可以证明他,他也可以证明郭兄,本是二为一,一为二的事,恐怕不足服人!”
  黑姓蓝衫人道:“要怎样你才相信!”
  郭瑞章接着说道:“金兄误会了,我刚才要说的是,鲁琛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金羽却突然笑了笑道:“我奇怪的也是这却点,想不通的也是这一点,鲁琛是真不假,云梦三老的三位掌珠,也是真,所以……”
  郭瑞章哈哈笑着接口道:“所以说,我们都被人家以反间之计虚弄了,现在不要分辩或疑心了,赶快去柳林会合鲁琛,找到掌门人,一切问题自会澄清而明白的。”
  说着,不等金羽表示意见,他已快步奔向柳林!

  第四章
  岂料金羽已看出破绽,怎肯上当!
  当下金羽喊声道:“且慢!”
  黑姓蓝衫人接话道:“你还有什么事?”
  金羽冷冷地一指黑姓蓝衫人道:“黑兄这个态度可要改改,我不是冤家对头!”
  郭瑞章适时对姓黑的叱道:“你怎么又忘了我的嘱咐,还是这般性情!”
  金羽已存心机,故作十分不悦的说道:“小弟突然想起一个可能,所以才出声的招呼郭兄且慢,谁知这位黑兄竟会如此对我,这真……”
  郭瑞章盯了姓黑的一眼,姓黑的会意,向前道:“金兄担待,我脾气坏,请……”
  话未说完,金羽已暴然出手!
  双方相隔两步,一个无防,一个有心,无防的怎能脱过有心人的一击,姓黑的一声痛呼,不能再动!
  金羽虽然出手,即只是点了对方的穴道,并无伤人之心!
  但在他点封了姓黑的穴道后,左手五指一探,已将姓黑的脸上那张面具,迅捷无伦的揭了下来!
  面具揭下,金羽惊呼一声,楞在了一旁!
  原来他认识这人,这人并不姓黑,而是姓白!
  金羽在微楞之下,立刻明白了一切!
  但他仍恐有误,扬声问道:“白一天,你这是存何心意?”
  白一天穴道被封,人不能动,但却可以说话,不过他因为一时失慎,泄露了身份,又怎敢再多说话!
  金羽这时寒着脸,对郭瑞章道:“你到底是那一个,快说免得自误!”
  其实,金羽已经知道这郭瑞章是谁了,但他不能不问。
  郭瑞章这时出奇的冷静,道:“你不错,难怪皇上对你那样恩宠!”
  金羽仍作不解,沉声道:“你也快些揭下面具!”
  郭瑞章一笑道:“金羽,你好大的胆子,可知道这句话能灭九族?”
  金羽冷哼一声道:“那要皇上传旨,凭你还不配!”
  郭瑞章哈哈一笑,道:“金羽,凭这个行吗?”
  话声中,郭瑞章手一翻,掌中多了一物!
  金羽虽明知这人是谁,睹物之后,也要作出吃惊的样儿!
  他惊呼一声,退步跪伏于地道:“奴才目睹玉龙敕,如叩圣君。”
  原来这郭瑞章掌中之物,竟然是那“玉龙敕”!
  不问可知,这个郭瑞章是假的了!
  他是假的,可是云梦三女和鲁琛,却当他是真,由此看来,今夜鲁琛和云梦三女是凶多吉少了。
  适时金羽又开了口,道:“奴才奉令来擒钦犯,皇上远行未归,今监国又来涉险,设有万一,奴才岂不是万死亦难瞑目。”
  这番话,使银衣公子扬起了双眉!
  (从现在起,这位假郭瑞章,又恢复了银衣公子的称谓。)
  他沉思刹那,威凌的说道:“金羽,此行你果是一心一意只为擒拿钦犯?”
  金羽回答道:“奴才别未奉旨!”
  银衣公子道:“难道你没想过,事后去找皇上?”
  金羽暗中冷笑,但他却恭敬的答对道:“奴才知道皇上在‘五台’遨游,但未奉旨意,不敢前往!”
  银衣公子道:“皇上都是和什么人一道离京的!”
  金羽道:“皇上是一个人离开京师的。”
  银衣公子叱道:“一派谎言!”
  金羽恭恭敬敬地说答道:“奴才不敢欺君,身畔现有皇上行前的旨意。”
  银衣公子哦了一声,道:“呈给我看!”
  金羽却低声道:“见旨如见皇上,此地不便,请爷三思。”
  银衣公子笑了道:“好,那就等事了之后吧!”
  话声一顿又道:“你起来回话。”
  金羽遵令起身,银衣公子手指白一天道:“去解开他的穴道。”
  金羽应了声是,凌虚出掌拍开了白一天的穴道。
  白一天穴道虽已解开,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银衣公子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这是金羽,若换上了别人,你还有命在吗!”
  白一天垂首道:“奴才不防……”
  银衣公子叱道:“命只一条,死只一次,不防能算理由?”
  白一天没了话,银衣公子又转对金羽道:“我看低了你,你也很能够深藏不露!”
  金羽恭声道:“奴才不敢骗爷您,只因事前不知,况奴才面对那精明的‘风节堡’主,不敢不多加小心。”
  银衣公子嗯了一声,道:“如今你已知郭瑞章是假,对老鬼所说的好心客人,有什么推断?”
  金羽道:“奴才如今已生恐惧之心!”
  银衣公子哦了一声道:“就为这件事情?”
  金羽摇头道:“虽说由爷您这一方面,使奴才悟及那好心客人极可能就是‘风节堡’主,但奴才有备而来,依然不惧!
  “只是爷您身系天下安危,实不该来此涉险,因此奴才冒死进言,目下擒获钦犯,已非第一急务!”
  银衣公子道:“还有什么事,能急过它?”
  金羽:“爷您的安全?”
  银衣公子一笑道:“我有白、言两个防护,安全无虑!”
  金羽看了白一天一眼,道:“奴才不作此想!”
  银衣公子哦了一声道:“别太轻藐他们!”
  金羽郑重而诚恳的说道:“奴才不敢,况白、言两位,更是前辈,不过事怕突然,譬如刚才,若奴才生有叛意,爷您岂非十分危险?”
  银衣公子一笑道:“金羽,你可是说我没有自卫的力量?”
  金羽摇头道:“奴才天胆也不敢有这个想法!”
  银衣公子眉头一皱道:“那你的话岂非矛盾?”
  金羽道:“不,适才奴才若有叛心,扑搏爷您,姑不论爷您能否格杀奴才,以爷您的身份来讲,都是不智!
  “况且若奴才再有接应,那时不但擒获钦犯之事势将功亏一篑,甚或有些想象不到的变化发生……”
  银衣公子挥手接口道:“我懂你的意思了,我自会小心。”
  金羽却道:“奴才斗胆上禀爷您,请爷驾转多督抚官邸。”
  银衣公子道:“你认为他那里平安吗?”
  金羽道:“这奴才也不敢断言,不过那里人多,地域广阔,钦犯就算前往犯驾,爷您总还能安全走避,此地……”
  银衣公子再次挥手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言了!”
  金羽无奈,又摔了白一天一眼道:“白大人可能担待金羽,适才不知得罪之处?”
  白一天尬的说道:“金大人,白一天服了你!”
  金羽一笑,转对银衣公子道:“奴才有奏。”
  银衣公子道:“在外而,并非大内,有话说就是。”
  金羽道:“皇上远行,爷您监国,奴才叩问,奴才那‘黑杉铁衣卫’都统领的职务,现在有无变动?”
  银衣公子一笑道:“怎么,莫非你多了心?”
  金羽慨然道:“奴才回爷您的话,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奴才忠心不二,自知爷您的身份后,就没有想过这件事情。”
  银衣公子神色也转为严肃,道:“既然如此,何须再问?”
  金羽道:“不在其位,不敢言谋其事!”
  银衣公子想了想道:“值此非常时期,我今加封尔一品护国将军之职!”
  金羽扑地一拜,道:“奴才谢恩!”随声而起,立刻转对白一天道:“白大人,若言大人回来,请转告他,你们两位,从现在起和爷不得寸步离,否则恕金羽无情!”
  白一天恭应声是,金羽转对银衣公子道:“老鬼所称好心客人,必是‘风节堡’主无疑,奴才叩请爷您暂隐村中,奴才独自前往柳林一探!”
  银衣公子想了想,头一点道:“好,你把此物带了去!”
  说着,银衣公子右掌一翻,赫然是那“玉龙敕”!
  金羽一楞,道:“奴才不须此物……”
  银衣公子一笑道:“你用得着的!”话锋一顿,又道:“此去柳林,若发现以黄色丝带为发绳之人,皆系由我一手招进的奇客,现出此敕,彼辈则可听令!”
  金羽双手接过密敕,退步过三,转身欲行……
  突然一盏怪灯,自村落中冉冉飘摇而来!
  金羽猛地煞住身形,对白一天道:“白大人火速护守在爷的身后!”
  说着,他却一步跨向银衣公子身前,提聚功力而待!
  那盏灯怪的出奇,出奇的怪!
  灯不普通,是盏晶灯!
  大如麦斗,明亮异常!
  挑灯的那根握手,竟是纯金所铸,闪着金光!
  金握手平立着,和有人挑撑一样!
  可是却并无一人,真的没有人!
  这是一盏能自动凌空飞翔飘摆摇动的怪灯!
  因此才使银衣公子和金羽及白一天,俱皆变色?
  这灯飘呀飘的飘在相距他们丈外地方,自动停了下来,握手依然平着不倒,像有幽灵撑握一样!
  接着,从村落那灯的来路上,来了一个人!
  这人双目平视,全身如块木板般僵直!
  所以走起路来,又别扭又难看!
  近了,这人走近了!
  看清这人之后,银衣公子脸色成了苍白!
  金羽也喘出了粗气来!
  白一天更张着嘴巴,吐着舌头,瞪着眼睛!
  不是别人,是那奉令追蹑老者祖孙的言镇方!
  言镇方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活殭尸!
  言镇方越走越近,到了金羽面前!
  金羽牙一咬,右手在腰间一探,掌中已多了柄寒光闪射耀目生花的宝剑,接着扬声喝道:“言镇方火速止步!”
  岂料言镇方根本不理,依然大步前行!
  若再走五步,言镇方和金羽就会碰到一处!
  金羽无奈低声说道:“爷,可容奴才先制住言大人?”
  银衣公子道:“应该,不过最好不要伤他!
  金羽应一声是,才待出手点昏言镇方,言镇方步履突然竟陡地加快,身形一闪已到了金羽面前!
  金羽不防此变,长剑已无用处,再说银衣公子也会下令,不准伤了言镇方,他只好左手五指猛张,抓向言镇方右臂!
  怎料言镇方如今竟力大如虎,右臂一用,已脱出金羽的抓式,臂肘一曲,顶在金羽的右胸上面!
  金羽闷吭一声,忍痛提力,二次抓下!
  那知言镇方身形一滑一斜,已越过了金羽,直扑银衣公子攻来,威猛无伦,如同天神一般!
  金羽眼见银衣公子已甚危险,长剑一顺,由后面刺向言镇方的脊心大穴,旨在使言镇方失去搏斗之力!
  不想目下的言镇方,功力高得出了奇!
  他左手探取银衣公子双睛,身形微移,右手姆、中二指作一虚圈,暴然弹向金羽长剑的剑身!
  一声脆响,长剑震向一旁!
  他那左手,却已到了银衣公子眼前寸余地方。
  金羽这才想通此事,应变已迟,立刻扬声道:“此人并非言镇方……”
  银衣公子始终没有退避和动手的意思,此时却已不能怠慢,只见他身形数扬,同时踢出右足!
  身形数扬,巧妙的将抓起双目的一招躲过,右足猛起,更逼使对方非赶快让退不可!
  果然,对方收招而退,并且飞纵而去刹那走没了影子。
  可是那之怪灯,依然凌虚停在空中,动也不动!
  白一天这时冷哼一声,就待出指击毁怪灯,银衣公子却止住了他,目光一扫怪灯,扬声说道:“请灯主人出面一会!”
  银衣公子果然高过他的手下,这一句话得到了答复。
  有人冷冷地说道:“老夫久已不见无缘者,有什么话你说就是!”
  银衣公子道:“言镇方现在如何?”
  暗中人冷冷地道:“平安!”
  就只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别无下文。
  银衣公子剑眉一动,道:“可否释放了他?”
  暗中人道:“可以,他来了!”
  说着,暗影中走出来了一个人,果是言镇方。
  金羽仍怕上当,悄声对银衣公子道:“爷您当心,奴才先接他……”
  银衣公子嗯了一声,金羽大步迎向了言镇方。
  这次,言镇方却已不傻楞如疯,低着头,不言不语。
  金羽不由问道:“言大人可认得我?”
  言镇方颌首道:“认得,是金统领!”
  金羽道:“言大人请答我几句话……”
  言镇方不待金羽话罢,已口道:“刚才那人也是我,不问金大人你信不信,那时我是身心不由己,如今好了,不会再发生那种事!”
  金羽哦了一声道:“言大人,金羽不敢相信!”
  言镇方苦笑一声道:“金大人,可以一试,我已功力尽失了。”
  金羽闻言一惊,倐出右手,抓住了言镇方的脉门!
  他一试之下,言镇方果是功力尽失,已成废人!
  这情形,看得银衣公子心头一凛,不由扬声向黑暗影中道:“阁下太狠了些,竟敢如此对待我的手下!”
  暗影中人冷笑一声道:“老夫生平没有不敢作的事!”
  银衣公子道:“既然如此,何不出面一谈?”
  暗影中人阴森森的说道:“老夫早已露过面了!”
  银衣公子目一霎道:“在什么时候?”
  暗影中人道:“这盏灯就是老夫,老夫就是这盏灯!”
  银衣公子冷笑一声道:“我要见的是人,不是这盏灯!”
  暗影中人哂笑一声道:“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老夫懒得再和你答对!”
  银衣公子道:“难道以我的身份,还见不得你?”
  暗影中人哼了一声道:“适才老夫见你仰身避过言镇方一招,和同时踢出右足的式法,已知你是何人,又师承那个!
  “既然你能得他的垂青,传你这身技艺,老夫不信他没对你说过,他是为何退隐江湖不再出山的!”
  此言出口,竟使银衣公子惊退三步!
  银衣公子的这个举动,使金羽和白一天大惑不解,他们对银衣公子熟悉至极,从来没有见到他有这般震惊过!
  暗影中人接着说道:“你还有话问吗?”
  银衣公子想了想道:“阁下已知道我是谁了?”
  暗影中人又冰冷而简单的说道:“知道!”
  银衣公子暗中提着心胆,道:“如此说来,阁下是有心帮助‘风节堡’了?”
  暗影中人嗯了一声道:“不错!”
  银衣公子仍不死心,道:“也是有心和我们作对了?”
  暗影中人嗤笑一声道:“老夫不善说言,并无此意!”
  银衣公子暗喜在心,道:“如此阁下擒我部卒,毁其功力何也?”
  暗影中人道:“那是因他竟敢窥探老夫的居处!”
  银衣公子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话锋一顿又道:“话已说明,我代手下向阁下陪罪,请收神灯吧!”
  暗影中人冷哼一声道:“还早!”
  银衣公子剑眉一扬,道:“这可是代表,阻拦我去柳林之意?”
  暗影中人道:“不错,并且要你立刻远离此地!”
  银衣公子一笑道:“这就是阁下所说,并无与我作对的解释?”
  暗影中人哼了一声道:“信不信在你!”
  银衣公子道:“阁下阻我擒敌,前言自然使人难信。”
  暗影中人冷冷一笑道:“老夫位处十里内,一向不准任何人搏斗,你也不能例外,再说人家曾以武林之礼见过老夫,自更……”
  银衣公子好像抓住了暗中人的把柄,接口道:“原来这样,难怪有此不公平的话语!”
  暗影中人恼了,沉声道:“住口听着,别看你身份特殊,可还没放在老夫眼中,再敢胡言乱语对老夫说道,那是你自找难堪!”
  银衣公子下不了台,也火了,道:“我不信以一国之力,奈何不了阁下?”
  暗影中人哈哈狂笑起来,笑声传入耳鼓,竟凛心神!
  首先是白一天,全身猛抖已不能自制!
  继之金羽也觉神魄欲飞!
  反之那毫无功力的言镇方,竟若不觉!
  只有银衣公子,在提聚全部功力护守心灵下,勉强可以支持!
  笑声倐止,金羽如经鏖搏。
  白一天混身汗湿,几乎萎顿于地!
  这情形可的惊呆了银衣公子,他已萌退意!
  暗影中人这时已开口道:“你若不信,随时都可以一试!”
  声调微微一停,口气变为极端凌厉,又道:“不过老夫先警告你,试时除非一招能将老夫制住或杀死,否则即成死敌,京师大内,自此休想再有活口!”
  好狂的话,好大的胆子!
  可是偏偏天下就有这种怪事,暗影中人好好商量银衣公子退下,他不肯,如今他竟恨不得早退早好了。
  因此他咬咬牙,低沉的说道:“好,如今我自知不敌,吿辞!”
  说着他转身就走!
  暗影中人这时却沉喝道:“回来,老夫还有话要问你!”
  银衣公子向来只受奉承,那里受过这种气,可是今天他就受了,一言不发的停下步来,可是并未转身!
  暗影中人哼了一声,道:“我来问你,那老鬼现在如何?”
  银衣公子心头一凛,没能很快的接话!
  坏了,暗影中人恼了,厉声道:“莫非你是聋了?”
  银衣公子无奈何的答道:“他去世了!”
  话声乍止,空中神灯倐忽失踪,但是在银衣公子身前丈远地方,却平添了一位背压巨峰的红面老者!
  金羽和白一天,惟恐老者伤了银衣公子,双双叱喝连声拦住了老者和银衣公子的正中间!
  老者怒哼一声,衣袖微拂道:“你们滚开!”
  随声而起的一阵劲风,任凭金羽和白一天如何施展功力定身,却皆无效,被推分左右,滚摔向远处!
  老者双目如电,怒视着银衣公子!
  然后一字字如同春雷般道:“你说什么?”
  银衣公子别看天地不怕,和驼老面对,他却心胆双惊,遍体生寒,不由自己的全身一抖!
  驼老适时催问道:“回答老夫的话!”
  银衣公子压着惊凛的心神,道:“他死了!”
  驼老怒声道:“他那身功力,只输老夫半筹,早已练成‘金刚不坏’身法,怎会死去,说!他是怎样死的?”
  银衣公子头一低道:“他是自尽的!”
  驼老闻言一楞,道:“自尽?是自断心弦?”
  银衣公子摇头道:“不是,是服毒自尽!”
  驼老忽伸手,已抓住了银衣公子的手腕,道:“不可能,天下任何毒药,都难将他毒死!”
  银衣公子手腕被抓,又怕又疼,但他为了尊严,却强忍耐着,还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道:“阁下可否松了手再谈?”
  驼老哼了一声道:“松手就松手,老夫不怕你跑上天去!”
  银衣公子一笑,道:“我没有什么不敢答对的话,用不着跑!”
  驼老松了手,道:“说!快说!”
  银衣公子道:“他是服下‘铅汁’而死的!”
  驼老傻了,头一摇道:“为什么?他这是为什么?”
  银衣公子心中突生毒计,道:“说来是为了阁下和我!”
  驼老啊了一声道:“说详细!”
  银衣公子道:“他因为已将一身功力,全传给了我,心事已了,想起败于阁下之手,奇耻永生难雪,所以行此下策!”
  驼老猛一顿足,银衣公子只觉地面动,不由暗惊驼老功力的深厚,越法决定必杀驼老的心!
  驼老在顿足后,竟悲声自语般道:“你这老鬼,混蛋老鬼,难道你就一辈子想不明白,我这是在逼你练那‘太阳正解’,好去天山救人?
  “你混蛋,真混蛋,你也误会了我和玉妹,你认为我能去天山救她而不去,是因为你在,混蛋,真混蛋……”
  自语未了,暗中突然传来话声道:“别尽顾自言自语,问问那小子他埋骨之地!”
  驼老哦了一声,对银衣公子道:“他理在那里?”
  银衣公子道:“没有埋,火葬了!”
  驼老大怒,才待出手,暗中人又开口道:“别吓他。”话声一落即起,这次是对银衣公子问道:“小娃儿你说实话,为何火葬了他?”
  银衣公子道:“是他遗言如此!”
  暗中人道:“既然是遣言,那信是留给谁的?”
  银衣公子很够刁滑,道:“是遗言,临终时的遗言,并无遗书!”
  暗中人沉默了刹那,才又说道:“他死已几年,骨灰存于何处?”
  银衣公子答的更妙,道:“他死已八年了,遵照他的遗言,骨灰撒在东海!”
  驼老火了,道:“鬼话,老夫看你这是在找死!”
  暗中人这时又开了口,道:“别为难他,他没有偏我们的道理,放他们走吧,你也快回来,这消息使我心痛,要休息了。”
  话寂,人寂,大概是走了。
  驼老此时一挥手道:“你们可以去了,记住老夫的所嘱!”
  银衣公子哼了一声道:“今夜之耻,阁下也请记住!”
  驼老不耐烦的说道:“老夫忘不了,今后你有办法尽管使!”
  说着,人影闪处,已失形踪。
  银衣公子暗中叹了口气,转身而去。
  XXXXXX
  三间茅屋,一盏孤零灯!
  灯下,一男一女两位年迈的老人,正悄悄低语。
  身旁,坐着个十五岁的孩子,在给他们斟茶倒水。
  老者,是挽着食盒的人,孩子,正是小容!
  老婆婆,发白如银,肤色够黑,但眉目口鼻间,却掩饰不住昔日的美丽,和至今犹存的高贵气质!
  老者以低沉的声调,首先说了话,道:“玉妹,这事怪我,我好恨好悔!”
  老婆婆竟手一拍老者道:“好了,我喊你回来,不是要听你说这些的!”
  老者却头一摇道:“当年若不是我,他怎会远去北地……”
  老婆婆接口道:“他混你傻,从当年到现在你们谁也没有改!”
  老者低着头没有接话,老婆婆却又道:“我问你,你可是信了那个小子的话?”
  老者一楞,道:“莫不成那小子还敢骗我?”
  老婆婆冷哼一声道:“他连自己的生母都敢骗,为什么不敢骗你?”
  老者又是一楞,道:“你这话我听不懂!”
  老婆婆道:“他身为监国,离开京师远行是为了什么?”
  由这句话中,听出来老婆婆指的是那银衣公子。
  老者头一摇道:“实情我不知道!”
  老婆婆道:“他对人说,是去寻生父回来!”
  老者道:“可能。”
  老婆婆冷哼一声道:“我怕他是想下毒手!”
  老者脸色一变,道:“你是说他敢弑父?”
  老婆婆一点头道:“不错,他有杀那弃国出家之人的心!”
  老者不信的问道:“这不可能的吧!他为什么呢?”
  老婆婆道:“皇上出走,当了和尚,这是不甚光彩,但是假如有人找到这和尚,送回大内,大内将会如何呢?”
  老者想了想道:“这简单,给他先戴个假发,傍坐朝堂。”
  老婆婆领首道:“是了,那时候身为监国的大阿哥,又如何呢?”
  老者懂了,道:“所以你才说,他寻父是假,弑父是真?”
  老婆婆道:“你若不信,可静听消息,只要他人到了‘五台’,不出十日,我们就能听到皇上驾崩的消息了!”
  老者长叹一声道:“作帝王有什么好,贤者,日日为国为民而忧,愚者江山不保,妻子难全,这何必?何必?”
  老婆婆也长叹一声道:“这和世人追求财物是一样,虽说财物能享用一时,可是每当思及,因财货而失去的那些更有价值的东西时,悔之已晚!”
  老者无言摇头,老婆婆也感慨良久!
  移时,老者突然目射神光,起床道:“你等着,我有事去去就来!”
  老婆婆伸手拉住了老者的手腕,道:“坐下来,现在别去找他!”
  老者哼了一声道:“别看他是什么大阿哥,在我眼前连个屁不如,他竟敢骗我说‘老三’死了,我焉能饶他?”
  怪!听老者口气,他就是刚才那位驼叟!
  可是如今他那背上,却不见巨峰肉山,何也?
  老婆婆容他把话说完,道:“这没有用,他若坚持这个说法,我们又苦无证据,就算宰了他,对这件事又有什么益处?”
  老者道:“既然没有证据,你怎么断定他是骗人?”
  老婆婆道:“我问过他,人死了几年,对吧?”
  老者颔首道:“不错,你问过。”
  老婆婆道:“他说已经死了八年,可是?“
  老者想了想道:“对,他是这样回答。”
  老婆婆道:“老三把一身功夫,全传给了他,若当真老三死了已经八年,他现在的功力火候,怎会这样嫩呢?”
  老者一拍大腿道:“对,对,有道理!
  老婆婆一指小容道:“容儿那‘百化神功’,一年,如今火候都胜过了他,由此可见,老三传他功力,是最近两年的事!
  “这件事既然决定,对他说老三之死,自难相信,不过老三就算没死,恐怕也在受活罪!”
  老者沉声道:“谁敢给他罪受?”
  老婆婆道:“只有这个小子敢,也只有他能!”
  老者霍地再次起座,道:“如今有了证据,我要去抓他回来!”
  老婆婆一皱眉头道:“去可以,不过要听我嘱咐!”
  老者瞟了老婆婆一眼,道:“你也要去?”
  老婆婆苦笑一声道:“你该知道我是老三的什么人,能不去吗?”
  老者无言可答,道:“好,那就走,他还没进城!”
  老婆婆一笑道:“进城?那还早呢!”
  老者摇头道:“假如不是把言镇方功力毁掉,此时他们早就躺在热被里睡大觉,去找周公作伴了!”
  老婆婆盯了老者一眼道:“你认为他是真回去了?”
  老者皱眉道:“难道还另有地方去?”
  老婆婆哼了一声道:“那小子有一身老三传的技艺,会放过这大好机会,不把‘小郭’擒回去吗?哼!”
  老者瞠目道:“他真敢?”
  老婆婆一笑道:“现在他只有一件事不敢!”
  老者哦了一声道:“那一件?”
  老婆婆笑对老者道:“现在他还不敢惹你!”
  老者被夸的红脸更红了,道:“他也不敢惹你!”
  老婆婆却道:“他不知道有我这么个人在!”
  一旁始终没有开过口的小容,这时说出了惊人的话来!
  她道:“阿爷,这小子还另外有怕的人!”
  老者和老婆婆一楞,同声问道:“他还怕谁?”
  小容道:“他要回城,很好,否则若去柳林,是自找难看!”
  老者听出话里有话,道:“小容,把话全说出来!”
  小容一笑道:“说可以,阿爷要先答应几件事!”
  老者一皱眉头道:“什么事?”
  小容道:“带我去柳林看个热闹。”
  老者刚要叱斥,老婆婆已接话:“只要你听话乖,我作主答应你。”
  小容高兴了,道:“还是玉奶奶疼我。”
  老者看老婆婆一眼,对小容道:“好了,现在你该说了吧?”
  小容道:“你若去柳林,我程大哥会叫他害怕!”
  老者一楞道:“你又那里跑出来了个程大哥?”
  小容调皮的一笑道:“天上来的嘛,一掉就下来了!”
  老婆婆适时想起了一件事来,道:“你可是指午间来讨水喝的那两个人?”
  小容双目一霎道:“玉奶奶,您那时候没午睡呀?”
  老婆婆一笑道:“我只是懒见外人,推说要午睡罢了。”
  小容哦了一声:“容儿要知道您是装着玩的,早请您起来和程大哥见上一面了,程大哥人真好,又谦和又……”
  老婆婆打断了他的话锋道:“他们有身功夫?”
  小容嗯了一声道:“说来玉奶奶您也许不信,程大哥的功夫高着呐!”
  老者双眉一皱,道:“你怎么知道他的功夫高?”
  小容道:“是巧合,程大哥喝着水的时候,我想起阿爷您嘱咐要我晒晒被子的事,遂把那大石担倒竖起来……”
  老者哼了一声道:“什么不好用,偏用那付石担,是存心卖弄!”
  小容不管这些,接着说道:“程大哥看见了,说我好大的力气,我一高兴,告诉他说,年前西村两条牛打架,被我一分就开……”
  老婆婆笑了,道:“真是小孩子!”
  老者却道:“他听了怎么说?”
  小容道:“他没说话,只笑了笑。”
  老者双眉又是一皱,道:“你就忍不住了,对吧?”
  小容脸一红道:“他那个笑法,象是说我在吹牛,我当然生气了,就对他说,不信他可以和那姓桑的牵着手,试上一试!”
  老者嗯了一声道:“他试了?”
  小容道:“才没有呢,他又笑了!”
  老者这次却点了点头道:“后来呢?”
  小容道:“后来我真恼了,逼他非试不可,他反而说相信我是有那么大的力气,不必试的,我越法火了……”
  老者哼了一声道:“你火气不小,哼!”
  老婆婆看看小容,再瞧瞧老者,一笑道:“你们祖孙两个,谁也别说谁,想想你当年吧,那脾气和火性,比小容可大的多!”
  老者也笑了道:“玉妹妹你可是就会提我的当年!”
  老婆婆突然长叹一声道:“除了回忆往事,尚堪自慰外,别的还能提吗?”
  老者也被这一句话,说的伤感起来。
  小容善体人意,高声道:“玉奶奶,阿爷,您们听不听下去啦?”
  老者和老婆婆同时雕一笑,道:“听听,当然听!”
  小容道:“我发了火,说什么也要试,他说什么也不干,我乘他不防,突然以阿爷教我的‘金锁擒龙手’……”
  话未说完,老者已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我一再严嘱你,这‘金锁擒龙手’十分厉害,你已有七成火候,不得妄用……”
  小容一吐舌头道:“阿爷别急,先听我说完嘛!”
  老者哼了一声道:“快说,你是抓姓程的何处?”
  小容道:“我没有伤他的意思,只用五成功夫,抓他左腕!”
  老者哦了一声道:“结果如何?”
  小容道:“我乍出手时,他有些吃惊,但当我认定已抓住他的时候,却觉得手一软,空了,他已站在我的背后!”
  老者和老婆婆同时惊咦一声,互望了一眼。
  老婆婆开口道:“你当然更不会算完了?”
  小容脸一红道:“是嘛,我身形修转,这次提足了全力,在‘金锁擒龙手’中,加上阿爷那,‘小天星弹穴神指’……”
  老者不由接口道:“我不信他还能躲得开!”
  小容大眼睛一翻,道:“躲得开!”
  小容大眼睛一张,道:“躲开?不!这次他没躲!”
  老者一笑道:“那是他聪明,知道躲不开的!”
  谁知小容噗赫一笑道:“正相反,我全力扑上的刹那,他先是惊咦了一声,接着双手一拨一转,式子简单到家,可是好管用噢……”
  老者啊了一声道:“怎样管用法?”
  小容道:“我被拨的转了个身,双臂落在他的手中,倒拧着,活像东村上月李大个抓那小偷一样!”
  老婆婆和老者的脸色变了!
  老者看看老婆婆道:“是‘天慧神禅手’?!”
  老婆婆道:“像,除了它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功夫,能破解“金锁擒龙手’和‘小天星弹穴神指’合攻!”
  老者想了想,郑重的对小容道:“容儿,他那个拨开你的式子,你还记得?”
  小容笑道:“不但记得,并且学会了!”
  老者惊啊一声道:“学会?怎么学的?!”
  小容道:“程大哥教的呀!”
  老者了,竟忘记了问话。
  老婆婆却接者问道:“他怎肯教你呢?”
  小容道:“我磨他嘛,我说他这一手非教给我不可,要不他上那,我上那,一天不教我就跟着他一天……”
  老婆婆笑了,接口道:“你把那手法比一比给我瞧。”
  小容儿立刻比了起来,式子简单至极!
  老婆婆看完之后,皱起了眉头,对老者道:“看不出玄妙之处!”
  老者双眉深锁,突然扬声对小容道:“容儿,阿爷要试试你刚学的这一招!”
  小容高兴了,道:“好哇。”话一顿,却一摇头道:“不行不行,不能试!”
  老者奇怪的问道:“这为什么?”
  小容道:“这一招很厉害,阿爷试过了准发火!”
  老者哦了一声道:“你可是说,一试之下阿爷也会被擒?
  小容点点头道:“十拿九稳!”
  老者笑了,道:“那怨阿爷自不小心,不会怪你的!”
  小容大眼睛一霎,道:“阿爷,真的哟?”
  老者哈哈两声道:“这假不了,你准备好,阿爷也是用擒龙手!”
  小容道:“不到院子里去?”
  老者摇摇头道:“不必费事,这地方很够了!”
  小容道:“程大哥还教了我另外一手,他说那是配合先前一手用的,阿爷要试,容儿想把那两手联合用上一次……”
  老者接口道:“可以,阿爷还不会被你刚学的两手功夫制住!”
  小容看看老婆婆,道:“玉奶奶您可听到阿爷的话了!”
  老婆婆一笑道:“小容,几十年来,我就想看到你阿爷丢一次人,可是始终没有机会,也许这次有些希望!”
  老者被这句话引笑了,道:“早知玉妹有这心意,当年败上十次八次多好!”
  老婆婆扫了老者一眼,道:“说得好听,当初连我都不让,一掌几乎把我震下绝崖,现在又说这种顺水的风凉话了!”
  老者竟微吁一声道:“我不懂机术,尤不善奉迎,这是生平之恨!”
  老婆婆目光突然变了,闪着异采,道:“可是我却懂得你,要不那里会有今天?”
  这句话,说得老者又高兴起来,道:“说的是,没有当年,那有现在,我已知足了……”
  老婆婆似乎怕他话太多,接口道:“你吹了半天,还不证明一下吗?”
  老者一笑道:“好好,咱们都老了,当初我击你一掌,如今若能叫你看到我跌翻孙儿手中,也是佳话!”
  他说到这里,转对小容道:“容儿,阿爷要出手了?”
  岂料小容却道:“出手攻人那有先说的,容儿早已有备,不怕……”
  话未说完,老者突然扬喝一声道:“那很好,阿爷就来个攻你不防!”
  话到掌到,果然是施展的“金锁擒龙手”!
  同样的招式,老者用来,就威凌无与伦比了!
  他只以六成真力出手,是怕爱孙接格不住!
  那知掌到小容面前的刹那,小容两手一翻,老者已变了脸色,这看来简单平常的一招,竟隐藏无边奥妙!
  不但将一身破绽补起,并且有攻杀之威!
  凭老者一身修养功力,他竟看不出应如何破解才好!
  说是迟那时快,老者双掌已被小容拨飞起来,身形竟由不得自己转了个半圆圈,接着肩头一酸,被弹扔出去!
  地方太窄,一弹一扔,已到了西墙!
  老者空有一身罕奇功夫,竟无法应变,眼见得非和西墙撞上一下不行了!
  就在这个时候,老者突觉左腕被人扣住,往回一带,重又飞回,若再迟上刹那,老者就非撞墙不可!
  他被带回之后,身形仍然不由自己,溜的一转,又面对了爱孙,接着肩头酸麻消失,一切复原!
  他傻了,一张红红的老脸,成了紫色!
  老婆婆适时拍手笑对老者道:“今日我才知道,你还会‘空中飞人’的把戏!”
  老者看看老婆婆,哈哈地笑了起来。
  笑声中,老者上步抱起了小容,道:“好小子,阿爷服了你!”
  小容却道:“阿爷别服我,要服服我程大哥!”
  老者嗯了一声,转对老婆婆道:“走吧!带小容去!”
  老婆婆一笑道:“现在你急着要见见姓程的了?”
  老者颔首道:“我总不能让人家说,我不知好歹,小容受了这大好处,我若连个谢字都没有成什么东西?”
  小容适时却道;“阿爷,我和程大哥已经是兄弟了,他说要是阿爷喜欢,他准备那一天拜叩您老人家呢。”
  老者正要答话老婆婆却开口道:“.“小容,你为什么单单提程大哥,另外那位……”
  小容道:“那个姓桑,叫桑辛,是程大哥的师兄!”
  老者道:“这样说来,他必比你程大哥的功夫还高了?”
  小容道:“不知道!”
  老婆婆有些奇怪的问道:“你好像不太喜欢那个姓桑的嘛?”
  小容道:“不错,那个人眼光不正,人也阴阴地笑起来假假的,姓名听着就不顺耳,什么‘丧心’丧心的!’
  老者和老婆婆全笑了,道:“真是小孩子,既然是你程大哥的师兄,怎会有错,再说你程大哥若真好,又怎么交无益之友呢?”
  小容却道:“这我不管,反正我不喜欢他!”
  老者和老婆婆也没有再说,遂收拾一下,吹熄了灯,三个人飞身而起,向不远处那片柳林而去。
  XXXXXX
  银衣公子,退出了小道!
  白一天架扶着失去功力的言镇方,金羽压后。
  他们似斗败的公鸡,垂头爽气一言不发!
  走出小道,距村落已远,银衣公子突然停步不前!
  金羽似也料知原因,紧行几步到了银衣公子的身侧。
  他恭恭敬敬低低地问道:“爷您可是有什么令谕?”
  银衣公子瞥了他一眼,道:“金羽,今后你希望永远随侍左右,抑要另谋发展?”
  金羽恭应声道:“奴才生死,但凭爷您一言!”
  银衣公子双目闪出异采,道:“那你告诉我,你这身功夫得自何人?”
  金羽实答道:“长白‘扶杖人’!”
  银衣公子一楞,道:“金羽,你可是‘扶杖人’的二弟子?”
  金羽闻言也一楞,道:“爷您怎么知道的?”
  银衣公子笑了,道:“你可听“‘扶杖人”’说过,他有个小弟……”
  金羽恍然大悟。道:“可就是爷您?”
  银衣公子颔首微笑道:“我是该称你声二师兄了。”
  金羽故作惶恐之色道:“爷您可别折杀奴才。
  银衣公子又是一笑道:“如此真是一家人了,我这就放心啦!”
  金羽诚恳的说道:“只要爷您不嫌奴才蠢笨,奴才当効忠至死!”
  银衣公子嗯了一声道:“你我有此渊源,我即将一切交托给你办了!”
  金羽恭敬跪叩说道:“奴才愿肝胆涂地!”
  银衣公子用手扶起金羽来,道:“若非君臣之礼不可废,我真想……”
  真想怎样,他却没有接话下去。
  可是金羽似乎懂,脸上露出了感激之色。
  银衣公子拍了拍金羽的肩头道:“好好干,今后有我的,也就少不了你的!”
  这话太明显了,金羽几乎落下泪来!
  夫枭雄巨奸,莫不善买人心!
  银衣公子话锋一顿,转对白一天道:“你俩个过来!”
  白一天应命扶着言镇方行近,道:“奴才侯谕!”
  银衣公子看了言镇方一眼,道:“言镇方,现在我叫白一天扶你先回多督抚府,好好调养,支银千两,赏假一月,假满着即回京报到,不得有误!”
  言镇方苦笑一声道:“奴才误事,已是死罪,况功力尽毁,已成无用之人,怎敢再……”
  银衣公子挥手止住了他未完的话语,慨然说出他的心志,只听得言镇方愿赴汤火,白一天誓死不二……

  第五章
  银衣公子,止住了言镇方的话锋,一笑道:“适才夜探村落,你也尽心尽力,是我消息失误,致你功力尽失,我非昏君,你该知道!”
  言镇方垂头道:“奴才深自惭愧!”
  银衣公子又一摆手道:“假满回京,我已在朝,对你必有安排,不必多言了!”话锋一顿,目光一扫白一天又道:“你送下言镇方后,以御马疾驰回京,持我‘玉龙敕’到‘西山’水天楼,将那里囚禁的一名老者处死!
  “此事必须隐秘,并要妥藏那老者的尸体,不得被第三人知晓,你怀具‘玉龙敕’自可便宜行事,懂吗?”
  白一天恭应一声,道:“奴才懂,奴才不误事!”
  银衣公子嗯了一声,金羽此时立刻自囊中取出“玉龙敕”呈上,银衣公子含笑挥手道:“此敕共有三支,你这支是我赐你永远存留用的,收起来吧!”
  金羽大喜,跪伏于地道:“奴才谢恩!”
  银衣公子又亲自扶他起身,以另一支“玉龙敕”交给了白一天,然后神色一正,威严的说道:“火速动程,不得误事!”
  白一天双手捧过“玉龙敕”,打个扦儿,将言镇方指在身后,飞身疾纵赶回了多督抚府。
  银衣公子此时才转对金羽道:“我仍要去那柳林,可行吗?”
  金羽道:“以爷您这身功力,奴才再破死开路,自然行得!”
  银衣公子笑了笑,道:“驼老儿惹厌,我绕将过去。”
  金羽应一声是,二人绕路转向柳林!
  柳林外,静悄悄。
  银衣公子看了金羽一眼,道:“太静了!”
  金羽会心,道:“正合‘静极则动’的古谚。”
  说着,他提聚一身功力,大步踱向林中!
  入林丈余地方,未见人踪,更无埋伏。
  银衣公子已缓步相随而入,他们往柳林深处而行。
  正走间,银衣公子突然冷哼出声!
  金羽人在前面,不由闻声回顾。
  银衣公子含有双关的说道:“金羽,这柳林已成龙潭虎穴了!”
  金羽明白这话的暗示,不禁有些惊心。
  别的不说,他深信自己的功力已达极峰,却没想到,自己的主子还比自己高出多多。
  前有埋伏,他想象得到,却还没有发现!
  后来追兵,亦在意料之中,他却也没听出动静!
  主子功力高过自己,因之他发现了前敌后兵!
  他们仍往前走,步履却慢了下来。
  突然,迎面出现了三条娇娜的人影!
  再近,看明白了。
  这三位伫步相待的朋友,竟是那云梦三女。
  金羽有心相试,抱拳说道:“原来是三位姑娘,姑娘们不是有事离去了吗?”
  念慈姑娘冷着一张脸道:“怎么,莫非本姑娘的行动,还要向金都统领报备?”
  金羽一笑,明白一切消息果已全泄。
  于是面色一正道:“报备自是不必,回来却不聪明!”
  天卿姑娘冷嗤一声道:“就凭你?”
  金羽哼了一声道:“你们别想以‘云梦三老’这四个字,保全自己,假如知机,此时退出柳林,金大人网开一面……”
  思敏姑娘接口道:“抱歉了金大人,我们是四面下的网!”
  金羽双眉一挑,沉声叱道:“本大人若没有破网擒敌之能,不会前来……”
  话未说完,念慈姑娘柔荑一指金羽身后道:“你不配和姑娘们答对,叫那个披着人皮假冒英雄的狗东西出来,姑娘们要教训教训他!”
  金羽厉叱道:“大胆的丫头,这是你们自找难看!”
  话声中,金羽扬指点下!
  银衣公子道时竟开口道:“金大人收招后站!”
  金羽恭应一声,收招退向一旁!
  天卿姑娘冷嘲的对其余两位姑娘道:“看了这对奴才嘴脸了吧?真是无耻之尤!”
  金羽空自恨的牙痒,但因主子在前,不敢有所表示。
  银衣公子寒着脸对三位姑娘道:“姑娘们,郭瑞章身为钦犯,有人助他,其罪相同,姑娘们若是不想叫‘云梦’化成劫灰,就该自知退避!”
  天卿姑娘冷哼一声道:“你说谁是钦犯?”
  银衣公子道:“郭瑞章!”
  天卿姑娘一指银衣公子道:“在‘雨花台”酒楼上,你自承是郭瑞章,郭瑞章既然是你,擒捕格杀甚易,自己动手就是!”
  银衣公子叱道:“姑娘利口!”话一顿,又道:“目下我还不想伤了你们,快叫那鲁琛前来见我!”
  身侧右方三丈外,适时走出两个入来!
  其一正是鲁琛,另外一人,面如晶玉,年正弱冠,一袭雪杉,肋跨宝剑,英挺中自有一种慑人的威严!
  接着在金羽身后,也出现了人,是一排站立着五名老者,年纪皆在五旬上下,气势不凡,一望而知是武林好手!
  银衣公子身侧左方,也有了人,是两位,全身蓝衫,背手而立,神态气度上,似又高出其他人多多!
  银衣公子回顾了一眼,嘿嘿一笑没有开口。
  鲁琛已手指银衣公子道:“鲁某在此,匹夫有何话说?”
  银衣公子瞥了鲁琛身旁的雪衫人一眼,道:“鲁琛,你身旁这人可是郭瑞章?”
  雪杉人一笑,道:“正是!”话一停,也问道:“你可是身为监国的大阿哥?”
  金羽在旁喝道:“叛逆你好大的胆?”
  鲁琛接话叱道:“奴才,你好厚的脸!”
  银衣公子止住金羽,目光一扫众人道:“彼此知道身份,更好谈话了。”
  雪衫人哼了一声道:“本掌门不知和你会有什么值得谈的话?”
  银衣公子道:“郭掌门请莫失武林礼貌!”
  雪衫人似觉意外,微徼一楞,道:“这话代表大阿哥是以武林身份而来吗?”
  银衣公子避重就轻道:“也无不可,总之你我似应以礼义当先!”
  雪杉人一笑,道:“大阿哥有心先和气的谈谈?”
  银衣公子道:“掌门人之意呢?”
  雪衫人又一笑道:“本掌门人没找大阿哥阁下,是大阿哥阁下你来生事,俗话说得好,以不变应万变,一切任凭阁下!”
  银衣公子也报之一笑道:“好,我认为双方也许可以谈拢,因此该先谈谈。”
  雪衫人道:“既然阁下一方有此感觉,那题目就由阁下出吧,不过本掌门的话说到前面,我方并无这可以谈拢的想法!”
  银衣公子道:“那要一试方知!”
  雪衫人道:“阁下尽管请试!”
  银衣公子略以沉思,道:“掌门人,我有个不情之求。”
  雪衫人哦了一声道:“既然自知不情,求有何用?”
  银衣公子竟未羞恼,道:“事关你我,盼掌门人一听。”
  雪衫人道:“如此请讲!”
  银衣公子道:“我今与掌门人约,彼此所谈皆以忠诚相对,不作慌语,我尊重掌门人是位好对手,故有此请!”
  雪衫人答话很快,道:“原来如此!”话声一落又起,道:“我答应你了!”
  银衣公子以一笑为报,道:“为示公正,各以一问一答接续如何?”
  雪衫人坦然道:“本掌门人无不可言者,阁下尽管多问几次无妨!”
  银衣公子拱拳为礼道:“佩服佩服,‘风节堡’的气魄,果非俗凡!”
  雪衫人还个礼道:“不敢当阁下谬赞,谈正事吧!”
  银衣公子嗯了一声道:“首先请问掌门人,此次降驾,可是为了接受‘黄帝神刀’,然后号令整个武林,与本朝为敌?”
  雪衫人道:“正是!”
  银衣公子道:“刀已到手?”
  雪衫人领首道:“现在本掌门囊中!”
  银衣公子嗯了一声,道:“如今该掌门人速发两问了!”
  岂料雪衫人头一摇道:“本掌门人没事发问!”
  银衣公子一楞,道:“掌门人难道不问问我来此处……”
  雪衫人接口道:“阁下来此的用心,本掌门人知道!”
  银衣公子暗自一凛,道:“恐怕不会吧?”
  雪衫人一笑道:“只怕料不错的!”
  银衣公子道:“我的心意,从未对第二人讲过,掌门人并非神仙,要说已然知晓,就不是诚信的老实话了!”
  雪杉人一笑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必再言?”
  银衣公子突然脸色一变,道:“哑谜难测,能示一二?”
  这是试探,冒险的试探!
  雪衫人竟然不惧,答道:“阁下目的,是在‘五台’,来此目的,也是为对未来‘五台’的那件事情,找个借口!”
  银衣公子一颗心,沉到了底,半天没有答上话来。
  雪衫人却冷哼了一声,接着又道:“不过阁下,你这个企图是不会成功的,况真说起来,‘五台山’的那个人,算得上是个痴情知情的有情人!
  “我华夏子孙,大明臣民,对这种人,不愿分出族别,不想残酷无情,因此本掌门更不许‘神刀’出现在那种地方!”
  银衣公子这时已恢复神智,急忙改变话题道:“郭掌门人,如今再谈谈冤仇吧!”
  雪衫人道:“可以,本掌门人洗耳恭听!”
  银衣公子道:“昔日血洗“‘风节堡’的人,是吴三桂,吴三桂是你们的总兵,是汉人,这笔账不该算在朝廷的身上?”
  雪衫人哼了一声道:“好话!”声调一落即起,又道:“吴三桂是汉人不错,却是你们满族所用的汉人,他封王,是你们清朝的王,他遵旨,是你们清朝的旨!
  “风节堡之仇,我大明山河沉沦之恨,皆在必雪,吴三桂自当万死,你们也不能活着!”
  银衣公子一笑道:“往昔吴三桂兵进云贵,血洗‘风节堡’,只是用他那一支孤军,和三十六员猛将,四十八名劲卫!
  “可是‘风节堡”三百六十名高手,两千余名精壮,及所谓‘不臣之民’无计,却无力相抗,终被消灭!”
  他说到这里,目射奇光,一扫众人,才又接着说道:“如今,普天之下,可用之兵百万,上将千员,勇士三万,阁下就想以一己之力而螳臂当车乎?”
  雪衫人冷静的说道:“你的话说错了!”
  银衣公子哦了一声道:“也许我还该算上什么武林的各大门派!”
  说着,他哈哈地笑了起来!
  雪衫人越法沉着,道:“有如此好笑?”
  银衣公子颔首道:“不错!”
  雪衫人却摇头道:“不解!”
  银衣公子道:“今为武林各大门派算算流年!”声调一顿又道:“少林有五百僧众,我以河南一省共平之,则少林何异土鸡瓦狗,武当羽士难计,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以此而论,我朝旨下,将率兵,兵勇战,各大门派弹丸地耳,至时我将悲惜武林二字自此永绝!”
  雪衫人也报之哈哈大笑,道:“高见高见!”
  银衣公子脸色一寒,道:“莫非掌门人有心一试我能否如此?”
  雪衫人摇头道:“不必相试,我相信阁下能够办到!”
  银衣公子神态又转为温和道:“是了,因此要请掌门人三思!”
  雪衫人冷冷一笑道:“此事我已想过多年!”
  银衣公子道:“愿听结果!”
  雪衫人道:“国恨家仇,势在必报!”
  银衣公子道:“报仇的结果,掌门人也计算过了?”
  雪衫人领首道:“不敢相瞒阁下,已有妥谋!”
  银衣公子暗自惊凛,道:“能否如我之述说朝中兵机般,一谈掌门人妥谋?”
  雪衫人道:“并无不可!”声调一落即起,道:“昔日惨案,今为之鉴,因此在胡虏未灭,河山未复之前,普天之下只有‘风节杖’,而无‘风节堡’!
  “本掌门人以‘风节杖’及‘黄帝神刀’,施令天下,武林中人与尔辈交战,今后的战事,将非一堡一山!”
  “天下既无‘风节堡’,阁下那雄兵猛将焉有目标,而本掌门在谋定之后,举事于一朝,则能令尔朝野变色!”
  银衣公子心头虽惊,话却沉稳,道:“我不敢相信!”
  雪衫人道:“有个譬彷,阁下听听!”话声突转威凌,道:“譬如明日为举事之期,今夜三更,普天之下,各个省区府县,阁下那些鱼肉吾民的奴才,将全部身首异处!”
  银衣公子心头猛震,傻楞当场!
  雪杉人却一笑又道:“自此,外蕃各镇,凡新官上任,必死于赴任途中,不出三月,除京师一地外,阁下的政令将无法下达矣!
  “事后,义民揭竿而起,天下一日变色,本掌门人十分相信,阁下一族除重回关外,怕难有他途!”
  “再说,本掌门若再狠上一些,下手各方之时,也算上京师大内,那时候本掌门人可不用一兵一卒,复我大好河山!”
  银衣公子想出了答对的话来,道:“我也承认,掌门人这个办法十分厉害,可惜现在掌门人已告诉了我,恐怕再想达到目的,是很难了!”
  雪衫人哈哈一笑道:“不错,本掌门人虽然告诉了阁下,阁下仍然无法预防,何况圣旨一下,人心惶惶,利未见而弊先生,信否?”
  这话不假,因之银衣公子又为了难!
  雪衫人接着又道:“还有,阁下如今出了京师,回程尚早,而本掌门人举手之劳,明日消息则可传达各处!
  “千百高手皆潜进京师,以火攻,以力歼,等阁下回京之后,怕不只剩伤残之辈和断瓦残垣?!”
  银衣公子牙一咬,道:“我八旗劲旅仍在!”
  雪衫人道:“不错,那有什么用呢?”
  银衣公子道:“用处大了,以掌门人之道,还制掌门人!”
  雪衫人明知故问道:“本掌门人不懂阁下话意!”
  银衣公子道:“百万劲旅分列,先毁少林,后平武当,举凡武林名山大派存身之地,皆在我下令成为一片焦土之中!
  “然后我八旗劲旅,指向掌门人同族百姓,杀一村,再一乡,绝一县,进一城,杀杀杀杀!”
  雪衫人怒叱道:“住口!”
  银衣公子神色肃然道:“掌门人,要到了那一天,我别无选择!”
  念慈姑娘这时候噗赫一声笑道:“你那百万劲旅吃什么?能昼夜不眠不息?”
  天卿姑娘道:“真有那一天,先死光的还是你们!”
  银衣公子没有接话,看来他只以雪杉人为谈话的对手。
  雪衫人瞥了银衣公子一眼,道:“这些事和话,如今言之过早,多说无益,现在我有个目下就该解决的问题,要请教阁下!”
  银衣公子道:“请讲当面。”
  雪衫人道:“阁下明知日间阴谋已泄,竟然仍敢来这柳林,可算胆识俱皆高人一筹,请问有何仗持?”
  银衣公子道:“无他,这身护身武技耳!”
  雪衫人一笑道:“阁下应该知道,我们是势不两立的对头!”
  银衣公子嗯了一声道:“自然知道。”
  雪衫人又一笑道:“那很好,阁下已经到了该展尽所学的时候了!”
  银衣公子报之一笑道:“不慌,我还有话请教掌门人!”
  雪衫人哦了一声道:“最好快说,本掌门人还另有要事待办!”
  银衣公子道:“能擒住我,胜过一切要事!”
  雪衫人冷嗤一声道:“阁下自视太高了些!”
  银衣公子哦了一声道:“当今天子离朝,十之八九是不会再恋此江山,我这监国若再被擒,持为人质,岂不正好?”
  雪衫人嘲讽一言道:“阁下这条性命,莫非还能重得过昔日那‘多尔衮”?尔满清一族,一向大权旁落妇人女子之手,你懂?”
  银衣公子也恼了,道:“这总比不分忠奸,任用权宦当政,败朝纲,毁王纪的昏君强,也比那懦弱无能残杀柱石之臣,终于上了吊的皇帝高明!”
  雪杉人又一笑道:“天下本非一人的天下,昏君自是昏君,但我华夏子孙的河山,大汉百姓,却不容谪入异族之手!”
  银衣公子道:“这话说得有些恬不知耻了,宋、明之间的‘元’,岂不也是异族,结果如何,亡尔汉百年天下!”
  雪衫人道:“不错,其后复吾国土,还我河山者亦大汉子民!”
  银衣公子语塞,一声冷笑道:“好了,看来你我若不分个生死,是不能了断此事了,不过掌门人,你我双双一战,抑或……”
  雪衫人正要答话,突生警兆,扬声喝道:“什么人夜闯柳林?”
  话声中,众人头上突然亮起一盏怪灯,接着在雪衫人和银衣公子中间,已平添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正是前面村内那对老者!
  老者又恢复了他那背驼的高峰,落地哈哈大笑道:“郭老弟,是我驼子!”
  雪衫人此时已看清了人,向前一步拱手道:“老人家您好。”
  话锋一顿,看了老婆婆一眼又道:“这位老人家贵姓?”
  驼老哈哈笑着:“别慌问名姓,目下还不是时候!”
  雪衫人道:“老人家突然光临,有何指示?”
  老驼一指银衣公子道:“为这个小子来的!”
  说着,驼老大步逼向银衣公子身前!
  银衣公子已知驼老是谁,更明白对方功力高出自己多多,这才深悔不该逞勇绕来柳林,自寻死路。
  再看驼老是为自己而来,顿有所悟,接话道:“适才已与阁下将话说明,现在……”
  驼老叱道:“住口!现在老夫另有话问你!”
  银衣公子淡然道:“你这是以高人一筹的功力欺我了?”
  这话要在以前,驼老真吃,他一向就恨以高人一筹的功力而欺人的武林人物,可是今朝他却不管这些了!
  因此他哼了一声道:“就算如此,你又如何?”
  银衣公子急了,原来他虽和驼老在今夜以前,从未谋面,但由另外一个人的口中,却知道驼老的事情很多!
  譬如驼老向不以高超的功力欺人,就是其一。
  那知今夜应该灵的办法,竟失了灵,他怎能不急!
  面对生死水火的雪衫人和鲁琛,银衣公子已觉压力过重,不过他仍有自信获得预料的胜利!
  现在平添了驼老,和那一望即知是武林奇客的老婆婆,银衣公子不但焦急,并且连如何脱身都难想象!
  他想了想,横了心,道:“没有想到,名震乾坤的‘天一神驼’,近二十年来,被称为‘提灯神叟’的司空达,老来竟不弃自毁威信,以一身罕奇的功力欺人!”
  司空达!这驼老原来竟是司空达!
  柳林中人,除了雪衫人和左方含笑而立的两位蓝衫客外,其余包括金羽及鲁琛等,无不色变!
  缘因司空达,成名已五十多年,为目下武林中仅存的三五位前辈奇客之一,据说功力已达化境!
  此老自少壮成名江湖,即以嫉恶如仇为江湖中人所畏惧,生平行事,只要认为对的,必达目的始休!
  并且出名的难讲话,铁面无私!
  中年时,曾被名将袁崇焕礼聘为击技总练,待以客卿,侍如长兄,卒与袁大将军订交生死!
  其后思宗中人反间之计而戳于市,此老一怒进京,夜关深宫,竟欲杀之,幸赖“金顶圣僧”化解,此老方始含恨而去!
  他临行时,却指着思宗对圣僧说,兹后若皇帝有难,山河沉沦,也休想再过问半点事务!
  此绝自离京师,至今杳无消息,谁又想到他会突然在此地出现,神威不减当年,似乎尚有过之?
  他生平除已死的袁大将军外,最信服的朋友有一位,最使他伤心的朋友也有一位,另外还有一位畏友!
  畏友是指那“金顶圣僧”,使他伤心朋友,是他师弟,也是他恩师唯有的孤子,人称“九洲飞鹏”上官彤。
  他那最信服,言听计从,能使他赴汤踏火而不辞的朋友,却是黑俏佳人,当然这是说佳人当年的容貌。
  如今自然是成了慈祥的老太婆啦!
  据说他那位红颜知己,乍看谈不到多美,五官分明来论,却是无不美者,皮肤略黑,但更透着分三英气!
  现在,他的畏友,已不知行踪。
  他那伤心之友,失踪已数十年!
  他那红颜知己,曾被困身于“天山八魔窟”,后来据说有一天,八魔俱皆积尸天山,那佳人也被救出险!
  目下他来了,身畔还有位白发慈颜的老婆婆,知道他往事的人,很容易的会意料到某种可能!
  这时,司空达目注银衣公子道:“激我无用,老夫数十年来,火气尽消,出言挖苦老夫,更是无用,老夫一向行我欲行之事!”
  说到这里,双目陡射威芒,道:“只要你乖乖的,回答老夫所问,老夫就能代你和此间的朋友们商量,今夜放过了你!”
  银衣公子冷笑一声道:“不必,设若你晚来一步,或不管我闲事,不无中生有的,这一干叛逆早已被擒!”
  司空达闻言哈哈地笑了,道:“你小子真是井底之蛙!”
  银衣公子沉声道:“司空达,对我说话最好客气一些!”
  司空达又哈哈地笑了,道:“小子,你这套唬吓老夫,那叫白搭,当初老夫都敢夜闯皇宫,何况如今换了朝代!”
  银衣公子道;“我是以武林中人的立场,向你质问!”
  司空达闻言叱道:“若是如此,你小子早该跪下给老夫磕三个头了!”
  银衣公子冷哼一声道:“上官彤并非我的授艺师,你要放明白点!”
  司空达道:“那更好,免得老夫下不了狠手?”
  声调一变,转为严厉道:“老夫问你,上官彤是怎样死的?”
  他俩个人提到上官彤,众人皆知要有好戏登场了!
  银衣公子适时道:“我告诉过你,他自戕的!”
  司空达道:“因何自戕?”
  银衣公子道:“爱侣背弃,知友夺爱……”
  老婆婆一步跨到了银衣公子的面前,接口道:“小孩子,老身劝你少弄狡猾!”
  银衣公子牙一咬道:“你是什么人?”
  老婆婆极为冷静而和气的说道:“老身就是那上官彤的爱侣,庄静玉!”
  庄静玉,原来这位老婆婆,就是昔日引起一次武林奇变的主角人物,那被人称为“宇内第一奇女”的庄静玉!
  由是众人不禁俱皆注目,看个分明,有那盏怪灯,自是看得仔细。
  老来的庄静玉,和昔日一样,仍然称得上是美色!
  但那风度,那仪态,那动作,那一怒,一笑……
  难怪!难怪!
  难怪当年天下三大奇客,为她几乎闹翻了武林!
  更难怪这人见人说难交难缠又难惹得司空达,会视她为生平红颜知己,一生一世以她的言行为言行!
  也难怪那罕奇的大剑侠,竟会作了“金顶圣僧”!
  终于是上官彤幸运,成了她的爱侣!
  不过,也许是自古红颜多薄命,也许是天妬豪侠得美女,司空远孤老至今(请读友们注意这一句话!)。
  大剑客出家为僧!上官彤,生不如死!
  但也万幸,万幸司空达仍在人世,上官彤却也没死,老来时,能得旧日知友共活天地,亦堪自慰。
  此时,庄静玉又开了口,道:“小孩子,一个人立身于天地之间,不必寻求那个的同情或谅解,只要他自己心安,因此你说什么都伤害不了我老婆子!
  “反之,譬如司空大侠和上官大侠等人,却会认为别人对我老婆子的侮蔑,还不能忍耐,你懂?”
  银衣公子闻言着实心惊肉跳!
  他还没答话,庄静玉却又说道:“假如我老婆子,觉得你这种施弄狡猾欲逃死难而不惜诬诏他人的人,活着多余,现在只要说一句话,恐怕你就不会生出这片柳林了,信吗?”
  银衣公子作梦也想不到庄静玉会说出这种话来!
  假若庄静玉这些话当真呢,银衣公子比谁都全明白,结果必然正和庄静玉所说的一样,不会活着走出柳林了!
  他为着能惹出司空达的傲气,放过他和金羽,才不惜把无说成了有,颠倒是非,企图如愿。
  但是现在人家庄静玉比他老辣多了,竟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一个弄假成真,他不死才怪呢!
  死!他可是由心眼里没这个打算!
  老的当和尚去了,天下必是他的,别看说起来什么都仁义道德,真要叫他死在就要当皇帝的时候,那可休想办到!
  因此他立刻改了话锋,对庄静玉毕恭毕敬的说道:“这是传言之误,是我太信人言了!”
  庄静玉一笑,道:“小孩子,你这套我也不吃,明明怕死,却偏咬住牙乱以他话,你说传闻之误,是那个传给你听的?”
  司空达适时也厉声道:“不错,是谁对你这小子说的?”
  银衣公子傻了,竟呐呐不能答言!
  庄静玉一笑道:“小孩子,你还嫩得很呢!”声调一变,突然问道:“若想活命,实答老身几句问话!”
  银衣公子不敢逞强咬牙了,道,“问吧,我没有说谎的必要!”
  庄静玉道:“白一天呢?”
  银衣公子道:“言镇方功力尽失,我要白一天护送他回城去了!”
  庄静玉哦了一声道:“言镇方功力虽失,却还能走路,何必人送?”
  银衣公子道:“城门已关,因此……”
  庄静玉笑叱道:“看来你是想找死了!”话声一顿,转对司空达道:“我已多年不染腥血了,这东西交给你啦!”
  司空达笑应一声,大步逼上前来!
  银衣公子再强了起来,急忙道:“另有要事,我派他赶回京中去了!”
  司空仍未停步,庄静玉却开口道:“这小子说了实话,你就再等一等动手吧!”
  司空达如言停步,沉声对银衣公子叱道:“我先警告你,庄女侠有问,你最好实答!”
  银衣公子低下了头,这是他平生所受的奇耻大辱!
  适时庄静玉道:“你叫白一天回京去作什么?”
  银衣公子道:“悄悄调动大内高手!”
  庄静玉哦了一声道:“调动高手是为了要擒郭掌门人?”
  银衣公子道:“不,是对付未来可能发生的变故!”
  庄静玉一笑道:“你把上官彤怎样了?”
  一句上官彤,使银衣公子放下悬心,道:“这问题恕不作答!”
  庄静玉道:“那是说,你又不打算活了?”
  银衣公子道:“不,我会活得很好!”
  司空达怒声道:“老夫叫你立刻丧命!”
  话声中,他右掌缓缓举起!
  庄静玉这次并未相拦。
  银衣公子却一笑道:“司空达,你可知道这一掌是杀的什么人?”
  司空达哼了一声道:“杀的是个胡虏!”
  银衣公子摇头道:“错了,你这一掌,杀的是上官彤!”
  司空达倏忽收手,道:“好小子,先前你说那傻小子已死,是冤老夫的?”
  银衣公子不答此问,冷冷地说道:“白一天是跨乘白龙御驹回京的,此时少说已在百里之外,就算是你,也追赶不及了!
  “我告诉他,将上官彤迁禁他处,若十日后,没有我秘敕令到,就将他处死,所以现在你杀了我……”
  司空厉声叱道:“老夫现在不会杀你,但是却要生擒住你,用尽酷刑,逼你下秘敕,着令白一天亲自陪着上官彤前来相会!”
  银衣公子头一摇道:“你只要动我一根汗毛,我发誓死也不下秘敕!”
  这一下子成了僵局,使司空达和庄静玉不知如何才好了!
  银衣公子一见此计生效,接着又道:“对我来说,和上官彤有恩无怨,再说现在也正好是他该和老朋友们相聚的年月,所以我很想将他放出来……”
  说到这里,他竟停口不言,好奸好刁好猾!
  庄静玉没接话,司空达却道:“那你为何不放他呢?”
  银衣公子一笑道:“我又为什么放他了?”
  司空远想了想:“他是老夫好友,也是老夫的师弟,你不放他是明明有心和老夫作对,老夫就不会放过你了!”
  银衣公子又是一笑道:“上官彤遭受无情打击,在将近失性疯狂的时候,我救了他,他传我功力奇技,志在报恩,我并未相求!
  “因此对他来说,我是他的恩人,你既然口口声声以老友称他,以师弟喊他,这多年来你为何不闻不问他的死活呢?
  “我和你及庄女侠,往无冤,近无仇,若以上官一时来讲,你们对我多少还该对我感激才对,可是?
  “就算不必两位感激,可是两位也无权强迫我作这件事呀,难道当真两位老来,只以功力服人了吗?”
  这番话,又说得司空达无言可答!
  他看看庄静玉,庄静玉看看他,两个人摇了摇头。
  这情形看在银衣公子眼中,暗喜心间,知道妙计已然发生了作用,稍待再用些心机,就能达成目的了!
  果然,司空达在刹那之后,开口问道:“说吧小子,要如何你才肯放上官?”
  银衣公子看了司空达一眼:“办法到有,可惜你作不到!”
  司空达道:“作得到否,是老夫的事,你只要说明就是!”
  银衣公子才待开口,左侧那两位蓝衫客之一,却先抢一步含笑说道:“司空前辈,他的话已十分明显了!”
  司空达早就看到这两个人了,但因素未谋面,再说司空达目下不愿认识没关系的人,所以视若不见。如今不由问道:“你是谁?”
  话是不太客气,但此老习惯使然。
  蓝衫客却恭敬的答道:“晚辈程重,会与前辈的孙公子结为兄弟!”
  司空达和庄静玉,闻言喜形于色!
  这情形,使银衣公子暗觉奇怪!
  就是雪衫郭瑞章,也暗中纳罕!
  天下有武林朋友能使此老闻名而喜的,太少了!
  就在众人惊喜骇疑中,司空达却大步而前,道:“程老弟,今夜我来柳林……”
  程重却恭敬的接口道:“再晚已与小容结拜在前,怎敢当老人家如此称呼。”
  司空达伸出那巨灵般的手掌,握住程重哈哈笑着道:“那不算,你老弟趁我不在家中,上门欺人,那怎能算?”
  庄静玉也道:“程兄弟不该欺我们的!”
  程重微笑着说道:“容弟人中之龙,未来不可限量,再晚和他结交,正是附龙……”
  司空达头一摇道:“老弟,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程重却十分固执,道:“誓言共天日,万不能改!”
  司空达傻了,想了想,终于被他想出了个办法来。
  于是他哈哈一笑道:“程老弟,你这一手难不倒我的!”话一顿,又道:“你是否知道我隐身那小村之内?”
  程重道:“不敢相欺,我知道。”
  司空达又哈哈连声道:“这就是了,你说你该不该罚?”
  程重一笑道:“再晚不敢惊动您老,是有原因的!”
  司空达一楞道:“什么原因?”
  程重道:“您老既然隐身市井,自是不愿人知……”
  司空达哈哈笑着接口道:“这不成理由,我不愿人知,是不愿那些讨厌的人知道,像老弟这种罕奇人物,怎在例中?”
  他话锋一顿,想了想又道:“好了,武林中人,对相交一事向来各论各的,你老弟尽管和小容称兄道弟,我呢,是认定了你这个兄弟!”
  程重推辞不了,只好一笑应之。
  他们只顾忘形说笑,可冷落了另一旁蓝衫客桑辛!
  桑辛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之色,适时向当场道:“师弟,别尽顾热络,也该给我引见引见了。”
  程重恭应一声,给他们引介一遍。
  司空达很怪,对他那爱孙(读友再请注意这一句话!),似乎言听计从,和桑辛竟也不甚投缘!
  自然,他年纪已大,经阅更深,不投缘是一回事,表面上的客套却又是一回事,不会和小容一样,口没遮拦!
  不过桑辛却并不简单,竟已看出彼此不甚投缘的情形来了。
  因此他眉头微徼一皱,只是谁也没有注意而已。
  这时,司空远才想起未完的话题,问程重道:“老弟,你说这小子已十分明显,那是……”
  程重接口道:“此人心机特诈,今夜要利用您老对上官前辈的关怀,来对付‘风节堡’主郭掌门人,以遂私愿!”
  司空达哦了一声,对银衣公子沉喝道:“你可有此意?”
  银衣公子怎会承认,一笑道:“你刚结识的这位程兄弟,恐怕只会说风凉话,我有个用意不假,那只是我和你及庄女侠的事!”
  庄静玉哦了一声道:“什么事?”
  银衣公子道:“我今作承诺,即下‘玉龙敕’,着金羽回京释放上官彤,并陪着他来此和你们相会!”
  鲁琛在远处接话道:“你有这好的心肠?哼!”
  银衣公子斜瞥了鲁琛一眼,接着对司空达道:“不过你和庄女侠也要承诺,自今之后,对我和各方叛逆的事,不要过问,自然更不能相助彼等!”
  司空当时没能接话,程重这时突然问银衣公子道:“你刚才出言侮辱程某,没有忘吧?”
  银衣公子哼了一声道:“多此一问!”
  程重一笑,转对司空达道:“您老即将知友重逢,应该答应他,置身事外,不再过问他和郭掌门人及各志士的一切事情。”
  司空达还在沉思,庄静玉已知程之意,含笑说道:“我们就答应了他吧,别忘了容儿还在村外呢?”
  小容现在林外,又和答不答应银衣公子的条件有何关系?因此司空达听了这句话,不由要多想几遍!
  当他突然想起,在家中和小容试功的事情,不由哑然失笑,他也明白程重相劝自己承诺的缘故了。
  于是立刻对银衣公子道:“你还有其他条件吗?”
  银衣公子此时早已想妥对策,道:“只此一事!”
  司空达道:“那你下令吧!”
  银衣公子一笑,对金羽道:“你那‘玉龙敕’可在?”
  金羽取出了“玉龙敕”道:“在,奴才听论!”
  银衣公子道:“先时我论令白一天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
  金羽会心,道:“奴才听清楚了!”
  银衣公子嗯了一声道:“好,你即刻追上白一天,不必再更换上官彤囚禁之地,把他释放,为了平安来此,最好点封他的穴,使他不能妄动,免得再生枝节!”
  金羽恭应声是,道:“奴才理会得!”
  银衣公子又道:“你要陪上官彤前来,来时可去前面村落中拜叩司空大侠,我相信司空大侠和庄女侠,会善待你的,去吧!”
  金羽应命而退,司空达适时扬声道:“且慢!”
  银衣公子闻言暗自一惊,道:“为何相拦?”
  司空远没有理他,转对郭瑞章道:“老朽敢请掌门人赏次薄面,放金羽离林!”
  郭瑞章一笑道:“谨遵所命。”话声中,转对金羽又道:“今夜若非司空大侠,你休想平安脱身,现在你请吧,不过你要记住,今后江湖行走,要小心了!”
  金羽乐得也说上两句门面话,道:“笑话,金某若非奉有上命,返京公干急务,说什么今夜也要好好的和阁下斗斗,你当那个怕你!”
  说着,向银衣公子打了个扞,飞身而去!
  银衣公子巧妙的支走了金羽,已无后顾之忧!
  目下,他所怕的只有司空达和庄静玉,现在这两位所害怕的人,已言明不会留难他,他自是放了悬心。
  就算稍待仍然有所不敌,他也自信,凭一身功力脱困而去,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因此脸上有了笑容。
  郭瑞章放走一个金羽,已是无可奈何,生怕司空达再讨人情,遂趁此时机,首先一指银衣公子道:“如今是该你和我的事了!”
  银衣公子冷笑一声道:“不错。”话一顿,接着又道:“可是你我二人放手一搏?”
  郭瑞章道:“那是自然!”
  银衣公子道:“可还另有说法?”
  郭瑞章一笑道:“放心,不会有人相助半招的!”
  银衣公子却摇头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搏战胜负的说法!”
  郭瑞章哦了一声道:“随你!”
  银衣公子道:“首先问你,这可是生死之搏?”
  郭瑞章冷冷地说道:“国恨家仇,你休想我会留情!”
  银衣公子哼了一声道:“正好,我也没打算再叫你活着!”
  他话声突然一顿,想了想又道:“不过搏斗起来,有时会有意想不到的结局,譬如断条腿,伤只手臂,因而失去再战的能力!”
  郭瑞章剑眉一皱道:“是如此又怎样!”
  银衣公子道:“自古至今,凡是英雄,俱皆不杀伤残之人,或无力再作争搏的对手,你我之战,也援此例?”
  郭瑞章道:“你说呢?”
  银衣公子道:“我认为,你我该另立个办法才对!”
  郭瑞章道:“可以,你有什么办法提出来好了!”
  银衣公子道:“你我之搏,虽说当分生死,但是若能互立誓言时,分出胜负即可,我胜,你今生不得再违大清国律,自毁功力,以示此心,你若胜时……”
  郭瑞章接口道:“那就该你自毁功力……”
  鲁琛此时突然接口道:“掌门人且慢承诺!”
  说着,他大步出位,手指银衣公子道:“你这套狡诈诡谋,不必施展,你败,功力尽毁,仍能厚颜无耻的身登九五,依然可以下旨今爪牙横行残杀!
  “但掌门人若败,他怎肯如此无耻,必然自尽以全英名,你这样如意算盘,我们不会上当的。”
  银衣公子冷哼一声道:“我是和郭掌门人讲话!”
  鲁琛却叱道:“我是点破一个胡虏鬼崇!”
  银衣公子一咬牙,道:“好,既然如此,搏战一起,非生即死好了!”
  郭瑞章此时也知几乎上当,接话道:“对,还是这样痛快!”
  说着,一走东北,一行西南,张势欲搏!
  突然!
  一声闷哼自林边沿处传来,使大家心头一惊。
  郭瑞章立刻对五名老者之一道:“烦佟老前往一查此声来源!”
  那佟老应命而去,银衣公子也想起了一件事来。
  他扫了郭瑞章一眼,道:“有件事我忘记拜问!”
  郭瑞章道:“什么事?”
  银衣公子道:“我有些手下,先一步来到此林……”
  郭瑞章瞠目道:“我没见到!”
  这答复,使银衣公子深感奇怪!
  程重适时接话道:“是否一共八个人?”
  银衣公子道:“正是!”
  程重道:“你放心吧,他们都平安的走回去了!”
  银衣公子没多想这句话的怪异处,却道:“这是事实?”
  程重冷哼一声道:“不信就罢!”
  银衣公子才待接话,人影一闪,程重身侧多了个大孩子,银衣公子注目处,他认识,竟是大挑灯笼在小道口上迎接那老者的孩子。
  当然,也就是小容儿!
  小容此时在程重耳旁悄声道:“程大哥,那姓金的被我放倒了!”
  程重哦了一声,也低声道:“人呢?”
  小容道:“吊在树上,我点了他的哑麻二穴!”
  程重一笑,明知故问道:“为什么放倒他?”
  小容道:“阿爷上了当,放他走,我没对那银衣公子承诺什么,所以放倒了姓金的,把那什么‘玉龙敕’夺来了!”
  程重大喜,悄声道:“好兄弟,奇功一件!”话一顿,又道:“别乱跑了,等着我!”
  说着,他缓步踱向了郭瑞章道:“掌门人可能允许程重先了断一件事!”
  郭瑞章一笑道:“只要程兄不是要放他走,当然可以!”
  程重道:“掌门人放心,他走不了啦!”
  程重停下了话,转对银衣公子冷冷地一笑,道:“你说过我只会讲风凉话,记得吗?”
  银衣公子哼了一声道:“不错,记得非常清楚!”
  程重慢言慢语的说道:“那你要为这句话,付点代价了!”
  银衣公子道:“就凭你?”
  程重颔首道:“好像就凭我已很够了!”
  银衣公子嘿嘿两声道:“我早就知道,你们不先试试在下功力手法和招式,是不会安心叫郭掌门人和我动手的!”
  郭瑞章才待开口,程重已接话道:“我和郭掌门人,并无关联,自然,信不信在你,并且对你说句狂话,论技艺功夫,你差得多!”
  银衣公子嗤笑一声道:“那可要试上手才能知道!”
  程重一笑道:“这是当然,请吧!”
  银衣公子剑眉一扬道:“你当真动手?”
  程重不耐烦的说道:“那有这么多囉囉!”
  银衣公子阴阴一笑道:“你可并不是郭掌门人,我出手不会留情!”
  程重却道:“我却不会不留情,但在你肉厚地方,拍打几下那却是无法避免的事,因此劝你小心些好!”
  银衣公子火了,怒叱道:“匹夫狂妄,接我一掌!”
  他话到掌到,端的是快如石火!
  程重并未躲避,反而含笑相迎。
  群侠中,司空达祖孙和庄静玉,深知程重之能,自然毫不担心,其余三女五及郭瑞章,却都变了脸色!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银衣公子虽是右掌击出,轻描淡写的一拍,但一行人无不识货,俱皆看出这一掌是威势无伦!
  桑辛和程重,等于一师之徒,应该说他比程重所得还要多些,那是因为桑辛还得过傅青主的成全!
  不过目下桑辛冷眼旁视银衣公子的这一掌,也不由皱了皱眉头,他以自己所学,来试析这招,感到有些棘手!
  当然,桑辛能够将这招化解甚或格退银衣公子,但桑辛心里明白,要提八成真力,方能如愿。
  因此他不由扬声警告程重:“二弟当心!”
  话声中,场上的两个人却变了样子。
  银衣公子身随掌进,一击之威大有地裂天崩之势!
  岂料程重若无其事,当银衣公子掌临胸前刹那,只见程重左手倏忽递出,微微一翻一点,道:“你太慌了,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怪事适时而生!
  那银衣公子拍出去的右掌,似遭意外之伤,一声痛呼,暴然收手,倐忽倒纵而退出了两丈以外!
  一干英雄,竟没有一人看出程重用的是什么手法!
  别人只是惊奇赞叹,桑辛却暗自伤怀!
  此时他才明白,虽说同堂学艺,同师之徒,用了同样的时间,他所得的要比程重不少!
  武技并非文事,只要吃得苦中苦,自可能作人上人,武技一半要够天赋,先天体魄非系天人力所可更移!
  可是桑辛此时却不想这些,只有满腹辛酸,说不出来的悲慨!

  第六章
  桑辛此时的心情,别人无法了解!
  当然,他也不会吐诉给任何人听。
  不只如此,就是曾在脸上掠过的那丝难以刻绘的神色也没有被别人发觉,由是他暗自庆幸不已。
  那知他却忘记身旁就有个人,这人并且正注意看他!
  这人是那小容,小容就在他的身侧!
  此时银衣公子,脸上成了一片苍白,竟然不再想动手!
  其实不是不想,是办不到了!
  适才一招而退,右掌背已被对方点中,不但这时手背早已赤肿寸髙,并且一条右臂都麻木的无法挪动!
  这种情形之下,他还会敢再次出手?
  他虽没想到,程重的功力还会髙出司空达之上!
  司空远和庄静玉,虽然也没有弄清程重的招式,但却看到了敲在银衣公子手背上的那一指头!
  于是司空达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他一伸姆指道:“一招退敌,捷逾闪电,老弟台,你可真会深藏不露呀!”
  话声顿了一顿,瞥目银衣公子,又道:“至于你这小子,一向生长在夹壁墙里,活在深井底下,没碰上真人真功夫,就自觉不错,夜郎自大!
  “如今遇到扎手的了吧?哈哈……你只当老夫不管,你就能如愿以偿,嘿嘿,你小子那是作痰迷心窍的梦!
  “现在好了,老夫动也没动,人家郭掌门人手还没伸,你那只小嫩爪子可肥了不少,满意了吧!”
  银衣公子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但他全身却止不住颤抖起来,这打击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他那身份又不容他有其他表示,其悲痛可知!
  尤其使他心胆皆寒的是,一招败北,再无出手之力,如此今夜又怎生平安脱身这柳林呢?
  他现在是真懊悔了,懊悔逞一时之勇,来这柳林!
  程重适时冷冷地问他道:“我相信自今之后,你不会再随口侮蔑别人的!”
  银衣公子低下了头,桑辛看得清楚,他双目中已含着两滴晶瑶的泪珠,不过尚能忍住没有滴流下来!
  程重这时开口道:“你我的事,就此了断啦,如今你可以稍事休息,等一会儿和郭掌门人搏分胜负生死吧!”
  银衣公子幕地抬头起来,怒视着程重道:“只我今夜不死,会永远记住你的!”
  程重淡然一笑道:“那随你了!”声调一落又起,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知道,郭掌门人自昔日全家遭谁,蒙一奇客所救,多少年来苦苦研究绝艺,功力高我不少!
  “稍待你若动手,劝你莫再和刚才一样,暴然下击而不防败招,否则我怕你是真的回不了大内啦!”
  银衣公子正要接话,耳边突然响起传音入密的话声:“别逞匹夫之勇,今夜你凶险万端,仔细听着,和郭瑞章动手时,取西方位置,背对云梦三女!
  “当前敌者,身手皆高,只有三女是最弱的一环,你可乘彼不防,擒住一个作为人质,如此才能平安脱身!”
  传声停了,银衣公子脸上也恢复了先前的光采!
  于是他若无其事的答对程重道:“承蒙指点,我上当也只有一次的!”
  这话说完,他故意用用肿涨的右手,挪动步子,似乎活洛经脉般,将方位渐渐挪向西边。
  然后目光一扫郭瑞章道:“郭掌门人,该看我们的了!”
  郭瑞章微微一笑,道:“你右手背肿涨未消,痛楚未减,能动手吗?”
  银衣公子也报之一笑道:“掌门人的是仁厚,这点小伤还不算什么!”
  郭瑞章哦了一声道:“我却不想赚你的便宜,不妨多歇一会儿!”
  银衣公子冷哼一声道:“难道我这手伤不好,你就不动手了?”
  郭瑞章一笑道:“阁下好大火气。”
  话锋一顿,又道:“既然你愿意此时一搏,本掌门人恭敬从命。”
  说着,郭瑞章步向场内。
  银衣公子脚步激挪,已立于西方!
  郭瑞章自是不防有变,遂站向东边!
  二人相隔丈五,银衣公子作了作势,又退后了五尺!
  这情形若在先前,群侠或有所疑,如今却都认为,银衣公子因有前鉴,所以这次才相隔的远些!
  正当此时,佟老由村外回来,向郭瑞章道:“属下回掌门人,村外毫无动静,也没发现疑处!”
  郭瑞章闻禀,不由微一侧身道:“好,佟老小心警戒些就是。”
  佟老应命,正欲回除,银衣公子却幕地大喝一声道:“接掌!”
  这声暴喝,使郭瑞章由不得作势相待!
  一干群侠也注目不懈!
  讵料银衣公子意是虚张声势,并未扑上。
  不过银衣公子却乘此时机,忽飞旋而退,到了云梦三女的面前,三女无防,自是有些慌手慌脚!
  孙念慈倏忽右移,出去了五尺!
  黄天卿站于左尾,也飞退避过!
  陈思敏人在正中,三女又是肩靠肩的站定,她无路可逃,只有掠纵,银衣公子得此良机,怎肯放过,凌虚弹指已点中了她的软穴!
  接着他左手一伸,扣住陈思敏的手腕,将陈思敏挡向身前,才转身对纷纷怒喝着扑向身前而来的群侠叫道:“你们若是还想陈姑娘活着,就别妄动!”
  司空达目射煞威道:“你小子敢伤陈姑娘毫发,我非活剥了你不可!”
  郭瑞章扬声道:“没想到你竟如此无耻!”
  鲁琛叱道:“狗种,今后你多当心点!”
  孙念慈和黄天卿,此时破死就要攻上!
  程重却威凌的说道:“两位姑娘莽撞不得!”
  黄天卿和孙念慈收住身形,悲声道:“这东西他……”
  程重接口道:“姑娘们沉静,这件事好办!”
  说着,他坦步走向了银衣公子!
  银衣公子喝道:“程重你站住!”
  程重果然停步道:“我站住了,你想说什么?”
  银衣公子道:“姓程的,你该看看了,我右手贴在陈姑娘何处!”
  程重一点头道:“看清了,是‘脊心’”死穴!”
  银衣公子道:“那就好,你功力再高,也难从我手中将陈姑娘生夺过去,我相信这一点你十分明白!”
  程重沉静异常,道:“也许!”
  话一顿,接着说道:“你这种手段,可有些卑鄙无耻的……”
  银衣公子一笑道:“成大事,难苟小节,我不在乎!”
  程重道:“算你人质在手,狠了些,说吧,你想如何?”
  银衣公子道:“我想回去,烦这位陈姑娘相送一程!”
  程重一笑道:“那很好,走吧!”
  银衣公子一楞,继之道:“你也要送?”
  程重道:“凭你还不配我来送你,我是接人!”
  银衣公子哦了声道:“接陈姑娘回来?”
  程重又一笑道:“这当然,可能的话,另外还再多接一个回来!”
  银衣公子牙一咬道:“休想!”声调一落又起道:“你若敢随在我的身后,就休想陈姑娘活着回来!”
  程重冷冷地说道:“我不认为你敢伤陈姑娘半点!”
  银衣公子道:“我能平安,自是如此,但当我认为不能的时候,别说一个陈姑娘,上千带万的陈姑娘我也敢伤!”
  这也是实话,他若不能活了,自然不再留情!
  程重想了想,道:“咱们商量一下,我隔你半箭路,以城门为极限,你放下陈姑娘进城走你的,我接陈姑娘回来,如何?”
  银衣公子摇头道:“办法我不反对,你去不行!”
  程重一笑道:“谁去你才不反对呢?”
  银衣公子才待考虑何人恰当,耳边传声又起道:“‘叫那姓桑的去!’
  谁姓桑,他知道,刚才程重向司空达引见桑辛时,他在场,因此他目光一扫桑辛说道:“你那师兄可以去!”
  桑辛意外的一楞,道:“哦!你挑选我去?”
  这句话十分平常,可是听入银衣公子耳中,却有些激动,于是他不由得又仔细看了桑辛一眼。
  桑辛一笑道:“对,多看上两眼吧,免得忘了我这个模样!”
  话声一顿,桑辛坦步而前。
  他和程重走平肩时,停了下来道:“这多人你单单挑选上我,可是有什么道理?”
  银衣公子笑了,此时此地他竟能笑得出来,奇怪!
  笑声停止,道:“没有道理,反正谁去也都一样!”
  桑辛正色摇头道:“恐怕未必,你既然知道我是程重的师兄,就当更知道只要有半丝机会,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银衣公子道:“放心,我不会留点滴机会给你的!”
  桑辛冷哼一声,头一摇道:“抱歉,我偏偏不去!”
  银衣公子也上了怪劲,道:“抱歉,我非请你去不可!”
  桑辛怒声叱道:“你好大的胆……”
  程重这时却对桑辛说道:“师兄,陈姑娘在他的手中,我们只有忍耐,他既然作这‘转向梦’,请师兄去,师兄您就去一趟吧。”
  此时另外两位姑娘也道:“桑大侠,请帮这个忙,事后我姊妹……”
  司空达双眉一挑,接口道:“桑老弟,这有什么好推拖的?”
  桑辛怒视了银衣公子一眼,道:“诸位不知,我料他还另有阴谋!”
  银衣公子竟答话道:“你不敢去,可是因为没有把握再擒回我来?”
  桑辛火了,叱声道:“好,我去!”话一顿又道:“桑某有话可说到前面,此去最好你能有上天的云梯,入地的门户,否则任你那里,我也会追逼不舍!”
  银衣公子冷笑一声道:“只要你能,随便!”
  桑辛道:“不信咱们看,好在不久之后就见真章!”
  程重却嘱咐桑辛道:“师兄,小不忍则乱大谋,姑娘要紧!”
  桑辛应着,对银衣公子道:“你先走,我按程师弟所说,晚你半箭之地!”
  银衣公子环扫了大家一眼,道:“我话说在前面,诸位最好全留在柳林中别动,否则别说我破出这条性命不要,求个够本!”
  庄静玉看看郭瑞章,郭瑞章忍着闷气道:“你放心去吧,本掌门人决不准手下出林,直到陈姑娘平安回来!”声调一落接着又道:“不过今后途遇,你要当心项上人头!”
  银衣公子哈哈一笑道:“它搬不了家,随时等候掌门人你!”
  话声中,银衣公子挟恃着陈姑娘退出林去!
  桑辛这时对程重道:“我预料这东西是回那督抚处,二弟火速由另一条路,先到多督抚官邸中埋伏,今夜誓非擒他回来不可!”
  岂料程重却摇头道:“师兄,今夜放过他吧!”
  桑辛恼了,道:“这为什么?岂不知放虎归山……”
  程重接口道:“师兄刚才没听郭掌门人说吗,除师兄外,谁也不能在陈姑娘没回来之前,走出柳林一步!”
  桑辛道:“不错,但是郭掌门人是向他手下人而言……”
  程重一笑,又接口道:“师兄莫非忘了,昔日以‘风节杖’誓为武林至尊时,我们两位恩师也是血誓中人!”
  桑辛猛跺脚道:“这真恨煞人了!”
  司空突然说道:“昔日血誓,没有老夫,桑老弟,老夫走这一趟!”
  此老性情中人,说走就走!
  庄静玉适时却道:“你给我留在这里吧,那里去呀?”
  司空达一楞道:“先去多督抚府,等这小子呀?”
  庄静玉道:“血誓固然没有你,但是刚才郭掌门人当众声言,你听得清楚,你身为前辈,能破坏这个威信吗?”
  司空达还要开口,庄静玉白了他一眼又道:“我说不能去,自然是不能去,难道不对?”
  司空达嗯了两声道:“当然对,当然对,不能去我就不去!”
  这时候,另外却有一个人,悄没声的淌之乎也!
  谁也没注意到他,包括程重在内。
  桑辛见无人答应,只好又一跺脚道:“今夜算这小子命大!”
  话声中,他身形一闪,奔出了柳林!
  程重目睹大家神情焦急而又愤慨,遂决定借故使事态轻松下来,于是首先一笑,然后才开口道:“诸位不必为此耿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件可喜可贺的事,我还没有告诉诸位一听呢!
  司空达目见程重,即生相见恨晚之心,闻言道:“是何喜事?”
  程重又一笑道:“不但是件喜事,并且是件奇功!”
  司空达道:“快说吧老兄,别卖关子了!”
  程重道:“建这件奇功的人,是我那小容兄弟!”
  说到这里,他回身道:“容弟你……咦?”
  众人这才发现,司空晓容已没了影子!
  程重首先唉了一声道:“八成他去了多督抚府!”
  司空达也想到了这一点,对庄静玉道:“这……这……该去一趟了吧?”
  庄静玉没有接话,程重却道:“您老别念,也用不着去!”
  司空达一楞道:“老弟,我这可不服你了,小容才多大,那身功夫更差,一个前往涉险,叫我怎能放心得下?”
  程重一笑道:“此去他也许有些凶险,更可能无功而返,不过我却敢说大话,保证任何儿险他都能化为吉祥!”
  司空达摇头道:“老弟,小容儿可不是‘福德正神’!”
  程重竟又一笑道:“不错,可是他却有‘福德正神’的护身符!”
  司空达一脚道:“程老弟,你这是怎么回事?”
  庄静玉旁观者清,道:“你别急躁好不,难道程老弟还会害小容儿?”
  司空达道:“这我当然知道不会,可是……”
  程重接口道:“您先别急,话要从刚才那件喜事奇功讲起,等我说明一切之后,您老就知道容弟是没有凶险了!”
  司空达哦了一声道:“好好,我信你,那你就快说!”
  程重未语先笑,说出一番话来。
  他对司空达道:“您老认为金羽那里去了?”
  司空达道:“不是奉他主子之令,回京释放我那上官老弟去了吗?”
  程重一笑道:“不假,可是您老真的相信,他会释放上官大侠?”
  司空达道:“他还没有违抗主子的胆量吧!”
  程重颔首道:“那是当然。”
  话一顿,接着又道:“不过假如他主子是另有用意呢?”
  司空达了,庄静玉也楞在一旁!
  程重长叹一声道:“那白一天先一步奉令而去,我猜并非迁禁上官大侠,极可能是要处治了上官大侠,免留后患!
  “但是那银衣小儿,没有想到您老和庄女侠也会赶来到柳林,问及这个问题,他无法说说,只好承认!
  “他那时十分自信,只要您老和庄女侠不动手,他就算难胜,走却甚易,但金羽若在,紧急时就很难保全了!
  “因此他正好借此缘故,让金羽离开,少了后顾之忧,当然,他败于我的手中,是太出意外的事!”
  司空达大惊失色道:“如此说来,我那上官老弟岂不十分危险了吗?”
  程重颔首道:“不错,因此必须要在半途中,劫留那白一天!”
  司空达好急的性子,道:“老夫自信还能追上这个匹夫,现在就走!”
  程重伸手相拦道:“大丈夫无信不立,您老此时不能离这柳林!”
  司空达急了,道:“老弟你知道,若有万一……”
  程重一笑接口道:“您老放心,我保证决无关系!”
  庄静玉这时也发问道:“程老弟,此事我也有些不懂了!”
  程重依然含着微笑道:“庄女侠是当局者迷了,目下白一天走已多时,由那条路走,也难推断,单凭一己之力阻劫,谈何容易!”
  说到这里,他看了郭瑞章一眼,笑道:“设若前辈将那白一天的模样,告诉给郭掌门人听听,我相信郭掌门人有十分把握,在中途擒住白一天!”
  话经说明,众人全都懂了!
  郭瑞章接话道:“若非程兄指示,我几乎忘记。”
  接着转对司空远道:“老人家放心,稍待陈女侠回来,晚辈即传‘风节杖’,不出对时,必有佳音报来,定不误事!”
  程重这时又道:“只擒住白一天,仍难全功,因此必须也将金羽擒下,此事我本来打算,这里事了后自己动手……”
  司空达接口道:“老弟你歇着,此事老哥哥我自己来办!”
  岂料程重哈哈一笑道:“不用了,我那小容弟早就办好了!”
  此言出口,大家不禁惊啊出声!
  程重转对郭瑞章及佟老等五叟道:“能否烦劳这五位前辈大驾,一搜此林北方拗顶之上。”
  郭瑞章颔首示意,五叟立即前往。
  程重接着又道:“刚才有声闷哼,大家都会听到,佟老并且亲自搜索过一次,那就是小容弟得手,擒住了金羽!
  “小容弟十分聪明,他在西南方擒住了金羽,却听到北面把金羽放在拗头,佟老自是无法搜到!”
  司空达闻言自是十分高兴,道:“这小子总算作了点露脸的事!”
  庄静玉只是微笑不已。
  程重才待接说下去,五老却已抓着金羽回到当场!
  司空达哈哈一笑,对程重道:“老弟说容儿此去,保无凶险,就有也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可是因为我们擒住了金羽,能为人质……”
  程重摇头一笑道:“八个金羽,也比不上一个小容弟,这一点那大阿哥知道的非常清楚,设若他擒住了小容弟……”
  司空达一听这话,急了,接口道:“那怎么才好?”
  庄静玉笑叱道:“你能不能听完了程老弟话,再开口呀?”
  司空达看了庄静玉一眼道:“你知道的,我急!”
  程重适时接着又道:“设若他擒住小容弟的话,这盘棋我们就输定了!”
  说到这里,程重微微一笑,才又说道:“不过我敢保证,小容弟是不会被擒住的!”
  司空达道:“怎见得?”
  程重道:“小容弟聪慧天生,长于应急变危患,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胆识,再以武技功力来说,也只有大阿哥能够擒他,并且还要在摸清小容的手法之后才能办到,否则那大阿哥也休想如愿!
  “如今,大阿哥没有监视的高手,心悬自己的安危,神智间,唯有自全之念,也难旁显其他!
  “小容弟又十分乖巧,不会自现形踪,因此我说小容弟就算遇上凶险,也不会是和那大阿哥碰头……”
  司空达道:“容儿经验阅历不足,擒住金羽,那是机会和像巧,此去多督抚府,高手如云,设若被围,焉有命在?”
  程重道:“我所谓的凶险,即指这些而言!”
  司空达道:“老弟,也许我是年纪大了,想不通老弟所说,容儿既然会遭此凶险,却又能逢凶化吉的道理何在?”
  程重一指被封穴道的金羽道:“在他身上!”
  司空达一跺脚道:“老弟呀,你已说过,八个金羽难比容儿……”
  程重道:“不错,但是不用比呀?”
  话一顿,又道:“此贼身怀那大阿哥的‘玉龙敕’,此物已为小容弟取走,存放身畔,只要不和大阿哥对面……”
  庄静玉不由笑着接口道:“我明白了,容儿身怀秘敕,除大阿哥和金羽知道外,他人若是围住了他,看不有场好笑的闹剧才怪!”
  程重一笑道:“正是,所以我才敢劝大家放心!”
  司空达此时也安心的笑了,一指金羽道:“程老弟,把此人交给老哥哥如何?”
  程重一笑道:“擒住他的是小容弟,在此为主的是郭掌门人,您老向我讨要这个人,有点生心为难我了吧!”
  郭瑞章这时笑道:“程大侠这话说的该罚!”
  声调一落又起,对司空达道:“老人家尽管发落他,只请留他一命,也许会另外派上一次大用!”
  司空达道:“郭掌门放心,老朽只是要问问他对我上官师弟的事,知道多少,设能得到些消息,对未来营救也许有利!”
  程重开言却摇头道:“要是为这件事,您老怕要失望了!”
  司空达眉头一皱道:“程老弟,是否你有些嫌我高攀?”
  程重笑道:“好好好,别生气,从今称呼您为老哥哥就是!”
  司空达高兴了,道:“咱们可一言为定?!”话声一顿,又道:“老弟,你说我要失望,何以见得?”
  程重道:“据小弟所知,金羽本不是那大阿哥的死党,如今他们是乍相拍合,有关上官大侠的事,金羽可能毫无所闻!”
  司空达道:“不管了,问问再说吧?”
  说着,他提起金羽,往柳林暗处而去!
  程重适时又道:“老哥哥,手请轻上一些!”
  原来此老嫉恶如仇,下手一向又重又狠!
  司空达闻言一笑道:“老弟放心,这次准定十分客气就是!”
  话声中,他扬手将始终停于空中的怪灯,向庄静玉面前一送,道:“玉妹,这玩意儿麻烦你了!”
  当庄静玉凌空将灯摄于掌中时,司空达带着金羽已走没了影子。
  XXXXXX
  银衣公子挟持着陈姑娘,到了城下。
  他回顾身后,桑辛果然守约,在半箭外随行。
  银衣公子扬声道:“你该停步了!”
  桑辛一笑道:“你也该放人了!”
  银衣公子伸手拍开了陈姑娘的穴道,对陈姑娘道:“姑娘多担待些,我是被逼如此。”
  陈思敏一言不发,心中却已下了决定,此耻此仇她发誓必雪。
  银衣公子话罢,又扬声对桑辛道:“陈姑娘的穴道已解……”
  说到这里,他话声突然停了下来!
  刹那之后,银衣公子嘻嘻一笑又道:“我可几乎上了你的当!”
  说着,银衣公子竟十指连下,一共又点封了陈姑娘八处大穴,陈姑娘立即昏卧地上不省人事。
  银衣公子拍拍手,笑对桑辛道:“我以‘灵天敲穴’神功,点了陈姑娘八处大穴,麻烦朋友你来费心尽力拍解吧,恕我不陪!”
  话刚说完,疾风吹袭,桑辛已到了两丈以外!
  桑辛目射煞火,怒视着银衣公子,一言不发!
  银衣公子掌压在陈姑娘额头,道:“你已违约,再往前的话,可莫怪我杀了陈姑娘!”
  桑辛气得双唇直抖,却仍没答上话来!
  银衣公子双眉紧锁,也未挪动!
  适时,在银衣公子耳边,突又响起先时的传声:“有这机会,正好谈谈,反对否?”
  银衣公子似乎已知传声人是谁,也亦传声道:“若我反对,早就回城去了!”
  暗中的传声道:“那很好,是我先问你,你先问我?”
  银衣公子道:“我要先问两个问题!”
  暗中传声道:“好,问吧?”
  银衣公子道:“第一个问题是,传声叫我用陈姑娘为人质而脱身重围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暗中的传声一笑道:“多此一问,自然是我!”
  银衣公子道:“那很好,第二个问题是,你为什么救我?”
  这次暗中的传声却反问道:“你怎么想呢?”
  银衣公子道:“我认为你是有条件的!”
  暗中的传声又是一笑道:“你可是想,最好没有条件?”
  银衣公子也报了一笑道:“我不愿如此幼稚!”
  暗中的传声道:“那就是!”传声一停又起道:“其实,也是没有条件的!”
  银衣公子传道:“这话我有些听不懂了!”
  暗中的传声道:“弃暗投明,能算是条件吗?”
  银衣公子闻言大喜,道:“你果有此意?”
  暗中的传声道:“事实俱在,何必还问?”
  银衣公子道:“何时何地,我们开朗一见?”
  暗中的传道:“自我设计救你,已是开始,更已证明了我的开朗,只因尚有他事未了,相见时日暂难决定!”
  银衣公子道:“说个远些的日期如何?”
  暗中的传声道:“期以一年怎样?”
  银衣公子想了想,道:“不能再早?”
  暗中的传声道:“除非你不愿意我能有大用!”
  银衣公子懂了,道:“好,一言为定!”
  暗中的传声却道:“如此该我问问你了?”
  银衣公子道:“问吧,我有问必答!”
  暗中的传声道:“我问的简单,一共也是两个问题!”
  银衣公子一笑道:“这真是太巧的巧合了!”
  暗中的传声道:“未必巧合不好!”声调一顿,接着又道:“第一问,今后我该怎样称你,你又怎样称我?”
  银衣公子道:“你当称我为监国!”
  岂料暗中的传声却道:“如此是你无诚心,迫我再作其他打算了?”
  银衣公子似乎一楞,道:“我有十分诚意,结纳阁下!”
  暗中的传声道:“没有,请教一下,一个监国能给我些什么?”
  银衣公子闻言恍然,道:“皇上还在,我这监国……”
  传声未完,暗中那人已接口传声道:“骗人,皇上早已不在了!”
  银衣公子道:“皇上在五台山上出了家,怎说早已不在了呢?”
  暗中的传声道:“五台山上的那个人,是和尚,一个普普通通的和尚,他正像前明的太祖皇帝未立业时一样,是和尚庙里修性的一个和尚!”
  银衣公子想了想,道:“事有不同,前明太祖,是由和尚还俗举事而得天下,当今皇上那却是以九五至尊,而当了和尚!”
  暗中的传声道:“我所说的一样,是‘和尚’二字!”
  银衣公子道:“我所说的不同,包含着另外一个问题!”
  暗中的传声道:“我懂,因为现在这位和尚,或能重返京师!”
  银衣公子道:“正是,并且我为天下着想,是非找他回去不可!”
  暗中的话声道:“假如找不到呢?”
  银衣公子道:“已与内廷商妥,半年为期!”
  暗中的传声道:“好了,你不会找到他的!”
  银衣公子心中暗喜且惊,道:“人在五台,天下皆知,怎会找他不到?”
  暗中传声道:“人能去五台,自然也能离开五台,这和人有降生于世,就有必死于世是一样,找不回他来了!”
  银衣公子道:“得天下,行仁政,你们汉家圣贤人有训,说百善以孝当先,能孝其亲,仁对其兄弟,始能义对天下!”
  暗中的传声一笑道:“你错了,若必欲尽孝,则恐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银衣公子道:“耸人听闻!”
  暗中的传声道:“未必,我汉家朝代,就有史证,晋献公之杀世子‘申生”即倒,而公子‘重耳’亦倒,此乃事实!”
  银衣公子语塞,想了想道:“然皇上其在五台……”
  “五台是善地,永息是乡有何不可?”
  银衣公子道:“那要另外有人去办这事才行!”
  话说的很明白了,他静待暗中人的答复!
  暗中的传声道:“好吧,这件事算我一份!”
  银衣公子心中大喜,道:“不过你要记住,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暗中的传声一笑道:“另外还有个人知道!”
  银衣公子一惊,道:“你这算什么意思?”
  暗中的传声道:“你误会了,我是指五台山上的那个和尚而言!”
  银衣公子哦了一声道:“我明天就要动身前往五台,你呢?”
  暗中的传声道:“一月内,五台山上!”
  银衣公子道:“为了彼此好找,从明天起,第二十九天夜三更,我们在五台山巅那座大庙门前相会如何?”
  暗中的传声道:“一言为定!”
  银衣公子道:“那我走了?”
  岂料暗中的传声却道:“且慢!”
  银衣公子一楞,道:“还有事?”
  暗中的传声道:“我说过有两问,你尚未回答!”
  银衣公子哦了一声道:“适才所谈之后,你自然该称我皇上!”
  暗中的传声道:“不错,皇上怎样称我呢?”
  银衣公子想了想道:“你要讨个什么官职呢?”
  暗中的传声笑了,道:“坐高官,不外求其势、其利、其名、其荣,我只想有势、有利、有名、有荣等,但不想‘有官’!”
  此人的是聪明,自古至今,就算一等一的贪官,也有他职务上必须费尽心力去作的公事!
  此人却只要作官者能有的好处,而不想负那责任。
  银衣公子眉头一皱,道:“这不容易……”
  暗中的传声道:“非常容易,皇上只要传赐一面‘金牌’,正面是‘如朕亲临’,背面是大清玺印即可!”
  银衣公子沉思有顿,道:“好吧,我答应你!”
  暗中的传声道:“先谢过皇上!”话一顿,接着又道:“从现在起,皇上似应先赐一件信物以证我的身份才是。”
  银衣公子道:“可以,玉龙敕只有三面,正巧最后那一面现在囊中,你来取……”
  暗中的传声道:“不,虽说目下除桑辛外,别无人在……”
  银衣公子一惊道:“你是那一个……”
  暗中的传声道:“皇上现在可以不问吗?”话一顿,接着前一句未完的话语道:“但隔墙有耳,更须小心有人视,只请皇上今夜将那面玉龙敕,放置多督抚花园假山凉亭之上,我自往取就是!”
  银衣公子脸上惊骇之色未失,道:“我始终把你当成桑辛,几乎铸成大错!”
  暗中的话声道:“所幸我跟皇上是以传声答问,否则这错可铸大了!”
  银衣公子道:“玉龙敕事就这样说了,莫忘二十九天后之约?”
  暗中的传声道:“皇上放心!”
  银衣公子嗯了一声,道:“那好,我要回去了!”
  暗中的传声道:“皇上放妥玉龙敕后,最好能暂避一时!”
  银衣公子道:“还有别的事吗?”
  暗中的传声道:“皇上请移驾吧。”话锋一顿,又道:“最好向桑辛再交待几句话。”
  银衣公子也正有话要和桑辛答对,于是立刻对桑辛扬声说道:“你退后些!”
  桑辛怒声道:“假如不呢?”
  银衣公子冷冷地说道:“有你在旁,我不相信你会不顾陈姑娘的安全!”
  桑辛道:“叫我退容易,先拍开陈姑娘那八处穴道!”
  银衣公子一笑道:“这一点并无约定,何况我不傻,若不用这种办法,阻延你追逼,我何异就是自寻死路?!”
  桑辛无奈,缓缓倒退着,相距已有十丈。
  银衣公子借此机会,可以传声对暗中那人道:“我突然想起一事,你再答句话!”
  怪也,暗中那人却没了声响,好像走已多时!
  银衣公子眉头一皱,桑辛这时喝道:“我退已十丈,很够远了!”
  银衣公子也恐过迟生变,突然收了紧压在陈姑娘额头上的手掌,顿足而起,射向城市而去!
  临行他还扬声喝道:“桑辛,寄语你那些朋友,此事并未算了!”
  当桑辛要答话时,银衣公子已一闪不见!
  桑辛恨声一哼,飞射到了陈姑娘身前!
  他用了盏茶光景,拍解开陈思敏的穴道
  然后立刻说道:“孙、黄两位姑娘及一干群侠,都在柳林中等着姑娘,请快回去,我要追上那个小儿,给他点教训!”
  话罢,他不容陈姑娘开口,已飞射进城而去!
  XXXXXX
  一条黑影,落身在多督抚府那假山凉亭中!
  黑影只停留了一刹那,接着就又飞出了多督抚府。
  片刻之后,一身是胆的桑辛,飞越过了多督抚官邸的高墙,直射向大厅前面,目射神光,四顾不已!
  多督抚府中的护勇卫士,很容易的发现了他!
  一声锣鸣,八个各持兵刃的卫士,把桑辛围将起来!
  桑辛冷哼一声,喝道:“你们那个胆大,走出来答话!”
  一人,四旬年纪,手持一柄鬼头刀,向前喝道:“夜入督抚府,你有几个脑袋?”
  桑辛冷嗤一声道:“一颗,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连价钱都不配问!”
  话锋顿住,手指大汉传声又道:“去到后面,叫那大阿哥出来!”
  一声“大阿哥”,几乎吓破了八名卫士的狗胆!
  持刀大汉在定定魂魄后,道:“好狂徒!”接着他向其余七名大汉一挥手道:“擒此叛逆!”
  一声令下,八人前动,飞扑上来!
  桑辛哈哈一笑,道:“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说着,桑辛奇招迭出,身法展动,片刻之后,那八名卫士已陈尸地上!
  接着,桑辛大踏步奔向了后面居宅!
  自此,扬喝声,锣鸣声,暴喊声,不绝于耳!
  惨号!惨号!又一声,再一声,声声相接!
  XXXXXX
  五更!
  不,天明了!
  那片柳林外,来了一个血人!
  说他是血人,绝未跨张!
  那衣衫,鞋袜,头脸及双手,全被鲜血秽满!
  他目射寒光,一步步进了柳林!
  林内群侠,目睹此情无不色变!
  程重神色首先变了,对郭瑞章道:“我师兄已回,敢烦掌门人就下‘风节杖’令,那白一天此时恐怕已在三百里地以外了!”
  郭瑞章颔首为应,招近佟老道:“即传令下,对时内擒白一天回报!”
  佟老应命道:“擒送何处?”
  司空达看了地上动也不动的金羽一眼,接口道:“郭掌门,擒获白贼后,请原地藏留,老朽往取!”
  不用说,此老拷问金羽,未获佳音,因此气恼,接话连了三分火气!
  郭瑞章转下此意,佟老立传令下!
  这时程重迎上那个血人,道:“师兄,您没有什么吧?”
  这血人,原来竟是桑辛!
  他哈哈一笑道:“我没什么。
  程重闻言放了心,道:“那师兄怎会全身被血秽透?”
  桑辛道:“我一怒之下,毁了那多督抚府!”
  程重剑眉一皱,才待开口,桑辛见这样子,突然道:“师弟不高兴了?”
  程重苦笑一声道:“师兄只要够平安,就是小弟最高兴的事!”
  桑辛道:“师弟不知那般东西有多可恶!”
  程重又苦笑一声道:“这次死伤在师兄手下的人,怕不少吧?”
  桑辛道:“我没计数,大概目下多督抚整个官邸,能办事的人不多了!”
  程重道:“师兄您这又何必,他们……”
  桑辛接口道:“他们不退,不知死活……”
  程重也接口道:“他们奉令之下敢退吗?”
  桑辛还要开口,孙念慈姑娘却急急问道:“桑大侠,我三妹呢?”
  “三妹?”桑辛一楞,道:“陈女侠还没有回来?”
  孙念慈傻了,道:“没有呀,难道……”
  桑辛接了口道:“我先救了她,请她速回柳林,才去追那大阿哥的!”
  孙念慈闻言更急了,道:“这是多久的事?”
  桑辛道:“四更前的事。”
  孙念慈没再问什么,立刻招呼黄天卿道:“走,快去找三妹!”
  程重马上阻拦道:“姑娘们稍待,请容我桑师兄一谈详情……”
  桑辛有些不好意思了,道:“这该怪我,我认为陈女侠必然会回来……”
  程重刚要接话司空达已高呼道:“大家别急,陈姑娘回来啦!”
  众人闻声注目,果然,陈思敏由小容儿陪伴着向林外而来,于是大家齐步外出迎了过去。
  孙、黄两位姑娘,关心三妹,上前道:“三妹,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陈女侠苦笑一声道:“我烦,在前面静处休歇了一会儿!”
  程重闻言,瞥了小容一眼,道:“容弟,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司空达看到小容,故作恼怒道:“容儿,你眼睛里还有我这个阿爷吗?”
  小容头一低,庄静玉却道:“好了好了,如今再说他这有什么用。”
  司空明知庄静玉这话不通,小孩子犯了错,正该在错后教训他知道对否,怎说没有用呢?
  可是事情就怪,凡是庄静玉开了口,司空达习惯的就会认为对,这情形自当年到现在,丝毫没变!
  因此,司空达没再说话。
  程重却问道:“容弟,你在那里遇上陈女侠的?”
  小容楞了一会儿才道:“就在前面!”
  程重道:“前面什么地方?”
  陈思敏竟代小容答了话,道:“就在司空前辈所住的村旁!”
  程重看了小容一眼,没再发问!
  司空达想起前情,这时问小容道:“容儿,你也是去了多督抚府!”
  这句话,说得桑辛心中一凛,脸色一变!
  但因他一身溅血,红成一片,谁也没看出来。
  小容不能答阿爷的话,道:“是的,我去了多督抚府!”
  司空达道:“是什么情形?”
  小容没答话,却低下了头。
  程重立刻会心,急忙岔以别的话道:“老哥哥,风节杖今已下,何时动身?”
  司空达道:“自是越早越好。”
  程重道:“对,这件事情迟误不得!”话声一落即起,又道:“小弟和桑师兄及小容弟,陪老哥哥去一趟。”
  司空达闻言大喜道:“好哇,咱们就走。”
  庄静玉接话道:“算不算上我?”
  司空达道:“最好玉妹你是在此地等……”
  庄静玉眼睛一瞪道:“等?等什么?等着那小子派来好手眼我大打一架?”
  司空达语塞,程重笑道:“老哥哥你顾忌的太多了点,庄女侠没有不去的道理。”
  庄静玉笑了,道:“是嘛,还是程兄弟人明白。”
  程重也一笑,却转对三位姑娘道:“姑娘们前后目的之地是……”
  陈思敏首先接话道:“我们姊妹就回云梦。”
  程重放了心,才转对郭瑞章道:“郭掌门人你呢?金羽如何发落?”
  郭瑞章道:“小弟已经和鲁兄说好,要在一年之内,走遍武林各大门户,然后再互约时日,共谋义举!金羽小弟带着走。”
  程重神色肃然道:“这是最最重大而刻不容缓的事,有了决定,就请掌门人函示山东章邱大长白山桑家山庄。
  “桑家山庄是我桑师兄的产业,也是个固若金汤的基地,桑师兄及小弟,至时得讯,定当全力以赴!”
  郭瑞章拱手道:“得程兄一言,事情已有八分成功的希望了!”
  程重却正色道:“掌门人,事情不能看作如此节易,我们信心不可失,但却必须抱定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念,才有希望!”
  郭瑞章肃然一礼道:“小弟谨受教!”
  司空达这时开口道:“程老弟,咱们先回我那破屋去一趟,稍作收拾,用些菜饭,然后就马上动身,你看如何?”
  程重道:“小弟听老哥哥的!”
  适时,云梦三女和郭瑞章等人,互揖而别。
  那鲁琛大步走向程重身前,道:“老弟,半年后,到何处能找到老弟?!”
  程重道:“山东膠高一带沿海地域!”
  鲁琛一楞,道:“怎会去那些地方?”
  程重道:“小弟奉谕成立渔帮!”
  鲁琛会意,大喜道:“好,咱们就在那个地方见了。”
  程重握住了鲁琛的双手道:“鲁兄,小弟日夜盼念!”
  鲁琛激动的说道:“我是旦夕即至!”
  于是鲁琛转身,随郭瑞章走了。
  他行未数步,追上了郭瑞章,二人停步低语片刻,鲁琛突然转身回来,手中多了一件东西,神色肃然的又走到程重面前。
  程重一楞,迎上两步道:“鲁兄还有什么吩咐?”
  鲁琛道:“郭老弟要问问你,创建渔帮费用可够?!”
  程重一笑道:“桑师兄家财难计,早有准备!”
  鲁琛嗯了一声,突将手提的几件东西,捧交程重道:“程老弟,这是我和郭掌门人送你的礼物?”
  程重闻言又是一楞,道:“是什么东西?”
  鲁琛没有答话,只对他含有深意的一笑,转身追上了郭瑞章,快步远去。

  第七章
  鲁琛将那件东西,递给了程重,竟一言不发,转身追上郭瑞章,展开轻身功夫,飞般而去。
  程重剑眉微皱,才注意到手中之物。
  一块蓝色的包袱,包在外面,隔着包袱捏试,里面竟是只木匣。程重眉头皱锁的更紧了。
  他三把两把,将蓝包袱解开。
  果然,里面是只木匣,匣宽四寸,长尺半,厚三寸!
  司空这时惊骇的开口道:“程老弟,这是东海底千年‘铁石木’所制成的宝匣,此木价值连城,匣内之物难道是……”
  他没有接说下去,程重竟把头一点道:“不会错了老哥哥,是那件东西?”
  司空达嚧了一声道:“好个郭瑞章,真不愧是‘风节堡’主!”
  程重神色肃穆的说道:“此物小弟怎能收留,老哥哥请候片刻,我必须迫上他们,把这件东西交还,去去就来!”
  话声中,才待飞身追赶郭瑞章和鲁琛,被司空达伸手抓住了右臂,这位武林前辈奇侠,正色道:“老弟,我这就不佩服你了!”
  程重道:“老哥哥,这般珍贵之物,小弟何德何能保有?”
  司空达道:“郭掌门人识得英雄,此物也只有你程老弟配它,你若再说无德无能,世上谁还更有这种资格呢?
  “再说,此物珍贵并非珍贵在他的装饰,而是珍贵在他的本质和象征,郭掌门人送得,你就该收得下!”
  程重还要说什么,司空达已抓过木匣,重用蓝布包好,给他背在身后,程重摇摇头,没再开口。
  小容年幼,却具慧心,适时突然问道:“阿爷,匣里面可是那柄‘黄帝神刀’?”
  此言一出,使桑辛心头猛凛,不由道:“二弟,匣中果然是那神刀?”
  程重道:“不会错的!”
  桑辛双眉一挑,道:“应该打开来看看!”
  程重道:“不必了。”
  桑辛有些不悦地说道:“愚兄认为有此必要,否则若有差错……”
  程重接口道:“好在要先回司空老哥哥府中,至时再看吧。
  有了这句话,桑辛才没再多说什么。
  XXXXXX
  那“铁石木”匣中,果然是“黄帝神刀”!
  如今,神刀归鞘,仍然还置木匣内。
  至于神刀两侧之上,所铸留的图象文字,程重却连一眼都没有看,桑辛想看当然也无法办到。
  程重说的好,鲁琛代郭瑞章赠刀,未留一语,因此这刀他只有暂为保管,不日再交还故主手中。
  他们要动身了,桑辛突然提出了问题!
  他对程重说道:“师弟,此去拯救上官前辈,人手已够,我不去了!”
  程重一楞,道:“师兄不去要到那里?”
  桑辛一笑道:“我走另外一条路回祖籍,办未了的事情!”
  程重闻言又是一楞,道:“师兄,如今还没到恩师谕令的日期……”
  桑辛接口道:“我知道,我要顺便办点别的事情。”
  程重双目一霎,似有所悟,道:“师兄,您认为必须去吗?”
  桑辛深知程重之能,颔首道:“必须去的!”
  程重道:“师兄若已决定,小弟自然不敢阻拦,但愿师兄此行,能不伤则不伤人,尤其是那些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桑辛双眉一皱道:“多督抚中的事,师弟仍未忘怀?”
  程重叹吁一声道:“师兄请多原谅小弟些。”
  桑辛也喟着说道:“当时我实在气坏了,事后想想也觉过份了些,这次去办那件事,我答应师弟,除六凶外,不多诛戳就是。”
  程重道:“这样小弟就放心了。”
  于是他师兄弟,第一次分道而行,各奔前程。
  桑辛走后,小容才悄声问道:“程大哥,桑大侠要去那里?”
  程重道:“我这师兄,嫉恶如仇,这次大阿哥逃脱,心中十分恼恨,如今他赶奔五台山,去等那大阿哥去了!”
  小容双目连霎道:“该有个人陪桑大侠去才对!”
  程重一笑道:“我师兄这身功力不低于我……”
  小容接口道:“我是怕有别的问题!”
  程重仍未多想,道:“放心吧容弟,不会有问题的!”
  小容摇着头道:“程大哥你不知道……”
  程重这次听出小容话意有话来了,道:“我不知道什么?”
  小容欲言又止,司空远叱道:“吞吞吐吐,有话快说!”
  小容道:“我觉得桑大侠很怪!”
  程重剑眉一皱:“怪?怪在何处?”
  小容道:“当那什么大阿哥和大哥订定约信,掳劫了陈姑娘走后,我悄悄跟了出去,追蹑着那大阿哥!在城门口,大阿哥和桑大侠碰了头,真怪,乍上来是你喝一句他叱一声,到后来却突然没了声音!”
  司空达一楞道:“打起来了?”
  因为只有已动上手,才会没了答问的声音!
  小容摇头道:“没有,他们相隔大概三丈,大侠背对着我,看不见面目,大阿哥却正对着我,一张嘴不停动,就是没有声音!”
  司空达哦了一声道:“看来他是以传声在说话!”
  小容吗了一声,道:“有此可能!”
  小容接着又道:“桑大侠却等着那阿哥捣鬼,直到大阿哥嘴不动了,桑大侠才又和他对面呼喝起来……”
  程重道:“容弟你究竟是要说什么?”
  小容道:“我在猜,会不会大阿哥是和桑大侠以传声相问?”
  程重笑了,道:“不会,绝对不会!”
  小容道:“那桑大侠为什么不……”
  程重知道小容要问些什么,接口道:“这可能人质仍在大阿哥手上,虽明明看出对方正和他们自己人传声答问,也只好忍耐!”
  司空达道:“是有这种可能的!”
  小容还要想说什么,司空达已对他叱道:“还多舌,该走了!”
  程重却安慰小容道:“容弟,桑师兄血洗多督抚府,你不是亲看到的吗?再说,桑师兄没有和那大阿哥传声答问的必要!”
  司空适时对程重道:“老弟你不知道,小容这孩子特别,他第一面见桑大侠,就说不喜欢他,因此遇上巧事,就处处多心了!”
  程重一笑道:“多心并不是借口,”话锋一顿,一拍小容肩头道:“容弟,咱们脚步快些。”
  小容没再开口,脚步却加快了许多!
  XXXXXX
  郭瑞章和鲁琛一行,早已安排!
  转过柳林,走未十里,和接应的人就碰了头,他们有马,有车,向二十里外的“白河镇”而去。
  镇外一户人家,是郭瑞章“风节堡”的旧部。
  休歇之后,郭瑞章提出了金羽,要加以询问!
  他点封了金羽的麻穴后,才冷冷地说道:“你没有想到,会跌翻在一个小孩子手中吧?”
  金羽低着头,一言不发!
  郭瑞章一笑道:“我先问你件事,那‘枯竹符令’你是那里来的?”
  金羽仍不开口,鲁琛在一旁怒声道:“姓金的,别逼我用特殊的办法对付你?”
  金羽适时长叹一声道:“好,你们问吧,我愿意回答一切问题,不过我也有个请求,事后请给我个痛快,免我多受活罪!”
  鲁琛道:“放心,我们不是你们!”
  话锋一顿,接口又道:“先回答掌门人的问题?”
  金羽道:“这支‘枯竹符令’,是在当年从宫中旧物内搜出来的,后来流入金府,别人不识,我认出了来历,就藏于身畔。”
  郭瑞章有些不信,鲁琛恍忆一事,颔首道:“有此可能。”
  郭瑞章道:“鲁兄知道内情?”
  鲁琛道:“当年思宗皇帝,诛戮了袁崇焕后,没收袁家家财,发现有此符令,始知大将和朱老前辈有旧!
  “当然,因此思宗皇帝也知道作错了事,但懊悔已迟,遂将这支符令,收藏库中,后来满虏入关……”
  郭瑞章叹息一声道:“袁大将军既然有这个符令,怎不取出献上思宗,而甘受诛戮呢?”
  鲁深道:“大将军被赐死时,尚不知所犯何罪,人也不在官邸之中,就算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力量了!”
  郭瑞章猛一脚道:“思宗的是太过刚愎!”
  鲁琛头一低道:“当他决然诛戮权宦而消君权时,天下莫不说为中兴之象已现,待其杀袁大将军,有识之士已知大势去矣!”
  郭瑞章默然良久,才又转问金羽道:“这次我来金陵城,尔等怎会知晓的?”
  金羽道:“这个问题,我在‘雨花台酒楼’上,已答复过了!”
  郭瑞章道:“你那时答复给主子,现在是我!”
  金羽道:“由大内论示的机密,内情不知。
  郭瑞章一笑道:“金羽,看来你是非受点活罪,不肯实言了?”
  金羽苦笑道:“我只有这件信物,持之可通行大内各处,其他的事我真不知道,杀了我也是如此!”
  郭瑞章道:“这人凭何信物,出入宫禁无阻?”
  金羽道:“一颗朝珠!”
  郭瑞章道:“珠作什么颜色?”
  金羽道:“碧珠而有道金线!”
  郭瑞章哦了一声道:“莫非就是当年,多尔衮的那颗金线碧云珠?”
  金羽颔首道:“不错,正是此珠!”
  郭瑞章突然扬喝道:“你怎知道这珠子的颜色?”
  金羽道:“有一两次,这人夜入禁宫,正好被我遇上,在向他喝问时,他自然是取出珠子来作证明……”
  话未说完,鲁琛已接口道:“那人蒙面?”
  金羽摇头道:“没有。”话一顿,接着又道:“可是却带着人皮面具!”
  鲁琛哼了一声道:“身材呢?”
  金羽道:“比我略矮一点!”
  鲁琛自椅上一把将金羽拉起,道:“你站好,说,那人比你矮多少?”
  金羽比了比,道:“矮约一寸左右。”
  鲁琛道:“那人是胖是瘦?”
  金羽道:“应该算是结实的一类!”
  鲁琛这时目注郭瑞章脸上道:“掌门人可有所得?!”
  郭瑞章脸色严肃,神情郑重,沉思未答。
  于是大家都沉默起来。
  金羽这时却突然说道:“我或许能够帮你们找出他来!”
  鲁琛冷哼一声道:“你又想作怪?”
  金羽苦笑一声道:“鲁大侠应该有容人之量的。
  鲁深道:“事若只关鲁某安危,鲁某一向容人,现在事情严重,稍以不慎,误中人谋,则将亲痛仇快,必须小心!”
  金羽再次苦笑一声道:“话当然对,可惜鲁大侠只想了一面!”
  鲁琛道:“这话怎样讲?”
  金羽道:“设若鲁大侠在想过自己一面之后,能也为我这一方面想想,我相信鲁大侠的看法就会不同了!”
  鲁琛双眉一皱道:“我仍然不懂?”
  金羽道:“我已失‘玉龙敕’,又泄漏了那持珠人,请问鲁大侠,假若你换成了我现在的立场,还有路可走吗?”
  鲁琛沉思着,没有答话。
  金羽接着说道:“你说我那靠山,为着深情恩义,抛却江山,出家为僧,今之当道,早已难容我金羽,只是未得良机罢了!
  “如今我若返回大内,何异‘飞蛾扑火’,自己送死,我虽不聪明,但还不会傻到这步天地!”
  鲁琛仍未作答,郭瑞章接话道:“先说你的条件?!”
  金羽道:“只请掌门人能慨诺两件小事。”
  郭瑞章道:“那两件?”
  金羽道:“请赐千两黄金,供我安享余年!”
  鲁琛接话道:“你凭着什么,敢认为能够活命?”
  金羽道:“这就是我向郭掌门,要求的第二个条件!”
  郭瑞章双目徒射寒光,道:“你是说,以不死和千两黄金及自由,来交换指认那个奸细?”
  金羽颔首道:“不错!”话声一落,又起道:“可也不全对!”
  鲁琛叱道:“已为囚奴,还在施展刁猾!”
  金羽摇头道:“我说的是实话,所谓不错者,是我要帮你们忙,找出那个奸细,不全对者,是我并不去指认!”
  郭瑞章哦了一声道:“那你这个忙怎样帮呢?”
  金羽道:“掌门人若是答应了我的条件,我自有办法!”
  郭瑞章霎霎双目,有了决定!
  但因鲁琛在侧,礼貌上他必须客气一下。
  于是郭瑞章转问鲁琛道:“鲁兄意下如何?”
  鲁琛道:“似乎应该仔细想想那条件!”
  郭瑞章道:“我已有对策。”
  鲁琛道:“既然如此,掌门人作主就是。”
  郭瑞章一笑,转对金羽道:“姓金的,你那条件我答应了!”
  金羽警了鲁琛一眼,道:“郭掌门人,敢请鲁大侠也说上句话!”
  鲁琛双眉一皱道:“郭掌门人持掌风节神杖,鲁某自会听令,难道你还不放心?”
  金羽道:“得鲁大侠一言,如季布金诺,我自然能够放心!”
  话声顿一顿,目光向大家一扫,又道:“此事可否只说与掌门人及鲁大侠听?”
  他这话说完,室内其余的人,不待郭瑞章传令,已鱼贯悄悄地退走,郭瑞章剑眉一,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金羽声调压得极低,道:“那持珠人有个特征!”
  鲁琛也低沉的问道:“是何特征?!”
  金羽的声调更低了,低到已近耳语……
  郭瑞章脸色陡变,声音突扬,道:“啊,是他?”
  鲁琛却不知金羽说有某种特征的人是谁,不由问道:“掌门人,他是谁?”
  郭瑞章神色郑重而严肃的,低声说出了那人的名字。
  声调低到连金羽都无法听到!
  可是鲁琛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其骇凛之色胜过了适才郭瑞章的神态,二人互望着,木楞了良久!
  半晌,鲁琛目光一扫金羽,有了疑念。
  他又想了想,问郭瑞章道:“掌门人,这不可能是离间之计?”
  郭瑞章摇头道:“金羽不会认识她的!”
  鲁琛沉刹那道:“掌门人,我要再多问一问!”
  郭瑞章道:“这是应该,鲁兄自管请!”
  鲁琛拖了把椅子,坐在金羽的对面,并不开口,只以闪射着寒光的双目,死盯在金羽身上!
  金羽神色不现紧张,从容自若!
  鲁琛突地吁叹一声,转对郭瑞章道:“掌门人,看来这件事是不假了!”
  接着他目光又在金羽脸上一转,道:“金朋友,往者日矣,来日可追,鲁某要问问金朋友你,今后愿否和鲁某由敌对冤家,变成朋友?”
  金羽正色道:“我若说不愿意,那是矫情,但是鲁大侠请替我想想,以我往昔作为,愿成朋友的话,我还有脸说吗?”
  鲁琛开朗的笑了,道:“有这句话就很够了,”声调一落又起,道:“金朋友,我鲁琛要再问你几句话,别烦,也请别多心,实在因为你指证的那人,身份特殊……”
  金羽一笑道:“鲁大侠……”
  鲁琛头一摇道:“看得起我鲁琛,就别以大侠二字相称!”
  金羽又是一笑道:“难怪武林中人,提及‘边塞神龙’无不高伸拇指,夸声‘够份”,好,我高攀鲁朋友。”
  鲁琛道:“这才是!”
  金羽不知何故,神色突转涩而严肃,道:“有句话,恕金羽说说在前面,雨花台楼头,所谓‘谢氏’之事,纯是子虚,我,道道地地的是满族子孙!
  “在朝,虽难脱争名夺利自私作为,但对前明遗臣志士,却由衷钦佩万分而不愿轻作侮蔑!
  “今已为阶下之囚,并因此而再难返回朝中,不过若有人想用金某对本族中人不利,金羽却宁死不为!”
  鲁琛哈哈地笑了,道:“好朋友,这才是好朋友,忠亲孝亲,为我华夏子孙数千年来之教义,叛国卖友,己所不欲,鲁琛焉敢施诸他人!金朋友若不嫌弃,自今别后,设再相逢,除高歌美酒纵谈风月外,不涉两族中事如何?”
  金羽激动的说道:“有此一言,金羽无憾了!”
  鲁琛一笑,道:“金朋友,你可知道所指证的奸细,多大年纪?”
  金羽摇摇头道:“不知道,我说过他戴着面具!”
  鲁琛道:“你们既然有几次相逢,自然曾作交谈……”
  金羽道:“说来鲁朋友也许不信,我们从未交谈过!”
  鲁琛双眉一挑,道:“莫非他能一言不发?”
  金羽道:“正是,凡禁宫大内各处禁军卫士皆日早奉圣谕,有人持那朝珠,不论何处都通行无阻,不得多问!”
  鲁琛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只有你们皇上知道她是谁了?”
  金羽道:“应该是这样。”
  鲁琛道:“持珠人设若有谋刺你们皇上之心,岂非……”
  金羽接口道:“那却休想!”
  鲁琛不解,道:“这道理何在?”
  金羽道:“难道鲁朋友忘却,皇上有身罕绝而少人知的武技!”
  郭瑞章突然问道:“恐怕还不只是这一点吧?”
  金羽笑道:“当然,不过其余的恕我不能讲了!”
  鲁琛道:“金朋友,持珠人除那无心中被你发觉的特征外,可还另外有什么和常人不同的地方?”
  金羽想了想道:“我曾经有个疑念……”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话锋!
  鲁琛道:“是何疑念?”
  金羽一笑道:“不说也罢,那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后来想想不通。”
  鲁琛道:“不管通不通,说出来听听如何?”
  金羽道:“这人的年纪不大!”
  声调一顿,一笑又道:“我是指这人应该是个孩子!”
  郭瑞章一楞,道:“什么?是个孩子?”
  金羽接道:“假如金某判断不错,应该是个孩子!”
  “这件事就叫我难以捉摸了!”郭瑞章从喉中发出这么一句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低语!
  XXXXXX
  五台山为我国名山胜地之一,地势挺峨,风景清幽。尤以山上“静心”禅院之雄伟,更为远近驰名,且有好多善男信女,不远千里朝山来拜。杨五郎弃统兵元帅之职而不顾,削发于此,传为千古美谈逸事。如今当今皇上为情礼佛,真可谓前后嫓美,相映成趣。
  此刻,夕阳啣山,已是薄暮时候了。
  在通往五台“静心禅院”的山道上,正有一华服少年,一袭银衫,急步而行。
  当他步上“静心”禅院大殿石阶之上,回头目注天边,凝视良久,然后举手向天,作一圆弧,又一点头,才又朝山门行去。
  山门紧闭,闑无声息,想来夜课已是早毕。
  银衣公子举手朝门上兽口中铁环一扣,随即听到门内有人发问:“是那一位?”
  银衣公子颇感不耐地说道:“开门自然知晓,何必多此一问!”
  不移时两扇高大山门,在“呀”然声中缓缓打开。
  开门处,见但一青年沙弥,双手合什一礼,朝银衣公子问道:“施主你是……”
  银衣公子举手一挥,道:“请小师傅通禀贵院主持,就说北京来人,有急事求见。
  小沙弥见银衣公子气度不凡,且又衣着华丽,想来是大有来头之人,当下不敢怠慢,忙举手肃客,请银衣公子在知客室待茶。
  随知银衣公子颇不耐烦地道:“不必了,我就在山门外等候就是。”
  小沙弥稍一犹疑转身急步而去!
  约盏茶时候,小沙弥陪着一老年和尚,一步一趋,行到院前,老年和尚一眼瞧见山门外站着的银衣公子微一迟疑,即令小沙弥离去!
  然后,缓步行到院门前,目注银衣公子,须臾,始缓缓说道:“在我脱离烦恼,超然尘外之时,本已无挂无碍,然而今夜能见到你,我仍然很高兴,把你要说的话说完就回去吧!”
  银衣公子恭应一声道:“圣驾可安?”
  僧人淡然道:“无名利争,富贵志,得失心,天云为盖,地风为榻,静静淡淡处,焉有不安!”
  银衣公子道:“圣驾何日返……”
  僧人接口道:“已还真璞,何返之有?”
  银衣公子头一低,道:“国不可一日无主……”
  僧人接口道:“这是你的问题了!”
  银衣公子道:“孩儿年幼,难当大任,况……”
  僧人手一挥道:“再谈这些无聊事,我就走了!”
  银衣公子剑眉微微一皱,道:“孩儿本不愿谈,无奈事逼万难……”
  僧人道:“你的心意,我既然潜发此处,不问世情,你就该深知我意已决,还什么不放心的?”
  银衣公子道:“外藩今有蠢动之意,内部族众争权日甚,昔‘风节堡’余孽又起,圣驾请想我怎能放心?”
  他自称改了“我”字,值得注意!
  岂料僧人却合十道:“孽!冤孽!”
  银衣公子一楞,正要询问,僧人已接着说道:“先人怎会梦想兵进中原的?孽!袁崇焕那红衣大炮,惹起了仇端,孽,多尔衮反间计,孽……”
  银衣公子突然道:“圣驾没有什么不适吧?”
  僧人目光清湛的一扫银衣公子道:“我没有疯狂,却明白了什么叫命,什么叫缘!”
  银衣公子剑眉又是一皱,道:“如此说来,圣驾是再也不会回去的了?”
  僧人摇头道:“不!我总要回去的!”
  银衣公子一惊,面露杀气道:“圣驾之意是……”
  僧人一笑道:“有一天,我仍将回去和那些早走的人见面,这些话现在你不会懂,好了,我有些累了,要休息……”
  银衣公子道:“圣驾请准我差派禁军,护守此山,以保圣驾安全!”
  僧人目光一闪,道:“这是什么意思?”
  银衣公子道:“保护圣驾!”
  僧人道:“好笑,世上谁会伤害一个于人无争的佛门弟子?”
  银衣公子声调微扬道:“不能因为没有而不防!”
  僧人不悦的说道:“统共才多少日子没看见你,没想到你变成了富贵功名的奴隶,去去去,今后别再烦我!”
  话声中,他拂袖转身而去!
  银衣公子蓦地在僧人背后扬起了右掌,但却没法击将下去,而那僧人,已缓步走出去了很远!
  银衣公子低头一想,飞身拦在了僧人面前。
  僧人叱道:“你欲何为?”
  银衣公子跪伏于地道:“孩儿遵谕回去,行前有个请求,伏祈恩准。”
  僧人道:“说吧,是什么事?”
  银衣公子道:“孩子这次前来,带着一部‘贝叶真理’,因不知今夜能否见到圣驾,未曾携于身畔……”
  僧人接口道:“你可是想,明夜再见我一面?”
  银衣公子道:“是,正是此意。”
  僧人嗯了一声道:“好,仍在此处,明夜正三更!”
  银衣公子大喜,道:“是,圣驾走好。”
  僧人没有理他,一步步远去。
  他目途僧人走没了影子,仰头眺望着远远的天边!
  突然,他低低地说道:“你都看到也听到了?!”
  怪,不远处一株古松干后,真有人答话道:“是,我看到也听到了。”
  银衣公子嗯了一声,没再开口。
  古松干后,适时转出来了一人!
  这人一身月白长衫,灰发灰髯,步向了银衣公子。
  银衣公子看这人一眼,道:“你到的太巧!”
  这人身躯微微一躬,道:“不敢误事。
  银衣公子一笑,目光又扫了灰衣人一下。
  灰衣人也一笑道:“主上直看着我……”
  银衣公子接口道:“主上一字可以通融,这‘我’字自称却犯大罪!”
  灰衣人道:“主上必须恕过我的,我曾有言,不惯自称奴才!”
  银衣公子道:“话是不话,总觉不合身份!”
  灰衣人道:“主人要我如何自称呢!”
  银衣公子道:“用卑职二字好了!”
  灰衣人一笑道:“我何职之有?!”
  银衣公子语塞,道:“那就随你吧!”
  灰衣人折衷了一下,道:“兹后我以属下自称,主上满意吗?”
  银衣公子一笑道:“很好。”
  灰衣人道:“主上刚才似有不忍之意?!”
  话题开始了,他们今后的谈话,关系着朝廷的安危!
  银衣公子头一低,道:“这该问你!”
  灰衣人道:“属下未获主上信号,焉敢莽撞。”
  银衣公子嗯了一声,道:“来,我们去那古槐下坐谈。”
  灰衣人恭应一声,侧身相随。
  古槐下,银依公子坐好,灰衣人却侍立一旁!
  银衣公子又扫了灰衣人一眼,道:“刚才你会问过,为何看你。”
  灰衣人道:“是,属下拜问过主上。”
  银衣公子道:“我有些奇怪!”
  灰衣人道:“主上奇怪些什么?”
  银衣公子道:“自昨夜见你,就觉得这不是你的真面目!”
  灰衣人一笑道:“道是因为主上先入为主,成见太深了!”
  银衣公子道:“哦!你知道我有了成见?”
  灰衣人道:“是的,金陵城外,柳林中及城门口,主上已有了明白表示,认定属下应该是那程重的师兄桑辛!”
  银衣公子一笑道:“不错!”
  声调一落即起,道:“你皆在场,该知道我这成见是有原因的?”
  灰衣人摇头道:“属下不够聪慧。”
  银衣公子哼了一声道:“桑辛远隔十丈以外时,你为何不与我传声答问?”
  灰衣人道:“这是误会,那时我不在场!”
  银衣公子哦了一声道:“妙,当桑辛距我不足三丈时,你恰好回来了!”
  灰衣人道:“正是!”
  银衣公子神色一变,沉声道:“你敢欺君?”
  灰衣人恭敬的说道:“属下不敢,那时属下真不在场!”
  银衣公子道:“你干什么去了?”
  灰衣人一笑道:“按说,那时候属下尚非主上的下属,似乎不必解说过往的事情,但属下忠心不二,愿将一切说明!
  “主上,那时侯因主上握有人质,属下十分放心,因此去办理一件也十分重大的事情,所以晚到了些时候。”
  银衣公子道:“我不是问你,是干么吗?”
  灰衣人道:“主上,那上官彤已被司空达救走了!”
  这消息使银衣公子变了脸色!
  他霍地站起道:“当真?”
  灰衣人道:“属下怎敢谎奏欺君。”
  银衣公子道:“这是什么时侯发生的事?!”话锋一顿,又道:“那白一天和金羽,难道都是死人?!”
  灰衣人却一笑道:“主人错怪了他们,他们都已尽了心力。”
  银衣公子道:“告诉详情!”
  灰衣人道:“是,这事发生何时,属下不敢妄断,不过以时日计算,大概有半个月了,并且十分正确!”
  银衣公子恨声道:“你还大胆说我错怪了他们,譬如白一天,他明知我在何处,发生这般大事,为何不迅疾呈禀内情?”
  灰衣人道:“属下认为,不报的对!”
  银衣公子沉声道:“大胆,你可是想一试我的耐性?”
  灰衣人摇头:“属下不敢,属下说的是事实!”
  银衣公子道:“道理何在?”
  灰衣人道:“主上来此之事,除亲信外,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除非主上改了心意,否则若有风吹草动,主人何言以释天下之疑?
  “如此关连重大的事,白一天久侍主上,焉能不知,他既然知道,又怎肯以微细小事而冒大罪呢?”
  银衣公子语塞,点着头没再说。
  灰衣人接着道:“主上在金陵城外柳林中伏,无奈之下,差派金羽赴京释放上官彤,当时属下已知主上之意……”
  银衣公子哦了一声道:“你很聪明!”
  灰衣人恭敬的说道:“谢主人恩赞。”话锋一顿又道:“金羽走时,另外有一个人也悄悄离去……”
  银衣公子剑眉一挑道:“胡说,当时我会注意,谁也没有离开!”
  灰衣人一笑道:“那人早已藏身林中,主上却不知道。”
  银衣公子道:“是谁?”
  灰衣人道:“司空达的爱孙小容!”
  银衣公子恍然大悟,颔首道:“不错,有此可能。”声调一落又起,道:“后来如何?”
  灰衣人道:“司空晓容别看年轻,功力技艺却高,又从程重和桑辛,学了几手罕绝妙招,竟将金羽生擒了回去!”
  银衣公子脸色再次一变,道:“有这等事?!”
  灰衣人道:“事情发生在主上还没离林前,属下那是全身照顾主上安全,苦思能使主上突然脱身之策,因之也未发觉!
  “等主上退走,属下正要随侍保护时,司空晓容突然出现,将金羽献上,自然,那玉龙敕和枯竹令符,也都落在了对方手中!
  “我目睹此变,怎能不听个明白再走,因此在西城门外,属下才晚到些时间,引起了主上的误会。”
  银衣公子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
  话说完,他突有所觉,头一摇又道:“你在这二十几天内,可是去了趟京城?!”
  灰衣人摇头:“没有,属下办另外一件事情去了!”
  银衣公子有心的问道:“又是一件什么事?”
  灰衣人道:“桑辛和程重突然分手了,程重和很多人一路,他目的之地属下已知,不必追蹑,所以就暗暗跟着桑辛!”
  这是个重要的消息,银衣公子不禁问道:“很好,桑辛目的何地?”
  灰衣人道:“此人颇有心机,绕来绕去,回到了山东祖籍!”
  银衣公子哦一声道:“他是山东人氏?”
  灰衣人道:“正是。”话锋一顿,含笑问道:“主人您可知道,他和程重是何人门下?”
  银衣公子摇头道:“不知道。”
  灰衣人郑重的说道:“他俩竟然是顾亭林和傅青主的门人!”
  银衣公子闻言一楞,道:“果然?!”
  灰衣人道:“属下消息确实!”
  银衣公子皱眉道:“这就怪了!”
  灰衣人道:“主上所指何事?”
  银衣公子道:“顾、傅二人,一为文士,一为名医,手无缚鸡之力,又怎能调教出两个武技罕绝的门下来?!”
  灰衣人一笑道:“据属下所知,顾、傅二人是当代奇侠!”
  银衣公子闻言越发吃惊,道:“果有此事?”
  灰衣人道:“主上设若不信,何不一试?”
  银衣公子道:“怎么试然?”
  灰衣人道:“顾、傅二人,现在山西太原城外的‘风静岩’居住,主上可暗中派人,扮作盗贼,不难试出真假!”
  银衣公子嗯了一声道:“对,等此间事了,我定当一试真伪!”
  灰衣人道:“属下至盼主上早日一试,免得他等成患!”
  银衣公子道:“我有打算!”
  话锋一停,突然说道:“你既然没去京,却怎敢说定那上官彤被救了呢?”
  灰衣人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银衣公子道:“我要听道理!”
  灰衣人道:“简单,对方人手多,功力高,必可成功!”
  银衣公子道:“去的都是谁?”
  灰衣人道:“司空达祖孙,庄静玉,程重!”
  银衣公子想了想道:“不错,他们去,京中那些饭桶只有任其宰割!”
  灰衣人道:“因此属下才敢断言,上官彤业已脱身囹圄!”
  银衣公子突然一笑道:“恐怕未必!”
  这次该着灰衣人吃惊了,道:“主上另有把握?”
  银衣公子颔首道:“正是。”
  灰衣人很想知晓内情,却不便问,于是说道:“如此属下就能安心了!”
  银衣公子看了他一眼道:“不如此你就难心安?”
  灰衣人道:“正是,那上官彤和司空达,本是师兄师弟,昔日交为莫逆时,会共硏而得一联手扑杀绝阵……”
  银衣公子哦了一声道:“那阵威力如何?”
  灰衣人道:“主上难道没听武林中人说过?”
  银衣公子道:“说过什么?!”
  灰衣人状至严重的说道:“他们精研有成后,会普发武林柬,请各门派高手,印证功力技艺,因系友好证功,所以参加者极众!”
  银衣公子道:“都有多少门户中人参加?”
  灰衣人道:“各大门户无不与会,江湖中人,包括三寨十庄西湖,除‘玄阴寨’适逢奇变未曾参加外,余皆到场!”
  银衣公子哦了一声道:“是罕见的盟会了?”
  灰衣人一笑道:“何只罕见,实乃空前而绝后!”
  银衣公子道:“结果如何?”
  灰衣人道:“少林罗汉阵,被他俩联手扑杀绝技突破,武林七绝剑阵瓦解,其余那就不必多说了!”
  银衣公子闻言色变,道:“后面的事情怎样?”
  灰衣人一叹道:“后来他俩请各派掌门,联手攻击他们的阵法,结果十二高手,拼尽全力,竟无法越雷池一步!”
  银衣公子惊呼一声道:“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灰衣人领首道:“这次主上说对了,他俩那联手的阵式,在大会结束时,被公认为无敌,后遂以‘天下无敌阵’命名!”
  银衣公子长吁一声道:“早知如此,悔未先除掉那上官彤!”
  灰衣人也微吁一声道:“如今司空达得程重之助,救走上官彤,又有庄静玉,他们前嫌必然冰释,且阵联手之威,又将震撼武林了!”
  银衣公子双眉紧紧锁起,这消息实在太出乎他的意外了,当真有一天,司空、上官再次联手,那该如何应付才好?
  灰衣人提起当年司空达和上官彤,师兄弟二人联手扑杀阵法之威,竟使银衣公子默然无言!
  ……
  半响之后,银衣公子方始低沉的问道:“难道他们这联手阵法,就无人能破?”
  灰衣人一笑道:“自古至今,任何武技奇学,皆有破法,此阵亦然!”
  银衣公子闻言大喜,道:“何人能够破解此阵?!”
  灰衣人道:“据属下所知,天下有三个人能破得了这联手大阵!”
  银衣公子急声道:“我是问那三个人”
  灰衣人道:“其一是顾亭林!”
  银衣公子泄了气,道:“此人不必考虑,他不会被我所用的!”
  灰衣人淡淡地说道:“另外一人,是他的弟子程重!”
  银衣公子哼了一声道:“这当然,不过仍是不必考虑!”
  话锋一顿,突有所悟,又道:“不用说,第三位是那桑辛了?”
  岂料灰衣人摇头道:“主上这次猜错了!”
  银衣公子哦了一声道:“怎么会?”
  灰衣人道:“人的天赋不同,况援掌门喜憎也不同,程重得顾氏傅氏疼爱,已得二人神髓,久之恐将青出于蓝了!
  “至于桑辛,他本性就淡薄这此东西,再加上性如烈火,不为二师所喜,因此无法破得那联手的奇阵!”
  银衣公子闻言竟会高兴起来,道:“很好,那人是谁?”
  灰衣人哈哈一笑道:“属下说将出来,恐怕主上会不相信的!”
  银衣公子道:“这等大事,我怎会不信!”
  灰衣人一笑道:“如此属下说了?”
  银衣公子道:“正要你说!”
  灰衣人一字字有力的说道:“那第三位能破此阵的人,就在眼前!”
  银衣公子笑了,道:“难道是你?”
  灰衣人也一笑道:“难道主上不信?”
  银衣公子剑眉一皱,道:“难道二字,也是你该对我讲的?”
  灰衣人肃色道:“属下失慎,主上谅宥!”
  银衣公子脸上一阵阴晴后,道:“这句话若改为‘属下死罪,主上开恩’,就恰合体制!”
  话锋一顿,看了看灰衣人又道:“武林中人,难惯官场,罢了,今后任你吧!”
  灰衣人恭敬的答道:“属下谢恩。”
  银衣公子一笑道:“我们主上属下已有一天了,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银衣公子想了想,又道:“你不讨赏封,不任官职,只要圣牌,是有心人!”
  灰衣人道:“属下草莽武夫,不识政事,不解民困,为官势难清正,于其作残民误民之吏,何乐不为永保富贵之民?”
  银衣公子心头一动道:“能说出这种话来,更是有心人了!”
  灰衣人道:“属下若是无心,焉能奉事明主?”
  高帽子人人爱,银衣公子笑了。
  笑声中,银衣公子突然问道:“远的事暂时不说了,眼前的这件事,该如何解决呢?”
  灰衣人躬身道:“属下遵奉圣命而行!”
  银衣公子别有用心的说道:“我认为,趁今夜将人请回京去最好!”
  灰衣人看了银衣公子一眼,道:“好是好,圣主却又要作那大阿哥了!”
  银衣公子道:“有命为天子,迟早而已!”
  灰衣人却道:“不然!”
  银衣公子哦了一声道:“这话有说处?”
  灰衣人道:“自然有!”
  声调一变,又道:“昔宋太祖,驾崩,已有遗命,其子继位,然其弟匡义,夜闯禁宫,探视病情,次晨太祖崩!
  “幼主自当承位,质奈文武不保,匡义竟继希业,幼主竟被赐死,当幼主身为太子时,岂料亦有天命?!”
  银衣公子笑道:“那是太子年幼易欺。”
  灰衣人道:“主上,现在那人是自己决定,弃却帝业,若主上违其心意,迎之还京,于相制下,那人自是无法可想!
  “但他每一思及,其苦,其难,皆因主上,一怒之下,降旨罪之,敢问主上,可有自全之道!”
  银衣公子一楞,道:“不至于吧?”
  灰衣人正色道:“他弃帝位,此事先谁能料到!”
  银衣公子暧了一声道:“这话也对!”
  灰衣人道:“属下之言,不是也对,而是定理!”
  银衣公子道:“如此当怎样?!”
  灰衣人道:“主上自是知道该怎样的!”
  银衣公子有心作戏,灰衣人更有心陪唱。
  于是场上沉默下来,这是应有的矫作!
  片刻之后,银衣公子开口道:“这样吧,我回京之后,派来好手,暗中保护……”
  灰衣人摇头道:“此事那‘风节堡’主已知,若有一日,他与司空、上宫及程重前来,试问大内高手,何能敌?彼等为复帝基,无所不敢为者,若掳人归,谕示天下,与主上谈判善后,主上又当如何?”
  银衣公子颔首道:“诚然棘手!诚然棘手!”
  灰衣人道:“俗话说,大丈夫当断则断,否则反受其乱,又说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江山重抑或那人重,该主上决定了!”
  银衣公子低吁一声道:“心实不忍!”
  灰衣人道:“忍字刃加诸心之上也!”
  这解释,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
  银衣公子终于毅然说道:“好,就等明朝!”
  XXXXXX
  依然古槐下,仍旧那两人!
  僧人首先开口,道:“东西呢?”
  银衣公子一扬右手道:“在这里。”
  僧人哦了一声:“打开来我看!”
  银衣公子道:“不忙。”
  话一顿,又道:“圣上决定不回京了?”
  僧人皱眉道:“昨夜告诉过你,今夜何必还问?”
  银衣公子道:“若圣上淡于朝政,何不回京后下旨……”
  僧人明白银衣公子言中之意,道:“那是多余的事!”
  银衣公子道:“无旨意,无遗诏,孩儿只有永远监国下去!”
  僧人一笑道:“祖制不容帝位虚悬,会有办法想出来的!”
  银衣公子突然再次问道:“圣上,您当真不作回京的打算?”
  僧人道:“你还能多烦人?”
  银衣公子长叹一声道:“圣上,如今已有很多人,知晓此事了!”
  僧人道:“知道又如何?”
  银衣公子道:“譬如风节堡郭家,若掳去圣上,该怎生处?”
  僧人淡淡地说道:“到那一天,我自会了断!”
  银衣公子摇摇道:“晚了,真到那一天,一切都晚了,那时天下人尽知此事,朝廷的颜面何存,况还碍于……”
  僧人冷冷地接口道:“碍于你承继大统?!”
  银衣公子道:“那是小事。”
  银衣公子想了想又道:“办法到有两个,一个是圣驾请即回朝!”
  僧人哦了一声道:“另外那个办法呢?”
  银衣公子道:“另外那个办法嘛……”
  他拉长了“嘛”字的尾音,却动手打开掌握之物!
  寒光一闪,僧人看清了那件东西!
  因此他陡地全身一顿,道:“原来你是给我送这个来的?”
  银衣公子摇头道:“不是,是恭请圣驾回朝来的!”
  僧人苦笑一声道:“在你的头顶上,作那太上皇?”
  银衣公子道:“这是条安稳路!”
  僧人缓缓地摇着头道:“荆柯之登秦宫,已图穷匕见,专诸之谋王僚,鱼藏剑出,我非秦王,更非王僚,你却有胆弑……弑我!”
  僧人连个“父”字都不说,改以“我”字!
  话锋一顿,突然哈哈一笑,脸上现出来从未有过的宁静,是一刹那的沉默,接着他平淡的说道:“我只问你,如何处置我的尸体?”
  银衣公子在突闻“弑我”二字后,竟冷汗滴流!
  如今,银衣公子喘息有声,道:“孩儿从没想过这件事情!”
  僧人甯静至极,道:“要想想的,一个弑君之贼,岂能身坐九五!”
  这句话,说恼了银衣公子!
  他双目陡射凶芒,道:“你想怎样处置?”
  僧人道:“最好是使其无形无物,他来这世上已是不该,若再留下些什么,就更不应该了,这话你可明白!”
  银衣公子道:“明白!”
  僧人道:“好,你还有什么事吗?”
  银衣公子道:“上官彤已逃出囚牢!”
  僧人哈哈笑了,道:“这不是问题,你难为孝子,当为慈父,别把问题留给代代子孙,注意些吴三桂,此人是难久伏的!”
  银衣公子道:“是,朝中大臣,何者可亲,何者可去?”
  僧人道:“盛亲王浑,陵亲王贪,礼亲王可重用!”
  说到这里,双目一扫银衣公子,道:“有件事,你必须办好!”
  银衣公子道:“您吩咐!”
  僧人道:“前明之亡,不是亡在张、李等流寇之手,更非亡在吴三桂冲冠一怒,而是亡于宦官之祸!
  “你身登大宝之日,第一件事,要书立铁券,交礼亲王订制为祖规,太监永世不得离家几十里之地!
  “若有违者,县府道省,任何地方官吏,可不留情由得搜而捕杀,你能行这一条,子孙或有七世可传!”
  银衣公子道:“谨遵谕示,违者天厌之!”
  僧人淡然一笑,道:“还有事吗?”
  银衣公子道:“对汉人当如何?”
  僧人道:“选道德文章为天下所服之人而尊之,虽极逆而不罚,使天下清平,皆知我朝敬重君子,人心可平!
  “赏罚公,严禁八旗弟子妄行,有犯者,杀不赦,开科试,选贤兴能,任汉官,终世不疑,人心服矣!”
  银衣公子道:“关于前者,岂非将养虎成患?!”
  僧人摇道:“前朝自魏奸得势,流寇日众,刀兵连年,元气大伤,今乍逢太平岁月,人心苟心,彼辈虽有苏秦之舌,惜无回天乎之力,尔若再行仁政,宽税法,解民悬,何患之有?”
  银衣公子从心里佩服这僧人,可是越法不能轻轻放过僧人了。
  刹那之后,银衣公子低沉的说道:“圣驾还有什么吩咐的事?”
  僧人道:“不许为难此山僧侣!”
  银衣公子应一声是,道:“有朝一日,我会敕封这座山的!”
  僧人一笑道:“你学的很好,已知道如何去安抚人心了!”
  声调一变,僧人接着又道:“以你的为人来说,不会亲自动手,人呢?”话声乍止,古槐干旁已闪出来了那灰衣人!
  他恭恭敬敬的向僧人一礼,道:“灰衣恭侯多时,问圣驾好。”
  僧人目光一扫灰衣人道:“你是汉人?!”
  灰衣人一笑道:“人就是人,何汉何满之有?!”
  僧人眉头一皱道:“这论调,已足证你的心术!”
  灰衣人又一笑道:“人心隔肚皮,谁也难知。”
  他话一停,扫了银衣公子一眼又道:“但自古至今,胜者王,败者宼,已有定评!”
  僧人道:“未必吧,古有弑君者,虽身登九五,史官却以其弑君载诸史上,使其遗臭万年而莫可如何!”
  灰衣人哈哈一笑道:“那是他太傻,杀史官使天下人知,不智之极,如今朝,若悄返京畿,传旨驾已崩,自无此虑!”
  僧人哦了一声:“你有这把握?!”
  灰衣人道:“不敢欺瞒,有!”
  僧人道:“你将为何官?”
  灰衣人一笑道:“出乎圣驾意外,灰衣并没要求荣华富贵!”
  僧人又哦了一声道:“看来你是有心人!”
  灰衣人道:“处斯世,焉敢无心!”
  僧人长叹一声,没再开口。
  过了半晌,僧人突然想起一件大事想来,噢了一声,目光一扫灰衣老者,然后才对银衣公子道:“你先吩咐灰衣退下,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说!”
  银衣公子道:“是关于那方面的?!”
  僧人道:“宫中事!”
  银衣公子哦了一声,才待谕下,灰衣人却抢先说道:“主上,言多必诈,属下认为是时候了!”
  他话锋一顿,嘿嘿一笑又道:“再说宫中之事,属下相信主上比那一个都具权威,也都清楚,因此认为已经没有什么再可说的了!”
  银衣公子双目一霎,没有开口!
  片刻之后,银衣公子突然抬头盯了僧人一眼,叹息一声,霍地起身,大踏步向山下小径走去!
  这情形十分明显,正如灰衣人所说,是时候了!
  僧人看着银衣公子的背影,悲吁一声!
  接着,他扬声喊道:“糊涂东西,难道你想监一辈子国?”
  银衣公子这时已走出十丈以外,闻声停下步来。
  心中在想——“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灰衣人却已想出这话的来由,心头一动,倏忽上步,左手已抓住了僧人肩头,右二指点在僧人奇穴之上!
  接着以极低的声音喝问道:“你指国宝藏处而言!”
  灰衣人已用上了武林中人,对江湖恶徒都不肯轻用的“搜魂鍊魄指”,僧人凡夫,怎能忍受!
  灰衣人适时接着喝道:“快说,藏在何处?否则老子叫你死活两难!”
  僧人一身筋骨酸楚奇麻而极痒,迫得说道:“在玉笼鼎内!”
  灰衣人嘿嘿一笑道:“鼎在那里?”
  僧人这时已提不得力,断续的说道:“万……寿宫中!”
  灰衣人仍不算完,道:“就只一座?”
  僧人点头不迭,道:“是……在……在寝……”
  适时,银衣公子也想出僧人这话所指何事,慌不迭的喊道:“灰衣人稍待下手……”
  灰衣人面对僧人,脸上现出了犹容,手一紧,道:“回主上,事已毕!”
  银衣公子飞身而回,目光警处,僧人果已死于石上!
  不由猛一顿足道:“误了大事!”
  灰衣人故作不解,瞠目道:“主上,还有什么大事呀?”
  银衣公子在痛惜事迟刹那下,不禁说道:“国玺……”
  道两个字说出口后,银衣公子霍然而醒,立即改口道:“国玺宝盒中,有纸文件,十分重要……”
  灰衣人,心中暗笑,却故作一惊道:“是属下莽撞了些,主上恕罪!”
  银衣公子头一摇,道:“算了。”话声一顿,又道:“善后事交给你了。”
  说着,他转身下山而去!
  这时,清灵山川,云变风起!
  古槐树下的僧,仰首摔地!
  那坐石,现出了斑斑血痕。
  XXXXXX
  半夜!
  狂风暴雨!
  河水涨,两岸惊震!
  马灯往来如梭,呼喝声声不绝!
  妇孺老弱,也都人肩一袋,袋中存沙,向河堤岸传递不已。
  济南和德州的府县官员,俱皆出动!
  这是一场人力和天然间的争斗,更是非生即死的争斗!
  天亮了!
  风已息,雨也停!
  浪翻滚,飞扑下游,渐平缓了下来!
  两岸居民,这时欢呼声。
  人力终战胜了老天,众志早能成城!
  就在这个时候,德州城外通往沧州而习津沽入京的大道上,一骑白龙驹,疾过昨夕河流,飞射而去!
  马上人,好高的骑术,就像贴在马背上一样,动都不见一动,一干乡民,在突闻蹄声注目下,竟未见骑士的面目,那玉驹已远去了里余!
  中午,玉驹停在了德州和沧州之间的“青石镇”上。
  “青石镇”上只有一家像样子的酒楼,这人下了那匹玉驹,首先招呼了店家,一再吩咐马喂双料,黑豆加酒!
  在他登楼的刹那,还回身又对店家道:“溜溜它,草栓着,找人看好,我有赏!”
  店家应了声,吩咐专司照料马匹的小僮去办。
  马上人在登楼饮酒的时候,小僮正在替他那匹马解脱重鞍。
  适时,有个矮身量的汉子,打扮如同店家一样,走到了小僮儿的面前,看了小僮儿一眼,道:“小狗子,马交给我,另有事情要你干!”
  小狗子正是小僮儿的小名,闻言一抬头道:“什么事?”
  话问出口,突然又道:“咦?你是那位?”
  这名店家笑了,道:“我是昨天来的,今后叫我江明老江好了。”
  小狗子一笑,道:“江大叔今后多关照。”
  江明也一笑道:“人家全说你嘴甜,真不含糊。”
  小狗子嘻嘻一声道:“大叔有什么事?”
  江明道:“这匹马的主儿,吩咐下来了,要点药材,请单在这里,这是银子,你去‘乐家老铺’抓药,快去快回来!”
  小狗子没打楞,扫着药单接过银子走了。
  他到了“乐家老铺”,可也傻了。
  药单上有味药,十分贵重,要新切,新磨,等吧!
  药到手,回转去江明已把马喂好了,鞍也跨好了。
  小狗子接过马去溜又一会儿,马主儿吃喝完毕,算清账,上了他那匹白龙驹,抖细而去。
  XXXXXX
  玉龙驹,飞般疾驰!
  在青石镇”外五里,出了岔子!
  “嘭”地一声,肚带断啦!
  肚带一断,鞍子斜落,马上人若非骑术精良,非摔个发昏不可,就这样,仍然在地上抢了好几步才站稳!
  肚带断,宝鞍坠,马也停了蹄!
  马上人摇摇头,走向鞍子落处。
  当他注目肚带时,变了脸色!
  那肚带断成了三截,看得出来,是经过了人工所为!
  不用说,事情出在前面的“青石镇”!
  更不用说,这是有人想要阻止自己的行程!
  由此判断,马上人有些凛惧不安了!
  他负有重大使命,设非使命已泄,何有此变!
  事泄,变生,已足证明落于对方包围计算之中了。
  想到这里,霍地站起,四下注目!
  坏了,刚才他只顾疾驰,没有注意,如今却看清了四外,好一片凶险荒凉的地方,四下没个人影!
  住前看,那是一片密林阻路!
  不!不!
  并非密林阻路,而是这条大路,直贯密林心脏而建,路是很宽,足有三丈,笔直,只是左右皆为林木!
  往后瞧,那是他来时路。
  来路已断,因为这是个山环,他恰好已转过山环,所以往回里瞧,看不出半箭外的一切事情。

  第八章
  他想了想,下了决定!
  肚带不要了,宝鞍不管啦,凭一身罕奇骑术,为早一步脱身危险,他决定骑这空鞍马,疾驰而去。
  思头转过,飞身上马.
  适时,前面林中,传来哈哈狂笑之声!
  他眉头一皱,后面也有了动静!
  回顾身后,一排六骑,已转过山环,正向他逼近!
  前去阻敌,后有断路之兵,他一咬牙,撤出了背后的宝剑!
  后面的人近了,纷纷下马。
  一人牵着六匹马在路旁等,其余五人,停步相距他五丈以外的地方,似有所待!
  前面,人数也是六位!
  五位在后,一人当先向他走来。
  这人和人距离两丈,停步喝道:“报名?”
  他数一沉思,道:“光天白日,尔等意图何为?”
  边说,边注意对方!
  这人六旬年纪,一身蓝衣,背后剑,神色大感威严!
  老者听他反问,哈哈一笑道:“老夫既然敢出面拦阻,就不怕什么半天百日!”
  声调一变,转为威凌,道:“报名?免得自误!”
  他又一沉思,道:“尔等先说何故阻路……”
  老者怒叱道:“你答不答老夫所问?”
  他看看身后,再瞧瞧眼前,道:“我姓白……”
  老者笑了,接口道:“白一天?”
  他,正是白一天,闻言一惊,道:“不错。”
  老者一声嘿嘿,道:“果然不错,白朋友,请随老夫来!”
  说着,老者转身往回就走!
  白一天开口道:“且慢!”
  老者哦了一声,又转对他道:“何事?”
  白一天道:“白某与阁下,素不相识……”
  老者挥手道:“不错,可是现在不是已经认识了吗?”
  白一天一霎眼道:“凭这一面,我就该随阁下去?”
  老者一笑道:“怎么,还不够?”
  白一天道:“不够。”
  话一顿,接着又道:“阁下贵姓,来意为何?”
  老者从容的说道:“老夫隋振声,凭这三个字能奉请你去一趟了吧?”
  白一天听到“隋振声”三个字,脸色大变,竟暴退了两步,但他随即恢复了自然,抱拳道:“隋大侠究有何事见召?”
  隋振声一笑道:“白一天,你不够痛快!”
  白一天明知故问道:“这话隋老何所指?”
  隋振声又是一笑道:“白一天,你这次突然乘骑着监国的玉驹,数千里飞驰急行回京,有什么要紧的大事呀?”
  白一天早知消息已泄,但却梦想不到内情已被人知,因此在几经考虑之下,含笑回答道:“一天此次奉谕回京,是为了催促几位同仁……”
  隋振声突然接口喝问道:“上官彤被囚禁何处?”
  这句话无异五雷轰顶,白一天傻了,呆了!
  “说不说在你!”
  声调一落又起,道:“不过……你若愿意说,老夫当你是个朋友,你若不说的话,白一天,恐怕就要闯闯老夫这一关了!”
  白一天此时已想好了答辞,道:“隋老,事到如今,我愿意实答,此行的确是为了上官大侠的事,不过上官大侠囚禁何处,我却不知……”
  隋振声哈哈一笑,接口道:“白一天,你很聪明,不过可惜失灵!”
  说着,手探处,掌中已多了一支“风节杖”!
  接着他又说道:“老夫所能得知你的下落,是仗执这支节杖,随杖还传来另外一个消息,就是金羽业已被擒!”
  白一天如今才全明白了,金羽既然被擒,大事去矣!
  于是他低下了头,无言可答!
  隋振声此时和缓的又道:“白一天,现在你是闯呢,抑或是作个朋友?”
  白一天想了想道:“隋老,我还有第二条路走吗?”
  隋振声一笑道:“这要看白老弟你自己了?”
  白一天似乎无奈的叹息一声,道:“隋老,我跟你走了。”
  话锋一顿,道:“不过隋老,善后如何呢?”
  隋振声一笑道:“以白老弟你这多年的作为,还想得个什么结局呢?”
  白一天语塞·“隋老,咱们走吧!”
  走了,他们走了!
  刹那间,人马走了个干净。
  XXXXXX
  京中传出消息。
  顺治帝驾崩,是无疾而终!
  康熙继帝位,大赦天下!
  赦条中有一项,十分耐人寻味!
  那是针对着一干志得华夏河山的孤臣孽子来的,赦谕上写的明白,曾因叛逆诛戮者的后代,不再追究其罪!
  对“风节堡”,另有秘赦,大意念及“风节堡”前主人,本为明朝之民,永历临幸,自应接驾,难以叛逆论罪!
  只因吴三桂彼时兵政大权一身所系,非管清廷旨识而行,致有血洗“风节堡”之事发生,特旨厚恤!
  这消息自然的传到了武林中,郭瑞章获知,唯冷笑不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康熙岂能只手掩尽天下耳目!
  他所以这样作的原因,十分简单!
  一是自言镇方和白一天,一成废人一无下落后,康熙本身已十分了解中原武林英侠力量的可畏!
  再是司空达和上官彤化干戈,已威胁到宫廷的安全,时正登基,多一事,何如少一事!其三,他目下重新调训的清一色八旗武林高手,尚未大成,防护大内或可勉强,搏杀异己却还嫌不足!
  因此他赦旨之外,再下秘敕,此举自是暂图平静。
  他如此,武林英侠们也正如此!
  郭瑞章虽已出面,但今日的“风节堡”,已非当年人才众多,若想有成,也非生聚教养不可。
  所以天下在康熙登位前五年,升平而无事!
  不过康熙帝自己明白,有三件大事,他必须办妥!
  第一件是,他密差干员,四出侦访程重此人的下落!
  第二,那灰衣人自昔日一别,果守信约,始终未见有何索求,康熙就越法不能安枕。
  最后一件是,他要想出个最好的方法来,在一个最最适当的机会,将郭瑞章等一网打尽!
  另外,他暗暗派出了五名素不为武林人知的高手,要他在一年之内,无论如何也要带回金羽的首级来!
  这原因也简单!
  他从前对“风节堡”中事,和武林整个动态,都十分清楚,但金羽尽泄机密之后,他成了有耳朵的聋子!
  连半点消息也无法侦得,焉能不恨煞金羽!
  要找金羽,难哉!
  要找金羽,却也甚易!
  只要康熙所差密使,找到程重,就会找到金羽了!
  不过这情形,康熙可不知道!他的全权密差,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京师。
  他仍难安枕,直到有一天,接得盛京将军的一道本章,方始脸上有了笑容,并且立即下京。
  盛京将军到了,时间是傍晚!
  按制法,这时间已无叩谒当今的可能。
  可是事情却怪,他人进了京,已接奉圣旨,着其连夜入宫,并恩准领率那四员部将一起。
  康熙帝在上书房中,召见了盛京将军和那四员部将。
  约隔半个时辰辞出,次日就回转了盛京。
  可是他那四员部将,却被康熙留在了大内!
  自此,大内的“铁衣卫士”,改了制!
  再也没有什么“铁衣”的称谓!
  这般人分作了四队,以侍卫上将军莫天森总领全责!
  侍卫们,也全以品极为封,并且自五品起用!
  深宫内,设立了“侍卫上将军”的官场,这情形使文武百官,俱皆深深感觉出严重而凛惧!
  元老重臣鳌拜,对朝政的举足轻重!
  侍卫上将军莫天森,正是鳌拜一力保举!
  莫天森,在盛京将军来京师前,满朝文武无人知之,但当盛京将军离京后,此人却一步登天!
  莫天森,乍听像个汉人!
  其实他却是道道地地如假包换的正“旗人”!
  他的出身,只有两个人清楚!
  一是鳌拜,再就是康熙皇帝。
  自侍卫上将军府成立,未两年,大内平添了三百六十名罕绝的武林髙手,怪的是皆非昔日铁衣卫中人!
  第三年的春三月,一天傍晚……
  侍卫上将军府中,那可供千人坐谈的大厅中,莫上将军设宴和所有的部下欢聚,大家欢饮到二更!
  二更乍过,莫上将军手挥处,残席撤去!
  适时一声钟鸣,众侍卫修忽起座,侍立两旁!
  桌、椅尽去,整个大厅,变成鸦雀无声!
  又过了片刻,厅外有人扬声报名道:“三品侍卫梁宏归队!”
  话声中,一人搭长衫,身着劲衣,低头而进!
  莫天森一笑,摆手道:“来人呀,就在老夫案前丈外右首,代梁侍卫设座!”
  那梁宏,打个扦,告声谢,坦然而坐。
  又刹那,听外再传报声:“三品侍卫江鸿图吿进!”
  此人,却身着一袭月白长衫,缓步而入!
  莫天森笑出声来,道:“来人,左首设座。”话一顿,对江鸿图道:“这趟够累,你先坐下来休息片刻。”
  江鸿图也打个扦道:“谢上将军恩典。”
  于是他坐了下来。
  接着是四品侍卫“辛庆”,四品侍卫“范勋”,三品侍卫“常保兴”各报姓名鱼贯而入!
  莫天森无不含笑相对,个个赐座。
  厅内,依然肃静无声,莫天森,一言不发,似有所待,铜壶滴漏,报时三更!
  莫天森双目陡射寒光,一扫大众,沉声道:“掩门!”
  一声掩门,由厅中传出,一声声直到府门口!
  侍卫上将军的大门,关阖了大听的厅门,也紧掩住。
  莫天森这才微微一笑,对辛庆道:“辛侍卫出去了六个月整,可有佳音?”
  辛庆闻言起座,才待开口,莫天森已接着说道:“辛侍卫坐着答话就行。”
  辛庆躬身道:“卑职不敢!”
  莫天森哼了一声道:“这是命令,任何人答话,在我没有吩咐他站起来以前,不许起座!”
  声调一落又起,道:“辛侍卫说吧?”
  辛庆道:“卑职奉令……”
  莫天森威严的接口道:“不必说奉令的那些话,只讲的办的事怎样就行!”
  辛庆恭应声是,道:“卑职办好了,有详禀呈上将军一阅。”
  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封文书,双手捧递在案上。
  莫天森双目又射出了威芒,道:“很好,你功过足可相抵!”
  话声一顿,转对常保兴道:“常侍卫你呢?”
  常保兴道:“少林果有异志,并定五月端节接待各派掌门!”
  莫天森点点头道:“记一大功,请坐!”
  说着,目光一扫梁宏道:“梁侍卫你呢?”
  梁宏答话简短,道:“上官彤、司空达、庄静玉,皆在终南山‘金石谷’中,精研绝技,那联手攻扑的奇刀神剑阵,已达化境!”
  莫天森嗯了一声,道:“主上有论,三品侍卫梁宏,加封一级!”
  梁宏飞快的起身,扑伏于地谢恩,然后归座。
  江鸿图不待询问,已开口道:“顾亭林果在大桑家庄立下基业,现由桑辛全权照管,桑辛功力极高,其桑家山庄,建有巨石城堡!
  “门堡中高手如云,堡民满十八岁,必须习武,因之近五千堡民中,有两千三百余名勇战而通武技!”
  莫天森点点头道:“很好,没有程重的下落?”
  江鸿图道:“程重现在山东胶东沿海一带,详情因卑职未奉谕令往查,不敢擅专,故而无法有再进一步的禀述!”
  莫天森笑了,道:“我就知道,江侍卫办事牢靠。”
  话锋一顿,仍然含笑说道:“从明天起,江侍卫你就是黄队领队统领,皇上禁宫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的干?”
  江鸿图道:“卑职自当勤奋。”
  莫天森嗯了一声,转对范勋道:“该你了!”
  范勋道:“卑职走遍南七省各地,无人知道郭瑞章藏身地方。”
  莫天森哦了一声道:“你出去了多久?”
  范勋道:“半年整!”
  莫天森阴阴地一笑道:“半年有几个月?”
  范勋一楞,却仍然回答道:“六个月。”
  莫天森嘿嘿两声道:“六个月,一百八十天可对?”
  范勋已听出这话不妙,道:“是的,是一百八十……”
  莫天森沉声道:“你能在一百八十天,走遍了南七省,一定生着两条飞毛腿,并且不吃不喝,一直的走?”
  范勋低下头去,莫天森阴笑一声道:“范勋,还记得奉谕出去时,我那三大戒吗?”
  范勋道:“卑职记得!”
  莫天森道:“那很好,说出来我听听?”
  范勋道:“一戒暴露侍卫身份;若有必须,可对当地官府最高人员出示金牌,违则死!二戒贪墨……”
  话未说完,莫天森连声冷笑着接口道:“你在金陵城中,都是干了些什么?”
  范勋闻言,变了脸色,道:“卑职没干什么呀?”
  莫天森道:“夫子庙中,为恋一下贱卖笑淫娃,不惜暴露身份,代其残杀无辜良家,示意县府,重金供你挥霍!
  “只金陵,苏、杭、扬州四地,你就贪汚万两白银以上,逗留计两个月零十八天,范勋,我冤枉你没有?”
  范勋了,急得连他那安徽口音全出了笼,道:“卑职自接命令,深知上谕知(机)密……”
  莫天森怒声叱道:“住口!”话锋一顿,道:“范勋,你是那里人氏?”
  范勋道:“卑职土生土长在京中……”
  “呸!”莫天森冷哼道:“凡是个活人,都能听出你这口安徽话来,你却逢人就说是京中人氏,安徽那点不好,别忘了那是你祖坟所在之地!”
  范勋被骂的红了脸,却不敢回话。
  莫天森又是一声冷哼道:“当年你十分侥幸,考进了‘盛京’击技场,又适逢大内向场方召人,你以善于迎奉被选入京。”
  “可还记得,乍来的衣衫形态,连条像样的出客的裤子都没有,曾经何时,你竟在京中置了房产!
  “此次奉令公干,竟敢故违谕令,连犯三戒,成了我侍卫同仁的害群之马,此处不容你这种东西活着,立即自作了断!”
  “了断”的含意就是死,范勋吓得抖战起来!
  立即扑伏于地,连声哀告道:“卑职钱归公,今后一定改,改……”
  话未说完,莫天森已怒叱出声!
  接着他在座上暴然出指,凌虚点向范勋的丹田死穴。
  他点指时,已对左右扬喝道:“来人,把范勋这具狗尸拖出去!”
  随声出来了两位卫士,再看范勋,果已瞪眼死去!
  死了个范勋,就像死条丧家狗般,无人动容。
  莫天森处治了范勋,目光一扫一干侍卫道:“昨日上谕,指令限时半年,必须侦得前侍卫都统领叛逆金羽的下落,老夫仍按惯例,征求自愿讨令之人!”
  众侍为无人答话,莫天森皱起了眉头!
  他再次目光一扫大家,道:“难道就没人敢负此责?!”
  众侍卫仍然无一应声,莫天森动了火!
  他冷哼一声道:“将号牌银筒递给我。”
  所谓“号牌银筒”,是纯银铸成的一个圆筒,筒内存着一干卫士的号码,遇有难以指定何人前往的危险任务,则由莫天森自简中抓取号牌为定,十分公平。
  号牌银简取到,莫天森伸手简内,突然又空着缩出简外,脸上掠一丝微笑,对一干手下又扫了一眼。
  这情形,使所有的侍卫,却忐忑难安。
  莫天森这时却开口道:“还有个人,主上宽限一年之前,要找到他!”
  常保兴答了,道:“请问将军,这人是谁?”
  莫天森头一摇道:“这人是谁,我也不知道,他无名无姓,身着灰衣,年约八旬,主上呼之为‘灰衣’,赐下了一张肖像!”
  话声中,手一挥,有人近前,张挂起一张肖像!
  不错,画的实在像,正是那灰衣老者。
  灰衣老者连个姓名都没有,其他更不用说了。
  常保兴摇摇头,没再开口表示意思。
  莫天森一笑道:“主上说,‘灰衣’不是敌人,但却非找到他不可,这事若有人办到,主上将赐赏重宝!”
  梁宏道:“请问将军,主上对此人,可还另有指示?”
  莫天森道:“有,主上说,此人似乎曾经易容。”
  此言出口,梁宏傻了,天下如此之大,那儿找这个人去,于是头一摇,喟叹一声也不再开口。
  莫天森突然手指左面排站第一的侍卫道:“卜甫,你可愿去?”
  卜甫,二品侍卫,统领第一侍卫除,是侍卫将军府中,属一属二的无敌高手,闻言躬身道:“是找灰衣此人?”
  莫天森含笑点头道:“正是!”
  卜甫想了想道:“卑职愿往!”
  莫天森道:“卜甫,此行虽出自愿,设事不成,仍须议处,若有违规不法情事时,亦须按律治罪,你可明白?”
  卜甫道:“卑职知道。”
  莫天森高兴的笑了,一点头道:“很好。”话锋一顿,神色转为严肃,道:“本将军允许你此行便宜从事!”
  卜甫躬应一声道:“是,卑职若非遇有必要,决不轻出金牌!”
  莫天森嗯了一声,道:“上谕之期为一年,本将军加你三月,许动用本府专款存折,便宜从事,有成,你将一步登天了!”
  卜甫恭敬应声道:“皆将军所赐!”话锋一顿,又道:“将军适才谕示,灰衣并非敌者,则其从前出现,必有线索可寻,卑职敢请将军提示一二!”
  莫天森道:“此会结束,你去书房待茶!”
  道话说的非常明白,莫天森要在书房中,一谈灰衣之事。
  卜甫应声退回,莫天森目光一扫余众,道:“程重有了消息,上谕只令暗中监视,这监视之人,非但功力要高,并须机警过人,聪明不露。”
  “程重十分扎手,因此暗中监视他的人,要有三拨,每拨二人,平日不准往来,必要时自然例外。”
  说到这里,莫天森右手又伸遇了号筒中道:“我取出七个号码,第一个是专为侦索金羽下落之人,限时半年,必须据实的消息回报!”
  “其余六名,分拨前往山东胶高沿海地区,侦访程重的作为,看他在当地究竟是干些什么!
  “这三拨人,每月要有次禀呈,以本府传递文件方法,报到府中,本将军临时设有其他指示,亦按此法!”
  话声中,他又摸到一个号码,投诸案上!
  目光一瞥那号牌,冷冷地说道:“崔云鹤何在?”
  一位以卫闻声出队道:“卑职在!”
  莫天森道:“你十天前,才因积功调升为二品侍,如今竟又有一件奇功交给你,上前来看看号牌,可是你的?”
  崔云鹤动都不动,只躬身道:“卑职不必再看,将军垂青怎会有错。”
  莫天森一笑,道:“那很好,明晨动身,支银千两!”
  岂料崔云鹤却开口道:“卑职要求便宜从事!”
  莫天森哦了一声,目射威芒道:“你说什么?”
  崔云鹤道:“卑职要求便宜从事!”
  莫天森双眉一挑,道:“有这必要?”
  崔云鹤道:“金羽会为前侍卫都统领,目下虽是叛逆,却未通令天下及各县府州衙搜捕,设若相遇与途,卑职以何物令其缄口?!”
  莫天森开言一楞,竟没答上话来。
  崔云鹤说的不错,金羽是叛逆,但这叛逆的事,只限大内和侍卫府知道,各省官员却皆不晓。
  如此设若只凭目下一个二品侍卫的身份,就想擒他,恐怕有些困难,除非用那威权无伦的金牌。
  莫天森被属下问得张口结舌,怎能不恼,但崔云鹤谈的是公事,事情又有道理,莫天森自然对他莫可奈何。
  因此莫天森眼珠一转,道:“崔云鹤,如此说来,你此行是有把握的了?”
  崔云鹤答话极妙,道:“将军圣明,事不成则按律议处,崔云鹤敢不尽力!”
  莫天森无奈道:“好,许你便宜从事!”话一顿,狡点的又道:“不过在未曾发现金羽前,不得以金牌调令一切!”
  崔云鹤淡淡地说道:“卑职敢请将军再作考虑!”
  莫天森火了,沉声道:“考虑什么?”
  崔云鹤道:“考虑收回事先不得以金牌调令一切之论!”
  莫天森哼了一声道:“崔云鹤,莫非你想妄以金牌之威,而逞私欲?”
  崔云鹤竟一笑道:“卑职只有一条性命,若有这种行为,范勋就是镜鉴,至时卑职也不会有所解释,现在将军就如此想,似乎早了一些!”
  这话回答的又干又脆,狡猾的莫天森,也不禁老脸飞红。
  他下不了台,遂沉声道:“你是说本将军的话说早了?”
  崔云鹤却严肃的答道:“将军之意,可能是提醒卑职,但卑职之心,却敢对主上及天地日月……”
  莫天森语塞,怒声道:“你既然要本将军考虑,可有理由?”
  崔云鹤道:“当然有。”
  莫天森道:“说出来!”
  崔云鹤道:“金羽藏诸禁地,不为人知,若无上命,单凭一个人的力量,走遍天涯海角,怕也无法得到半点线索……”
  莫天森接口叱道:“那证明是你无能!”
  崔云鹤一笑道:“非无能也,不但卑职不能,此事就算换上大将军亲自侦索,若只凭一将之力,怕也是不能!”
  这话不错,莫天森也是个人,他办不到的事,一定要属下办到,这就有些岂有此理而耐人寻味了。
  崔云鹤这一番话含意双关,一干侍卫无不会心!
  莫天森老奸巨猾,且光瞥处,已看出众侍卫人心浮动,于是他收转威严,哈哈的大笑起来!
  笑声乍止,他拇指一伸道:“据理敢言,论事清晰,崔侍卫可算深获我心!”
  说着,目光又一扫众人,道:“诸位今后,亦当如此!”声调一落即起,又道:“明晨动身,许便宜从事。
  崔云鹤恭敬应命,退回班次。
  莫天森适时又抓出了六个号牌,分妥前往山东胶高沿海地区的人选,然后拂袖散会,回转后,卜甫已在书房外面相候,进入书房,约隔顿饭光景,卜甫走出,他已由莫天森口中,知道灰衣人的由来。
  当然,莫天森只知道康熙能向他说明的部份,另外那部份关联大逆的事,莫天森是不敢问闻的。
  XXXXXX
  侍卫们,一向是全部居住在侍卫将军府的!
  当然,年限久了,大半在禁城外面都有了家!
  这个“家”,并非他们上有父母,下有妻儿真正的家,而是临时和一些女子拼拼凑凑的家!
  凡不是轮值之夜,二三更过后,认为不会再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有这种家的人,就向同仕打个招呼,回去了!
  崔云鹤也不例外,在“哈德门”(即崇文门)外的一条巷中,有家,他这份家,还比别人正当。
  他这家中,除了当家的女子之外,还有一个丫环,一名壮仆,房子是租的,三进院落,还另有下房,够宽够大!
  他回来的时候,已是三更,没敲门,越墙而入!
  第一进的一明两暗间,全打通了,是他待客的大客厅,没人住。
  第二进是他的卧房、堂屋及书室。
  第三进,是专备临时的客人居住,布置高雅。
  此时,丫环和他那女人,全睡了。
  他并没有回卧房去,却直接走向了第三进。
  这时第三进那一明两暗间,无灯无火,应该说根本也没有人,却不知道他回来就奔向第三进干什么。
  更怪的是,他到了明间室外,竟低低地说道:“庄主您睡了没有?”
  这本来无人居住的客房,却传出话声道:“还没有,你进来吧!”
  崔云鹤十分恭敬而小心的,轻启门户走了进去。
  他转进了左暗间,挑帘而入。
  没点灯,因此无法看清室内一切。
  室内软软的卧榻上,半躺卧着一个人,崔云鹤坐在榻旁椅子上,虽然黑暗,他仍是十分拘谨。
  软杨上的这人,开口道:“事如何?”
  崔云鹤道:“不出庄主的预料,莫天森已下令要我明晨离京了。
  软榻上的人一笑道:“去找金羽?”
  崔云鹤道:“正是。”
  软榻上的人又一笑道:“他果然已疑心到你了!”
  崔云鹤道:“他没有证据,否则就不会行此拙策了。
  软杨上的人沉默了刹那,道:“谁去找那灰衣人?”
  崔云鹤道:“是卜甫!”
  软椽上的这人哼了一声道:“此人是莫贼的左右手。”声调一顿,又道:“云鹤,你能对付得了他吗?”
  崔云鹤道:“大概不至于输!”
  软榻上的人嗯了一声道:“好,今夜你就离开此地,暗中跟着卜甫,出京就以信牌通知联络人,在津沽附近处治了卜甫!”
  崔云鹤恭应一声,道:“莫贼还派出六名高手,前往山东胶高沿海一带,暗访监视程爷,庄主也该想个办法才对?”
  软榻上的这人一笑道:“这是当然!”声调一落即起,道:“云鹤,你看白冰心此人如何?”
  崔云鹤道:“此人深刻,难以测断!”
  软榻上的这人又是一笑,道:“他是兵部尚书‘纳兰明珠’所保举的人,也可以说,白冰心是康熙的真正亲信,不疑的奴才!”
  崔云鹤哦了一声道:“庄主单单提起白冰心,莫非……”
  软榻上的这人接口道:“你越来越聪明,这是我下的一着较你还早半年的闲棋,在莫天森突遭意外后,此人极可能是侍卫将军!”
  崔云鹤大惊道:“庄主您有把握……”
  软榻上的这人接口道:“当然,纳兰明珠不会背叛康熙为我所用的,但我比那却聪明,使他被我所用不知,白冰心就是其一!”
  崔云鹤道:“对白冰心来说,庄主有把握?”
  软榻上的这人道:“当然有!”
  崔云鹤道:“庄主知道此事十分严重……”
  软榻上的这人,不耐烦的接话道:“我没有十分把握,自是不会错!”
  崔云鹤无言可答,沉默下来。
  软榻上的这人,适时一笑道:“云鹤你去吧,我保证你在处治了卜甫之后,就能大摇大摆的回京,有关金羽的问题,也会迎而解!”
  崔云鹤想了想道:“庄主是说,我处治了卜甫,就可以回京?”
  软杨上的这人嗯了一声道:“不错。”
  崔云鹤道:“可否迟些日子呢?”
  软榻上的这人道:“不行,那是白冰心会另有要务又给你办。”
  崔云鹤应了一声,道:“这就走?”
  软杨上的这人道:“就走,我相信卜甫也是这时候走,他出永定门,你最好先他一步到城外等他,能暂作一路更好!”
  崔云鹤说一声是,吿退而去。
  
  第九章
  是夜四更!
  大内尚书房中,康熙仍在处治着各方奏章。
  突然!
  他双目一皱,向书房外说道:“是谁这般大胆,敢在禁宫大内走动?!”
  怪!真怪!
  书房外竟有人接上了话,道:“是属下来问圣驾的金安!”
  康熙脸色微微一变,道:“是你呀?”
  其实这人还没有踏进书房呢,但是这人对康熙未见自己就知是谁,却不觉得意外,并且又答了话,道:“是的,是属下!”
  康熙声调一沉,道:“你把古仑如何了?”
  古仑,侍卫将军府中的一品卫士,今夜轮值大内,保护康熙的安全,现在却没了消息!
  书房外的这人道:“圣驾恕罪,属下不愿第三者知道属下来此,故而万不得已,将古大侍卫请去休息!”
  康熙心中怒极,却笑出声道:“他自然不是你的敌手!”
  话锋顿了一顿,声调更为温和,道:“进来吧!”
  这人应了一声是,道:“属下遵旨告进!”
  一声“告进”,他真的接着报名道:“钦赐不仕,忠贞不二,身怀特旨,赐名灰衣……”
  康熙这次真的由内心笑出声来,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妙人,快些进来!”
  灰衣人又应声是,推门而进。
  这次,他对康熙行了跪礼,但只是一跪即起。
  康熙没有赐坐,道:“由何处来?”
  灰衣人,依然一袭灰衣,依然昔日容貌!
  尽管康熙没有赐坐,他却讨要座位道:“属下奔波数千里,太累了!”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在千万子民,数百朝臣中,你是胆量最大的一个!”话声一顿,又看了灰衣人一眼,接着道:“坐吧!”
  灰衣人谢恩后,安然而坐。
  康熙道:“从那里来?来何事?”
  灰衣人道:“由远方来,知圣上十分挂念属下,并曾降秘旨,着令莫天森以任何方法去找属下,因此特来叩问圣安!”
  康熙心头数惊,道:“降旨的事,你都知道了?”
  灰衣人一笑道:“属下自昔日一别圣驾,时刻思刻难忘,对圣驾一切,自是必须知道,因之秘旨事也就有了消息!”
  康熙哦了一声道:“那莫天森手下,大概有了你的亲信!”
  灰衣人没有分辩,但也没有承认!
  他竟愿左右而言他道:“圣驾急召属下,有何差遣?”
  康熙道:“你太神秘,使寡人不安!”
  灰衣人一笑道:“圣上直言,属下亦当实奏,圣上若对属下不能安怀,是圣上多心了,属下仍一本初衷,为圣上作事!”
  康熙道:“何不仕?不言姓名?不说家乡?”
  灰衣人道:“旨在为圣上暗查所信赖的人!”
  康熙闻言一楞,道:“此话怎讲?”
  灰衣人道:“莫天森早生叛逆,圣上可知?”
  康熙失色道:“灰衣,你太过放肆了!”
  灰衣人一笑道:“圣上幼龄监国,十岁时既然能以几名小监,捕杀先帝权臣鳌拜,却怎不虞鳌拜亲信呢?
  康熙双眉一皱道:“看来什么事都瞒不了你?”
  灰衣人正色道:“圣上对属下,实无瞒的必要!”
  康熙嗯了一声,道:“谁是鳌拜的亲信?难道莫天森是?”
  灰衣人没有答话,却自袖中取出一封看来业有多年的信柬,双手捧在书案之上,恭恭敬敬地说道:“详情皆在东内,圣上龙目一览便知!”
  康熙才待取阅信柬,灰衣人却又说道:“属下当年曾面禀圣上,不讨官,不谋爵,只在朝中遇有事故时出面为力,至今依然!
  “圣上疑及属下也好,信任属下也好,属下不改心意,因之此次前来,亦无所求,并有所报。
  “其一,即举发此柬,再者,属下已得金羽下落,时下金羽已成程重膀臂,在崂山滨海孤岛之上!”
  康熙又惊又喜,道:“当真?”
  灰衣人道:“古仑、白冰心、崔云鹤算得忠贞侍卫,圣上可传谕令他前往侦察,属下相信,三月内必有佳音!”
  康熙嗯了一声,道:“你呢?你不能帮这个忙?”
  灰衣人一笑道:“属下身份不合!”
  康熙道:“合不合在我一言!”
  灰衣人道:“属下希望圣上这一言,在最最必要的时候说!”
  康熙心头一凛,道:“何时是最最必要的时候?”
  灰衣人道:“有碍国运大局之时!”
  康熙哦了一声道:“你是嫌如今大材小用?”
  灰衣人道:“这是原因之一,另外还有几个原因,不到时日,恕属下难以禀陈!”
  康熙想了想,道:“我不勉强你!”话锋一顿,又道:“你这次既然来了,多留些日子再走吧!”
  灰衣人道:“圣命本不敢违,无奈另有事办,不能多留。”
  康熙道:“你果是由心关怀大清国运?”
  灰衣人正色道:“自五台至今朝,属下所行所为,天日共见!”
  康熙突然也改变了语调,诚恳的说:“你究竟是谁?汉人抑或满人?”
  灰衣人却道:“满人亦有只顾私欲的叛逆,如鳌拜,如莫天森之流,汉家也有不二圣上的臣,似洪承畴、吴三桂……”
  康熙哼了一声道:“吴三桂这厮能算不二之臣?”
  灰衣人道:“这要看怎么说了!”
  康熙道:“你说怎么说?”
  灰衣人道:“其举兵起因,自有定论而不必深言,当其兵临云贵,横扫天下之际,设能保全前明皇室,今日朝中恐怕……”
  康熙怒叱道:“前明待他不薄!”
  灰衣人却道:“我朝对他更厚!”
  康熙道:“其独握兵符,横扫半壁天下,用心不问即知!”
  灰衣人一笑道:“彼时其威极盛是实,谋叛逆确‘莫须有’!”
  康熙皱起眉头,道:“莫非你是吴三桂的亲信?”
  灰衣人又是一笑道:“属下若是,圣上早已不在此地了!”
  康熙哦了一声,道:“说清楚些!”
  灰衣人道:“属下早就掳得那五台僧人入滇,以吴三桂手下雄兵虎将,高挑护帝回驾之诏令,圣上焉能得主河山!”
  康熙语塞,道:“然而尔何人也?”
  灰衣人道:“属下灰衣!”话一顿,接着又道:“属下往往自比汉之张良,越之范……”
  康熙接口道:“此即你不就高位之由?”
  灰衣人领首道:“古训有伴君若虎之言,灰衣深识人情。”
  康熙道:“如此你更该知道,不应远离京师!”
  灰衣人道:“属下虽非金人,却有缄口之德,圣上万安!”
  康熙道:“我若想留下你呢?”
  灰衣人含笑摇头道:“则恐将不利于圣上了!”
  康熙哈哈一笑道:“谁敢?”
  灰衣人道:“那五台僧人!”
  康熙哦了一声道:“人死焉能作证?”
  灰衣人一字字如敲金玉般道:“他遗有墨宝!”
  这句话,使康熙神色大变,霍然立起!
  半晌之后,康熙沉静了下来,道:“你真的十分聪明!”
  灰衣人道:“不,属下是十分拙笨!”
  康熙道:“僧人死前遗墨,都记着些什么?”
  灰衣人摇头道:“属下所谓‘遣有墨宝”’,与此无关!”
  康熙道:“那又关联何事?”
  灰衣人道:“王天孙虽然素有神工之称,但假的总真不得!”
  这一句话,比前一句还使康熙惊心!
  他不但变了脸色,全身竟都猛地一抖!
  灰衣人适时又道:“圣上若无何差遣,属下想吿退了!”
  康熙久久之后,才叹息一声道:“灰衣,我希望你真的能守信誓?”
  灰衣人道:“属下死不逾,至祈圣上恩遇不衰!”
  康熙没接这句话,一挥手道:“你要走可以走了!”
  灰衣人道:“属下尚有一事奏明!”
  康熙道:“何事?”
  灰衣人道:“有关程重和桑辛之事!”
  康熙道:“说吧!”
  灰衣人道:“请圣上降旨,撤回前往邱大桑家山庄去的人。”
  康熙道:“桑辛在彼处建堡为基,组训子弟,已使该地青年人人皆兵,若再不加闻问,后果何堪设想?!”
  灰衣人道:“圣上可是要用兵征之?”
  康熙道:“莫非不能?”
  灰衣人道:“能,自然能!”声调一落又起,道:“只是若一战不胜,再战又败,三攻三负时如何?!”
  康熙道:“你过份轻蔑了八旗劲旅!”
  灰衣人摇头道:“不,属下是作公正的判断!”
  康熙怒声道:“灰衣,你好大的胆!”
  灰衣人若无其事的说道:“为朝廷大事,灰衣不敢缄默。”
  他话声顿住,神色转为严肃道:“按大桑家庄所占地势,为半山倚石而建的巨堡,堡民正如圣上所说,已是人人为兵,个个似虎!
  ‘还有,这些堡民,每一不是大桑家山庄的族人,更无一不是久经武林技击训,足能以一当百!
  “堡中铸有大炮,巨大超过昔日前明大将军所用‘红衣’,可远及十里,轰然一响,则百里闻声……”
  康熙接口道:“是又如何?”
  灰衣人道:“圣上以何为敌?”
  康熙道:“出尽十万铁甲军,以‘大力神王’为帅,三百六十侍卫为辅,以‘红衣’对巨炮,火箭攻之,必克该堡!”
  灰衣人摇头道:“若仅如此,圣上恕属下大胆直言,王师距大桑家山庄尚有百里时,恐已死伤殆尽弃甲而遁了!”
  康熙啊了一声道:“何以见得?”
  灰衣人道:“自古用兵,首从师出有名,名正则言顺,言顺则气盛,气盛则威发,是故三军用命,无坚不摧!
  “此次用兵,名只能以平叛乱以师,而叛民却即义民,彼等日月旗举,属下敢以断言,千百里内,将无王师可用水粮!
  “粮可自筹,水却无源,彼时,风节堡必传节杖,武林人人恐后,十二门派个个争前,近万高手齐集……”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了话来!
  康熙神色凝重中有些阴森,道:“怎不说下去了?”
  灰衣人道:“已近结局,再言无益!”
  康熙想了好久,道:“你这些话很有见地和道理!”
  灰衣人这时才又接着说道:“属下深恐王师出击后,难一鼓成功,那时全国义民皆动,战自四方而生,实非朝廷之福也!”
  康熙道:“如此说来,对大桑家山庄,就罢了不成?”
  灰衣人一笑道:“此事圣上万安,属下已下过一番功夫!”
  康熙道:“这话由何而来?”
  灰衣人道:“据属下所知,桑辛和程重心意不一,若能由彼内部分化,使生隙嫌,则一场天下奇祸,可不战而平!”
  康熙欣然道:“我懂了,的是好办法!”话锋一顿,看了灰衣人一眼又道:“看来此事非你不能完成了!”
  灰衣人道:“圣上若能赐旨全权,属下必不辱命。”
  康熙一笑,立即提笔写了一道秘旨,交给了灰衣人。
  灰衣人谢恩捧接后,道:“属下吿退了。
  康熙却道:“此旨赐你全权,包括动用兵力金钱!”
  灰衣人摇头道:“皆不须要!”
  康熙又是一笑道:“如此就算是我的一份信心吧!”
  灰衣人也一笑道:“属下除此外,亦别无所求。”
  于是灰衣人走了,康熙在评阅灰衣人所留的那封信柬。信东是鳌拜写给莫天森的,信中是……
  XXXXXX
  威势通天,使王公大臣侧目的侍卫大将军莫天森,出了事故,在蒙召进内宫议事的当儿,被康熙下旨赐死!
  接替大将军职位的,正是白冰心!
  这一切,似乎都被崔云鹤称为庄主的那人料中了!
  当然,若没有灰衣人适逢其会到了大内,呈上一封秘密信柬,这一切的变化是不可能发生的!
  XXXXXX
  卜甫和崔云鹤,走在一路。
  因为崔云鹤尚未接奉沿路自己人的通知,所以直到将近津沽,他仍然没有向卜甫下手,但却业已焦急不耐。
  当他俩走离津治不足十里时,天色已暗,崔云鹤别有用心,遂向卜甫说道:“卜兄,今夜早些歇了吧?”
  卜甫无可无不可,点点头就在小镇上住了店。
  进店,找好了房间,双双踏上了临街酒楼。
  酒楼中,正欣然吃喝间,无意中听到了莫天森已被赐死的消息!
  这消息,使崔云鹤兴奋而激动!
  这消息,使卜甫如坠冰窖!
  一朝天子,一朝臣,官场现实古今相同。
  卜甫是莫天森的亲信,莫天森出了事,往好里说,他失去了靠山,严重点讲,就许也要陪上这条命!
  因此,卜甫无法再吃喝得下,心忧神急。
  崔云鹤恰正相反,不过他却不将喜怒现于脸上。
  半晌之后,卜甫方始悄声对崔云鹤道:“崔兄,你看这事是真是假?”
  崔云鹤却道:“卜兄,还是算清饭钱,回店谈吧!”
  于是付过饭费,回到店中。
  店家沏上香茗退去后,卜甫立刻说道:“这消息太突然了!”
  崔云鹤道:“卜兄在店中稍待,我去打听一下。”
  卜甫却道:“那里去打听?”
  崔云鹤道:“自然是去县里!”
  卜甫摇头道:“恐怕不合适吧!”
  崔云鹤明知故问道:“怎不合适?”
  卜甫道:“没有牵连,你我岂不是飞蛾扑火?”
  崔云鹤一笑道:“我们是奉谕出京公干,莫天森出事在后,与我等何干?”
  卜甫道:“老弟,官场中一日百变,莫天森出事时,你我不在府中,目下又不知何人继任若有人中伤,你我……”
  崔云鹤接口道:“只要无愧于心,那管这多!”
  卜甫道:“设有意外呢?”
  崔云鹤道:“谁又能是你我联手之敌?”
  卜甫道:“那岂不更坐实了罪名?”
  崔云鹤冷笑一声道:“莫天森一心为国,如今怎样?”
  卜甫道:“说的也是。”
  崔云道:“假如已然获罪,卜兄,小弟是不肯束手任人来随意宰割的!”
  卜甫点点头道:“那是当然,反正人只有一个死!”
  崔云鹤道:“说的是嘛。”
  话声一顿,接着又道:“小弟去探听一下,会十分小心,去去即归。”
  卜甫信了实,还再三嘱附他谨慎。
  崔云鹤去了,天下事要巧的话,可真能巧的使人瞠目咋舌摇头叹息,崔云鹤的联络人,也正在找他!
  店外相逢,茶楼密谈,刹那而毕。
  崔云鹤回了店,首先关上门,半天没开口!
  卜甫不是子,一看这个情形,心已揪作一团!
  他不敢问,很想崔云鹤自动说出情形,可是崔云鹤也怪,只木楞着似是魂魄已飞般,一言不发!
  卜甫无奈,终于开了口。
  他声调压得极低,似防隔墙之耳,道:“崔兄,事情如何?”
  崔云鹤仍在呆着,根本没有听见!
  卜甫不由拉动崔云鹤的手臂道:“你说话呀?”
  崔云鹤这才如梦方醒,道:“卜兄,大事不好!”
  卜甫心胆一紧,道:“怎么样?”
  崔云鹤道:“莫天森果然已被赐死,今晨并清抄了家业,株连的人,约有二三十人,卜兄和小弟也在其中!”
  卜甫脸色变了,道:“另外去山东沿海地带的六位呢?”
  崔云鹤道:“他们幸运,晚去了一天,现在依然是侍卫大人!”
  卜甫道:“是谁接任将军之职?”
  崔云鹤道:“白冰心!”
  卜甫心更凉了,道:“这难怪了,他素来与小弟不合!”
  崔云鹤道:“小弟却和他日常十分投己,怎地……”
  卜甫道:“对你我二人,是如何谕示的?”
  云鹤道:“小弟用了十两银子,买到一个消息,白冰心接职之后,首先降谕,调转小弟和卜兄回京……”
  卜甫接口道:“这未必不是好事呀?”
  崔云鹤道:“不错,乍听起来,我们似乎可以不必长途奔波,受那风霜宿露之苦了,但当小弟再深究下去,却知道大谬不然了!”
  卜甫道:“怎样,莫非这是阴谋?”
  崔云鹤道:“诚然,随着召返我俩的谕命之后,又下了一道密令,设若我俩稍有表示不想立刻回京,则即格杀!”
  卜甫大惊道:“如此说来,白冰心是已存诛戮你我之意了!”
  崔云鹤苦笑一声道:“这还用说?”话一顿又道:“如今接谕回去,若不接谕,自是抗命,那也只有死路一条,卜兄,该当如何你拿个主意吧!”
  卜甫双眉紧锁,道:“崔兄,你有什么打算?”
  
  崔云鹤适时站了起来,在室中彳亍走着。卜甫道:“崔兄,京中你有家小?”
  崔云鹤道:“那只是临时的一份家!”
  卜甫道:“正好,小弟京中那份家,也弃之不惜,现在路只有一条,他们既然不仁,难怪我等不义……”
  崔云鹤道:“卜兄,逃亡也不是易事呀?”
  卜甫道:“事有何难?”
  崔云鹤道:“天下虽大,何处是你我立足之地呢?
  卜甫道:“有个地方能去!”
  崔云鹤哦了一声道:“那里?”
  卜甫道:“风节堡!”
  崔云鹤摇头道:“风节堡早成废墟,何处找人?”
  卜甫道:“可先奔河南嵩山少林寺,向那老方丈表明态度……”
  崔云鹤苦笑一声道:“他们能够信任我们吗?”
  卜甫道:“白冰心格杀你我的谕令,相信少林定然知晓……”
  崔云鹤头一摇,接口道:“卜兄是太一厢情愿了,白冰心狠就狠在这里,他那道格杀你我的谕示,是密令,外人难以获得内情!”
  卜甫也锁起了双眉,不再言语。
  突然!
  崔云喜形于色道:“卜兄,我想个好办法了!”
  卜甫闻言不由也高兴万分,道:“那太好了,什么办法?”
  崔云鹤道:“法不传六耳,卜兄近前些!”
  卜甫点点头,凄近前去!
  崔云悄声道:“卜兄,这办法必须你帮个忙!”
  卜甫不解此言之意,道:“崔兄,事关你我生死,小弟能尽一份力量,自当尽力!”
  崔云鹤一笑道:“卜兄当真愿意帮忙?”
  卜甫正色道:“这是当然!”
  崔云鹤又是一笑,道:“那就好了,现在首先请卜兄你躺下!”
  卜甫听出话中有变,却已迟了,崔云鹤在话声中,地出指,点封了卜甫的四处穴道!
  卜甫如崔云鹤所言,随指摔卧地上。
  他不能动,不能言,双目却射着恨怒至极的煞火!
  崔云鹤这时却对他一笑道:“卜甫,你上当了!”
  卜甫口不能言,但报以眼神似在回答!
  因此崔云鹤似回答他般道:“当然我要告诉你内情,别慌!”
  话声一顿哈哈一笑,又道:“卜甫,白冰心接任了将军之职不假,谕令召你我回京,也不假,至于又下密令,格杀你我,就是假话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次出京,我是有心和你走在一路的,其目的十分单纯,就是为了杀你!”
  话又一停,看着卜甫,继之一笑道:“你心中,一定在问我何故想要杀你吧?我可以告诉你,原因一共有三个,其实只要有一个原因也就够了!”
  卜甫双目喷出了火来,他真是恨崔云鹤到了家!
  崔云鹤反而淡然说道:“别做出这种样子,你自己想想,这多年来死在你手中的好人有若干?今朝轮到你,岂不天公道地!
  “别急别急,当然我会告诉你这三个原因的,其一刚才说过了,你杀的好人太多,该得报应!
  “其二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自告奋勇去找什么灰衣人,灰衣人要是人人都能找,那还叫什么灰衣人?!
  “第三个原因,更简单了,因为有人要用你,明白吗?有人要用你,所以我非杀你不可!”
  卜甫虽是死在临头,但对崔云鹤最后说的这句话,也不由动了好奇之心,他实在不解,用他又怎要杀了他!
  心有此思,神有此疑,双目也就有了问的表示。
  崔云鹤嘻嘻一笑道:“没懂?真笨,卜甫你在侍卫群中,身份不低,功力不低,我们庄主若重新造就这样一个人才,十分困难!
  “那么最简单的方法,就莫过于杀了你,用你的名字、身份和一切,当然,这里面还有一种必要的因素!
  “你该知道,莫天森作事无不谋定而动,他视你为亲信,但在表面上,却能瞒住众人的耳目!
  “因此直到他死,除了他和你本人外,没有别人知道你们的关系和渊源,自然那康熙老儿也被在鼓内!
  “可是我家庄主,却别具慧心,早知内幕,尤其是那康熙对你相当重视一节,也没能瞒过我庄主!”
  话声又停了下来,崔云鹤自顾自的斟上一杯茶,看着卜甫,慢慢地把茶喝光,才嘻嘻一笑道:“对了,我知道你很聪明,现在终于明白了一切,不错,正因为你的身份太有用了,所以非杀你不可!”
  这时,室外突然有人问道:“崔老客是住在这里吗?!”
  崔云鹤应声道:“是这里,你先等一下!”
  话声一顿,崔云鹤笑对卜甫道:“好啦,你的时间到了!”
  说着,将卜甫捉起扔向门后,才打开室门。
  门外,店家陪着中年汉子,汉子肩上抗着个大行李卷,粗圆合抱,长有七尺,看似两床厚被卷成了一卷!
  崔云鹤打开门,那中年汉子转对店家道:“正是这位崔爷要的东西,多谢你了。”
  店家很客气的说道:“这没有什么。”话锋一顿,又道:“要不要我帮你个忙,抬进去?”
  中年汉子一笑道:“不敢当,这玩意儿没有四两重,可就是占地方,我一个人足能照顾它,小二哥你请忙去吧。”
  店家笑着转身走了,中年汉子接着对崔云鹤道:“咦!崔爷,那位卜爷呢?”
  这句话,店家听了个清楚。
  崔云鹤答道:“卜爷好另外一个调调儿,出去了!”
  另外一个调调儿,不用说,是酒字下面头上带刀的那个字。
  因此店家暗中一笑,他见得多了,走南闯北的江湖朋友,凡是到个地方歇了脚,只要明天没有要紧的事情办,没有不找个粉头的!
  卜爷自不例外,悄悄溜了,正是十分平常。
  中年汉子进了房中,崔云鹤立刻关上门道:“人在里面?”
  中年汉子一笑道:“正是。”
  说着,中年汉子打开了那看似棉被的行李卷!
  啊!
  自行李卷中,霍地跳出来了个中年文士打扮!
  这人跳出了行李卷,首先吐出一口闷气道:“这罪可真不好受!”
  话锋一顿,接着转向中年汉子道:“马老五,你小子可真够缺德,敢骂我浑身没有四两重?”
  马老五马飞波,是江湖中颇具威名的一位特殊英雄,他有个外号,人称“百家姓”,你说多怪?
  其实明白内情的,却无不伸伸拇指,说这外号真对!
  马飞波,一身巧妙的化妆易容奇术,独步天下,他扮谁就是谁,想装谁他就是谁,谁也认他不出!
  因此得了这“百家姓”的外号!
  武林江湖中人,没有谁愿意得罪他的,第一是就许要他帮忙,第二是得罪了他,保险有你的乐子看,苦头尝!
  此时,马老五对中年文士一笑道:“卜甫,现在你可别神气,别忘了还得马五哥我帮你忙才能成卜甫,惹火了我马五,咱们……”
  崔云鹤接口道:“好了,马五哥让让他,展六弟少说一句,现成的模子还在,快些动手,先把庄主交办的大事弄好吧!”
  于是……
  移时,马五又抗起了棉被卷出了房门,边走边发牢骚,道:“这是怎么说的,崔爷说行了,卜爷偏说花面难看,这不是成心和我马老五过不去吗?”
  在店门口,马五又碰上了那个店伙,店伙一楞道:“怎么,是那里不对劲?”
  马五的火更大了,道:“小二哥,下辈子变猫变狗,可也不变专门伺候有钱大爷的下人了,嫌面子不好看,逼着换!”
  店伙一笑道:“你不是说崔爷看中的吗?”
  马五道:“是呀,现在是卜爷看不中!”
  店伙又一楞道:“卜爷回来了?”
  马五道:“卜爷根本就没出去。”
  说着,大步出店而去,拐向了巷子!
  店伙也没多想,更作梦也不知道,行李卷里有那么大的“学问”,当着他的面,人家来了次“大搬运”!
  天亮了,卜爷和崔爷上了路。
  这次没进津沽地面,是重返京城!
  他俩来时,各有鬼胎,各怀心事,如今归去,却象是生死弟兄,有说有笑,兴高采烈,满有意思!
  XXXXXX
  白冰心自接侍卫上将军印,内有康熙宠信,外有再加上权臣靠山,数百名侍卫高手听命,真是一帆风顺!
  尤其是康熙在几经灰衣恳谈,和宠臣谏奏下,宽刑而行仁政,虽说是为收拾人心,但却作到了表面上的天下升平!
  因此,对前明一千志士孤臣,也就宽了一步,睁个眼闭个眼,只要不闹得太不像话,他乐得心目耳上不烦!
  其间,发生过一件大事,顾亭林先生被捕了!
  可是未经多久,在奇特的情形下,他竟被无罪开释!
  在表面看来,这是顾亭林的幸运。
  究其实,却另有阴谋。
  XXXXXX
  山东,民性淳朴,能任劳怨。
  沿海地域,民贫苦困,无巨富,有赤贫!
  因之相率出海他迁,有流落异乡者,也有功成业就者。
  胶高地区沿海之地,是最最贫困的地方。
  当地居民除半农半渔维生外,别无他途。
  地非肥壤,出产不丰。
  渔鱼虽多,销售困难,于是他们腌鱼晒干,为一年中粮食不济时而用,虽如此贫苦,却皆能安乐知命。
  程重在协助司空达和庄静玉,救出上官彤后,即受司空所托,带着容儿和无处投奔的金羽,到达山东沿海。
  他经月余探查,选中了相距崂山不远的一处孤岛。
  在这孤岛上,创建了渔帮。
  帮名日月,自是取不忘“明”朝之意。
  这孤鸟,地势奇特,形势壮然!
  孤岛自是四面环水,但当海潮落时,却有一条浅水石径可通内外,径长数里,不明地势的人,却休想渡过。
  程重选中这座孤岛,有他的用心。
  此岛极利于守,设有意外,一夫当关则万夫莫入!
  再者,渔舟建成,训集成伍,攻势亦成。
  未半年,日月渔帮已有了规模。
  中型渔船已有百艘,巨舟十二,小船三百。
  因之每当鱼期,无不满载而归。
  从前渔民,捕得道多鱼鲜时,是又喜又恨。
  喜的是一帆风顺,满始而归。
  恨的是销行无路,这一年将又要日日以鱼佐餐了。
  如今,程重却联络好了江南鱼商,以巨舟载得满舱活鲜,疾驰江南,以数倍甚或十数倍高的价格,销个干净。
  有了一次交货后,每值鱼期,江南鱼商无不跷足而盼,于是形成不怕价高,就怕鱼少的现象!
  一年后,山东沿海本来就有的大小渔帮,全自动的请求归纳进“日月渔帮”,程重更是一视同仁,忠诚不欺。
  如今,两年了,程重的日月渔帮,已有巨舟五十,中型渔船五百,小舟千五,渔民万余!
  日月渔帮的巨舟,建造奇特,除尖底利于海洋疾驰外,底舱却是小舱,可随时放出积水,换上新水。
  因之船中活鱼,如在海洋一般生存。
  所以船到江南,条条鲜鱼挺动活泼。
  当然价格也就高出他地多多,用以自养渔帮,事业一日千里。现在那“日月渔帮”的根据之地,已非昔日了。
  孤岛上,凿石开路,崩山建厦,巨堡连云而起!
  只有那条每当潮落则浅及尺余的小径,使程重悬心不安。
  这天清晨,旭日初升,突然来了访客!
  时值涨潮水满,孤岛若冰盘虚悬海上,望之若蓬莱仙山,在旭日辉照下,石堡绿树皆射奇光。
  访客,立于岸际,远在数里之外!
  程重在岸边,设有渡舟,今朝有了用场。
  一条梭舟,飞般自岸上射向孤岛,传来了消息。
  岸边,程重飞身离舟,立刻拜倒于地!
  访客抢步而前,互拜下去。
  程重首先开口道:“鲁大哥,你可想煞小弟了!”
  访客竟是鲁琛,闻言激动的说道:“三弟,大哥同样的想你!”
  程重道:“好长的半年!”
  鲁琛头一低道:“三弟原宥,大哥我实在无法分身!”
  程重诚挚的说道:“是小弟话说快了些。”声调一顿,接着又道:“恭请大哥登舟!”
  鲁琛幕地抬头,道:“三弟且慢。”
  程重微微一楞,道:“大哥还有什么吩咐?”
  鲁琛那张红脸,更红了些,道:“我想先给三弟介绍个人。”
  程重哦了一声,目光向四外一瞥道:“在那里?”
  鲁琛道:“人在三里外那小渔村中。”
  程重现在觉得非常奇怪了,道:“是大哥的好友?”
  鲁琛道:“十分知己。”
  程重略加沉思道:“大哥应该和这位朋友……”
  说到这里,程重突然有悟,改口道:“对小弟当往拜请。”
  鲁琛明白程重错会了意思的说道:“三弟,这位朋友,怕要扰上些时日……”
  程重欣然接口道:“大哥知己之友,即小弟知己之友,何谈扰字?”
  语声一顿,目光一扫鲁琛道:“大哥,您这次来,可别说走话!”
  鲁琛道:“三弟,恐怕你打也打不走我了!”
  程重闻言大喜,道:“那就一言为定,小弟若不犯上,大哥不能说个走字!”
  鲁琛笑了,道:“三弟,我的肚子可够大喔!
  程重道:“小弟粮堆如山,鲁鱼积满舱,就算大哥有‘薛礼’的食量(相传唐薛礼,一餐米八斗。),也吃不穷小弟的!”
  鲁琛哈哈的笑了,程重也呵呵不已。
  笑声止后,鲁琛神色一正道:“不瞒三弟说,我塞外那些毛头们,这次全到了!”
  程重闻言大喜,继之突有所感,道:“大哥,塞外发生了什么?”
  这位有“边塞神龙”之誉的大侠客,闻言凄然道:“三弟这年来,努力此间基业,太漠然天下事了!”
  程重一楞,道:“大哥,小弟近一年说来,虽然未出渔帮一步,但每隔两三个月,必然和桑二哥通次消息,若有大事断无……”
  鲁深双眉一锁,接口道:“半年多前,二弟可有信来?”
  程重道:“小弟和二哥,每双月则通一柬,两年来从未更改过,也从未迟误过!”
  鲁琛哦了一声道:“这就奇怪了?”
  程重道:“何事奇怪?”
  鲁琛想了想道:“一切还是等回到渔帮再说吧。”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三弟请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
  程重道:“小弟陪大哥去。”
  鲁琛道:“不啦,还是我去请她来和三弟相见好了。”
  话声一落,人已转身飞纵而去。
  移时,程重看到另外一人的影子,不由恍然,鲁琛所说的知己好友,原来是位堂客。
  人进了,程重恭迎向前。
  鲁琛首先代双方引见道:“三弟,这位是‘郑铭仪’郑女侠。”
  程重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再加上他也不善那套什么久仰啦,如雷贯耳啦的虚空话,只是非常恭敬的见礼道:“程重拜见郑女侠。”
  郑铭仪,看来三十不到,端庄而温慈,风仪超俗。
  她立即万福为拜,道:“程兄弟,恕铭仪冒造。”
  程重道:“郑女侠这样说,就见外了。”
  鲁琛这时接话道:“三弟,今后称铭仪大姐好了。”
  程重含笑又对郑铭仪一礼,道:“郑大姐今后多指点。”
  郑铭仪看了鲁琛一眼,道:“都是你……”
  这三个字包涵的东西太多,其他人听到想来,都是皮毛,只有身受的鲁琛,才了然真意。
  因此他只温和的一笑,没有开口。
  程重接着肃让道:“大哥和大姐请登舟吧。”
  船行迅捷,刹那傍靠在渔帮那巨石建成的码头上。
  “日堂”,是日月渔帮的大厅。
  “丹心楼”是程重的坐息之地。
  丹心楼上,设下了茶点,鲁琛和程重兄弟及郑铭仪,畅述话旧。
  未开言,鲁琛先就悲吁出声。
  程重看出事熊严重,道:“大哥……”
  只叫一声“大哥”,鲁琛已知其意,于是慨然道:“三弟,二弟来函难道就没提起过武林中事?”
  程重摇头道:“二哥信中,只提及满虏似有蠢动之意……”
  鲁琛接口道:“这有多久了?”
  程重道:“不到两个月。”
  鲁琛浓眉一挑,道:“此事真怪。”话一顿,突又道:“你和二弟信柬往来,是谁传递?”
  程重道:“每年二、四、六月,是小弟派人前去,顺便带信回来,八、十、十二这三次,是二哥派人来此。”
  鲁琛哦了一声,没有接话又沉思不已。
  程重久等不见鲁琛开口,不由问道:“大哥在想些什么?
  鲁琛一笑道:“三弟,以你和二弟所定日期计算,刚才所说不到两个月的那一封信,该是你派去的人带回的了?”
  程重颔首道:“不错。”
  鲁琛道:“那封信和去的人,我都想见见。”
  程重道:“这个容易,小弟去去就来。
  话罢,程重离开了“丹心楼”。
  他前脚去,郑铭仪也开口道:“琛,你疑心到什么?”
  鲁琛声调压低道:“此事奇怪,使人不能无疑!”
  郑铭仪黛眉微蹙道:“我看程三弟绝非负气不仁的人!”
  鲁琛道:“若不是为了这个原因,我又不觉得奇怪了!”
  郑铭仪想了想,道:“何不直接问问程三弟?”
  鲁琛摇头道:“这使不得!”
  郑铭仪不解道:“什么?”
  鲁琛微吁一声道:“问出口,就有不信之意,三弟信义君子……”
  郑铭仪接口道:“那你就不该有所疑!”
  鲁琛道:“这怎么能够,仪妹你想想八个月前,少林首先出了事,接着是武当,点苍,黄山,华山……
  “半年,风节堡主郭瑞章,突遭暗算,功力尽失,不能言武,那为天下武林所尊敬的风节杖,也失去踪影!
  “然后轮到了我们塞外,我那‘神龙峰’被火焚光,万幸你先数日离家往访‘尤仁’夫妇,否则……”
  郑铭仪接口道:“这和程三弟有何关系?”
  鲁琛叹了一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问我。”
  郑铭仪道:“不错,我知道,司空前辈和上官大侠等人的隐居地方,也被人毁去,手下死伤殆尽!
  “章邱大桑家山庄,也曾出事,若非桑二弟功力高人机智无伦,和顾先生所开十口水井正好用上,后果不堪!
  “但是——琛,这些也不能就说和程三弟有关呀?何况程三弟很久很久已经没离开过渔帮……”
  说到这里,郑铭仪突然停了下来!
  室门响动,程重和一名四旬年纪的汉子,一前一后来到。
  程重手中拿着一封信柬,交给鲁琛道:“大哥,这是二哥最近带来的那封信。”
  鲁琛接信仔细默读,他那两条浓眉,随着紧锁起来。
  程重刚要开口询问,鲁琛却抢先一步道:“三弟,我能问问这位朋友吗?”
  程重道:“大哥请问。
  鲁琛立刻含笑对那壮汉道:“你贵姓呀?”
  壮汉十分客气的答道:“小的程福。”
  程重接上一句道:“他和小弟及二哥,都是大桑家山庄的人氏。”
  鲁琛哦了一声,瞥了郑铭仪一眼,才又向程福道:“你也姓程,可是和我程三弟是本家?”
  程福笑着点头道:“论起来,小的该喊帮主一声堂叔。”
  鲁琛又哦了一声即转向程重道:“三弟,程福和你没出五服吧?”
  程重没开口,程福竟答了话道:“小的是孤儿,从小被帮主老太爷收养长大。”
  鲁琛连嗯三声,道:“这信是你带回来的?”
  程福道:“是的,小的带回来——”
  鲁琛接口道:“是桑少庄主亲笔?”
  程福道:“老庄主在去年过世。”
  话锋一转,接着又道:“如今少庄主是庄主哩,小的回程时,并没见到桑庄主,是庄中总管桑基隆桑大叔,把信交给小的带回来的。”
  鲁琛浓眉一挑道:“这两年来,往返章邱和此处送信,都是你吗?”
  程福道:“都是小的。”
  鲁琛道:“像这次信由总管转交的事,从前也有?”
  程福想了想道:“有过,记得是去年……”
  鲁琛接口问道:“你这次前去,可曾见着桑庄主和程伯父?”
  程福道:“见到了,每次去都……”
  鲁琛道:“这信的内容,你可知道?”
  程福道:“小的不知,每次信口都是用火漆封阖的!”
  鲁琛嗯了一声,转对程重道:“没事了,三弟请他回去休息吧!”
  程重应是,手一挥,程福吿退而去。
  程福刚走,程重已问鲁琛道:“大哥,外面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鲁琛不答此问,却道:“三弟,这信上的笔迹,可是二弟的?”
  程重道:“是,从互订通信之约后,二哥来信都是这种字迹。”
  鲁琛想了想,道:“这封信没有什么秘密事,能不能暂时交给我保管?”
  程重道:“当然可以。”
  声调一变,目光一扫鲁琛,道:“大哥,这究竟是……”

  第十章
  鲁琛苦笑道:“我有种预感……”
  程重一怔道:“什么预感?”
  鲁深道:“江湖上近半年来屡有奇变,牺牲者皆我辈中人,没得说,就是各方对来信札之间有了问题……”
  程重笑道:“真这么严重!”
  泰山崩于前色不变,这正是英雄之色。
  但他嘴里虽尚牵着一抹笑意,心中却也惊诧不已。
  鲁琛叹了口气道:“一丝不假?”
  程重寒声道:“你是说我道中人互过信息有了毛病……”
  鲁琛道:“不错。”
  程重道:“你可有了线索……”
  鲁琛摇摇头道:“还没有!”
  程重皱眉道:“这就难了,如果真有人假传圣旨,窥视信中祕密,而向大内通风报信,则我们无异是与虎为伴!”
  鲁琛一笑道:“这只是一种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程重楞道:“你有了主意!”
  鲁琛道:“略有所得!”
  程重问道:“是谁?”
  鲁琛道:“过了今夜之后才能断定!”
  程重道:“这个内奸总有露头的日子了!”
  鲁琛一怔道:“你已有感觉了!”
  程重道:“我以仁义为先,善待天下士,宁人负我,我不负人,可是,这几个月中的变化,使我深觉不安!”
  鲁琛讶异的道:“怎么回事?”
  程重道:“上月我渔帮弟子出海作业,无缘无故折损了六只大船,这六只船皆有能人六七个,可是却无影无踪的失去了影子!”
  鲁琛道:“因此你怀疑有人!”
  程重点头道:“老哥说的不错,设想我这里如果没有奸细藏卧其间,又有谁能毁去我那六只大船。”
  鲁琛眉头深锁道:“当时是什么天气!”
  程重道:“晴空万里,风平浪静!”
  鲁琛的脸色突然沉重了,沉重的象是罩上一层霜冷。
  他继续问道:“你的船出海后是采分区作业?还是单独!”
  程重道:“分区作业!”
  鲁琛道:“是三三制?还是四四制!”
  程重道:“这很重要?”
  鲁琛道:“这是关键!”
  程重道:“本岛渔帮是采四三制,前面四艘撒网捕鱼,后面三艘冻藏鱼群,所以我们的鱼能在江南一带出名,就是因为全是活的!”
  鲁琛道:“双方距离如何?”
  程重道:“你知道打鱼这玩意全凭靠天吃饭,在海上他们以海螺为号,每三个时辰连络一次,以确定收获多少,双方距离至少有三里之途!”
  “这距离可不算短呀,虽然距离不算短,但要六艘大船同时自这世上失了踪,却也不是件易事……”
  鲁琛又陷于沉思了!
  郑铭仪道:“琛,你发现了什么!”
  那口物可不仅仅是个朋友,其中还渗杂着许许多多的情感,听听那口气,有多少的关怀……
  鲁琛道:“这觉得这件事更玄妙了!”
  程重道:“如果不是大哥问起,我真不愿提起这件事,你是知道的,这倒底是件很丢人的事……”
  鲁琛嗯了声道:“三弟,我想跟你讨点东西?”
  程重道:“行,只要大哥吩咐。”
  鲁深道:“这日月岛即然是我们的大本营,岛上一定是严加防范,夜里至少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了!”
  程重道:“不错。”
  鲁琛道:“我想请求二弟给我一面令牌!”
  程重一楞道:“什么令牌!”
  鲁琛道:“当然进出这岛上的符令了!”
  程道答道:“这倒不用,我已吩咐下去,不管大哥和郑女侠去那里,决对无人敢拦阻,二位尽管……”
  鲁琛摇头道:“我不是这意思,你晓得我是办点事,可不是来游山戏水的,如果你不给我方便,那么刚才咱们所谈的便全砸了!”
  程重道:“好!”他自然怀中摸出一块玉牌,道:“这是本岛遇有紧急情况时的令符,只要本鸟的弟子一见令牌都会尽量给予协助,更不会扰你!”
  鲁琛道:“这足够我方便了。”
  程重道:“大哥,江湖上最近的动静如何?”
  鲁琛叹了口气道:“你真不知道!”
  程重笑道:“我一心一意在这里隐世屯居,训练渔帮,除了做点生意外,很少和外面通消息,这并非是雄心已无,而是暂时避避风头!”
  鲁琛道:“江湖上在这八九个月中可有着一个极大的转变。”
  程重道:“什么转?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鲁琛道:“八个月前,少林寺首先出了事,接着武当,点苍,黄山,华山……等派全给一个不知名的人物给砸了!”
  话峰一顿,继续道:“还有风节堡主!”
  程重急急地道:“郭堡主怎么样了?”
  鲁琛摇头道:“身遭歹徒暗算,功力尽失,已成了废人,最使人勘虞的是那只令武林人物的‘风节杖’也失了踪影!”
  程重击掌道:“糟了,那‘风节杖’令能号天下武夫硕巢而出,万一此杖落入大内手中,则我辈英豪尽任宰割矣!”
  鲁琛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
  程重突然陷于沉思之中,满脸忧戚之色,他忧国忧患,满腹都是以天下为己任,顿时有所感触……
  感触的是世事的变化,仅是短短时光,江湖上巳非昔日,几大门派意在数日间相继遭敌……
  最使他痛心的是那以仁义为怀的至交好友郭瑞章,居然在不知不觉中遭人暗算,形同废人,这打击可谓不小呀。
  显然,这是有预谋的行动,对方是谁呢?
  “是那群鹰犬,还是另有其人?”
  遏了片刻,程重才自沉思中醒了过来,道:“看样子我们也要有所准备了!”
  这就是别具慧眼的人,才能设想到自己的安危。
  鲁深道:“有备无患,三弟,你该有点表示了!”
  程重道:“我要去布置一下了,大哥,暂时告辞……”
  他是个重实际的人,说做就做,辞别鲁琛和邻铭仪,急急的走了出去,留下的是他俩……
  郑铭仪道:“琛,你从那方面着手?”
  鲁琛道:“首先我得从这封信上着手。”
  郑铭仪似乎是惊了一惊,怔怔的望着鲁琛。
  她低声道:“琛,你已断定这信上有手脚?”
  鲁琛道:“那定错不了的!”
  郑铭仪道:“这事可非闹着玩的,稍有差错,你可对不起三弟,两方面的脸都会挂不住……”
  鲁琛道:“这个你放心,我还不是那么轻浮的人!”
  郑铭仪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鲁琛道:“今夜!”
  郑铭仪一楞道:“今天晚上?”
  鲁琛神祕的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
  XXXXXX
  日月岛在程重的布置下,确实是更加严密了。
  长夜初见,那岛上已进入了另一种深沉。
  夜翼渐展,缕缕灯影在搐恍着!
  在那岛的西侧边的一片竹林里,一幢小屋如透出了一丝低弱的灯光,斜斜的射在地上,拖得一条长影。
  一个身着透明罗衫,面上薄施脂粉的少妇,此刻正含春的望着身边一冷傲而自负的汉子。
  这汉子额骨特高,双目冷峭,腰里斜斜插着柄短剑,坐在那少妇身边,日光落在远远的窗外。
  那少妇低声道:“亲哥,你真不喜欢我!”
  那汉子道:“喜欢,喜欢你那股子骚劲!”
  少妇道:“那你为什么不亲亲我呢?”
  汉子道:“这得看老子情绪,你他妈的跟我睡了又跟姓程的睡,我虽然对这种事看得轻,也他妈的有气!”
  “呸!”少妇道:“亏你还说的出口呢,如果我不是为了你还会跟那程福好,凭他那副德性,想要老娘侍候他,真他妈的在作春秋大梦!”
  汉子变色道:“为了我!”
  少妇道:“怎么不是,你每次交给我的事,那次不给你办好,嗯!没想到你这死没良心的,居然狗咬耗子……”
  汉子道:“好了,咱们还有事得办呢!”
  少妇道:“什么事?”
  汉子道:“附耳过来!”
  少妇一楞道:“有这么严重!”
  汉子道:“当心隔墙有耳!”
  殊不知正在这个时候,一条人影已悄无生息的落在那小屋之后,附着耳朶聆听着他俩的谈话。
  少妇笑道:“你看小心!”
  说着将脸贴在那汉子的胡髭间,紧紧的……
  她面靥上的笑意由浓渐淡,再由淡而至消逝,这是一椿什么事情,竟然能将这满屋春色给冲淡了呢!
  两人嘟嚷了半天,没嘟嚷个什么结果。
  最后,那女的象是有点心动了,头不再摇的像个士浪鼓,面上也显出点笑意....
  汉子低声道:“怎么样?”
  一只手已伸进了那少妇的裤带里……
  少妇乘势一倒,脸仰望着他……
  然后,她幽幽地道:“我不敢……”
  汉子在她脸上轻轻亲吻着,轻轻地……
  他粗声道:“怕什么?”
  少妇道:“你知道,程福……”
  汉子道:“.“不这样难以将他控制……”
  少妇道:“冤家,你别出点子好不好……”
  汉子道:“你非干不可!”
  少妇道:“万一给人知道了……”
  汉子道:“一切有我,你只要照计而行便可……”
  少妇道:“我……我还是有点怕……”
  汉子哩地一声道:“女人,女人,你永远是女人……”
  粗光的髭刺在她脸,上有种被虐待的快感……
  然后,他与她两个人快要变成一个人……
  紧紧地,一盏油灯忽然给打熄了……
  突然,那少妇将那汉子一推,道:“你快走……”
  汉子意犹未尽,道:“干什么?”
  少妇道:“我差点给忘了,程福过了初更便来……”
  汉子恨道:“我真冒火……”
  少妇伸着指头点了点那汉子的额头笑道了……
  她嗔声道:“还不是你这冤家给我拉的皮条……”
  汉子穿上衣衫,道:“记住,门不要锁,逼他全脱下来……”
  少妇一楞道:“今夜就要动手……”
  汉子嗯了声道:“为了早得手,只有这样了……”
  他形踪还真快速,人已飘空飞了出去。
  在他身后还有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在跟着他..
  屋里的她早已罗衣全解,躺在软床上,等待她所摆布的一条大鱼,时光流逝,她在算记着每一刻……
  时光虽缓,但离那一刻已不远了……
  远处,已传来沉重的步履声,那沉重地声音,无形中通知屋里的她,表示我来矣。
  “砰砰——”传来敲门声……
  少妇幽怨地道:“心肝,你现在才来……”
  门外响起一个声音道:“春花,快开门……”
  门栓呀咿地给启开了,春花披着罗衫,全身隐隐地从那层纱中透了出来,散发着一股诱人,而使人,而使人不克自禁的情欲……
  若是此中初道新手,准会将心给跳出来。
  她媚眸在他脸上深深的斜魄了一下,仅那一眼已足以使人心荡魄失了,况且她长得那么够味……
  她嗲声嗲气地道:“我的程爷,怎么现在才来……”
  舒展着双臂,勾住了程福的脖子……
  一股香人欲醉的气息,迎面扑进他的鼻息中……
  在以往,他遇有这种场面时,他会更亲热的迎送,但今夜程福不但没有丝毫兴趣,而一张脸还惨白白的……
  他将她轻轻一推,将门关上了。
  她虽然楞了一下,然而却又含笑迎上。
  低柔地问道:“怎么回事?谁给你气受了……”
  程福长叹气道:“春花,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春花似乎是一厘,道:“什么事?”
  程福道:“你是知道的,岛主每次叫我送信给桑大爷,我都是躲在你这里睡大觉,而你的二哥总是自愿替我送信……”
  春花道:“这有什么不对劲?信又不是没送到……”
  程福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春花,你不知道,今日岛主的大哥,边塞神龙鲁琛突然光临本岛,来到岛上没有多久,便传问我送信的事情,你想想,万一这信有什么差错,我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面色一阵白一阵红,他心中着突怕极了。
  春花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送封信有什么了不起……”
  程福急得搓手道:“你不知道那事有多重要……”
  春花道:“你不要瞎担心,我保你没事情!!!”
  她妩媚边一笑,人已卧在程福的怀中……
  程福道:“但愿不要有事……”
  他似乎是也经不住她那火热的挑逗,一股情欲自丹田中升了起来,他揉搓着的发丝,轻轻嗅着……
  她嗯了一声道:“福哥,我……”
  程福的眼火红着象是散射一股热力……
  他轻问道:“你要什么?”
  他轻顺地道:“我要……”
  于是,两个男女在情欲的冲动下,衣衫尽褪……
  灯火早已熄了,屋中黑黑地……
  突然——屋中传来一声大吼道:“点灯——”
  这声大吼有若狮子怒叫,震得屋瓦簌簌道响,而床上的那对男女,更是慌张的紧紧搂着一团。
  一缕灯影照在他俩那赤裸的身上,真切那么分明,两个人正在做那种不可见人的事情……
  数道目光,含愤地瞪着他俩,那种情景,如果有条地缝,相信程福会不顾一切的钻进去……
  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五六个汉子,这群人可全是程福的朋友,平常称兄道弟的,现在他们脸上全现出了那种卑视之色。
  此刻,那个和春花商量的汉子,瞪着双眼,深沉的嘴角,哂着那一株令人不解的笑意,恶狠狠地……
  他吼道:“不要脸……”
  程福颤声道:“胡二哥!”
  那汉子怒声道:“程福,你还认我胡二哥,我给你介绍我妹子认识,不是叫你和她爬上床的,而是叫你,我不在家时多照顾照顾……”
  程福声道:“二哥……”
  少妇轻泣道:“哥,是他……是你……”
  天晓得,他们这对兄妹的关系是层什么样的关系。
  那胡二哥道:“你怎么样?”
  少妇泣道:“他强追我……”
  胡二哥骂道:“奸夫淫妇,好呀,程福,我跟你拚啦……”
  他满面杀气的冲过去,挥拳便打,毫不客气。
  少妇叫道:“哥,我不敢了!”
  程福道:“胡二哥,我程福知错了,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儿我认了,有什么罪我姓程的当了!”
  四下的人见程福这样讲,立刻劝阻了胡二哥,不要这样冲动,而在这时,一个汉子开腔道:“胡二哥,程福都是咱们自家人,今日出了这档子事,当然是程福不对,不过大家都是自己人,我看胡二哥还是算了……”
  胡二哥叫道:“不行,我非叫他去见岛主不可……”
  岛主那二个字当真是响亮之极,程福一听,混身就不自觉的抖了抖,他晓得这种事谁都知道程重是当罚严明,有罪不赦。
  程福道:“胡二哥,只要不闹到岛主那里,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胡二哥,看在多年老朋友的份上……”
  旁边的道:“好了,程福,你先穿上衣服,我们再劝劝二哥!”
  于是那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将胡二哥暂时劝开了,而胡二哥也在恃意的安排下气呼呼地退出屋外。
  这对男女急忙整理衣衫,等待下面的谈判……
  双方在同意的安排下展开之谈判……
  参加谈判的人不多,只有胡二哥和一个叫郝玉青的汉子,郝玉青是他们公推出来的代表,做双方调解人。
  春花象是个受害者,除了会哭外,就是偶而偷偷地和胡二哥交换那神祕的眼色,谁知道又捣什么鬼?
  今夜在黎明之前,最难过的便是程福,他是罪首,把柄落在人家手里,欲哭无,欲笑更笑不出来,那滋味当有别有一番在心头。
  他提着笔纸着头在写悔过书,说明这件事情的始未及如何勾引良家妇女春花,而所写的都非事实,可是在胡二哥的威胁下,他敢不写么。
  良久,悔过书总算写好了,胡二哥看完收进怀中,道:“有了这个,你程福便赖不掉了……”
  郝玉青的脸色一凝道:“程福,你闯下这件大祸,本来是一定要送交岛主发落,念在大家都是老朋友,胡二哥有几个条件希望你能答应?”
  深沉的目光紧紧的逼在程福的脸上。
  程福道:“我认了,只要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我没得说,一切凭郝大哥给我做主……”
  郝玉青道:“好!这才不愧是我们的好弟兄……”
  话家一转继续道:“自古淫人妻欺人妹,都是罪大恶极,胡二哥能识得大体,一切都原宥你,就凭这份交情也够你感激的!”
  程福当真感激无比的道:“是,是。”
  郝玉青道:“其实胡二哥也没什么条件,只不过是请程兄帮忙。”
  程福道:“帮什么忙?”
  殊不知他自己已坠入人家的仙人跳圈中,自己正一步一步的进入人家的算计中,连反抗的机会都失去了。
  郝玉青道:“胡二哥知道程兄和岛主很接近……”
  程福惊声道:“这……”
  他心弦直颤道:“这是误传!”
  郝玉青的脸上彷彿在一瞬之间罩上了一严霜,冷寒的没有一丝笑容,使人一见便觉得那么无情。
  他哼声道:“到现在你还否认……”
  程福道:“郝大哥,你是知道的,我是个孤儿,从小被帮主老太爷收养长大的,虽然和岛主很接近……”
  郝玉青嘿声道:“不管怎么样?你程福一定得把事情给胡二哥办的!”
  那副嘴脸和狐狸尾巴可全露了出来,再也不是以调解人的身份作和事老啦,显而易见,他和胡二哥是一路的。
  程福道:“办什么事?”
  胡二哥低声道:“把那柄‘黄帝神刀’偷来……”
  “轰”地一声,程福差点晕倒地上,脑海只觉一片嗡嗡二声,象是猛然间让人给重重捶了一拳。
  他抖颤地道:“‘黄帝神刀’、‘黄帝神刀’……”
  郝玉青道:“不错,我们要的正是这柄刀……”
  程福插头道:“我没见过这柄刀。”
  胡二哥冷笑道:“你知道它藏在那里?”
  程福坚声道:“我不能这样做。”
  胡二哥恨道:“你敢……”
  程福道:“岛主待我不错,我宁死不干……”
  胡二哥道:“这样说你是不干了……”
  程福道:“不干!”
  胡二哥吼道:“他妈的老子找去程重那里理论去……”
  程福道:“岛主了不起处罚我……”
  郝玉青哼声道:“没那么简单吧,程福,老实告诉你,你不但已担负着泄漏本岛的秘密,而且瞒着岛主做叛逆本帮的……”
  程福吼道:“胡说!”
  郝玉青不屑的道:“你不相信,嘿嘿,老实告诉你,你每次负责送出的信都经过我们的调包,这事若让程重知道……”
  程福颤声道:“这……”
  郝玉青道:“要命的就跟我们合作,这种事只要我们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只要你合作,不但啥事没有,而且你要银子有银子,要女人有女人,春花就嫁给你……”
  在金银,女人,生命的数重威逼利透下,程福不低头也不行了,他知道自己走错了路,要回头已是无路,惟有跟着他们一路错下去。
  春花呜咽地道:“程福,我的身子已给你,这事已传遍了街坊邻舍,如果你再不想法要我,我拿什么脸再见人……”
  程福叹了口气道:“这是命……”
  郝玉青冷冷地道:“你答应了……”
  程福长声叹道:“我不答应行么?”
  顿时使都玉青和胡二哥宽下心了,两个人的脸上刹那间现出了笑意,他俩拍着程的肩膀,哈哈大笑,那意思似乎在说:“朋友,好好的干吧……”
  XXXXXX
  鲁琛在寒夜里悄悄地凝立在那黑暗中,双目不瞬地瞧着那幢竹屋里,他看见胡二哥和郝玉青走了出来,暗暗的跟着他们。
  走在一条又路上,胡二哥和郝玉青忽然分手,鲁琛不禁一怔,他不知该跟踪那一位,突然,他觉得颇是意外,因为郝玉青去的地方竟是没有人的海边……
  深夜里,他去海边干什么?
  这其中显然有点不太寻常,更耐人寻味……
  鲁琛忖道:“目前倪端已现,我不妨先跟踪这个人……”
  郝玉青似乎是非常熟悉这个地方,左轻右拐,只见那海边已之现眼前,海涛轻激岸面,发出拍拍之声……
  远远的岸上,凝立着一个白衣人。
  郝玉青奔了过去,做了个手势...
  鲁琛急忙停步,隐住了身子,远远的眺望……
  突然——
  白衣人喝问道:“那是谁?”
  郝玉青一怔道:“没有人……”
  白衣人怒声道:“蠢猪,人家跟在你身后都不知道……”
  郝玉青回头道:“在那里?”
  鲁琛心中一凛,暗道:“此人功力好深,怎么一下子便发现我了……”
  他自信身手不错,寻常人不要说是发现他,我是到了人家身后也难以发觉,没想到这个人功力之深,殊出他预料之外。
  郝玉青转身看了半天,没看出苗头。
  可是,他深信白衣人功力高出他甚多,定有发现。
  白衣人冷冷地道:“朋友,还要邀请阁下么?”
  声音不高不疾,但字劲却震耳有力。
  鲁琛暗道:“日月岛上有此人物,三弟怎没给我提起……”
  他长笑道:“阁下好功夫呀……”
  轻灵的移着身子,笑哈哈的转了出来。
  白衣人冷笑道:“尚未交手焉知好坏……”
  鲁琛道:“仅凭那份灵敏足证阁下不凡!”
  白衣人道:“阁下妄下定论,等会一败涂地,所谓灵敏乃机灵乖巧,为人所不能矣,而我!哈哈只不过是巧合。”
  鲁琛凛然道:“知己知彼,方是上策!”
  白衣人笑道:“我之为谁?由何来?由何去?你知么?”
  鲁琛道:“不知……”
  白衣人道:“那怎能算是知己知彼呢?”
  锋利的舌,光锐的唇,此人亦不凡。
  鲁琛的心往下一沉,在未兴面前,他尚有几分自信,现在他那几分自信,不觉动摇了起来。
  对方在言词间已算是不错,那身手之高,更不会差到那里,今夜鹿谁死手?尚很难逆料眼。
  鲁琛笑道:“虽不知你由何来?却知你由何去?”
  双方距离愈来愈近,鲁琛仔细朝这人一瞧,登时一凛,白衣人一副苍白面孔,血色全无,双眉斜耸,鼻挺若笔,由面色显示上,鲁琛知道时方戴的是人皮面具。
  白衣人道:“那里去?”
  鲁琛道:“海上走……”
  白衣人一怔道:“你倒很有见地,看样子我也要重新估计你……”
  鲁琛道:“你虽由海上去?却非由海上来?”
  白衣人身子一震道:“何以见得?”
  鲁琛道:“简单之极,由你足迹上我发现你也是本岛上之人,只是有你这样一位人物,岛主竟然不知……
  远远的沙滩上,一列整齐的印痕拖了开去,虽然不太明显,却也难瞒我类江湖人物。”
  白衣人暗中在脑海疾快忖道:“此人之仔细当真是个老江湖,今夜我算是碰上劲敌,如果不乘此将他除去,日后麻烦大了……”
  他冷笑道:“那只怪我大意……”
  鲁琛道:“人都是失败在自己的大意上……”
  白衣人道:“你很可怕!”
  鲁琛道:“怕我多管闲事……”
  白衣人笑道:“你真有自知之明……”
  鲁深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所以你要杀我……”
  白衣人点头道:“你不错,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鲁琛暗中运功,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白衣人摇头道:“我不需要知道这些,因为不管你是谁?今夜你总逃不过我的手掌,阁下不知道放虎归山,求有大患么……”
  鲁琛冷冷地道:“在你我交手之前,我有句话……”
  白衣人道:“死的不明白,那是糊涂人的行径,有问题就该问,我不是个不讲理的人,能答的都告诉你……”
  鲁琛道:“你是何方派来的?”
  白衣人道:“我自己来,自己去?何之有谁?”
  鲁琛道:“你和程重有仇?”
  白衣人摇头道:“谈不上……”
  鲁琛道:“无冤无仇,阁下在这岛上卧底……”
  白衣人一怔道:“你怎知道我在日月岛上卧底的……”
  鲁琛道:“这很好解释,因为你……”
  白衣人挥手道:“在下没有功夫听你解释,你快问……”
  鲁琛道:“你在岛上卧底有何目的……”
  白衣人道:“不知道。”
  鲁琛道:“我根本不需要再问了,问你你也不会知道……”
  白衣人道:“这是你不问也罢,可不要怪我白衣……”
  鲁琛哈哈大笑道:“江湖上首先出了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灰衣人,现在又多了个白衣人,看样子你俩是要斗斗苗头了……”
  白衣人冷声道:“一个人只要声名响亮,何必再呼白衣灰衣……”
  话峰一较,朝郝玉青道:“给我看着点,今夜咱们得将这位朋友留下……”
  郝玉青道:“是……”
  他对这白衣人彷彿非常畏惧,身子朝场中一站,向腰里拔出两柄匕首,斜斜的指向鲁琛。
  鲁琛道:“阁下自认为这一仗能稳操胜算么?
  白衣人笑道:“虽不能稳操胜算,至少也不会输!”
  身形飘忽,白衣飘飘,身手之快,倒也罕见。
  右掌轻抬,一股掌劲已推了过来。
  其劲如涛,汹涌无比。
  鲁琛喝道:“好狂夫。”
  心下之惊,已非言论,其劲之强,深为罕见。
  他可不敢怠慢,身子轻灵的一移,踏着一个方位,迎着对方挥来的掌势,横着切去一掌。
  这快速的一掌攻向白衣人的腰处,快狠兼俱。
  白衣人咦了一声道:“追龙手……”
  鲁琛道:“你倒真识货……”
  白衣人略略一退,迎面一拳击了过来。
  拳风之烈,拂面如刃。
  他诧异的道:“你是由塞外来的……”
  鲁琛身随着一转,双掌互相交叉劈去。
  他大声道:“朋友,塞外可没有阁下这种朋友……”
  他这一招早在边塞时,无意中看见两只大鸟合击一只牛时下扑时的攻势,当时他心念一动,便牢牢记在心头……
  一日,无意间一运双掌,学着鹏爪之势挥出,既然发现这是招绝妙之招,竟然能攻守兼俱。
  白衣人目睹对方施出此招,胸然的道:“这是那一派的……”
  在当时的情形下,他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一矮身子,转了半个圈,急忙晃自移退。
  “嘶!”一声轻响过后——
  一股鲜血自白衣人的肩上流了下来,他若非是应变的快,恐怕这一爪之伤,尚不尽此。
  郝玉青急声道:“你受伤了……”
  白衣人惨笑道:“伤在他这怪招上……”
  鲁琛笑道:“一招之失,并不能算败……”
  白衣人也笑道:“你认为你已占上风……”
  鲁琛道:“目前是这样……”
  白衣人道:“你错了,现在胜负还各自一半一半……”
  鲁琛一怔道:“为什么?”
  白衣人斜睨了郝玉青一眼道:“因为我们是两个人,而你只有一个。”
  鲁琛笑道:“他若加入,只有碍你的手!”
  白衣人有把握的道:“那你可完全估计错了,他的功夫与我仲伯间!”
  鲁琛暗中一惊,忖道:“若真如这白衣人所说,今夜我当真占不了便宜!”
  他冷声道:“这得动手才知……”
  白衣人朝郝玉青一施眼色,道:“你动手吧,不然人家会瞧不起你……”
  郝玉青恨声道:“好!”
  白衣人道:“用那一招‘金蝶追魂’!”
  郝玉青一怔道:“为什么?”
  白衣人道:“蠢货,你还没看出人家的身手么?凭你那招‘金蝶追魂’也未必能将人家摆平……”
  郝玉青怔怔地道:“这有点点不……”
  白衣人生气道:“你在抗命?”
  郝玉青道:“我!不敢。”
  白衣人哼声道:“谅也不敢。”
  话峰一变,沉声道:“那你还等什么?”
  郝玉青声道:“我……”
  白衣人道:“怎么?你还有话说?”
  郝玉青道:“属下想换另一招……”
  白衣人道:“不行!”
  郝玉青双目一红,道:“好,属下奋力施为……”
  他长吸口气,一股劲道运满双臂,兜空一拳,照着鲁琛的胸前垂直的擂了过来,奇怪至极。
  鲁琛见两人在言辞间,将那一招说的那么厉害,心中已深怀戒惧,一见郝玉青拳势威力,果然凌厉至极,那敢怠慢,急忙晃身斜斜飘了出去。
  但他身子才动,郝玉青那拳影也如影随形的跟着追了过来,竟然不给他半分有缓气的机会。
  “金蝶追魂”厉害处就是能三进三攻,不论你退的多快,那拳影始终跟着不放,非攻至对方身上而后已。
  鲁琛凛然忖道:“果然厉害……”
  他脑中灵光一闪,继又忖思道:“他扑势和拳路是一股直进,如果我再退下去,他也定会跟着来,欲让开对方的追击,惟有左右闪让,否则定难逃脱……”
  这个意念在他脑海之中,也不过是一闪而过,面鲁琛却紧抓着这一闪而过的意念,人已往右闪去。
  动作转变之快,殊出郝玉青的意料。
  他朝前直冲,突然失去对方的身影,那股冲的力量,也颇有所失,身子急刹,立定身子。
  只见郝玉青双目呈直,面色苍白,嘴唇不停的抖颤。
  额上汗珠跟着颗颗让了下来,直滴地上。
  他喘声道:“属下已尽了力……”
  白衣人道:“很好。”
  突然问他恐布的张大嘴巴,嘶吼道:“我……我……”
  身子碎地一声摔倒在地上,鼻孔淌出血水,双目瞪得有若铜钤,便死在那里。
  白衣人缓缓走到他身前,道:“你不错……”
  叭地一脚飞去,将郝玉青的身子踢落海里。
  白浪高叠,那尸体瞬快地消逝在黑黑的海上。
  鲁琛大吃一惊,忖道:“我没攻他一足一拳,他何以会骤然死去……”
  当他看见白衣人狠心的将郝玉青踢进海中后,心中那股火气真是愤怒无比,恨不能立时将白衣人毙了。
  他怒声道:“你好毒……”
  白衣人笑道:“无毒不丈夫,这算什么?”
  鲁琛哼声道:“他身死何罪?你这样待他!”
  白衣人道:“泄漏秘密,仅此四字足当死罪……”
  鲁琛冷笑道:“恐怕意不在此吧……”
  白衣人道:“你倒聪明……”
  鲁琛道:“事实昭然,你杀他确是另有居心。”
  白衣人大笑道:“阁下若是黑白不分,在下也不愿辩驳,动手的是你,死的却是他,是你杀的,还是我杀的,恐怕公论自在人心吧……”
  鲁琛冷冷地道:“凭他那种身手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迫着他使出生命交修的一点真力,欲和我一博,杀了我,固然是后患尽除,死是了他,正合你灭口之意……”
  白衣人道:“你果然全料中了……”
  鲁琛道:“你可知我要怎么对付你?”
  白衣人淡淡地道:“杀我为快!”
  鲁琛作势欲扑,道:“不错。”
  白衣人冷笑道:“你还没那个本事。”
  鲁琛一掌挥去,道:“我能使你受伤难道不能杀你?”
  掌劲若刃,威烈金石,当真凶猛无比。
  白衣人身形暴移,道:“我的伙伴来了,在下失陪……”
  他身形快若电闪,奔向海边,只见他朝海中一跃,刹那间没了踪影,而海上一只小船行过,挂着一盏风灯。
  船上站着那个白衣人,朝鲁琛挥手。
  鲁琛恨声道:“我非揭开你的面目……”
  嫂嬝的话声直传出来,随着海风传进白衣人的耳中。
  白衣人只是大笑,挥手而去。
  XXXXXX
  夜半,楼头上传来一缕缕琴声,一盏油灯照亮了那楼头上,程重独坐楼头,望着远处的夜景,抚掌着根根琴丝,发挥着心中的幽闷……
  琴声里,含郁着许许多多悲怆,更包含着国仇家恨,琴声袅袅,连绵不断,偶而之琴声中有着杀伐之声……
  此刻,程福端着一杯茶水轻轻放在程重的身边,静静的凝立在程重的身后,目光却流恋在这楼头各处。
  琴声突然一歇,程重道:“程福!”
  程福急忙道:“岛主有何吩咐?”
  程重道:“给我拿笔砚来……”
  程福问道:“岛主要写信?”
  程重嗯了一声道:“我要给桑二哥写信……”
  程福恭身道:“好……”
  他急忙奔向书房,在那书房里搜索了半天,并没有发现自己所要找的东西,心中不禁一冷。
  程重等了半天,道:“程福,你在干什么?去了半天还没拿来……”
  程福捧着文房盒奔了出来,道:“来了,来了……”
  轻轻放在程重的面前,略离了半步,目光紧紧的盯在程重的桌上,希望能在桌上有所发现……
  程重提笔书写,不多时已将一封信书写完毕,他封妥之后,放在桌上一角,程福虽然距离很近,却未看清上面写的什么?心里也不禁急得痒痒……
  程重放下笔后,又运指若飞,弹出一曲凄凉的曲子,他整个人的精神似乎全聚集在那几缕琴声里,连鲁琛何时上来都不知道。
  鲁深轻悄悄的上来,瞥了程福一眼,脑海中意念电闪,他仔细地思考了一下,心中已有了主意。
  深深琴声,彷若流水,潺潺地扩散着……
  感伤的琴音戞然的停了下来。
  程重双目望着远处,不言不动,心有所思。
  鲁琛哈哈大笑道:“三弟,琴已感怀,人更愁肠,何苦呢?”
  程重急忙站起来,道:“大哥,何时来的……”
  鲁琛心中有鬼的道:“三弟,今夜良宵,抚琴悲怀,是书生之径,你我武人,何不谈谈武事……”
  程重一怔道:“大哥今夜兴致颇高……”
  鲁琛道:“三弟,我想见识见识那柄‘黄帝神刀’……”
  这四个字一出,鲁琛的目光已偷偷的斜睨了程福一眼,那一眼含尽了许多意思,只是鲜有人知道……
  程福的脸上似乎是紧张的抽搐了一下,双目却出现着一股奇光,不过那种奇光也只是一闪而没而已。
  程重楞楞地道:“大哥,你怎么忽然提起‘黄帝神刀’……”
  满脸都是询问诧异之色,颇为不信。
  鲁琛道:“自从三弟得了那柄‘黄帝神刀’后,我这个老哥哥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刃,虽捧过这柄盖世利器,却始终未敢抽鞘一观,今日此处无人,三弟何不借我一观……”
  程重凝重的道:“大哥难道忘了此刀珍贵无比……”
  鲁琛道:“我老哥知道……”
  程福这时上前道:“岛主,鲁前辈说的不错,你就拿出来让大家见识见识……”
  他心里更是急得如麻,忖道:“天啊,这是我唯一机会……”
  鲁琛暗中冷笑着,斜睨了程福一眼,暗道:“好小子,你那点鬼花样我还不知道……”
  他却故意道:“三弟既然有所顾忌便算了……”
  程福听得心中一凉,暗暗骂道:“老东西,你是挡我活路……”
  谁知程重适时笑道:“好,老哥哥,待我拿出来……”
  他将桌上古琴轻轻一拍一压,那古琴突然一分为二,一柄光华夺目的短刀霍然浮现在众人的眼前。
  鲁琛道:“好刀……”
  这话声很轻,却字字敲进旁立的程福耳中,他的心彷佛让刀子给戮了一下似的,那股味儿当真难受……
  他一连七八天寻找这柄古刀的藏处,几乎程重的整个书房都给搜遍了,都一无所获,遗憾的他就是没想到这柄刀的藏在古琴之中。
  更使他难受的是他几乎每夜都负责送琴给程重弹奏,而这柄刀就在他的手中溜过,机会之失太多了……
  刀是好刀,鞘是斑鹿皮鞘,柄是玉石嵌柄,上面尚镶着颗颗宝石,闪耀刺目,一望而知,非寻常物。
  鲁琛道:“三弟,眼福已过,可收起来了……”
  他向程重一施眼色,那柄刀又放进琴中,古琴立时恢复原状,程重略有不了解的望了他一眼道:“大哥,你似乎有话要说。
  鲁琛笑道:“不错,只是还没到时候……”
  程重挥手道:“程福,你给我退下……”
  程福犹疑的瞥了那古琴一眼,转身退去。
  鲁琛望了程福逝去的身影,道:“三弟,你的刀是假……”
  程重笑道:“大哥,‘黄帝神刀’是由你负责送给郭堡主的,此刀是真是假,自然是瞒不了你……”
  话声一转道:“我只是不解你如何突然要看这柄刀,当时我知道你另有用意,所以给你看的是柄假刀,不恭之处尚请大哥原谅……”
  鲁琛道:“办得好,办得好。”
  程重道:“大哥稍待,我去拿真刀来……”
  鲁琛摇头道:“刚才是做戏……”
  程重一楞道:“作戏?”
  鲁琛笑道:“不错,刚才完全是做给一个人看……”
  程重一震,道:“你说的是程福?”
  鲁琛点头道:“他要盗刀……”
  程重摇头道:“大哥,他不会……”
  鲁琛笑道:“你不信?”
  程重道:“他自小由顾老先生带大,是个身世可怜的孤儿……断不会做出这种事,大哥,我看……”
  鲁琛冷声道:“我拿点事实给你看……”
  程重道:“我们不能冤枉好人……”
  鲁琛光火了,大声道:“三弟,你非火烧到身才会知道厉害!”
  XXXXXX
  当天晚上,一个人影蹑手蹑足的朝这楼头上行来,他对这里象是熟悉已极,启开窗子直往书房奔进。
  是贼?是偷?
  
  第十一章
  长岛已沉寂在夜色里,琴楼耸立在夜色里像个小塔,喀地一声轻响,楼窗已被启开,一道黑影窜入书房。
  这个黑影在书房里轻轻一瞥,直扑左边书柜,他轻轻启开了书柜,里面霍然放着那具古琴。
  他自言自语道:“果然还在。”
  突然,一扇窗子重重地响了一声,那黑影的身子颤了一颤,猛然回首望去,原来是那扇窗子被风吹开碰在墙上发出的声音,他长长吐了口气,一颗忐忑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轻按琴钮,古琴应声而启,一柄古色斑斓的宝刀四平八稳的夹在琴骨里。
  这黑影彷彿是相当激动,双手小心的将那柄“黄帝神刀”捧了出来,斜斜的插在腰际,然后将那古琴重合后又放回原处。
  这时,远处响起一声猫叫——
  这盗刀汉子闻声急忙奔至窗口也学了一声猫叫……
  但闻黑暗中传来一个话声道:“怎么样?”
  盗刀汉子压低声音道:“已到手了。”
  窗外的人颇意外的道:“这么容易……”
  盗刀人道:“这要看谁出马……”
  窗外人道:“将刀给我!”
  盗刀人道:“刀是我盗的,你想邀功……”
  窗外人哼声道:“你敢抗命……”
  盗刀人道:“这个与抗命扯不上吧!”
  窗外人怒道:“盗刀是派我们两个人干的,你依着计划盗刀,我负责接应,这本没有什么错,你为什么?”
  盗刀人道:“刀若由你献给主上,论功行赏一定是数你第一,我龙乙安可不上这个当,要么刀由我保管,否则……”
  窗外人气道:“好你龙乙安,我认识你了。”
  盗刀人冷笑道:“我更认清了你……”
  黑暗里的鲁琛和程重听得两人说话后,心中俱皆大吃一惊,惊得是这“龙乙安”三字,近年在江湖上颇有名声,何以藏在日月岛上竟然无人能知,岂不是件笑话。
  程重低声道:“看样子本岛上居民必须做一次清查工作……”
  鲁琛点头道:“真怪!”
  程重一怔道:“什么地方怪?”
  鲁琛道:“在我预计中这盗刀人是程福……”
  程重道:“道理何在?”
  鲁琛道:“程福为保全自己性命……”
  “嘘—”程重急道:“你看这龙乙安还要干什么?”
  鲁琛冷声道:“他要放火……”
  果然,那盗刀人自怀中拿出火折子点燃后,搬了几本厚厚的书,再撕得粉碎,然后燃火...
  程重道:“大哥,我们是否现在就采取行动?”
  言下是征询之意,以示尊重。
  鲁琛道:“你是这里的主人,自然该由你处置……”
  程重道:“但是你是我大哥……”
  鲁琛轻笑道:“我虽然痴长几岁,但闻道有先后,卫业各专攻,在这方面还是你行,三弟,你说是么?”
  程重笑道:“首先我们得将他擒下以防他放火,我并不疼这栋琴楼,实因这里面有着太多的机密,如果真让这把火给烧了,我们的损失当不止此……”
  鲁琛道:“这是自然……”
  盗刀的龙乙安似乎根本不知道在这书房里面除了他之外,尚有二名隐身高手藏伏其间,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已尽落人家眼中。
  他点燃了那堆书页,一晃身子直往窗口扑去。
  突然间,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朋友!等一下……”
  一柄颤闪的长刃已横在窗上,只要龙乙安自窗口跃下,他非先闪过那柄长剑不可,否则他是走不了了。龙乙安心中着实一寒,惊得急忙停顿下身子。
  他声音略颤的道:“谁?”
  程重笑道:“是我,这里的主人.……”
  接着,楼头上的灯光大亮,鲁琛挥掌扑灭地上的火苗子,一道光影照在龙乙安的脸上,喝,长得倒真挺秀,挺直的鼻梁,圆闪的双目,再加上那薄薄弯弯的唇角,给人第一眼的印象——他不像个恶人。
  鲁琛哈哈笑道:“朋友,干这种事不值得……”
  龙乙安大声道:“何以见得?”
  话声粗中带劲,半里之外都可闻见。
  鲁琛道:“你别费心思了,下面的那位朋友跟你的境遇差不多,也许还要差些.……”
  龙乙安苦笑道:“真有这种事……”
  鲁琛笑道:“不信可问问下面……”
  龙乙安高声道:“老八……”
  底下传来嗯嗯之声,就像一只负伤的野兽,空自净扎的悲吼,龙乙安一听就知道老八准是出了事。
  鲁琛淡淡地道:“朋友,我没骗你……”
  龙乙安哼了一声道:“你们要怎么样?”
  鲁琛冷冷地道:“这得问你,盗刀放火,这种行径可不光明……”
  龙乙安道:“这也没什么……”
  鲁琛冷笑道:“那是因为你面皮太厚的关系……”
  龙乙安怒道:“莫要含血伤人,我姓龙的可不惧你..……”
  话锋一转,道:“还没请教阁下的大名……”
  鲁琛笑道:“不敢,在姓鲁……”
  龙乙安大笑道:“江湖上姓鲁的不多,你大概便是‘边塞神龙!’了!”
  鲁琛道:“恭维!恭维!”
  龙乙安斜睨了程重一眼道:“你是这里的负责人程帮主……”
  程重道:“不敢当!不敢当!”
  龙乙安道:“我已落在二位手中,如何发落悉听尊便……”
  鲁琛道:“这可是江湖上那毛毛小贼的口吻……”
  龙乙安满面羞红,喝道:“姓鲁的,我可不怕你……”
  鲁琛笑道:“贼也有道,你可不能杀人灭口呀……”
  龙乙安愤愤地道:“错过今夜,日后我定不饶你……”
  鲁琛泰然的道:“现在也是一样。”
  龙乙安摇头道:“我还不想选在这个时候。”
  鲁琛略略一怔道:“怎么?你不准备动手。”
  龙乙安点头不语,面上露出一种奇特的表情。
  鲁琛凝重的道:“你该知道在这种场合上,只有各凭武功,舍身一搏才有机会逃脱,你自断生机,无异是自毁前程。”
  龙乙安道:“这个我比你明白……”他继续道:“我生平第一次做贼,初次下手便失风,而还挂上个贼字,凭良心说,那滋味可真不好受,今夜是我第一次干这行生意,也将是最后一次,所以我不想反抗,愿受你们的惩罚……”
  鲁琛点头道:“良心尚在!”
  龙乙安斜睨了他一眼道:“非良心上事,而是身不由己。”
  鲁琛道:“谁命你来的?”
  龙乙安摇头道:“无可奉告,只求速速罚我。”
  程重道:“你可自由出去!”
  语声甚坚,丝毫没有勉强之意。
  龙乙安一楞道:“何以放我?”
  程重淡淡的道:“因为我敬重的是条汉子……”
  他面上流露着一股正气凛然,威猛如神的仪态,当真是大将之风,使人一见便产生一股畏敬之色。
  龙乙安拱手道:“今日之德,他日定有所报!”
  说着晃身穿窗而去,刹那间没了踪影。
  鲁琛突然长叹了一声道:“虎父犬子,可叹!”
  程重一笑道:“你也知道他是谁了?”
  鲁琛叹道:“江湖上提起龙吟天谁不知是个爱国侠士,谁想到他一辈子都在为江湖的义气奔波,而晚年其子竟是与他的宏志违和,岂不令人心痛……”
  程重道:“这是劫数”
  鲁琛道:“刚才应教训他一顿”
  程重摇头道:“他尚知道羞耻,可见此人尚可救药。”
  鲁琛突然一惊道:“他连那柄假刀也带走了!”
  程重笑道:“这正是考验他的时候……”
  鲁琛道:“我不懂……”
  程重道:“此人如果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放他?为什么会给他机会,他只要真有改过之心,当会将那柄刀送回来……”
  鲁琛大笑道:“你恐怕落空了。”
  程重道:“我重仁义,讲信和,何惧有?”
  鲁琛道:“你有信心?”
  程重道:“信以诚为先,他会接受的……”
  话语间,只见窗前人影一晃,龙乙安果然去而复归。
  鲁琛问道:“你还回来干什么?”
  虽然龙乙安的回转已在意料之中,但鲁琛还是有所怀疑,当然他对程重的信心更加佩服。
  龙乙安捧着那柄假刀,道:“我送刀回来!”
  鲁琛道:“为何不带去立功?”
  龙乙安道:“投以桃李,报以琼瑶,我非小人……”
  鲁琛叹道:“信立天下,诚不欺我……”
  龙乙安道:“程帮主,请将刀收下!”
  他凝重的将刀捧至程重面前,双手高举。
  程重笑着接下那柄假刀,道:“龙兄弟,在下愿交你这个朋友……”
  龙乙安黯然的道:“我奉命盗刀,事败而归,何颜立足,不瞒帮主,今夜我便远去苗疆,不再卷入这场是非!”
  程重笑道:“龙兄难道忘了令尊的遗志?”
  龙乙安身子一顿,道:“你认识家父?”
  程重肃然的道:“令尊威传天下,谁会不知,我只恨晚生几年,未能追随他老人家共襄义举,今日能有幸与龙兄弟相识,亦是人生一大快事!”
  龙乙安见堂堂渔帮之主,如许称道自己的父亲,心中不但高兴,而更引起他那满腔豪情,但那一丝欢愉之色瞬快的又消逝了,布满的是一层灰黯。
  他摇摇头道:“事不可为,徒能奈何!”
  程重不以为然的道:“只在人为,不问结果,我们江湖儿女做事只求心安理得,管他将来结果如何?龙兄弟,不要太灰心!”
  龙乙安拱手道:“多谢帮主教诲,当永铭心中!”
  程重握着龙乙安的手,道:“走,咱们喝一杯……”
  龙乙安摇头道:“我久去未归,想我那主人业已发觉有变……”
  鲁琛道:“令主人可在这附近……”
  龙乙安道:“恕我不能奉告……”
  话语一落,身子已若凌波玉燕穿窗而去。
  正在这时,楼头上响起一连串敲门之声,程重道:“请进来……”
  庄铭仪(校注:前面为郑铭仪)含笑走了进来,鲁琛道:“怎么样?”
  庄铭仪道:“一切如预料中行事,都很顺利。”
  话锋一转,道:“琛!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如何展开?”
  鲁琛道:“去会会那位接刀之人。”
  庄铭仪道:“人选呢?”
  鲁琛道:“当然是由我和程三弟。”
  程重讶异的道:“什么事?”
  鲁琛道:“还不是今夜这档子事.……”
  程重道:“我还是不太明白。”
  鲁琛道:“今夜盗刀之事,龙乙安和老八负责盗刀,刀盗走后,在本岛海外一个小岛上,另一个人负责护送此刀……”
  程重凛然道:“他们准备的倒真周到.……”
  鲁琛笑道:“他们虽然周到,我们也不差呀……”
  程重道:“咱们何时动身?”
  鲁琛道:“马上动身!”话声一顿,继续道:“在咱们动身之前得先打扮打扮。”
  程重楞楞地道:“干什么?”
  鲁深道:“咱俩得化装成龙乙安和那个老八的汉子,直接去会见那个负责接送宝刀之人,然后才能发现这幕后主使人是谁?”
  程重道:“化装这门学问可不简单。”
  鲁琛笑道:“我愿给三弟推荐一位易容师……”
  程重凝重的道:“我们唯才是用,大哥有这样一位人物,自应结识!”
  鲁琛看了庄铭仪一眼,道:“这个人并非别人,就是铭仪,她易容之术得之家传,任何一人,只要让她看过一眼,她就有办法扮得唯妙唯肖,不过她这门功夫是得之家传,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
  庄铭仪略略羞涩的道:“琛!你别把我讲得那么能干……”
  程重恭身道:“大姐有旷世之才,怎不教我……”
  庄铭仪回礼道:“雕虫之技,难登大雅之堂。”
  鲁琛笑道:“时间不多,我们还得快点准备!”
  庄铭仪点头道:“船已准备好了,待我给你们易容之后,立刻动身。”
  XXXXXX
  夜风其冷如冰,海涛叠耸若吟,黑夜里的海显得特别恐怖,永无止的底,永远无人能捉摸透而人在海上,显的更是渺小……
  一盏气死风灯斜斜挂在小舟,随风摇曳!
  舟上,两个人影凝立在上面。
  看倌,你当这两人是谁?
  非他,一个是程重,另个自然是鲁琛了。
  只是今夜两个人的模样变了,程重变得更潇洒了,扮得像与那位龙乙安可说是别无二致,而鲁琛则是一副凶狠像貌,与那位老八兄弟,分不出谁是谁?
  两人乘着海风直朝日月岛数里外的一个不知名小岛上行去,舟行甚速,顺风而去。
  程重笑道:“大哥,你看我可像龙乙安……”
  鲁琛笑道:“像当然像,不过声音略有不同。”
  程重一楞道:“怎么?”
  鲁琛道:“龙乙安的声音略为尖细,不脱稚子之气,而你……”
  程重点头道:“这个我知道,待会儿我小心就是……”
  鲁琛突然凝重的道:“三弟,你对那个小岛的情形清楚不清楚?”
  程重道:“当我在日月岛上建立基地之后,我会将这左近的大小岛屿巡视过一遍,这里的各个小岛都是巉岩巨石,无甚利用价值……”
  鲁琛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这岛上的形势……”
  程重嗯了一声道:“咱俩要去的这个岛因地理上距我们较远,没有经常巡视,不过据一般弟兄回来报告,这岛上终年没有人迹,偶而会有一群海盗在那里停留……”
  鲁琛凝重的道:“对方既然在这岛上接送‘黄帝神刀’,显而易见对这个岛上熟悉已极,我们这样是否有点涉险?”
  程重笑道:“江湖儿女,何时不在玩命……”
  鲁琛摇头道:“今昔略有不同,以我来说玩命并不当一回事,而你便有点不同了,因为你负有更大的责任,更重的使命,你的生死有关天下安危,所以你今夜实不跟我犯险……”
  程重哈哈大笑道:“大哥,这话可不象是江湖人口吻了!”
  笑声方逝,他面上已是一凝,道:“快看,那面有只快船……”
  鲁琛一怔道:“这可是日月岛的……”
  程重摇摇头道:“我们渔帮弟子没有这样的船……”
  鲁琛沉思道:“这么晚了,在咱们地盘之内出现这样的快船,这件事便有点不太寻常了,尤其是今夜……”
  那只快船虽然不大,但速度之快却是神速异常,船上挂着一面旗帜,因是黑夜根本看不到上面划些什么?
  眨眼间,那快船已向这方向行来。
  程重讶异的道:“十里之内皆有我们巡行的弟兄,这只船是怎么混进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鲁琛远目望去,道:“咱们得查查……”他突然恐怖的道:“会不会是传说中的鬼船?”
  程重大笑道:“你也会相信道种说法?”
  鲁琛摇头道:“我不是相信,而有许多事都是不可思议!”
  程重突然道:“瞧,船上已有动静了。”
  黑压压的海面上,那只快船疾行而驶,正面的朝这一叶扁舟而来,船上灯火虽然较黯,但以程重的功力自然是视若白昼。
  但见船上之人皆身穿黑衣黑袍,长剑斜斜配挂,每个人还个个措着一面巨弓及满满一筒锐箭。程重突然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们……”
  鲁琛摇头道:“不会吧……”
  程重凝重的道:“何以见得?”
  鲁环沉思道:“咱们形踪未泄,决不会有人中途拦截我俩,如果是对方的人,则咱们更不会有事了。”
  程重摇头道:“两者都不是呢?”
  鲁琛一呆道:“这我就不懂了……”
  程重道:“以不变应万变,咱们得准备应变了,我看这条船来得太突然,恐怕欲对我们不利!”
  鲁琛大笑道:“在咱们地盘上也敢太岁头上动土……”
  话语未落,自那艘快船上突然射来一枝箭簇,这枝长箭又快又疾,照着鲁琛的心窝上射来。
  鲁琛急忙晃身将那枝长箭抓住,随手掷了出去。
  他手劲之大竟不亚于对方长弓,双方距离又近,这随手一甩又快又准,那船上登时传来一声惨叫。
  鲁琛笑骂道:“奶奶的,还真干上了……”
  船上传来一声大吼道:“给我射……”
  但见一排排箭簇有若雨下,直往这扁舟上疾射而至。
  程重轻展大袖,道:“大哥,咱们必须熄灯!”
  他那长袖一挥,一股劲道将疾射而来的箭簇扫落在海面上,然后一个旋身,抓起射在小舟上的箭矢,挥洒出去,全射向快船之上。
  船上又传来数声惨叫,已有数个汉子倒地死去。
  鲁琛一掌将那盏风灯击落海中,扁舟刹那间沉落在一片黑暗之中,双方距离虽然不远,但因海上漆黑,空中又无月色,快船无形中失去了对方的目标.....
  正在这时,远处出现几点光影。
  程重长吸口气,道:“咱们的船来了。”
  鲁琛问道:“那是我们的船?”
  程重嗯了一声道:“一定是金羽的巡逻船……”
  远处海面上的光影一现,这艘快船已发现了,船上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道:“退!要快……”
  随着扬在海面上袅袅的话声,这只快船瞬快的朝西北方移去,船行之远,当真是鲜见,航行海里,翻浪而去。
  突然,海面上灯火通明,居然在一刹间多出七八只快船,这些船上皆燃红灯,将那艘船给包围住了。
  鲁琛一怔道:“怎么一下子这么多船?”
  程重笑道:“这便是我们日月岛上的巡船,晚上巡行时三船一组,共分七组,今夜想必是发现有敌人侵入这日月岛附近,而熄灯追踪!”
  鲁琛点头道:“咱们是否过去看看?”
  程重摇摇头道:“不须了,这里暂时交给金羽,我俩还得去那里送刀呢,大哥不要忘了,今夜我是龙乙安,你是老八……”
  鲁琛划动舟疾行而去,道:“好,咱们走!”
  风送船,船顺风,再加上舟上两人都是操舟高手,刹那之间,距离那指定的小岛已愈来愈近。
  岛岸上,斜斜挂着三盏风灯,一摇一晃。
  鲁琛低声道:“那是信号……”
  程重也压低了声音,道:“老八怎么说?”
  鲁琛道:“老八在招认时会说,如果他们盗刀成功,进岛时边以灯为号,岛上有几盏灯,咱们也得点几盏灯!”
  程重嗯了一声道:“这个你预备了么?”
  鲁琛笑道:“我共预备了七盏...
  他急忙点燃了三盏风灯悬挂在小舟之上。
  岛上响起一个粗壮的声音道:“是老龙和老八么?”
  程重急忙压低了声音,道:“不错,你是老伍……”
  鸟上那个人哈哈大笑道:“老伍今夜没来,我是关九!”
  程重和鲁琛可没再答腔,唯恐出了漏子。
  “注意,现在开始程重是龙乙安,鲁是老八……”
  小舟离鸟尚有数尺,一个汉子闪身走了出来,抛来一个钩子,将那小舟拖至一个隐秘的地方藏匿。
  登岛后,关九低声道:“得手了么?”
  老八低声道:“有老龙出马还有不成功的……”
  龙乙安怒声道:“关九,这件事也是你能问的么?”
  关九嚇得混身一颤,道:“是!是!”
  龙乙安冷冷地道:“带路——”
  关九对龙乙安颇为顾忌,移身而行,道:“请随我来。”
  这鸟虽然无名,却亦甚广,怪石巉岩,曲洞廻折,在一排密林之前,关九突然停了身子,道:“待我通报一声……”
  深林中传来一个话声道:“不用了,关九,直接带他们进来!”
  三个人鱼贯的进入那深林之中,在茂林深处,一幢白色小屋孤零零地耸立在那里,门外两个配剑汉子左右而立。
  关九道:“二位请进在下身份太低……”
  龙乙安鼻子里轻轻一嘿,和老八并肩踏进房中。
  但程重心中却暗暗诧异忖道:“三个月前,我还和金羽在这岛上巡查,怎么就没发现这幢白屋,难道他们新近才建立的……”
  厅中摆设甚简,一几一桌,四只竹椅。
  两盆茶花,一盆秋菊。
  一幅山水画,再加上一幅仕女图。
  摆设虽简,倒也雅致可爱,这屋主人还是个雅士。
  一个白衣人含笑立在那里,望着龙乙安和老八点头示意,那份闲散的神态,使人一望而知,此人不简单。
  老八心情一沉,忖道:“海滩上的白衣人……”
  当夜,他会领教这白衣人的武功,不但高而且可怕,手段之狠更属罕见,今夜再次相遇,老八(鲁琛)心中当真泛起万千滋味。
  白衣人面上倏忽一冷,目光深深的盯在他俩的脸上。
  龙乙安泰然的微微一笑,没有表示。
  老八心中却有点发毛,深觉这白衣人目光锐利,颇不易与,虽然庄铭仪的易容术有巧夺天工之妙,但百密难免一疏,万一漏子就出在自己身上……
  白衣人良久方道:“进行的如何?”
  龙乙安答道:“尚称顺利……”
  白衣人嗯了一声道:“到手了么?”
  龙乙安道:“已在身上!”
  白衣人道:“你声音怎么了?”
  龙乙安心头一震,道:“略有伤风,声音稍哑……”
  白衣人道:“日后要多注意身子,你们肩上责任很重!”
  龙乙安急忙道:“是!是!”
  白衣人斜睨了老八一眼,道:“你呢?”
  老八一楞道:“我?”
  白衣人道:“你有失职守可知?”
  老八怔怔道:“这?”
  白衣人哼哼地道:“庄主命你办事之前,你竟在小桃花那里鬼混……”
  这“庄主”二字使这两个人的心同时一震,是谁?这个神秘的庄主已惹得江湖上许多人惴惴不安了……
  老八唯唯喏喏地道:“我”
  白衣人道:“下次不可再这样。”
  老八点点头道:“是!是!”
  白衣人突然朝龙乙安道:“给我。”
  龙乙安一楞道:“什么?”
  白衣人道:“那柄刀!”
  龙乙安道:“‘黄帝神刀’举世无匹,我要亲自交给庄主!”
  白衣人道:“怎么?你还不信任我……”
  龙乙安道:“属下不敢。”
  白衣人怒道:“那你为什么?”
  龙乙安道:“因为这柄刀事关重大,尤其对江湖上今后的机运更有绝大的影响,属下为慎重起见,不得不……”
  白衣人哼了一声道:“不错,你很能干,连庄主都另眼相看,不过你要弄清楚对象,我是你的上司,你得听我的……”
  话锋一顿道:“再说你知道这柄刀名贵非凡,难道我就不知道……”
  龙乙安避重就轻的道:“庄主今夜可来此……”
  白衣人怒道:“你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我们庄主的行踪可是普通人所知道的,龙乙安,你也大胆了……”
  龙乙安道:“我只是想亲自将这柄‘黄帝神刀’交给庄主……”
  白衣人道:“你是护送宝刀之人……”
  龙乙安摇头道:“这倒不是……”
  白衣人道:“这不结了么,送刀人是我,你算那门子……”
  龙乙安暗中筹思对策,没有立时答话,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能和这神秘庄主碰上。
  白衣人道:“时辰已到,‘黄帝神刀’交给我吧·……”
  龙乙安道:“我如何信得过你……”这话可够绝够险,但却是上策。
  白衣人一怔道:“你不信任我?”
  龙乙安道:“我记得庄主曾告诉我,对我们的事谁都不可信任,纵然是亲情子女,甚而日夜相处的妻儿……”
  白衣人哈哈笑道:“我给你看点东西,你便知道我是谁了。”
  龙乙安道:“若无信物,我难以相信。”
  白衣人手掌一摊,道:“这总不会假的吧……”
  掌心中握着半个青铜钱,铜钱刻着一柄小剑,剑尖正正指在一颗碎心上,这个东西一摊出来,立时使龙乙安心头大类,暗惊不已。
  龙乙安略惊道:“碎心钱——”
  白衣人道:“难道庄主没跟你们谈起过我……”
  龙乙安道:“庄主曾略略提过有关碎心钱的事
  白衣入道:“见了碎心钱,还不把刀交给我……”
  突然,厅后面传来一个话声道:“白衣,不要逼他……”
  白衣人一震,道:“庄主驾到!”
  厅后的人始终没有现过身,长得是何等模样无人知晓。
  龙乙安急忙道:“庄主!”
  厅后庄主道:“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不要再说。”
  话语略略一歇,道:“白衣,把刀给我送来。”
  白衣人道:“龙乙安,庄主已到,你总不再怀疑了”
  龙乙安突然将那柄假的“黄帝神刀”捧在手上,直往后转去,根本不理会白衣人。
  白衣人怒道:“龙乙安,你干什么?”
  龙乙安道:“我亲自送给庄主!”
  其实心中有鬼,非看看这位庄主的卢山真面目。
  白衣人道:“庄主岂是能轻易而见……”
  厅后庄主道:“让他见我,白衣,你也进来。”
  白衣人愤恨的瞪了龙乙安一眼,昂步行去。
  两人转了一个弯,一间卧房房门已开,斜望进去,只见一个人影斜斜的横卧在床上,一道纱帘垂下,使人看不清楚这庄主的真面目。
  庄主道:“在门口说话。”
  龙乙安道:“这‘黄帝神刀’……”
  庄主道:“叫白衣送进来……”
  白衣人得意的一笑,抓起那柄“黄帝神刀”进房站立在庄主床前,“黄帝神刀”直递垂帘之内。
  那神秘庄主握着宝刀,问道:“龙乙安,路上可辛苦。”
  龙乙安道:“在回岛之前,遇到狙击……”
  庄主问道:“何方人物?”
  龙乙安道:“是一艘快船!”
  庄主突然喝道:“白衣,这可是你干的……”
  白衣人通身一颤,道:“我……”
  庄主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是怎么吩咐你的,什么事不要自做自主,一切我都已有安排,你这样对待他们是太过份了……”
  白衣人恭身道:“是!是!”
  龙乙安壮声道:“庄主,这就使属下有些不解了,属下冒生死之险去日月岛盗刀,幸不辱使命,纵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白衣这样中途拦截,不知居心何在?万一属下两人不幸葬身海底,那这柄千古绝刀岂不一起永沉海底了……”
  庄主挥手道:“这个待会儿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
  龙乙安道:“属下愿闻其详!”
  庄主轻轻一按刀钮,刀刃登时随着簧声弹跳出一半,灰蒙蒙的光华,映起一缕寒光。
  龙乙安双目不瞬的盯着那庄主的一举一动,可是穷极目力也无法看清那庄主倒底长得什么样子。
  “哈哈哈哈……”笑声震得屋瓦皆,尘埃簌簌而落,惊得龙乙安心中直跳,不知他为何这样狂笑。
  庄主笑声一歛,道:“好刀!”
  白衣人一楞道:“这刀……”
  庄主道:“刀好而已!”
  龙乙安故意道:“怎么?”
  庄主道:“没什么,只是柄好刀……”
  龙乙安惊道:“庄主的意思是说此刀并没什么。”
  庄主嗯了一声道:“不错。”
  龙乙安往屋中跨去,道:“我要瞧瞧……”
  白衣人喝道:“站住。”
  龙乙安回头怒视着他,道:“干什么?”
  白衣人道:“你居心何在?”
  龙乙安也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在庄主之前还敢生有二心,白衣,你有什么不满之处尽管说出来,我龙乙安决不在乎,可不能这样胡言乱语……”
  白衣人冷笑道:“你今日一直朝庄主身边摸去,是不是想看看庄主的面目,你难道忘了庄主的最大信条.……”
  龙乙安心中一凛,知道自己露了马脚,太过于急进反而着了疑,急忙停下身子望着庄主。
  他也报以冷笑道:“白衣,你今日暗算我在前,又在庄主面前处处找我毛病,今日我倒要请问一句,你居心何在?”
  白衣人冷冷地道:“咱们心里有……”
  突然……
  ‘铮”地一声脆响……
  庄主低声道:“白衣……”
  白衣人上前道:“庄主有何吩咐……”
  庄主道:“给他……”
  由于白衣人正好挡住龙乙安的视线,他无法看清楚那个神秘庄主交给白衣人什么东西,但由迹象里看出来定非普通之物。
  白衣人似乎一呆,道:“这……”
  庄主哼声道:“让他瞧瞧……”
  白衣人霍地一个转身,冷然的望着龙乙安。
  在他手上捧着那柄“黄帝神刀”,不过业已断裂两段,显而易见是庄主在刚才故意弄断的。
  龙乙安心下有数,顿时已料到是怎么回事。
  他故意道:“庄主,这是怎么回事?”
  白衣人道:“这得问问你自己……”
  龙乙安冷笑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已准备在不变中应万变,事实昭然,白衣人和庄主之间似乎已有了默契,只是自己尚有许多不明白之处而已。
  白衣人哈哈一笑道:“这个给你……”
  但见他的手一抖,那两截断刀倏地飞了起来。
  咻地一声,突然化作两点寒芒,照着龙乙安的身前疾射而来,双方距离又近,再加上事起仓促,当真是欲闪欲避已不及。
  龙乙安惊道:“白衣你……”
  在这种危急的瞬息之间,他身子微微一仰,双手疾快的抓了出去,招式又险又难,却也利落之极。
  两截断刀已抓在他的手中,可谓漂亮已极。
  白衣人变色道:“好!”
  龙乙安怒道:“白衣,你居然当着庄主面前暗算我!”
  他目光一瞥庄主,继续道:“庄主,请你说句公道话,这是怎么一回事?”
  庄主却避开话锋,道:“龙乙安,这招‘满则损’使得可漂亮的很!”
  龙乙安心中一凛,道:“这全是庄主的教诲……”
  心中念头电转,思忖如何应付这老狐狸的心机。
  庄主嘿嘿地道:“我可没教过你武功”
  龙乙安道:“庄主有所不知,家父在临去之前,曾传属下三招救命绝招,刚才因一时情急,无意中露了出来……”
  庄主道:“还有两招是什么?”
  龙乙安摇头道:“家传武学,不足道……”
  庄主嗯了一声道:“你很聪明!”
  龙乙安一楞道:“庄主的意思……”
  庄主道:“我认为你我之间似乎不需要再打哑谜了。”
  龙乙安闻言之后,心中当真是震撼不已,他深觉自己今日应对之间,破绽之处不多,却未料到这个庄主竟然业已发现了自己可疑之处,为求事情的水落石出,他只有使尽脑汁使庄主不再生疑,唯一之道得先解决白衣人
  他讶异的道:“庄主,这话应给属下解释……”
  庄主道:“你知道那柄‘黄帝神刀’是假的.……”
  龙乙安激动的道:“什么?‘黄帝神刀”’是柄假刀,不会的,程福跟胡小二说的都很明白,宝刀是藏在古琴之中,属下进了琴楼完全照着程福绘的手图盗刀,幸运的是圆满达成任务,而庄主今日却说此刀是假,岂非是令属下不解……”
  庄主冷声道:“你不晓得这柄刀是假……”
  龙乙安坚声道:“属下确实不知……”
  庄主道:“我觉得你知道……”
  龙乙安颤声道:“庄主,这可不能乱说!”
  庄主冷笑道:“你不但知道此刀是柄膺品,而且……”
  龙乙安楞楞地道:“庄主,你怎会突然怀疑起我来了,难道庄主真怀疑属下我,调包天胆,也不敢调换那柄真刀!”
  白衣人冷嘲地道:“这话只有天知道!”
  龙乙安心念一转,忖道:“今日若要互相揭穿,唯有先制服白衣人,斯时双方再加谈判,方不会有碍手之感,况且自己和庄主之间,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意念一闪而逝。
  “庄主,属下有一请求!”
  庄主道:“什么事?”
  龙乙安斜睨了白衣人一眼,道:“白衣人太过欺人,属下请求一斗……”
  庄主嘿嘿地道:“他是你对手么?”
  龙乙安故意一怔道:“白衣功力高我甚多,属下明知不敌也要一门……”
  白衣人怒道:“我会怕你……”
  庄主持重的道:“白衣,我担心的是你……”
  白衣人颇不服气的道:“庄主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白衣今日便先会会这小子,瞧他有什么本领敢这样狂傲!”
  庄主道:“你要小心!”
  白衣人哼声道:“我不信邪……”
  混身气动刹那间布满全身,白色长袍随着隆隆而起,象是装满了气的气球,可见白衣人功夫不差。
  龙乙安闲散的道:“咱们以何者为输嬴……”
  白衣人道:“以双方这条命……”
  龙乙安冷冷地道:“你不觉得太重了!”
  白衣人冷笑道:“你我已不两立,赌个生死,有意见么?”
  龙乙安道:“这还得看庄主……”
  庄主道:“生死事大,点到为止!”
  龙乙安道:“庄主已有吩咐,你可请!”
  白衣人恨声道:“我宁可搏命而亡,也不饶你一次!”
  龙乙安笑道:“但愿能乘了你的心……”
  白衣人道:“你注意,我要出手了。”
  龙乙安报以冷声道:“我已等你多时了。”
  白衣人哼哼两声,身子微低,斜掌拍了过来。
  掌又带着一股劲浪,直朝龙乙安的身上攻至。
  招式又快又狠,此人功夫当真不弱。
  龙乙安一晃身形移了开去,道:“让你一招!”
  他脑海之中已瞬快的忖思道:“速战速决,断不可露出丝毫痕迹,这庄主功夫深浅尚难以预料,自己的底一泄正好失了机先……”
  他让过一招后,单掌斜胸,却久久未击劈出去。
  白衣人怒道:“你怎么不还手?”
  龙乙安道:“我一还手你就没有机会了。”
  白衣人吼道:“胡说!”
  显然,他涵养沉静功夫未练到家,已有些浮动。
  庄主叹道:“白衣,你怎么沉不住气,与他相比,你是差得很多,我现在开始对你今日一仗,有所顾虑了!”
  白衣人凛然的道:“多谢庄主教诲……”
  当时急忙长吸口气,使那浮燥之气顿时压制下去。
  龙乙安故意道:“庄主何不教我……”
  庄主冷笑道:“你还用我教么,恐怕你比我还高明……”
  龙乙安突然化掌为指点了出去,这招快狠兼俱,幻化的仅有一缕指划,那份功夫当真是堪称神奇。
  他长声道:“庄主真会玩笑……”
  指影一缕,叱风而去。
  白衣人骇然道:“断命手!”
  身形一连几个移晃,堪堪避过那致命一指一掌。
  但那总劲风依然扫掠在脸上,辣麻的像西北头上的当头风,又痛又冷,端是使白衣人寒颤的一抖。
  龙乙安笑道:“该看你的了.……”
  言下有着挪愉和轻视的意味,怪难听的。
  白衣人心中有数,恨在心头,气在面上。
  他咬牙道:“咱们一报还一报。”
  他大喝一声,白衫随风飘闪,只见他身子有若一只掠行在空中的白色大鹏,张着双掌照着龙乙安扑了下来。
  庄主失声道:“白衣!”
  龙乙安身子一低,道:“鹰派爪功!”
  他藉身子一低之势,突然右掌掌心一吐,一股强劲在白衣人舒爪攻向他身上的刹那发了出去。
  庄主叫道:“你敢……”
  他的身子突然自床上掠了出来,一掌斜斜的朝龙乙安左肋拍至,这股掌劲不强却是一道柔劲。
  “叭地”一声,白衣人的身子摔在地上。
  龙乙安却在那庄主攻向自己的刹那,转身斜退,很怪异的将那股令人寒悚的柔劲化解了。
  而庄主挥出一掌又飘回床上。
  龙乙安穷极目力也未能看到那庄主的真面目。
  这几个动作说起来一大篇,而从发生到结束却在一刹那之间,远非笔墨能叙,可见三方面都非易与之辈。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
  良久,庄主道:“白衣,你伤得怎么样?
  白衣呻吟一声,顺道:“还好……”
  龙乙安不悦的道:“庄主,你怎么这样偏心,居然.……”
  庄主哼了一声道:“你要他的命.……”
  龙乙安道:“他又何尝在留情呢……”
  庄主冷声道:“现在咱俩得好好谈谈了。”
  龙乙安道:“谈什么?”
  庄主道:“你我之间已不需要再扮演下去了,程重,本庄主今日以江湖之礼,要谈谈咱俩之间的事……”
  龙乙安轻笑道:“你都知道了……”
  庄主道:“我不知道怎么有海上狙击的事情发生呢,程帮主,你们在没来到本岛之前,我们已知道了……”
  程重(龙乙安)道:“这么说是你安排这一切的了。”
  庄主笑道:“不错,唯有这样你才会到这岛上
  程重笑道:“想不到庄主还有锦囊之计……”
  (自现在起龙乙安恢复为程重的真名)
  庄主也笑道:“咱们只不过是在智力上斗斗而已。”
  程重嗯了一声道:“庄主在下有个请求!”
  庄主道:“今日只有你我,该谈的总会谈到,你说吧……”
  程重道:“我想看看庄……”
  庄主隐在床上,道:“这……”
  程重笑道:“你不敢……”
  庄主笑道:“有何不敢,我们这是以江湖规矩相见!”
  说着便转了出来。
  程重突然变色道:“你……”

  第十二章
  庄主缓缓的掀开了垂帘,一张恐怖而丑陋的脸刹那之间涌现在程重的眼前,他颇意外的道:“你!你……”
  庄主笑道:“这就是我不愿见你的原因……”
  程重恢复原有神色,道:“还有另外理由吧。
  庄主狞笑道:“不错。”
  程重冷静的道:“愿闻其详。”
  庄主冷冷地道:“目前还不想公布。”
  程重哼了一声道:“恐怕由不得你。”
  庄主嘿嘿地道:“这可不是日月岛,程帮主,你拨错算盘珠啦。”
  程重泰然的道:“你认为自己已占上风……”
  庄主笑道:“不错,至少你的人已落在我的手中……”
  程重一怔道:“你是指谁?”
  他心中明白,庄主所指一定是鲁琛。
  庄主得意的道:“当然是那位‘边塞神龙’鲁琛了。”
  程重心中一震,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庄主那丑陋的面上浮现着一层令人厌恶的笑意,他似乎是非常之满意自己的杰作,仰空大笑不止。
  笑声略歛,道:“程兄,休要紧张,我怎敢对待程大帮主的朋友怎么样呢,他还有利用价值,此刻正在接受招待呢。”
  程重的心直往下沉,他晓得一项谈判案已展开。
  他镇定的道:“我不明白庄主的意思。”
  庄主嘿嘿地道:“鲁琛与阁下的关系,我们业已调查明白,他是你的结义大兄,他的生死,于情于理,你都不能置之不顾……”
  程重嗯了一声道:“不错。”
  庄主有信心的道:“所以我们以他作为交换的条件……”
  程重冷然的道:“这就是你使尽心机,诱我来这里的目的?”
  庄主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他略略一顿又道:“还有另外附属条件。”
  程重不屑的道:“你不要狮子大开口,当心砸掉了牙……”
  庄主哼声道:“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这一仗我是赢定了。”
  程重淡淡的道:“咱们现在胜负各占一半,庄主,不要太有自信。”
  庄主大笑道:“兵家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程兄,你们日月岛的事我了如指掌,你的一举一动,我更是清清楚楚,而你,倒底知我多少?”
  程重凛然的忖道:“他果然是个厉害脚色,到现在我还没摸清他的底细,看来今日真要败得一塌糊涂了。”
  他潇洒的道:“你应当比我清楚……”
  庄主嗯了一声道:“就因为我太了解了,所以你必败无疑……”
  程重也笑道:“看样子咱俩非要好好谈谈了……”
  庄主道:“这正是你聪明的地方。”
  程重冷然的道:“这还不是你得意的时候,庄主,该谈谈条件了。”
  庄主道:“我的条件很简单……”
  程重淡淡地道:“仅要那柄‘黄帝神刀’……”
  庄主拍掌大笑,道:“天涯何大?知己有几?程兄,你果然是个解人。”
  程重冷哼道:“鸟的翅,人的嘴,你要干什么?我早已料到了……”
  庄主道:“怎么样?条件并不苛吧·……”
  程重嗯了一声道:“这是值得一干的好买卖……”
  庄主嘿嘿笑道:“黑道走多了,总会碰上鬼?程兄,你这只能算是阴沟里翻大船,一时大意而已……”
  程重道:“你认为我会干么?”
  庄主一怔道:“你别无选择,只有这样做……”
  那副自信的德性,当真是令人作呕
  程重冷笑道:“假如你的猜测错了呢?”
  庄主冷冷地道:“决不会有错,你断不会眼看你的义兄命丧此岛吧,假如你真要不顾念交情,置鲁琛生死而不顾,嘿嘿,说老实话,这正是我极高兴的事,江湖上会此事因而认清了你程重的真面目,斯时,江湖上再无人会听你指挥了,那时你损失的不是一柄刀所能补偿的……”
  陡然之间,这一席话将程重吓得出了满身冷汗,他宁可一死,也不能错负丧道失义之事,由对方的话里,他不得不重新布置一切,也不得不对这庄主的实力重新估计,因为对方太可怕也太厉害了,几乎每一着都经过详密的考虑。
  他微怒道:“你真厉害……”
  庄主笑道:“那里,那里,我只不过是以事论事而已……”
  程重道:“何时要刀?”
  庄主笑道:“你已答应了?”
  程重冷冷地道:“我不答应行吗?”
  斜睨着那庄主,心中肝肠百转,苦无良策。
  庄主大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程兄,你果然是条汉子……”
  程重苦笑道:“处处皆落在阁下的算计之中,何颜称雄……”
  庄主摇头道:“这只能说是非战之罪,并不能全怪你。”
  程重道:“庄主可真厉害,损了我,捧了你,在下佩服。”话锋一转,道:“庄主刚刚说还有附带条件,在下愿闻其详……”
  庄主寒着脸,道:“这所谓附属条件,乃是你我之间的切身问题……”
  程重哼声道:“听来颇为严重。”
  庄主不以为然的道:“程兄可知江湖上有个灰衣人……”
  程重心弦一,道:“略有所闻……”
  庄主道:“灰衣人武功高绝,神龙见首不见尾……”
  程重道:“与你相较,谁强?”
  庄主一楞道:“这……”
  程重道:“你不说在下也可以想象得到……”
  庄主道:“他和当今朝上似乎关系颇深,进出皇城有若入无人之境,行踪诡秘,态度暧昧,无人知道他是谁?”
  程重道:“这没什么?以我俩武功也可办得到……”
  庄主哼声道:“这不是问题……”
  他继续道:“他不但将我武林形势了解的清清楚楚,而且对各家所擅长的各种武功,都知之甚详……”
  程重道:“你倒对他颇是了解……”
  庄主道:“不瞒你说,我和他朝过面。”
  程重道:“动过手?”
  庄主道:“不分彼此……”
  程重道:“几招?”
  庄主道:“我俩各交换了三招”
  程重突然道:“在下有一要求?”
  庄主楞了楞,道:“干什么?”
  程重道:“在下也要和庄主试试身手。”
  庄主沉思道:“你真厉害,居然要探测起我来了。”
  程重冷冷地道:“不瞒你说,我已将灰衣人列为第一个劲敌,庄主虽然厉害,却有踪迹可寻,而那灰衣人却不容易对付,他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庄主大笑道:“我也是独来独往,你有何踪迹可寻……”
  程重哼了一声道:“自今夜一见后,你已留了踪迹……”
  庄主似乎是一凛,目光在程重身上直转,心中不知道在转什么念头,显然他对这年青人也有了顾忌。
  庄主突然哈哈大笑道:“程兄,我纵然留下了什么?你也不敢怎么样,我暗你明,你只要稍有予我不利之处,我便会先毁之你的日月岛。”
  程重冷声道:“你我相争,胜算有几?”
  庄主一怔道:“七分把握。”
  程重鼻子里传来一声冷哼,道:“我认为胜负各占一半。”
  庄主冷的道:“何以见得?”
  程重道:“你心里明白。”
  庄主急忙打着哈哈,道:“咱们先别谈这个,灰衣人的事还没谈完呢?”
  程重道:“在下的要求你还没有答复……”
  庄主哦了一声道:“这以后再谈!”他道声一顿,道:“灰衣人虽无心宦海,却有荣登武林覇业之想,他为了稳定其基础,居然不显江湖道义,藉一批亡命徒的力量,与各派为敌……”
  程重心中一动,道:“他和那几派为敌……”
  庄主道:“少林、武当、五台、罗浮、崆峒……”
  程重问道:“他可有实际行动?”
  庄主冷笑道:“最近三个月中,江湖上由少林始,至崆峒止,不是掌门人武功被毁,便是整派遭受夜袭,甚而连鲁琛的边塞那一点基业,都不能……”
  程重心里直转,一切不能明白的事情,由今夜已渐渐明朗,至少他已晓得这几个月来江湖上变动的根源……
  他淡淡的道:“阁下为何告诉我这些……”
  庄主嘿嘿地道:“江湖上能与灰衣人分庭抗礼的恐怕只有你我两人,为了咱们双方共同的利益,告诉你是明智之举……”
  程重哼声道:“你认为我会相信你么?”
  庄主道:“你会,至少你已了解到如何保全自己……”
  程重哼哼地道:“你错了,我没见到事实之前是不会轻信……”
  庄主道:“这没关系,因为事实摆在你的面前,已经没有你再选择的余地,斯时,你会想再见我……”
  程重冷笑道:“你倒是颇为自信……”
  庄主得意的道:“这就是我与你不同的地方,我算无遗策,一切皆在意料中,否则,这许多年来灰衣人不会任我消遥……”
  程重道:“这便是你今夜见我的目的.……”
  庄主择手,道:“不错,目的已达,你也可以请了。”
  程重道:“干什么?
  庄主道:“拿那柄‘黄帝神刀’呀,唯有它才会救鲁琛的命。”
  程重寒着脸,道:“你倒是知人甚明.....
  庄主大笑道:“这正是我的长处……”
  程重不屑的道:“也将是你的致命……”
  庄主不以为然的道:“因人而异,你我天赋不同,自有弥补之道……”
  程重道:“有船么?”
  庄主道:“不劳烦心,都已准备好了!”
  程重道:“你给我多少时间……”
  庄主道:“由这里到日月岛,若乘快船来回最多三个时辰,我给你三个时辰,也就是在天明之前,你必须对‘黄帝神刀’送来这里,不然,那后果你能想象的到……”
  程重笑道:“你不怕我回去布置一切人马,将你困死此处……”
  庄主大笑道:“你不会这样做,除非你不要鲁琛的命……”
  程重皱眉道:“你真有自信……”
  庄主道:“我的信心建立在你的为人上,这只能说我太了解你了。”
  程重奇怪的道:“.“我俩素无接触,何以知我如是之深……”
  庄主神秘的道:“不瞒你说,你的一言一行,在半年之前我们已做过详细的记载,如你明了这点,便不会惊异了……”
  程重冷声道:“果然是有心人……”
  说完便大步行去,临去斜睨了那白衣人一眼。
  白衣人满含怨毒的瞪着程重,无奈自己技不如人,失手落伤,恨在心里,却无法发作。
  庄主见程重远去,斜指点了白衣人两处穴道。
  他冷冷地道:“速去布置一切,此人颇不易就范……”
  白衣人惶恐的道:“我已受伤……”
  庄主哼声道:“我对你更了解,那点伤还难不倒你……”
  白衣人苦的道:“要我做什么?”
  庄主道:“程重断不会这么轻易就范,你得去准备一切可能之变,尤其是鲁琛的防护问题更须留意……”
  白衣人晃身转去,道:“是——”
  白衣人的身影方逝,这房中突然多出了一个人,这个人来得快速之极,居然连庄主都没看清她怎么来的。
  她是个体态盈柔的女子,面上覆着一层黑纱,除了两只眸珠露在外面外,面孔整个都隐藏在那黑巾后面。
  庄主突然恭身的道:“首领——”
  这称呼多么不相乘,庄主已是个神秘人物了,再加上一个神秘女子,则这个人物便更不简单。
  蒙面女子淡淡的道:“还顺利么?”
  庄主恭身道:“一切皆如首领所料,他果然上当……”
  蒙面女子哼哼地道:“你不要太高兴,他不是容易斗的!”
  庄主笑道:“有首领策划一切,他再难斗也逃不出我们的掌心。
  蒙面女子嗯了一声道:“‘黄帝神刀’何时送来?”
  庄主道:“黎明之前……”
  蒙面女子自言自语的道:“有了那柄刀,我便可以和灰衣人斗了……”
  庄主低声道:“首领,今夜为何不乘机将程重毁掉……”
  蒙面女子冷声道:“你懂什么?”
  庄主惶恐的道:“是,是,属下低能……”
  蒙面女子道:“江湖上能和灰衣人鼎足三分的,只有我和程重两人,我虽是一个女流之辈,但雄心却不亚于伟丈夫……”
  庄主附和道:“当然,当然,首领雄大才略,有谁不知.……”
  蒙面女子斜睨了那庄主一眼,道:“连你也奉承起我了……”话锋一转,道:“若以武功或势力而论,我敢说目前我已可领袖群伦,傲视江湖,可是一个人如果真达到那一地步,放眼天无一敌手,在那个时候,英雄盖世也会寂寞,尤其是我们女人,即不想相夫教子,当然得找点事做做,我若杀了程重和灰衣人,还有谁堪一击……”
  庄主一楞道:“这个我就不明白了……”
  蒙面女子道:“道理简单之极,我要使江湖上,因为我的存在而满地血腥,要以一个女流而逼使那些男人低头……”
  庄主寒心的道:“你这样做到底为什么?”
  蒙面女子道:“为了出一口幼年所受的怨气……”
  庄主叹道:“环境造成你这样残忍……”
  蒙面女子大笑道:“惨痛的回忆足以改变整个的人生……”
  庄主寒声道:“太可怕了。”
  蒙面女子一怔道:“你心中颇有不平……”
  庄主苦笑道:“这……”
  蒙面女子冷冷地道:“有话便说出来,闷在心里反而不舒服……”
  庄主苦笑道:“我觉得我找错了主人……”
  蒙面女子冷声道:“何以见得?”
  庄主道:“属下本来是想有一番作为,而你……”
  蒙面女子哼哼地道:“合则留,不合则去……”
  庄主道:“属下没有进个意思……”
  蒙面女子冷笑道:“你的心我早看出来了,何须伪装……”
  庄主叹口气道:“不错,属下确有去意。”
  蒙面女子道:“那你为什么不去?”
  庄主楞楞地道:“因为……因为……”
  蒙面女子冷冰冰地道:“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庄主低下头道:“属下知道……”
  语气中满含悔意,任何人都可听得出来。
  蒙面女子吐口气道:“还不晚……”
  庄主大喜道:“首领的意思……”
  蒙面女子彷彿甚怒,眸光若,紧紧盯在庄主的面上,象是非要看穿庄主的心一样……
  她冷然的道:“你只要不怕我揭开你的那张假面具……”
  庄主惶悚的道:“你……”
  蒙面女子大笑道:“你怕了,怕那些债主上门向你讨债,哈哈,进门容易出门难,我是个女人,却有女人的一套,你除了好好的干别无选择,我不会轻易放了你……”
  庄主心中大寒,暗忖道:“最毒果然妇人心……”他苦歰地道:“属下知罪……”
  淡淡的人影一晃,那神秘的女子已远远的离去。
  XXXXXX
  寒星稀疏疏的泛射着一缕晶芒,岛上冷风刺骨,程重望望远处的天边一眼,长长的吐了口气。
  猛然间,他意识到自己身后跟随着一个人。
  他冷冷地道:“你还要干一场……”
  根本不回头,他已晓得这个人是谁了。
  白衣人低声道:“没有那个兴趣,我只是指今夜……”
  程重道:“他在那里?”
  白衣人一怔道:“谁?你指谁?”
  程重愤声道:“我那鲁大哥……”
  白衣人道:“你想见他……”
  程重哼声道:“凭你们一句话就能使我相信他已是阶下之囚……”
  白衣人道:“这得请示我们庄主……”
  他突然停下了身子,手掌紧紧的捂在受伤之处,虽然夜色颇浓,也使人感觉得出他身子轻轻的抖颤。
  程重突然回身道:“这个快服下……”掌心中放着一颗红红的药丸,善意的递到对方面前。
  白衣人一楞接在手中,道:“你给我药……”
  程重淡淡的道:“我只是不愿意看见你忍受那椎心之痛……”
  白衣人犹疑的道:“这药……”
  程重冷冷地道:“如果你认为这是穿肠毒药,可以扔了它……”
  白衣人犹疑不决的道:“穿肠毒药我也敢吃……”
  程重道:“那你为什么不吃?”
  白衣人一呆道:“这……”
  程重冷漠地道:“若要留得命在,还是快点吃吧……”
  白衣人道:“多谢……”
  说着扬手将那药丸吞进腹中,咽了下去。
  一股热流传遍全身,伤痛顿感灭轻不少。
  白衣人长吐口气道:“你虽有恩于我,我也并不感激……”
  程重冷笑道:“我不是施恩望报之人……”
  白衣人道:“希望你不口是心非……”
  程重怒声道:“给我带路……”
  白衣人道:“在下得去请示……”
  程重没好气的道:“快去……”
  白衣人转身方待举步,庄主站在门口。
  庄主冷冷地道:“什么事?”
  白衣人道:“程帮主要见鲁琛……”
  庄主淡淡地道:“真的么?程兄……”
  程重道:“不错。”
  庄主嘿嘿地道:“这早在我意料之中……”
  那神情当真是得意至极,彷佛他真是算无遗策似的。
  程重轻笑道:“阁下真是赛诸葛,啥事也逃不过你的眼去。”
  庄主笑道:“道理易懂之极,我只要较常人多化点脑筋……”
  程重面色一正道:“庄主,在下所请可以么?”
  庄主丑恶的道:“以程帮主的声望,本庄主岂可拒人千里……”
  程重哼了一声道:“那么请带路……”
  庄主朝左边跨去,道:“这边请……”
  静荡的长夜里,一缕灯影斜斜的挂在岛后一个洞穴之处,八个汉子凝立在洞口,腰中配长刀皆,目光溜闪在夜中各处。
  程重冷冷地道:“你真是十面威风……”
  庄主笑道:“与日月岛相比,小巫之见……”
  程重淡淡地道:“太谦了。”
  庄主一指那八个大汉,道:“我给你引见引见,这八位是欧阳子阳的八个弟子,兄弟此次欲全身而退,只得借重他们……”
  程重嗯了一声道:“他们索价可很高呀……”
  庄主道:“这是自然,金百两,银五百……”
  程重不屑的道:“亡命之徒……”
  这话不卑不亢,清晰可闻,那八个汉子竖然转过头来,目光全聚集在程重的身上,面上皆流露着一股愤气。
  庄主道:“这话可招惹杀身之祸……”
  程重笑道:“有那么严重么?”
  庄主阴沉地道:“不信立可兑现……”
  话声未落,一个精神瞿吊的汉子已大步行了过来。
  庄主道:“这是哈元虎——”
  程重目光望着远处,道:“八凶之首——”
  哈元虎沉声道:“吠,你刚说什么?”
  程重冷漠的道:“亡命之徒——”
  这话是含郁着一股讥讽和嘲笑的意味,听在任何人的耳中却难以忍受,自是惹得哈元虎大怒。
  哈元虎吼道:“嘿,朋友,你可是程重?”
  程重淡淡的道:“正是程某人……”
  哈元虎嘿嘿地道:“你可知道惹上咱们兄弟,你会后患无穷……”
  程重哦了一声道:“听起来颇是吓人……”
  哈元虎道:“咱们兄弟素不轻易饶人,你虽然是一帮之主也不能例外,我哈元虎只要揍你三拳,这笔帐便一笔勾消……”
  程重哈笑道:“你可以试试……”
  哈元虎嘿嘿地道:“这是自然……”
  他作势欲挥拳击将过来,庄主突然向他施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立刻收拳。
  他略略一怔道:“干什么?”
  庄主道:“程帮主是我的好朋友,今夜不准动手……”
  哈元虎愤愤地道:“错过今夜,我们兄弟追讨今夜之仇……”
  程重大笑道:“程某随时候教……”
  庄主挥手道:“程兄,请呀……”
  程重神定气闲的行过那八个凶汉的身边,直往洞中行去。
  洞中仅有一丝灰淡的光,腐蚀之味扑鼻而来,程重眉宇一锁,心中蹩满了一股怒气。
  他冷冷地道:“你是这样对待我的大哥……”
  庄主嘿嘿地道:“抱歉,抱歉,岛上别无处所,只有委屈令兄了。”
  程重哼声道:“阴暗,潮湿,这可非人住的地方……”
  庄主道:“这只怪令兄时运不佳,怨不得我……”
  突然,洞底响起鲁琛的吼声道:“他妈的,你给老夫喝这种混……”
  碰地一声,盘碗摔落在地上,响遍了整个洞。
  程重上前道:“大哥——”
  鲁琛在铁栅之后,一眼望见程重行来,哈哈笑道:“三弟,我还以为看不见你了呢……”
  程重豪迈地道:“这是阴沟里翻船……”
  鲁琛道:“咱们栽得可真冤枉……”
  程重摇头道:“不冤枉,吃一次亏学一次乖……”
  鲁琛瞥瞥庄主一眼道:“他是谁?”
  程重道:“今日幕后主使的主人.……”
  鲁琛道:“叫他滚出去……”
  庄主嘿嘿地道:“给你们半枝香的时间……”
  说着和白衣人双双飘身退出洞外。
  鲁琛恨声道:“三弟,他们怎么说?”
  程重道:“有条件……”
  鲁琛急急地道:“什么条件?”
  程重道:“拿你的命交换……”
  鲁琛心中一凉道:“换什么?”
  程重叹道:“黄帝神刀!”
  鲁琛焦急的道:“你答应了……”
  程重笑道:“我能不答应么?”
  鲁琛愤声道:“为什么要答应,你难道不知道那柄刀有多贵重……”
  程重豪笑道:“宝刀虽然名贵,生命却价更高……”
  鲁琛沮丧的道:“你错了,我个人生命只不过是沧海中之一粒砂尘,而‘黄帝神刀’举世之中仅有一柄,这样做公私皆不利,三弟,你好糊涂……”
  程重摇头道:“大哥,刀是死物,人是活的,失去刀,我们有机会再夺回来,而人死了,却永远无法复生……”
  鲁琛突然道:“想想办法弄断铁栅……”
  程重摇头道:“这神秘庄主聪明绝世,算无策,他敢让我们单独在一起,事先便已想到各种可能发生的变化……”
  鲁琛一楞道:“这么说……”
  程重凝重的道:“只有拿刀来换取你,别的机会却没有……”
  鲁琛叹道:“我看你相当聪明,可是办起事来你却糊涂之极……”
  程重拍拍鲁琛的道:“不要心急,咱们还得碰一次机会……”
  鲁琛一柔道:“人却给囚起来了,还有什么机会……”
  程重道:“等着瞧……”
  说完,便转身行去,临行,频频回首注视着鲁琛。
  XXXXXX
  黎明。
  一缕鱼白色的光影渐渐驱走了黑夜。
  海面正浮着千道万道的波光,漾荡着圈圈漩涡……
  浪击着岩石,岩石吻着浪花……
  夜退逝了,像一个个小精灵,溜闪着遁去。
  船,在黎明之前,乘着浪波朝这岛前轻驶而来。
  岸上,白衣人立刻传命下去,道:“通知庄主,程重送回来了。”
  一个汉子急忙应诺一声,转身奔去。
  船靠上了岸。
  船伕急忙抛下绳索,栓在岛岸边的巨石上。
  程重捧着一个玉盒缓缓地踱下船来,神态之间始终气定神闲,一副安然若素的样子,使人不觉间产生一股子敬意。
  白衣人招呼道:“程帮主,真是信人……”
  程重淡淡的道:“言而无信,岂非小子……”
  白衣人道:“刀呢?”
  程重冷冷地道:“交给你?”
  白衣人道:“在下可代为传送……”
  程重哼了一声道:“庄主对阁下恐怕并不信任……”
  白衣人怒道:“胡说……”
  程重道:“纵然阁下有此资格。在下还不愿意呢……”
  白衣人冷冷地道:“帮主太轻视我了……”
  程重笑道:“这只怪你骨头太轻,不值得重视……”
  白衣人愤然的道:“你……”
  程重而色一冷道:“你的伤还没康复,不适宜再动手。”
  白衣人苦笑道:“你好之后我会再讨教……”
  程重大笑道:“机会多如牛毛,你可以随时来日月岛找我……”
  话语问,那神秘庄主已在数个汉子拥簇下含笑而来,白衣人一见他来了,急忙退在一边,目光却不瞬的盯在那柄刀上。
  庄主嘿嘿地道:“程兄,阁下真的信人……”
  程重笑微道:“.“我大哥的命尚握在你老兄手上,谁敢不来……”
  庄主目光瞥向远处的海边,只见海面上平静无波,远远几只海鸟翻飞,他似乎放下了整个心。
  程重道:“庄主看什么呀?”
  庄主雕脸的道:“没什么……”
  程重道:“你放心,我的人没有跟来……”
  庄主干笑道:“多心了,多心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嘴里说的真漂亮,心中却满不是那回事。
  程重道:“.“咱们的交易可以开始了……”
  庄主嘿嘿地道:“不忙,不忙……”
  程重眉头一锁,道:“怎么?庄主有意刁难……”
  庄主摇头道:“没这种事……”
  程重不悦的道:“那怎么不直截了当的解决呢?”
  庄主阴沉的道:“古语说的好,吃一次亏,学一次乖,程兄已要了一次漂亮的手法,本庄主不得不有所警惕……”
  程重淡声道:“你指的是什么?”
  庄主嘿嘿地道:“我是指那柄刀……”
  程重哦了一声道:“你是怀疑这柄刀……”
  庄主大笑道:“不错。”
  程重道:“你可验刀……”
  目光若,笔直的凝注在庄主的脸上,彷彿是两盏朗灯,照进了庄主的心中,使他无法虚假。
  庄主心中一寒,道:“如何验法?”
  程重道:“黄帝神刀系盘古时代遗留下来的九阴真铁,黄帝乃战蚩尤,创君国,命铸剑圣手姬灵氏以九阴真铁淬炼举世神刀,姬灵氏经过三年时光,方化解了九阴真铁,划八刀模,差之八两,无法铸成宝刀,黄帝见神刀难成,便聚九州之铁,淬炼八两真金云母,方成刀形……”
  庄主道:“刀成之后呢?”
  程重道:“刀成之日,姬灵氏即请黄帝用鲜血喂刀,自此之后,刀通日月,映日成火,迎月成霜,宝刀之下,纵是千军万马也无不披靡……”
  庄主激动地道:“既是如此厉害,宝刀岂不太凶……”
  程重嗯了一声道:“宝刀通神,其来照耀,光之烈,目神之毁,黄帝为使宝刀隐其芒,灭其光,便于携带,特请金山古佛寺监寺道空真禅涂上一层玉粉珠丝,使宝刀与普通之利刃无二致,但却有一桩验明之方……”
  他说来如数家珍,使旁边之人无不敬佩其博闻广记,庄主和白衣人虽狂也敬佩有如,暗自赞许。
  庄主焦急的道:“什么方法……”
  程重斜睨了他一眼,道:“我正要讲到这里。”
  话峰略略一顿,道:“只须一盆清水,立可辨其真假……”
  庄主道:“可有征兆……”
  程重道:“刀一进水,那股光芒便会再现,离水又恢复原样,其怪处能丧邪去魔,其异处能刀芒伤人于无形……”
  庄主道:“白衣,立刻取盆水来……”
  白衣人道:“是——”
  他急忙挥手,一个汉子立刻端着一盆清水行来。
  庄主道:“程兄,你可以验刀了。”
  程重摇头道:“在下有个条件……”
  庄主讶异的道:“什么条件?”
  程重道:“请将我大哥请出来……”
  庄主哈哈地道:“你怕我们失信……”
  程重道:“兵前留将,各有机诈,如果我给了刀,你又变了卦,那时纵是盖世英雄,也会欲哭无……”
  庄主哼声道:“你不相信我……”
  程重淡淡的道:“非不信,而不能信……”
  庄主怒道:“程兄,你也太瞧不起在下了!”
  程重淡然一笑道:“咱们先小人后君子,这是在交易……”
  庄主道:“如果我放出鲁琛,你出手抢救呢?”
  程重哈哈大笑道:“庄主,今日这岛上除了我和鲁琛外,可说全是你的手下,少说也有几十个,凭这股力量,你还会怕我救人,庄主呀,阁下太瞧不起自己了……”
  庄主哼哼地道:“人心隔层皮,谁知道你捣什么鬼?”
  程重道:“凭阁下设下这个圈套,已知道你不好斗,你防我,我还防你呢?庄主,你还是三思而行……”
  庄主冷冷地道:“谅你也要不出花样……”
  转首朝白衣人望去,道:“将鲁琛带出来。”
  白衣人惶恐的道:“庄主……”
  庄主道:“我有主意……”
  白衣人转身离去,不多时,鲁深脚带镣,手被反缚,在那八大肚汉的挟持下缓缓的走了过来。
  鲁琛叫道:“三弟,你真要以宝刀换我生命……”
  程重苦笑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鲁琛长叹道:“这是劫数……”他泣然泪下,道:“三弟,这个代价太高了……”
  程重叹道:“只怕咱们对不起风节堡主……”
  鲁琛吼道:“不要眷恋我这条命,三弟,刀不可失……”
  话声凄凉,悲壮之极,使人闻之泪下。
  程重摇头道:“我心已决,若不换回你命,我怎可以见庄大姐……”
  鲁琛道:“告诉她,我已先去……”
  庄主冷冰的道:“程兄,你可以验刀了……”
  程重突然自那玉盒里拿出一柄镶着珠玉的短刀,他持这是暗示鲁琛业已会意。着刀鞘缓缓地走到水盆前,道:“大哥,你要注意着,这刀咱们再也保不住了.……”
  话语一落,刀刃殊然之间跳出一半——
  数十道目光在一瞬间全集中在那柄刀上。
  而鲁琛却在此时双目一闭,身子直转过去,象是根本不敢看那柄传千古的神刃一眼似的。
  一蓬耀眼的光华刹那间冲冒而起——
  “呀——”
  四处的人同时发出一声大叫,每个人俱指着自己的眼睛,只觉一阵刺痛,那道光华逼得他们睁不开眼来。
  庄主侧退道:“白衣,上当——”
  那个“当”字出逝,白衣人已叫道:“我的眼睛……”
  程重飘身道:“大哥,你说怎么样吧……”
  鲁琛哈哈大笑道:“三弟,真有你的……”
  程重挥着神刃切断他身上的脚镣铁铐,道:“他们没想到我有这一招……”
  宝刀立时归进剑鞘之中,藏回那玉盒之中,然后绑在身上,目光如的盯在庄主和白衣人的身上。
  庄主揉着眼睛,道:“程重,这一招可够绝呀·……”
  程重冷笑道:“阁下料事如神,怎会没想到这一招……”
  庄主双目痛苦的直流泪,道:“刀有强光,她竟没告诉我……”
  鲁琛喝道:“她是谁?
  那刀强光一失之后,白衣人和那群江湖亡命高手的眼渐渐能看到东西了,他们俱是一呆,楞在地上。
  庄主道:“程重,本庄主要夺刀了……”
  程重笑道:“在下恭候……”
  庄主怒道:“你认为我办不到……”
  庄主笑道:“非不能办,而是你不能办,在黄帝神刀照耀下,任凭武功再高,也要三天的调养,否则,他们的眼睛便有失明之虑,庄主是聪明人,当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儿戏.……”
  庄主一扬道:“这……”
  鲁环道:“黄帝神刀其光如闪,只要一挥,你们的命便不保了,朋友,若非如此,黄帝神刀也不会这样名贵了……”
  庄主怒笑道:“原来刀贵在此……”
  程重道:“黄帝战蚩尤,罗盘指位,宝刀杀敌,全凭这道光。”
  庄主自知败了,道:“好,程重,咱们还有再斗的机会……”
  程重冷声道:“机会当然会有,我知道你不死心……”话锋一转又道:“有谁愿意再领教一下宝刀的厉害……”
  话是对大家说的,意思已相当的朗显。
  ‘黄帝神刀”的刃光使这群人心寒,任何人都明白,刀刃芒锋之强,目力决无法与之相抗,
  对敌之下,眼睛不能睁开,这无异是与手脚被缚相似,永远处于挨打的地位。
  白衣人冷冷地道:“你得了便宜卖了乖……”
  程重面上突然一冷道:“凭你们还不配和‘黄帝神刀’动手。”
  白衣人朝庄主斜睨了一眼,道:“庄主,咱们今日如果放了他俩,再也没脸向江湖同道交待……”
  庄主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程重道:“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庄主一楞道:“什么消息?”
  程重道:“我来之前已布署一部份我的手下,他们快到了。”
  庄主怒声道:“你原来没有诚意以刀换人……”
  程重道:“诚意倒有,只是你们忽略了宝刀的厉害,我真奇怪,你们居然连刀的异禀却没弄清,便要死命相夺……”
  庄主道:“下次便没机会再耍这招了!”
  程重笑道:“百诈不如一实,下次我也不会给你机会……”
  白衣人道:“庄主,咱们还等什么?”
  庄主朝哈元虎一施眼色,道:“老哈,这要看他的了。”
  哈元虎凶狞的道:“咱然兄弟正要讨回前债……”
  说着八个汉子同时抽出宝刀,布成一圈子,日光俱激聚在程重和鲁琛两人的身上。
  鲁琛怒声道:“他们给你受的气可不少,这几个人交给我……”
  程重道:“大哥还是歇歇,让我来……”
  他面含微笑,平肩挺身,缓缓的朝哈元虎行去。
  江湖上提起欧阳子阳是无不谈虎色变,心狠手毒,嘴利牙硬,武功高,人亦怪,谁见了他都让着三分,他狠!手下这八个弟子更狠,以哈元虎为首,专干残杀斗凶的买卖,眼里只有银钱金两,不管黑白两道,对他们皆无可奈何。因此江湖上有职业八凶之名。
  白道不屑理,黑道敬远之,江湖上几乎没有他们的朋友,唯一使他们畏惧的便是欧阳子阳了。
  哈元虎机凛凛地一抖,道:“你一个……”
  程重道:“太嫌少么?”
  哈元虎嘿嘿地道:“力量稍嫌单薄点……”
  鲁琛霍地跳了出来,道:“嫌少,我也加入一个……”
  哈元虎哈哈地道:“你知道这样是跟欧阳子阳老前辈过不去……”
  鲁琛大笑道:“那个凶刁的老东西我早就看不顺眼了……”
  哈元虎恨声道:“好,这话我会记在心里。”
  程重冷冷地道:“咱们还是手上分生死……”
  哈元虎怒道:“你急死……”
  程重摇头道:“非我急着出手,再晚你们便没机会了……”
  哈元虎一怔道:“这话什么意思?”
  程重一指海面,道:“我的人若全来了,你们焉有命在……”
  静寂的海面上,此刻突然多出数点黑影,远远望去,几艘快船乘着风,朝着这里乘波驶来。
  显而易见,这是日月岛的快船。
  哈元虎寒心的道:“鲁琛也算上……”
  程重道:“还是由我一个人……”
  哈元虎一挥手道:“好——”
  “好”字的尾音拖得现当之长,其余七个大汉霍地抽刀在手,刹那间,八道人影绕着程重滴溜溜直转。
  程重轻笑道:“百步摇,欧阳子阳的绝招……”
  哈元虎身形不停道:“阁下能认出百步摇,足证阁下的眼力不差……”
  程重稳立当地道:“还有一圈,你们非出手不可了……”
  话语甫逝,那八个江湖高手已施转了一圈,只听他们同时尖叫一声,八柄锋利的长刀同时劈了下来。八刀皆指圈中央,刀刀落向程重的要害之处。
  程重轻哼道:“倭寇的玩……”
  刀影如闪,耀眼夺目,其势之疾,当真是迅如疾电,任何高明身手的人在圈中央也无法闪避过去。
  程重的身子穿空而起,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件衣袍,那件衣袍贯注着真力,像网一般的卷将过去。
  哈元虎惊道:“你……”
  程重依然稳立当地,含笑道:“各位功力不弱……”
  欧阳子阳的八大弟子俱停下了身子,手上的长刀俱不知去了那里,每人面上皆露着一股寒凛之色。
  哈元虎颤声道:“摘日手……”
  程重将那长袍一抖,道:“给我滚——”
  八柄纯钢的长刀立时滚落在地上,这一手太高明了,高明的无人知道他怎么能在一招下夺去了八大高手的兵刃。

  第十三章
  远处船影愈现愈大,几只海鸟在黎明之前,已在空中翔翺着,偶而低掠海面,背上已多了只小鱼.....
  黎明的光影映照在那八般兵器上,闪闪生光,哈元总和他的弟兄俱楞立在地上,在他们心里永远也想不通怎么会在一招里败得一塌糊涂。
  程重若无其事的含着那一丝淡淡的微笑,难与置信的是他功力的深浅,到目前止,尚无人能衡量出来。
  白衣人压低了声音,道:“庄主,咱们可以退了……”
  庄主低低的道:“都准备好了?”
  白衣人嗯了一声道:“全照你的吩咐,一切都准备妥当……”
  庄主诡秘的道:“要不露痕迹……”
  白衣人悄声道:“主人曾吩咐不准伤了程重……”
  庄主面上一阵抽搐,道:“管不了那么多了,程重一日不死,我一日难安,你没看见他的武功,简直是太使人寒心了……”
  白衣人道:“可是,她……”
  庄主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她是要找个敌对的人手,而我却要程重死的尸骨无存,咱们双方目的不同,今日只好违背她了……”
  白衣人声道:“她的手段……”
  庄主道:“她的目的在利用我们,当一切价值全没有后,我相信她会不留丝毫痕迹将你我处置掉,白衣,你我都是老江湖了,当看出这点……”
  白衣人一颤,道:“这……”
  庄主道:“你放心,一切我会作主……”
  两个人低低的谈了许久,互相又交换了下意见。
  突然,程重的目光落在庄主的脸上,道:“阁下还准备最后一搏……”
  庄主道:“改日自当领教!”
  程重上前半步道:“庄主,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庄主一楞道:“什么事?”
  心中嘀咕,心中盘算也无法猜测出来。
  程重道:“你的脸是经过易容……”
  庄主心神一震道:“何以见得?”
  程重冷冷地道:“咱们不需要去求因,只问,你已着相了……”
  庄主避重就轻的道:“佛家之说,我不懂……”
  程重道:“不管你伪装的多好,你总有一天会露出狐狸尾巴,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可是有一天我会知道……”
  庄主吐口气道:“暂时不谈这个,我只想知道这个残局如何收拾?”
  程重道:“这要看阁下的意思了。”
  庄主阴阴的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今日双方拼下去,伤亡定然难免,依本庄主之意……”
  突然,半空之中传来一声怪叫,远远的云空里出现了数点黑影,这数点黑影时速甚快,刹那间已到了眼前。
  哈元虎精神一振,道:“我师父来了。”
  一只硕大的鹏鸟斜着翘子朝这里冲了下来,鹏身上陡地跃下一个矮壮老头子,他手持旱烟袋,大烟锅里烟雾袅袅,双目直如鹰目,冷漠的瞪了场中各人一眼。
  那只鹏鸟双翅一展,又飞向空中,与数点黑影会合在一处,绕着这小岛四周飞行。
  哈元虎领着其余七个汉子急忙上前参见。
  鲁琛轻轻撞了程重一下,低声道:“欧阳老怪……”
  程重笑道:“他的消息倒真快……”
  欧阳子阳朝庄主一瞪双目,道:“你便是出价请我们助拳的人……”
  庄主笑道:“不错。”
  欧阳子阳眉毛一皱,道:“结果呢!”
  庄主一怔道:“贵弟子兵器全失……”
  欧阳子阳嘿嘿地道:“非我教的不行,而是运气不佳……”
  此人面皮之厚当真可与城墙嫓美,手下败了,不但不承认技不如人,反而怪运气不佳,江湖上能有这种面皮的人恐怕不多矣。
  庄主大笑道:“当然,当然……”
  心里却在冷笑,看你今日何以交待。
  欧阳子阳道:“大老板,咱然的交易可有效乎?”
  庄主道:“当然有效,我出钱你出力,公平交易……”
  欧阳子阳摇头道:“已各不相欠……”
  庄主一楞道:“这话不通,咱们合约写的明白,银两已付讫,剩下的是你们付出劳力,言明至事完为止……”
  欧阳子阳嗯了一声道:“不错,钱我们是收下了,力也给你出了,要再交易,另再议价,老板,能否再出个价……”
  庄主摇头道:“你们并没有达成目的……”
  欧阳子阳笑道:“我不勉强……”
  庄主一怔道:“什么意思?”
  欧阳子阳道:“没有代价的生意谁人肯干……”
  庄主怒声道:“你要赖!”
  欧阳子阳冷冷地道:“生意人讲究的将本求利,没利的事我不做……”
  庄主一挥手道:“遇到你有理讲不清,我只好自认倒霉……”
  欧阳子阳:“你不后悔?”
  庄主摇头道:“不后悔……”
  欧阳子阳朝程重瞥了一眼,道:“程帮主,我是生意人,讲的是生意经,今日想和你谈点生意,不知你有没有意思……”
  程重含笑道:“什么交易?”
  欧阳子阳斜睨了庄主一眼道:“供给点消息?”
  程重道:“你得先提供点资料,瞧瞧有无价值……”
  欧阳子阳道:“譬如这位庄主的出身来历,他由何处来?何处去?我都可以供给你点现有的资料,你认为值得么?”
  庄主心弦一颤,道:“你!”
  欧阳子阳朝向程重说道:“值得你出价……”
  程重点点头道:“我倒是愿意听听……”
  欧阳子阳诡秘的道:“五百两如何?”
  鲁琛道:“你真狮子大开口!”
  欧阳子阳摇头道:“不贵,我这是冒死换来的……”
  程重道:“我得考虑考虑……”
  欧阳子阳笑道:“以渔帮之大,这点不过是九牛一毛……”
  庄主急声道:“我出一千两……”
  欧阳子阳双目一瞪,道:“你要一千五百两!”
  庄主恨声道:“想不到你这么厉害……”
  欧阳子阳:“这不同,你是要守密,而我是要揭密,两者差距甚大,一千五百两守个秘密,值得了,老板,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钓……”
  程重道:“朋友,这买卖成交了……”
  欧阳子阳摇头道:“不,我还得看看我的老板……”
  庄主道:“好,我认了。”
  欧阳子阳一瞥程重,道:“你愿意再加点么?”
  程重道:“生意人讲究童叟无欺,你未免太妙了……”
  欧阳子阳道:“我只认钱不认人……”
  鲁琛低声道:“三弟,别上当,他是两边敲……”
  程重道:“我知道,这老狐狸不好斗……”
  欧阳子阳叫道:“程帮主,你若再不加点,我只有和老板成交了……”
  程重淡淡地道:“讨价还价,就地还钱,我只出五百……”
  欧阳子阳道:“老板,这笔生意成交了……”
  话峰一转,手一伸,道:“拿来?”
  庄主一楞道:“什么?”
  欧阳子阳道:“千五百两!”
  庄主道:“过了今天,你随时可来取……”
  欧阳子阳笑道:“好,一言说定,老板,还要你加点利息……”
  庄主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欧阳子阳诡异地道:“为了你的事,我弟子丢了人,这个场合难道不找回来?”
  底下的意思已相当明显,他要和程重一较身手。
  庄主阴沉道:“是呀,江湖上如果传出去,你欧阳子阳的这块牌子恐怕便要砸了。”话语中含着撩拨的意味。
  欧阳子阳嗯了声道:“不错,所以要你出利息意思意思?因为这是我亲自出手。”
  庄主道:“再加五百两如何?”
  欧阳子阳大笑道:“干了。”目光落在哈元虎身上,道:“你们先去太仓等我,这里我来办……”
  哈元虎道:“是!”
  说着便领着那七名汉子直往海边去。
  程重道:“欧阳朋友,这岛四周已由我鲁琛弟全数封锁,你要他们离去,可得先跟我打个招呼!”
  欧阳子阳摇头道:“程帮主,和我欧阳子阳树了敌,与你渔帮有百害而无一利,你是聪明人,当然不会自招烦恼吧……”
  程重大笑道:“不错,你果然较传言中还要利害……”
  欧阳子阳道:“现在咱们得谈谈你我的事了……”
  程重道:“在下愿洗耳恭听”
  欧阳子阳道:“我这八名弟子素不站在江湖上任何一边,在生意眼上他们是唯利是图,出道以来,尚鲜遇敌手,今日阁下一招夺了他们的武器,说起来连我都难过……”
  程重道:“胜败乃兵家常事……”
  欧阳子阳摇头道:“在我来说是奇耻大辱,非报不可!”
  程重冷冷地道:“你的意思.……”
  欧阳子阳道:“这个场子我必须找回来。”
  话已言明,势在必行,没有妥协之法。
  程重笑道:“在下只有在招式上一谈真理了……”
  欧阳子阳肯定的道:“你别无选择,这是唯一解决之道……”
  程重道:“是搏生死呢?还是点到意思意思……”
  欧阳子阳道:“我是赌命郎中,素来手下论生死……”
  程重道:“在下奉陪!”
  欧阳子阳道:“假如你不幸败了呢?”
  程重试探的道:“你的意思?”
  欧阳子阳道:“日月岛整个给我,渔帮也归属老夫……”
  程重苦笑道:“你的雄心不小……”
  欧阳子阳道:“事在人为,这是发财的机会……”
  鲁琛听了,大吼道:“你输了呢?”
  欧阳子欧怒视了他一眼,道:“永远不和日月岛的人作对……”
  程重心中念头一动,道:“这是你说的……”
  欧阳子阳冷声道:“我不会后悔!”
  程重斜斜的移出了半步,道:“你可以请了……”
  欧阳子阳道:“和你动手我应当让你三招!”
  程重摇头道:“高手动手全在先机,欧阳朋友,你还是不要客气……”
  欧阳子阳身子一飘,道:“我不客气了……”
  两个人的身子在瞬息之间晃动了起来,双方都是一代高手,身形之快,手法之疾,当真是快的目力难见。
  鲁琛目望场中,忖道:“但愿三弟能赢过这一场!”
  白衣人低声道:“庄主,再不走便没机会了……”
  庄主道:“欧阳老怪决不能再留活口,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白衣人道:“你的意思?”
  庄主道:“连他一齐炸死!”
  白衣人点头道:“庄主吩咐自当照办……”
  庄主怒声道:“你还有意思?”
  白衣人吓得低下头去,道:“没有……”
  庄主目光望向远处,道:“一个人该自量身份,到什么地步说什么话,你不能再有意见,这次我不怪你,下次可不行了。”
  白衣人低首道:“是!”
  庄主一挥手,道:“去吧——”
  白衣人目中差点冒出火来,转身疾步行去。
  庄主朝鲁琛一拱手道:“鲁朋友!”
  鲁琛正聚精会神的望着激斗的场中,忽听有人呼叫,急忙转过头来,冷冷的注视着这位庄主。
  他冷声道:“大庄主,有何指教……”
  庄主道:“告诉程帮主在下先走一步……”
  鲁琛·“不送,不送……”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程帮主的弟兄们已将这岛附近封锁,没有命令任何人都不能离开这里一步,大庄主,我看你还是等程帮主这一场完后再走吧……”
  庄主冷笑道:“谢谢你的指点,本庄主自信无人能留下我……”
  说着一个大转身,缓缓朝海边行去。
  鲁琛挥挥手道:“再见呀,有机会来日月岛玩玩!”
  庄主连头都没有回一下,鼻子里传来一声重重的冷哼,鲁琛听在耳里,扬声哈哈大笑。
  突然,激斗的场中晌起一声碎然大晌……
  鲁琛心神一震,急忙转过头去,只见程重和欧阳子阳的身子都缓慢了下来,招式之间已不若先前凌厉。
  欧阳子阳额上汗珠颗颗滚落下来。
  程重依然是气定神闲,一派潇洒的样子。
  欧阳子阳嘿嘿地道:“怪不得我弟子失手在你手里呢,果然厉害……”
  程重笑道:“你也不错呀,居然能硬接了三十一招。”
  欧阳子阳面上一寒,道:“你说什么?”
  程重道:“咱们已动手三十一招。”
  欧阳子阳嘿地一声道:“你的意思是我能在你手里接上三十一招已经不是件容易的事,是么?程帮主可是这个意思……”
  程重面上笑意一敛道,道:“不错。”
  话音方落,欧阳子阳的身子已跳了起来,脸上那股难看劲儿,当真是死灰一片,凶厉狰狞之极。
  他大吼道:“程帮主,咱们再来。”
  程重冷冷地道:“在下奉陪。”
  突然,半空之中传来一声怪叫……
  欧阳子阳面色突然变了一变,道:“这……”
  程重一怔道:“什么事?”
  欧阳子阳目光望着空中,道:“还不知道,我这几只鹏鸟都是经过训练的灵鸟,不但能载人飞行千里,更善于警戒侦察之能,适才那声长叫是通知我这岛上发生了大事……”
  鲁琛急急的道:“发生了什么事?”
  欧阳子阳道:“尚不知道……”
  没有多久,只见那空中的几点黑影直往岛后飞去,这种鹏鸟飞行快速日行千里,当真快极。
  程重收手道:“你可要去看看……”
  欧阳子阳摇头道:“已来不及了,他们若发现了什么事一定会告诉我,今日只传来警声,可见这件事不比寻常……
  话音方落,只见一只大鸟自岛后冲向空中,双爪紧紧抓着一团黑乌鸟的东西,直往海中央飞去。
  欧阳子阳诧异的道:“那是什么东西有这样严重……”
  他陡然颤声道:“炸药!”
  鲁琛紧张的道:“你说什么?”
  欧阳子阳凝重的道:“不瞒二位,老夫在武功方面没什么成就,对火器方面却有深湛的研究,我平时会训练它们各种技能,火器方面也会教导它们……”
  话语未落,空中霍地一声巨晌,一溜火光颤开,巨鹏顿时炸得片片,徐徐落向海中。
  欧阳子阳怒吼道:“我的大鹏……”语声一转,道:“这一定是他想炸死我们,已在岛上埋满炸药,在点燃引信时被我的大鹏发现,咱们速退,这鸟恐怕立刻会被炸翻……”
  语音里含着无比的焦急,身形一闪,刹那之间已在周围百尺之内巡视了一遍,然后仰天一声长啸。
  程重道:“大哥,速通知金羽,不准船近岸……”
  鲁琛道:“三弟,咱们快退……”
  欧阳子阳急声道:“果然不错,这岛上已布满炸药……”
  一只硕大的鹏鸟,斜着冲了下来,身子未停,欧阳子阳已跃了上去,刹那间飞向空中,朝着北方飞去。
  程重一拔身子道:“退。”
  他与鲁琛双双跃向岸边小舟,尽力划将出去。
  突然一声震天巨晌,震得耳中呜鸣直晌,那个小岛在火光中,巨石飞扬,沙石弥漫,连续不停的爆炸着……
  海面舟影已远,留下的是一片烟雾……
  XXXXXX
  这是一问密室,设在地底的密室,一盏油灯放在石桌上,照在每人的身上,映出斜斜的人影。
  灯芯爆出了一溜溜火星,灯芯长了点,程重拿小灯剪轻轻修了一下灯芯,然后将小灯剪放在灯台上。
  程重凝重的道:“今日之行,咱然可说是全盘失败……”
  鲁琛道:“并不尽然……”
  程重道:“大哥,你想我俩化装的目的是要揭开这幕后的人,结果咱们反落在人家的圈套里,‘黄帝神刀’虽然保全了下来,可是,跟斗栽的也不小……”
  鲁琛问道:“金羽方面可有截获……”
  程重摇头道:“庄主似乎对这里地势十分熟悉,让他用脱了……”
  鲁琛瞥了庄铭仪一眼,道:“三弟,你的意思是?”
  程重长吸口气道:“假如我的猜测不错,我们岛上一定有了内奸,此人不但有高超的智慧,更有周密的计划……”
  庄铭仪颇有同感的道:“我的化装易容之术,不能说独步江湖,也可说是唯妙唯肖,你俩能让白衣人一眼认出来,除了有人供给他消息似乎决无可能……”
  鲁琛一楞道:“会不会龙乙安回去先通了消息……”
  程重点头道:“当然有此可能,不过龙乙安不似那种人……”
  庄铭仪轻笑道:“重弟,有句话……”
  程重笑道:“大姐何不教我……”
  庄铭仪道:“俗语说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龙乙安倒底和我们没有交情,他是否会像说的那样义气殊难预料……”
  程重点头道:“大姐说的不错,人心是隔一层皮……”
  庄铭仪道:“那个神秘庄主即然是目的夺取神刀,他一定不甘心就此罢手,以我之见,他还会有第二次行动。”
  程重道:“当然,这是预料中事……”
  庄铭仪正色道:“我们为防患未然,必须有所准备,当然,至于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去?无人能推测的,我们首要的工作是在本岛展开一次清查,看看有无可疑之人!”
  鲁琛道:“仪,那样有点打草惊蛇……”
  庄铭仪道:“琛,你的意思呢?”
  鲁琛道:“以我之见,不如找几个心腹弟子暗中调查……”
  程重嗯了一声道:“这个办法甚好,我想请大哥和大姐主持这件事……”
  庄铭仪笑道:“都是自己弟兄,当然是义不容辞……”
  鲁琛道:“三弟,有件事我想告讼你……”
  程重道:“请大哥尽量吩咐!”
  鲁琛道:“自从我那老巢给拆毁后,我便是无家可归之人,这次前来是打算长住。”
  程重欣然笑道:“我更盼望大哥留下来……”
  鲁琛道:“我尚有数十个手下数日内也会来此,因此要和三弟先行谈谈。”
  程重道:“大哥吩咐便是。”
  鲁琛凝重的道:“顾先生将这里的基业交给三弟,三弟日勤夜垦,斩荆除棘,才有今天这个气势和发展。
  “无论什么人来,仍须以三弟帮主之令是从,我这当大哥的若首先开了恶例,三弟今后便无法放手做事。”
  程重却正色的道:“大哥这些话说错了,这处基业,小弟恩师是为复我大汉河山开创的,凡我同道有要者可主理。”
  “说长幼有序,大哥没来,小弟是义不容辞,大哥来了,一切当以大哥之意为意,大哥之令为令。”
  鲁琛急急摇头道:“三弟这是逼我走?”
  程重笑道:“岂有此理?”
  鲁琛道:“那就一切照旧。”
  程重无奈,道:“大哥吩咐!”
  鲁琛道:“我手下人有数十名之多,不能饱食终日不干事情,请拨出一条大船,我要训练他们成为海上一支劲旅。
  “另拨出个地方,能容我及手下和铭仪居留就行,室不必广,地不必大,能避风雨,粗茶淡饭便行。”
  程重颔首道:“悉听大哥吩咐,这些都不成问题……”
  鲁琛高兴的道:“这事就这么说定,我先向三弟道谢……”
  就在此时,倏闻石室外传来敲门之声,三下敲过,密室小门缓缓启开,金羽站在门口没有吭声。
  程重道:“金羽,进来吧!”
  金羽走了进来,道:“帮主……”
  程重道:“说吧!”
  金羽进来瞥了鲁琛和庄铭仪一眼,却没有说话。
  程重笑道:“都是自己人有话直说好了。”
  金羽羽道:“帮主可会听过‘鬼海金岛’这四个字。”
  程重道:“江湖传言,难以置信。”
  鲁琛直了眼睛,像是颇感兴趣似的。
  庄铭仪凝耳倾听,面上有种种特殊的变化。
  金羽摇头道:“帮主,确有这个岛……”
  程重笑道:“岛上难道真是黄金遍地,珠银镶壁……”
  金羽道:“虽然无传言中那样金为地,玉为山的事实,但鸟上有个宝藏是真……”
  鲁琛插嘴道:“真有其事?”
  金羽点头道:“若无真事,我岂敢同帮主玩笑。”
  程重道:“你怎么知道的?”
  金羽道:“我一手下冒死得一地图……”
  鲁琛道:“在那里?”
  金羽道:“在我那手下身上。
  鲁琛挥手道:“快请他进来。”
  金羽转身欲去,道:“好。
  他正待举步,程重叫道:“金羽。”
  金羽愕然回头道:“帮主,什么事?”
  程重道:“我想请问你件事?”
  他待手下和气谦逊,任何事都先加个“请”字。
  金羽惶恐的道:“请说,请说。
  程重凝重的道:“你这个手下可是本岛的人?”
  金羽摇头道:“不是。
  程重道:“他是什么人?”
  金羽道:“不瞒帮主,他姓康,在江湖上会和属下结义金兰,排行老四,属下自从跟随帮主后,只和康老四有往来。”
  程重哦了一声道:“靠得住么?”
  金羽道:“属下愿以这颗项上人头担保。”
  程重挥手道:“好,你请他进来吧。”
  金羽转身行去,道:“属下遵命。”
  人影一逝,鲁琛问道:“三弟,你有怀疑?”
  程重点头道:“我怀疑这是个骗局……”
  鲁琛一楞,道:“骗局,什么原因?”
  程重道:“不瞒大哥,小弟随恩师习道之时,偶而谈起关于‘鬼海金岛’之事,据恩师说,这件事曾在江湖上流传过百余年,但芸芸江湖有谁去过此地……”
  鲁琛道:“令师怎会与你谈这件事?”
  程重道:“为复我大汉江山,恩师会不遗余力的开辟财源,江湖虽大,却无开源节流之法,我辈人物即不能做他鸡呜狗盗之事,亦不能占山为王,坐地分赃,因此,恩师在尽可能的范围内想一寻金岛……”
  鲁琛哦了一声道:“结果呢?”
  程重道:“恩师化了不少时光研究这金岛的秘密,结果是徒劳无功,反而耗去了不少宝贵的时间……”
  庄铭仪笑道:“也许令师没有找到线索……”
  程重苦笑道:“我也会这样想过,可是恩师并非是个痴人,经他寻找多年的经验,认为金岛之秘并非全然是空穴来风?可是却无人能寻到他的位置……”
  鲁琛一拍手道:“不错呀,有了这金岛,何愁不复我河山……”
  语声一转,道:“你又怎知这是个骗局呢?”
  程重道:“因为江湖上的人,大多知道这件事情,万一是有心人欲以这个做晃子,来个调虎离山之计,而……”
  鲁琛觉有理,道:“也有可能……”
  庄铭仪道:“若这事真如三弟猜测那样,那这个有心人也太冒险了,要知道我们都非普通人,要骗过我们也不是容易的事呀……”
  程重淡淡地道:“但对方若施出这一招,晓得我们会上钩。”
  庄铭仪不解的道:“何以见得?”
  程重分析的道:“因为我们所做所为,不论任何一方,都知道我们需要大量金银,今日有这种机会,宁知是个网也要套了,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
  鲁琛莫可奈何的道:“人性弱点……”
  话音方逝,金羽挟着一个满身血迹的汉子进来,这汉子浓眉大眼,鼻挺如笔,长得十分威武,惜因伤势极重面若金纸,喘气如牛,显然命已垂危。
  金羽道:“帮主,这便是康老四……”
  程重急忙上前道:“康兄请坐!”
  康老四顾声道:“这……”
  程重急声道:“让他躺着……”
  金羽急忙将康老西平放在秘室一个小床上,道:“他身受数处重伤,为夺那张宝图,连番冲过无数层层围,留得一口气投奔我处!”
  程重突然舒指点了康老四数处穴道,自怀中拿出数粒药丹灌进他的嘴里,康老四双目一垂,沉睡过去。
  他凝重的道:“此人心神俱碎,已难以救活。”
  金羽失声道:“这怎么对得起我找老四……”
  程重道:“让他多睡片刻,药力行遍全身后,尚能拖一段时间,金羽,在医道方面我略有研究,他伤的太重,纵然大罗神仙再也无法救治……”
  金羽衣袖拿出一张血图,道:“这便是那张宝图……”
  程重接在手中,看道:“怎么没有地名……”
  只见那张图上画了一座怪山,斜耸入云,峙立在一个小岛上,图上即无地名,也无山名,瞧在眼里使人猜不出是何处地方?
  鲁琛一楞道:“没有地名的图……”
  程重沉吟道:“这可难了。”
  庄铭仪道:“仅靠这张无名无姓的图,任谁也找不着那个岛。”
  程重沉思道:“咱们得详加研究才能辨别是真是假?”
  突然,密室响起一连串铜钤之声,急促响亮,历久不绝,密室的人没有一个不站起身来。
  金羽变色道:“有人闯进来了……”
  程重道:“速去看看……”
  鲁琛一跃而去,道:“待我瞧瞧何人有胆闯日月岛……”
  行过几重石阶,鲁琛和金羽双双跃出室外。
  秘室尚须燃灯才能照亮东西,而屋外斜阳轻垂,炊烟袅袅,日月岛的渔伕正是归帆之时。
  在斜阳的余影里,一个白绝丝袍的少年领着三个赤胸露背的汉子,凶冷的站在斜阳里,而日月岛的数个高手俱持剑而立,双方剑拔弩张,端是一触即发。
  金羽朝那少年道:“阁下是……”
  那少年冷冷地道:“请程帮主答话。”
  金羽道:“请留名通报……”
  那少年冷冷地道:“你还不配……”
  金羽气得面上赤红,却又不便立时发作。
  鲁琛哈哈笑道:“小兄弟,好一张利嘴。”
  那少年一楞道:“你是谁?”
  鲁琛笑道:“老夫姓鲁……”
  那少年摇头道:“我在江湖上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鲁琛道:“这也难怪呀,我出道时你还在吃奶呢……”
  那少年勃然变色道:“你敢占我便宜……”
  鲁琛哼声道:“乳臭小子,你家大人没给你教养……”
  少年怨毒的道:“这话可会要了你的命。”
  鲁琛道:“老夫素来不知道死的滋味……”
  少年道:“今日让你尝尝。
  他转首朝身边的那个汉子,道:“白毛,给我教训这老匹夫一顿……”
  原来这汉子长得一身葺葺白毛,连眉毛都是白的,这种人在中原果甚少见,故使鲁琛一楞。
  白毛道:“好。”
  说着斜斜一抖右臂,一掌从中切了过来。
  掌劲甚烈,凶狠有力。
  鲁琛笑道:“怪物也要撒野。”
  少年冷笑道:“你不要轻视他,两个姓鲁的还抵不过他一根毛。”
  鲁琛挥掌过去,道:“滚蛋。
  运劲七成,其势疾勇之极,迎向白毛掌指之间。
  ‘砰!”地一声巨响——
  鲁琛陡然跃远,道:“你……”
  白毛冷冷地道:“怪物可不能惹呀!”
  鱼琛只觉手掌疼麻异常,骇声道:“你练毒功……”
  白毛道:“七个对时中,你痛苦欲死!”
  庄铭仪奔了过来,道:“琛!你受伤了?”
  鲁琛面色苍白,道:“中毒了。”
  整个手掌鸟黑一片,业已肿得志高,手臂麻痛异常。
  庄铭仪焦急的道:“这怎么办?”
  鲁琛摇头道:“没关系,这点伤算什么?”
  嘴里的虽然轻松,心里却是灰冷之极。
  少年冷冷地道:“跪在地上求饶,我便给你解药……”
  鲁琛大笑道:“我鲁琛会向你讨饶,小兄弟,你看错人了。
  少年道:“毒蛇啮心之痛,想你还没尝过!”
  金羽吼道:“朋友,速拿解药来,否则日月岛便是你的埋骨之处。”
  少年冷然笑道:“惧者不来,来者不惧,这话你该懂吧。”
  金羽道:“在下只要一声令下,你们无一活命……”
  少年不屑的道:“那要多少人抵命……”
  金羽冷然道:“失之左臂,断之右足,何者较轻?”
  少年一指金羽,道:“红苗,给他点颜色。”
  另一个汉子晃身跃了出来他道:“宰了他?”
  少年道:“咱们是客,稍留点情……”
  金羽怒道:“手下论生死,何须留情。”
  长袍一用,起身站了出去。
  红苗叫道:“吠,给我过来!”
  金羽舒指朝红苗的肋下点了过去,这一指又快又疾,瞬速无比,眼看那一指正正点在红苗的肋骨上。
  “咚”地一声轻响,红苗身子只是晃了晃,他裂嘴一声大笑,突然伸掌朝着金羽的右腕抓去。他吼道:“给我倒——”
  “倒”字一落,金羽的身子不知怎的便轻摔了出去,红苗这一招怪幻已极,在场的人都给弄得一楞。
  金羽只觉身上一痛,摔在地上,他吼道:“我不信这个邪——”
  当他再跃起身子之时,突然发觉手臂脱臼,心里一骇,猜不出红苗施出的到底是那门子功夫。
  红苗道:“你可再试一次!”
  少年哈哈大笑道:“红苗,已经够他受了,别再逼他……”
  空中响起一声冷哼,少年面上一寒,道:“这是谁?”
  程重缓缓行为,穿过鲁琛的身旁时,递给庄铭仪一包药,低低地道:“给他服下便不碍事……”
  他轻轻一抖金羽的手臂,脱臼之处立时恢复原状,痛苦立消,金羽感激的望着程重,道:“帮主他……”
  程重笑道:“小场面,待我会会这位少年英雄。”
  少年嘴上挂着一丝冷笑,一派目中无人的神色。
  程重笑道:“朋友,你指使手下用苗疆指毒伤了我大哥,又用蒙古摔角脱了金羽的手臂,这两种功夫可都不错……”
  少年笑道:“阁下好眼力,能认出苗疆指毒,蒙古摔角两门功夫,可见功夫定当不错,先通个名也好见面……”
  程重淡淡的道:“我是主人,你是客,理应你先通名……”
  少年道:“在下姓黄!”
  程重大笑道:“在这沿海一带以崂山黄家最有名,如我猜得不错,阁下大概就是黄衫客的……”
  少年得意的道:“不错,你还认得我们黄家这块牌子,老实说,黄衫客便是我老子……”
  口气之傲,态度之狂,当真是令人发指。
  程重面上一冷,道:“黄兄今日光临本岛有何指教?”
  黄姓少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当然有事而来。”
  程重哦了一声道:“什么事?”他继续道:“日月岛和崂山黄家河水不犯井水,阁下挟黄衫客之威,连伤我岛数人,朋友,这有点说不过去”
  软中带硬,硬中含威,这便是他的长处。
  少年冷笑道:“伤人之事咎由自取,怨不得我,至于来贵处打扰,那是因为本人一个手下藏在贵岛。”
  程重哦了一声道:“有这种事?”
  少年道:“这是亲目所见,难道会有错……”
  程重眉宇一锁,道:“你敢确定?”
  少年道:“若无真凭实据,我岂会平白跑来。”
  程重肃容的道:“他藏在那里?”
  黄姓少年道:“当然在贵岛。”
  程重哼了一声道:“本岛方圆百余里,百姓数以万计,请问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黄姓少年一楞道:“这……”
  程重含怒道:“如果你指不出个地方来,硬是有意在日月岛上胡闹,在下虽有了事之心,你也得说出个道理来。”
  黄姓少年怒道:“你是什么人?敢拿这种态度和我们黄家说这种话。”
  程重冷笑道:“在下程重,黄家虽狠,但要讲理。”
  黄姓少年冷冰冰地哼了一声道:“原来是大岛主程大帮主,失敬了,在下黄小龙早有一会岛主之心,苦于没有机会……”
  程重道:“今日机会难再……”
  黄小龙点点头道:“不错,我正有这个意思。”
  程重摇头道:“还是免了。”
  黄小龙一怔道:“为什么?”
  程重和颜道:“会给令尊面子上不好看。”
  意思已够明显了,谁都听得出这是挖苦之意。
  黄小龙嘿地一声道:“那你错了,我们黄家是宁可死在剑下也不给吓死。程帮主,我如果败了,我老子也会给我出面呀……”
  程重不屑的道:“仗势凌人,不是点小家气……”
  黄小龙摇头道:“这是手段,怎能算是仗势凌人……”
  话峰一变,道:“白毛、红苗,给我去将小子搜出来。”
  程重一摆手道:“慢着。”
  黄小龙怒声道:“干什么?”
  程重寒着脸道:“在日月鸟上我是当家的,你要搜人也要问问我……”
  黄小龙道:“这是我的人,由我作主……”
  程重冷声道:“这是我的地方,应该听我的……”
  黄小龙叫道:“古九!”
  另一个汉子闻声站了出来,道:“小主人有何吩咐?”
  黄小龙一指程重,道:“他管咱们黄家的事,给他点狠的……”
  古九道:“我杀他了!”
  黄小龙笑道:“杀了他后,日月岛便成为我们黄家的了。”
  程重略怒道:“好,只要能杀了我,日月岛便送给你黄小龙……”
  古九霍地自身上抽一柄雪亮的尖刀,道:“我要出手了。”
  程重冷声道:“地绝三怪全来了,我空手接你几招……”
  古九面上神色变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地绝三怪?”
  程重不屑地道:“江湖上不知道你们的形踪,我可知道你们藏在黄衫客的家里,古九,你的双手沾满太多的血腥,今日你恐怕要在自己的刀下.……”
  古九朝黄小龙道:“小主人,今日这些人不能留下一个活口,我们地绝三怪的形踪一泄,令尊便会惹火烧身……”
  黄小龙颔首道:“只要能将这位帮主制服,其他人都不足道……”
  目光轻轻地一掠白毛、红苗,那意思是告诉他们在必要时,地绝三怪不妨速手攻之。
  古九道:“我先试试!”
  刀刃在空中一闪,斜斜之势,直劈了过来。
  刀法之精,锋刃之利,都是上乘手法,休看他粗里粗气,手下功夫却令人发麻,第一次已显出功力不错。
  程重暗中忖道:“地绝三怪无一弱手,今日得速速解决!”
  他身避开对方一招,道:“放手!”
  古九吼道:“好本领!”
  因为对方施的是意料之外的一招,肩上穴道登时一麻,一条手臂全给殭在空中,身子已不能灵活运用。
  红苗道:“这小子有点邪……”
  白毛道:“我俩再斗斗他。”
  黄小龙适时的一声断喝道:“退下。”
  白毛一怔道:“干什么?”
  黄小龙叱道:“笨东西,你还没看出来人家手下留情,如果真要动手,古九有十条命都丢了……”
  眼力之厉害,颇出人意表,一眼而识英雄,此少年当真非简单人物。
  白毛道:“是,是!”
  黄小龙似乎是余味未尽,道:“给我闪一边,看样子只有我自己来领教领教他几手高招了。”目光朝程重一警,道:“帮主,眼下你可敦不得,这一失手,不要说你得把我那手下交出来,连日月鸟也归属黄家了。”
  程重笑道:“当然,当然,在下不幸败在阁上手里,一切条件都由你,不过,我也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黄小龙道:“请说,只要我能接受的都没问题……”
  程重道:“如果你落了下风,从今不准再来本岛扰乱。”
  黄小龙想了想,道:“这没问题,但我那手下你必须准我带走……”
  程重冷冷地道:“你手下长得什么样子?姓什么我都不知道,如何将他交给你。”
  黄小龙道:“他姓康,叫康老四!”
  金羽急道:“帮主!”
  程重会意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黄小龙道:“他偷我老子一样东西,我老子有命必须擒回去。”
  程重问道:“什么东西?”
  黄小龙道:“是一张……”
  他自知失言急声道:“什么东西不要你管,你只要把人交给我便行了。”
  程重摇头道:“抱歉,日月岛不是出卖朋友的人……”
  黄小龙怒声道:“这么说只有硬来了。”
  程重含笑道:“我想只有这条路了。”
  黄小龙一卷衣袖道:“我想试试。”
  程重淡淡地道:“我已恭候多时!”
  黄小龙踏了出来道:“若你败在我手里,你便没话说了。”
  程重点头道:“那时日月鸟都是你的了,我要管也管不了……”
  黄小龙突然斜身上移,二柄短短的小剑已握在手中,他斜伸短剑,道:“注意,我要出手了。”
  一缝剑光有若闪在空中的银光,斜斜酒落下来。

  第十四章
  黄小龙的一柄短剑只有尺五长,剑芒却有一尺,森寒剑刃颤闪着道道冷光,直往程重劈来。
  这一仗关系极大,两个人各尽全力,使出绝妙招式,朝对方身上招呼,他俩都知道对方颇不易与,千万大意不得。
  程重一帆身斜移半步,勘勘避过对方的剑刃,右手化掌为指,并指如戟,反点向黄小龙的双目。
  这招本极普遍,但在程重使来却另有一道力量,逼得黄小龙只有挥剑自卫,程重若不收手后退,手指非断不可。
  虽然对方仅仅互换两招,各人心里已有了数,两者各有所长,都是当今江湖上顶尖年轻高手。
  黄小龙轻笑道:“不错,你是唯一能和我平手的……”
  程重摇摇头道:“我在让着你!”
  黄小龙一楞,大笑道:“程帮主,这个牛可不容易吹!”
  程重淡然的道:“在下素不打诳语。”
  黄小龙哼声道:“刚才动手过招何曾有让?”
  程重道:“你得问问贵手下”
  黄小龙朝红苗道:“他说的话……”
  白毛、古九俱楞楞的望着他不敢有所表示。
  红苗道:“你的发……”
  黄小龙心神一颤,急忙一摸发丝,只觉根根发丝披散了下来,他晓得程重刚才确实是手下留了情。
  他面色一变道:“程帮主果然好手法。”
  程重淡淡笑道:“承让,承让……”
  黄小龙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面色有如死灰,多少年来,他都在每战便赢的赞美下而自傲,谁想到今日竟会栽在日月岛程重的手上。
  他愈想愈气,道:“我必雪此仇……”
  程重道:“胜败本是常事,何须挂在心里,我们河水不犯井水,今日之事,我看还是算了。”
  谦和中十足表现了君子风度,只想息事宁人,不愿再多树强敌,这正是程重与常人不同的地方。
  黄小龙冷笑道:“你胜了便说这种话。”
  程重苦笑道:“在下决无此意。”
  黄小龙怒声道:“程帮主,我败了只能怪我学艺不精,技不如人,如是我老子却不会这样想,他会认为……”
  程重皱眉道:“怎么样?”
  黄小龙道:“阁下施了点手段。”
  程重愠色的道:“我岂是那种人。”
  黄小龙哼声道:“我老子认定了一件事,谁也改变不了他,他年事已高,脾气较烈,斯时有所得罪,休怪我没事先说明。”
  程重冷冷地道:“令尊太浑了。”
  黄小龙怒道:“黄衫客的儿子会技不如人,在他说来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就拿我本人都在怀疑是怎么失招的。”
  程重叹了口气道:“江湖如海,深不见底,奇人异士多如泥沙,希望黄兄不要太自满,否则你还要栽跟斛斗。”
  黄小龙大笑道:“程帮主,我失招是输在大意,你赢是赢在巧,不要跟我说这种话,不然物我只有再讨教一次了。”
  程重摇头道:“你无容人之量,当真可叹!”
  黄小龙冷笑道:“你等着吧,我老子一定会找你算帐……”
  程重道:“这得看你回去怎么说了。”
  黄小龙道:“我回去据实而告,说我输了。”
  程重道:“但愿你不要颠倒黑白!”
  黄小龙道:“我任性惯了,爱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程重哼声道:“你要挑起是非,在下只有认了。”
  黄小龙狠声道:“这不结了,咱们是扁担两头挑——走着瞧。”
  他朝白毛三人瞪了一眼,道:“咱们走!”
  程重道:“慢点——”
  黄小龙怒声道:“你要杀人灭口?”
  程重摇头道:“有伤天理之事我不会做。”
  黄小龙道:“你唤我干什么?”
  程重道:“我想告诉你有关康老四的事。”
  黄小龙面色稍转缓和,道:“他怎么样?”
  程重道:“他已死了。”
  这话一出,站在这里的人俱是一呆,金羽闻声心中一痛,目中泪珠转动,差点便忍不住掉下。
  他转身奔回密室,看望自己的老朋友……
  黄小龙一呆道:“这么快就死了。”
  程重道:“死在伤势太重,流血太多……”
  黄小龙道:“他的生死我不关心,关心的是那张.……”
  程重故意问道:“在下要问那是一张什么样的图?”
  黄小龙道:“这你不要管,你只要负责交给我便行了。”
  程重摇头道:“我不能……”
  黄小龙怒道:“为什么?你想吞占我们黄家之物。”
  程重凝重的道:“这真是贵门的东西么?”
  黄小龙道:“当然,他偷了那张图,我们才追踪到这里。”
  程重目光如刃,道:“你没说谎……”
  黄小龙避开他的目光,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程重凝重的道:“我要问清楚……”
  说着便自怀中取出那张沾满血迹,无名无字的秘图。
  黄小龙伸手道:“给我。”
  程重道:“如果真是你的当然要还你。”
  黄小龙道:“你还等什么?”
  程重道:“我想知道康老四为什么冒着生命偷这张图。”
  黄小龙突然朝前跃来,道:“你问的东西太多了。”
  右手疾快的抓向地图,却落了空。
  程重略略一退,道:“这非君子之风.……”
  黄小龙老羞成怒,道:“惹翻了大家都不好看。”
  程重将秘图递过去,道:“给你——”
  庄铭仪突然上前道:“重弟,等一下。”
  程重一缩手道:“仪姐,还有事?”
  庄铭仪低声道:“你真要给他?”
  程重一怔道:“怎么?”
  庄铭仪道:“你不觉有点太……”
  程重道:“仪姐,有话直说好了。”
  庄铭仪道:“我觉得康老四以自己生命,换取这张地图,他不偷黄家的奇珍异宝,单取此图,这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程重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庄铭仪道:“所以我们得慎重……”
  黄小龙愈听愈气,道:“你是谁?”
  他眼见自己快要拿到那张秘图,忽然又冲出这个女人,三言两语便破坏了自己事情,心中之怒当真笔墨难叙。
  庄铭仪道:“我姓庄——”
  黄小龙道:“女流之辈,没你的事。”
  庄铭仪冷冷地道:“虽是一介女流,也能弄得天翻地覆——”
  黄小龙不屑道:“红颜祸水,人爱人厌!”
  庄铭仪怒道:“你侮辱我们女性。”
  黄小龙愈得意的道:“玩物,这是事实……”
  庄铭仪当真怒火高烧,道:“臭小子,我真想割下你的舌头。”
  黄小龙摇头道:“这机会恐怕不……”
  庄铭仪道:“有一天我会问你老子怎么教养你……”
  黄小龙哼道:“我老子有的是老婆并不希罕你……”
  他愈说愈不像话,当真把庄铭仪给气结在当地。
  程重含威的道:“你对女士这般没礼貌?”
  黄小龙道:“这还是好的呢,再下去还有更难听的。”
  程重道:“嘴上缺德愈遭报应。”
  黄小龙道:“给我走路,咱们似乎不须再多费口舌.……”
  突然,金羽奔了过来,道:“不要给他……”
  程重道:“为什么?”
  金羽一扬手,道:“康老四根本跟黄家扯不上一点关系,他无意发现这张秘图后,让这小子知道了,便下手抢……”
  黄小龙道:“胡说——”
  金羽道:“有血书为凭!”
  黄小龙恨声道:“好,这一笔仇我记下了。”
  金羽道:“有机会我还要给康老四报仇!”
  程重一转脸道:“黄兄,这都是真的……”
  黄小龙哼声道:“我定夺回此图……”
  说完掉头领着那三个汉子直行而去。
  程重长叹道:“任性的人……”
  自然他又多了一个强敌,他知道这件事已非三言两语能解说的清楚了,黄衫客并不是个讲理的……
  XXXXXX
  密室。
  数人在研究那张秘图。
  最后有了结论,这图确有可资追寻的缘索。
  只是图上所指的无名小岛在那里?至今还是个迷。
  结果有三点:
  一、派人去沿海一带探寻这不知名之岛。
  二、金羽负责搜集有关鬼海金岛的资料。
  三、尽量保守这个秘密,知道的人愈少愈有利。
  XXXXXX
  崂山之巅。
  钟顶之房,一片苍松,绿葱虬结,景致怡人。
  几道离篱,隔着一道绿瓦大院,黑漆大门,挂着两个大环,门首石狮,端是好大的气派。
  入夜时分……
  崂山已全罩在夜色之中。
  这片瓦院灯火通明,数个家丁晃动在灯光下。
  客厅里,黄小龙独自伫立,望着天边稀疏疏的寒星,呆呆的沉思着,似乎有什么事情在他心中解不开。
  不多时,他转身奔进厅后——
  后厅里立刻响起一阵争吵声。
  “爹,你怕他。”
  “我会怕他,你也太瞧不起你老子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小孩子懂什么?”
  “我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可是我知道那张图在他手里。”
  “有了那张图不是敲门砖。”
  “至少他也会寻找金岛。”
  “孩子,冷静点——”
  “不,爹,你不去夺回秘图来,我没面子……”
  “爹爹不去夺回秘图,并不是怕他。”
  “但是一般人不会这样想?”
  “谁?你指的是谁?”
  “白毛、古九、红苗。”
  “哼哼,他们是爹爹的手下,不会这样……”
  “他们不这样想,我会这样想。”
  “你还不懂得厉害,想法幼稚。”
  “爹,宇内堪与你敌手的有几?日月岛只不过是出了个程重,我不信爹爹会斗不过姓程的!”
  “程重并不可怕,但他有股力量……”
  “什么力量?我瞧不在眼里。”
  “去吧,爹爹要歇歇。”
  “好,你怕他,我不怕他,明儿我下山——”
  “你要给爹爹惹事?”
  “宁可砸了黄家这块招牌,也不能将秘图留在他手里,我要夺回来……”
  “……”
  争执过后,黄小龙又气呼呼地转回客厅,他面色苍白,缓缓拔出腰中短剑,轻轻的揩拭着剑刃。
  三更刚过——
  这前院里忽闻一声冷哼,紧接着一道人影斜掠而来。
  黄小龙沉声道:“谁?”
  客厅灯影摇曳,霍地出现一个黑衫女人。
  这黑衫女人头脸皆被黑巾蒙着,仅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这双眸刃森寒冷煞,有股说不出的意味。
  黄小龙短剑斜指,道:“你是谁?”
  蒙面女冷声道:“去问你老子。”
  黄小龙哼声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蒙面女道:“崂山落日峰,没错吧。”
  黄小龙一楞道:“你来干什么?”
  蒙面女道:“见你老子。”
  黄小龙道:“我爹不见客,你明日再来。”
  蒙面女冷笑道:“他非见我不可。”
  黄小龙怒道:“你先通个名来,看他认不认识你。”
  蒙面女道:“认不认识都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
  黄小龙不屑的道:“女人的本能,生张熟李……”
  蒙面女略怒道:“你又侮辱我们女人——”
  黄小龙得意的道:“这只是形容你们女人的低贱——”
  蒙面女道:“我得教训你一顿!”
  黄小龙冷笑道:“你不配!”
  蒙面女道:“你这张嘴太轻薄,我要把你的嘴打烂……”
  说着柔软的身子轻轻一晃,右掌瞬快的抡了出去。
  “劈拍,劈拍——”
  黄小龙武功再好,也没躲开这快的两个耳掴,他只觉得双颊火辣如烧,嘴角上立刻流出一道血丝。
  他狠怒的道:“你……”
  蒙面女道:“这是教训你,下次不要太轻视我们女人……”
  黄小龙一扬短剑,道:“我跟你拚了。”
  一招斜刺,直往蒙面女的脸上挑了过来。
  蒙面女玉掌疾挑,一足已跃了出去。
  她轻叱道:“女人的脸像朵花,你不爱惜还在残花,手太辣,心太狠,任何女孩子爱上你,都会自寻痛苦。”
  这一抓一踢当真高明已极,黄小龙只觉腰下一麻,手中短剑已抛在空中,整个手腕像裂开一样。
  短剑笔直的落下来。
  蒙面女舒目空中接着那柄短剑,道:“这么差的武功也配带这种兵器。”
  说完又将那柄短剑递给了黄小龙,这场面真不好受。
  黄小龙心中一酸,接过短剑,道:“你好狠。”
  蒙面女道:“我真狠你就没命了。”
  黄小龙羞愧的道:“你不如杀了我还好过点。”
  蒙面女道:“杀你只是反掌间事!”
  黄小龙道:“那你为什么不杀呢?”
  蒙面女道:“看在你老子面上,留个后代……”
  黄小龙颤声道:“你……”
  蒙面女道:“快去叫你老子吧,这里你接不住.……”
  听后传来一声大笑道:“我已来了。”
  蒙面女道:“我算准你也该出来了。”
  厅后转出一个精悍削瘦的黄衫客老人,他双目精光暴闪,有若紫电,不瞬的盯在蒙面女的身上。
  黄衫客道:“三更半夜,进入寒舍,有何指教?”
  蒙面女道:“我来的目的有二:
  ‘其一,会会你这位未来的合作人。
  “其二,教训令郎对我们女人的轻视。”
  黄衫客一楞道:“后者教训小犬之事,老夫不敢有所异议,因为小犬幼失母爱,疏于管教,自有教训之处。
  “至于第一项,我俩素未谋面,如何个合作,我倒要听听姑娘高见.……”
  蒙面女笑道:“黄衫客果然人如其名,厉害,厉害。”
  黄衫客嘿嘿地道:“江湖抬爱,不足一笑。”
  他目光一瞥黄小龙,道:“小龙,你的脸怎么啦?”
  黄小龙苦笑道:“给她……”
  黄衫客登时怒形满面,道:“你打的……”
  蒙面女道:“不错,侮辱崇高的女性,该打。”
  黄衫客哼声道:“我自己都舍不得动他一指,你倒敢这样揍他.……”
  蒙面女道:“有你这样的老子,就有这样的儿子。”
  黄衫客道:“我怎么样?”
  蒙面女道:“不尽父责,这四个字足以说明了。”
  黄衫客一呆道:“这……”
  蒙面女道:“一针见血是不是?”
  黄衫客道:“我简直有点佩服你了,什么事都看得那么仔细。”
  蒙面女道:“你尚知错,一切还来得及!”
  黄衫客又是一楞,道:“什么还来得及?”
  蒙面女道:“只要你去了解他,爱护他,一切都会改变……”
  黄衫客不服的道:“你倒比我清楚。”
  蒙面女道:“在这方而你不如我,因为我是个女人,了解如何去诱导孩子,去了解孩子,你呢?只知道给他享用的一切,殊不知女人的方法,是爱.……”
  黄小龙愈听愈生气,道:“爹,别听她鬼扯,她唬你!”
  黄衫客摇头道:“不,她说的也有道理。”
  黄小龙道:“爹,她是什么人我们还没弄清楚,只知道她在这里满口胡言的胡说一通,谁知道她存的什么心?”
  黄衫客点头道:“还没请问你是谁?”
  蒙面女道:“我是谁岂是你能知道……”
  黄衫客不悦的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口口声声要和我合作,连姓名都不表露一下,根本没有诚意,我怎么和你合作。”
  嫌面女道:“这简单,江湖上以我这种装束出现的女人尚不太多,你就叫我黑衣女好了,至于合作的事,你就是不愿合作恐怕都办不到了。”
  黄衫客冷谧的道:“我黄衫客还没见这样不讲理的人……”
  蒙面女道:“你现在见了也不迟呀,我找的合作人都得听我的……”
  黄衫客怒声道:“姑娘,你凭什么……”
  蒙面女道:“凭武力,这是最可靠的本钱……”
  黄衫客面色一沉,道:“你认为自己武功已可征霸武林么?”
  蒙面女道:“我是个女流,不敢有称雄武林之意,但至少江湖上堪与我敌者鲜,这个你不能不信……”
  黄衫客冷冷地道:“凭你一句话就能使老夫……”
  蒙面女道:“事实胜于雄辩,你可愿试试。”
  黄衫客道:“以一女流敢夜闯崂山,姑且不去谈论武功如何,仅凭这份胆力和见识已足使老夫心折,不过……”
  蒙面女道:“不过什么?”
  黄衫客道:“你找错人了。”
  蒙面女摇头道:“我观人最明,岂会有错。”
  黄衫客哼道:“老夫岂会是随便受人驭使之人。”
  蒙面女冷笑道:“只怕不上钩,不怕你不听。”
  黄小龙道:“爹,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
  蒙面女双眸一瞪道:“小孩子那有你插嘴的……”
  黄小龙哼哼地道:“你有多大,敢倚老卖老!”
  蒙面女道:“我足可做你娘……”
  ‘呸——”黄小龙吼道:“你也配——”
  面上青筋根根虬起,似要暴裂一样。
  黄衫客沉着脸道:“姑娘,你玩笑的太过份了。”
  蒙面女冰冷的这:“令郎也太没教养了。”
  黄衫客道:“幼年失怙,自是难免。”他面色一冷道:“姑娘今夜胡闹也差不多了,老夫要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子,敢这样欺人……”
  蒙面女笑道:“这是翻脸——”
  黄衫客嗯了一声道:“如果崂山任人来去,我黄衫客还有脸混下去……”
  蒙面女道:“我与众不同,自当别论。”
  黄衫客怒笑道:“只因你是个女的,略占便宜,换了别人!……”
  蒙面女道:“废话太多了,咱们似乎不要再磨菇了。”
  黄衫客道:“我等姑娘出手……”
  蒙面女道:“在动手之前我有个条件。”
  黄衫客道:“悉听尊便。”
  蒙面女颇意外的道:“你倒干脆。”
  黄衫客冷声道:“胜负犹未定论,什么条件都是公平的。”
  蒙面女道:“我现在才觉得你可怕,因为你太持重了。”
  黄衫客摇头道:“找麻烦的是你,谈条件的也是你,老夫是严阵以待,你只要武功能胜我,我什么条件都答应。”
  蒙面女笑道:“我的条件还是不提也罢,因为你已答应了。”
  好利的一张小口,立刻拿话套住了黄衫客。
  “老夫还是乐意听听。
  蒙面女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咱们也以一场为限,拳掌指腿,刀剑棒戟,任凭使用,败者任由对方摆布,你以为然否?”
  话先说明,倒无可资取巧之处。
  黄衫客想了想道:“还算公平。”
  蒙面女道:“你如没意见咱们就开始。”
  黄衫客道:“至于合作的事,老夫并无兴趣……”
  蒙面女道:“你已别无选择,除非你能击败我……”
  黄衫客道:“好,老夫就试试。”他喝道:“你可以出手了。”
  蒙面女摇头道:“我尊敬你是前辈,应由你先……”
  黄衫客怒道:“老夫岂能占一女流的便宜。”
  蒙面女冷笑道:“你是怕了。”
  黄衫客一怔,道:“这是什么话?”
  蒙面女激道:“强宾不压主,你迟不出手,就是自知必败……”
  黄衫客怒道:“胡说。”
  他转身道:“小龙。”
  黄小龙道:“爹,干什么?”
  黄衫客道:“给我拿剑来。
  他自知这蒙面女决非易与,因此要在兵器上争一胜负,这正是他稳重之处,因为若论拳脚以他一个武林宗师的身份,自不好和女流在拳脚上论输赢。
  黄小龙顿觉事态严重,道:“爹……”
  黄衫客道:“不要多说,去拿来。
  黄小龙不敢多说,急急奔进后厅,棒着一柄长剑行了出来。
  他低声道:“爹,还是由孩儿……”
  黄衫客伸手接过长剑,道:“站一边去。”
  黄小龙自小在父亲的宠爱下,何会受过一点委曲,今见父亲面色如此难看,心里着实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他黯然的退立一边,脑海中盘旋着无数念头。
  蒙面女笑道:“你爱玩剑,我爱玩鞭——”
  黄衫客道:“姑娘亮鞭吧!”
  蒙面女摇头道:“我没带在身边。”
  黄衫客一楞道:“姑娘是存心寻老夫开心。”
  蒙面女摇头道:“不,我这双手掌不比你的剑差.……”
  黄衫客气颤的道:“你……”
  蒙面女道:“动手吧,这种机会可不多呀。”
  黄衫客愤怒的道:“我岂是这种人。”
  说着便将手中长剑掷给黄小龙,晃身抢了出来。
  手掌在胸前一合,道:“姑娘,我不客气了。”
  右掌斜着一扬,掌心之中突然发出一道雾气,一股浑厚的劲力往蒙面女的身上推了过去。
  蒙面女讶异的道:“这是‘龙抓功’!”
  她身子滴溜溜地旋转了一圈,回身轻柔的一掌拍去,这一掌当真拍的怪异已极,正中黄衫客的掌背上。
  “啪——”地一声轻响过后,黄衫客只觉手背一痛,心中顿时一震,以他武功之强,居然没看清对方这
  一掌是如何拍来的,岂非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以黄衫客在当今武林的地位,方出第一招便挨了一下,虽然蒙面女只轻轻拍了一下,无论如何在黄衫客的脸上也挂不住。
  他惨叫道:“我输了。”
  此人虽然在江湖上素以孤傲自称,但他却有其可爱之处。一招失手立即承认,绝不要赖。
  黄小龙急道:“爹,这不能算……”
  黄衫客喝道:“住口。
  黄小龙颤道:“我……”
  黄衫客挥手道:“不准说话。”
  蒙面女笑道:“咱们一招便分胜负,不知你可服乎?”
  黄衫客道:“老夫已没话说。”
  蒙面女道:“我这一招赢得虽然有点偷巧,不过若无真功夫也很难办得到,假如你心中不服,我还可奉陪!”
  黄衫客叹了口气道:“败军之将岂可言勇,姑娘,你吩咐吧……”
  蒙面女道:“现在我们谈谈咱们合作的事。”
  黄衫客道:“老夫先听听!”
  蒙面女道:“这次合作在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黄衫客摆头道:“老夫不懂!”
  蒙面女道:“说明白点,我听说你得了张秘图……”
  黄衫客面色大变,道:“你……”
  蒙面女摇手道:“不要紧张,这只是开始。”
  黄衫客沉喝道:“你倒是什么人?居心何在?”
  蒙面女冷冷地道:“你真要知道我是谁?”
  黄衫客道:“当然。”
  蒙面女道:“你不后悔。”
  黄衫客道:“有什么可后悔的?”
  蒙面女冷冷地道:“凡是知道我身份的人终身要受我的策驭,你再仔细想想,值得么?”
  黄衫客冷笑道:“我不信……”
  蒙面女道:“当你知道我的身份后,你会后悔不听我的忠告.……”
  黄衫客摇头道:“老夫愿意一试!”
  蒙面女挥手道:“你自己看吧——”
  只见黄光一闪,笃地一声,大听的正梁上直直的插进一个金玉钗,金玉钗纯金打制,小巧玲珑。
  但在这玉钗后面,似乎是隐藏着一股煞人的力量。
  黄衫客面色骤变,颤声道:“你……”
  一股惊凄恐怖的神色刹间掠浮在他那苍老的脸庞上。
  黄小龙惊呼道:“爹,她是……”
  黄衫客沉喝道:“住嘴!”
  蒙面女冷笑道:“你总算把你儿子这条命救回来了。”
  黄衫客喘声道:“请恕小犬年幼无知。”
  蒙面女道:“他还算聪明没有直呼出我的名来,如果他把我的名字叫出来,不论是谁?我都杀之无赦……”
  杀人夺命之事,在她嘴中道来像数家珍样的轻松。
  黄衫客惶恐的道:“不知者不罪,请姑娘息怒。”
  蒙面女道:“这么说你是愿意和我合作了。
  黄衫客瞥了黄小龙一眼,道:“姑娘,请后厅说话。”
  说着便恭顺的领着蒙面女子转向后厅。
  黄小龙望着他父亲消逝的背影,怔怔的出神,江湖何大,能人倍出,蛮以为自己这身本足可傲视江湖,谁知道初次出道便连番失手,先栽在日月岛,后败在这女人手里,愈想愈伤心,满腔豪情顿化为鸟有。
  连他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黄衫客神情凝重的踱了出来,望了黄小龙一眼,黯然的长叹了一声。
  这叹息多伤情多沉重
  黄小龙呆呆的道:“爹,她呢?”
  黄衫客道:“已走了。”他拍拍黄小龙的眉头,道:“不要难过,明天爹去会程重。”
  黄小龙若有所思的道:“干什么?”
  黄衫客苦笑道:“夺回那张秘图……”
  XXXXXX
  清晨。
  露珠儿在草叶上动,寒白的雾丝在空间像布满一层白纱似的。
  远处,白雾里缓缓的移动着一团黑影。
  青竹绿叶,沁凉的空气透着一股寒意,这道人影迎着白雾,身上只罩着一件灰衫,在竹林里站定。
  他面上露着一股年轻人坚毅勇敢之色,望着远处朦胧的挂影,这青年长长的吁了口气,轻喟的又低低叹息了一声。
  叹息声像一颗石子沉落在清潭里那么有力……
  正在这时,“沙沙沙”的脚步声清晰地传来。
  这青年双目一寒,自言自语道:“是时候了。”
  双目似刃,逼落在远处——
  自青青的竹林中,突然转出一个身穿黄衫的精悍老人,他目光冷冷地一警这青年人,身子稳重的立在当地。
  这青年人嘴唇一抿,道:“前辈是黄衫客。”
  黄衫客道:“阁下是程帮主。”
  程重面上露出一丝笑意,道:“言重了!”
  黄衫客警了各处一眼,道:“你一个人?”
  程重道:“前辈有约,岂敢轻违——”
  黄衫客哼声道:“老夫以为你暗藏人马呢。”
  程重道:“晚辈岂是不义之人。”
  黄衫客嗯了一声道:“老夫的来意你知道?”
  程重点头道:“已略和一二。”
  黄衫客双目一瞪道:“你的意思呢?”
  程重道:“悉听前辈吩咐。”
  黄衫客哼哼地道:“日月岛是武林中的一片净土,当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程重面色一变道:“前辈说话要自重。”
  黄衫客得理不饶人道:“你否认?”
  程重道:“日月岛为复大汉国土,自力更生,全岛上下一心一德,群策群力,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吃的是血汗钱,花的是劳力钱,请问前辈,偷鸡摸狗之事何来?”
  不卑不亢,显出他与众不同之处。
  黄衫客冷冷地道:“那张图怎么解释?”
  程重笑道:“无主之物,人人可取。”
  黄衫客道:“抢耶?夺耶?”
  程重道:“不抢不夺?全凭机缘……”
  黄衫客嘿嘿地道:“但你程帮主并不是这样……”
  程重道:“前辈的意思是指.……”
  黄衫客不客气的道:“抢夺兼有,有失道义。”
  程重凝重的道:“前辈,在下可曾在贵属手里夺图?”
  黄衫客摇头道:“这倒没有。”
  程重道:“既没在贵属下手中夺图,何曾有抢?”
  黄衫客道:“你虽没直接抢老夫手下之图,却抢去崂山欲取之物,与抢夺何异?”
  善言巧辩,这老人可亦非易与人物。
  程重摇头道:“错矣,前辈,这叫只准州官放火,不准小民点灯。”
  黄衫客道:“何解?”
  程重道:“前辈是为取,在下是为抢,这不是同州官放火……”
  黄衫客哼声道:“你可知道我们化在康老四身上的本钱有多大……”
  程重道:“他并没要送给你……”
  黄衫客冷笑道:“难道他会送给你……”
  程重道:“他要给大汉子民……”
  黄衫客冷笑道:“鬼话,康老四是有名的铁刷子——一毛不拔,他还会把拿生命换来的东西送给你,这话只有鬼才相信。”
  程重自袖中拿出一封信,道:“有血书为凭!”
  黄衫客道:“谁相信这是他写的.……”
  程重道:“信不信由你,晚辈不再乎……”
  黄衫客道:“给我!”
  程重摇头道:“这血书是康老四临终的遗言,不能给你。”
  黄衫客道:“我要的是那张图。”
  程重苦笑道:“晚辈没有义务给你。”
  黄衫客嗯嗯地道:“不过今日我必须取回这张图。”
  程重道:“这恐怕会令前辈失望了,在晚难以从事。”
  黄衫客道:“你可曾想过那后果?”
  程重道:“在晚已想过了。”
  黄衫客道:“你不后悔?”
  程重道:“为保留武林原气,纵然牺牲这命也不算什么。”
  黄衫客哈哈大笑道:“你很有骨气。”
  程重道:“前辈也不错呀,居然以望重武林的身份,和再晚争论不休……”
  黄衫客面上一红,道:“你取笑我。”
  程重急忙道:“岂敢,岂敢。”
  黄衫客冷笑道:“老夫已言明在先,要得罪你了。”
  话语间,陡闻这竹林前前后后立起一连串步履声,不多时,在他们四周已闪现出数道人影。
  程重哈哈一笑道:“原来前辈还请了这么多朋友。”
  黄衫客道:“他们都是老夫一些手下,对程帮主大名久仰已久,今日非要来见识见识不可,老夫自是不好令他们失望。”
  程重淡淡地道:“欢迎,欢迎……”
  黄衫客笑道:“老夫给你引见引见……”
  程重摇头道:“不用了,左边的是双尾蛇蓝明,右边的是单刀霍亮,另两位是‘双斧震天’萧宗萧冰兄弟……”
  黄衫客嘿嘿地道:“还有一位狄姑娘……”
  程重道:“恕在晚眼拙,没看出来……”
  他朝狄姑娘和其余的人略略瞄了一眼后,面上立时恢复原有冷漠神色,稳重的凝立在他们中间。
  黄衫客笑道:“这些人你都不陌生,他们都想讨教几招。”
  程重道:“在晚愿意奉陪。”
  黄衫客面上笑容倏地一歛,道:“目前你已看清楚自己的环境,是否有利,你凭触觉已可感觉出来,老夫善意的劝导你,交出秘图,这笔仇便从此勾消……”
  程重道:“在晚不答应呢?”
  黄衫客狠声道:“这后果你应已晓得。”
  程重笑道:“你们要怎么样?”
  狄姑娘轻笑道:“宰了你,杀进日月岛!”
  程重长吸口气道:“想不到崂山黄衫客也会施这种低劣的手段。”
  黄衫客道:“老夫要的是那张图,顾不得使什么手段。”
  程重怒道:“秘图之事休谈,况且并不在我身上……”
  黄衫客道:“只要你答应一句,老夫便有办法取到手。”
  程重道:“办不到——”
  黄衫客嘿嘿地道:“程帮主,希望你能三思而行,年纪青青,正待鸿图大展之时,骤然谢世,未免有点可惜!”
  程重冷笑道:“在下本来还敬重你是条汉子,现在在晚觉得你当真猪狗不如,我真不知道‘黄衫客’这三字怎么闯出来的……”
  黄衫客气怒的道:“你敢骂我?”
  他挥手道:“动手——”
  数道疾快的人影在黄衫客的喝声里朝程重的身边围困了过来,这群人都是鲁境一带高手,程重在日月岛开山立寨,自然对他们知之甚详。
  程重道:“诸位何须管这件事?”
  黄衫客在旁边道:“姓程的,凭你这句话便能发生作用么?”
  程重喟然叹道:“在晚不愿杀人!”
  黄衫客大笑道:“他们可愿杀你,哈哈,程帮主,现在罢手还来得及,老夫只要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收手……”
  程重哼道:“你看错人了。”
  狄姑娘格格笑道:“小伙子,今日你不使出‘黄帝神刀’恐怕不行了。”
  程重道:“神刀一现,你们全没命了。”
  黄衫客大声道:“他们要见识的正是那柄神刀呀……”
  程重右掌当胸而立,道:“这恐怕是你个人的意思。”
  黄衫客道:“不错,谁的意思都一样,程帮主,杀了你后,老夫便拿你项上头颅去日月为换图,这办法如何?”
  程重目注逼来的人影,故意轻松的道:“但愿你能如此.……”
  黄衫客嘿嘿地道:“老夫要叫他指动手,你要不要选件兵器。”
  程重道:“我已选好了兵器。”
  他手掌在空中一晃,一根尖细的青竹竿已落在手中,轻轻一抖,那青竹竿在空中响起一缕尖啸。
  黄衫客道:“以竹对剑,你不觉得吃亏?”
  程重冷冷地道:“前辈过虑了。这青竹小竿亦可杀人夺命……”
  黄衫客哼了一声道:“好,各位动手吧……”
  话音一落,“双斧震天”萧氏兄弟已各抡一柄百斤巨斧,自前后攻向程重的身上,两人在斧招上有数十年功力,斧招一发威若裂石般的直劈而下。
  程重道:“各位再不知进退,在下便不留情了。”
  狄姑娘道:“谁要你留情。”
  程重鼻子里冷哼一声,身形在双斧中间一个大旋身,手中竹竿疾快的抡了出去。
  这招变化之快殊出场中各人意料,萧氏兄弟只觉身上一痛,长斧叮然落地,两个人额上顿时出了汗珠。
  黄衫客面色惨变,道:“怪不得我儿子败在你手里呢,原来还真有两下子。”
  他目光一瞥萧氏兄弟,道:“你打了他们什么地方?”
  程重道:“在紫府和百泉上各点了一下!”
  黄衫客惊道:“你废了他们的武功.……”
  程重冷冷地道:“在张家口这两位仁兄见色起意,杀了张寡妇一家十三口,废了他俩的武功,并不过份!”
  黄衫客愤愤的道:“手段总是狠了点……”
  程重摇头道:“我若武功不济,栽在你们手中又当如何?”
  双尾蛇蓝明和单刀霍亮双双一闪身形,飘飘过来,目光冷煞地证着程重,大有兔死狐悲之意。
  蓝明道:“程重,你可知自己犯了大错?”
  程重摇头道:“错在他们不该丧天害理。”
  双尾蛇蓝明道:“在下和霍亮都是萧家兄弟的结义弟兄……”
  程重道:“你们要报仇……”
  蓝明道:“不错。
  黄衫客道:“你们都退下,老夫要和他试试……”
  蓝明道:“主人,此人交给属下……”
  程重笑道:“我废了萧氏兄弟武功还是客气的,换了你,哼哼,在下非当场毁了你不可。”
  蓝明道:“这么在下必有可杀之处……”
  程重道:“黄河渡口上,你曾杀了二十六条人命,夺去一船的银货,这件事至今是个谜!”
  蓝明骇声道:“你怎么知道……”
  程重冷冷地道:“江湖上有什么我不知道……”
  双尾蛇蓝明面若死灰,身子顿起一连串抖颤。
  黄衫客嘿地一声道:“蓝明,这要守个密,只有条路……”
  双尾蛇蓝明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办!”
  程重愤怒的道:“在下数年未会杀人,今日只好破例了……”
  黄衫客居中,蓝明和霍光策应,狄姑娘隐在程重的身后,数大高手困住程重一人,程重确实有点孤掌难鸣。
  程重叱道:“黄衫客,你不要脸……”
  黄衫客嘿嘿地道:“衡量得失,老夫也顾不得了。”
  “呛——”
  在呛然声中,一柄长剑斗然闪颤在半空,程重彷若一尊天神般的握着一柄短刀,威武的瞪着他们。
  黄衫客颤声道:“‘黄帝神刀’——”

  第十五章
  程重掷了青竹竿立刻拔出了一柄短刀,黄衫客面上神情激动,目光凝注在这柄刀上,道:“这便是‘黄帝神刀’?”
  程重冷冷地道:“你们还不配……”
  江湖上大多数都知道:“风节堡”堡主将那柄近迹传神的宝刀送给了程重,今日这些江湖高手一见程重亮出了短刀,皆认为这就是传闻中的那柄刀。
  双尾蛇蓝明长口气道:“主人别怕,这不是那柄神刀。”
  黄衫客愤怒的道:“谁说我怕了。”
  双尾蛇蓝明自知这话太过于失言,给黄衫客十分难堪,吓得急忙闭住了嘴,不敢再答腔。
  程重斜驭短刀,道:“各位上呀。”
  黄衫客冷笑道:“今日你跑不了。”
  在他一声令下,数个人各挥动着手中兵器朝程重身上攻杀而来,这些人都是当代高手,这一动手当真是快速已极,瞬息而至。
  程重望着攻来的路数,脑海中疾快的忖道:“对付这些人我根本不须再手下留情,我若在一招之内不击败他们,日月岛的声威便无法再震江湖。”
  他沉喝一声,短刀溜闪着象是黑夜中戛落的殒星,迅速无比的挥洒过去,快得简直是无人能看出他使的什么手法。
  “叮叮叮。”数声轻响之后,缕缕星火迸溅,逸逝在空中,双尾蛇蓝明和单刀霍亮惨哼一声,失刀落地倒地而死,双目瞪得圆,死时相当痛苦。
  狄姑娘一条左臂整个卸了下来,惨烈的颤抖……
  唯一侥幸者是黄衫客,仅在身上划破道口子,如其说他侥幸倒不如说他武功较高,在别人未发觉对方那招凌厉的攻势之前,他已先退了半步。
  黄衫客苍白着脸,道:“程重,你好狠……”
  程重淡淡的道:“说我狠倒不如说你自己狠.……”
  黄衫客一怔道:“这话……”
  程重道:“他们这些人可全因为你,死的死,伤的伤,而你却安然无恙,这道里你该明白,是谁狠?心里有数……”
  黄衫客哼地一声道:“你知道我会报仇!”
  程重摇头道:“你不敢。”
  黄衫客心中一震道:“何以见得?”
  程重笑道:“今日这种拚斗你已意味到自己再没有能力了。”
  黄衫客面若死灰,道:“你……”
  程重面上冷肃的道:“不要再给自己找面子,我不喜欢这套.……”
  黄衫客苦涩的道:“人说程重光明磊落,其实不然,阁下与那奸邪小子并无两样,仅看你这赶尽杀绝的手法,可知一班……
  程重冷冷地道:“这要看人,像双尾蛇蓝明,这种人留着只有祸害世间,百姓遭秧,倒不如让他死了,还来得太平!”
  黄衫客哼哼地道:“总而言之,咱俩这个仇是结定了。”
  程重道:“这我明白。”
  黄衫客冷笑道:“有件事你还不明白。”
  程重含笑道:“我知道你还有更多的花样。”
  黄衫客道:“不错,日后日月岛的人不要犯在老夫手里。”
  程重摇头道:“你最好是三思而行,崂山离日月鸟并不远……”
  这意思够明白了,只要黄衫客敢伤了日月岛的弟兄,难道我程重不会去崂山把你黄衫客的窝给毁了,黄衫客是个聪明人,他焉有不明白的道理。
  黄衫客怒道:“扁担两头挑——咱们走着瞧……”
  他瞥了狄姑娘一眼道:“你还能支持么?”
  狄姑娘惨白着脸,道:“勉强可以……”
  黄衫客嗯了一声道:“咱们走——”
  在隔光闪耀里,黄衫客领着狄姑娘和萧氏兄弟蹒跚的走了,地上留下一溅股红的血,和几具尸体。
  “唉!”斯时的一声长叹,发抒自程重那蠕动的嘴唇里。
  XXXXXX
  还是那间密室——日月岛议论重大决定的地方。
  鲁琛坐在桌子右方,程重居左方,而庄铭仪坐在另一方,三个人谈论了甚久,这时都沉默了下来。
  正在这时,有人传报章邱大桑家山庄庄主桑辛到了,桑辛自程重创立渔帮后,经常往这里走动,对这间秘密非常熟悉,不等程重出迎,人已跨了进来。
  双方见礼坐定后,桑辛开口道:“重弟,有句话……”
  程重笑道:“二哥请说,你我兄弟无话不说。”
  桑辛阴声的道:“听说你得了一张宝图。
  程重点头道:“我们正在研究这张秘图……”
  桑辛兴奋的道:“有结果?”
  程重道:“这须要我的人到了才能晓得……”
  桑辛一怔道:“你的人……”
  程重凝重的道:“我已派人去大内查一个案子。”
  桑辛大了眼睛,道:“这里距京城数千里,你的人纵有千年功力要在数日之内来去北京城,恐怕非有三个月时光……”
  程重淡淡地道:“二哥有所不知,北京城有小弟的朋友在那里,只要我将需要的东西用信鸽送了过去,他便会用信鸽将我需要的东西送回来,这不但稳当而且迅速……”
  桑辛拍手道:“重弟果然与众不同……”
  鲁琛摇头道:“百密尚有一疏,我们已经漏了许多!”
  桑辛惊声道:“大哥,这话何解?”
  鲁琛叹道:“目前困扰着我们的有两个人。”
  桑辛急声道:“那两个人?大哥你说。”
  鲁深道:“一个是灰衣人,至今未查出他是何许人?只知道他与当今皇上有勾结,虽尚未与我们正面为敌,却有左右朝上的力量,这人不但可怕,而且神秘……”
  桑辛道:“这个灰衣人我听说过,确是个劲敌,另一个则不知又是谁?”
  鲁琛道:“还有一个叫庄主的人,这人虽然没有灰衣人那样厉害,也甚是不简单,大内许多重要人物的去留,似乎都与这神秘庄主有关……”
  桑辛心头一震,道:“难道我们就摸不清这两人的一点底细……”
  鲁琛摇头道:“这两人太高明了,高明的无从捉摸……”
  桑辛沉思道:“这就难了,敌暗我明,防不胜防,长此下去……”
  程重插嘴道:“这正是我们所顾虑的……”
  桑辛道:“咱们何不设法将灰衣人和这庄主激出来……”
  鲁琛笑道:“有何方法?能做的我们都想过了。”
  桑辛道:“以我之见,设法传信给他俩,约他俩在何处比试,江湖人物无不爱惜他自己的丰羽,咱们这样明着挑战,他不出来也不行。”
  鲁琛道:“你能断定他们都是江湖人?”
  桑辛一楞道:“这……”
  鲁琛道:“我曾留意过,江湖上几乎追查不出他们的门派……”
  程重沉思了片刻道:“这两人虽然尚无法追查他们的来历,但咱们可设法寻访曾和他俩动过手的人,也许从他们口中听点什么?”
  鲁琛苦笑道:“难,难,难。”
  桑辛讶异的道:“何难之有?”
  鲁琛道:“人皆好名,谁会将自己的败绩渲染给旁人听,更何况这两人与人交手断不会自露名号,求其显达!”
  桑辛顿首道:“咳,照大哥这么说咱们岂不是坐以待毙……”
  鲁琛摇头道:“非矣,天下任何一事,百密中尚有一疏,我敢保证这两人身份总有泄漏一日,斯时自有公论!”
  话语问,程重忽然站了起来,道:“这灰衣人和那神秘庄主态度暧昧,是友是敌尚难逆料,我认为二哥所提约斗比试之法堪可一试!”
  桑辛目中一亮,道:“重弟可有决心?”
  程重道:“自然……”
  桑辛道:“好,自明日起,咱们便放出消息,约斗这两位神秘人物,如果这消息传进两人耳中,我相信他俩非赴约不可,大哥和重弟以为然否?”
  鲁琛道:“方法是不错,我怕白费心思……”
  桑辛道:“不会,不会,这事交给我……”
  鲁琛道:“谁去赴约?”
  桑辛道:“舍重弟尚有谁?”
  程重摇手道:“千万不可,小弟才疏识浅,岂能担当大任……”
  鲁琛笑道:“你也不要推辞,这事除你之外,恐怕无人能引动这灰衣人和那庄主的兴趣,况且这里有谁会是这两人的敌手……”
  桑辛的面色随着这话声而变,他暗中直恨自己没将功夫练好,而让程重处处抢尽了风头,好在此时无人知道他心中想的什么?也没有留意他面上的变化。
  正在这时,金羽跨进室内,道:“岛主,信鸽已到!”
  他手里捧着灰白信鸽,那信鸽足踝上栓着一个小竹筒,程重道:“把信给我……”
  金羽急忙解下筒套,抽出一纸信笺。
  程重匆匆的看了一遍,道:“北京有了消息……”
  鲁琛焦虑的道:“怎么样?”
  程重道:“北京方面的消息说,关于这‘鬼海金岛’的事,经他查遍了大内的藏典,只在明史里找到了一点蛛马迹。”
  庄铭仪问道:“怎么说?”
  程重道:“史册里只说明末之时,海盗横行,沿海各地屡经掠夺,当时海上之王——倭寇小武次郎确曾夺得许多宝物,藏在沿海附近,或藏在某一岛上,不过无人知晓其真正位置……”
  鲁环道:“这秘图的事又怎么解释呢?”
  程重道:“假图……”
  桑辛诧异的道:“什么?这图是假的.……”
  程重点头道:“不错,据查倭寇小武次郎是个贪得无厌的淫徒,他惟恐自己的财富让人夺去,便将这藏宝的地方用针刺绣在自己的胸前.……”
  鲁琛叹道:“此人好厉害……”
  程重道:“要想真正晓得这藏宝地方,必须从跟他睡过的女人身上着手,因为只有她们能证实这件事的真假……”
  桑辛摇头道:“这便难了,小武次郎是一海盗,沾过的女人不下数百,有谁知道那几个女人和他有过露水姻缘,纵然知道是谁?她是否还活在世上……”
  鲁琛道:“怪了,这张假图又是怎么回事?”
  程重沉思道:“可能另有居心!”
  桑辛道:“居心何在?”
  程重分析道:“这可能有几种原因:其一、利用人性弱点,挑起武林大仇杀,称其个人私欲。其二、要日月岛陷万劫不复之地,永不存在。其三、凭小武次郎的一生,撰着一个幻想,愚弄世人,以智者之日,笑受愚者之可叹……”
  鲁琛拍手道:“不错,经你这一推敲,我也觉得有问题!”
  桑辛道:“这真是难以置信的事.……”
  程重苦的道:“尚有可怕的推想呢。”
  金羽插嘴道:“怎么可怕?”
  程重道:“这藏宝图若是假的,它突然落在咱们日月岛的手上,则这件事决不会这样单纯,一定另有用意,假设我推想的不错,这正是杀人之计,也许是敌方要的手段,毁我日月岛于瞬间……”
  桑辛道:“这话何解……”
  程重道:“简单之极,因为日月岛是复我大汉河山的基石,表面上我们没有甚么动静,暗地里却在团结大汉子民,专与大内鹰犬作对,他们视我们如眼中钉,我们恨其掠掳大汉河山,在这种情况下,双方水火不容……”
  桑辛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
  话峰一转,道:“这么说这金岛之秘便从此不谈了?”
  程重道:“不,我要去查访一个人。”
  桑辛心中一震道:“谁?”
  程重道:“一个和小武次郎会同居过的女人……”
  鲁琛诧异的道:“你怎么知道这女人会是小武次郎的姘妇.……”
  程重道:“这信已说的很明白!”
  XXXXXX
  柔细的沙滩有着轻轻的足痕,许多海边的孩子,在嘻水追逐,这便是渔家之乐,每当日正当中,孩童们别无去处,三五成群的在海边玩要,拾着千奇百怪的贝壳……
  离海边半里之遥,许多竹篱茅屋,相连相接,乘着日头高照之时,渔家便在摊晒着渔网……
  老太婆和老头子搬个长凳晒着暖和的阳光,手里拿着针,挑着线,补缀着破网,这是老人家晚年的生活……
  在这些相连的茅屋后面,一片山林中,一栋残破的小屋孤零零的孤立在那里,墙已颓,瓦已碎,屋前没有网,也没有渔伕的应有东西,这家人家显然不是靠海吃饭的……
  但他们比渔家更穷,几乎已无立椎之地,下起雨来,那片残瓦,恐怕遮不了多少雨……
  日光斜照,屋前坐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这老太婆双目似已瞎了,眼眶子只剩下两个圆洞,宛如那两颗眼珠子活活让别人给挖出来一样。
  她人老衣褛,再加上双目已瞎,则这老太婆确亦堪怜,但这渔村里却无一人能帮助她,因为她从不接受他人的帮助……
  日久,她变得孤独,冷傲,乖怪,她不需要友谊,不要友情,于是邻居敬而远之,渐渐远离了她,抛弃了她,而她更寂寞更凄凉了……
  她真这么孤独么?不,尚有一个孩子陪伴着她,日以继夜,两人相依为命,他是个弃儿,人有点痴呆,虽已十八岁,看起来也不过八九岁光景。
  村人叫他“弃儿”,他混糟糟不知道弃儿何意。
  这老太婆晒了半天太阳,道:“弃儿——”
  屋中的弃儿立刻奔了出来,抹了抹吊在嘴唇上的黄鼻涕,望着这老太婆一笑,道:“娘,你叫我!”
  老太婆叱道:“不叫你我还能叫谁?”
  弃儿搔搔头:“什么事?”
  老太婆道:“是不是晌午了,我肚子饿了。”
  弃儿道:“娘——”
  老太婆一怔道:“怎么?”
  弃儿道:“没米了!”
  老太婆叹了口气,道:“咳,没米就不能下锅了。”
  弃儿笑道:“娘,不要紧,弃儿给你掏了两个鸟蛋,煮煮给你吃去……”
  老太婆似是十分感动,道:“你光去掏鸟窝了。”
  弃儿躲得远远的道:“娘,我看缸里没有米,所以去……”
  他吓得躲在一边,彷彿这老太婆又会打他一样。
  老太婆感动的道:“弃儿,你不要怕穷,有一天娘要你成为世上最有钱最有钱的富翁……”说着手往旁边弃儿站的地方摸去。
  弃儿见娘没有打他的意思,上前道:“娘,我们这辈子穷定了,那里来钱。”
  别看他人傻,有时说出的话可不呢。
  老太婆左右听了一会儿,没有其他动静,道:“傻孩子,娘有的是银子,只是你现在还太小,没办法去拿,等你长大了,娘再告诉你怎么去拿……”
  弃儿高兴的道:“娘,我们有了银子,弃儿要买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
  童言之幼稚,全天真的表露了出来。
  老太婆笑道:“儍儿子,那时你就要讨老婆了。”
  弃儿把嘴一抿,道:“我才不要老婆呢,隔壁的刘二嫂又凶又厉害,把个刘二哥整得死去活来,听说还给刘二哥戴了一顶绿帽子,娘,弃儿每天去瞧刘二哥头上就没见过绿帽子,怎么人家说他天天顶着绿帽子呢,娘,绿帽是什么?”
  他年幼无知,怎会了解这是一椿极不好的事呢。
  老太婆微愠道:“不要胡说,等你大了你就懂了。”
  这母子两人正在闲聊家常之时,忽听远处响起一连串轻蹄之声,弃儿仰头一看,高声的道:“娘,好多马!”
  这老太婆彷彿十分注意这群人,问道:“他们可是朝这边来?”
  弃儿道:“他们朝咱们这里来了。”
  老太婆道:“快给我进去。”
  弃儿摇头道:“娘我要看马……”
  老太婆叱道:“快点——”
  她看起来是那么龙钟老态,平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可是今日身子却极灵敏的挟起弃儿闪进屋子里。
  两块门板碎地关了起来——
  一连串蹄声戛然而止,只听一个大汉子道:“这里么?”
  另一个说道:“不错,正是这家……”
  敲门声不停的响着,弃儿从没经过这种事情,一听门板响得这样急促,不禁吓得倒在老太婆怀里,身子直抖,他叫道:“娘,这是强盗……”
  老太婆苍白的道:“苍天无眼,给那些贼找上了……”
  “砰……”
  两块门板给踢飞了出去,数个汉子一拥而上,他们没有说话便将这对母子给拖了出去。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老太婆原有抗拒之意,不知怎的忽又乖乖的任他们这群人摆布……
  XXXXXX
  车声辘辘,这渔村又恢复了原先的沉寂……
  傍晚,夕阳已斜。
  海边归舟点点,辛劳的渔伕已自收帆。
  小渔村里坎烟袅袅,渔家的童子们在村前大场子里,手牵手,肩并肩,返家嘻戏,童歌响着……
  ……
  说长坡,到长坡。
  河里石头爬上坡,从来不说颠倒话。
  聋子听了笑呵呵。
  满天月亮一颗星,千万将军一个兵。
  我打弟弟门前过,看见弟弟摇外婆。
  ……
  这是沿海一带,风行北方的童谣“颠倒歌”,听来别具韵味,倍极思乡。
  正在这群天真无邪的孩童玩的淋漓尽致之时,程重和鲁琛已风尘仆仆的跨骑而来,两人伫立马上听着那温和天真的歌声,心里着实失落着一股落寞的感叹。
  孩童们皆停止了歌声,诧异的望着这两个外乡人。
  北方民风朴实,童心较敛,虽然好奇的望着他俩,却无一人敢上前打讪,俱畏缩的退着。
  程重朝最大的一个男孩招手,道:“小弟,你们唱的歌真好听……”
  那孩子迟疑的道:“这是‘颠倒歌’……”
  程重和善的笑道:“真好听。”他笑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那孩子想了想道:“你问谁?”
  程重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韩大娘?”
  那孩子想了想,摇摇头。
  鲁琛道:“我看你别费心思了,不会在这个村。”
  程重若笑道:“咱们已跑过五个村子了。”
  鲁琛道:“这周围十里有十几个村,要找她恐怕不太容易。”
  程重沉思道:“小弟弟,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弃儿’的……”
  那孩子眼睛一亮道:“有呀,是个儍瓜。”
  这话立刻引得四周的孩子们大笑。
  鲁琛急道:“他在那里?”
  那孩子一见鲁琛说话的焦急样,吓得倒不敢说了。
  程重含笑道:“别吓着他了,我来问……”
  他柔和朝那孩子,道:“不要怕,你告诉我,弃儿的家在那里?”
  那孩子朝身后一指,道:“他家就在那片林子里。”
  程重挥手道:“谢谢你。”
  这轻轻一挥一块银子已落在那孩子的手中,那孩子何会见过这种东西,楞楞的捧在手中,望他们行去。
  低林一片,破屋一问。
  程重轻轻叩门,道:“有人在家么?”
  良久,屋里有人叫道:“谁呀”
  程重低声道:“请问这里可是韩大娘的……”
  屋里响起一声苍老的呵咳声,道:“是呀……”
  两片门板呀然的启开,一个苍老的老太婆低垂着双目,手里拿着一根手杖,扶着门,道:“二位是?”
  程重道:“你是韩大娘……”
  老太婆道:“不错呀,韩大娘就是我……”
  程重急忙道:“小可程重和我大哥有事拜访大娘……”
  老太婆将门一掩,道:“对不起,老太婆不认识你们。”
  鲁琛上前道:“请大娘稍待一会儿。”
  韩大娘道:“老太婆双目已瞎,和你们这些睁眼人没什么好说的……”
  这是什么话,睁眼人难道都该死。
  程重笑道:“是韩四爷叫我来的.……”
  老太婆激动的道:“是我四弟!”
  程重道:“不错,不错。”
  老太婆开门,道:“进来,进来。”
  进屋后,里面只有两只破子,和一口煮饭的锅,程重在屋里一瞥,已知老太婆环境不太好。
  老太婆道:“请坐,请坐。”
  她拉起嗓门,道:“弃儿,给客人倒茶!”
  鲁琛急忙道:“不用了,不用了。”
  老太婆见久无回音,咒咀道:“这鬼孩子,不知道又野到什么地方去了?”
  程重笑道:“孩子嘛,多爱贪玩……”
  老太婆道:“二位是客,不知道找我老太婆什么事?”
  程重沉吟,道:“这话该从韩四爷身上说起……”
  老太婆道:“我四弟说我什么啦?”
  程重笑道:“听说大娘和小武次郎认识?”
  老太婆哼声道:“何必绕圈子,干脆说是我的姘夫……”
  程重急忙道:“得罪,得罪!”
  老太婆道:“过去的事提它干什么?”
  程重道:“这正是我们要请教的地方。”
  老太婆冷冷地道:“看在四弟的面子上,有话尽管问好了。”
  程重叹道:“请问大娘小武次郎是否……”
  老太婆哼声道:“你要问藏宝的事.……”
  程重尬的道:“正是。”
  老太婆哼声道:“乘早打消这念头吧,死在这问题上的不知有多少人,结果是一无所获,这是看在四弟的份上,我才告诉你们这些……”
  鲁琛诧异的道:“难道这是个谣传……”
  老太婆道:“如果真有什么藏宝的事,我老太婆也不会这样穷了,你们看看,我无有下锅之米,更无立椎之地,这种苦曰子谁遇过,年青人,别再痴疯枉想,到头来是场空。”
  鲁琛像泄了气的皮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程重叹道:“大娘平时何以度日?”
  老太婆道:“我有个好儿子,平常靠他拾点柴火换点白米,煮点粥,再加上邻居们送点小鱼,勉强糊口。”
  鲁琛立刻从怀里掏出四锭银子轻轻放在破桌上。
  程重点头道:“这种日子得确苦……”
  老太婆连忙道:“说的是呵,有谁会可怜我们这对母子……”
  程重道:“韩四爷难道……”
  老太婆哼了一声道:“他整日吃喝玩乐,还会想到我们母子……”
  程重同情的道:“你的眼睛……”他急忙道:“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
  老太婆道:“这都是我那汉子的杰作……”
  鲁琛讶异的道:“他怎么忍心下这种手?”
  老太婆怒声道:“和他有过一腿的女,有谁活得好好的?”
  程重急忙道:“这是为什么?”
  老太婆一楞,道:“这……”
  程重道:“可是因为你看了他胸前的图?”
  这是试深,也是借口。
  老太婆想了想道:“不错,他身上是刺绣着一张图。”
  鲁琛道:“大娘可记得那张图是什么样子?”
  老太婆道:“事隔多年谁记得那些。”
  程重道:“大娘真不知道小武次郎身上的图是干什么的?”
  老太婆沉思道:“略知一二。”
  程重道:“可否道其详?”
  老太婆道:“何以酬我?”
  程重一怔道:“悉由尊意。”
  老太婆道:“我要一半。”
  程重楞楞的道:“这是指什么?”
  老太婆道:“图上的宝物.……”
  鲁琛乍舌道:“狮子之嘴……”
  老太婆哼声道:“你没过过穷日子,不知道穷的可怕,我为了这个秘密连眼睛都瞎了,要求一半岂算过份?”
  鲁琛道:“你怎又愿意将这件秘密告诉我们呢?”
  老太婆道:“这有两种原因,其一,你们是四弟的朋友,断不会夺财害命,值得一试。其二,藏宝之处凭我瞎子怎么也摸不到边,要等弃儿长大了,我恐怕活不了那么大年纪,如其等下去倒不如冒险……”
  鲁琛道:“有道理。”
  老太婆哼哼道:“你不要开心,我还没把地方告诉你呢。”
  鲁琛道:“这我知道。”他问道:“你还有条件么?”
  老太婆道:“当然。”她亦问道:“剩下的问题是如何取得双方的信任。”
  鲁琛道:“这简单,我以生命人格担保。”
  老太婆鼻子里透出一声冷哼,道:“生命值几何?人格又值多少?我老太婆眼瞎心可不瞎,这些保证等于放屁,我老太婆不信这个。”
  鲁琛略怒道:“你太瞧不起我们了。”
  老太婆冷笑道:“这是我老太婆的原则,听不听在你。”
  鲁琛耐着性子,道:“照你的意思便难了,你不信任我们,又要与我们合作,我看这趟买卖的做不成了。”
  老太婆道:“做不成没关系,我另找买主。”
  鲁琛道:“你这是遇着我,换了别人恐怕没这么好说话。”
  老太婆怒道:“你们还敢动蛮的……”
  鲁琛道:“这倒不会。”
  老太婆哼哼的道:“谅你们不敢,我老太婆虽然眼睛瞎了,可也不会怕事,否则在这小渔村也不会一住十几年。”
  这也许是实情,以她目前拥有的这份秘密,如若泄了出去,恐怕藏身再秘,也难保能平安无事。
  鲁琛站起身来,道:“你再想想,如果你相信我们……”
  老太婆断然回绝,道:“我不能信任你们……”
  鲁琛道:“这样我们只好告辞了。”
  老太婆沉思了片刻,道:“你叫什么名字?”
  鲁琛道:“老夫鲁琛。”
  老太婆嗯了一声道:“原来是‘边塞神龙’倒是失敬了。”
  鲁琛冷冷地道:“你现在尊敬也来不得及……”
  老太婆道:“还有一个呢?”
  程重眉头一皱,道:“在下程重,刚才已自我介绍过了。”
  老太婆笑道:“原来是‘日月岛’岛主,适才我倒没有想起来,现在我可知道你们的身份了,沿海万计渔民在程岛主的余荫下受惠不浅……”
  程重笑道:“言重了。”
  老太婆站起身子,道:“跟我来……”
  鲁琛道:“干什么?”
  老太婆道:“你们能找上我老太婆,定是得到了藏室的原图,否则断不会凭传叙而寻来此处!老太婆说的可对。”
  鲁琛点头道:“不错。”
  老太婆道:“当年小武次郎将身上的秘图会复制了一份,我老太婆不惜牺牲这双招子偷看了一次,这事给小武次郎发现时立刻给夺了过去。但有一角却留在我手里,至今尚保留在我的身边……”
  说来婉转动听,宛如是发生不久一样。
  鲁琛含道:“你看了这图之后,这双眼睛就瞎了。”
  老太婆点头道:“不错,小武次郎心狠手辣,晚上纵然是枕边细语,柔情若水,次日反目,他也会立刻杀了你。”
  鲁琛道:“凶狠残暴,天道宁谕……”
  老太婆忽然笑道:“和盗徒为伍与豺狠相伴何异?”
  她转进了后院天井,停在一块石板前,道:“那张秘图可在你们身上?”
  鲁琛毫不思索的道:“在!”
  老太婆道:“给我!”
  鲁琛一楞道:“给你?”
  老太婆道:“怎么,你还怕我老太婆会跑了不成,常听人说你‘边塞神龙’如何神勇盖世,谁想到连个瞎眼老太婆你都怕。”
  鲁琛道:“谁说我怕了?”
  程重道:“给她吧,别让人家瞧低了。”
  鲁琛迟疑的将那张秘图交给了老太婆,道:“谅你跑不了。”
  老太婆哼了一声,道:“你想赶我还赶不走呢。”
  说着一手将那石板掀了起来,地下立刻闪现在一个黑黝黝的地道,石阶伸沿下去,不知道通向何处?
  老太婆道:“进去吧,我的秘密都在里面。”
  鲁琛讶异的道:“你不进去?”
  老太婆怒形于色的道:“谁说我不进去,这地方极是秘密,我怕让人瞧见。”
  鲁琛身子一闪,道:“请你带路。”
  老太婆恨道:“这是你不信任我……”
  她闪身跃进石道,直直走去,回身道:“把石板关上。”
  鲁琛依言将石扳盖好,地道里刹那间一片漆黑,沿石阶走了五十多阶,前面一道石门挡路。
  鲁琛讶声道:“这里还有石门!”
  老太婆冷冷地道:“你懂个屁,这里便是当年海上之王秘密基地之一。”
  鲁琛哦了一声道:“怪不得会有这种建造……”
  老太婆道:“右边墙上可有个铁环?”
  鲁琛朝石边一望,道:“不错,是有个铁环。”
  老太婆摸索着走了过去,朝那铁环一拉,石门忽然启了开来,鲁琛程重只觉里面一片漆黑,伸手难见五指。
  迎面一股污浊的气味吹来,两人心中一冷,忖道:“这里象是终年没有人进来的样子……”
  两人身子刚刚跨了进去,只听身后响起砰地一声大响,那道石门倏忽之间又紧紧的闭了起来。
  鲁深一回头,惊道:“不好,她没进来。”
  程重淡淡地道:“这是意料中事。”
  鲁琛奔过去直推石门,纹风不动,长长的一叹,道:“想不到会上这老太婆的当。”
  只听老太婆哈哈大笑道:“二位,你们在这里凉快凉快,等我老太婆取到宝物之后再来放你们,如果不幸二位在这里活活饿死,只能怪你们命薄……”
  鲁琛吼道:“老太婆,你虽然骗了秘图,没有我们还是不行。”
  老太婆笑道:“我眼睛心可不瞎,鲁琛,有了你们我便不好办事了,哈哈,二位再见了,希望你们千万别寻死……”
  笑声愈去愈远,而人也愈去愈远。
  鲁琛骂道:“贼老太婆,她这简直是黑吃……”
  程重苦笑道:“她不是老太婆.……”
  鲁琛一楞道:“什么?她不是……”
  程重点头道:“她的眼睛没有瞎,人也像朵花……”
  鲁琛脚,道:“该死,该死,你早看出她不是韩大娘,怎么不早说,重弟,这次你失策了,咱们不但被活活的关在这里,而连那张秘图都给她去了。”
  程重笑道:“她会再回来?”
  鲁琛一怔道:“为什么?”
  程重道:“因为那张图是假的.……”
  鲁琛一乐道:“重弟,真有你的,原来你交给我的是假的……”
  程重点头道:“我不能不防一着,尚请大哥原谅!”
  鲁琛笑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你应知道,那张真图如果从我手中丢了,那才会难过死了呢……”
  程重皱眉,道:“大哥,你可知道韩大娘去了那里?”
  鲁琛一怔道:“这我怎么知道,也许搬家了。”
  程重摇摇笑道:“错了,她是给人劫走了,这个动手之人,一定先一步到达这里,然后再扮韩大娘来骗图……”
  鲁琛面色一变,道:“这消息怎会走漏的..……”
  程重凝重的道:“这正是咱们寒心的问题。”
  鲁琛骇声道:“你是说咱们这几人中有了内奸……”
  程重嗯了一声道:“不错,这几个人中有一个人是我们的敌人……”
  鲁琛楞楞的道:“太可怕,这个人会是谁?难道是我……”
  程重道:“当然不会是你,不过我还没有太多的把握,因为这件事要慎重,万一冤枉了好人,将无法弥补!”
  他长吸口气又道:“大哥,这句话我早想跟你说了,始终没有机会,今日乘我俩在这里受难之时,我正好跟你谈谈。”
  鲁琛道:“你倒底说的是谁?”
  程重道:“不管这个人是谁?你总要耐着性子,不要太难过。”
  鲁琛一震,道:“你是指她?”
  程重道:“我想请问大哥一声,她跟你的感情如何?”
  鲁琛苦笑道:“三弟,我不瞒你,我和她的感情很好,是纯洁的,她照顾我,安慰我,不怕你见笑,也喜欢她……”
  程重道:“这我相信。”他话峰一转,道:“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鲁琛道:“我们是从小认识的,不过我们各人机遇不同,曾分手了十几年,去年才在无意中重逢,而这股感情便从去年再度燃烧起来!”
  程重哦了一声道:“这十几年的变化可真大……”
  鲁琛奇怪的道:“怎么?有什么不对。”
  程重摇摇头道:“咱们先设法出去再说。”
  鲁琛皱眉道:“石门挡路,怎么出去。”
  程重笑道:“不要忘了,我们还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
  鲁琛大声道:“‘黄帝神刀’……”
  程重道:“你说对了。”
  鲁琛一拍脑袋,道:“我真糊涂,怎么连这柄神刀都忘了。”
  他突然叹了口气,道:“韩大娘失踪,咱们这趟路白跑了。”
  程重摇头道:“不见得,那个冒充韩大娘的人已留下了线索。”
  鲁琛一怔道:“你是说?”
  程重道:“出去吧,再晚人便走远了……”

  第十六章
  这两大绝世高手下,在神刀的帮助下,这道石门是无法困住他们的......
  征途,两人又踏上茫茫的路途……
  路,永远也走不完,
  永远无止尽……
  黄昏,满天彩霞。
  山谷里,在黄昏里燃起一堆柴火,熊熊的火花瀑烈着,映照在那个人的脸上,红红的。
  一辆蓬车停在谷底,数个汉子守在蓬车左右。
  一个满面疤痕的丑陋汉子坐在熊熊火光之前,目中似火光一样的红,怔怔的望着那堆柴火。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谁也不会了解他。
  人家都称这丑陋汉子为“庄主”,什么庄?那个主?无人知道,只知道他仅次于他们的主人。
  天色渐渐暗了起来,谷底也渐渐冷起来。
  良久,这庄主道:“白衣——”
  穿着白衣的汉子上前,这:“庄主,什么事?”
  庄主道:“给她点吃的……”
  白衣人道:“是。”
  他朝旁边的汉子一挥手,那汉子急忙拿出两个馍馍,一条干鱼,递给蓬车里伸出来的两只小手。
  一个童稚的声音,道:“娘,我要喝水……”
  蓬车里响起一声低低的叹息,道:“弃儿,少烦神了,咱们娘俩的命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那声叹息多悲凉多凄怆,够难过的。
  白衣人冷冷道:“给他水。”
  那蓬车上的水壶,递给伸在车外的小手上,这双手又脏又秽,小的更可怜。
  良久,水壶掷了出来,鱼骨头也丢出车外,车中的这对母子象是吃喝完了,再也没有一丝动静。
  那庄主冷冰的道:“白衣,你可以办事了。”
  白衣人站在蓬车边,道:“韩大娘!”
  车里响起老太婆的声音,道:“什么事?”
  白衣人道:“这孩子可是你生的?”
  老太婆断然道:“不是——”
  那叫弃儿的孩子突然哭,道:“娘,我是你养的.……”
  只听老太婆颤声道:“我比亲生的儿子还爱你……”
  这话似是很有效力,弃儿不再哭闹,白衣人那冰冷的面上随着浮现出一丝狰狞而恐怖的笑意。
  他冷笑道:“老太婆,你可要这孩子的命.……”
  老太婆沉默了一会儿,道:“当然要,没有他,我也不活了。”
  白衣人道:“要保他的命,你便将那个地方说出来。”
  老太婆声音略颤的道:“我老太婆还是那句老话,没见过什么图,能告诉你们的都告诉你们了,再问下去也没用……”
  白衣人哼声道:“别不识相,我这是好言相劝,待会儿惹翻了有你瞧的。”
  老太婆也生了气,道:“你要怎么样?”
  白衣人道:“我会不择手段的对付你。”
  老太婆抖的道:“你敢……”
  白衣人冷笑道:“你不访试试。”
  蓬车边的汉子忽然一挥鞭子,那辆蓬车在马嘶声里,像飞一样的朝前奔去,白衣人晃身跃上蓬车,驾驰着朝谷底奔去,转一个弯,蓬车刹那间便不知转向何处。
  谷底,响起一声声凄厉的悲叫,怆然寒悸.....
  那庄主充耳不闻,置之不理,只凝视着这堆烈火,双目泛射着一股血红色,与烈焰相映,更觉恐怖。
  良久,谷底的惨叫渐渐停歇下来,白衣人含着一丝得意而令人不解的笑意行来,缓缓坐在庄主身边。
  庄主冷冷地道:“你用这种手段对付他们母子”
  白衣人略略一怔道:“这是捷径,她很贱,不这样她不会说。”
  庄主道:“太惨忍……”
  白衣人冷笑道:“大丈夫当机立断,庄主,你有时太仁慈了。”
  庄主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丝毫声色,道:“她招了。”
  白衣人道:“都在这纸上。”
  庄主伸手夺过白衣人手中的一张纸笺,道:“办得很好。”
  淡淡的瞥了那纸笺一眼,立刻藏在怀里。
  蓬车自谷底缓缓驶了过来,停在那堆烈火的旁边。
  白衣人低声道:“庄主,你真和她合作?”
  这话含着火药味,庄主是个聪明人,焉有不懂之理,他双目斜睨了白衣人一眼,冷冷地道:“你要叛离她?”
  白衣人一呆,道:“这……”
  庄主道:“她的手段你该比我清楚,咱俩暂时还斗不过她。”
  白衣人道:“我们可以”
  庄主冷笑道:“不要痴想了,只要你不怕她掀开你的底细,你尽管干就是了,不过你得想想那后果。”
  话音未落,只听传来一声冷笑。
  在他俩身后,站着一个蒙面的黑衫女子,她双眸利若冷剑,冷冰的轻轻溜闪在他俩的脸上。
  冰冷的话声从她双唇传了出来。道:“事情办的如何?”
  庄主道:“尚称顺利。”
  他轻问道:“主人,你呢?”
  蒙面女道:“程重和鲁琛已让我给关在韩大娘的地窟理,他们纵有三头六臂,也暂时无法出来。”
  白衣人问道:“主人,那张图……”
  蒙面女道:“已给我骗来了。”
  白衣人欣悦的道:“这对母子……”
  蒙面女道:“给我拉下来。”
  白衣人道:“是——”
  他轻轻挥动了下手势,蓬车边的两个汉子一拉车门,从蓬车里斗然滚下两个人来,摔倒在地上。
  弃儿恐怖的瞪着一双大眼睛,泪痕犹存,抖顾的搂着那双目已瞎的老太婆……
  老太婆衣衫已碎,脸上股红的血迹尚未干涸,她全身直颤,紧紧的搂着那个孩子——弃儿。
  蒙露冷寒,长夜暗使。
  熊熊烈火剧烈的烧着……
  蓬车里的老太婆和弃儿恐怖的拥抱在一起,她们母子连日里的种种折磨,已使她俩产生一种绝望的惨嚎。
  弃儿何辜?他不过是个孩子,娘俩摔出蓬车后,这幼小的孩子始终紧紧搂住他的娘,双目放射着恐怖而畏惧之色,的确,这孩子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事情。
  老太婆已不知痛苦是何物?瞪着没有珠子的双目,凭着较常人灵敏的耳朵,悲怆的等待命运的安排。
  蒙面女冷声道:“是谁打的?”
  白衣人身子一颤,道:“是我……”
  蒙面女冷冷地道:“你胆大……”
  双目冷光含威的瞪着白衣人,逼得白衣人直抖。
  白衣人道:“我……”
  她喜怒无常,无人能摸透她心中想的什么事情?
  蒙面女哼声道:“我要你用别的方法,可没叫你动打的……”
  白衣人颤声道:“是——”
  蒙面女眸光陡然落在弃儿身上,道:“你几岁了。”
  弃儿惊恐的道:“我……”
  蒙面女笑道:“别怕,我不会打你……”
  双目已瞎的老太婆突然道:“你将我们母子擒来,不会是只问这些问题吧。”
  蒙面人道:“不错,我是有几件事情请教……”
  老太婆道:“问吧,我老太婆认命了。”
  蒙面女道:“咱们都是女人,说话较为方便……”
  老太婆道:“口蜜腹剑,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杀我……”
  蒙面女一怔道:“你认为我会杀你们!”
  老太婆冷冷的道:“你不要忘了,我十六岁进强盗窝,十八岁做了小武次郎的小妾,强盗的话等于放屁,谁要信了就等于活见大头鬼!”
  蒙面女道:“我是江湖人,与强盗不同?”
  老太婆哼声道:“什么不同?只不过是手段更狠罢了。”
  蒙面女冷笑道:“我并不想跟你解释什么?只是要你合作便行了。”
  老太婆道:“我不呢?”
  蒙面女道:“你不敢!”
  老太婆道:“你知人甚明,知道的颇不少……”
  蒙面女道:“这就是我与一般人不同的地方,不管什么事,我只要插手,无不手到擒来,你是女人,知道女人做出的事,有时比男人还出色。”
  老太婆嗯了一声道:“最毒妇人心……”
  蒙面女道:“你也是女人,这话不是你自己。”
  老太婆道:“就因为我是女人才会说这种话。”
  蒙面女道:“我不跟你谈这些。”
  老太婆道:“你要干什么?”
  蒙面女道:“我要你给我绘一张图……”
  老太婆笑道:“你当我是睁眼人,哈哈,你找错人了。”
  蒙而女摇头道:“我有办法,你只要照办就行了。”
  老太婆冷声道:“你不是已有了那张图。”
  蒙面女道:“我要证明一下这张图是真是假……”
  老太婆道:“你没有信心?”
  蒙面女道:“不错,只有你画出来的是此……”
  老太婆道:“万一我胡说八道呢?”
  蒙面女笑道:“这我很放心,等你将图说出来,我要将弃儿带在身边,去你说的那个地方,只要寻到宝物,我立刻派人把弃儿送回你的身边……”
  老太婆心弦直颅,道:“假如寻不到宝物呢?”
  蒙面女道:“这后果你该明白,那是很悲惨的……”
  老太婆长叹一声道:“你太厉害了。”
  蒙面女道:“不厉害行么?韩大娘,你该知道我们女人要活下去,除了嫁人外,要活下去可不容易哪,我在江湖上混了这许多年,就靠了这点厉害。”
  老太婆沉默了,她虽然也在风尘中浪迹了许多年,但与这蒙面女相比,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晓得自己今后的命运,全操在这女人手里。
  蒙面女眸珠一转,道:“白衣……”
  白衣人上前道:“有何吩咐?
  蒙面女道:“给我布署一切,我要和韩大娘详细谈谈。”
  白衣人恭身道:“是——”
  他方待转身,面上神情突然一变,楞楞的不知所惜。
  蒙面女道:“你怎么啦?”
  白衣人道:“有人!”
  蒙面女迅快的一个转身,长夜里,只见离她不远处站立着两个人影,她心中一惊,颇不为意的哼了一声。
  她轻轻拂掠了一下额前散乱的发丝,道:“程帮主来得真快……”
  程重淡淡的一笑,道:“勉强追上阁下,一定是很出乎你意料。”
  蒙面女冷哼地道:“你们来干什么?”
  程重莫可奈何的道:“这还要问,你心里明白。”
  蒙面女冷笑道:“要讨回那张图?”
  程重道:“送给你的东西,我不会再讨回来。”
  蒙面女怔道:“你会那么大方……”
  程重笑道:“我这次很大方。”
  蒙面女愤怒的掏出怀中骗来的那张图,道:“我不希罕。”
  她彷彿是愤怒差极,将那张图撕的纷碎,抛酒在空中,片片断断的随风飘逝。
  程重苦笑道:“可惜。”
  蒙面女怒声道:“有何可惜的,只不过是张假的.……”
  程重摇头道:“是真图。”
  蒙面女一呆,继之大笑道:“这话只能孩子。”
  程重凝重的道:“这图如果是假的,恐怕骗不了你。”
  蒙面女道:“这话我不懂。”
  程重眉头一锁,道:“这张图你会和我们同时见过,知道它是真是假,可惜你没多想想,不然你决不会贸然的撕掉了。”
  蒙面女想了想道:“不错,这图上的纹路确实不错,不过……”
  程重道:“我为了怕遣失原图,所以复制了这张……”
  蒙面女突然气怒的道:“你真会动心思。”
  程重笑道:“只因你太善疑,许多机会都错过了。”
  蒙面女恨声道:“这图已毁,你可以请了。”
  程重摇头道:“我还要请阁下帮个忙。”
  蒙面女讶异的道:“咱们各为其事,没有什么事可为关下效力……”
  程重道:“你推得真干净。”
  蒙面女道:“你说吧,什么事?”
  程重斜睨了韩大娘和弃儿一眼,道:“这孩子和他娘,我程某人要请姑娘放手……”
  蒙面女冷笑道:“是这件事?”
  程重点头道:“姑娘成全。”
  蒙面女声音突然一冷,道:“办不到。”
  程重道:“希望你能三思而行。”
  蒙面女道:“我已想过很久了,还是那句话——办不到。”
  程重摇头道:“姑娘,你真要使大家翻脸。”
  蒙面女冷冷道:“利之所趋,翻目也在所不惜。”
  程重道:“你可考虑过后果。”
  蒙面女不屑的道:“你我河水不犯井水,没有值得我考虑的.……”
  程重冷酒的道:“你错了,这一翻目,不但你的身份整个泄漏,甚而连你所钟爱的人都会因你而伤心。”
  蒙面女身子似是一颤,双目有若寒烈样的盯在程重的脸上,双方互相凝视了许久,她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她冷煞的道:“看样子我不能再留下你了。”
  程重哦了一声,道:“姑娘莫非要杀死在下……”
  蒙面女点头道:“我只有这样做了。”
  程重笑道:“姑娘原先怎么又要置我于死地呢?”
  蒙面女道:“这道理并不难懂,因为你知道我的事情太多了,为了自己本身的安全及保留我那唯一一点爱情,不这样做行么?”
  这是实情,她毫不掩饰的说了出来,可见这女人还甚坦白,具有北方人的豪迈性格。
  程重道:“你可另选途径……”
  蒙面女摇头道:“我已别无选择,没有比杀了你更稳当了。”
  程重苦笑道:“这后果将更惨……”
  蒙面女讶异的道:“这还有什么后果?”
  程重正色道:“我说的一点也不错,你只靠了一点小聪明而罔顾大局,现在我倒要先请问一句,姑娘有把握杀得了我么?”
  蒙面女哼了一声道:“我没把握也不会说这种说了。”
  程重嗯了一声道:“也许你有几分把握,不过我想知道一点,你在多少招以后才能杀死我?”
  蒙面女道:“如果是咱们单独动手,起码也在百招以后……”
  程重含笑道:“这不结了,你要在百招之后才能称心如意,而在下难道不会在百招之前,将阁下身份抖露出来。”
  蒙面女恨声道:“我有办法叫你说不出来。
  程重不信的道:“这更难了,如果你能一剑杀死我,什么也结了,可是你要封我的嘴,哈哈,姑娘,我看你没那个办法。”
  蒙面女问道:“你不信?”
  程重摇头道:“姑娘的话很难令人置信。”
  蒙面女笑道:“我也看你蛮聪明的,结果你是比猪还笨,我俩动手难道会像一般人那样过招,你一招,我一式,你一刃,我一剑,嘿嘿,你错了,我俩一上手使的全是内家真力,拚的是生命交修的一点真元,斯时,你还能开口说话么?你恐怕一张嘴就会中我一剑……”
  程重心神一震,忖道:“这女人好厉害,不但说的头头是道,连动手后的情形都能凭想象说出来,由是而知,她是个劲……”
  他轻松的笑道:“姑娘原来是个大行家。”
  蒙面女摇头道:“行家倒谈不上,勉强应付而已。
  程重道:“智者千虑尚有一失,你又有一点忘了。”
  程重道:“我即然不是你的对手,跑总可以吧,只要我跑掉了,哈哈,姑娘,你的那点东西还不是全给抖出来了。”
  蒙面女冷笑道:“这招得因人而施,像阁下堂堂日月岛主,又是沿海渔业界的巨子,如果打不过一个女人而跑了,哈,还不如一头撞死在石阶上好……”
  程重寒颤的道:“姑娘果然颇不易与……”
  蒙面女摇头道:“其实我并不难易与,只要你听我的,什么事也没有,如果你要抽我的后腿,哼,那是自找麻烦。”
  程重道:“在下若要让人家牵着鼻子走,这事我也不干。”
  蒙面女颇为生气的道:“说了半天,你还不懂我的意思。”
  程重道:“自古道:‘文明君子难解俏女心’,姑娘爱打哑谜罢了。”
  蒙面女愤愤的道:“我原先还尊重你是一方之主,今夜看来,你只不过与普通人一样而已,程重,姑娘话已摆明,听,啥事甭说,立刻滚,不听,姑娘只有兵相见了。”
  她这直呼程重之名,倒频出程重意料,程重深深的吸了口气,面上笑意一敛,冷冷地道:“姑娘只要愿意将韩大娘交给在下,在下立刻滚。”
  蒙面女哼声道:“办不到。”
  程重苦涩的道:“那么姑娘是要不计牺牲一切,和在下周旋到底了。”
  蒙面女坚决的道:“不错。”
  程重道:“难道你不怕伤了另一个人的心?”
  蒙面女道:“我已无法再计较这些后果。”
  程重道:“这是为了什么?难道你真是为了金岛的财富。”
  蒙面女摇头道:“我才不希罕那些俗气的东西呢。”
  程重一楞道:“这倒使在下不解了,姑娘即然不再乎那些财富,为何要留着她们母子呢?难道韩大娘和你有仇……”
  韩大娘突然道:“老太婆素来不和人结冤……”
  蒙面女大声道:“说真的,我留下他们母子完全是受人之托,我本身虽然不爱财,可是我的手下却没有一个不喜欢的,他们跟我辛苦多年,我出面给他们找点外快也是应该的……”
  程重斜睨了白衣人和庄主一眼,道:“你是为了他俩……”
  蒙面女点头道:“只算猜对了一半。”
  程重一楞道:“另有其人?”
  庄主在旁边嘿嘿地道:“程帮主要她们母子居心何在?难道不是爱财……”
  程重长叹一声道:“我心唯天可表,大丈夫岂会再乎这些俗物,各位当知这些财帛是小武次郎一手血腥造成,他即取之不义,我们当用之天下,若他地下有知,也会含笑应允……”
  韩大娘在旁边道:“程帮主,我老太婆亦有此感,这样也可溅少他的罪孽……”
  白衣人冷声道:“小武次郎挖了你眼睛,害得你有眼无殊,你应该恨他一辈子,怎么还要散尽天下。”
  蒙面女瞪了白衣人一眼,道:“这里那有你说话的余地。”
  白衣人寒颤的道:“是。”
  蒙面女指着韩大娘,道:“亏你还是女人竟会轻易去相信一个臭男人的话,他故意拿大仁大义的帽子扣住你,再利用你去发财。”
  程重黯然一叹道:“姑娘把在下说的一文钱不值了。”
  韩大娘道:“我这老太婆眼睛虽然瞎了,心智可不瞎,程帮主是好是坏,我老太婆听的也不少,总而言之一句话,只要程帮主交待一句,我老太婆认了。”
  程重拱手道:“多谢韩大娘成全,在下先谢了。”
  鲁琛蹩了许久,这时开口,道:“韩大娘好像对程帮主甚是了解。”
  韩大娘道:“我老太婆是在海边长大的,眼盲耳不盲,有关程帮主的一切,早有渔伕乡老们告诉我了。”
  蒙面女冷笑道:“凭那几句话你便改变主意了。”
  韩大娘惨笑道:“我不改变行么?落在你手里生死不如,贵手下打得我老太婆去了半条命,而现在程帮主来了,我只有依靠他们把我们母子救出去。”
  蒙面女回身狠狠的证着白衣人,道:“白衣,你这一打可把我们财路都给打断了。”
  白衣人寒颤的道:“属下知罪。”
  蒙面人挥手道:“给韩大娘赔罪去。”
  白衣人恭身,道:“是。”
  他缓步走到韩大娘面前,道:“请老太婆暂息怒气,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知罪。”
  韩大娘冷冷地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打我一顿又给我一点甜头,哼,白衣人,贵首领也太低估我老太婆了。”
  蒙面女冷声道:“你是不能原谅了。”
  韩大娘也冷笑道:“这是作戏给我看?”
  蒙面女道:“谁打韩大娘的?”
  一个汉子颤抖的奔了过来,道:“是属下金霸。”
  蒙面女问道:“那个手打的?”
  金霸略略一怔道:“是左手。”
  蒙面女冷冷地道:“砍下来。”
  金霸面色一变,回手自腰中拔出一柄短刀,毫不犹疑的一刀砍下,将自己的左手硬生生的砍落地上。
  他俯身拾起那只血淋淋的左手走回蓬车后面,忍着痛,流着汗,摆在眼前的全是江湖上杀人命,英雄好汉的行径,最后连吭都不吭一声,倒也是条汉子。
  蒙面女冷煞的道:“韩大娘,这回你该满意了吧。”
  韩大娘冷冷地道:“我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白衣人悄声道:“她双目已瞎,根本没看见……”
  蒙面女嗯了一声道:“韩大娘,金霸用左手打你,我砍下他的左手,他一只手总抵得过阁下那一顿毒打吧……”
  韩大娘哼哼地道:“这种玩意我见多了。”
  蒙面女一怔道:“你见多了?”
  韩大娘冷笑道:“你不要忘了我是跟强盗过日子,什么事没见过,当年我老太婆略有几分姿色时,有几个不相识的野汉子盯在我老太婆身上直看,你猜那后果怎么样?”
  蒙面女冷笑道:“我不会猜……”
  韩大娘苦的道:“小武次郎要他们每个看我的人把眼睛挖出来,灵魂之窗与一条左手孰轻孰重?姑娘该比我清楚……”
  蒙面女怒声道:“不识拾举的老东西,给你脸你不要……”她严厉的道:“给我带进车里去。”
  白衣人上前道:“老太婆,你还是自己上去吧。”
  韩大娘抱着弃儿,道:“今夜我宁死不再跟着你们……”
  白衣人挥手喝道:“你找死。”
  黑夜里,程重适时地道:“白衣,你只要敢动韩大娘一指,我立刻要你血五步,咱们话已摆明,怎么做全看你的了。”
  白衣人那扬在空中的手彷彿遭遇了什么力量阻挡一样,立刻停在半空,要收回来脸上实在无法挂住,不收回来又不敢一掌挥去,他知道程重言出无二,说到做到。
  他怒声道:“你认为我不敢动她?”
  程重冷冷地道:“你不敢……”
  这话不轻不重,不疾不徐,却冷冰森寒,听在任何人的耳中,都会觉得有股儿说不出的魅力,令人不寒而颤。
  蒙面女道:“白衣,带她走。”
  程重道:“姑娘是要他的命么?”
  蒙面女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有谁能在我眼里杀了他。”
  程重道:“这个人就在姑娘的眼前。”
  蒙面女哦了一声道:“恕我失敬了,原来程大帮主自命为仁义之师,没想到也是个以血腥做赌本的江湖浪子……”
  她双眸一寒,道:“白衣,我的话你没听见么?”
  白衣人颤声道:“我……”
  他有话要说,没机会说便被蒙面女那双寒冷的眸刃给逼回去了,他伸手迅快的抓了过去,快得有如电光石火一瞬间,这动作和用意显然,他要抢在程重发动阻扰之前,把韩大娘架回车去。
  白衣人手已出去,双目紧紧的盯在程重和鲁琛身上,程重或鲁琛两人,身势略为行动,白衣人自信还有应变能力。
  程重冷笑道:“白衣,你是在碰运气。”
  蒙面女道:“阁下要通过我这里才能有机会下手。”
  “呃!”话音方落,白衣人已惨呃一声,捂着肚子翻坐在地上,一股股红的血随着手指流下来。
  弃儿哇地一声,叫道:“妈,我怕……”
  搂着老太婆紧紧的抱住,一头乱发栽在老太婆怀中,老太婆呆呆的坐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柄森冷匕首,匕首上尚沾着鲜红的血渍。
  程重摇头道:“姑娘,这一着你没想到吧。”
  蒙面女笑道:“确实没想到,韩大娘真有一手。”
  韩大娘冷冷地道:“我说过,谁要逼迫我老太婆,我和谁拼。”
  蒙面女斜睨了程重一眼,道:“程帮主你真厉害。”
  程重摇头道:“这话难懂,不知姑娘这‘厉害’两字所指为何?”
  蒙面女哼声道:“原来你已知道这老太婆暗藏一柄匕首,故意挑明白衣人非血溅五步不可,白衣只注意你,而忽略了老太婆,所以老太婆才能一攻而至,轻易得手。”
  程重笑道:“姑娘也不差呀,能够一点而透,不但把事情看得一清二楚,连细节部份都无一遣漏。”
  蒙面女道:“这样说你是杀人者。”
  程重摇头道:“这只能怪白衣自己大意,他堂堂一代人物,却失手在一个不谙武功的老太婆手里,江湖上传出去,恐怕没有人会同情白衣。”
  白衣人忍着痛,滚着汗珠抖颤的站了起来,歪着身子,指向韩大娘,嘴里啊啊一句话也说不出。
  韩大娘冷冷地道:“你站远点,别吓着孩子。”
  白衣人颤声道:“我好了定要杀你。”
  他可不敢轻易拿自己的命当儿戏,急忙撕下衣袍一角,捂住伤口,踉跄的奔向庄主身前。
  庄主寒着脸,道:“自己找死。”
  白衣人颤道:“庄主救我。”
  庄主道:“伤了何处?”
  白衣人道:“腰肚之间。”
  庄主道:“再不止血,肠子流出来便没救了。”
  他抱起白衣人向蒙面女点了点头,身形一起,疾快的消逝在寒夜里,没人知道他们去了那里。
  程重笑道:“你的人手更单薄了。”
  蒙面女摇头道:“我没靠他俩……”
  这是自信,也是她超人的傲骨,天下没有一个人放在她眼里,当然她授业恩师自当别论。
  程重一怔道:“姑娘准备独来独往?”
  蒙面女点头道:“有了他俩我更碍手,不瞒你说,江湖上能堪允称对手的只有你和那位神秘灰衣人……”
  程重笑道:“我太高攀了,在下那能和姑娘相较。”
  蒙面女哼哼地道:“少在我面前奉迎吹拍,你居心险恶,跟我磨菇甭想再套出点什么,咱们是心照不宣各行其事。”
  程重道:“只要姑娘留下她们母子我无话可说。”
  蒙面女摇头道:“你没机会。”
  她身形一晃,彷彿是个幽灵,突然一掌拍落韩大娘手中匕首,舒臂将韩大娘的身子抛进蓬车里!
  韩大娘措手不及,一慌之下,将弃儿摔落地上,哇的一声弃儿大声哭了起来。
  蒙面女回身欲抓地上的弃儿,一指风已掠射向自己的“风府”穴,劲力强,快狠兼具,她不及夺人已飘身退了一步。
  弃儿已落在程重怀中,程重轻轻的拭去弃儿的眼,理了理他那紊乱的头发,轻轻拍着弃儿,道:“弃儿别哭,叔叔在你身边……”
  弃儿哭道:“我要妈妈。”
  程重笑道:“叔叔去把妈妈要回来。”
  蒙面女冷冷地道:“这话应该我说,把孩子送来。”
  程重摇头道:“姑娘,你不看她们母子已经够苦了么?这孩子无父无母,全靠韩大娘带大,韩大娘大半辈活在黑夜里,看这方面不要再拆散他们。”
  蒙面女冷笑道:“假慈悲,谁知道你是卖的什么药?”
  程重将弃儿交给鲁琛,道:“大哥,看看这孩子。”
  韩大娘道:“程帮主,孩子跟着你比跟我老太婆强多了,别再管我老太婆的生死,谅她奈何不了我……”
  蒙面女道:“程重,人我带走,孩子交给你,希望你别再捣蛋。”
  程重笑道:“你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辕面女玉手一翻,手掌已落在韩大娘的天灵盖上。
  程重心弦一震,道:“你这是干什么?”
  蒙面女道:“今夜你只要敢跟我半步,我先杀了她。”
  弃儿颤叫道:“不要杀我娘,不要杀我娘。”
  程重面上愤怒已极的道:“对付一个老太婆,你也这样狠心。”
  蒙面女冷声道:“宁为玉碎,不愿瓦全。”
  程重道:“好手段。”
  蒙面女道:“你知道我说的出做得到……”
  程重道:“这我相信。”
  蒙面女冷笑道:“你还要留人么?”
  程重摇头道:“暂时让她跟你去。”
  韩大娘叫道:“程帮主,别替我老太婆瞎操心,死的是个瞎了眼的老太婆,活的是个孩子,这已足够了,你尽量出手,别顾我。”
  程重道:“多为孩子想想。”
  蒙面女道:“难得你还有慈悲心。”
  程重长叹道:“同情心人皆有之,难道你没有?”
  蒙面女哼了一声道:“我不跟你谈这个。”她挥挥手,两个赶车的汉子跳上蓬车,挥洒着鞭子,赶着蓬车绝尘而去。
  车声辚辚,地上留下一道长痕。
  弃儿大叫道:“娘!娘!”
  黑夜里飘来韩大娘的话声,道:“弃儿要听程叔叔的话呀。”
  弃儿惨叫道:“娘!”
  XXXXXX
  弃儿哭了半长,累了倒在程重怀里睡着了,几次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开眼光呼唤他娘,孩子太小,怪是可怜,说实话,程重倒是蛮喜欢这孩子的。
  程重拍拍他,他又睡了,偶尔小脸上会浮现着一丝笑意,旋即又被一层哀愁冲散,程重看在眼里摇摇头道:“他是个好孩子。”
  鲁深仅仅嗯了一声,双目呈直,呆呆痴痴望着窗外,程重知道他在想什么,道:“你想通了?”
  鲁深摇摇头道:“我还是没看出来,她话音不象是经过变音的,重弟,这事非同小可,咱们可不能冒然而动。”
  程重道:“你是怕数十年情感毁于一旦。”
  鲁琛击掌道:“说的是呀,万一有了差错,你教我怎么有脸见她,重弟,不怕你笑我,什么危险犯难的事我都见过,就是没遇上这种事,我心里有点紧张。”
  程重笑道:“这是人之常情,谁叫你和我有这么深的感情,今日你的见过了,我尽量和她拖时间,结果……”
  鲁琛摇头道:“我太笨了,居然看不出一点端倪。”
  程重道:“非你之错,实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太乱了。”
  鲁琛点头道:“说的是……”
  程重面上忽然一凝,道:“大哥,有句……”
  鲁琛大声道:“说,咱们兄弟无话不说。”
  程重道:“我想了解一下你和她的感情有多深?”
  鲁深道:“这还用问么?我和她相交巳非一年,碍于年龄都已太大,没有夫妻名份,但是我俩相爱甚深,可以说是恩爱情侣。”
  程重道:“你了解她多少?”
  鲁琛一怔,道:“这……”
  程重凝重的道:“万一她转变了一切,人变心变,连你也出卖了……”
  鲁琛一摇手道:“不要说了,她不会。”
  程重叹道:“希望她不会。”
  鲁琛苦歰道:“重弟,你看我该怎么办?”
  程重道:“去见她。”
  鲁琛一楞,道:“我一个人?”
  程重点头道:“唯有这样才能知道她是谁。”
  鲁琛道:“好,我去见她。”
  程重道:“你心理上要先有准备。”
  鲁琛豪迈的道:“重弟,你放心好了,这点事我还受得了,如果这神秘女子真是她,我会忘了和她的数十年交情,也会重新振作,再傲啸江湖。”
  江湖子弟江湖老,鲁琛不愧为一豪杰,虽然感情上的纠纷已困扰了他许多天,但当他把这前因后果一切都想通了后,他已将世态看淡,由它来,由它去。
  这是拿得起放得下,大丈夫行径。
  程重笑道:“这样我放心了。”
  鲁琛笑道:“重弟,我有件事尚不甚懂。”
  程重道:“倾我胸中所有,愿将一切悉数告诉老哥。”
  鲁琛道:“那位神秘庄主怎么怕与我们朝面呢?”
  程重道:“一位故人。”
  鲁琛大惊道:“你是说那位庄主是我们的朋友。”
  程重道:“只有这样解释。”
  鲁琛皱眉道:“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我们朋友之间,居然还有这样一位人物,而我们竟不晓得,唉……”
  他双目一睁,道:“是谁?”
  程重摇头道:“真像未明之前,不能妄下断言。”
  鲁琛道:“听怀口气你似乎已知道此人是谁了。”
  程重苦笑道:“没有证据岂能乱说。”
  鲁琛站起身来,道:“重弟,我要去会会她了。”
  程重道:“好,要小心。”
  鲁琛大笑道:“龙潭虎穴我也去得,难道你还怕我栽了。”
  程重道:“不求有功只求无过,我只是.……”
  鲁琛一挥手道:“我去了,弃儿暂时由你照顾了。”
  身形一晃,斜掠而去,像只大鸟眨眼而逝。
  XXXXXX
  车轮过了小桥,滑过了斜坡,地上车痕拖得很长,亦很远,赶车的车伕挥着小鞭子,连声嘶喝。
  两匹马,双辔头,吐着白沫,喘着气,跑着。
  迎着冷冽的风,这辆蓬车驶进一个镇甸,这个镇上长石板铺路,晨间,店家尚未开门,蓬车行过宽石板的长道上,踢跶踢跶直响,这是马蹄敲着路面声。
  蓦地里,蓬车里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道:“周财主门口……”
  车伕扯缰绳,蓬车在两匹马的拖曳下,直往左边的衕里转去,一道红门清晨已启开了,两边各站着两个家丁,望着蓬车行来,急忙迎了过去。
  蓬车在戞嘶声停了下来,蒙面女一晃身子跃了出去,伸手扶下那个双目已瞎的韩大娘。
  韩大娘冷冷地道:“这是什么地方?”
  蒙面女道:“东关镇周财主。”
  韩大娘哼声道:“逼良为娼的土霸。”
  四个凶厉的家丁闻言俱现不悦之色,碍得蒙面女的面子,他们无人敢发作,在以往不论是谁,怕不要活活挨一顿毒打。
  他们凶狠的拉着韩大娘往门里直拖。
  蒙面女道:“你们要善待她,否则贵主人问下来,可别怪我没事先说清楚。”这是激于女人的同情心而怜悯之,若不是这老太婆拥有可资利用的价位,她也不会去对付一个瞎子。
  老太婆被拖进大厅摔在地上,周财主圆圆肥肥的脸皮笑肉不笑的向蒙面女拱手道:“侠女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蒙面女哼声道:“黄衫客呢?”
  周财主道:“已派人通知黄老英雄了。”
  正说间,黄衫客带着黄小龙跨了进来,急忙向蒙面女见礼。
  蒙面女道:“这是你要的人。”
  黄衫客道:“多谢首领!”
  蒙面女冷冷地道:“你要我办的事我已办到,今后咱俩的合作应已生效,有关宝藏之事我分文不取,但我要的东西你必须给我。”
  黄衫客连声道:“自然,这是当然之事。”
  蒙面女冷冷地道:“东西给我吧。”
  黄衫客一怔道:“什么东西?”
  蒙面女哼声道:“你跟我装糊涂。”
  黄衫客笑道:“这是什么话,首领既不说明,谁也不明白。”
  蒙面女道:“我要的是‘风节杖’……”
  黄衫客突然怔住了,默默站了许久,始终不发一言。
  蒙面女道:“别跟我装蒜了,我知道‘风节杖’在你手中。”
  黄衫客失色道:“你怎么知道的……”
  蒙面女道:“天下有几件事能瞒过我这双眼睛,你如今已和我合作上了,这是我头一次开口,你不好意思拒绝……”
  黄衫客苦笑道:“我不懂,你要‘风节杖’干什么?”
  蒙面女道:“我虽然有绝世之武功,却难使天下英豪尽心使驭,为了江湖上方便,我要这东西是必然的……”
  黄衫客摇头道:“你目的不会这么一点点。”
  “你看的很清楚,我不须多言。”
  黄衫客道:“首领要老夫立刻杀人,老夫立刻遵办,唯有这件事难以作主……”
  蒙面女冷声道:“你是拒绝……”
  黄衫客摇头道:“老夫不敢。”
  周财主哈哈笑道:“在我周家不谈公事,来,来,姑娘先坐下。”
  嘴中说着话,右手已迅快的抓向蒙面女的肩上,这一着看似轻薄,实隐含着一股能致人于死的狠招。
  周财主圆圆滚滚的,手法可是不俗。
  蒙面女霍的一晃,反手一掌掴了过去。
  周财主只觉手臂只一疼,哈哈笑道:“姑娘好手法。”
  蒙面女讶声道:“看不出你还是个大行家。”
  江湖上能挨她一掌的人并不多,她那一掌看似轻淡,实含无限威力,寻常人若是挨上这一掌,立会当场殒命。
  周财主嘿嘿地道:“三脚猫功夫那能瞧得上眼。”
  蒙面女冷冷地道:“江湖上都说土财主周员外是个家财万贯的大财阀,谁又想到不但财势大,连武功都高人一等,周财主,你出手伤人,是存的什么心?”
  周财主干笑道:“听黄兄说阁下武功已出神入化,兄弟见猎心善,所以和姑娘开了一个玩笑,恕罪,恕罪。”
  蒙面女冷冷地道:“万一本姑娘闪避不及,岂不伤在你手里。”
  周财主摇头道:“兄弟会适可而止。”
  蒙面女道:“说的真轻松。”
  她轻轻一拍周财主的肩头,继续道:“这个玩笑下次少开了。”
  周财主晃身不及,任她手掌在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他混身剧烈的一颤,面色随着惨然的一变。
  蒙面女道:“周财主怎么抖起来了,天太冷么?”
  周财主抖的道:“姑娘这手太狠了。”
  面女道:“你逼良为娼,敛聚财势,持武伤人,这不狠么?”
  周财主道:“我罪不该死呀。”
  有了钱就怕死了,周财主自不例外。
  面女道:“你是罪不该死,活罪却难儿。”
  周财主恐怕的道:“你伤我什么地方?”
  蒙面女笑道:“伤的倒不重,只是今后你不能再亲近女人,不能再与人动武,阁下有财有势,唯有这点你要稍有存留意。”
  周财主声道:“你伤了我的牌肾……”
  蒙面女道:“这还是手下留情,否则你便要血染当场……”
  黄衫客道:“你下的手太重了。”
  蒙面女冷笑道:“他偷袭在先,我攻击在后,还能怪谁?”
  黄衫客一呆,道:“我总觉得重了点。”
  面女道:“这事已过,暂不谈他,我们的事你怎么说。”
  黄衫客苦笑道:“这事要令姑娘失望了。”
  蒙面女一征道:“为什么?”
  黄衫客叹道:“我不瞒你,‘风节杖’确会落在我的手中,可是却又失踪了,至今渺无音信,连我都不知道在谁手中……”
  蒙面女冷声道:“你在玩花样。”
  黄衫客摇头道:“我不会是那种人,姑娘在江湖上巳非一日,晓得我黄衫客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出的话何会有假。”
  蒙面女冷笑道:“谅你骗不了我,这事我一查便知,如果我查出不是这么一回事,不要怪我没事先招呼你。”
  黄衫客急声道:“这是自然。”
  蒙面女道:“你知道就好。”
  说着人已飘风似的消逝在客厅之外。
  蒙面女一去,韩大娘道:“她去了?”
  黄衫客嗯了一声道:“已走远了。”
  韩大娘站起身来,道:“给我端杯茶来。”
  黄衫客道:“是,是。”
  周财主一拍掌,自己丫环侍候上香茗。
  韩大娘道:“周宗达,你太不懂事,凭你那点武功也要妄想偷袭她么,如果她真是这么好斗,我也不必亲自出马了。”
  周财主慌不迭的道:“是,是。”
  韩大娘道:“黄衫客,你骗了她。”
  黄衫客道:“我没有办法,大师姊,你该知道我们的任务是什么?‘风节杖’落在她手上,只有对我们不利。”
  韩大娘道:“这我知道,不过她可不容易斗,这次我和仇婴化装成母子骗得程重和鲁琛死心塌地,真以为我是韩大娘,哈哈,不过仇婴在程重身边可苦了。”
  仇婴要在江湖上有名的大孩子,他年已不小,天生长的一副大孩子样,始终长不大,与孩童直追逐嘻眠,无人能分出他是孩子还是大人。
  这么说弃儿就是仇婴的化身了。
  江湖上都知道见了仇婴就能见着碎心婆婆,不用说,韩大娘一定是碎心姿婆无疑,仅从她那双招子上就可妄下断论,因为碎心婆婆的那双招子正是硬生生的让人给剜掉的,这标志足证明她是什么人。
  仇婴,碎心婆婆,生理上都有着缺陷,心理也就不正常,行事也就怪异,心狠手辣兼而有之,孤独自卑,冷傲不群,一搭一档,狼狈为奸,江湖上遭她俩戏弄的当不在少数。
  凭程重和鲁琛凭多的江湖经验还是受骗,可见她俩的骗术是何等高明,居然连他俩都深信不疑。
  黄衫客道:“大姊,仇婴能达成任务么?”
  碎心婆婆道:“这你放心,他在程重的身边,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无法瞒得了他,因为程重端不会去怀疑这个孩子。
  黄衫客欣喜的道:“仇婴如何将程重引去那个地方呢?”
  碎心婆婆道:“这你放心,仇婴胸前我已给他描绘了一张图,程重一定认为那地方就是藏宝之处,他只要一去便正中了咱们设下的杀身之计。”
  黄衫客道:“程重一除,日月岛定会瓦解,这样叛逆立刻无处可去,由是,杀剐任由我们,皇上知道后不龙心大悦……”
  碎心婆婆哼声道:“灰衣人又可去邀功了。”
  黄衫客道:“大姊,你又不高兴了。”
  碎心婆婆道:“我当然不高兴,黄衫客,你可知咱们杀的是自己人,做的是为人不耻的事,江湖上如果知道我们几个专替满人异族杀害大汉同胞,江湖上能容我们活下去,咱们这是昧着良心做事,而功劳却全归灰衣人的,想起来怎不生气。”
  黄衫客身子一颤,道:“大姊不要再说了。
  碎心婆婆道:“这是最后一次,这次办完这件案子后,我老太婆便洗手不干,重回我的江湖,逍遥自由……”
  黄衫客道:“这事我会转告灰衣人,去留由你。”
  碎心婆婆道:“希望你不要添油添酱,而非置我于死地。”
  黄衫客道:“这怎么会,大姊,你多虑了。”
  “哼!”碎心婆婆道:“因为我知道你们秘密太多了,你们为保全自己的名利,会不择手段的去杀害于你们不利的人,就拿程重这事为例,只因他是明宋程将军的后人,你们不惜编个圈套让他去死。”
  黄衫客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碎心婆婆怒声道:“皇上,皇上,他是满人的天子,可不是咱们大汉民族的天子,大汉国土应由大汉民族自己治理,他爱新觉罗王朝凭什么侵犯咱们。”
  黄衫客道:“这是武力。”
  碎心婆婆道:“暴力,是么?”
  黄衫客道:“这……”
  碎心婆婆道:“黄衫客,一个人眜着良心做坏事做多了,总会碰上鬼的,你我都是道地汉人,道地的江湖人,该放手时且放手,难道你不知道伴君如伴虎么.……”她话声一转,道:“况且,你还得给你儿子留条路,总不能让他永远在自己同胞面前抬不起头来.……”
  黄衫客长叹一声道:“大姊说的对。
  XXXXXX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
  房中一个女人的声音,道:“谁?”
  敲门的店小二,道:“是小二。”
  房门呀然而开,一个中年女人探出身来,道:“什么事?”
  店小二道:“小姐,有位客人要见你。”
  那女人道:“谁?”
  店小二道:“他不说,只说见了你就知道了。”
  这中年女人冷冷地道:“我不见客。”
  砰地一声把门关上,留下店小二楞楞的站在门口。
  远响起一个笑声道:“她不见我,我偏要见见她.……”
  一道人影行了过来,伸手推门。
  店小二见机不对,急忙退了出去。
  店房紧紧掩着,鲁琛连着敲了三四下,屋中始终没有一点动静,他心中奇怪,刚刚还听她说不见客,怎么一下子没声音了。
  鲁琛沉声道:“你再不开口,我便撞进来了。”
  屋中人冷冷地道:“你是谁?”
  鲁琛道:“老夫鲁琛。”
  屋中人冷笑道:“怎么?‘边塞神龙’一代老将,也要私闯女人闺房。”
  这话很重,亦很厉害。
  鲁琛怎敢担当这种罪名,这非儿戏,私闯民宅,非即盗,偷窥女人闺房,居心一定不良,鲁琛什么场面没见过,可没做过这种事。
  他犹疑道:“老夫以礼相见。”
  屋中人冷哼道:“我不认识你。”
  鲁琛道:“姑娘真健忘,怎么连前夜的事都忘了。”
  屋中人似乎是生气了,道:“前夜怎么样?你是不是存心想破坏我的名节,我一个女流,孤身江湖,可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这样鬼吼鬼叫的是何居心?”
  鲁琛道:“我不跟姑娘鬼扯。”
  屋中人道:“那你可以请。”
  鲁琛道:“老夫有事相商。”
  屋中人道:“我不认识你,没什么商量的。”
  鲁琛轻轻一叹道:“你是在避着我。”
  屋中人道:“随你怎么说,我不愿见你。
  鲁琛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屋中人道:“我是谁?”
  鲁琛叹息道:“如果你真这样绝情,我立刻就走。”
  屋中人道:“我并没有留你。”
  鲁琛道:“你会后悔。”
  屋中人道:“见了我才会后悔。”
  鲁深道:“我不愿意再打哑谜了,你是谁?各人心里有数,我今日单独相见,只想知道几件事情……”
  屋中人道:“你找错人了。”
  鲁环摇头道:“我已注意你许久了,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念在老朋友的份上,希望你不要拒人门外。”
  屋中人道:“你还化了这么功夫。”
  鲁琛断声道:“这是感情不是功夫。”
  屋中人沉默了,许久没再开口,鲁琛这话含意甚深,颇堪玩味,任何人都知道这是肺腑之言。
  良久,屋中人道:“你真要见我?”
  鲁琛道:“这是自然。”
  屋中人道:“是公事?还是私事?”
  鲁琛道:“两者兼有。”
  屋中人断然道:“不谈公事。”
  鲁琛道:“由你。
  屋中人道:“程重可也来了?”
  鲁琛道:“这种场合他来干什么?”
  屋中人道:“好,你进来吧,门没锁。”
  鲁琛道:“多谢——”
  他轻轻一推,屋门在轻戞声中启开了,屋中一床一几,一个女人面朝窗子,坐在床沿上不言不动。
  鲁琛道:“你好。”
  他望着她那丽的身影,心中忽然涌过一层酸意,几曾何时,由多年知友一变而为水火不容的仇敌,她冷声道:“谢谢你。”
  鲁琛道:“我不明白,你……”
  那女人立刻截断,道:“不谈公事。”
  鲁琛苦涩的一笑,陡然之间,他发现她更厉害了,也更令人不易捉摸,仅这刹间,两人似乎都变成了陌生人,说话都那么不自然,那么尴尬。
  他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谈些什么?
  静,房中连掉了针的声音都可闻见。
  她终于冲破这股子沉寂,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鲁琛讪讪的道:“不瞒你说,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出你的落脚处,运气总算不错,没让我扑了空。”
  她似乎懂得这话意思,道:“却吃了个闭门羹!”
  鲁琛笑道:“你这是刁难。”
  她身子缓缓转过来,道:“我不愿在这种场合见你。”
  脸上依然覆着那片黑巾,仅露两只眸珠在外面。
  鲁琛道:“你总不能瞒我一辈子。”
  这是埋怨,也是怪罪,但说的很轻柔也很温和。
  她笑声道:“我有一天会告诉你。”
  鲁琛摇头道:“太晚了,你对我不该这样残忍。”
  她略略一怔道:“这叫残忍……”
  鲁琛正色道:“你瞒着我做这种事,不是残忍是什么?”
  这蒙面女挥手道:“不谈这些扫兴的事。”
  鲁琛道:“那你要我谈什么呢?”
  蒙面女道:“谈谈咱们过去。”
  鲁琛苦笑道:“过去的事还会存在么?”
  她震颤了一下道:“你的意思?”
  鲁琛道:“怕要空留回忆了。”
  她轻叹道:“不会,感情是真,是美,是善,无人能破坏它。”
  鲁琛道:“阻却经不起这股风浪。”
  她摇头道:“你是说我变了。”
  鲁琛嗯了一声道:“你不但变了,而且变得太多了。”
  她忽然将那块黑巾扯了下来,露出那张清秀的脸靥。
  是庄铭仪。
  她道:“我那里变了,琛,你说。”
  鲁琛望着她呐呐的良久无言,心中却在翻腾。
  他痛苦的道:“你人没变,但性情变了。”

  第十七章
  实话实说,他觉得已不需要再顾忌什么了。
  庄铭仪道:“这话难懂,奈人寻味。”
  鲁琛道:“懂的是你自己,寻味的是我。”
  庄铭仪道:“怎么?跟我睹上了。”
  鲁琛道:“我敢么?”
  庄铭仪道:“这世上有什么事你不敢?”
  鲁琛道:“和你的事例外。”
  庄铭仪笑道:“油嘴。”
  她这轻松的一笑,真美真柔,鲁琛看得一呆,发现自己和她相处多年,却从没见她这样妩媚过。
  他叹道:“今天我总算真清楚你了。”
  庄铭仪道:“是好?是坏?”
  鲁琛道:“难说。”
  庄铭仪笑道:“认识还不够。”
  鲁琛道:“非也,是不敢说。”
  庄铭仪道:“怕我。”
  鲁琛道:“也许。”
  庄铭仪闻言畅声大笑,道:“这是英雄勇无惧,却有一椿怕。”
  鲁琛道:“何解?”
  庄铭仪道:“英雄难过美人关。”
  鲁琛道:“好比喻。”
  庄铭仪含笑道:“你懂就好,切莫做块朽木,不能雕……”
  鲁琛皱眉道:“你在损我?”
  庄铭仪道:“我在点醒你。”
  鲁琛道:“什么意思。”
  庄铭仪凝重的道:“自创一番事业。”
  鲁琛苦笑道:“我已在努力。”
  庄铭仪道:“不够……”
  鲁琛不平的道:“边塞那片基业如何?牧场无数,人手又多,基础更好,结果是什么?一夜之间烧光,留下的是虚名。”
  庄铭仪道:“壮而不稳,凝而不固,这是你的败因。”
  鲁琛道:“你看的这样清楚,怎么不早说。”
  激愤之色,洋溢他那满面胡髯上。
  庄铭仪淡淡地道:“我不须要说。”
  鲁琛一怔道:“为什么?难道你不该帮我?”
  庄铭仪凝重的道:“我要看着你倒下去……”
  鲁琛一额道:“你……”
  庄铭仪不动声色的道:“你自己的个性你自己了解,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你塞外的事业就是毁在你自己手里,这些我早已料到……”
  鲁琛恨声道:“最毒妇人心,这话我相信了。”
  庄铭仪平静的道:“随便你骂我什么都不再乎,但你要仔细的想想,就晓得这前因后果了,琛,你是聪明人,不要我点明。”
  鲁琛黯然的道:“你太厉害了。”
  庄铭仪笑道:“我是女人,做事比你仔细,眼光放的较远.……”
  鲁琛叹道:“早知你这样,我该听你的。”
  庄铭仪笑道:“现在还来得及。”
  鲁琛一呆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庄铭仪道:“只要你觉得还有必要重新干起,我保险你立刻成为江湖巨子,与边塞那点基业比较,那强得太多了。”
  鲁琛摇头道:“我不懂。”
  庄铭仪哼声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
  鲁琛苦笑道:“仪,别人不了解我,连你也不了解我么?”
  庄铭仪道:“我就是太了解你了才这样说。”
  鲁琛肃容道:“你知我多少?”
  庄铭仪淡淡一笑道:“你任性高傲,目空一切,侠客自居,仁义至上,男人为重,女人为轻,宽大之处,妇仁……”
  鲁琛笑道:“这不是很好么?”
  庄铭仪摇头道:“致命伤。”
  鲁琛不为忤的道:“何以见得。”
  庄铭仪正色道:“君不见古往今来,成大事立大业之人,有谁是妇仁之人,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琛,这话你该明白……”
  鲁琛道:“你要我怎么做?”
  庄铭仪凝重道:“要狠要毒……”
  鲁琛摇头道:“你的观念太可怕了。”
  庄铭仪生气道:“朽木、顽石……”
  鲁琛冷冷地道:“我宁愿做朽木、顽石,而不愿妄夺天下。”
  庄铭仪拂袖站起身来,道:“蠢人,不可救药。”
  鲁琛不悦道:“我不值得你这样提拔,仪,我无法消受……”
  庄铭仪诧然欲泪,道:“琛,你太不了解我……”
  鲁深道:“我了解你,你热中名利,雄心争胜不灭须眉,但,你该知道,女人要温柔淑婉,不宜在江湖上抛头露面,你这样闹得人人不安,已没有女人的气质了。”
  庄铭仪一楞,道:“用心良苦。”
  鲁琛低声道:“为你我愿再苦……”
  庄铭仪摇头道:“我是说我自己。”
  鲁琛怔怔地道:“你自己……”
  庄铭仪点头道:“不错。”
  她面上浮着一丝凄苦之色,道:“你知道我这样做,为谁?”
  鲁琛摇头道:“我怎么知道。”
  他心中是否知道她的意思,只有天知道。
  庄铭仪含情的道:“为你。”
  鲁琛大叫道:“我恐怕没有福气消受你这番好意。”
  庄铭仪道:“你在推拒。”
  鲁琛大笑道:“不,我鲁琛怎敢靠女人打天下……”
  庄铭仪不以为意的道:“只要你愿意,半个江湖都是你的。”
  鲁琛歪着头道:“还有另一半给谁呢?”
  庄铭仪笑道:“你愿意,也是你的……”
  鲁琛冷声道:“仪,这不容易……”
  庄铭仪哼声道:“你把我估计的太低了,琛,这几个月江湖上的事情如何?几乎全落在我的算计之中,我要他们天翻地覆易如反掌。”
  鲁琛叹道:“仪,不要再逞一时之勇,这终非长久之计。”
  庄铭仪怒声道:“你真是顽而不化的东西,我这样开导你,点化你,你呢,处处都在扯我后腿,为什么?你难道真要一辈子寄人篱下,永远抬不起头来。”
  鲁琛苦笑道:“你错了,我鲁琛还懂得是非。”
  庄铭仪不服道:“什么是是非?什么是黑白?只不过是人的两片嘴,说他是黑就是黑,说它是白它就是……”
  鲁琛道:“众口铄金,真理是永远不变的,有人说真理只有一个,强辩何益,仪,今日我认清了你我……”
  庄铭仪一怔道:“怎么样?”
  鲁琛凄然的道:“我俩的距离愈来愈远了。”
  庄铭仪冷冷地道:“这得看由什么角度来衡量了,如果你念旧情,还有我俩相爱的痴心,那么我俩的距离可说是根本没有,唯一使我俩不快的,仅是意见上的分岐.……”
  鲁琛道:“你善辩。”
  庄铭仪不示弱的道:“你矫情……”
  鲁琛叹了口气道:“当年的狂傲又将重演。”
  庄铭仪不同意的道:“不会,我们都比以前懂事,会了解这后果。”
  鲁琛突然凝重的道:“仪,能听我一句话么?”
  庄铭仪道:“说,我会尊重你。”
  鲁琛道:“听我的劝,立刻放手,做个真正的女人。”
  庄铭仪眉宇一锁,道:“你要我放弃得来不易的基础。”
  鲁琛点头道:“不要挽惜,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可以干。”
  庄铭义冷笑道:“琛,别了,人有不知己有,求人总是难开口,程重只是个普通人,仅靠那股满腔热血,而不多化脑筋,永远难以出头。”
  鲁琛寒着脸道:“你是不愿接受我的劝告了。”
  庄铭仪笑道:“这结果得来可不容易,茫茫江湖,高人无数,我以一个女流能创出这么一番事业,已经不简单了,你不帮助我,而今居然要我放弃这样好的一片基业,琛,老实说,我舍不得也办不到……”
  鲁琛黯然道:“我知道你不会舍的.……”
  庄铭仪苦涩的道:“为了事业,我只有今你伤心了。”
  鲁琛哦了一声道:“你只顾争取名利,连我俩的相爱都抛掉了。”
  庄铭仪道:“爱情太渺小了,事业是无限的……”
  鲁琛愤愤的道:“仪,我俩之间的爱情微不足道,你愿意拥有它,全由你……”语声凄沧,甚是哀痛。
  庄铭仪也怆然的道:“琛,我知道你个性倔强,不会妥协,也不会见谅,这只能怪我俩命运多舛,爱情路途坎坷……”
  鲁琛道:“自今日起我俩各行其事,永不往来。”
  庄铭仪花容色变,道:“你……”
  鲁琛怒声道:“事实所逼,我只有这样。
  庄铭仪伤心的道:“你情薄,心狠,倒较我尤甚。”
  鲁琛站起身道:“是你背弃我……”
  庄铭仪颤声道:“不!”
  鲁琛置耳不闻,转身欲行。
  庄铭仪情伤的道:“琛,请暂留贵步。”
  鲁琛回身道:“你还有何指教?”
  庄铭仪眼圈红红的道:“琛,你就不能再留片刻么?”
  这是留客,也是她这最后的一次要求,多含情意的挽留,鲁琛纵是铁汉,心中也多少有点心酸。
  他冷漠的道:“话不投讥半句多……”
  庄铭仪凄伤的道:“琛,不要拿话刺我,我了解你的心情,话又说回来,我又何尝好受,你知道,与自己所爱的人永远分手,是世上最痛苦的事……”
  鲁琛倔强的道:“我们不谈这些。”
  庄铭仪含着泪道:“你真这样绝情。”
  鲁琛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况且我已忘了。”
  庄铭仪寒心的道:“你真忘了。”
  鲁琛道:“忘的愈快愈好。”
  庄铭仪泪珠一滚,滚落腮边,那神情多凄楚。
  她抖颤的道:“好,琛,我认识你了。”
  鲁琛苦涩的道:“多少年了,你早认识我……”
  庄铭仪突然一抹眼泪,道:“我不再哭泣,琛,这是最后一次欢聚,我亲自去弄几个小菜,顺便带壶雪雕,不妨把盏一刻……”
  的确,从她懂事开始,她就轻易没有哭过,她像男人一样的坚强倔傲,要她流泪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缓身行去。
  鲁琛道:“太打扰了。”
  庄铭仪嫣笑道:“见外了吗?变得好快……”
  鲁琛嘴唇欲动,几次想说话都被她的目光逼回去了。
  她微微笑道:“不要再言,此时无声胜有声。”
  鲁琛道:“我还是走的好。”
  庄铭仪一怔道:“为什么?”
  鲁琛痛苦的道:“我受不了你的引诱。”
  庄铭仪笑道:“这只能怪你定力不够。”
  鲁琛摇头道:“对任何女人我不会有丝毫异样的感觉,可是和你便不同,随时都有泛滥的可能,因为……”
  庄铭仪接着道:“爱情太深。”
  鲁琛道:“不要再惹我,我还是走的好。”
  庄铭仪摇头道:“说什么我也不放你走,临别一餐你总要赏光。”
  鲁琛长叹道:“遇着你,我发不起狠……”
  她欢悦的道:“我愿意听这句话。”
  这一剎那,她忽然像只快乐的知更乌,身躯轻灵的一转,临去回眸一笑道:“你可不准溜。”
  鲁琛苦笑道:“我可不敢保证……”
  庄铭笑道:“你跑到天边,我跟你到天边,你溜进海底,我也要去海龙王那里把你抓回来,琛,晓得么?”
  这是暗示,也是警告,鲁琛不痴,这弦外之音他可听得出来,暗暗的叹了口气,脑海中疾快的忖道:“她好厉害!”
  他摇头道:“你这是矫情……”
  庄铭仪嗯了一声道:“痴狂……”
  她启开房门如闪而去,鲁琛望着她那消逝的身影,痴痴的发了一会怔,只觉万般酸楚在这一刹那全涌闪进自己的心头,凭他年岁已这么大,也禁不住这失恋的苦水。
  他轻轻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遇上她,我鲁琛纵有万丈豪情也虽以自禁……”
  他感触颇多,一时思泉潮涌,百感杂陈,俱涌现在心中,忽然间,一个意念掠过他的脑际,忖道:“我何不一走了之,留在这里和她胡缠干什么?”
  他转念一想又忖道:“我这样一走岂不要大大的伤透了她的心……”
  他举棋不定,一个人站起来在房中转来转去,还是无法拿定主意,觉得走也不好,留也不好。
  他狠下心,自语道:“我鲁琛宁可伤她的心,也不能留在这里。”
  他启开房门,见四下无人沿着屋廊行去。
  鲁琛快步而行,正要跨出房门之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悲凉的叹息,这幽伤的叹息深深敲进他的心坎。
  他心弦一颤,停下身子。
  庄铭仪满面泪的痴痴的望着他,那神情令人心酸,当真是柔肠化作相思泪,滴滴是情爱。
  她颤声道:“真要走?”
  鲁琛呐呐的道:“我……”
  庄铭仪凄凉道:“难道连这一刻的温情都不给我……”
  她手里提着一壶酒及端着一盘炸腰花,鲁琛再不懂事,再绝情也不敢再撕碎她那颗尚算善良的心。
  他转身苦笑道:“我是想转一下……”
  她笑了,笑的真甜,也笑的更美。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至少已给了她无限的活力,她已觉得满足,所以说,爱情有时候是美丽谎言的化身。
  她叹息道:“我真怕你拂袖而去。”
  鲁琛摇头道:“暂时不会。”
  庄铭仪凄笑道:“咱们回房痛快的喝一杯。”
  于是两人手挽着手又回到房中,加上张小桌,面对面,数样鲜时小菜,一壶陈年雪雕,这情调已够迷人的,再加上两个各怀心事的人,这情调有胜于无了。
  庄铭仪端酒沾唇,道:“琛,我敬你这一杯。”
  鲁琛一欲而进,道:“我敬你。”
  他再喝一杯,回敬了这位幼时的爱人,酒入愁肠愁更愁,无限相思化作泪,在雪雕酒力的怂恿下,一双情人的眼睛愈来愈红。
  愈红愈热,愈热愈喝……
  鲁琛通红了眼,道:“仪,这酒……”
  庄铭仪醉眼惺忪的道:“没问题,决不是毒药……”
  鲁琛道:“这酒有点不对。”
  庄铭仪神秘的笑了笑道:“不要介意,我在酒里加了点东西。”
  鲁琛周身难过,道:“什么东西?”
  庄铭仪笑道:“加了点苗疆的‘落红春’……”
  鲁琛身子一道:“你……你……”
  他嘴唇干燥欲裂,呼息陡然急促起来,丹田间缓缓升起一股热力,周身骨骼开始痛痒难受。
  庄铭仪羞红着脸,道:“把自己献给所爱的人,这有罪么?”
  鲁琛顿声道:“这……这……”
  他沉声道:“开门,开门。”
  庄铭仪将衣衫轻轻揭了下来,道:“理智能胜于感情么?”
  鲁琛目光呈直,道:“仪,我无法控制。”
  庄铭仪媚道:“你不要控制……”
  话音已逐渐含混,两个人的喘声已渐可闻。
  庄铭仪在床上一倒,罗衫在缓解轻舒中甩在地上,一身洁白肌肤全部呈现出来,多诱人的胴体。
  鲁琛颤抖的道:“仪,这……”
  他的理智在酒及“落红春”的刺激下,已虽再克制自己,他终于做了肉欲的俘掳,像野兽一般的冲过去。
  花头枝摇,床撼人吟……
  这一切都会同时间而消逝,它有静止的时候。
  过度的疲劳之后,一定会有一段恢复疲劳的沉睡,这一切发生的突然,结束的也短暂,所谓春光虽好,惜时太短,那美好的时光不会常伴身边……
  鲁琛启开双目,惶恐的道:“仪,这……”
  庄铭仪倒在他怀里,喃呢的道:“琛,不要说话,我们再沉醉下去。”
  鲁琛一推而起,道:“我们已经错了,不能再错了。”
  庄铭仪笑道:“错一次也是错,错千次还是错,五十步何须笑百步,琛,这话你懂,不要再胡思乱想……”
  鲁琛冷笑道:“你设的圈套……”
  庄铭仪花容色变的道:“这一切都为了你,我爱你,所以我愿意把我的处子献给你,今日不但不同情我的苦心,竟还这样的轻蔑我,琛,你有良心么?”
  她只觉悲从中来,再也难以克制自己那矛盾又泛滥的情感,竟捂着脸嚎啕的大哭起来。
  梨花带雨,伤心欲绝。
  鲁琛长叹一声道:“仪,原谅我无意中伤害了你。”
  真心之言最是感人,她体会出这是真心话。
  她伤情的道:“只要你高兴的事,我都在所不惜……”
  鲁琛道:“唯有那件事最是伤情。”
  庄铭仪道:“我知道,爱情与事业不能兼顾,尤其我们女人,有了事业就没有了爱情,有了爱情又失去了事业……”
  鲁琛道:“你应当有明智的选择。”
  庄铭仪苦涩的道:“我选择了事业.……”
  鲁琛道:“却失去了爱情。”
  庄铭仪黯然的道:“这是不公平的。”
  鲁琛摇头道:“你走错了路,因为我俩背道而驰……”
  庄铭仪一呆道:“你以为我在替朝庭做事。”
  鲁琛道:“我看不出有何不之处。”
  庄铭仪道:“琛,这次你估计错了,我庄铭仪虽是一个女流,还不会和官家勾结,说句不客气的话,我是在打我自己的天下,与任何一方没有关系,我不帮助程重也不偏向官方,你们双方的事我都不插手。”
  鲁琛道:“这是你今后行事的宗旨。”
  庄铭仪道:“我说的还不明白么?”
  鲁琛道:“如果官方许你相当优厚的条件……”
  庄铭仪道:“念在我俩的情场上,我不会答应。”
  鲁琛嗯了一声道:“有你一句话我也放心了。”
  庄铭仪伸手一搂鲁琛道:“琛,我爱……”
  鲁琛轻叹道:“你可以溶化了一座山……”
  庄铭仪笑道:“也可毁了你这铁汉……”
  XXXXXX
  弃儿醒来之后,已不再胡闹,他和程重有说有笑,不觉已临近黄昏,日落西山,夜影已现。
  程重自言自语道:“他该回来了。”
  弃儿道:“程叔叔,你说的是谁?”
  这孩子看上去有股傻劲,其实是蛮仔细的,小嘴又甜,几声程叔叔一叫,程重愈来愈喜欢他了。
  程重笑道:“我那位鲁大哥……”
  弃儿哦了一声道:“是不是那个有胡子的叔叔?”
  他指的是鲁琛,鲁琛留着小小的胡须……
  程重点头道:“你当心他打你屁股……”
  弃儿道:“我才不怕他呢。”
  程重一怔道:“为什么?”
  弃儿大眼睛一眨道:“我有程叔叔在旁边,谁都不敢打我,程叔叔武功好,本领大,程叔叔一定帮我打他。”
  程重笑道:“傻小子,你比我还精么?”
  弃儿眨着一双眼睛道:“程叔叔,什么叫做精?”
  程重笑道:“就是聪敏精灵的意思。”
  弃儿似懂非懂的道:“原来这呌做精……”
  他彷彿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道:“程叔叔,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
  程重一怔道:“什么东西?”
  弃儿道:“是我娘给我的.……”
  程重道:“你娘给你的东西,我怎么能看?”
  弃儿摇头道:“没关系,我娘告诉我,这椿东西只有程叔叔能看,我觉得鲁大叔快回来了,再不给你看……”
  程重皱眉道:“你娘真这样说?”
  弃儿正色道:“程叔叔,我娘是这样说的……”
  程重道:“好,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弃儿在怀中轻轻一拉,摸出一块玉牌,一面雕着一条黑爪巨龙,盘旋在一根石柱,在那石柱上雕镂着一张小图,这玉牌精雕镂刻而成,显非普通之物。
  程重神情一变,道:“原来是这个。”
  弃儿道:“程叔叔,这是什么东西?”
  程重道:“这便是真正的藏宝图。”
  弃儿似懂非懂的望着那块玉牌,小心翼翼的又收回了怀中,他年纪虽小,却知道这不是一件普通的东西。
  弃儿道:“我娘也这么说。”
  程重凝重的道:“弃儿,这东西不是普通之物,你千万不能轻易示人,若给那些夺宝人看见,一定会下手抢夺,斯时,轻者失去玉牌,重者连命都要丢了。”
  弃儿点头道:“我知道。”
  话语间,鲁琛神情沮丧的行了进来,他看见弃儿,摸摸这孩子的头,丢给他一包东西,道:“这是叔叔给你带的,去吃吧……”
  弃儿识趣的道:“谢谢鲁大叔。”
  抱着那包东西奔了出去。
  鲁琛满面忧郁的坐在那里,一语不发,程重看在眼里,心里顿时了然,他轻淡的一笑道:“大哥,怎么啦?”
  鲁琛道:“一言难尽。”
  程重哦了一声道:“没见着她。”
  鲁琛道:“见是见着了,不过……”
  鲁琛眉头一镇,道:“还没摸清她是谁?”
  鲁琛长叹道:“重弟,咱们是自己弟兄,无话不说,她和我谈判了,结果不太理想,你知道她……”
  程重摆手道:“她要和日月岛一争雄长?”
  鲁琛摇头道:“这倒不是,她态度甚明,要一创天下。”
  程重淡淡的道:“你没和她谈谈弃儿那孩子的事……”
  鲁琛苦笑道:“谈是谈过了,她说的很明白,韩大娘已交给另外的人了,至于她挟持韩大娘的原因,全是受人所托。”
  程重道:“她可说出对方是谁?”
  鲁琛摇头道:“她不愿说对方是谁。”
  程重长叹道:“弃儿怎么办呢?”
  鲁琛道:“送回日月岛。”
  程重嗯了一声道:“必要时只有这办法了。”
  鲁琛道:“那藏宝的地方还没查.……”
  程重道:“我已知道在那里了。”
  鲁琛惊声道:“真的……”
  弃儿一蹦一跑的奔了进来,道:“程叔叔,有人找你……”
  程重道:“谁?”
  屋外晌起一个声音,道:“属下金羽求见帮主。”
  程重道:“金羽,快进来。”
  金羽在告进声中走了进来,他见礼后,目光缓缓投落在弃儿脸上,弃儿躲在程重身后,道:“程叔叔,他看我……”
  程重笑道:“这是金叔叔,他看你有什么关系?”
  金羽道:“帮主,他是何人?”
  程重道:“韩大娘的孩子,叫弃儿……”
  他一怔道:“有事?”
  金羽恭身道:“属下全为了他来的……”
  程重哦了一声道:“你认识这孩子?”
  金羽冷笑道:“何止认识,简直太熟了。”
  弃儿叫道:“程叔叔,他胡说,我不认识他。”
  程重拍拍弃儿,道:“没关系,金叔叔不会打你。”
  金羽冷笑道:“小鬼,你少卖弄你的聪明了。”
  鲁琛道:“金兄,不要这样对待一个孩子。”
  程重也皱眉道:“金羽,你怎么了?”
  金羽恭身道:“帮主,你真认为他是个孩子?”
  程重一怔道:“怎么?”
  金羽道:“他姓金……”
  弃儿叫道:“胡说,胡说,我姓韩!”
  程重笑道:“金羽,你怎么对孩子也怀疑起来了。”
  金羽道:“他不是个普通的孩子,帮主,你如果真相信他是个孩子的话,那你就要上其大当了。”
  程重道:“我不相信。”
  金羽道:“请帮主让我和他谈谈……”
  程重道:“我不容你对一个孩子有所失礼!”
  鲁琛道:“听金羽这口气好像有什么发现?”
  金羽道:“不错,我发现这孩子的秘密。”
  态度神情无不庄重严凝,决非无端而发。
  程重凝重的道:“金羽,他只是个孩子,不会做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如果要对一个孩子发狠,我……”
  金羽道:“如果帮主认为他是个小孩子,那就大错特错了,他至今的年纪恐怕不会小于你我……”
  弃儿急忙道:“程叔叔,我十五岁。”
  程重道:“听见没有,他只有十几岁。”
  金羽急声道:“帮主,你听我说……”
  程重道:“我要的是证据。”
  鲁环眉宇一锁道:“重弟,金羽心中有问题,就让他和弃儿谈谈好了,弃儿是个好孩子,没事金羽也不会刁难他……”
  弃儿嚷道:“程叔叔,我不要和他噜嗦,你叫他滚出去。”
  程重瞥了弃儿一眼,朝金羽道:“你是我手下,我不准你伤了这孩子。”
  金羽苦笑道:“帮主,凭我这点能耐,恐怕还派不上用场呢……”
  程重和鲁环闻言心中一怔,目光登时全落在弃儿身上,这孩子不吵也不闹,镇定如恒的站在地上。
  双目冷冰,怒视着金羽。
  金羽道:“你姓仇……”
  弃儿大声道:“我叫弃儿!”
  金羽冷冷地道:“阁下还想再要下去恐怕不可能了。”
  弃儿笑道:“金叔叔,我不懂你的话。”
  金羽厉声道:“仇婴,你还装什么?”
  话音激厉,怒中含威。
  弃儿吓地一声大哭,躲到程重的身后掉眼泪。
  他哭道:“程叔叔,他好厉害。”
  程重哼了一声道:“金羽,你这样太过份了。”
  金羽长叹道:“他太狡猾了。”
  鲁琛凝重的道:“金羽,你叫他什么?”
  金羽道:“江湖有长不大孩子之称的,除了仇婴之外难道还能找出第二个人……”
  鲁琛一指弃儿道:“那么他……”
  金羽道:“如假包退的就是仇婴,眼前这位弃儿……”
  鲁琛双目一寒,道:“真的。”
  金羽道:“我愿以生命担保,决错不了。”
  程重道:“你一定误会了。”
  弃儿大声道:“程叔叔,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恨我。”
  程重一怔道:“为什么?”
  弃儿道:“刚才在外面时我骂他是奴才。”
  金羽闻言面色大变,道:“仇婴,你不要笑我,阁下难道不是给官家当腿子。”
  弃儿道:“我叫韩弃儿,仇婴是谁?”
  金羽冷冷地道:“你不要装样了,我有办法让你现出原形。”
  程重道:“金羽,你有证据?”
  金羽道:“我从日月岛找到这里全是为了他……”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笺,递给了程重。
  程重略略一瞥,道:“这位是……”
  金羽道:“京里快鸽传信……”
  程重面上突然凝重了,他一双目光冷若寒刃,缓缓的逼落在弃儿的脸上,弃儿畏惧的朝门房移去。
  弃儿惧声道:“程叔叔,你……”
  程重寒着险道:“说实话,你是谁?”
  弃儿道:“金羽胡说……”
  程重摇头道:“不会的,这信里述说得很清楚……”
  弃儿退至门边,道:“程叔叔,你也误会了。”
  程重道:“仇婴,今日你只要能跨出这门槛一步,我便放过你。”
  弃儿道:“程叔叔,你这是干什么?”
  程重道:“为免皮肉之痛苦,你还是有话直说。”
  弃儿道:“程叔叔,我要找我娘去。”
  他身形有若轻风一缕,疾快而迅捷的舍门而去。
  程重冷笑道:“回来。”
  这化名弃儿的大孩子自认身法已臻化境,那知他身子还没冲到门口,背后已吹来一股冷风,只手掌将他衣领一提,吊在半空。
  他叫道:“程叔叔,你何苦?”
  程重将他一甩,道:“我要你实话实说。”
  弃儿身子一翻,飘然的落在地上,道:“程叔叔,你要我说什么?”
  程重寒着脸道:“你是谁?”
  弃儿手一摊,道:“韩弃儿……”
  程重冷冷地道:“你跟我耍花枪,是自讨苦吃……”
  金羽晃身挡住了门口,道:“仇婴,你今日是走不了,何不痛痛快快……”
  弃儿冷声道:“你们要怎么样?”
  金羽道:“不说出道理,休想活着离开这个门。”
  弃儿怒声道:“好呀,你们几个大人居然欺负起我一个孩子。”
  程重冷笑道:“你这个孩子可非一般孩子可比……”
  陡然间,屋外射来一点黑影。
  ‘砰”地一声,屋内剎那间弥漫起一股黑烟。
  程重晃身扑去,道:“守住门口。”
  只听一个冷冰的声音道:“谁敢欺负我的乖孩子……”
  只听弃儿叫道:“老爷,你现在才来,我差点没命了。”
  浓浓的烟雾缓缓散去,屋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面黄肌瘦的怪老人,他一身蓝布大褂,两只眼睛溜闪着奸谲之色,望着程重嘿嘿冷笑。
  程重道:“阁下何人?”
  那怪老人道:“无名氏——”

  第十八章
  自称无名氏的老人深沉的在这屋子里略略一瞥,面上已挂着一丝残狠的冷笑,拉着弃儿的手竟然丝毫不惧。
  程重冷声道:“人皆有姓,父赐其名,你自称无名氏倒颇费解。”
  无名老人道:“老夫名字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程重道:“莫不是姓不雅,名不尊……”
  无名老人摇头道:“非也,乃是人知吾名,定当丧命,程重,我看你年纪轻,不忍心你遽然而死……”
  程重哈哈大笑道:“你也太够交情了!”
  无名老人道:“这非交情,而是厚道。”
  程重摇头道:“我怀疑你这‘厚道’的真实性。”
  无名老人道:“这是次要的问题。”
  程重冷哼道:“什么是主要的问题呢?
  无名老人道:“我要讨这个人情。”
  他故意警了弃儿一眼,静待程重的答复。
  程重道:“你是指他?”
  无名老人笑道:“你很聪明。”
  程重长吐口气道:“你可以带他走。”
  无名老人道:“老夫先谢过。”
  鲁琛急声道:“重弟,这件事非同小可……”
  程重笑道:“谅他还走不出这个门。”
  无名老人怒道:“你反悔?”
  程重道:“阁下只要能凭着武功冲出这个门,那么他便随你带走,我俩素不相认,这已是很交情了。”
  无名老人皱眉道:“凭你们三个就想留下老夫?”
  程重道:“在下一个巳可应付。”
  无名老人嘿嘿地道:“这不是说大话的时候,程重,不要太狂……”
  程重冷冷地道:“我对自己这身功力素有信心,如果我留不下那位大孩子,那么,我们三个纵然联手也是枉然……”
  无名老人大姆指一竖,道:“高见,高见。”
  程重道:“这是事实……”
  无名老人道:“浊世之中俱是庸才,能有勇气说实话的人少之又少,你程重能毫不隐讳的将自己缺点和实力说出来,在气势上已足狗吓人了,佩服.……”
  程重笑道:“老先生更不差呀!”
  老无名老人一怔道:“老夫不懂……”
  程重道:“老先生爱实话实说,请问阁下对今日之争有几分把握……”
  无名老人想了想道:“舍你而外我想没有人能拦得住老夫……”
  程重皱眉道:“这可难了,我这两位弟兄和我在仲伯间,老先生口夸如海,万一栽在这‘狂’字头上,那……”
  无名老人笑道:“这无关痛痒,老夫号称无名,就是无名无姓,纵然失手栽了,也无人知道老夫是谁?这个人我可丢得起……”
  程重嗯了一声道:“这倒是一招绝活!”
  无名老人道:“老夫来时已想到这点……”
  鲁琛突然冷哼道:“朋友,你已着相了!”
  无名老人一楞道:“这作何解?”
  鲁琛道:“你自称无名,便是有名。”
  无名老人大笑道:“你知道我由何处来?何处去?”
  鲁琛道:“无名岛上来,无名岛上去。”
  无名老人身子似是震了一下,道:“你认得老夫?”
  鲁琛摇头道:“一个在海上,一个在关外!老夫怎会认得你。”
  无名老人道:“既非旧认,怎知我是来自无名岛上……”
  鲁琛道:“这道理易解。”
  无名老人寒着脸,道:“说给老夫听听……”
  鲁琛道:“无名即有名,四海之大,无奇不有,但以无名为名者舍海外无名岛,再也找不到分号,你自称无名,当然是来自无名岛无异,况且无名岛素有例规……”
  无名老人道:“什么例规?”
  鲁深道:“无名为名,冒者必死,我鲁琛不信你敢冒结强仇之敌,而树敌天下,阁下也定然知道得罪无名岛的人,无异是拿刀砍足,永无安宁之日。”
  无名老人冷笑道:“确有见地。”
  鲁琛笑道:“这只是你自己露了相。”
  无名老人面上煞气忽然一涌,道:“你认出老夫……”
  鲁琛道:“你必杀我灭口?”
  无名老人嘿嘿地道:“你可爱又可恨。”
  鲁琛一怔道:“可爱在那里?可恨处又在那里?”
  无名老人道:“可爱的是你太了解我,知遇难求,可恨处你掀了我的底细,留不得了……”
  鲁琛道:“你怕我给你渲出去……”
  无名老人道:“老夫之行踪万万泄漏不得,渲染出去于我不利。”
  鲁琛哦了一声道:“这我更懂了。”
  无名老人一怔道:“你又懂什么了?”
  鲁琛冷笑道:“你是无名岛的逃客……”
  无名老人一呆道:“‘逃客’这作何解?”
  鲁琛道:“一言以蔽之,你是逃离无名岛……”
  无名老人变色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鲁环道:“我只是猜测而已,不幸,我这双老眼不花,果然是由你的言行,看出了一点倪端……”
  无名老人哼声道:“这是你的不幸。”
  鲁琛道:“何解?”
  无名老人道:“老夫离开无名岛迄今,已有三月之久,一路上,老夫曾会过不知多少自诩为了不起的人物,试招之下,不是虚有其名,就是败伤而逃,而死在老夫手里的有十余位,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死在我手里?”
  鲁琛道:“不难猜……”
  无名老人道:“说来听听……”
  鲁琛道:“他们都抖出了你的底……”
  无名老人失笑道:“所以老夫说这是你的不幸.……”
  鲁琛冷冷地道:“你自信能杀我死么?”
  无名老人不屑的道:“不堪一击!”
  这无名老人年岁虽大,口气之狂犹在年青人之上。
  鲁琛冷哼道:“你太瞧不起老夫了。”
  无名老人摇头道:“这是实话。”
  鲁琛道:“老夫要领教。”
  朝前跨一大步,人已站了出去。
  无名老人道:“这是较力,可非儿戏……”
  鲁琛笑道:“你不要说的太漂亮,想激老夫亦非易事,老夫如果真的束手不动,恐怕阁下也要杀我守密……”
  无名老人连声道:“厉害,厉害!”
  鲁琛道:“你是指……”
  无名老人道:“你善观言察色,老夫的一举一动你能了解的透澈如镜,这是老夫不如你的地方,凭良心说,老夫还真怕你这种人。”
  鲁琛嗯了声道:“所以你觉得我更不可留了。”
  无名老人道:“不错。”
  鲁琛道:“有一点你估计错了。”
  无名老人一楞道:“何处错误?”
  鲁琛道:“我们三人非易与之辈,这话你懂……”
  目光轻淡的瞥了程重和金羽一眼,无名老人脸上煞时闪现着一股满不再乎的神色,像是告诉他们,老子可没将你们放在眼里。
  他嘿嘿地道:“这你太顾虑了。”
  鲁琛道:“怎地?”
  无名老人道:“老夫只举手之力,便可杀死你们。”
  鲁琛道:“难令人相信。”
  无名老人斜睨了程重一眼道:“能使老夫顾虑者只有一人……”
  鲁琛道:“你是指我三弟……”
  无名老人嗯了一声道:“他不露外相,很难使人料测。”
  鲁琛笑道:“老夫原以为你只是一介武夫,没想到你也有一套本领,不错,我三弟的确是个难斗的人物.……”
  程重淡淡的道:“并不难斗……”
  无名老人道:“他能在日月岛称雄,当然有点真才实学,不过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老夫有把握以一击三……”
  鲁琛道:“甚好,甚好!”
  无名老人道:“你轻视老夫?”
  鲁琛道:“老夫觉得你的狂话着实好笑。”
  无名老人道:“手底下你就知道老夫狂不狂了。”
  鲁琛道:“你要和老夫动手?”
  无名老人摇头道:“还轮不到你。”
  鲁琛略愠道:“你瞧不起老夫……”
  无名老人道:“可以这么说。
  鲁琛道:“老夫真有点兴趣了,我天生一副硬骨头,愈说我不行,我愈要试试,这叫做不服老……”
  无名老人道:“我俩较力是早晚之事,何必急着送死。”
  鲁琛道:“我怕没有机会了。”
  无名老人道:“你是怕我一招宰了你,放心,老夫会给你还手的机会……”
  鲁琛道:“老夫不是担心这个。
  无名老人楞声道:“你担心什么呢?”
  鲁琛道:“老夫只怕你不是我三弟的对手。”
  无名老人哈哈大笑道:“鲁朋友,你错了,不是猛虎不过江,我无名老人敢踏进中士,就没把谁放在眼里,你这位日月岛的程兄弟在日月岛也许能称得上一个英雄,如果真与天下英雄相比,嘿嘿,与坐井观天何异?”
  鲁琛皱眉道:“你真有把握?”
  无名老人道:“老夫充满自信。”
  鲁琛朝程重眨了眨眼,道:“三弟,你可听见了,人家可没将咱们放在眼里?”
  程重笑道:“大哥,咱们又何惧之有?”
  鲁琛大笑道:“对呀,咱们又何惧之有呀?”
  无名老人拍拍弃儿(仇婴)道:“老仇,你站一边去!”
  仇婴道:“我可以给你助力……”
  无名老人笑道:“你在这里派不上场……”
  仇婴不太服气的道:“你也太小瞧我仇婴了……”
  他心里满不是味儿,面色略愠的退立在一旁。
  无名老人笑笑的道:“程帮主……”
  程重道:“要动手是么?”
  无名老人道:“这是无可避免的……你怕了……”
  程重大笑道:“怕为何物?”
  无名老人大笑道:“好程重,如果不是因为各人立场不同,你这个朋友我倒愿交交,可惜,我俩已水火难容……”
  程重哦了一声道:“如果你是给官方作腿子的,朋友,我程重宁可一死也不结交阁下这种朋友,如若不是,那自当别论。”
  无名老人一呆道:“你真要和朝上作对……”
  程重道:“大汉江山岂能落入异族之手,我程重虽然一介武夫,可是血液里有着汉民的豪情和傲骨,宁为汉民子也不做异族狗……”
  豪迈动天地,志可赛日月,英雄本色。
  无名老人呸声道:“刁斗小民,你有何本领敢和大清为敌……”
  程重道:“凭我一颗赤诚为国之心,凭我满腔热血之勇,纵有千军万马我又有何惧,身可死,志不可折,大清皇律虽能欺我汉民于一时,但,爱国英雄,将随我之后,揭竿而起,也许十年,也许百年,锦秀河山,总要还我汉族之手……”
  无名老人一震,道:“好一个硬汉!”
  程重一摆手道:“你可动手了。”
  无名老人道:“我为你可惜。”
  程重道:“这不需要,你我立场不同,总要为敌。”
  无名老人一抖袖袍,道:“咱们手下见功夫。”
  程重道:“在下也认为这是唯一解决之道。”
  他长吸一口真气,运满奇经脉络,双目寒冷如来的盯在无名老人身上,那股稳若磐石的神情,当真有股凛然不可犯的威仪。
  无名老人心中一寒忖道:“这个年青人还真有点真才实学,仅凭他这副相貌已知不是普通人物,唉,可惜是个要犯……”
  他朗声道:“你可拔出兵刃……”
  程重道:“有这必要么?”
  无名老人点头道:“这是生命相博,非是儿戏。”
  程重道:“没那么严重。”
  无名老人道:“我是敬你是个英雄,才这样好言相告,你该知道我在无名岛上虽不是岛上之最,也是十大高手之一,你豪情可嘉,手底下我怕你稀发平常……”
  程重道:“正称了你的心.……”
  无名老人道:“非也,君不知剑手寂寞这句话?”
  程重大笑道:“原来是这个,哈哈,你即怕寂寞,就不该离无名乌,至少那里还有九个人可堪与你为敌的……”
  无名老人大笑道:“你指那个鬼岛,哈哈秃山鬼岛,怪石嶙峋,空有所学,有武何用?老天如果再不离开那个地方,这身武学怕是白学了。”
  程重道:“原来你是受不了红尘虚名的诱惑……”
  无名老人不否认的道:“我要以这身武学做一番事业。”
  程重道:“你走了错路,这一生你注定失败……”
  无名老人怒道:“小辈,居然敢嘲笑我。”
  全身长袍陡然之间隆隆而起,右掌斜斜举了起来。
  他冷冷地道:“老夫这手掌有毒。”
  程重道:“无名岛的枯木掌在下自会小心。”
  无名老人变色道:“你识得这掌法?”
  程重道:“没见过,听过。”
  无名老人道:“今日让你听个清楚。”
  掌心之中闪着一股黑乌乌的光华,他大喝一声,那舒展在空中的右掌,斜斜的照着程重劈来。
  劲满如弓的力道,朝着程重推劈而至。
  程重血弦一顿忖道:“我程重一生中讲究光明磊落,不屑旁门左道,尤其这种惯练毒掌毒器之人,从不饶过,虽然这无名老人在中原道上尚无大过,但留其毒我同道,不如将他这身毒功毁去……”
  这个意念在他脑中只不过是瞬间事,弹指而过。
  他身子怪绝的一晃,道:“果然霸道……”
  手法快速的一招施出,一指点向无名老人的掌心。
  无名老人大笑道:“你找死……”
  他不闪不避,斜掌笔直压了下来。
  程重接着一指,快速的点了过去。
  “呃……”
  无名老人身子一颤,痛哦一声,身子瞬快的弹射在一边,面色刹那间苍白无色,双目其怒若火。
  程重轻声道:“阁下这毒掌果然不错。”
  无名老人朝自己手掌心一望,颤声道:“金钢指!”
  程重嗯了一声道:“不错,你已被我金钢指点中,再不解救,毒气攻心,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无名老人狠声道:“你亦太小看我了,老夫可将毒气逼急在这掌上。”
  程重摇头道:“至少你这只手掌在三天后会烂光……”
  无名老人怨毒的道:“这个仇老夫会报……”
  程重道:“如果你立刻退回无名岛,不再过问这里的事,在下愿意立刻给你解开封闭手心穴,你认为如何?”
  无名老人道:“去你的.……”
  他突然拔出一柄匕首,挥臂将那右掌齐腕削了下来,一股血流喷酒在地上,那根手掌随着掉在地上。
  程重一呆道:“你……”
  无名老人恨声道:“老夫宁愿舍掉这只手,也不领你的情。”
  程量长叹道:“你太刚烈了。”
  无名老人道:“你要记住,你毁了我一只手,我可要你两只手还债,这个仇是结定了,无人能解得了……”
  程重黯然的道:“在下原无这个意思……”
  无名老人哼声道:“你想逼我重回无名岛,哼,没那么容易……”
  他一拉仇婴,道:“咱们走……”
  金羽道:“姓仇的留下。”
  程重挥手道:“让他们去……”
  无名老人和仇婴含着愤怨的怒恨匆匆离去。
  金羽长叹道:“仇婴奉命和韩大娘故意引帮主去寻那金岛之秘,据属下得来消息,倭寇虽曾掠夺大量金银,那全沉于海底。”
  鲁琛道:“这么说金岛之秘是假的.……”
  金羽道:“若是全假的也不尽然,这段密史在先朝之时也会流传过一段时间,不过始终无人真发现过……”
  话语方落,程重道:“有人!”
  金羽掠身跃上一棵树上,远远望去,只见数道骑影朝着这里奔驰而来,这群骑士俱身穿黑袍,斜背长剑,剑穗迎风而展。
  他一跃而落,道:“有七个人。”
  鲁琛道:“会不会是冲着咱……”
  金羽道:“我看不像……”
  他沉思道:“看这些人的装束断非鹰犬之类,当年我在铁衣卫时对自己人都有识别之法,故而断言。”
  话语方逝,远处人影已现。
  这七骑一字分开,直朝这里奔至。
  当中是个面色白皙的青年汉子,双目其利如刃,冰冷的掠闪在每个人的脸上,一跃而落,淡淡瞥了一下屋里。
  他冷声道:“请问?”
  鲁琛道:“是探路?还是寻人?”
  这青年汉子一楞道:“两者兼有。”
  鲁琛道:“那么你是先问人呢?还是先问路呢?”
  那青年人道:“当然是先问人了。”
  鲁琛道:“你说来听听,看看我姓鲁的认不认识。”
  那青年凝神想了想道:“姓鲁的,江湖上姓鲁的可不多呀!”
  他轻首道:“董人杰。”
  右边一个中年汉子应声道:“什么事?”
  那青年道:“你查查中原道上,姓鲁的有谁?”
  董人杰自怀中摸出一本黄皮小册子翻了翻,道:“中原道上姓鲁的不多,仅有四五个,但较有名气的只有鲁琛一个,此人素居边塞,有‘边塞神龙’之称,自从边塞那片基业给人挑了之后,已偷靠日月岛……”
  鲁琛大笑道:“你们调查得很清楚!”
  那青年道:“这么说阁下真是‘边塞神龙’了。”
  鲁琛道:“不错,在下正是鲁琛。”
  那青年目中冷光一闪,道:“鲁朋友,区区要向你打听一个……”
  鲁琛道:“阁下还没有通个名呢?”
  那青年道:“有这必要?”
  鲁琛道:“这是规矩!”
  那青年道:“好,区区秦少保。”
  鲁琛道:“秦兄要打听谁呀?”
  秦少保道:“区区等是南海无名岛的门生,今日来此是追寻本岛一个叛徒,他叫严立,五十余岁……”
  鲁琛道:“严立这个人倒没听过……”
  秦少保道:“可曾见过?”
  鲁琛笑道:“这怪了,即没听过当然也不会见过。”
  语声一轻道:“不过我倒会过一个自称无名老人的……”
  鲁少保道:“准是他,这一路东行,他化名无名……”
  鲁琛道:“这倒不巧了,他已离去多时……”
  秦少保道:“鲁朋友和他交过手?”
  鲁琛道:“这……”
  秦少保道:“看那里凌乱的足印,及那屋中的断手,显而易见是经过一番博斗,若区区猜测的不错,那只断手便是严立的手掌.……”
  这个年青人当真是厉害之极,仅由这凌厉的环境中已判断出当时的情景,数说的历历如绘,宛如亲见。
  鲁琛长吸口气道:“不错!”
  这话一出立刻使那七个无名岛的全变了颜色,目光全投落在鲁琛的身上,秦少保更是面色苍白。
  秦少保沉声道:“你是说这只断手果然是严立的?”
  鲁琛道:“是不是严立的我倒不清楚,不过是那无名老人的决无问题,秦朋友要问的话,我可全抖出来了。”
  秦少保嗯了一声道:“不会错了,那只手掌若不斩掉也会烂掉!”
  鲁琛道:“秦朋友确有独见之处。”
  秦少保道:“鲁朋友,你会‘金钢指’?”
  鲁琛略略一怔道:“你看我会么?”
  秦少保笑道:“这很难说,虽然‘金钢指’与‘一阳指’异曲同工,但会者不多,阁下能使严立自断其腕……”
  鲁琛笑道:“这猜测有点出入……”
  秦少保一怔道:“怎么?”
  鲁琛道:“区区并不会‘金钢指’佛门神功!”
  秦少保楞了一楞道:“不会呀,无名乌的枯木毒掌最大克星就是‘金钢指’和‘一阳指’两种功夫,严立自断其掌,显然是掌心穴脉被这指劲点伤,为免掌毒攻心,故而忍痛……”
  鲁深道:“秦朋友能凭猜测想象出当时的情景,的确难得,可惜你没全猜着.……”
  秦少保沉思道:“这不对了,此处舍你而外,恐怕无人能高过你的。”
  鲁琛道:“这不见得!”
  秦少保道:“区区要和鲁朋友印证一招。”
  鲁琛大笑道:“这为什么?”
  秦少保道:“区区要求证一下。”
  鲁琛冷声道:“在下奉陪。”
  秦少保道:“区区只要一招即可。”
  鲁琛怒声道:“江湖上尚无人能一招击败在下,阁下口出狂言,显然是没将在下放在眼里,这在我说来简直是件耻辱。”
  秦少保冷冷地道:“你要这样想区区也无法解释。”
  鲁琛叹声道:“秦朋友可以出招了,在下要试试无名岛的绝学,到底有何厉害之处。”
  凝神以待,丝毫也不敢轻敌。
  秦少保道:“鲁朋友,请注意了。”
  鲁琛冷笑道:“在下等待多时了。”
  秦少保身子一晃移,道:“看招。”
  他动作神速已极,身子在一转之下,右手已迅快的举了起来,对着鲁琛的当头斜斜劈了下来。
  潺满的劲道,网成一个半圆圈照着鲁琛罩来……
  鲁琛大喝一声道:“好。”
  他不闪不避,在这一声大喝之下,斜举右掌迎了上去,他傲劲十足,不愿让秦少保小视自己,硬要接下这一掌,可见鲁琛是何等的自负。
  两股力道刹那间触及在一起。
  “砰——”
  空中像雷声般的闪起一声大响,激在空间。
  鲁琛连着退了三步,每一步的足印都陷在泥沙之中,厚有半寸,显见他硬接这一掌是何等的费力。
  而秦少保仅仅身子一晃,面上闪露着一丝轻淡的笑意,在这一招相试之下,他是占尽了上风。
  两人心中都有了数,测出了各人的功力。
  鲁琛道:“秦朋友果然行。”
  秦少保笑道:“你也不差。”
  鲁琛怒道:“你看轻了我。”
  秦少保摇头道:“我倒没这个意思,不过我有句话想问鲁朋友。”
  鲁琛豪声道:“你尽管问。”
  秦少保道:“凭鲁朋友这身功夫实是不及严立尚多,由此观之,则能逼使严立自断手掌者断非阁下了,那么是另有其人,念在江湖同道上,鲁朋友应当告诉区区。”
  鲁琛皱眉道:“这很重要么?”
  秦少保点头道:“目前是这样。”
  鲁琛道:“在下不说呢?”
  秦少保突然寒着脸道:“你知道,我们无名岛素来不轻易求人的……”
  鲁琛斜睨了秦少保一眼,道:“你还想动武?”
  秦少保摇头道:“你已非我敌手,刚才那一招上已够证明了,动武大可不必……”语音略略停了又继续道:“听说中原各派虽然黑白壁垒,是非却划分的很清楚,不论黑白中人,敢做就敢当,今日谁断之严立的右掌,谁会勇于承认……”
  鲁琛道:“不错,无人会畏首缩尾。”
  秦少保道:“那么这个人是谁?”
  程重适时插嘴道:“这个人对你很重要?”
  秦少保道:“不错,我要会会这位高人!”
  程重笑道:“你是友善的抑或另有用意?”
  秦少保道:“这很难说,在武林道义上,区区愿友善的会一下这位高人,但站在师门的情份,他毁了区区一个师兄弟的手腕,区区不能不和他理论一番……”
  程重道:“是我,你会信么?”
  秦少保先是楞了一楞,继而仔细的在程重身上打量了一番,突然放声的大笑了一阵。
  程重眉毛一锁,道:“有什么事值得秦兄这样好笑?”
  秦少保笑声一敛,道:“区区笑我自己差点失眼。”
  程重道:“秦兄有点意外。”
  秦少保点头道:“不错,阁下除了像貌长得与众不同外,区区实在看不出阁下有何高明之处,但阁下即然坦承是断毁严立手腕之高人,区区就不得不怨自己走眼了.……”
  程重哦了一声道:“现在你也不会相信。”
  秦少保含笑道:“是有点不相信。”
  程重笑道:“你不会要证明正身吧。”
  秦少保摇头道:“这太俗气了,区区离开无名岛时,家师曾谆谆告诫区区,中原道上能人无数,不可轻视任何一人……”
  程重道:“令师说的不错。”
  秦少保笑道:“没想到区区初进中原便看走了眼。”
  程重道:“你并没看错人。”
  秦少保道:“阁下是真人不露相,区区想请教尊姓大名?”
  程重道:“在下姓程!”
  秦少保啊了一声道:“原来是日月岛岛主,这难怪了,严立败的不冤。”
  程重道:“在下胜得侥幸。”
  秦少保面上神情忽然一冷道:“胜得侥幸,程朋友这话不是在挖苦无名岛吧。”
  程重道:“这是那里话。”
  秦少保面上冷冰冰的道:“程朋友是一方之主,万不该出手这样狠辣.……”
  程重苦笑道:“当时情形……”
  秦少保急忙截断程重的话声,道:“你挟‘金钢指’之威,毁严立于一时,这种心肠恐怕非英雄本色!”
  此人善言狡辩,口齿润利,攻处皆可伤人。
  程重摇头道:“枯木掌中人立死,在下和严立无深仇大恨,他冒然下此毒手,在下这样对待他也并不太过……”
  秦少保冷笑道:“这又是无名岛的过错了。”
  程重急忙道:“在下没这个意思。”
  秦少保嘿声道:“这话简而易明,严立在无名岛学得毒掌,正因为他学了无名岛的毒功夫,而遭此断腕之痛,程朋友,你这不是说明无名岛罪无可逭了……”
  神色一寒,道:“即然严立的手腕是因为无名岛而断,那么我们无名岛自然要替他找回这个过节了,否则江湖上怕不将我无名岛唾弃不屑!”
  “原来秦朋友有这种意思。”
  秦少保道:“你觉得意外?”
  程重长吸口气道:“在下本以为秦朋友是位知书达理,文武全才的青年英雄,那知今日会面.……”
  秦少保冷声道:“好生令你失……”
  程重含笑道:“在下确有这种感觉……”
  秦少保傲声道:“这只能怪你自己识人不明,妄下断论,区区今日奉劝阁下,在事情尚未弄明白之前,切莫太过乐观。”
  程重点头道:“在下愿谨记心头。”
  秦少保道:“区区等初入贵地,不愿让中原道上看着化外之民,在此还乡随俗,要请阁下还个公道。”
  金羽怒声道:“你们要给严立强出头?”
  秦少保斜睨了金羽一眼,道:“严立孤身无援,你们攻其独身,无名岛若置耳不闻,岛下弟子任人欺凌,恐怕有理也说不过去。”
  程重道:“他是贵岛的叛徒……”
  秦少保道:“这另当别论,他欺师灭祖是本岛的事与别人无关,可是他若受人欺侮,则对方等于是欺侮我无名岛。”
  程重苦笑道:“是非只怨强出头,秦朋友,这事你还是三思。”
  秦少保坚决的道:“这事已骑虎难下,劳在难免,程朋友,请包涵……”
  程重道:“这番苦心值得敬佩。”
  秦少保道:“区区要划下道了。”
  程重道:“在下静聆吩咐。”
  秦少保道:“明日天明后在沙河满见……”
  程重道:“何不现在解决……”
  秦少保笑道:“区区不愿以多胜少,给你们时间回去调集人手。”
  程重大笑道:“好,在下还是三人准时赴约!”
  秦少保一跃上马,抱拳道:“明日再见!”
  数缕骑影绝尘而去,眨眼消失不见。
  程重望着驰去的骑影,高声道:“秦朋友慢行。”
  话声不疾不深,但字字句句飘进秦少保耳中。
  鲁琛长叹道:“重弟,咱们这个祸可能闯大了。”
  程重嗯了一声道:“那位秦少保尚不简单,明日之会当真……”
  金羽道:“帮主,属下立刻调集人手。”
  程重摇头道:“人多口杂反而碍事。”
  金羽急声道:“在人手上帮助可大!”
  程重激重的道:“我不愿咱们再多树强敌,明日最好能化解这段案子,如果这个仇结上了,无名岛可能会倒戈相向,那时我们的损失太大了。”
  鲁琛颇感触的道:“只怕让大内鹰爪利用……”
  程重吸口气道:“听天由命了。”
  连他那么豁达的人都有寄托在天意的思想,倒是颇出意外。
  XXXXXX
  丝丝的垂柳,斜斜的垂落在深深的流水里,水波击圈在柳枝上,绕个圈,打个旋,流水潺潺……
  柔软的细沙平坦的铺在沙河沟,柳林沿着河岸延开去,偌大大一片……
  柳荫深处,是唏啦唏啦的河水,卷着浪花流去。
  温和的阳光展露着笑容,冉冉的浮荡在半空。
  松软的沙地里踏印数道足痕,三道人影巍巍的凝立在地上,金羽见这沙河沟静荡荡地,道:“无名岛的还没有来。”
  程重低声道:“他们已来多时。”
  金羽和鲁琛同时一怔,但见四处空寂如死,没有一条人影,心里虽然存着疑念,却知程重之能犹在自己之上,他能有此语定有所见。
  程重又轻声道:“他们有所行动了。”
  果然,向左侧柳林里传来杂乱的步履声。
  七道人影缓缓而至。
  秦少保哈哈笑道:“程朋友果然信人。”
  程重淡淡地道:“秦朋友相召敢不前来。”
  秦少保道:“程朋友太赏光了。”
  他瞥了鲁琛和金羽一眼,道:“怎么?只有三位?”
  程重笑道:“嫌少?”
  秦少保摇头道:“不,有点意外。”
  程重笑道:“在下敬重的是秦朋友这种快人快语……”
  秦少保道:“区区也佩服朋友的胆识。”
  程重道:“胆识方面在下要比秦朋友差多了。”
  秦少保道:“那里,那里。”
  稍稍一停又道:“程朋友,咱们又要旧话重提了。”
  程重道:“请说,请说。”
  秦少保道:“关于严立断腕之事……”
  程重哦了一声道:“秦朋友,有句话在下不知该不该问?”
  秦少保朗声道:“只要能告诉你的,区区定当直言相……”
  程重微笑道:“这里先谢过……”
  他又道:“严立叛师之罪,在贵岛该当何罪?”
  秦少保道:“废去武功,断其四肢……”
  程重道:“在下因为自求防身,不得已伤了严立,这只能怪他心存毒意,学艺不精,于情理皆说的过……”
  秦少保摇头道:“话是不错,奈何本岛有爱护自己弟子的职责,他虽叛门,应由本岛定其之罪,而今……”
  程重长叹道:“秦朋友当真护短呀。”
  秦少保冷声道:“君不见胳膊往里弯,一物爱一物么?”
  程重苦笑道:“秦朋友一念之差,怕要悔恨无穷。”
  秦少保断然的道:“此事姑不论区区处置的当否,自有本岛定夺,今日区区只有尽力为之,务必不使本岛声名有损!”
  程重道:“在下愿化解此事。”
  秦少保冷声道:“没那么容易,本岛弟子素不受人欺凌。”
  程重道:“秦朋友此言差矣,在下不善仗势欺人。”
  秦少保道:“但却使严立断了一手。”
  程重道:“那是不得已……”
  秦少保道:“目前是非难论,只有一途可行。”
  口气倔傲,咄咄逼人。
  程重道:“请秦朋友指教。”
  秦少保道:“江湖上都知道无名岛妒恶如仇,恩怨分明,素有黑白鸿讲之分,人若犯我,永不善了,非弄个结果不可,今日之事已非言语能解决.……”
  程重黯然的道:“两派相争损失当惨。”
  秦少保摇头道:“区区并不以为然,只要能找回面子,损失再大也在所不计,所以程朋友还是放明白……”
  程重道:“即不可解,在下悉听秦朋友吩咐。”
  秦少保含笑道:“程朋友果然英雄本色。”
  程重冷冷地道:“秦朋友尽可划下道来。”
  秦少保冷笑道:“若以人数计,程朋友怕要吃亏了。”
  程重豪情,大笑道:“各凭武力,管他人多人少。”
  秦少保嗯了一声道:“程朋友一帮之主,当然不会将区区等放在眼里。”
  程重锁眉道:“秦朋友这话是另有用意了?”
  秦少保嘿嘿地道:“区区别无他意。”
  程重道:“请划下道吧,在下愿听栽决。”
  秦少保面上一激,道:“程朋友当真好武!”
  程重哼了一声道:“咱们不动武行么?恐怕在下愿意,秦朋友也不会答应……”
  秦少保冷冷地道:“果然是一方之豪,快人快语……”
  程重望了秦少保身后六位高手,道:“在下纵是不提,诸位也不会放过我等.……”
  秦少保嗯了一声道:“甚好,程朋友能一点而透固是最好,少时定会了解区区的苦心,即然事出有因,区区便向阁下讨个公道。”
  程重道:“在下悉听尊便。”
  秦少保道:“彼我双方素无深仇大恨,自然不会血流五步,横尸而亡,区区只为严立讨个公道,程朋友怎么没了严立的右腕,区区也用这种方法讨回一只手掌。”
  金羽大怒道:“这是盗徒行径!”
  秦少保变色道:“金朋友说话最好是留半句。”
  金羽道:“秦朋友是威胁……”
  秦少保转首道:“程朋友,他和阁下是何关系……”
  程重笑道:“这很难解释……”
  金羽道:“我是程帮主的手下……”
  秦少保笑道:“原来是这种关系,金朋友,区区非常对不住了,这事有贵帮主作主,此处论不到阁下插嘴……”
  金羽愤怒的变了颜色,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程重适时的道:“秦朋友这话差矣,本帮弟子无分大小,只要涉及本帮的事,任何人都可作主,你和他谈都是一样。”
  金羽感激的望着程重,目光里说明了一切。
  秦少保一呆道:“贵帮不分层次,倒是鲜有之事。”
  程重道:“本帮上下齐心,无分大小,一视同仁……”
  秦少保楞楞的道:“这在无名岛从未有过的事……”
  他苦笑道:“程朋友,区区要求速决!”
  程重笑道:“在下不是在等着么?”
  秦少保大笑道:“好,程朋友,在人手上是三比七,区区稍占上风,不过本岛不会以众凌寡,以大压小……”
  程重道:“这我相信。”
  秦少保道:“你断严立之右掌,区区代表严立向阁下讨回来!”
  程重笑道:“是阁下和在下两人……”
  秦少保冷声道:“阁下认为不妥可变换方式……”
  程重摇手道:“不,这正是在下所要求的,我俩能单独一决,正是解决的方法,何须为这点小事大肆伤亡……”
  秦少保正色道:“我俩之斗却是生死之情!”
  程重点头道:“自然,在下当会小心!”
  秦少保霍地一抽长剑,道:“程朋友也请一展神器!”
  程重道:“在下空手……”
  秦少保变色道:“你是瞧不起我。”
  程重一呆道:“这……”
  秦少保冷冰冰的道:“听说‘黄帝神刀’为程朋友所拥有,区区虽然世居荒岛,也听过此刀之神利,如果程朋友方便,请让区区开开眼界如何?”
  程重摇头道:“传言不确。”
  秦少保哼声道:“程朋友简直欺人之谈。”
  程重转首道:“金羽——”
  金羽道:“属下在”
  程重道:“请将你的长剑借我一用——”
  金羽抽出长剑递了过去。
  程重手握长剑,道:“秦朋友可以请了。”
  秦少保怒色道:“即然程朋友不愿一展神刀,区区只好遗憾无……”
  长剑斜指,正指向程重的胸前,快利兼俱。

  第十九章
  秦少保一代剑手,剑尖所指之处正是指向程重的胸前,剑势犀利,霸道无伦,虽仅一招已见功力。
  程重神情一凛忖道:“秦少保剑式刚正威猛,颇具名家丰度。”
  他身子斜斜一倾,轻轻一抖手腕,长剑幻化,点向秦少保攻击来的长剑,这一招相当冒险,若无深厚剑道修养,这一招稍有不慎便会自断生路。
  秦少保没想到程重变招神速,能在自己抢攻的刹那,举手拒剑,仅这份气势已非自己能敌。
  他是剑门的大行家,一见程重施出这一招,已知道对方剑道功夫犹超乎在自己之上,急忙一收剑式,化指为劈,剑刃一顿,斜空落去。
  剑似流星,势若破竹。
  程重长声道:“这是无名岛的无名剑法。”
  他似是对这套无名剑法相当熟悉,深知这套剑法的厉害,身子略退,穿过对方劈落的剑隙,撩向秦少保的胸前。
  秦少保一挫身形,苍白着脸,道:“伊人倩影!”
  在这凶险万分的刹那间,秦少保显露出他那与众不凡的功夫,身形一弯,施出铁板桥的功夫,而手中长剑疾而快绕在身前挥酒。
  程重收剑而退,含笑道:“秦朋友好功夫。”
  秦少保一晃而起,苍白着脸,道:“你留了情!”
  程重笑道:“适可而止。”
  秦少保略怒道:“你矫情……”
  程重大笑道:“我爱才……”
  秦少保愤道:“狂妄……”
  程重道:“秦朋友可以了了么?”
  秦少保道:“我俩之间本没事情……”
  程重斜睨了其他六大高手,道:“你们的意思?”
  那六位无名岛的高手俱手握剑柄,怒而不遏的望着程重,由他们神色中可知皆有不平之色。
  秦少保道:“区区没别的意思,只是无名岛严立的事并不能就此揭过……”
  程重道:“这我懂……”
  他拱手道:“咱们……”
  秦少保道:“程朋友这样走了,连区区都不能……”
  程重一怔道:“你们要留人……”
  秦少保摇头道:“你误会了。”
  程重淡淡的道:“可否请秦朋友说明白点……”
  秦少保嗯了一声道:“区区本与程朋友素无过节,奈何因严立断腕之事,使区区不得不给同门讨回个公道,区区技不如程朋友,怨不得别人,区区只好站在一边,乘风凉快,可是敝门这六位师兄弟并未败在程朋友手下,他们……”
  程重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秦少保道:“程朋友能谅解就好。”
  程重道:“请问秦朋友,他们有什么意见?”
  秦少保立刻道:“这得问问他们……”
  程重双目一寒,道:“六位有何高见?”
  这六个无名岛的绝世高手,没有一个说话,但他们的目光却瞬也不瞬的盯在程重身上。
  目光中含着令人不解的仇焰。
  程重哈哈笑道:“秦朋友,贵门这六位朋友似乎不愿意与在下交谈,在下当然也不便勉强,为了大伙别在这里耗下去,秦朋友最好能代他们说明一下……”
  秦少保笑道:“这不足怪。”
  鲁琛在旁边冷冷地道:“不怪他们,难道怪我们。”
  秦少保充耳不闻道:“他们的意思简单之至,只想请程朋友也教导几手。”
  程重道:“这容易,请划下道吧。”
  秦少保指着那无名品的六大高手道:“他们只想会会程朋友的剑法。”
  程重道:“他们的心思可与你一样呀。”
  秦少保脸上微红,道:“这次比划可并非与区区那般儿戏。”
  程重道:“玩枪舞剑,原本不是儿戏……”
  秦少保凝重的道:“无名岛的剑术并非是武林中顶高的剑招,这点我们自已明白,可是我们无名岛自六传宗主后,却精研了一套敢夸空前的绝顶剑招……”
  程重哦了一声道:“能称空前一定是极端厉害的招式……”
  秦少保道:“仅仅三式……”
  程重一楞道:“仅有三招,何以成套?”
  秦少保道:“整套剑式共是八十一招,但他们却仅会三招……”
  程重颇意外的道:“这绝了,凭他们会的三招,难道敢在中原称霸?”
  秦少保点头道:“这正是区区等进军中原的理由,我们要看看这三招剑式能否在中原道上一鸣惊人……”
  程重道:“假如不呢?”
  秦少保道:“因为那八十一招剑式俱是神奥无比,平常人学一招已可立于不败之地,而他们却学了三招,三招之下能有人破解,则这个人将来定是无名岛唯一劲……”
  程重道:“在下明白了,无名岛定要设法追杀他……”
  秦少保面色刹那间变得苍白,道:“不错,你没猜错……”
  程重叹口气道:“你们无名岛对这三招剑式抱这样大的信心,只怕将来要失望,秦朋友可知道‘井底观天’这句话成语……”
  秦少保道:“那不会,因为我们试过太多次了……”
  程重道:“怎么试法?”
  秦少保道:“全是亡命天涯的绝顶剑手,目前为止,尚无人能在这三招之内全身而退,所以本岛对这三招深有信心!”
  程重道:“世上有这种剑招,在下愿竭力一试。”
  秦少保道:“希望你能接下这三招……”
  程重道:“若在下接不下,中原道上能接下的人也不多了!”
  秦少保道:“程朋友说的并不过份……”
  程重笑笑道:“请出第一招!”
  秦少保道:“他们要同时出手……”
  程重道:“三招绝命,这种剑法还不算多,一个不算少,六个不算多,秦朋友有意思也加入无妨,在下还能挺得住。”
  秦少保道:“程朋友,这不是儿戏,你要注意。”
  程重忽地一掷长剑,道:“秦朋友说的这样严重,在下也不敢托大,只有以刀对剑,会会这旷古绝今的三大招……”
  长剑一划而去,金羽伸手接在手中,归进剑鞘。
  一抬手之间,程重手中已多了一柄快刀。
  秦少保道:“这刀……”
  程重道:“黄帝神刀!”
  短短数字,却震慑住了全场。
  秦少保和无名岛的勇士俱儿不了心中的诧异,目光全凝聚在那柄短刀上,这柄刀短是短,却有其异处,一蓬光辉几可与烈日争艳,皓月争辉。
  秦少保惊诧的道:“这是那柄千古神刀。”
  程重道:“不错。”
  秦少保叹了口气道:“区区在无名岛由长辈处曾听过不少次提起,始终恨己无缘一见,没想到踏进中原仅仅数日,便亲眼看见该刀之神彩,中原之行,不虚矣。”
  程重道:“秦朋友若要看个仔细,尽可拿去过目。”
  秦少保一怔道:“你要借给区区……”
  程重道:“这有什么不可以呢?自古名剑美人,原是供人欣赏把玩,以增其身价,既然秦朋友今日喜欢,拿去玩玩又有何妨呢?”
  说着已将“黄帝神刀”递了过去。
  秦少保接在手中,身子泛起一连串颤抖。
  他赞声道:“果然好刀。
  爱不释手,审视良久。
  秦少保叹声道:“程朋友,你是区区见过的英雄中,最令人敬的汉子.……”
  程重道:“这话……”
  秦少保打断他的话声道:“程朋友心胸光明磊落,未以小人之心度人,区区除了敬佩之外,更感谢程朋友这样信任区区……”
  宝刀轻移,递回给程重。
  程重道:“秦朋友是个君子,自当别论。”
  秦少保摇头道:“自古美人名剑无人不爱,区区也免不了有占有之意,但区区突然受程朋友这份义气所感动……”
  程重道:“无他,谨数字之言。”
  秦少保道:“那句话?”
  程重道:“信立、义生,秦朋友是个君子……”
  秦少保道:“如果区区据为己有……”
  程重道:“信毁人亡,秦朋友是聪明人,不会选上这条路。”
  秦少保感动的道:“区区真想和你做个朋友!”
  程重道:“在下固愿矣。”
  秦少保摇头道:“可惜目前不能!”
  程重一呆道:“是在下高攀……”
  秦少保惶悚的道:“程朋友可不要误会,你折节下交,已使区区惊喜参半了,那敢有这不德之愧,只因……只因……”
  目光略斜,瞥了此六大高手一眼。
  程重道:“在下懂了。”
  秦少保道:“请程朋友鉴谅……”
  程重一颤短刀,道:“秦朋友,各自立场不同,切莫为难,贵岛那三大绝招尚未讨教,即请摆下道来……”
  秦少保嚅嚅的道:“程朋友,我……”
  程重道:“秦朋友不要说了,在下了解……”
  秦少保道:“还望程朋友手下留情……”
  这不是客气,他不忍这样毁了一个绝代神才,话语只为点醒程重,望程重能格外小心。
  程重道:“秦朋友客气了。”
  秦少保叹声道:“区区只有发令……”
  程重道:“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秦少保办首道:“摆下阵吧……”
  那六个无名岛的绝代高手,随着秦少保的话声而转了出来。
  剑刃流闪,六剑同时出长鞘。
  人影晃动,各占了一个绝佳方位。
  程重目光一斜,已了解这六大高手所取的方位正是克敌制胜的绝佳之处。
  他心中一懔,忖道:“果然是难以测度的位置,这六星之位乃是取之六星宿座的七星朝元之位,若是秦少保加入,正补足那七星牵动之处,尔今秦少保置身场外,莫不是有意让我……”
  他斜驭神刀,道:“秦朋友何不一齐?”
  秦少保摇头道:“七星朝元摆满,威力之大,难以想象!”
  程重笑道:“秦朋友怕在下接不住.……”
  秦少保凝重的道:“程朋友,这绝命三招不发则已,一发便不可收拾,区区决不敢小视程朋友,只是……只是……”
  底下的话当真难以启口,没有再说下去。
  程重道:“秦朋友好意,在下心……”
  秦少保道:“如果程朋友没有把握,依区区之见最好.……”
  程重苦笑道:“严立的一只手腕能算了么?”
  这话很重,也很干脆,正是一语道破。
  秦少保面色陡变,苍白的站在那里。
  那六大高手个个双目通红,彷彿要射出一股寒利的焰芒,由是而知,他们心中是何等的愤怒。
  他们斜驭长剑,所指之处无一不是致命之处。
  程重将这种情形瞧在眼里,心里着实有着些微的颤抖,他长吸一口气,神刀的光刃倏地一涌。
  秦少保摇摇头道:“区区只望程朋友手下留情!”
  程重豪迈的笑道:“这话该由我说。”
  秦少保黯然的道:“程朋友请留意,他们要出手了。”
  话音一落,人已飘闪在数尺之外,凝立一旁。
  那六个无名岛的高手在一声长啸中,六道人影穿插而移走,身形之快,笔墨难叙,但衣袂决不带出丝毫声晌。
  程重只觉目光散乱,无法凝聚在一点,因为那穿插人影虚幻兼俱,使人眼花了乱,无法捉摸。
  他急忙一收心神,忖道:“好险,成差点迷乱了自己!”
  宝刃斜扬空中,迎着颤闪的剑刃争辉。
  突闻秦少保道:“程朋友留神!”
  程量只觉漫天的剑影化作千万道白光,密密麻麻的朝自己身上每一处致死之处攻击而落。
  怪的还有一股压力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额上淌汗,忖道:“这绝命神招果非一般人能敌……”
  意念流闪,身影已移。
  但见他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忽然一低身子,左手瞬快无比的在地上抓起一把沙石,身形斜转,那一蓬沙石直洒而去。
  “叮叮叮……”
  一连串敲击之声清澈的传遍了空中,历久而绝。
  每一颗小沙石都击在那数十道劈落的剑刃上,不但准,更是巧得眩人眼目,正好破了这第一招。
  而他的那柄神刀却尚未挥洒一招一式。
  秦少保一呆道:“程朋友,真有你的……”
  这是肺腑之言,由衷的赞赏。
  程重心里却有难言之隐,若非他反应较一般情况快,他真不敢想象自己如何能将那千道剑层破去。
  他苦笑道:“这是运气……”
  秦少保道:“还有两招,程朋友更要小心!”
  程重道:“多谢关照,在下自当留意。”
  无名岛的六大高手身子突然斜斜退了半步,长剑直立,又缓缓的指向程重。
  程重凛然的道:“空剑道.……”
  秦少保一怔道:“程朋友对这剑招知道的不少……”
  鲁琛怒声道:“姓秦的你少逗程帮主说话。”
  秦少保歉然的道:“恕区区忘了这是兵家大忌……”
  这一招在外在的型态上,不似先前那招那么凶险和厉害,温温和和的,彷彿儿戏一样。
  程重心里有数,这招虽然看似轻描淡写,可是所具的威力却比什么都厉害,较前一招凶险数倍。
  “空剑道”这名词本不多见,因为中原道上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程重幼禀一代异人的教诲和传导,各派武功知之丕详,故知空剑道的厉害。
  所谓空剑道:乃是长剑在空中挥洒,但杀伤力之强可谓空前,仅凭剑气已足可制人于死。
  无名岛六大绝代剑手一声大喝,六道剑刃隔约半尺,直往程重身上划去,剑气劲强,可裂金石。
  程重长啸一声,道:“在下得罪了!”
  随着他的话声,黄帝神刀和他整个人凌空跃去,一片夺目耀眼的光华兜成一个浑圆的大弧,罩落而下。
  秦少保骇声道:“刀罡——”
  他的话音吐落的太晚了,场中已有了显著的变化。
  只闻一阵断金切玉之声过后,一切都静止了。
  声息全无,这世上象是没有一个人似的。
  但有风声,这是唯一的声音。
  那六大高手——代表无名岛剑手的六个人,恍若是泥塑木雕的僵立在地上,他们手中仅余下半截断剑,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连眼珠子也不转动一下,脸色更是苍白的没有一丝颜色。
  而程重额上汗珠直落,身上衣形撕裂了好几道。
  那是空剑道划破了他的长袍。
  秦少保额声道:“程朋友,你会刀罡!”
  程重苦涩的道:“勉力一试,不值一笑。”
  秦少保叹道:“两招之下,你已抢了先机……”
  程重道:“还有一招,在下要再接这仅剩的一招。”
  秦少保道:“江湖能接这三大剑招的一式都不容易,而程朋友不但接了两招,还破解的无影无踪,程朋友,你足当海内外第一剑手!”
  程重道:“过奖!”
  秦少保拱手道:“严立的事一笔勾消,区区要回去覆命……”
  半空中只听一声冷哼,接着是一连串铜铃之声……
  铜铃声迎着和风,变得更脆更晌,亦更迷人……
  但那声冷笑却笑得每个人汗毛直竖,彷彿在这温和的空气里突然落下一片寒霜一样,冷得人心发抖。
  铃声愈来愈晌,也愈来愈迷人。
  远处人影缓缓而来,那是一头全身白毛的骆驼,雪白的像玉,没有一根杂毛,明驼千里足,在这地方看见骆驼出现,当真是无人相信自己的眼睛。
  铜铃绕着白驼的颈子,晃动起来悦耳动听。
  驼峰上坐着一个面色冷肃的少女,这少女绿袄绿裤,小蛮靴上着两只凤凰,双目圆而黑亮,似明珠映月,浑圆的动人慧心。
  在那粉白的玉靥上却有股傲不可攀的神情。
  白驼之后追随着一老一少,老的鹤发童颜,小的稚气未脱,像个使唤的书僮。
  秦少保道:“山主……”
  程重喘声道:“什么山主?”
  秦少保低声道:“无名岛的翠云山山主,就是我们岛主的女儿……”
  话语间,那白驼已轻驰而至。
  秦少保领着那六大高手迎上前去,道:“山……”
  那少女冷冷地道:“严立呢?”
  面上不带丝毫笑容,话音更是冷的出奇。
  秦少保恭声道:“还没追上。”
  那少女愠色道:“笨东西,严立是什么东西,连他都追不上.……”
  秦少保速声道:“是,是。”
  那少女眸光冷煞的一瞪程重,道:“他是谁?”
  秦少保道:“日月岛岛主!”
  秦少保一呆道:“这……”
  鲁琛道:“姑娘是孤陋寡闻,连日月岛都没听过?”
  少女杏眼一道:“你是什么东西?”
  鲁琛道:“我不是什么东西,是人……”
  少女冷声道:“大胆,居然敢在山主之前油嘴。”
  鲁琛冷冷地道:“我不认识你是那里来的山主……”
  少女道:“荻侠,给本山主掌嘴……”
  那个看似幼稚无邪的小书僮身形灵巧无比,未等那少女的话声说完,人已似掠燕般的跃了出来。
  他轻笑道:“瞧我荻侠的.……”
  他身手快速之极,跃身半空,已一掌斜斜挥出。
  鲁琛怒喝道:“小孩子,给我滚出去。”
  挥手格去,谁知道这个小书僮看似年纪甚小,身子却狠辣之极,右掌一溜,一掌已重重的掴在鲁琛脸上。
  ‘啪”地一声脆晌,鲁琛登时觉的脸上火辣辣的。
  鲁琛怒吼道:“你敢戏侮我!”
  他功夫原是关外一等一的高手,没想到今日会栽在一个孩子的手里,居然轻快让那毛孩子了一挥,这股子冤气可真难咽。
  那书僮道:“你再噜嗦,少爷还要揍你。”
  鲁琛长叹一声道:“孩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太嚣张……”
  那书僮冷声道:“你有种就可回来。”
  轻视之言,难容忍,狂傲之气,失正道。
  这是激,要激出鲁琛的火星来。
  鲁琛淡然的道:“孩子之言不足道。”
  金羽叹了口气道:“鲁大哥,你真伟大……”
  那书僮道:“儒夫。”
  金羽变色道:“大将之风,你怎懂得……”
  那书僮哼哼的道:“加上你也不狗我一根指头!”
  金羽道:“值得原谅,我像你这般年纪也是这样无法无天。”
  书僮吼道:“放屁,少爷的身份岂能与你比拟……”
  程重朝那少女斜睨了一眼,道:“你这书僮太傲,这样会惯坏了他。”
  那少女寒声道:“无名岛的子民,值得这模狂!”
  程重一怔道:“贵岛的人不可理喩……”
  少女怒声道:“你小视我岛子弟,哼,你有本事教训他一顿。”
  程重道:“在下真有这个意思。”
  少女道:“大话说多了会闪了舌头。”
  程重笑道:“姑娘的利嘴像刀子。”
  少女叱道:“住嘴!”
  程重道:“姑娘这个威只能对贵岛的人发?”
  少女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姑娘天生这个样子,有谁敢说个‘不’字,你是什么东西,居然对我说这样的话。”
  程重冷冷地道:“在无名岛你可以随心所欲,在这里可不灵了。”
  少女怒声道:“我要你终身做奴……”
  程重道:“困难得很。”
  少女道:“本山主的话从不更改,今日起跟着我走……”
  程重笑道:“这得看在下高不高兴……”
  少女毫不讲理的道:“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由不得你。”
  程重道:“在下不信!”
  少女转首道:“荻侠这个人暂时交给你,每天由他喂白驼!”
  那书僮轻笑道:“这个差使由他当……”
  他突然伸手朝程重的胸前抓了过去,手法快速已极。
  嘴里笑道:“跟我来。”
  程重冷冷地道:“你这孩子真没教育……”
  他手腕忽然一抖,反抓住荻侠的手掌,道:“滚一边去。”
  那书僮还真乖的很,身子一翻摔出七八尺外。
  他一跃身子立了起来,面色已是苍白。
  他颤声道:“你……”
  程重冷冷地道:“这是教训……”
  少女变色道:“看不出你还有一点真功夫!”
  秦少保嘴唇嚅动的道:“山主……”
  少女皱眉道:“什么事?”
  秦少保为难的道:“属下已败在这位程朋友手里……”
  少女变色道:“可曾用过那三大绝招?”
  秦少保喘道:“用过了……”
  少女神色大变,道:“这……”
  她面靥上红白数变,眸光缓缓投落在程重的身上,她见程重身躯颀长,双目圆亮,薄唇微弯,透着一股英气,使人有种英挺的感觉。
  程重道:“三大绝招已拜领了,姑娘还有什么指教?”
  少女道:“三大绝招都难不倒你,我也没什么话说了。”
  程重一呆道:“在下要告辞了。”
  在他想象中这少女一定会百般刁难,直整得自己出口讨饶不可,谁会想到她竟会这样轻易的放过自己。
  那少女幽幽的叹气道:“你要走?”
  程重道:“难道在下要赖在这里?”
  那少女道:“你已破解那三大绝招,江湖上已无人是你的敌手,可是无名岛却还有一套剑术能制得了你,这套剑法旷古绝今,你必须学会这套剑法才能算是天下第一人……”
  程重道:“在下福薄,对那套剑法不感兴趣。”
  少女道:“只有你才配学那套剑法。”
  程重摇头道:“贵岛的绝技不会外传……”
  少女道:“不错,你例外!”
  程重怔了一怔道:“这在下便不懂了。”
  少女道:“道理甚是简单。”
  程重道:“在下愿闻其详。”
  少女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再说道理给你听。”
  程重道:“你要问什么?”
  少女道:“那三大绝招你已领教过了,我想请教的是这三招绝招,你破解的容易,还是拼了全部实力……”
  程重郑重的道:“不瞒你说,在下已尽了全力……”
  少女道:“中原道上有几人能解……”
  程重想了想道:“能解的人不多,不过也有三五个……”
  少女道:“请例举一二!”
  程重道:“据在下所知,江湖上有一叫灰衣人者能解,还有一个庄姑娘也能解,不过他们能解是一回事,若无称手之兵器就很难了……”
  少女道:“不错,他们必须有极好的兵器.……”
  程重道:“至于其他的数人,大多……”
  少女道:“这就够了,由你所举的人物中,以及你本身的经验,这三招敢夸空前决不过份,但这三招仅仅是八十一招中的起手式,并不算真正攻人死地的绝招.……”
  程重大惊道:“姑娘的意思?”
  少女道:“无名岛本身的武学并不怎么样,但这套剑法却是当今剑法中仅有一套,任何一派的剑法,都不能和它比拟,这话你可相信?”
  程重道:“这个我相信!”
  那少女眨了眨眼道:“可是这套剑法虽好,无名岛的人,却无人能会.……”
  程重呆呆的道:“那岂不是要失传了?”
  那少女苦楚的道:“不错,它是要失传了。”
  鲁琛听得心中激动,道:“为什么不传下去?”
  那少女苦笑道:“谈何容易,剑法之神髓岂是一般人所能领悟,各位定然知道,像这样诡异的招式,寻常人能在半年中学会一招已是天份很高的了,何况,这八十一招有几个半年可学。”
  程重哦了一声道:“难道无名岛就没有一个有这种才份?”
  那少女摇头道:“无名岛全岛的少年幼童都经过考核过了,其中确有几个资质不错,可惜离学这套剑法的距离还太远.……”
  程重道:“这么说这套剑法将找不到适当的传人了。”
  那少女道:“不,家父说只要有人能破了那三招绝招,则这个人能习得那八十一招绝古凌今的剑法……”
  程重插口道:“在下认为也不容易……”
  少女笑道:“看似不易,实是易极,凡能破这三招剑者,在剑道这门功夫上一定有很深的造诣,不论才智心智都是上上之选,至少能举一反三,一点即透,那么学起这套剑法来就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程重淡淡地道:“姑娘说的也许有理。”
  少女道:“不过要学这套剑法的人有个条件?”
  程重问道:“什么条件?”
  少女羞红红脸道:“娶我为妻。”
  程重道:“这为什么?”
  那少女凄凉的道:“不瞒你说,无名岛在数十年前还是武功鼎盛之世,自从家父掌理门户后,这些光荣的过去已成历史陈迹,唯一能使本岛再次光大门户,只有凭恃这套剑法,因此家父不得不找一个传人,接替他的未完使命..……”
  程重哦了一声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少女道:“你可曾娶妻?”
  程重摇头道:“在下劳碌命,还没成家。”
  那少女面靥神彩一扬,道:“你可愿意学这套剑法?”
  程重摇头道:“在下没这个福气!”
  那少女道:“不要推辞,这机会并不容易碰上……”
  程重笑道:“武功才智在我之上者太多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还是留给别人吧,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了。”
  那少女摇头道:“太晚了。”
  程重心弦一额,道:“什么?”
  那少女道:“这是命,你逃避不了……”
  程重冷声道:“难不成你们还要逼婚……”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这字眼多难听。”
  程重道:“姑娘能通情达理?”
  少女道:“先别谈这些不愉快的事,你还没问我姓什么?叫什么呢?”
  程重道:“相逢何须曾相识,在下不想请教。”
  那少女面靥跟着一变,由桃红色变得一片苍白,嘴唇泛起一连串轻微的额抖,显然是内心何等愤怒。
  她颤声道:“这话你说得令人伤心……”
  程重歉声道:“在下是个粗人,不知道这话会伤了姑娘的.……”
  那少女念念地道:“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没关系,我自动的告诉你,无名岛的耿素芬就是姑娘我……”
  程重苦笑道:“耿姑娘太认真了。”
  耿素芬哼道:“你不要假情假意,我恨你。”
  程重大笑道:“耿姑娘既然生气,在下告退了。”
  耿素芬吼道:“不准走。”
  程重一怔道:“姑娘还有什么指教?”
  耿素芬道:“我要你跟我回无名岛……”
  程重讶异的道:“干什么?”
  耿素芬道:“见过家父后……”
  底下的话她突似难以启齿,面上掠过一丝羞红。
  程重庄重的道:“耿姑娘,不要过份认真,在下目前还没有成家主室的念头,纵然是有,感情上的事也要双方同意……”
  耿素芬哼声道:“你若还存这种心,便不该破那三剑招。”
  程重一愕道:“在下是为保身……”
  耿素芬变色道:“这话你是推搪,江湖上谁不知道三剑一破,秘笈美人同归,本岛在没进中原之前,已将此事传遍了整个江湖,不瞒你说,江湖上那些自命不凡的年青人已有许多人尝试过了,你明知有这样的后果,而故意以技制胜,再将我推拒千里,这……是给无名岛难堪……”
  程重一呆道:“有这种事……”
  金羽在旁边低声道:“江湖上确有这种说法。”
  耿素芬道:“我还赖上你不成……”
  程重长叹了一声道:“姑娘,这误会大了。”
  耿素芬眼中泪光一涌,道:“你要我如何见人……”
  说着泪珠颗颗滚了下来,直滴腮边。
  程重愕愕的道:“我……”
  他有盖世之勇,不世之武功,绝顶之才智,但却从没碰过这种事情,一等遇上这种场合,连他这样聪明绝顶的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耿素芬泣道:“我是非你不嫁……”
  程重惶悚的道:“姑娘,这可使不得……”
  耿素芬颤声道:“话语如剑,要改只有一死……”
  程重呆呆的道:“这……这……”
  鲁琛到底是过来人,立刻道:“耿姑娘,这事慢慢商量,你先回去……”
  耿素芬泣道:“他会跑了……”
  鲁琛正色道:“咱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会一溜了之么?姑娘,这事若要解决,会给你个回音!”
  耿素芬拭干泪水,道:“好,你们等着我,我去请家父!”
  说着一挥手,领着秦少保等无名岛高手行去。
  驼铃再次晌了起来,随风摇曳.....
  XXXXXX
  雨。
  飘落在屋檐上,飘酒在屋里上……
  沿着泥泞的小路,再斜转一个胡同就是“天福老栈”的大门,雨下了一天,路上行人稀落……
  金羽弹了弹身上的雨珠,挥洒了两下衣袖,直往栈屋里行去。
  轻轻叩了两下房门。
  “谁?”鲁琛的声音。
  “金羽。”
  ‘进来——”
  金羽推门而入,鲁琛上前道:“怎么样?”
  金羽道:“全打听出来了。”
  鲁琛瞥了程重一眼,故意高声道:“说说看!”
  金羽会意的道:“无名岛主耿道元在半年前会致书中原各派,说明三招招亲之事,帮主如果要否认这件事,怕不太容易……”
  鲁琛一呆道:“这……”
  程重眉宇一锁道:“我确实不知道这回事。”
  金羽道:“有谁相信呢?江湖上可不会这样想,这事……”
  鲁琛道:“那姑娘和白驼的来……”
  金羽道:“这件事更辣手,她不但是无名岛主的掌上明珠,还拜了白骆山主为干爹,她座下白驼,正是白驼山主给她的信物……”
  鲁琛苦笑道:“这下糟了,咱然不但得罪了无名岛,现在又加上一个白驼山主,看样子要两面树敌了!”
  程重道:“大哥,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鲁琛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程重道:“咱们是否理屈……”
  鲁琛摇头道:“不知者不罪,这并不能怪咱……”
  程重道:“我有种预感!”
  鲁琛一怔道:“什么预?”
  程重沉思道:“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当,日月岛可能全毁……”
  鲁琛一震道:“真这样严重?”
  程重凝重的道:“咱们为我大汉民族的奋斗已应接不暇,再加上个人间的私怨渗杂在里面,咱们能应付得了么?”
  鲁琛语塞道:“这麻烦了。”
  “我最担心是他们和大内连手!”
  鲁琛道:“咱们和他们同归于尽。”
  程重叹道:“值得么?”
  鲁琛道:“虽不值得又有什么办法?”
  程重望着金羽道:“金羽,无名岛的人何时到达?”
  金羽道:“据属下探听的消息,无名岛主今夜便可到此。”
  程重沉思道:“咱们得准备准备,免得临时丢……”
  话声方落,远处已晌起一连串步履声。
  ‘砰砰砰!”
  敲门声一连三晌,不疾不徐。
  金羽凝重的道:“谁?”
  门外响起一个豪迈的话声道:“程朋友是我——秦少保。”
  程重壮声道:“原来是秦朋友,请进!”
  秦少保轻轻跨了进来,道:“打扰……”
  程重笑道:“秦朋友有何指教。”
  秦少保忙道:“指教倒不敢,区区奉岛之命有请程朋友!”
  程重道:“贵岛主这般抬爱,有点不敢当!”
  鲁琛道:“请岛主怎么说?”
  秦少保道:“岛主请程朋友立刻移驾去一趟。”
  程重道:“什么地方?”
  秦少保道:“请随区区一去便知……”
  程重沉声道:“好,在下随秦朋友一趟,这事总要解决!”
  鲁琛道:“重弟,我陪去。”
  程重道:“也好。”
  XXXXXX
  无名岛主面色阴沉的望着窗外淅沥浙沥的两丝,目光冷漠的像寒冰,徐徐的雨点,滴哒滴哒的响着,他的心神随着这雨声而烦燥。
  耿素芬满面忧悒,略带一缕凄凉。
  她轻声道:“爹,他不会答应。”
  无名岛主沉沉的道:“小芬,咱们耿家的延续全在他身上,爹知道他不喜欢你,但为了耿家的光荣,为了无名岛能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只有委曲你……”
  耿素芬抖的道:“爹,名利之心真有这样重要?”
  无名岛主道:“孩子,一个人活着就是要成大功,立大业,不求发达于己的人,活着等于白活着,爹有雄心,有抱负,虽不能君临天下,至少也要在武林中执武功之牛耳……”
  耿素芬凄然的道:“你为了个人的名利,却将女儿的一生幸福都投诸在这一念之间了。”
  无名岛主道:“爹已顾不了这许多……”
  耿素芬泣道:“爹,你这样做对得起死去的妈么?”
  无名岛主的面色稍为变了一变,道:“你娘会了解我的苦心。”
  耿素芬摇头道:“恐怕她永远不会原谅你。”
  无名岛主的身躯颤了颤,良久没有说话。
  他长长叹了口气道:“小芬,你愿意为这次事情牺牲么?”
  耿素芬道:“这得看咱所采取的立场。”
  无名岛主道:“小芬,你想想,咱们那三剑绝招自展现江湖后,有谁能活命三剑之下,这个姓程的不但能破解三大绝招,功力之高更不可思议,小芬,这程人物打了灯笼也找不着,这个机会将不能放过……”
  耿素芬道:“这事总要两厢情愿……”
  无名岛主道:“美人、剑笈,这机会他不会不动心……”
  耿素芬摇头道:“爹,他是个不求名利的人……”
  无名岛主道:“爹不相信,这个人如果真对这样优厚的条件毫不动心,他不是白痴就是傻瓜,世上怕还没有这种人。”
  言下之意,似有不信。
  耿素芬道:“爹,他就是这世上仅有的傻瓜之一!”
  无名岛主道:“小芬,爹问你!”
  耿素芬道:“爹请说。”
  无名岛主道:“你对程重的印象如何?”
  耿素芬羞红着脸道:“女儿没有意见……”
  无名岛主道:“那么你是喜欢了?”
  这话在耿素芬的心神里激起一连串震荡,她对程重的印象虽然不错,但那一次不甚愉快的会面,却使她永远难忘,她恨他亦喜欢他,这种奇妙的感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她红着玉靥道:“爹,单方的喜欢只有痛苦。”
  无名岛主道:“只要我女儿看上的,爹爹就有办法使他成亲。”
  耿素芬摇头道:“爹,你要用强?”
  无名岛主道:“逼婚……”
  耿素芬面色大变,道:“爹,你……”
  无名岛主道:“只有这个办法。”
  耿素芬苦涩的道:“爹,这方法行不通。”
  “哼!”无名岛主冷哼一声道:“有什么行不通,咱们无名岛会通告武林各派,谁能破解那三剑绝招,不但传以八十一招绝招,而且还将你嫁给他,有意思的尽可尝试,无意的可不准开玩笑,姓程的不是不知道,他要开无名岛的玩笑,可是自己找死……”
  耿素芬道:“他也许真不知道。”
  无名岛主冷冷地道:“借口,有谁相信。”
  正在这时,厅外响起秦少保的声音,道:“禀吿岛主——”
  无名岛主道:“进来。”
  秦少保掀帘而进,程重和鲁琛并肩而行。
  无名岛主道:“那位是程帮主。”
  程重拱手道:“区区便是。”
  无名岛主点头笑道:“这位?”
  鲁琛忙道:“在下鲁琛。”
  无名岛主哈哈笑道:“一个是边塞英雄,一个是少年帮主,本岛主能有缘和二位认识,毕生之快,请坐……”
  程重道:“耿岛主海上一方,领袖群伦,在下佩服!”
  无名岛主淡淡一笑,转首道:“少保。”
  秦少保恭身道:“岛主有何吩咐?”
  无名岛主道:“今日佳客光临,本岛主要和二位贵友一醉,你吩咐下去,立刻上全席……”
  秦少保道:“属下立刻吩咐下去。”
  转身急步行去。
  程重急忙道:“太叨扰了!”
  无名岛主道:“那里,那里。”

  第二十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匣子犹未打开,这气氛甚为尴尬,程重吃在嘴里连吃的什么味道都不知道。
  无名岛主的气势当真不凡,在秦少保的安排下,能摆上那么许多海鲜奇味,确属不易,鲁琛是有酒必饮,一切事情彷彿与他无关似的。
  无名岛主频频敬酒,道:“程帮主,本岛主再敬你一杯。”
  程重面色红润,道:“区区不善此道,尚望岛主杯下留情……”
  无名岛主道:“举杯论英雄,你先干了。”
  程重一饮而干,道:“岛主,你抬爱。”
  无名岛主斜睨了耿素芬一眼,道:“小芬,向程帮主敬酒呀。”
  小芬面颊微红,举杯道:“程帮主,我敬你。”
  程重连忙道:“不敢当。”
  双方在微妙的气氛下,各自饮干了自己的杯子,烛影闪耀在小芬那秀丽的脸靥上,有一丝微红,酒美化了她,醉红了的她,显得更妩媚更动人。
  鲁琛举杯道:“在下敬岛主。”
  无名岛主笑道:“你是酒虫,也是酒中英豪。”
  鲁琛大笑数声道:“岛主过奖。”
  说着连着干了三大杯,千杯不醉,若无其事。
  无名岛主润了润喉咙道:“鲁朋友。”
  鲁琛心中一沉,忖道:“话归正题了。”
  他应道:“岛主请指教。
  无名岛主道:“你是程帮主的结义大哥。”
  鲁琛哈哈地道:“在下高攀了。”
  无名岛主道:“本岛主如果和程帮主直接谈这件事,双方都有难以启口之感,今日有鲁朋友在这里,这件事谈起来就容易的多了。”
  鲁琛道:“有许多事并非我这做大哥的能做主。”
  这话有深度,也很技巧。
  无名岛主道:“鲁朋友客气了。”
  小芬红着脸道:“爹,我去后面了。”
  她知道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临时那湛蓝的眸光在程重面上轻经一溜,这一眼含着无限的情意。
  无名岛主道:“嗯。”
  他抓着鲁琛的手,道:“鲁朋友,本岛主请你帮个忙。”
  鲁琛故意讶异的道:“我的武功有限,能帮岛主什么忙?”
  无名岛主道:“力请鲁朋友帮忙撮合这件婚事。”
  鲁琛干脆糊涂装下去,道:“令嫒要出阁了,这是好事呀。”
  无名岛主苦笑道:“不错,小女要出嫁……”
  鲁琛速忙道:“恭喜岛主大喜呀,不知道那派弟子有这福气?”
  无名岛主寒着脸,道:“鲁朋友是真不知道,还是跟本岛主装蒜。”
  鲁琛大笑道:“岛主这话使在下不解了,令嫒在无名岛也许无人不知,在这中土知道的可不多,岛主怎能说在下装蒜。”
  无名岛主道:“本岛主不善于嘻笑,鲁朋友尚请自重。”
  鲁琛冷笑道:“岛主这话更费猜疑了,在下并没有和岛主嘻笑呀。”
  无名岛主冷声道:“这样也好,咱们干脆打开窗子说话。”
  鲁琛道:“岛主这是聪明之举。”
  无名岛主道:“本岛主不和你拐弯抹角了,此次小芬自南海进入中土,为的是三剑允婚之事,此事程帮主是当事人,先看他怎么说。”
  鲁琛道:“三剑允婚之事,程帮主并未答应呀。”
  无名岛主寒着脸道:“你们要赖。”
  程重变色道:“岛主,这是误会。”
  无名岛主声道:“这怎能说是误会,我女儿又没断腿瞎眼,破嘴烂鼻子,还不致于嫁不出去,你居然有意破那三大剑招,当然就是要参加竞争,这次你侥幸破解三招,临阵你又不要我女儿,这是欺侮无名岛!”
  程重道:“岛主,话不是这么说,在下动手破招,是在不得已的情形下为之,如果早知道事关这等后果,在下宁可自断一臂也不动手。”
  无名岛主道:“太晚了。”
  程重摇头道:“何晚之有?”
  无名岛主道:“说来听听。”
  程重道:“中土地广才众,较我程某人条件好的车载斗量,岛主只要发破招结亲的信笺,在下深信必有许多英雄豪杰前来应试,斯时,定有如意郎君出现……”
  无名岛主闻言大怒道:“你将我女儿看成什么样的人?是货品?还是花瓶?是以物取物呢?还是以人换人?程帮主,你非不明理之人,怎会说出这样不明理之语。”
  程重一呆道:“岛主,就以理论之,在下也有话说。”
  无名岛主道:“你可以说。”
  程重道:“凡事有尾有头,有始有末,这事之起端,全因贵岛门下子弟严立,他自断手腕逃脱而死,秦兄尤以贵岛子弟之仇,逼使在下动手!”
  无名岛主冷冷地道:“谁是谁非,已毋须再论,今日本岛主只和你论婚姻……”
  程重道:“这事已无须再提,在下无法答应。”
  无名岛主吹须子瞪眼,道:“凭你一句话就不提了》”
  程重道:“岛主的意思……”
  无名岛主道:“娶我女儿啥事没有,否则!”
  程重大惊道:“岛主,这样做并不高明。”
  无名岛主道:“本岛主认为只有这方法可靠。”
  程重摇头道:“岛主,因你是一方之主,可不能做出令人不齿之事。”
  无名岛主道:“本岛主也以同样的话警告你,这事你若想反悔,日月岛数千人生命,在一夜中将因你一人而毁……”
  程重闻言大怒道:“岛主,这话是你说的……”
  心弦直颤,这话真似箭簇穿肠般的痛苦。
  无名岛主冷笑道:“本岛主言出法随。”
  程重冷冷地道:“凭无名岛主的那班人手,还没这个本事。”
  无名岛主道:“再加上五百名职业剑手,情形会怎么样?”
  这是武力的显耀,也是威胁的手段。
  程重的心弦剧烈的震颤了一下,这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任何人遇着了都会感到极端的辣手。
  他凝重的道:“岛主这玩笑不得呀。
  无名岛主道:“你认为本岛主在与你说笑话?”
  程重道:“但愿这是个笑话。”
  无名岛主道:“错了,本岛主素不与人说笑话。”
  程重的心往下一沉道:“岛主,那样会损伤太多的人命。”
  无名岛主闻言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跌。
  笑声略敛,道:“损伤几百的人命能算什么?”
  程重冷冷地道:“岛主,固一人之恩怨,而毁数百人之生命,这样大动干戈,有伤天和,到底是为了什么?”
  无名岛主道:“为小芬一生的幸福,本岛主不惜拚了整个无名岛。”
  程重长叹道:“岛主,你这样做就不是单单为了这个问题了。”
  无名岛主一怔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重道:“如果贵岛的五百剑手真要浩浩荡荡的进入日月岛,恐怕我中原雄师,会痛击……”
  无名岛主冷笑道:“中原各派会联手么?”
  程重道:“南海侵临,已非我日月岛个人之事,为抗外侮,各派自然而然会联手拒敌,直至敌退却而后止。”
  无名高主冷笑道:“你有把握?”
  程重道:“这是我大汉的传统!”
  无名岛主哼了一声道:“本岛主在侵犯贵帮之前,不会多树强敌,只要和各派先行交待明白,本岛主相信谁也不愿意置身在这个是非圈来……”
  程重冷笑道:“岛主若是消息灵通的话,一定会晓得五十年前倭国武士联袂进袭中土之事,他们以武士道数百弟子挟威而来,结果败军而回,其情形若何?”
  无名岛主哼了一声道:“乌合之众,当然击败无讹……”
  程重道:“非也,此次进军是武士之祖亲牵门下弟子,向我中土个个挑衅,结果他们还没靠近少林,已被击败而退!”
  无名岛主道:“狂夫武徒,没有计划!”
  程重道:“岛主或许较他们高明一点,但当贵岛五百剑手方踏进我土,便会将这消息走漏,而引起大战……”
  无名岛主道:“你错了,我这五百剑手全是贵地之雄?”
  程重一道:“你要利用亡命之徒。”
  无名岛主道:“不错,无名岛财富甲天下,本岛主只要怒赏招集人手,相信那些亡命之徒都会自动投效!”
  程重长叹道:“岛主一方之雄,心思果然较常人为异,不过这事只有百害无一益,恐怕贵岛要成万劫不后之地。”
  无名岛主道:“我不相信!”
  程重道:“凡扬弃自己家族,为少许财帛而甘为外人利用之徒,其必为丧失心智之乱贼,我国古有云‘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利用这种人物,无异是引狼入室,他们贪求无状,永远也满足不了他们的利欲,你终日和这种人物为伍,能安枕无忧么?”
  这一席话袅袅动听,任何人都觉得确为有理。
  无名岛主闻言之后,刹那间变的异常沉默,显然程重这一席名理至言,在他心坎里旋转……
  他冷静了一会,道:“本岛主尚有办法对付他们!”
  程重冷冷地道:“你要以不正当的方法……”
  无名岛主慢慢地道:“这是我个人之事,与你何干?”
  程重道:“你一意孤行,最后非自绝活路。”
  无名岛主道:“这全是因你而起!”
  程重道:“岛主,人要心不恶,佛在心头坐,只要你一念之间,这些浩劫便没有了!”话声略略一顿,道:“至于你说这事全是因我而起,不错,若在下不置身其间,也许没有那五百剑手之事发生,可是,你这种逼害之事终会再发生的……”
  无名岛主寒着脸,道:“我只问你,小芬可配得上你?”
  程重一笑道:“令媛聪明伶俐,美丽高雅,端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子,奈何缘份前定,无缘是勉强不了的……”
  无名岛主面色略缓,道:“她配得上你么?”
  程重道:“自无配不上!”
  无名岛主道:“既然配得上你,你为什么不要她……”
  程重蠕蠕地道:“因为……因为……”
  无名岛主道:“你何以忍心把她一个初恋的少女……”
  程重道:“在下只能以‘无缘’说明这事!”
  “哼!”无名岛主哼了一声道:“本岛主要你娶她!”
  程重道:“你强迫不了我!”
  无名岛主厉声道:“你武功太好了,我们耿家需要你来继承无名岛的事业,你如果拒绝这次机会,本岛所有的弟子都会举刀杀死你,决不让你落入他人手里。”
  程重哦了一声道:“怪不得你们父女这样蛮横呢,原来是要利用我这身武功,而没真正要我的人,岛主,我是个人,有强性的人,我不会为取得一套深奥剑法,而不惜牺牲自己这一生的幸福。”
  义正辞严,不苟不且,恰好适中。
  无名岛主道:“你是决心不娶了?”
  程重道:“不错。”
  无名岛主叱道:“那本岛主就毁了你。”
  他猛吸了口气,全身长袍隆隆地鼓了起来。
  手掌后扬,满脸杀机。
  程重昂然的道:“你动手吧。”
  无名岛主嘿嘿地道:“你认为自己那两下子真有什么了不起,嘿嘿,程重,你要真存那种心,这个算盘可打错了。”
  掌心之中飞射出一股强烈的光华,愈来愈盛。
  突然,一声悲叫道:“爹,请住手。”
  耿素芬满面的泪痕,披着散发走了出来。
  无名岛主一呆,颤声道:“小芬!”
  小芬悲凉的道:“爹,请你住手。”
  无名岛主道:“爹要杀了他。”
  小芬摇头道:“爹,杀了无济于事。”
  无名岛主道:“难道他对咱们无名岛的羞辱算了。”
  小芬泣道:“爹,他说的对,爱情是勉强不得的!”
  无名岛主怒声道:“爹今日决不放过他。”
  小芬惨然的道:“爹,让他走,他也许有难处。”
  无名岛主叱道:“有什么难处?难道他已有了妻子?”
  小芬悲伤的道:“也许已有了意中人……”
  无名岛主大叱道:“这更简单,爹把那个女人杀了!”
  小芬面色苍白道:“他会恨我!”
  无名岛主道:“只要你们成了婚,他便不会恨你了。”
  小芬苦声的道:“爹,他会更恨我,那样双方都痛苦,女儿宁可放弃他,也不能再制造这辈子的痛苦,况且那女孩子是无辜的,她也许还不晓得这回事呢。”
  无名岛主冷声道:“小芬,爹顾不了这许多,他爱你也好,恨你也好,只要他答应给无名岛卖力便可,至于……”
  小芬急声道:“爹不可以!”
  无名岛主随眼道:“有什么不可以,爹决定的事从不更改!”
  他一挥手道:“你给我让一边去。”
  小芬泣的道:“爹,放过他!”
  程重长长叹了口气,道:“耿姑娘,令尊的心意怕改不了!”
  无名岛主嘿嘿地道:“不错,本岛主决定的事决不更改!”
  程重道:“岛主,你知这是拿令嫒一生幸福虚掷。”
  无名岛主哼声道:“她个人幸福能算得了什么?无名岛今后的前途才是重要的,本岛主决心要你投效本岛!”
  程重冷笑道:“办不到的事何须勉强。”
  无名岛主冷冷地道:“本岛主不信你不能就范。”
  说着抚着手掌一步一步向程重逼去。
  小芬大叫道:“爹,你停停。”
  无名岛主回头冷笑道:“你还要干什么?”
  小芬颤抖的道:“爹,你真要杀他。”
  无名岛主道:“他若不答应,爹只有下手。”
  小芬一拭面靥泪水,道:“好,爹,你先杀我好了。”
  无名岛主一楞道:“干什么?”
  小芬伤情的道:“爹如果一定要杀他,就连女儿一起杀了。”
  无名岛主心弦一颤,道:“小芬,你……”
  小芬道:“女儿不愿因个人的好恶而牺牲一个人的生命。
  无名岛主愤怒的道:“你这东西,居然敢和爹作对!”他叱道:“你以为爹杀不下手?”
  小芬泣道:“孩儿死在爹手里无一怨言!”
  无名岛主一掌挥去,道:“你要死,爹就成全你。”
  “干什么?”屋中突然响叱一声冷哼,一股无形的力道,照着耿素芬的身上推了过来。
  无名岛主的手掌一甩,照着自己女儿的身上挥洒过去。
  他是含愤出手,功力用了至少七成以上,那股劲力至大至刚,中人身体最少也要击成肉饼。
  耿素芬深知爹爹武功何等深厚,自忖这一掌挨着不死也得重伤,她不闪不避,索性闭上双目,任那深厚的掌劲袭向身上。
  突然,她觉得自己的身子被一股无形而柔和的劲力一推,力不可拒,竟被推向一边,眼一看,自己身边站着一个白发苍晧的老头子,正含怒的瞪着自己父亲。
  她悲从中来,泣道:“干爹。”
  那老头子嗯了一声道:“不怕,有干爹给你作主。”
  他怒冲冲的道:“耿老,你敢动我干女儿一根指头,我白驼山的七百弟子不去无名岛,把你那个老窝捣掉才有鬼呢!”
  无名岛主嘿嘿地道:“怪不得有那么好的武功呢,居然能硬接我那一招绝魂掌,若非白驼山主,我相信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白驼山主冷冷地道:“少跟我耍滑头,我干女儿有何错处,值得你亲手杀死她,如果我再晚来一步,她死在你手里,这事情该怎么算,你说!”
  无名岛主苦笑道:“她倒没有什么不对。”
  白驼山主吹胡子瞪眼,道:“我干女儿没错,你要杀她,嘿嘿,这个理我老头子今日要跟你评评。”
  无名岛主长叹口气道:“老哥哥,你不知道!”
  白驼山主哼哼地道:“我是不知道,你说来听听。”
  无名岛主怨毒的瞪了程重一眼,这:“都是他。”
  白驼山主怒声道:“他欺负我干女儿!”
  无名岛主嗯了一声道:“不错。”
  小芬急声道:“干爹不是!”
  白驼山主一楞,糊涂的道:“老子说那小子欺负女儿,女儿又说那小子没有,你们父女到底在捣什么鬼?连我都捣糊涂了。”
  无名岛主恨声道:“若非是他,我怎会生这样大的气。”
  白驼山主道:“你先说来听听。”
  无名岛主道:“前次在白沙湾会晤之时,本岛主会和你谈过小女的婚事,我记得会告诉过你,关于那秘剑八十一招的事情,当时你不信那剑招的厉害,结果我以三招相识。”
  白驼山主道:“不错,那三招本山主确是领教过了。”
  无名岛主道:“威力如何?我们知道的很清楚,本岛主曾发过宏愿,谁要能挡得那起手三招,本岛主定将小女送他,并将岛主之位让给他。”
  白驼山主嗯了一声道:“有这么回事。”
  无名岛主道:“此次本岛主亲率门中弟子进军中原,为的就是找寻这样的人选,事先本岛主曾通知各派年青辈弟子,欢迎他们踊跃一试……”
  白驼山主道:“结果呢?”
  无名岛主道:“经过三个月的试招之下,各派年青高手竟无一人能通过那起手三招,本岛主正在灰心之余,没想到这个姓程的竟然过关……”
  白驼山主道:“这事可喜可贺呀,你怎么要杀我干女儿呢?”
  无名岛主呸了一声道:“原本是件喜事,谁知这个姓程的竟不要这门亲事。”
  白驼山主哦了一声道:“有这种事?”
  无名高主道:“本岛主难道会编你。”
  白驼山主道:“这也犯不着生这样大的气呀。
  无名岛主哼哼地道:“你不知道,这丫头帮着外人说话。”
  白驼山主瞥了小芬一眼,道:“干女儿,你爹说的都是真的么?”
  小芬道:“是的。”
  白驼山主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小芬凄楚的道:“干爹,我……”
  白驼山主拍拍她,道:“不要说了,干爹和他谈谈。”
  他转头向程重,道:“你姓程?”
  程重道:“在下程重。”
  白驼山主道:“程朋友是那一派的?”
  程重道:“在下无门无派。”
  小芬在旁边道:“他是日月岛的程帮主……”
  白驼山主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爱国侠士程帮主,本山主失敬了。”
  程重拱手道:“在下惭愧。”
  白驼山主道:“令师是……”
  程重道:“徒忌师讳,请前辈原谅。”
  白驼山主淡淡的道:“本山主听说你拒绝这门亲事?”
  程重叹道:“在下琐事太多,目前还没有这种打算。”
  白驼山主道:“你既然不要这门亲事,为何要试解三招,年青人,本山主这就说你不对了……”
  他面色一寒,又道:“你这是在羞辱无名岛!”
  程重心中一寒,道:“在下没有羞辱无名岛的意思。”
  白驼山主打所他的话声道:“你没意思为什么不娶呢?”
  程重苦笑道:“老前辈,不满你说,在晚此次和无名岛发生冲突,全因误会,至于那三招招亲之事,在晚事前并不知情,后来……”
  白驼山主冷冷地道:“这事中原武林日无人不知,你要说着事前不知道,拒绝这门亲事恐怕是无人会相信……”
  程重道:“在下之心唯天地可表,信不信已无关重要。”
  白驼山主道:“这事总要解决呀。”
  程重道:“耿姑娘秀丽大方,可另……”
  白驼山主寒着脸,道:“这话连本山主都生气了,她是个清白的女孩,经你这一拒绝,只怕今后难以做人。”
  小芬听见这话,放声伏在地上大哭不已。
  程重一呆道:“这……”
  白驼山主道:“你该娶她!”
  程重道:“这是强迫……”
  无名岛主凄声道:“老哥,没什么好说的……”
  白驼山主道:“你不答应只怕要武力解决了。”
  程重道:“无名岛只不过是想利用我,发挥无名岛的武功,在下是个人,不愿做这种违背意志的事情……”
  无名岛主哼声道:“他执迷不悟,本岛主和他拚了。”
  语音未逝,已跃身奔了过来。
  白驼山主一拦道:“耿老,不须要生这样大的气.……”
  无名岛主道:“难道我还要向他告饶?”
  白驼山主道:“你冷静一点!”
  无名岛主心中一凛,忖道:“我一方之主,怎可这般轻率暴燥!”他嘿嘿地道:“本岛主已忍耐太久了,现在本岛主也不愿和他多费口舌,只要立刻要我女儿,这件事便算了……”
  白驼山主一楞道:“立刻?”
  无名岛主道:“不错,我要他们立刻成婚!”
  他拍拍手道:“少保!”
  秦少保急忙奔了出来,道:“岛主有何吩咐?”
  无名岛主道:“本高主要给女儿完婚,你快去准备一切应行准备的东西……”
  秦少保一呆道:“现在?”
  无名岛主嗯了一声道:“江湖儿女也不要拘那些形式,你准备好新房就可以了……”
  秦少保恭身道:“是”遵命退去。
  程重变色道:“一方情愿的事,在下得吿辞了。”
  无名岛主冷笑道:“你们能走的了么?你试试看……”
  小芬惨声道:“我爹说的不错,你们是走不了。”
  程重冷冷地道:“在下不信。”
  他向鲁琛施了一个眼色,两人昂然的便欲离去。
  无名岛主一挥手道:“回去。”
  那一挥之势巨大无比,沉重有力。
  程重和鲁琛只觉身子一软,蹬蹬连退数步方始稳住身子。
  白驼山主一楞道:“这样的武功那能破解三剑绝招?”
  程重变色道:“你们下毒……”
  他只觉全身火热异常,一丝力道也用不上。
  无名岛主冷冷地道:“本岛主不会做这种事。”
  小芬啊了一声道:“这是……这是……”
  程重怒声道:“是你下的手。”
  小芬惶恐的道:“不是,我们都没有下……”
  程重冷冷地道:“你们耍用这种手段,在下更加不齿”
  泰少保这时奔了过来,道:“程朋友,这里有点误会!”
  程重道:“在下听听秦朋友的意见……”
  秦少保道:“本岛四面临海,以海鲜为主食,有许多奇珍海味,决非一般人能吃到,区区为了给程朋友和鲁朋友吃点新鲜之味,特地加了一盘鲸肝鲸肾,这两样东西对人体大补,不是经常食过的人,只要吃一点就会昏然欲睡,通身无力,非至身体全部吸收方止……”
  鲁琛道:“听你口气食后昏然欲睡,怎我一点睡意都没有呢?”
  秦少保道:“那是因为二位功力太好了,虽然吃了很多,并不需要沉睡来吸收那份养品,所以会有这种现象。”
  程重长叹口气道:“我们不能怪你!”
  无名岛主道:“少保,你都准备好了么?”
  秦少保道:“都准备好了。”
  无名岛主道:“小芬,梳装去!”
  小芬一顿,道:“你!”
  他拍拍手,两个丫头急忙奔了出来,请了个万福,各自站在她们小姐的身旁。
  无名岛主道:“给小姐梳装!”
  那两个丫头不敢违拗,扶着小芬转去里面。
  白驼山主道:“耿老,你真要这样做?”
  无名岛主道:“本岛主决定的事素不更改。”
  白驼山主道:“你这样是拿小芬的幸福当儿戏。”
  无名岛主道:“无名岛的前途更重要!”
  白驼山主道:“这是两回事。”
  无名岛主嘿嘿地道:“老哥,不要多说,你等着吃这一杯喜酒。”
  程重上前道:“岛主,在下并没答应这门亲事。”
  无名岛主道:“已由不得你。”
  他忽地运指如风,在间不容发间点了程重身上一处穴道,若在平时,他虽然快速,也不容易一招得手,奈何程重今日通身无力,再加上自己疏于防护,致使他的穴道让无名岛主一点而中。
  鲁琛一掌挥来,道:“你敢伤他……”
  他身子才扑过去,已被无名岛主一掌推出数步。
  无名岛主道:“给我带下去。”
  顿时奔来两个无名岛高手,将鲁琛带了下去。
  程重愤愤地道:“你点了我穴道,在下虽不能反抗,现在我内心里永远也不能平服,这门亲事在下更不会承认。”
  无名岛主道:“没关系,你喝了合欢酒后,要赖也赖换不掉……”
  程重凛然道:“你真要使你女儿痛苦一辈子?”
  无名岛主道:“那是一回事,本岛主并不再乎她的幸福……”
  程重恨道:“为人父母怎可有这种心思。”
  白驼山主道:“耿老,我看此事不妥。”
  无名岛主道:“什么话?”他嘿嘿地道:“我想告诉你个故事。”
  程重冷冷地道:“你的故事一定很动听。”
  无名岛主长吸口气道:“这故事的发生在三十年前,一个姓耿的青年与你一样的倔强,固执,在父母的逼迫下去娶一个他不爱的女孩子,成婚之后,他会奋起反抗,离家出走,但还是被家里给捉回来,完成那门亲事,他因为不爱那女孩子而处处找她晦气,凌辱她,而她却含辛茹苦的忍受着,当他们生了第一个孩子后,她已被活活的累死……”
  程重冷笑道:“不相爱已属不幸,那男的再虐待她更属不幸……”
  无名岛主道:“她死后,他发现自己并非不爱她,而是父母逼迫他那股怨气,始终未能发泄所致,至此他后悔了,发誓要好好扶养那个孩子……”
  白驼山主道:“你是在说自己?”
  无名岛主道:“不错,那孩子就是小芬……”
  程重道:“你既然已承受过这种痛苦,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难道……”
  无名岛主冷冷地道:“她爱你,她不能没有你,本岛主不惜逼迫你娶她,至于将来的事,本岛主顾不了那么多!”
  白驼山主道:“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无名岛主道:“没什么好考虑的!”
  此刻一个丫环行了出来,道:“禀告岛主,小姐已梳装完毕……”
  无名岛主嗯了一声道:“鸣炮,扶程相公入洞房!”
  那丫环一楞道:“不拜天地……”
  无名岛主道:“江湖儿女那讲究那一套俗礼!”
  屋外响起一连串鞭炮之声,程重的心随着那连串的鞭炮声而沉重,他黯然的叹了口气……
  他试着运气,只觉浑身无劲,无名岛主点穴之法更是怪异,以程重目前之功力,居然冲解不开。
  白驼山主呵呵地道:“程朋友,你这个新郎官是当定了。”
  无名岛主一握程重的手臂,道:“本岛主扶你进洞房。
  程重身不由己的道:“岛主,你会后悔……”
  无名岛主道:“本岛主做事从不后悔!”
  他面上现着一丝冷笑,握着程重的手臂直往左侧布置好的新房行去。
  秦少保和两个无名岛弟子环站在那门房两侧,房门半开,里面大红烛高燃,新娘子披着红巾,斜斜的坐在床沿口,
  两个身穿绿袄的丫环并立在新娘的身边。
  无名岛主道:“本已成舟,希望你能随遇而安!”
  程重冷涩的道:“可叹你这糊涂的父亲至今还执迷不悟。”
  无名岛主道:“本岛主不要你教训我。”他斜睨了秦少保一眼,道:“守住房门,不准他出来一步。”
  秦少保道:“是。”
  无名岛主道:“进去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切莫负这大好时光。”
  程重道:“你逼迫我,在下也不答应。”
  无名岛主冷冷一笑,一把将他推进屋里。
  房间呀地一声关了起来。
  屋里的两个丫环立刻摆上三样精致小菜,一壶陈年雪雕,然后道了声晚安,悄悄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这对新人。
  程重长叹口气,道:“这是劫!”
  面罩红巾,头带凤冠珠翠的新娘子耿素芬坐在那里一语不发,映着烧杠的烛光,她显得更加妩媚。
  程重环视屋中一眼,自言自语道:“我必须离开这里。”
  耿素芬突然道:“你不要我就应该离开……”
  程重心弦一颤道:“耿姑娘!”
  耿素芬泣声道:“我只怨命苦……”
  程重道:“耿姑娘,请原谅!”
  耿素芬泣道:“你不要说,我知道……”
  她自己缓缓的将那红色盖头掀了开来。
  那满带忧伤的玉面上挂着颗颗品莹的泪珠。
  颗颗地,像珍珠似的滚动了下来。
  她轻轻泣道:“是我害了你……”
  程重摇头道:“不能怪你。”
  耿素芬伤情的道:“我这是自作自缚,自掘坟墓。”
  程重不同意的道:“只能怨命,切莫怨己。”
  耿素芬昂起粉脸,这:“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许我在高攀,不过我并不是不识相的女孩子,我不会连累你……”
  程重叹了口气道:“你可以另寻一个比我好的人!”
  耿素芬悲伤的道:“一个人的婚姻一生中只有一次,这次的婚姻虽然近乎把戏,在不愉快的情形下逼迫着你,但我不会再嫁第二次……”
  说的宛如杜鹃泣血,哀怨感人。
  程重的心神骤然一痛,道:“耿姑娘,你牺牲太大了。”
  耿素芬摇头道:“为自己喜爱的人牺牲这点能算什么?”
  程重黯然的道:“在下太对不起你……”
  耿素芬道:“不要说这种话,这后果是我自身造成的,我不会埋怨谁,只怪我的命太苦,从小我没了娘,这世上只有爹爹喜欢我,他这次做的不对,并不能怪他,为他的心全放在无名岛的前途上,眼看无名岛后继无人……”
  程重心中一酸,道:“没了娘犹可活,失了家连个栖身的地方都失去了,耿姑娘,我在为大汉子民的前途在挣扎,目前根本没法成家……”
  耿素芬一呆道:“你是前朝的遗民?”
  程重苦笑道:“不错,心存日月重见,我的心全在家上……”
  耿素芬肃然的道:“你的武功我已敬服不已,现在我更加的服你了,我真没想到你还是个抗御异族侵凌的侠士,程朋友,我以认识你为荣.……”
  程重苦的道:“你应该恨我。”
  耿素芬凄伤的道:“为什么呢?”
  程重道:“因为这事使贵岛十分丢脸。”
  耿素芬摇头道:“你错了,无名岛的面子也许不太好看,可是由这次事情上却得到一个教训,使本岛弟子知道一项事实……”
  程重一楞的道:“什么事实?”
  耿素芬道:“美人剑笈虽够诱惑,但却未必有用,世上还有一个程帮主丝毫也不动心,足见世上勇士豪客……”
  程重道:“你不要取笑了,我已够汗颜的……”
  耿素芬拭去了泪水,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程重苦笑道:“我能离开么?”
  耿素芬心中一酸,道:“你不喜欢我,不能勉强的将你留在这里,我虽是个女流,也懂得深明大义,程朋友,我已通知秦少保,故意在后窗那里不放站哨之人,你愿意随时都能离去……”
  程重感激的道:“多谢耿姑娘……”
  耿素芬道:“这个给你!”
  她双手握着一本厚厚的黄册,送至程重的面前。
  程重一怔道:“这是什么?”
  耿素芬伤情的道:“那八十一招剑式!”
  程重心弦一抖,道:“给我干什么?”
  耿素芬道:“我爹曾吩附过我,过了洞房之夜,这八十一招绝剑三招就是你的,你我虽无夫妻情份,但这本剑招我还是愿意送给你……”
  程重摇头道:“耿姑娘,我不能接受……”
  耿素芬身躯一抖,道:“你不能接受我这点小意思……”
  程重怅然的道:“送者情深,受者有愧,耿姑娘你请收回。”
  耿素芬幽幽地道:“我知道你这种个性,不会轻易去接受友谊的赠与,但,你这样倔傲,却真正的伤透了我的心……”
  程重苦笑道:“我抱歉!”
  耿素芬坚决的道:“这本剑招只有你有资格拥有它,也只有你能配他,既然你不要,我留着有什么用?不如毁了它……”
  说着将那剑招录册撕得粉碎,散落满地。
  程重一呆道:“你!”
  耿素芬凄凉的道:“这样我有足够的回忆……”
  程重叹道:“那剑招是令尊的心血……”
  耿素芬大声道:“所爱的人都失去了,那剑招又算什么?”
  程重忧悒的道:“耿姑娘,我对不起你……”
  耿素芬忧伤的一笑,道:“但有你这句话,我已心满意足了,不怕你笑,我真想听你叫我小芬,因为……因为……”
  程重苦涩的道:“小芬,你是个好女孩子……”
  小芬双眸一闭,道:“愿你的声音永远环绕在我的耳傍……”
  程重长吸口气道:“小芬,在下要走了……”
  小芬哦了一声道:“暂短的相遇换来长久的别离……”
  她拭干了眸珠的泪水,又道:“我爹的独门点穴法手法较怪,你要自解脉络怕也不容……”说着舒指在程重身上点了数下。
  程重淡淡一笑道:“谢谢你。”
  他问道:“我鲁大哥怎么办?”
  小芬道:“我已命秦少保放了他,他在外面等你……”
  她轻轻一移身子,挥掌击开了窗子。
  轻轻的叹了一声道:“你只有走这里,不然我爹会发现……”
  程重一跃身子,道:“小芬,请保重……”
  斜掠而去,眨眼没入苍茫的夜色中。
  小芬悲原的道:“再见……”
  她忽觉悲从中来,倒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愈哭愈厉害,声音也愈来愈大。
  屋外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小芬!”
  小芬嗯了一声道:“爹,什么事?”
  勿忙的将眼泪拭去,坐了起来。
  无名岛主在屋外道:“你哭什么?是不是那姓程的……”
  小芬颤声道:“爹,他走了……”
  “什么?”
  无名岛主大吼道:“他居然敢跑?”
  右掌斜斜一挥,房门顿被击了开来。
  他跃身进去,道:“他怎么跑的?”
  小芬泣道:“他由窗子跑……”
  无名岛主嘿嘿地道:“他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追回来。”
  小芬苦楚的道:“爹,饶了他……”
  无名岛主双目一瞪,道:“什么?饶了他,哼,江湖上有那个敢这样戏弄我无名岛主的女儿,嘿嘿,他姓程的有几个胆子……”
  他愤愤地叫道:“少保——”
  秦少保急忙奔了过来,道:“岛主,什么事?”
  无名岛主道:“你看守的人呢?”
  秦少保在屋内了一眼,道:“这……”
  无名岛主吼道:“是不是你放了他……”
  秦少保面色苍白,颤声道:“我……”
  小芬哭道:“爹,是我要他放的.……”
  无名岛主怒道:“你……糊涂……糊涂……”
  他急忙问道:“那本剑笈呢?”
  小芬望着地上凌乱的纸片,道:“给我撕了……”
  无名岛主变色道:“撕毁了,小芬,你疯了?”
  小芬摇摇头道:“爹,我没有,那本剑笈是本岛之宝,既然无人能学到这样深与的剑法,留着又有何用?万一留着让歹人夺去,只怕爹爹更要后悔……”
  无名岛主愤声道:“小芬,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小芬颤声道:“爹,我已经不想活了!”
  无名岛主一呆,道:“小芬你……”
  小芬悲凉的道:“娘若在世,我绝不这样命苦……”
  无名岛主心中一酸,忖道:“这孩子的命也真苦……”
  他柔和的道:“傻孩子,你怎么会想到死……”
  小芬忧伤的道:“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无名岛主道:“爹给你将姓程的抓回来……”
  小芬摇摇头道:“他不会回来,也不是我们无名岛的人,爹,答应我,不要再为难他,他是个奇男子……”
  “唉——”
  无名岛主长长的叹了口气,黯然的低下了头。
  夜渐去。
  曙光已露,又是美好一日的开始……

  第二十一章
  一缕淡淡的愁思始终萦回在程重的脑际,无名岛耿案芬的影子像一束无形的索线,紧紧地缠绕着他。
  他扪心自问,自己这样逃避了此次感情上的纠缠,是否有愧良心?他是否对得起那个无辜的少女?
  “唉!”他那深心的底处发抒出一声紊乱的长叹,望着浮云白日,昨夜的一幕又复展现在眼前。
  归途……
  黄沙路面上,扬着一丝丝淡黄的尘埃.....
  鲁琛苦笑的道:“三弟,你是否自责太深?”
  程重憾然的道:“一个少女的债,我能还清么?”
  鲁深道:“过去的事像烟雾,像游丝,留给你的是回忆。”
  程重道:“它会给一个少女更多的痛苦。”
  鲁琛道:“不要再想它,这事不能怪你。”
  程重摇头道:“这深刻的痕迹,将会永远在我的心底,我想忘也忘不了,这段忆情会增加我太多的感伤……”
  鲁琛道:“不要再想了,金羽已在日月鸟等我们。”
  程重苦笑道:“金羽是个可重用之士,可惜他当初遇主不明……”
  两人沿着黄土路面驰骋而去,路上谈话不多,但每一句都是那么隽永和诚挚,鲁琛历经情场的翻腾,几番言语,渐潮点醒了程重的悒郁。
  远处,波绿的海面映着白日,幻化着各色变化的颜色,海面上点点帆影,给这里抹上一幅逸淡的景致。
  海边上,一艘小舟停立在沙滩边上。
  船佉是个年迈的老渔伕,船上挂着一个小旗。
  程、鲁翻身下马,迎上船伕。
  船伕道:“是帮主!”
  程重苦笑道:“寒公,金羽已回岛了么?”
  船佉虽然长得普通,当年却亦是沙杨老将,前朝的忠贞之士,程重推崇有加,十分礼遇。
  船伕道:“昨夜便回去了。”
  小船缓缓摇向海中,直往日月岛驰去。
  海面上金光闪耀,湛蓝的像面大镜。
  日月岛静静的斜倒在海里,像个处子。
  岛影渐现,小船愈行愈速。
  船,缓缓的靠了岸,船佉甩下了抛绳。
  程重一跃而去,突然问道:“怎么回事?”
  鲁琛一怔道:“干吗?”
  程重道:“平日这里都有弟兄站守,今日怎么一个不见?”
  鲁琛也是一怔,道:“有变故!”
  程重寒着脸,道:“这些守岛的弟子真该死……”
  “呃!”
  忽然一声惨呃自那遥远的空中飘张了过来。
  程重沉声道:“谁?”
  他的身子有若鹰隼般的扑了过去。
  那身法之速,势若掣风。
  点点的血迹自路面上沿伸过来。
  “呃!”这惨呃之声自那棵树的后面传了过来。
  程重身形一歇,道:“你是谁?”
  碎地一声,树后面倒下一个满身血渍的人...
  鲁琛一声惊呼,道:“是金羽!”
  程重寒心的道:“金羽……”
  金羽的发丝杂乱的纠杂缠绕在那里,身上条条的裂碎着,那深浅不一的剑痕,尚滴落着鲜红的血,染满了金羽的全身,使他成了一个血人,一个不堪入目的人.....
  他的双手已被剑柄敲碎,两只脚活活给劈折。
  那幅惨状,确是令人心寒。
  程重双目布满了红丝,道:“金羽,谁干的……”
  金羽呃头着,双唇不停的抖……
  他痛苦的露出一丝笑意,道:“你!你终于……回……来……了!”
  程重道:“我回来了,一切我会作主……”
  金羽痛苦的道:“无数的人……毁……毁……日……月……岛……”
  程重鼻中一酸,道:“是谁……”
  金羽喘道:“不知……道……”
  程重寒心的道:“怎么?对方是谁?你不知道!”
  他匆匆地的自怀中拿出一颗他恩师临去附与的救命之药,塞进金羽的嘴里,欲延续金羽的活力。
  良久,金羽在那颗神奇药丸的支持下,已不若先前那般痛苦,程重迅速点了他数处穴道,将那滴落的血液暂时止住了。
  “你好好休息,我去岛上看看。”
  金羽突然伸出他那血手抓住了程重的手。
  他急喘的道:“岛主……”
  程重苦痛的道:“老友,有话慢慢再说。”
  金羽摇摇头道:“机会怕……不多……了。”
  程重双目泪光隐隐的道:“慢点说,不要糟蹋了自己。”
  金羽痛声道:“速离岛……
  程重一怔道:“为什么?这是我的地方。”
  金羽喘声道:“有凶手……”
  程重双目直欲喷出火来,道:“他们只要不走,我正好给你报仇!”
  金羽精神渐渐好转,呼吸也较均匀。
  他激动的道:“岛主,你的责任未了,何必拼在这时……”
  程重大笑一声道:“你要我临阵而退……”
  金羽道:“那里已设下了陷阱,只等你去送死……”
  程重冷声道:“那里是火坑我也要跳下去。”
  金羽急声道:“岛主,请你听我的……”
  程重杀机盈眉的道:“血债血还,这是血的事实……”
  他朝鲁琛斜睨了一眼,道:“大哥!”
  鲁琛变目含泪,道:“三弟,什么事?”
  程重向中掏出一封信来,这:“这个请你送到崂山!”
  鲁琛一愕道:“这是什么?”
  程重沉重的道:“这是我的遗书,万一我有不幸,此信方可公布,这是给我恩师的,上面写着我们奋斗的经过和方式……”
  鲁琛道:“三弟,你怎么有道种想法……”
  程重苦笑道:“天有不测风云,许多事那能事先所能预料,像今日一样,我们会想到日月岛有这种变化么?”
  鲁琛摇头道:“你不能拿这个作比拟……”
  程重道:“大哥,请你立刻动身……”
  那封信送到鲁琛的手里。
  鲁琛一呆道:“什么?你要我现在就送!”
  程重凝重的道:“不错。”
  鲁琛突然大笑道:“三弟,你把我鲁琛当成什么样的人,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么?三弟,我鲁琛不怕死,一个人头可断,血可流,志不可折,你太瞧不起我了……”
  朗朗的话声穿云裂石,与天地同样不朽。
  此是英雄本色,生命不算什么?只要死得其所。
  程重感动的道:“大哥,不要误会,你知道这封信有多么重要么?这封信也许关系今后万千人之生命,你的责任是将这封送到崂山,交给我师父……”
  鲁琛道:“咱们要死也要死在一块,你要我一个人苟安贪生,我鲁琛宁死不干……”
  话说的铿锵有声,有若金玉落地。
  程重黯然的道:“你难道要咱们的事情后继无人……”
  鲁琛道:“话不可同日而语。”
  程重道:“那这封信怎么办?”
  鲁琛道:“可请寒公跑一趟……”
  那船佉摇手道:“岛主吩咐的是你,我老头子……”
  程重挥手道:“寒公,立刻将我大哥送到对岸,不准回来……”
  鲁琛怒道:“三弟,你……”
  程重苦笑道:“不要多说,请动身……”
  他瞥了金羽一眼,道:“还有,请大哥将金羽一并送到崂山疗伤……”
  金羽喘声道:“我已是个垂死之人……”
  程重道:“我师父是一代神医,此刻正在崂山会友,你去那里他会尽一切医术给你治疗,放心,命是保住了……”
  金羽黯然的一叹,双目缓缓闭上。
  鲁琛道:“你可另派他人,我要和你在一起……”
  程重含着泪道:“大哥,我要以帮规命令你了。”
  鲁琛大叫道:“我不管……”
  “休!”地一声,一道符令掷了过来。
  程重凝重的道:“本帮主今日命你立刻将这封信和金羽送至崂山金顶峰,不得有误,若有违抗,以帮规论处!”
  鲁琛一呆道:“你……”
  程重冷冷地道:“这是帮令……”
  那种铁面无私的神情一反平日温和之色。
  鲁琛双目含着泪水,道:“是,帮主……”
  他惨然的道:“三弟,我现在才知道你是个铁面无私……”
  程重寒着脸,道:“快去……”
  但他内心里却在吼着:“大哥,请你原谅,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鲁琛抱起金羽,颤声道:“帮主,请保重……”
  程重惨笑道:“只要我不死,我会去找你。”
  这话多么惨痛和悲伤,纵然铁石心肠之人闻言都会弦然泪下,何况,他们都是道义性情中人。
  金羽挣扎了一下,喘道:“帮主……”
  程重挥手道:“金羽,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和日月岛弟子的仇势在必报,我身为帮主,能容许那群凶残之徒在自己的地盘里撗行么?”
  话声异常坚决,已不容再加分说。
  金羽恐怖的道:“帮主,那里有无数的高手,他们在等待你……”
  程重冷笑道:“我正希望他们这样……”
  鲁琛急声道:“逞一时之勇……”
  程重道:“含忍之心已不可存,这是拼的时候……”
  鲁琛道:“一时不忍而乱大谋,重弟……”
  程重哼了一声道:“忍有限度,今日我过了,躲不过明日,况且他们是谁?是些什么人?至今还没弄清楚……”
  鲁琛苦笑道:“你还是忍耐……”
  程重道:“大哥,请速离开这里,我不再考虑了……”
  鲁琛接了道:“你保重……”
  他终于掉下了那难忍的泪水,和船伕快速而去。
  程重长长叹了口气,惨痛的道:“愿我能再见你们……”
  他的面色愈来愈沉重,身子轻灵的一移,缓缓的朝岛上行去。
  他自己的生死已漠不关心,关心的是岛上那些无辜的生命,他要为那些无辜的生灵敷兴悲伤。
  身子缓移,双手持剑。
  汹涌的杀机布满在整个的脸上,愈来愈浓……
  地上,无数倒毙的尸体静静的躺在那里。
  血染红了地,染红了河……
  风轻轻的吹着……
  XXXXXX
  藏匿在幽静的地方,隐蔽在不为注意的地方……
  整个黑衣的人影在互相交换着手势,偶尔也会低低的商议着,不过,他们始终显得有点紧张……
  一个领导似的人物静静的立在土墙之后,他双目似鹰眼样的犀利,仿佛岛上所有的东西都无法逃逸他的眼下,纵然是只鸟……
  他面上覆着一层黑巾,嘿嘿地道:“他终于上钩了。”
  话声不疾不徐,不低不昂,但,他那的下每个人都听得十分清楚,顿时他们各自退守在一边。
  站在他身后的那个汉子上前道:“七爷!让我把他引过来。”
  那该被称呼七爷的首领嗯了一声道:“切记,不要让他跑了。”
  那汉子拍拍胸脯,道:“七爷,你也太瞧不起我周斌了……”
  七爷冷冷地道:“我不是瞧不起你,是怕你招呼不下来。”
  周斌不服的道:“瞧我的……”
  他蹩了一肚子怒气,昂然的行了过去。
  在他的前面缓行来他看守的人,他——程重寒冷着脸,望着这个令人厌恶的凶徒,嘴角立时噙着一丝冷酷而又不屑的笑意。
  周斌冷声道:“朋友,你似乎可以停下来了。”
  程重身子直行,置耳不闻,前行不止。
  周斌怒声道:“朋友,我讲的话你听见了么。”
  程重冷冷地道:“你不配……”
  周斌嘿地道:“你太瞧不起大爷了。”
  他跃武扬威的一移身子,一掌挥了过来。
  招式甚快,狠辣兼俱。
  程重哼了一声道:“闪开。”
  他的身子并没有怎么移动,连正眼也没瞧这位周斌一下,可是周斌的身子已摔了出去。
  周斌的身子像摔烂的西瓜一样,碎地一声,立时蹬眼裂嘴,落了个七孔流血而死,连话也没说上半句。
  他死的真难瞑目,因为他连死在什么招式上都不知道,自己便躺下了。
  那群藏在暗处的人看见这一幕全都一寒。
  这种先声夺人的手法得使他们个个寒心。
  程重上前数步,高声道:“相好的,该出来亮亮相了。”
  声若宏钟,气贯金石,震得他们耳中嗡嗡直响。
  这话声立刻使那几个沉不住气的汉子,几要立刻冲出来,但那位七爷一挥手,他们急忙又回到原地。
  七爷低声道:“不要妄动。”
  他真不愧是这群人的首领,在自己的手下被杀的当儿而能沉住气,这份镇静功夫绝不是短时间所能练出来的。
  程重冷冷地一笑,道:“相好的,既然愿意做缩头乌龟,在下只有个个请出来了。”
  他突然俯身抓起一根石柱子,倐然挥了出去。
  那根石柱凭空了过去,又快又疾。
  ‘嘭!”地一声,那栋破裂的屋子怎经得这沉重的石柱撞去,哗啦唏咧的一轰而垮,终于碰死了二个逃避不及的凶徒。
  隐藏在那栋屋里的人在一声呼啸中纷纷夺路而出,他们身手各个不凡,居然能逃过此劫。
  程重大笑道:“怎么?只有这几位?”
  那几个人影身形未停已纷纷扑来
  在程重的身前数尺处同时怨毒的蹬着程重。
  程重道:“那个是你们的头?”
  那位七爷一摇一摆的行了出来,道:“阁下是……”
  这简直是明知故问,谁不知他是岛主程重。
  程重冷声道:“这里的主人……”
  那位七爷哈哈笑道:“原来是程大帮主……”
  程重道:“好说,你是那里的神圣……”
  那位七爷面上覆罩着一层黑巾,看不见脸像长的什么样子?俞显得神秘诡谲。
  他嘿嘿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问题在你。”
  程重哈哈地道:“朋友是见不得人?”
  
  第二十二章
  那位七爷嘿嘿地道:“有何见不得人的。”
  程重道:“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七爷冷笑道:“给你看有什么关系?”
  程重道:“怕让我认出来,你会长命……”
  七爷冷声道:“程帮主,你错了,我不怕你认出我,你就是记着我也没用,因为你自今日起将永远不存在这个世间!”
  说着将那块黑巾一扯而落,露出一张冷峻而深沉的脸来,在那嘴角上长着一颗大痣,痣上还长着三根黑毛。
  程重哈哈地道:“原来是石七爷……”
  石七爷一怔道:“你认识我?”
  程重道:“江湖上只要混过几天的,谁不知道那颗夺命痣是七爷的特有标帜,本岛主焉敢不有……”
  石七爷得意的道:“那里?那里?”
  程重寒着脸,道:“七爷,你得说出个理来。”
  石七爷道:“有什么话?尽管说”
  程重杀机直燃剑眉,道:“你为什么毁我日月岛,是谁给你的命令?”
  石七爷道:“这很重要?”
  程重道:“我必须问清楚。”
  石七爷道:“问清楚你又能怎么样?”
  程重道:“问请是我再决定该怎么办?”
  石七爷冷冷地道:“不告诉你呢?”
  程重道:“这后果就不太理想。”
  石七爷嘿嘿地道:“程帮主,你在威胁……”
  程重摇头道:“这是事实……”
  石七爷冷笑道:“你知道你目前的处境么?”
  程重道:“与你一样清楚……”
  石七爷道:“这就好谈了,今日这场合,是以多胜寡,对你十分的不利,你如果是聪明人就不会这样说话。”
  程重冷声道:“我该怎么说呢?”
  石七爷道:“应该好好商量以保全自己的生命。”
  “哈!”程重仰天大笑道:“七爷,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石七爷道:“一条不懂造化的顽牛。”
  程重怒道:“好譬喻!”
  他冷笑道:“你自己呢?”
  石七爷昂然的道:“自为英雄。”
  程重不屑的道:“以众敌寡的人全是英雄,哈哈,七爷,你这‘英雄’这两个字也看的太不值钱了,以区区之见,你不过是个疯了的狗……”
  “呸!”石七爷怒道:“你骂我?”
  程重道:“骂你是轻的,区区还准备杀了你。”
  石七爷愤愤地道:“程重,这话给你带来了致命伤。”
  程重道:“错了,它是你的催命符。”
  双方针锋相对,各不相让,水火难容。石七爷随意的瞥那批剑拔弩张的高手一眼,一抹冷酷的笑意浮满在他那厚厚的唇角上。
  他满含敌意的道:“咱们犯不着这样不友善。”
  程重道:“七爷另有高见?”
  石七爷道:“这里是你的地盘,你是主人……”
  程重望了遍地的尸体一眼,一股酸楚哽咽在喉间,若不是眼前敌手环峙,他真想痛快的哭上一场。
  他伤感的道:“七爷,你为人可真够狠……”
  石七爷干笑道:“那里,那里,小场面……”
  程重道:“恕区区说句不中听的话,以目前这点人手恐怕还没这个能耐将我日月岛给挑了……”
  石七爷的道:“你是明眼人,自然难逃过你的眼睛,不错,今日凭我石七爷这点人手确实难动日月岛分毫……”
  程重道:“那是另有其人?”
  石七爷道:“不错,都是当代奇人……”
  程重一呆道:“什么?当代奇人”
  石七爷道:“都是你猜想不出的人……”
  程重心中一沉,道:“例举一二!”
  石七爷冷冷地道:“七爷我还没这个胆子,你不要笑我,这是事实,我在他们那些人眼中只能算是三流的……”
  程重怒声道:“我和他们有仇……”
  石七爷道:“也许谈不上,也许是水火不兼容!”
  程重道:“你们不逃命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石七爷道:“奉令拿下你的人头……”
  程重不屑的道:“凭你们不配……”
  石七爷胸有成竹的道:“程帮主,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敌不过人多,我七爷接下的案子还没有一件办不通的。关于这点你在江湖上早已知道了……”
  程重沉声道:“你估计错了,我这里是有来无回,今日若让你们活着回去,哈哈,日月即从此自江湖上除名……”
  石七爷道:“江湖上早已没有日月岛这三个字!”
  程重道:“这是日月岛的事,现在尚言之过早……”
  石七爷道:“程重,有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
  程重微微一怔道:“什么事?”
  石七爷道:“有人十分赏识你这份才华……”
  程重道:“是你的主人……”
  石七爷嗯了一声道:“也许你猜对了,不过……”
  程重眉头一锁,道:“区区没有兴趣。”
  石七爷道:“不要拒绝的那么快,因为这是你进身的好机会。”
  程重冷笑道:“我看不出什么是好机会?”
  石七爷道:“荣华富贵、娇妻美妾子富贵,这机会怕是普通人作梦也不会想到,而你,哈哈……”
  程重淡淡地道:“倒颇令人动心……”
  石七爷欣喜的道:“你是答应了……”
  程重道:“没兴趣!”
  石七爷皱眉道:“你还是考虑考虑”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继续道:“我差点忘了另一件事。”
  程重冷冰冰的道:“你还是一并说了好,省的费事。”
  石七爷道:“那个欣赏你的人最后还交待了一句,假如程帮主非要坚持那虚无的一点意见,就杀了了事……”
  程重哈哈大笑道:“杀而绝患,这是权官的手段……”
  石七爷嘿嘿地道:“念在江湖同道的情面上,你还是识趣的好……”
  程重道:“我什么时候给你答复?”
  石七爷颇为得意的道:“愈快愈好。”
  程重道:“我现在就给你回音。’
  石七爷嘿嘿地道:“这是最好的事……”
  突然,一缕寒光恍如那白云浮日的天气里,倏地划过一道紫电般的快速,令人连转眼的时间都没有。
  “呃!”
  两个大意的高手还没来的及避闪,已被那颤晃的刀影给斩毙在刀下,死得十分凄惨。
  石七爷变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重道:“血债血还,这是索债的时候!”
  石七爷挥手道:“狂夫,你也太不珍惜自己性命了。”
  四面八方连着涌来十数个江湖高手,在石七爷的指挥下,个个如狼似虎的凶狠,缓缓的逼向程重。
  程重大笑道:“七爷,你知道区区今日杀多少人?”
  石七爷恨声道:“拼了全部的人也要将你毁在剑下。”
  程重厉声道:“冲着七爷这句话,我不让你失……”
  血影一进,又有两个汉子躺了下去。
  石七爷长剑一斜,吼道:“全上”
  无数的剑影自数似不同的方位挥洒了过来·
  剑刃如水,其利如风。耀目的光影,逼射在每个人的眼中,逼得他们几乎不开眼,但这时是一决生死,生死一发的当口,谁也不敢大意,皆聚精会神的贯注在自己的剑刃上。
  程重长啸一声道:“杀!”
  那个“杀”字沉稳有力,直穿云霄。
  黄帝神刀挥洒在空中。”一股真力直逼刀刃,一蓬耀目的光华,射在半空,那夺目的光华射进每个人的眼中,立刻有一股刺痛。
  “呃呃呃!”那一连串的惨呃响遍了整个旷野,彷彿在一刹那间,突然罩着一片愁云惨雾。
  血影迸现,人若枯树。
  那夺命之刀竟然夺去了四五个人的生命。
  石七爷啊了一声,顿吼道:“我的眼睛……”
  话声方落,那些尚未一显身手的高手,同时捂着自己的眼睛在地上翻滚,手中的长剑俱摔在地上。
  他们俱吼着:“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石七爷惨声道:“程重,你太毒……”
  程重冷冷地道:“七爷,我俩还没交手呢。”
  石七爷在地上乱抓,道:“程重,你的刀上有鬼……”
  程重凄惨的道:“天有神明,这是给你们的惩罚……”
  石七爷悲怆的道:“程重,你难道要杀个瞎子……”
  程重道:“七爷,我恨不得将你们全数碎尸万段,以解我心头之恨……”
  说的咬牙切齿,痛恨不已。
  石七爷身形踉跄的道:“你!你!”
  程重道:“你们这群畜牲,我一个也不能留……”
  那数个江湖高手一听程重这种说法,听得他们面上俱浮上一层恐怖而惊悸的影子,只想夺路而逃。
  奈何,他们的眼睛被黄帝神刀的强光耀闪刺激的失去视力,眼前一片乌黑,什么也看不见。
  有的撞在石柱上,有的跌倒地上,那种无告的痛苦当真是面临末日,命至终站,悲凉骇悚。
  程重吼道:“站住!”
  这声大吼有若雷震,传进他们的耳中,像是催命符样的震撼着他们,俱恐怖的举着手掌以防万一。
  程重道:“你们能逃得了么?”
  石七爷颤抖的道:“程帮主,你不能赶尽杀绝……”
  程重道:“七爷,你说的轻松啊……”
  石七爷惨声道:“我等已遭报应,眼睛全都瞎了,你如果真要追杀一群瞎了眼睛的人,恐怕江湖上会数说你的不是……”
  程重哼了一声道:“这个我不在乎!”
  石七爷摇头道:“不,你是个英雄,不会这样……”
  程重怒道:“七爷,日月岛数百之生命,他们难道都罪无可逭么?你们何会留过活口,甚而,连他们的孩子……”
  他的双眼直欲喷出出焰火来又吼道:“你说,姓石的,他们都该死么?”
  石七爷额抖的道:“这……这……”
  额上汗珠颗颗滚落下来,那神情当真甚惨。
  程重愤愤地道:“七爷,你怎么不狠了?”
  石七爷苦笑的道:“程帮主,我姓石的并不再乎自己的生命,可是我们……”
  他像是有什么顾忌样的摇摇头,闭嘴不语。
  程重冷冷地道:“七爷,我只要知道谁是主使的人?”
  石七爷身子一震,道:“程帮主,我们没办法告诉你……”
  程重冷笑道:“七爷,那凌迟之苦并不好受……”
  石七爷额声道:“程重,有件事你也许不相信……”
  程重一怔道:“什么事?”
  石七爷道:“这群人虽然都由老夫指挥,可是他们并非与我个个相识,有的只闻过名而未见过面,也有……”
  程重一呆道:“这怎么可能……”
  石七爷道:“这就是你不相信的症结,你可以问问他们,有那个是我石家庄的人,石家庄也只不过是老夫一个人……”
  程重道:“这是怎么回事?”
  石七爷道:“你不信了。”
  程重道:“你石七爷的话我信,不过我得知道原因……”
  石七爷叹了口气,道:“我们各路人手会齐日月岛,还是七天之前的事,当时老夫正在石家庄与老妻逗弄小孙,忽然有人拜访,老夫按江湖规矩出而相会,那个人什么话也没说,送下邀柬而去……”
  程重道:“你没问他姓什么?”
  石七爷摇头道:“那个人只说邀柬上说的明白,看了便知……”
  程重的心往下一沉,道:“怎么说?”
  石七爷道:“老夫拆开柬帖一看,立刻吸了口冷气,上面指明要老夫带领一各路人手在日月岛前相会,并与老夫不惜手段攻杀贵岛……”
  程重恨声道:“一封柬帖就能使你石七爷俯首听命,杀人放火,丧道失义,哼,七爷,这里
  很难让人相信……”
  石七爷急忙道:“还有一点我没提到……”
  程重寒着脸,道:“说下去……”
  石七爷道:“那柬上说的明白,如果老夫拒而不来,石家庄大小七十二条生命全要化作一滩水而绝……”
  程重一扬剑眉道:“怎么?石家庄全中毒了……”
  石七爷点点头道:“这正是老夫最痛心的事,那个下柬帖的人说,七日前已在老夫那口清水井里下了蚀骨毒粉,这如果破日月岛后自会痊愈,老夫看在一家七十二口条命的份上,能不听他们摆布么?”
  说着眼中冒出了激动的泪水。
  程重斜睨了其余的人一眼,道:“他们呢?”
  石七爷道:“全与老夫同一遭遇……”
  程重一摇神刀,道:“那个可恨的下毒人……”
  石七爷道:“程帮主,老夫有个请求”
  程重道:“请说!”
  石七爷道:“老夫自知此次围日月岛有伤阴德,罪有余辜,老夫并不请求你饶了这命,只请你让老夫能回去看一眼,看看家里是否都安然无事……”
  程重道:“你的手伸出来……”
  石七爷一怔道:“干什么?”
  程重道:“本帮主要看看你身上之毒已至何种程度……”
  石七爷长长叹了口气道:“蚀骨之毒除了独门解药无人能解……”
  说着将右手伸了出来。
  程重一按脉膊,凝重的道:“七爷!”
  石七爷嗯了一声道:“程帮主若不能饶恕老夫,老夫即刻自尽……”
  程重凝重的道:“七爷,凭你等的武功,黄帝神刀的强光只能扰乱了你们的眼神,而不致于刺瞎了双目,经过我截脉一试之后,惨象是那蚀骨之毒已攻伤了你们的眼睛……”
  石七爷和那整个江湖高手闻言一呆,面上在刹那间涌起一股愤怒的杀意,俱恨恨的坐在地上不语。
  石七爷惨然道:“我已中毒,此命离死不远……”
  程重道:“攻袭本岛当不止你们这些人,他们可能与你们同一命运,不知那使毒之人何时给你们解药……”
  石七爷道:“那个神秘之人在此始终没见过面,但柬上交待的很清楚,等杀了你之后,离岛后在小西湖自然有人送上解药……”
  程重皱眉道:“此人当真厉害……”
  石七爷道:“老夫恨不识此贼……”
  程重道:“你认识那个送柬帖的人吧,找到了他也许可以追寻出一点端倪……”
  石七爷苦笑道:“老夫眼睛瞎了,纵然对面恐也认不出来……”
  程重心中一沉,道:“你难道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石七爷忽然一拍他的脑袋,道:“我还记得他的声音……”
  程重欣喜的道:“这足够了,咱们还有一丝希望……”
  他揉了一揉手掌,道:“蚀骨之毒必须化解,否则你们活不过明天……”
  石七爷叹了口气,道:“没有解药也是枉然……”
  程重道:“解毒之事由我负责,不过解毒之时其余之人不能再在江湖上露面,否则那施毒之人知道我没有死,一定不会轻易饶了你们……”
  石七爷激动的道:“程帮主,你是神……”
  程重苦笑道:“这不能怪你,七爷,这里必须布置一下,咱们要装成同归于尽的样子,然后才能寻出那个凶手……”
  石七爷道:“程帮主,全听你的……”
  XXXXXX
  满空残雾,黄昏的余影尚停留在大地旋转……
  柔嫩的青草如像是地毡样的平坦松舒……
  湖水静的如少女,平静无波,妩媚的湖面泛着碧绿色,像绿玉珠翠,而光滟,如明镜,透澈映底……
  偶而,一片黄叶在空中打了个转,飘落在湖面上,吹皱了一泓湖水,波纹的圈漪愈散愈大……
  湖边,三三两两的竹篱,一篁篁杂林,在这幽远的湖畔边,数幢精雅的茅屋如在画中般的丛立在那里。
  此刻,两个人影缓缓朝湖边移转了过来。
  一个手持长杖的是个瞎子,身上衣衫凌乱,还沾有凝涸的血渍,由那个较年轻的汉子搀扶着而来。
  若不注意,还以为是两个奔波远途的路客,稍稍留意便发现他俩彷佛经过一切变故后而逃来此地。
  那年青的低声道:“七爷,这是小西湖……”
  石七爷低声道:“你在湖边拾三块石子掷进湖底……”
  那年青的问道:“这是联络信号……”
  石七爷嗯了声道:“帖子上这样说的……”
  那青年扶着这个瞎子缓缓移进湖边,让那瞎子坐在一块大石上,然后抹了抹额子汗渍,道:“咱们在这里歇歇……”
  那瞎子道:“好,这里歇歇……”
  那青年随手帖起三颗石子,一颗石子自他手中掷了出去,嗵地一声,那湖面立刻激起一道水花,起又落下。
  当第一颗石子掷出之后,那青年面上神情突然一变,目力有若利刃似的在各处一扫低声道:““七爷!”
  石七爷小声道:“什么事?”
  青年道:“咱们进了虎口,这湖底有好几个沉尸,如果我料的不错,来这里取解药的人没有一个活着离开……”
  石七爷面色一阵苍白,道:“没想到这个人心如蛇蝎……”
  他内心激动无比,面上一连数个变化。
  那青年微微一笑,挥手又掷出了一颗石子。
  接着第三颗石子又出手了。
  第三颗石子落入湖中后,左侧那栋较大茅屋的小门咿呀的启开了,一个农伕模样的汉子行了出去。
  那农伕上前道:“二位是那里来?那里去?”
  石七爷道:“日月岛来,小西湖去。”
  这是联络的暗语,双方都在试探对方。
  那农伕冷冷地道:“跟我来……”
  那青年急忙扶着石七爷跟着那农伕朝茅屋行去。
  进了茅屋,那农立刻将门关土。
  那农伕回身道:“你是几号?”
  石七爷道:“七号。”
  那农伕嗯了一声道:“七号是石七爷,你是领队。”
  石七爷道:“不错。”
  农伕瞥了那青年一眼,道:“你呢?”
  那青年道:“三号!”
  那农伕一怔道:“三号”他面色一寒,道:“你是谁?在我这里没有三号!”
  那青年哈哈一笑道:“你忘了。”
  那农伕阴沉的道:“朋友,你要是想混到我这里找渣子,你可找错了门,我是奉命办事,说错的一律格杀……”
  他挥手一掌劈来,叫道:“给我躺下!”
  那青年忽然一旋身,点向那农伕身上,他变招迅速可说快极,但那农伕却也不含糊,一掌落空,反跟斜斜踢来。
  那青年一移身,在那农伕身上拍了一掌,道:“躺下!”
  那农伕似乎没料到对方功力如此深厚,一个踉跄掉倒地上,那青年上前一脚踏在他的身上,道:“朋友,你还狠么?”
  那农伕冷笑道:“你有种杀了我,杀了我休想有解药……”
  石七爷哼哼地道:“要你的解药恐怕早化成一滩黄水了。”
  那农伕面色一变,道:“你们都知道了。”
  石七爷冷冷地道:“同时攻袭日月岛的人将近百人,那些都到那里去了。”
  那农伕道:“不知道!”
  那青年用劲一踏他的身子,道:“说不说!”
  那农伕痛声是:“我周通只不过奉命办事,什么事也不知道。”
  那青年道:“奉谁的命?办些什么事?”
  那农伕苦笑道:“不满你说,我连那个人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那青年怒道:“胡说。”
  周通顿声道:“真的,那个人给我十两黄金,要我在这里等一群送死的人,他们死后就叫我将尸体丢进湖底……”
  石七爷恨声道:“十两黄金值几何?你就昧着良心干这种事。”
  周通颤抖的道:“我是个睹鬼,有钱什么事都干……”
  那青年怒声道:“你这种人死有余辜……”
  突闻门外有人道:“不错,他死有余辜……”
  石七爷回身道:“谁?”
  茅屋的小门斗然被人踢开,一个少女杏目怒容的走了进来。
  那少女道:“是姑娘!”
  石七爷道:“你和周通什么关系。”
  那少女道:“我和他那点关系还是不谈也罢……”
  那青年冷笑道:“姑娘和他是一路的……”
  少女冷冷地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周通忽然叫道:“小红,快救我。”
  那少女冷笑道:“救你,哼,我恨不得杀了你。”
  石七爷道:“姑娘,此人罪该万死,饶恕不得,你是敌是友,请速有个交待?以免双方都伤了和气……”
  那少女道:“把他交给我……”
  石七爷摇头道:“办不到!”
  那少女哼声道:“你是瞎子,我不和你为难。
  她瞪了那青年一眼,道:“你认为我抢不走他么?如果你存了这种心思,哼,这算盘可打错了……”身子稍稍朝前一移。
  她忽地舒出晧腕朝那青年的腰间点来,招式又快又疾,谁也看不出一个少女竟有这般高的功力。
  那青年似是一楞,化掌为拳,斜斜一捣,攻其必救,这一招可守可攻,非俱相当之身手难以使展出来。
  少女略略一移,道:“看不出你功夫不错。”
  周通一见那少女停下手来,争声道:“小红,念在你姊姊的情份上也要救我。”
  那少女红了眼睛,道:“你连我姊姊都输掉了,我恨不能一剑宰了你。”
  她回身欲去,道:“今日有人给你做护身符,他日沉在我手里,休想再有人保护你……”
  她满腹愤怒的瞪着那青年,道:“没想到你们会救这种人……”
  石七爷道:“姑娘,你和这人有仇……”
  那少女道:“他是我姊夫,可是他把我姊姊押进娼馆里,今日我是来替我姊姊报仇的……”
  那青年怒声道:“有这种事?”
  那少女恨声道:“你功夫好便以为我收拾不了你,哼,改日我必报今日之仇……”
  石七爷叹了口气,道:“程老弟,这里人多问也问不出结果来,干脆把他交给这位姑娘!”
  那青年嗯了一声道:“好。”
  右足一抬,周通使被踢了过来,那少女伸手将周通抓了起来,道:“多谢!”
  周通叫道:“放下我,你敢对姊夫这样无礼……”
  少女冷冷地道:“我有你这样的姊夫我倒了霉!”
  说着扬手给了周通七八个嘴巴子,她手法甚重,又响又脆,刹那之间,周通已被打得鲜血直流。
  周通大叫道:“你敢打姊夫!”
  少女冷声道:“我不但要打你,还要杀了。”
  周通哀告的道:“小红,饶了我,我将好好对你姊姊!”
  那少女面上涌起一股杀机,怒道:“我姊姊进了娼门,已生不如死,若不是我救她,此刻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你对她好,这话我听多了!”
  周通连声道:“我该死,我该死!”
  那少女道:“既然你该死,我就成全你!”
  周通骇声道:“你杀了我,你姊姊就成了寡妇……”
  少女哼声道:“我姊姊已心灰意冷,已不要你啦。”
  她提着周通的身子走出门外,道:“那个薄命湖就是你葬身之处。”
  周通恐怖的道:“不!不!”
  少女道:“滚你的!”
  周通那庞大的身子像颗弹丸样的朝湖中落去。
  他一声惨叫,身子掉进湖中,激起一道水花。
  少女冷冷一笑飘身闪了出去。
  周通在水中翻腾,叫道:“救我!”
  石七爷冷冷地道:“你这种人死有余辜……”
  周通顿声道:“她是——”
  石七爷粗声一怔道:“她是什么人?”
  周通叫道:“我不是她姊夫!”
  话音未落,身子已在水中一翻,鼻孔嘴角溢出了血水,那身子像被毒虫咬遍一样,渐渐化成了水。
  那青年骇道:“这湖里已被放了蚀膏之毒!”
  石七爷虽瞧不见什么,但耳灵已极,道:“他最后说什么?”
  那青年道:“他不是那姑娘的姊夫!”
  石七爷顿足长叹道:“惨了,她冒充他小姨子,目地只在杀他,咳,赶快将她追回来,在她身上也许能追出那凶手!”
  那青年摇头道:“她已去远了!”
  石七爷叹道:“咱们的线索全断了!”
  那青年摇头道:“还没有全断,至少你还能听出那个送柬之人的声音……”
  石七爷道:“咱们如今那里去?”
  那青年道:“京城!”
  石七爷身子一颤道:“去那里干什么?”
  那青年道:“我猜想这驱使你们毁我日月岛的人一定与某方面有关,说的更明点,关健可能与灰衣人……”
  石七七一楞道:“灰衣人!”
  那青年道:“天涯海角我也要将那凶手找出来,七爷走吧,咱们路上再谈吧!”
  两个人缓缓的离开了这个小湖,身影渐逝……
  湖面上又恢复原先的宁静,只是这湖里又增加了一个孤魂野鬼。

  第二十三章
  杏黄的旗帜,“酒”字绣织在那黄底黑边的三角旗上,随着轻风飘晃,那香醇而诱人的酒香飘传半里,醉了春风,也醉了那群酒徒……
  “醉楼”是天子脚下的醉乡,无数的酒徒沉缅在酒桶里,自晨间至黄昏,在这里无分昼夜,终宵有人。
  黄昏,“醉楼”里客人不绝,醉楼楼上,坐已七成,此刻斜靠在窗棂边上的一个瞎子已连着干了三数杯,他不时拟神听着酒楼客人的谈话,但没听几句又注意另外人的身上了。
  在那瞎子的旁边坐着一个身穿天蓝长袍的青年,他似乎对这名传天下的酒香无甚好感,面前那一杯始终未曾沾唇。
  偶尔,他会抬起头来浏览一眼楼上的客人,那眼色十分凄迷,也十分神秘,酒楼里的人似乎对这两个人不甚注意,无人去理会他俩在干什么?
  但他们在这“醉楼”里整整坐了七天。突然那瞎子问道:“咱们来几天了?”
  那青年道:“七天。”
  那瞎子轻叹道:“没希望了。”
  那青年摇头道:“会出现的……”
  那瞎子道:“你不死心……”
  那青年面上涌过一股杀意,道:“我要等……”
  那瞎子道:“咱们要等多久?”
  那青年道:“三年五年,我都不在乎!”
  那瞎子道:“真是有心人……”
  那青年恨声道:“七爷,日月岛上百的生命是给血染红的,地上的血还没有干,我是他们的帮主,这笔债应由我索还……”
  石七爷道:“可是你没找着那个凶手?”
  那青年苦涩的道:“有你,你是我唯一的线索……”
  石七爷摇首道:“我是个瞎子,那个神秘人物就是和我面对面我也认不出来,程帮主,我石七爷真怕使你失望……”
  那青年有信心的道:“你还会听,还会闻,那个人身上有血腥味……”
  突然,楼上一偶传来一个声音,道:“给我来个炸酱鱼……”
  那店小二恭身道:“姑娘,请原谅,沿海一带的渔帮已给瓦解了,他们的鱼船已许久没来江南做买卖了,所以……”
  那少女”扬眉,道:“那么?没有海鲜……”
  那小二忙急道:“你请点别的……”
  这一席话立刻引起那个年轻人的注意,他的视线朝说话的少女一望,心中忽地掀起一股震荡,急忙低下头去,移转自己的视线。
  她是无名岛主的女儿。
  那个曾使她伤心的少女,他怕见她,更怕发现了他。
  石七爷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如果他的眼睛不瞎,他不会说这种话。
  那青年道:“没什么!”
  石七爷叹道:“你心思太多……”
  突然,楼口上出现了三四个衣衫华丽的少年公子,他们耀武扬威的在楼上淡淡一扫,目光俱停留在那少女的身上,似乎停留了许久。
  当中那个较有威仪的少年一抬手,道:“喂,张掌柜的……”
  “醉楼”的掌柜是假眼看四方,耳听八方的厉害人物,他一见是京中三少出现,心中已在发毛,急忙上前略一哈腰,道:“毛少爷,谭少爷,金少爷……”
  那个毛少爷一挥手,道:“给我通通赶下去……”
  掌柜的面有难色,道:“这不太好……”
  毛少爷冷声道:“什么好不好,给大爷赶……”
  掌柜的哀声道:“毛少爷,他们喝酒是给银子的……”
  毛少爷瞪眼睛,呸了一声道:“你这‘醉楼’还要不要开,嗯,大爷来照顾你的生意是看得起你,叫你办这么点事都办不了,哼哼,惹火了少爷给你封了……”
  喝,这口气可真不小,蛮劲听的。
  那掌柜的苦笑道:“好!好!”
  楼上那些怕惹事的早已纷纷下楼,这三个恶少的大名他们风闻已久,仗着家财势大,有几个好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一步路留百年身。
  那少女似乎欲自动离去。
  那毛少爷道:“你留下!”
  那少女正眼也没瞧他一眼,端端地坐在那里。
  那石瞎子和那青年也坐在那没动,彷彿根本没听见他们的谈话一样,正互相啜饮着……
  他们那种旁若无人的神态写意之极,也潇洒傥逸。
  那掌柜的上前道:“二位,对不起,小号……”
  石瞎子变色道:“掌柜的,你要撵我们……”
  那掌柜的为难的道:“不是,客官,那有生意上门往外推的,只是……只是……”说着目光朝身后那三名少年望着。
  石瞎子道:“只是什么?”
  掌柜道:“小酒楼已给毛少爷包了……”
  石瞎子道:“在什么地方?”
  掌柜的道:“在这里……”
  石瞎子道:“我眼睛瞎了,看不见,你叫他们来见我……”
  那毛少爷怒道:“什么人敢对毛大爷这般无礼!”
  此刻,那少女起身道:“你们要欺负一个瞎子……”
  当她那满合忧悒的眸光朝这里淡淡一掠之时,不禁怔了一怔,眸光停留在那瞎子边的年青人脸上好一会。
  旋即摇摇头,她似乎是自言自语,道:“他像他,但不是他……”
  当然,她当然不会想到眼前这个酷似她寻找的人,是经过一番易容,如今的他,已非一般人能认得出来。
  毛少爷哈哈地道:“姑娘会生气……”
  那少女哼声道:“欺负一个瞎子不算英雄……”
  毛少爷道:“姑娘吩咐留下那瞎子,我毛大爷敢不从命……”
  这话轻狂,令人闻之生厌。
  但那谭,金两个少年闻言却畅声大笑。
  这种笑满含一种使人难受的意味……
  那少女怒声道:“无耻……”
  毛少爷一裂嘴,道:“毛大爷昨日才掉了颗牙齿……”
  这话又引起那两个轻薄少年的大笑。
  金少爷道:“瞎子留下了,那个野小子可得给滚下去。”
  这是指瞎子身边的那个年青人,他扑素无华,身上穿的虽非富有,但却有一股逼人的威仪。
  那青年似乎十分愤怒,恨恨的瞪着那个金姓少年。
  掌柜的十分惶悚的道:“朋友,忍一忍……”
  金少爷冷冷地道:“你再敢瞄我一眼,我将你眼珠子挖出来。”
  那青年似乎是要当场发作,不知怎地又忍耐了下来,抓起桌子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杯子见了底。
  金姓少年不悦的道:“滚——”
  那青年冷冷地道:“你滚给我看看!”
  金少爷怒声道:“我这是对你客气……”
  那青年道:“我不知道客气之为何物?”
  金少爷嘿嘿地道:“现在你要滚也来不及了。”
  他一跃上前,挥拳朝那青年挥了过去,道:“先揍你……”
  那一拳略带风声,颇有劲力,那青年站起身来一格,竟被震得倒退三四步,似乎是难接一击似的。
  这情形落进那少女的眼中,失望的忖道:“我原以为他有两下子呢,原来连这种粗浅的一招都几乎接不住,唉,如果换了他,这姓金的恐怕早躺下了。”
  金少爷得理不饶人,道:“好呀,你还敢回手。”
  那青年冷冷地道:“我不怕你……”
  这口吻也与她心里的他不一样,至少他不会说出这样软弱的话,但那口音却像极了,几乎与她心里的他一般无二,只定他显的较沉凝罢了。
  金少爷连着又击出两拳,道:“给我躺下!”
  这两拳全击在那青年的身上,打的他身子摇晃,可是他始终像金少爷嘴中叫的那样,还没躺下。
  金少爷嘿地道:“你能挨,我能打……”
  他追了过去,举拳抡了出去。
  那瞎子道:“你欺负人……”
  他站起身来,作势欲拚,那掌柜的急声道:“你是瞎子,帮不上忙……”
  那瞎子道:“我虽然帮不上忙,也要和他拚了……”
  那旁立的少女突然喝道:“住手——”
  毛少爷道:“你要说情?”
  那少女道:“你不听……”
  毛少爷笑道:“只要你笑一笑,我立刻叫他停手……”
  那少女只是冷怨的望着他,一语不发,那种神色使毛少爷心中发寒,心中彷佛被两只利刃戮着一样。
  掌柜的叫道:“姑娘,要出人命啦,你就笑一笑……”
  在天子檐下谁敢不低头,这店家抱的就是这种态度。
  那少女道:“掌柜的,你这个酒楼还开不开?”
  掌柜的一怔,道:“当然开……”
  那少女道:“那你最好是闭上嘴……”
  那掌柜的心中一哆嗦,忽然对这少女产了无比的畏惧,吓得退了半步。
  他连声道:“是,是。”
  此刻那金少爷追着那青年满屋子跑,但却没有一拳打上,旁观的人没看出什么,只觉金少爷占尽了上风。
  那少女叱道:“你还不住手?”
  金少爷一边追一边道:“我又不是你的情人,干吗听你的。”
  那少女恨声道:“该死。”
  毛少爷道:“金兄,停手吧,不然这位小娘子要生气了。
  金少爷一退,道:“毛兄吩咐,我能不听么。”
  他朝那青年人,道:“这次便宜了你。”
  那青年道:“也便宜了你。”
  这话无人懂得是什么意思,只有他自己知道,也只有石瞎子知道,如果他们知道他是谁,就知道这话的意思了。
  石瞎子道:“你姓金?”
  金少爷道:“金焰,就是我……”
  石瞎子道:“少神气,今日你狠……”
  他似是怒至极点,举起杯子喝干了杯底。
  金少爷道:“在这里没你瞎子狠的地方。”
  毛少爷斜睨了那少女一眼,道:“姑娘,这段事告结,现在谈谈咱们的事了。”
  那少女冷冷地道:“谈什么?”
  毛少爷道:“你我的事。”
  那少女道:“我们有什么事?”
  毛少爷道:“毛大爷看上了你,就是这回事。”
  那少女冷笑道:“你配么?”
  毛少爷似是一愕,道:“怎么?凭我毛洪达还不配你?”
  那少女道:“你毛洪达是何人?有谁知道。”
  毛少爷得意的道:“那么少爷自我介绍一番……”
  那少女冷声道:“没人要听……”
  此刻姓的少年上前道:“毛少爷的父亲是北京城警卫队的负责统领,势大财大,北京城里提起毛统领的大少爷不敬避三舍,巴结都巴结不上,姑娘你,今日让毛少爷看上了,嘿嘿,可说是你的造化……”
  那少女冷声道:“你说话不干净!”
  谭姓少年道:“你过来亲亲看,那里不干净……”
  “拍!”地一声。
  那谭少爷尚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右颊已挨了一下重击,拍地一声脆响,五道指痕已肿了起来。
  他大叫道:“谁打我”
  那少女冷冷地道:“这是教训,还有更重的……”
  谭少爷吼道:“你敢打我……”
  他猛地冲了过来,一拳捣了出去。
  那少女道:“找死!”
  她身子轻灵的一闪,一把抓起姓少年的衣襟,朝着楼梯口摔了出去,手法之快,难以形容。
  谭姓少年大叫道:“你……”
  身子咚咚数声,再无半点声音。
  毛少爷变色道:“你会武功……”
  那少女寒着验,道:“我也要你下去。”
  金焰目睹此情,面色早已苍白,吓得站在一边。
  毛少爷冷冷地道:“你还没这个本事。”
  那少女冷笑道:“你可要试试……”
  毛少爷道:“毛大爷已看上你了,今日你跟着大爷回去,什么事也没有,否则,哼,你走不出京城半步!”
  那少女道:“凭你老子那点威风……”
  毛少爷道:“也许是吧……”
  那少女似乎是怒极,道:“你爹是个贼,你是个小贼……”
  毛少爷变色道:“你敢骂我……”
  那少女道:“我还要打你。”
  她的手法快速已极,斜掌挥了出去。
  毛少爷身子一移,道:“你把我毛交通看成谭恒那样浓泡,你是打错了主意……”
  他陡然一手抓来,居然使的少林擒拿手,此招一现,那少女便咦了一声,斜指一翻,她化掌为指。
  毛少爷变色道:“你……”
  他自以为身手不错,在北京里少年辈鲜有敌手,那知今日和一个少女一比,当真差得尚远,只觉身子一痛,一指已敲在自己的手背上。
  “呃!”他痛声道:“好丫头!”
  金焰扑了过来,道:“你伤了毛少爷——”
  那少女一拳挥出,道:“滚——”
  金焰刚才那股狠劲,与现在这种狼狈像截然不同,还没出手,身子已中一拳,打得他哎呀而倒。
  毛少爷忍着痛,道:“你等着……”
  那少女道:“干什么?”
  毛少爷叫道:“我马上来!”
  那少女拦身,道:“你想回去召人手帮忙是不是?”
  毛少爷点头道:“当然。”
  那少女道:“你叫来的人自信能胜得过我么?”
  毛少爷道:“当然。”
  那少女道:“假如不能呢?”
  毛少爷道:“能呢?”
  那少女道:“能,我随你怎么办,不能你听我的……”
  毛少爷大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不信你有多大本事。”
  那少女道:“不要太高兴,你还没有赢下这一场!”
  话音未落,楼下已传来吵杂之声,不多时,上来四五个稳健的汉子,当中一个长得十分清秀,二十多岁,长衫罩袍,潇洒之极。
  毛少爷道:“朱淇——”
  那青年道:“少爷受惊了。”
  毛少爷指着那少女,道:“我要留下她……”
  朱淇道:“刚才谭大少回去告诉我,你在这里闹了事,为的是个姑娘,毛少爷,我看放手算了,这点事闹开了,不值得。”
  他这一开口说话,立刻吸引了那瞎子的注意,他撞了撞身边的青年,那青年目刃倏地射了过来。
  正好和朱淇的目光触及在一起,双方身子同时一震。
  毛少爷大叫道:“那怎么行?”
  朱淇道:“你的意思?”
  毛少爷道:“给我带回去。
  朱洪面有难色的道:“这恐怕不好。”
  毛少爷叫道:“有什么不好,在这里谁敢讲话?”
  朱淇道:“令尊怕不同意!”
  毛文通哼哼地道:“我爹那里,你放心他不管我的事。”
  朱淇道:“听我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毛文通吼道:“朱淇,我爹请你来,是要你负责京畿地方的清宁,今日你缩头畏尾,遇事推诿,我……”
  朱淇道:“少爷,我负责京地带的安宁,这话不错,但这事不同,这位小姐并没有妨碍此地的不宁……”
  ‘嘿!”毛交通冷笑道:“她打了谭总管的儿子,揍了金大队长的少爷,这些不是扰乱安宁是什么?你拿了粮饷,光说大话正事不干,对你的前途恐怕不太好……”
  朱淇笑道:“严重……”他斜睨了那少女一眼,道:“姑娘,你打了人……”
  那少女冷笑道:“不错。”
  朱淇道:“在京畿地带打人,是违法的……”
  那少女冷笑道:“法值几何?”
  朱淇面色一沉道:“姑娘,这是你的不对了,在下是和你讲理可非和你打架,如果你靠了一点粗浅的功夫,在北京城里撒野,恕我不客气的说一句——差得远呢。”
  那少女道:“要讲理也行,你先问问你的那位少爷,他白日调戏良家妇女,酒肆茶店公然为非作歹,这该当何罪?难道他可以视王法如儿戏,我们百姓就犯死罪……”
  口齿犀利,针锋相讥。
  那毛文通闻言面色大变,他虽然背后有父亲那么硬的靠山做后盾,但也不敢担当触犯王法之罪名,心中一寒,倒给那少女唬住了。
  毛文通吼道:“你胡说——”
  那少女一指那石瞎子,道:“这里有几个都看见听见,不信你问问他们……”
  朱淇目光朝那瞎子一瞥,面色随即一怔,心中嘀咕,嘴中哈哈地道:“姑娘,这官司怕没有人会给你作证……”
  那少女道:“未必!”
  毛文通恍身移到石瞎子身后,道:“你会做证么?”
  一只右掌斜斜顶在石瞎子的背后,只要石瞎子说话稍有不利,他会吐掌将这瞎子首先毁掉。
  石瞎子道:“我瞎子什么也没看见……”
  毛文通一松手,道:“你真聪明!”
  那少女却气的竖眉瞪眼,道:“没出息……”
  石瞎子闻声,道:“姑娘可是指我……”
  那少女道:“舍你而外,恐怕再没第二个了……”
  石瞎子道:“我怎么没出息……”
  那少女哼声道:“你怕那些小人,我可不怕……”
  石瞎子大笑道:“我瞎子眼睛虽然瞎了,心可不瞎,姑娘要骂我瞎子没出息,我瞎子可有点不服气……”
  那少女道:“你没胆子,不敢作证。”
  石瞎子道:“有什么不敢。”
  那少女道:“你刚才为什么说没看见……”
  石瞎子道:“没错呀,我瞎子眼睛瞎了,什么也看不见,那姓毛的问我,我当然是实话实说,你难道还要我瞎子撒谎……”
  那少女气的一跺脚,道:“算你油嘴……”
  毛文通得意的道:“瞎子,你蛮行的.……”
  石瞎子一瞪眼,道:“我行不行关你什么事。”
  毛文通冷冷地道:“不识拾举……”
  石瞎子恍如未闻一样,道:“姑娘。”
  那少女道:“干什么?”
  石瞎子道:“你刚才问错了一句话。”
  那少女一怔道:“什么话?”
  石瞎子道:“你应该问我听见没有……”
  那少女莞尔一笑道:“我现在问你也不迟呀……”
  石瞎子道:“我瞎子虽然什么也没看见,可是我却听得一清二楚,一字也不会漏,你要和他打官司,我一样会……”
  毛文通怒道:“瞎子,你活的不耐烦了……”
  他移身而来,欲重施故技。
  石瞎子适时的道:“你要杀人灭口……”
  朱淇急忙道:“毛少爷,再闹下去,你要满盘皆输……”
  毛文通道:“我不管,你要给我处置他们……”
  朱淇道:“少爷……”
  毛文通指那少女,道:“少爷今日要了她,否则我告爹去……”
  朱淇略变色道:“你爹怕不依……”
  毛文通道:“我不管……”
  朱淇朝那少女,道:“姑娘,请赏个脸……”
  那少女冷冷地道:“干什么?”
  朱淇和气的道:“请随在下走一趟毛府……”
  那少女不屑的道:“凭什么跟你走……”
  朱淇道:“我这是好意相请……”
  那少女怒声道:“恶意是什么?我也想听听……”
  朱淇苦笑道:“在下只有强邀……”
  那少女哼哼地道:“你怎么不动手……”
  朱淇道:“那样太难堪了。”
  那少女一挥手道:“滚吧,我不愿和你噜嗦了。”
  她一拍桌子,道:“店家,重新摆酒……”
  朱淇眉宇一镇,道:“姑娘是不欲一行了?”
  那少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不去。”
  朱淇摇头道:“姑娘,恕在下要放肆了……”
  那少女道:“你尽可动手。”
  朱淇道:“不,在下不和你动手,不过有句话要说在前头,最近城中出现了个女贼,连偷十三户大富之家,失窃之物均是当代稀有之物……”
  那少女变色道:“你把我当成贼……”
  朱淇道:“那倒不敢,只是姑娘能连伤数人,功夫定是不错,再加上你是外乡人,在下不能不怀疑……”
  那少女道:“你说我是贼,我就是贼你又能怎么样?”
  毛文通大叫道:“好呀,竟然是你,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朱淇,这个妞儿可交给你啦,抓回去是大功一件……”
  朱淇微微变色,道:“姑娘,这种事可非儿戏,你……”
  那少女道:“我是贼,东西是我偷的……”
  金焰道:“她自己都认了,朱兄还等什么?”
  朱淇凝重的道:“姑娘,你怕不是说真话……”
  那少女一指自己鼻子,道:“好,姓朱的,眼前是做了十三案的女贼,你如果放了这次机会,以后休想再抓着我……”
  朱淇轻叹道:“姑娘,在下不动手也不行了。”
  那少女一根筷子照着朱淇的身上掷来。
  她冷然笑道:“你早该动手了。”
  那根筷子又快又疾,嗖地一声朝朱淇的身上袭至,朱淇一寒,倒没想到一个少女有恁高的功力,身子一旋,筷子贴身而过。
  笃地一声,那根筷子插进墙进之中,直没而入。
  朱淇略略一怔,道:“好功夫……”
  他知道眼前的虽然仅仅是个少女,其身手却较一般高手犹厉害十分,右掌一斜,瞬快的劈了出去。
  他手法怪异,那出手的部份更是异乎寻常,那少女咦了一声,挥手迎了过去,丝毫也不相让。
  转眼间,两人已正式换了三十多招,招式愈变愈奇,愈变愈狠,楼头虽小,倒也施展的开。
  那少女喟然的道:“你有这身功夫,却给官家作奴……”
  朱淇一指袭来,道:“你呢,怎么做起贼来……”
  那少女似乎渐渐不支,无论她出什么招式,始终逃不出朱淇的招数之外,她愈打愈寒,不禁香汗淋漓,败象已现。
  她身子直退,压力愈来愈重。
  突然,朱淇道:“姑娘,对不起了。”
  那少女只觉一麻,半条手臂抬不起来,她双眸瞪得有如铜铃,愤愤地怒视着朱淇。
  她冷冷地道:“你赢了。”
  朱淇含笑道:“咱们机会各半……”
  果然,他身上的长衫也裂了一道口子,如论双方倒底胜负如何?只有双方肚里明白。
  那少女道:“你要怎么样?”
  朱淇道:“我请姑娘去谈谈便没事了。”
  那少女道:“好,我们去谈。”
  她是个干脆的人,说着当先朝楼下行去。
  立刻那几个跟在朱淇身后的人看守在她的身后,跟着行去。
  毛文通得意一拂衣袖,和金焰哈哈大笑。
  两人耀武扬威的奔下楼去。
  朱淇停立了半刻,忽然回身朝石瞎子行去。
  石瞎子旁边的那个年青但冷晒地站了起来,目光似利刃,犀利笔直的瞪着眼前这个空前之敌。
  石瞎子变色道:“你要干什么?”
  朱淇含笑道:“请问你贵姓?”
  石瞎子道:“干什么?”
  朱淇道:“咱们好像见过面!”
  石瞎子冷冷地道:“你认识我这个瞎子?”
  朱淇道:“我觉得很熟,好像在那里见过面。”
  石瞎子道:“你说说,在那里见过面?”
  朱淇沉思道:“石家庄……”
  石瞎子身边的青年闻言面色一寒,双目似喷出火来。
  石瞎子变色道:“不错。”
  朱淇眉宇一皱,道:“你的眼睛……”
  石瞎子恨声道:“这得问你送那张帖子的主人……”
  朱淇面色苍白的道:“我不懂……”
  石瞎子道:“你当然不懂,你不懂我为什么会活着……”
  朱淇道:“你既然活着了就该保全今后的生命,我如果是你就找个地方隐藏起来,以度余年……”
  石瞎子道:“我不甘心”
  朱淇道:“你有什不甘心?”
  石瞎子怒声道:“你利用我去日月岛……”
  朱淇一楞,道:“日月岛?”
  石瞎子道:“怎么?你有健忘症,这么快就忘了……”
  朱淇急声道:“日月岛怎么样了?”
  石瞎子身边的那个青年冷冷地道:“已毁的差不多了。”
  朱淇跺脚道:“这倒是没料到!”
  那青年冷哼道:“你嫌死的太少……”
  朱淇笑了一声道:“朋友,说话不要这样难听……”
  那青年道:“你要我怎么说?要我大笑?”
  朱淇道:“咱们没有深仇大恨,不要这样仇视……”
  那青年道:“谁说没仇?”
  朱淇一怔道:“这话我不解了,我俩似乎素未谋过面……”
  那青年道:“凭你发那张鬼帖子给石七爷,我就该杀死你。”
  朱淇苍白着脸,道:“不会这么单纯……”
  那青年道:“不错,还有日月岛百来生命……”
  朱淇神色一缓,道:“你们来京是专程找我的……”
  那青年恨声道:“我不否认,你是唯一的线索……”
  朱淇凝重的道:“不错,这是一般人应有的判力……”
  他横了那个说话冷冰冰,满含敌意的青年一眼,问道:“朋友贵姓?”
  那青年道:“姓程!”
  朱淇啊了一声道:“是程帮主,倒出乎预料”
  程重寒着脸道:“你以为我死了?”
  朱淇笑笑道:“不敢有那种想法。”
  他至始至终都显得那么潇酒,不慌不忙,丝毫不迫,彷佛胸有式竹似的,那神情当真虚实难测。
  程重心中一寒,忖道:“此人颇不易与……”
  他冷冷地道:“北京城里朝了面,朱朋友总要有个交待。”
  朱淇点头道:“自然,程帮主亲自莅临京地,使小弟幸会不已。”
  程重道:“不要那么客气,我俩可能会兵刃相见……”
  朱淇哦了一声道:“有这必要么?”
  程重愤愤地道:“日月岛遍地血腥,这个仇能不报么?”
  朱淇皱眉道:“报当然要报,只是……”
  程重道:“你怕了,悔不当初……”
  朱淇大笑道:“天下还没有让朱淇怕的事,不过……”
  这个人当真狂傲的使人心寒,他面对眼前这样高身手的人,竟然丝毫不惧,那么此人不是有着绝高的武功,身后就是有着极有力的靠山。
  程重笑道:“朱朋友当真傲的可爱,程重算认识了。”
  朱淇拱手道:“好说,好说,我也久仰……”
  程重道:“朱朋友,在下欲和你一会”
  朱淇含笑道:“在这里不方便……”
  程重道:“地点由你选……”
  朱淇道:“我现在琐事未了,现在没有时间……”
  石瞎子怒道:“你不是在逃避吧。”
  声音之冷,冷的像冰天雪地中的顶头风。
  朱淇面色略愠的道:“我说没时间,并不是说不去应会,而是要找一个适当的时间,你要认为我会怕事而退缩,哼哼,石七爷,那你是对我认识不清……”
  石瞎子恨声道:“谅你也跑不了。”
  朱淇斜睨了程重一眼,道:“今夜三更,我在城门口等你!”
  程重道:“很好,我准时出城!”
  朱淇递过一个竹牌,道:“夜晚可凭这个随时出城……”
  程重道:“谢谢!”
  朱淇返身朝楼梯口行去,石瞎子急声道:“等一下!”
  朱淇冷洒地道:“还有什么事?”
  石瞎子道:“那个女孩子你准备将她怎么样?”
  朱淇冷冷地道:“公理自在人心,我不会过份6”
  石瞎子道:“你是英雄就放了她……”
  朱淇道:“这是我的事。”
  石瞎子道:“如果你要刁难一个女孩,我石瞎子就不饶你。”
  朱淇冷冷一笑,下楼而去。
  XXXXXX
  窗外,星光闪,幽黯里星儿像小萤火虫...
  一灯如豆,昏黄的照闪在屋里,朱淇的影子斜斜映射在地上,随着他那移动的身形而晃闪。
  他望着窗外树影,长长的吸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他终于在北京城出现了,利用机会……”
  他心中紊乱已极,不停地在屋子里走动,望着那渐渐移去的月影,长吁短叹的不少时候。
  他焦虑的道:“她怎么还不来》”话音未落,门板已传来轻击之声,他急声道:“进来……”
  黑暗的甬道中,随着呀咿之声而出现一个体态阿娜,清秀艳丽的少女,她缓缓而来,面上含着一丝微笑。
  朱洪道:“妹子,你怎么现在才来?”
  那少女道:“我那时来不是太耀目。”
  朱祺道:“妹子,我要告诉你件事。”
  那少女道:“说吧,我朱映红是你妹子,有话尽可直说。”
  朱淇道:“今日我擒来一个女的,毛文通颇有染指之心,我不好明着放她,你最好利用金焰去偷偷放了她……”
  朱映红道:“金焰那东西会那么有良心……”
  朱淇笑道:“他现在有求于你,决不敢和你反目,这点小事我相信他还能办到,只是要小心毛文通……”
  朱映红嗯了一声道:“你呢?”
  朱淇道:“我去会个约。”
  朱映红一锁柳眉,道:“谁?北京城里有谁能放在你眼里。”
  朱淇笑道:“北京城里确实无人在我眼里,但这个人却令我心折,我恨不能和他把臂言欢,通宵一谈!”
  朱映红哦了一声道:“这个人是谁?有那么大的威风……”
  朱淇笑道:“你一辈子也猜不出来……”
  朱映红哼声道:“我不信,北京城里的知名人物我大多见过,其中虽不乏好手,但与咱们兄妹相较,差之甚远,我还没将他们瞧在眼里……”
  朱淇竖指道:“这个人不同……”
  朱映红淡淡地道:“难猜,我不猜了。”
  朱淇笑道:“你知道他后一定想见见……”
  朱映红道:“我不信”
  朱淇道:“程重——”
  朱映红面色一变,道:“真是他?”
  朱淇道:“怎么样?咱们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朱映红欣然的道:“好呀,你好坏,这么个大人物来到北京,你都不事先告诉我一声,他在那里?怎么不请他……”
  朱淇面色黯然的道:“目前还不能算是咱们的朋友……”
  朱映红道:“有问题……”
  朱淇道:“他是来拚命的……”
  朱映红笑道:“没关系,你正好试试他的深浅……”
  朱湛摇头道:“这不是儿戏,程重不是易与之辈……”
  朱映红冷冷地道:“你怕了?”
  朱淇冷声道:“何谓之怕?我不仅……”
  朱映杠道:“哥哥,你知道咱们隐身在这里的目地是什么?咱们兄妹肩负的血仇是朱家的教训,今日你有机会结识天下英豪,你还犹疑什么?”
  朱淇坚声道:“妹妹,太阿给我……”
  千古神兵太阿剑,相传太阿传自秦时,此剑犀利,快可截钢,有镇邪之用,没想到失踪数百年的前古神器,竟在朱氏兄妹身上。
  朱映红道:“此剑太惹眼……”
  朱淇叹道:“若无神器,我难与程重一敌……”
  朱映红自身上解下一剑,道:“他也许会在这剑上看出什么。”
  朱淇伸手接过,道:“顾不得那么多了,唯有太阿能和神刀一遇……”
  朱映红突然道:“哥,不要伤他……”
  朱淇大笑道:“你太自信了,程重的武功怕在我之上……”
  朱映红道:“武若难持,须立信……”
  朱淇道:“天若予我才,我必得才……”
  他苦涩的道:“妹子,我去了。”
  朱映红挥手道:“速去速回,我等你的好消息……”
  朱淇的身子一飘,刹那间消逝在夜色之中。
  XXXXXX
  雄伟的城廓斜斜的横卧在黑夜里,北京城中灯火万盏,巡行在城里的更夫,此刻连着敲了三下。
  沉沉地夜色中,忽闻守门将土喝道:“什么人?”
  “我——”
  “有名牌——”
  “请过目——”
  “请出城,请……”
  那城门缓缓的启开,一个人影在黑夜里行来,站在城外静候的两个人,瞬快的朝刚刚出城的黑影迎去。
  突然,一个声音道:“是朱朋友么?”
  那黑影不语,直朝那两个人影当中行去。
  此人步行神速,眨眼之间而至,他似乎是别具用心,身子倏地一个前冲,一溜剑光照着那两个人挥去。
  这变化实在太快了,任何人都没想到会有这种应变不及的快速变化,简直是使人防不胜防。
  那两个人欲避已自不及,只听左侧那个叫道:“七爷,给我去——”
  他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忽然一掌朝那挥洒而来的长剑一拍,对方的剑刃登时铮地一声,弹向一边。
  那个人一楞,回身奔了出去。
  身形之快,非能形容,立时逃得没踪没影。
  石瞎子吼道:“他妈的……”
  程重冷声道:“他妄想偷袭刺杀我俩,便宜了他……”
  石瞎子骂道:“姓朱的不是东西……”
  夜风里响起朱淇的声音,道:“勿道人之短,忽说己之长,你瞎子好没风度……”
  月色下,朱淇御风而来,飘飘然,潇洒已极。
  石瞎子哼了一声道:“你小人……”
  朱淇一怔道:“你是什么意思?”
  石瞎子怒道:“什么意思?你比我明白……”
  朱倛冷冷地道:“大丈夫的磊落,石朋友与在下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尽可说出来,何必这样出口伤人……”
  石瞎子冷笑道:“刚才的事你忘了?”
  朱淇一怔道:“刚才什么事?”
  石瞎子道:“你装的真像,好像与你无关似的……”
  朱其凝重的道:“石朋友何不说的明白点……”
  石瞎子大声道:“好,我说明白点,刚在你要来的时候,有一位不知名的人物一语不发的向我们举剑刺杀,今日此地邀约只有咱们三个知道,那刺客显系阁下所为……”
  朱淇面色微变道:“有这种事?”
  石瞎子冷笑道:“当然,我瞎子还会骗你……”
  朱淇凝重的道:“我查查谁有这种胆量做这种事……”
  石瞎子道:“你又找借口?”
  朱淇微怒的道:“石瞎子,我敬重你是江湖上一员,希望你少再开尊口,否则休怪我不再尊重你了。”
  石瞎子冷笑道:“我还要你尊重,哼,你见我没死骇怕了吧……”
  程重上前道:“朱朋友,这事是芝麻豆丁点儿的小事,不值得一谈,眼下日月岛的事倒要请教朱兄几个问题……”
  “请说,请说。”
  程重凝重的道:“那石七爷的帖子是你发的?”
  朱淇点头道:“不错……”
  程重寒着脸道:“你是主持人……”
  朱淇摇头道:“没有那种荣幸……”
  程重皱眉道:“那一定是另有其人了,那是谁?”
  朱淇苦笑道:“目前还不能告诉你。”
  程重闻言大怒,吼道:“朱朋友,你知道我来北京的目的是什么?”
  朱淇淡淡地道:“很难了解……”
  程重双目通红,道:“日月岛全是较困苦的渔民,他们自食其力,靠天吃饭与世无争,你——何以忍心派遣恁多武林败类去杀害这些人,冤有头,债有主,你看我程重不顺眼,可找我程重一个人,为什么去杀害他们……”
  朱淇道:“我不知道有这种后果……”
  ‘嘿!”
  石瞎子闻言怒声道:“你们施毒威胁老夫进攻日月岛,事成后又将那些为你们出力的人杀害,以达毁尸灭迹之目的……”
  朱淇苦涩的道:“这些我不知道……”
  石瞎子大笑道:“你推的倒干净……”
  朱淇冷冷地道:“信不信由你……”
  程重冷然的道:“朱朋友,你要推的一干而净怕不客易,我程重既然来了,就要将那个主使的人找出来,否则……”
  朱淇叹了口气道:“程朋友,咱们都是大汉子民,谁愿做异族奴役,我朱淇虽在官门,那是情不得已,我断不会去做对不起自己国家民族的事……”
  石瞎子冷笑道:“好呀,这么说我们是错怪你了?”
  朱淇摇头道:“不然,在下也难卸部份责任,我朱淇是奉命分发邀帖,至于帖上写些什么?不瞒你说,我一个字也不知道。”
  程重道:“谁授意给你……”
  朱淇道:“目前无法奉告……”
  程重愤怒的道:“朱朋友,咱们再谈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你只字不提,显然不愿合作,在下不勉其难,只有在手下一分高下了!”
  朱淇的脸色突然一变,仰天长笑....
  渺渺穹空,朗朗寒星,苍茫灰淡夜色下,朱淇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苍白,他没想到程重和石瞎子怀的仇恨那么深厚,连一点妥协的余地都不留。
  朱淇故意轻松的笑道:“程朋友当真是快人快语。”
  程重冷冷地道:“在下希望速速了结,愈快愈好。”
  朱淇道:“你能杀得了我么?”
  程重一怔道:“为什么不能……”
  他自腰间轻轻一扯,那柄名传千里,声震九州的黄帝神刀已颤脱鞘外,流滟的锋刃耀闪在空中。
  刀的影,人的名,朱淇着实大大的震颤了一下,不论在那方面说,程重这样一条汉子得确算得上个英雄。
  朱淇斜睨了黄帝神刀一眼,道:“这是神刀!”
  程重嗯了声道:“在下并不否认!”
  朱淇轻叹道:“好刀。”
  程重冷笑道:“对奸邪之徒来说,这柄刀太肃煞了……”
  朱淇轻淡的道:“神刀锋利,因人而异,神刀在程兄手里,无异是正义的象征……”
  程重哼声道:“朱朋友太瞧得起在下了。”
  他面上一冷,道:“朱朋友可以亮兵器了。”
  朱淇道:“神刀之前,何器是敌?”
  程重道:“朱朋友太客气了,在下不会仰仗神兵利器之先利,而取朱朋友之命,若非朱朋友身上那柄宝刃不凡,在下是不会抖出神刀……”
  朱淇一楞道:“你识得此剑!”
  程重笑笑地道:“看剑先看鞘,试剑雪飘知,以朱朋友身上那柄剑的式样,足可列天下七器兵谱之列,若在下猜的不错,它也许就是太阿剑……”
  朱其满面钦敬的道:“程兄,你太厉害……”
  程重庄重的道:“锋芒太露易招损,“厉害’二字非所愿!”
  朱淇叹息的道:“太阿剑传自一异人之手,惜在下碌碌平生,有辱此剑之神威,唉,江山未变,而人事已非,空负太阿,白白过了这许多年!”
  程重道:“朱朋友若是有心,何以和鹰犬为伍!”
  朱淇苦笑道,“这是秘密,现在我不想公布!”
  程重道:“你的秘密就是替异族惨杀我汉民!”
  这话很重,任何人听了都会勃然色变,朱淇是有心人,他身子倏起一连串抖颤,面色一片苍白。
  朱淇惨声道:“程兄请不要说这些……”
  石瞎子冷笑道:“程帮主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你投帖下毒,胁迫无数我武林高手围攻日月岛,难道这不是事实!”
  朱淇苦涩的道:“我有苦衷!”
  程重冷声道:“这是托辞!”
  朱淇大声道:“我以人格担保,决不是那种人!”
  程重哼声道:“杀人者,无一不会替自己找一借口,这种说辞恐怕要使人相信不太容易,在下为朱兄这份才能可惜!”
  朱淇摇头道:“程兄,你不了解!”
  程重道:“在下是不了解,但我了解你是日月岛数百人的仇敌,你是凶手,杀我岛民的主使人……”
  朱淇痛苦的道:“我不是!”
  程重道:“那么把那个凶手交出来!”
  朱淇道:“太难了,目前办不到!”
  程重一抖手中宝刀,道:“那没什么可说的,在下要向朱朋友讨教讨教!”
  朱淇道:“程兄非选上这途径不可么?”
  程重恨声道:“我别无选择……”
  朱淇莫可奈何的道:“你会后悔.……”
  程重一怔道:“为什么?”
  朱淇道:“你杀我之后,那真正凶手你更无从寻找了。”
  程重怒声道:“你想要我放手,这办不到……”
  朱淇道:“我不会那么不明事理,追寻强仇是你的职责和权利,谁都不能置之厚非,但祸由我起,在下自然逃不了一份责任,请程兄给我个机会……”
  石瞎子道:“你不是又在想什么法子毒杀灭口吧……”
  朱淇沉声道:“七爷,请你自重……”
  石瞎子扬起手杖,道:“我眼瞎心不瞎,你如果能杀了我最好立刻动手。”
  朱淇冷冷地道:“杀你,我何以见天下人……”
  石瞎子沉声道:“你已是我大汉民族的罪人,何颜再见同胞……”
  朱淇正色道:“我不承认我有罪……”
  石瞎子道:“罪证昭然,日月岛就是最好的明证……”
  朱淇长声一叹,道:“七爷,我说过我有苦衷……”
  石瞎子愤怒的道:“凭这句话就能证明你无辜么?”
  朱淇哼声道:“我不要求什么,只想请二位给我三天的时间……”
  程重道:“三天后怎么样?”
  朱淇道:“三天后,我会安排个机会让程兄见一个人……”
  程重道:“他是谁?”
  朱淇道:“他是谁我不便说,不过他曾上武当,崆峒,少林...数日之间将江湖掀的满天风雨,而至今仍是个神秘的人物……”
  程重心弦一颤,道:“你是指灰衣人……”
  朱淇道:“不错,他是有这个雅号,北京城里数他最神秘,眼前有这么一位人物,程兄难道不想见见……”
  程重道:“你有把握……”
  朱祺道:“他也许是你要找的人……”
  他避重就轻的不直接答复这个问题,而轻描淡写的将此事带过,可见此人也非一般人可比拟。
  程重沉思道:“我等你三天……”
  朱淇道:“你不怕我跑,我施诡计……”
  石瞎子在旁边,哼声道:“我瞎子不放心你……”
  程重哈哈大笑道:“朱朋友,在下相信你不会,更不敢,我有办法来北京找你,就不怕再找你一次,这点你比我明白……”
  程重淡声道:“你真有把握……”
  程重道:“你不会让我在北京城里闹得天翻地覆,那样会断了你在毛统领前的前途,我也相信你不甘放弃你在这里的安逸.……”
  朱淇一怔道:“你在北京怎样个闹法?”
  程重笑笑道:“这简单极了,你是毛统领侍卫营的首席护卫,北京城已出了个女贼,如果再加上一个,我相信你会更头痛。”
  朱淇大笑道:“程兄断不会去学宵小之徒!”
  石瞎子大叫道:“不错,程帮主也许不会,但我瞎子会,你不要看我眼睛瞎了,盗抢偷取这玩意我还真行,如果朱朋友不相信,今夜我便干几件让你瞧瞧……”
  朱淇摇头道:“七爷,你这样会坏了大事……”
  石瞎子冷冷地道:“我瞎子有几年好活,早死晚死也不差那几天,只要你姓朱的敢昧着良心做事,我瞎子拚了这条命……”
  朱淇道:“这我了解……”
  程重道:“朱朋友,在下姑且等你三天,三天后咱们怎么见面?”
  朱淇道:“这你放心,我会通知你。”他目光烱烱地道:“程兄你太惹眼了,北京虽然距日月岛千里,难保无人不认识你,你最好化装一下,因为这次血洗日月岛,许多人都以为你死了,如果不是咱俩朝了面,连我也相信传言是……”
  说着转身退了两步。
  程重道:“这你放心,易容之术在下还颇有心得……”
  朱淇沉思道:“还有件事想请程兄帮个忙……”
  石瞎子听了大笑道:“好呀,这真是跟贼谈交情,放了你,你倒反手一抓,跟我们谈起条件来了……”
  程重道:“七爷,让他说。”
  朱洪道:“程兄可听过‘大旗门’这个门派……”
  程重啊了一声道:“铁骑云戟大旗门,血性义师……”
  朱淇道:“不错,在下说的正是大旗门主铁铮老英雄.……”
  程重诧异的道:“他怎么样?”
  朱淇黯然的道:“江湖上都知道大旗门是反清复明的义师,一门三十六条好汉无人不是铁铮铮的汉子,响当当的人物,前段日子铁铮老英雄单抢匹马的来北京,查询一个黑道人物,被那个黑道朋友密告了官府,结果给关在黑牢……”
  程重道:“你该不会要我去救铁老英雄吧?”
  他江湖经验丰富,料事更是十之八九,朱淇只启了开端,程重已预知是怎么回事了,听得朱淇更是佩服。
  朱淇苦笑道:“程兄果然是有心人,一猜而中……”
  程重冷冷地道:“在下想你不会无故告诉我这件事。”
  朱淇道:“你不愿……”
  程重摇头道:“很难说,我须将事情弄明白……”

  第二十四章
  朱淇道:“铁铮老英雄和你一样有颗忠义千秋的爱国之心,也和你一样是先朝的遗民,程兄,仅这两点你就义不容辞……”
  好犀利的言辞,一句话就塞住了程重的嘴。
  程重道:“你很有信心。”
  朱淇道:“套句江湖话,惺惺相惜。”
  程重道:“这我就不解了,你吃的是鹰爪粮响,做的鹰爪侍卫,怎么忽然又干起反叛贵主子的事来了,朱朋友,这你得交待明白……”
  朱其哈哈笑道:“我也有颗爱国之心,我也是先朝的臣民,程兄,站在同一观点上,你不会否认我这话吧。”
  石瞎子道:“谁知道你在捣什么鬼?”
  朱淇道:“我以身家生命担保,决不会做有违良心之事。”
  程重道:“冲着你这句话,在下答应了。”
  朱淇道:“在下先谢过。”他望望云天,道:“明晚我会派人在西衚衙见……”
  话音落,人已向北京城里行去,他那爽朗和明快的话声袅袅的扩散在空中,深深的溜进程重的耳中。
  XXXXXX
  窗外的人影一闪,朱淇已回到自己的房中。
  朱映红静静的等了半夜,朱淇终于回来了,她急声道:“怎么样?”
  朱淇欣色道:“令你失望。”
  朱映红道:“你败了?”
  朱淇摇头道:“那倒不是……”
  朱映红道:“我不明白,哥,说给我听……”
  朱淇道:“没动手。”
  朱映红讶异的道:“会不动手,哥,他一定知道你非易与,在没把握之前不愿失手,程重此人,当真也够厉害……”
  朱淇苦笑道:“妹子,错了,是我不敢出手,程兄的武功和谈吐断非一般人能比,论心智犹在我之上,我恨不早识几年,和他做个生死之友……”
  朱映杠秀眉一锁道:“哥,人家是找你算帐的,这个梁子要揭过怕不容易,依小妹之见,你最好将他师父请出来说明此事……”
  朱淇急声道:“那不行,会泄漏了咱们的底细……”
  朱映红道:“这没办法,咱们总不能和他两败俱伤……”
  朱淇道:“我叫他去见灰衣人……”
  朱映红道:“这怎么可恃,如果灰衣人知道会抖出我们的身份,那时你想再在北京城里混下去去怕不可能……”
  朱淇道:“妹子,灰衣人能和当今朝上保持均衡之势,全靠咱俩尚逍遥在外,灰衣人不愿失去依凭,断不会轻易抖出我俩,否则他要像现在有这样安稳怕不可能……”
  朱映红幽幽一叹道:“你冒的险太大……”
  朱淇道:“为了争取程重的友情,这样做值得……”
  朱映红轻笑道:“你在运用谋略……”
  朱淇道:“妹子,这话可不能说……”
  朱映红道:“你们谈了这几句话,你一定还有事瞒了我……”
  朱淇道:“我请程兄去闯闯黑牢……”
  朱映红身子一震,道:“这太危险……”
  朱祺凝重的道:“他是最适当的人选,黑牢里关的全是我大汉子民,忠贞不二之臣,程兄若能放出他们,无异是给咱们增加了一份力量……”
  朱映红不信的道:“你怎么说服了他……”
  朱淇道:“我只有将事实告诉他……”
  朱映红道:“你是指铁铮老英雄……”
  朱淇道:“不错,铁老英雄名重四海,他义不容辞……”
  朱映红理了理发丝,道:“他什么时候动手?”
  朱淇道:“明夜……”
  朱映红焦急的道:“你还不传孟龙,他是黑牢的监卒,有他,或许在行动上较方便,至少可给程重指条路……”
  朱淇道:“刚才我已通知孟龙来这里见我,他也许已经来了。”
  果然,静谧的长夜响起一连串轻微的步履声,声音虽小,但在练武人的眼里,一点声音也瞒不了。
  “孟龙吿进——”声音粗哑,甚是有力。
  “进来。”
  一个浓眉环眼的汉子推门而进,朝朱氏兄妹拱手为礼,态度上恭谨严肃,彷彿是主仆之间那么温顺。
  朱淇道:“孟龙。”
  孟龙急声道:“属下在——”
  朱淇道:“黑牢的情形你最熟,明晚是谁当值?”
  孟龙道:“正好是属下。”
  朱淇道:“好,明夜你有办法带个人进去么?”
  孟龙一呆道:“这……”他试探道:“干什么?”
  朱淇道:“劫牢!”
  孟龙身子一道:“天哪,这不是儿戏!”
  朱淇冷笑道:“你怕了?”
  孟龙一挺胸脯,道:“孟龙不会怕事,爷,你该知道黑牢关的是些什么人?守牢的又是些什么人?凭一两个人只怕不容易.……”
  朱淇寒着脸道:“听你的口气,我们只有放弃了……”
  孟龙摇手道:“不,属下不敢!”
  朱映红低声道:“孟龙,你只负责接人,其他的事不用操心……”
  孟龙一拍手道:“有个办法了。”
  朱氏兄妹同时问道:“什么办法?”
  孟龙道:“明晚焦九刀和我同时值夜,他今日告诉我明晚有事要办一下,怕前半夜赶不回来,叫我多照顾黑牢……”
  朱映红微微一笑道:“你说的是那个黑牢凶神焦九刀?”
  孟龙道:“不错,他作恶多端,正好给他点报应……”
  朱淇道:“办法呢?”
  孟龙道:“这由我安排,爷放心!”
  朱祺道:“好,明天夜里见!”
  孟龙恭身道:“孟龙吿退……”
  朱其望着他离去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和朱映红密谈了甚久,将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思虑过了,才各自回房安寝
  XXXXXX
  是个没有星光的晚上,星星隐进了云层,月光闪没在那鸟黑的天际,凄冷的风,凄冷的夜,这正是夜行人行动的好时刻。
  北京城显得也较冷清,惟有天桥尚拥塞着看光景的人潮,这也难怪,天桥八怪着实有吸引人的绝活。
  但距北京城数里外的一个小村里,情形就不同了,天一黑,街上便没有半个行人了,许多老北京人视这里为畏途,宁可绕远路,也不经过这里。
  原因很简单,这里是有名的黑牢所在,一般人平常白天都休想接近半步,到了晚上更不要想挨点边。
  光是这点尚不足畏,可怖的是那些北京捕快侍卫大爷们,只要看不顺眼,就可抬进去整得半死不活,更有些好事之徒,将这里渲染的如同鬼域,有谁愿意去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个个都敬而远之。
  今夜略有不同,黑夜中行来两个人影。
  这两个人距黑牢尚远,各自停下了身子。左边的是毛统领座前的首席侍卫朱淇,右边的是个面黄肌瘦的中年人,那身打扮倒有几分土气。
  不过他那双眼睛稍有不同,烱烱而有神。
  朱淇低声道:“程兄,前面就是目的地……”
  那中年汉子道:“在下怎么个进去?”
  朱淇道:“你只要照着咱们刚才说的,一切都没有问题……”
  中年汉子道:“朱朋友,这不是个圈套吧。”
  朱淇哈哈笑道:“程大帮主,我朱淇还要在江湖上混,如果我要弄个圈套整你,你就是饶了我,江湖朋友怕也不会放过我……”
  原来这人是日月岛主程重,他今夜是经过一番易容,面黄肌瘦,样子全变了,多年的老朋友和他站在一起,恐怕也无法认得出来,这正是高明的地方。
  程重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
  朱淇笑道:“程兄此去尽可放心,我已派人接应你。”
  程重冷冷地道:“在下可以应付……”
  朱其凝重的道:“关于程兄的武功,我丝毫也不怀疑,惟一令我担心的是程兄进去后,寻找铁老英雄不太容易,因为像铁老英雄这样的人物,正是朝庭追捕多年的要犯,收押的地方可能较为严密……”
  程重道:“在下会想办法!”他转身大步直朝黑牢之前行去。
  朱淇低声道:“程兄……”
  程重回头道:“朱朋友还有什么指教?”
  朱其笑道:“程兄如果在里面无法得手时,最好快点退出来,咱们宁可再找机会,也不能留下痕迹……”
  程重冷冷地道:“放心,在下不会将事情扯在朱朋友的头上。”
  朱淇面色一变,道:“区区不是这个意思。”
  程重道:“那就令在下不解了。”
  朱淇道:“区区的意思是请程兄能以大体为重,不要因个人恩怨而误会丛生,因为.....唉——不说也罢。”
  程重道:“多谢关注!”
  他快步行去,刹那行出数十步。
  朱淇长长叹了口气,道:“保重——”
  四边都是高有数丈的石墙,黑牢有若铁塔般屹立在夜色之中,彷佛欲将整个世间吞噬似的。
  程重直往紧闭的大门行去,远处已有人发现他了。
  只听一声断喝道:“什么人?”
  程重置耳不闻,身子丝毫不停。
  那暗中的人冷笑道:“站住,你听见么?”
  程重突然冷声道:“焦九爷派我来的……”
  在这里提起焦九刀无人不识,无人不晓,只要提起焦九爷,谁都要让他三分,他是个狠辣的角色。
  里面的人似乎口气软了,道:“干什么?”
  程重道:“九爷人不能来,要我接他的班……”
  那个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程重道:“在下叫焦冲!”
  那个人道:“我以前没见过你……”
  程重站在门前望着门缝里的人,道:“有腰牌为证……”
  那个人道:“递进来瞧瞧!”
  程重将腰牌递去,道:“阁下是谁?”
  那人道:“吴亘——”
  程重道:“在下记住了,明儿见着九爷一定将吴兄的威风抖给他听听,那时吴兄可别怪在下没事先打招呼!”
  吴亘嘿嘿地道:“焦兄请原谅,这是手续!”
  说着将一扇小门启开,道:“请进来。”
  程重跨了进去,道:“九爷的休息地方在那里?”
  他略一打量那汉子,只见这像伙长的獐头鼠目,一脸阴沉又讨厌的样子,心中就不高兴。
  吴亘道:“请稍待一会,在下通知孟爷!”
  他一拍手,黑暗中闪出一个汉子,恭身道:“吴爷,有何吩咐……”
  吴亘道:“通知孟爷,就说九爷派人接班。”
  那汉子道:“是……”转身急步奔去。
  程重乘那汉子奔去的刹那,瞬快的扫了这里一眼,只见这里全是石墙石壁,阴沉黑暗,每个角落里都有人影晃动,人数竟是不少。
  而这牢房各处一片黑暗,伸手难见五指,无人指引要想在数十间大屋里找人,当真是比天还难。
  远处响起一个粗壮的声音道:“九爷请谁来代值?”
  吴亘急忙道:“请这位焦……”
  孟龙瞥了一眼,道:“你是……”
  程重直:“在下是九爷的兄弟,今夜他有私事无法和孟爷当值,临时派在下充个数,尚请孟爷多照应!”
  孟龙哈哈一笑道:“好说,焦兄请!”
  程重随着孟龙行去,道:“孟爷请带路!”
  他转过一个弯,低声道:“铁老英雄关在几号房?”
  孟龙道:“在五号监房!”
  程重道:“带我去!”
  孟龙道:“此刻不宜下手,三更过后再想办法。”
  程重道:“在下先见见铁老英雄……”
  孟龙道:“我会给你机会,目前有两件事必须做!”
  程重道:“什么事?”
  孟龙道:“先解决吴亘!”
  程重道:“为什么?”
  孟龙道:“此人最善机智,刚才他虽没问什么,现定会派人去焦九刀那里探个虚实,为了不露马脚,乘他还没行动前先行解决掉!”
  重道:“怎么解决呢?”
  孟龙道:“将他诱到焦九刀的房中……”
  转了二个弯,在一个石室前停下来,轻轻推门进去,屋里站着两个汉子,孟龙一怔,忖道:“他们在焦九刀的房中干什么?”
  他寒着脸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汉子道:“九爷有命,此处案册较多,务须派人守护!”
  孟龙一挥手,道:“好——你们可以去了,顺便请吴亘来……”
  那两个汉子似乎有点不放心,互相望了一眼,其中一个退了出去,另一个则站在原地丝毫不动。
  孟龙冷冷一笑:‘你不放心是么?”
  那汉子一呆道:“这……”
  孟龙道:“你过来,我有话告诉你!”
  那汉子犹疑地行了过来,低声道:“什么事?”
  孟龙道:“要你的命.……”
  他出手如风,快远疾电,那汉子做梦也不会料到孟龙会突然向他骤使煞手,等他发觉之时,业已不及,只听他闷哼一声,身子已轰地倒在地上。
  孟龙朝程重,道:“现在我俩要合作一下……”
  程重道:“先干吴亘……”
  孟龙道:“不错——”
  他将那尸体一脚踢在一边,和程重各自坐在椅子上。
  一盏油灯黄昏昏的放在桌上,显得有点鬼气森森,轻轻叩上门,无人能看清屋中情况。
  吴亘站在门前犹疑了一下,轻轻敲了几下。
  “进来——”是孟龙的声音。
  吴亘推开门来,只见孟龙和那个代值的焦姓汉子各坐一边,他哈哈一笑,和刚才去唤他的汉子行了进去。
  门轻轻地关上了,两个人同时楞住了。
  只见那墙角的一边倒毙着一个人,吴亘是老江湖了,装着没有看见,朝孟龙嘿嘿一笑,道:“孟兄,呼唤小弟有何指教?”
  孟龙笑道:“指教倒是不敢,有件事想烦一下吴兄……”
  吴亘道:“请说,请说!”
  孟龙道:“吴兄请坐,此事需要慢慢商量……”
  吴亘故意望了身边的汉子一眼,道:“方便么?”
  孟龙道:“方便的很……”
  吴亘向那汉子一施眼色,道:“你去告诉他们一声,说我在这里……”
  那汉子会意的道:“是.……”
  他身子方转了过去,焦九刀的代值人已拦了去路。
  孟龙高声道:“程兄,请留下这位朋友!”
  程重淡淡地道:“跑不了。”
  他迅快的一挥手,那汉子闷哼一声,倒地而绝。
  吴亘身子一颤,道:“朋友,你……”
  孟龙道:“吴兄,你最好是乖乖的坐着……”
  吴亘变色道:“孟兄,这是怎么回事?”
  孟龙道:“这事简单,只因这位程爷要救人……”
  吴亘身子一颤,道:“你要劫牢?”
  程重道:“你不愿意?”
  吴亘面色苍白的道:“这……在下没意见……”
  程重道:“这么说吴兄是答应了……”
  吴亘寒颤的道:“我……”
  程重道:“请吴兄带路!”
  吴亘壮着胆子,这:“你要劫谁?”
  程重道:“铁铮老英雄!”
  吴亘一颤道:“这太难了,孟兄,咱俩会杀头……”
  孟龙冷笑道:“你怕杀头,我孟龙不怕……”
  吴亘抖的道:“铁是朝庭钦犯,放了他,我俩谁也脱不了干系,孟兄,放明白点,这样做会送了命.……”
  孟龙道:“我孟龙不担心送命,只想向吴兄借点东西。”
  吴亘道:“什么东西?
  孟龙道:“进地牢的今牌……”
  吴亘一顿,道:“这……”
  孟龙道:“谁都知道水牢由我管,地牢由你负责,进出各处全凭令牌,吴兄不会吧,因不给为哈哈……”
  吴亘面色苍白道:“令牌不在我身上……”
  孟龙冷声道:“在那里?”
  吴亘道:“刚才我出来的太勿忙了,没有带在身上,孟兄如果一定需要这个令牌,请随小弟去前面……”
  孟龙哈哈大笑道:“程兄,这位吴朋友太不合作了!”
  程重皱眉,道:“吴兄,那样你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在下从远处来拜访吴兄,结果吴兄没有一丝诚意,未免……”
  吴亘颤声道:“真的.……”
  孟龙冷笑道:“你的胸前挂的什么?”
  吴亘怒道:“孟龙,你……”
  孟龙恨声道:“你合作的太差,在下帮不了你什么忙……”
  程重一伸手道:“吴朋友,还是交给在下吧!”
  吴亘嘿嘿地道:“当然,在下不交出来也显得太不漂亮了。”
  他突然一个前扑,双手十指箕张,指尖如刃,劲力十足,快狠兼俱的照着程重的胸前抓来。
  这变化甚快,吴亘这一招有十分把握。
  程重身子一移,道:“吴朋友要动手……”
  他应变的能力当真出人意表,双方距离在不及两尺之下,吴亘骤然发动攻势,寻常根本闪避不及,而程重仅仅是晃了晃身子,避过吴亘这致命一招,的确是将吴亘给震慑住了,他知道自己全盘计划都要落空了。
  吴亘怒笑道:“在下和你拼了。”
  他是崆峒派俗家弟子,功夫原本不错,奈何因投进官府,终日追逐声色,压榨囚犯,身子已虚,虽是拼命,招式却是不厉。
  双拳有若雷雨,直捣程重小腹和身上。
  程重冷冷地道:“吴朋友太不给面子了……”
  他一掌挥洒而出,正正的劈出吴亘的嘴上。吴亘大叫一声,一个身子在地上连翻了好几次。
  吴亘顺道:“你好狠……”
  程重道:“令牌给我——”
  吴亘道:“我有条件”
  程重道:“你真是棺材里伸手,死活不愿……”
  吴亘道:“我不能不孤注一掷……”
  程重道:“合理的我会考虑.……”
  吴亘道:“令牌给你不难,但我的生命要有保障……”
  孟龙大声道:“此人杀人无数,多少忠良全死在他的手里,程帮主,千万别听他的,否则会后患无穷……”
  程重眉宇一锁道:“你逼害忠良,死有余辜,但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还是给你留条活路……”
  吴亘道:“你是程帮主?”
  程重道:“日月岛岛主就是区区!”
  吴亘道:“好,有你程帮主一句话,在下自信这条命是保住了,只是你可不能出尔反尔,给了令牌,你又反目……”
  程重大笑道:“你看我会是那种人么?”
  吴亘道:“我信得过你。”
  说着自胸前拿出一块竹牌丢了过来。
  程重拍拍吴亘的肩,道:“希望你好自为之……”
  吴亘道:“在下可以离开么?”
  孟龙道:“不行,人没救出之前千万不可放他!”
  程重道:“你可以离开!”
  吴亘大喜道:“好,咱们后会有期!”
  身子一转,便欲行去。
  孟龙伸手一拦,道:“我孟龙并没有说放过你。”
  吴亘吼道:“孟龙,你竟这样恨我……”
  孟龙道:“当然,你在这黑牢里杀人逾百,欺凌同仁,在下早有除害之心,今日若放了你,不知有多少人又要死在你的手中……”
  吴亘忿声道:“程帮主,你们串通杀我……”
  程重冷冷地道:“你说话最好自重……”
  他朝孟龙道:“孟兄,让他走……”
  孟龙顿足长叹道:“唉,此人不可留……”
  程重道:“因果循环,他会有报应。”
  吴亘得意的一笑,开门穿了出去.....
  孟龙恨声道:“程兄,你太仁慈了,他这一去咱们可能会满盘皆输,吴亘不会这么甘心罢手……”
  程重淡淡的一笑道:“他还会回来……”
  孟龙一怔道:“他能拾回这条命已是万幸了,那会回来送死,程兄,咱们快去劫牢,再晚吴亘便会带人……”
  程重摇头道:“再过一会儿,我相信他会回来……”
  孟龙被程重这肯定的语气弄得有点怔住了,以孟龙目前江湖经验和一般常理推断,他怎么也不相信吴亘会再回来送死。
  但事实是无法否认的,屋外又传来沉重的步履声。
  程重道:“他来了。”
  孟龙紧张的道:“我难以相信.……”
  吴亘喘吁吁的行了进来,目光一直盯在程重脸上。
  程重笑道:“吴亘,有机会逃命又不走了呢?是不是对我们的劫牢发生了兴趣,也想参加一份……”
  吴亘怒声道:“程帮主,你不该下毒手。”
  程重面上一冷,道:“你更不该给我假令牌……”
  此言一出,吴亘神情登时大变,额上立刻闪动着颗颗豆大汗珠,身子一,连着退了好几步。
  吴亘颤声道:“你知道……”
  程重道:“在下虽然对黑牢里的情形不甚了解,但断不会连一块假牌子也分辩不出来,你给的只是块进出大门的腰牌,至于地牢的.……”
  吴亘颤声道:“我……”
  程重道:“咱们是先小人后君子,阁下失信于先,在下失信于后,为了不平白受骗,在下只有先点了你的通脉,在半个时辰之内不解,你知道那后果会相当可怕……”
  吴亘恐怖的道:“救我.……”
  程重道:“这得在下劫人之后……”
  吴亘咚地摔出一块银牌,道:“给你——”
  程重冷冷地道:“希望你不要再妄动,否则当场咯血而死……”
  他瞥了孟龙一眼,道:“孟兄请前面带路……”
  两个人迅快的转了出去,孟龙低声道:“你点了吴亘的通脉……”
  程重嗯了一声道:“我见他眼珠子闪烁不定,知道他定会捣鬼,在拍他肩头的时候乘机震了他他的通脉,以吴亘的武功,只要走二十步就会发觉,他总算聪明又弯了回来..……”
  孟龙道:“程兄,在下佩服!”
  程重道:“在下只是防他一着而已!”
  这里占地甚广,周遭一片幽黑,夜里牢房里传出杂乱的吼叫声,有孟龙和他行在一起,那些牢卒个个都闪出一边,无人敢过来查问。
  一幢较零落的石屋孤零零的建筑在半山上,孟龙道:“这地牢里关的全是忠良之后,提起来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因此这里看守最严,平常一般人都不准接近,就是在下没有令牌也无法进去……”
  程重道:“吴亘在这里是一霸?”
  孟龙道:“这里最神气的是焦九刀,他是总牢头,在下和吴亘权当副牢头,好在焦九刀今夜不在,否则……”
  突然,黑暗中扑出一个手持长刀的汉子,道:“站住。”
  孟龙道:“干什么?”
  那汉子看了孟龙和程重一眼,道:“原来是孟爷,今夜怎么来地牢……”
  孟龙道:“焦九刀派这位来替他当值,我带他来看看!”
  那汉子道:“请原谅,这里是认牌不认人……”
  程重将令牌一帆,道:“这个行么?”
  那汉子嘿嘿地道:“请!”
  孟龙和程重行了数步,撞了一下程重,道:“这里每隔数步就有人守望,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遇应变能力甚强,牢门之处情形就不同了,全是江湖高手,一个比一个凶狠.……”
  程重道:“都是些什么人?”
  孟龙道:“较有名的有三个,一个是银剑寒士严雄,再下去是白布衣和碎碑手李寒春,其余的倒不足畏.……”
  程重心中一沉,道:“严雄,白布衣,李寒春都是江湖上知名之人,平日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又怎会替官家干起当差的....
  孟龙道:“详细情形我不知道,不过有次焦九刀酒后和我谈起过,他们三个人象是在躲避一个仇家,不得已隐身此地,那个仇家听说追查他们已有多年……”
  程重道:“那个人是谁?”
  孟龙道:“这个就不知道了。”
  粗有人臂的铁栅门紧紧的关闭着,两个凶狞的汉子站在门边,孟龙轻轻敲了一下铁门,道:“孙七在么?”
  那汉子冷冷地道:“快来了。”
  程重看这两个守门的对孟龙不甚客气,心中不禁十分不解,他那知道地牢和水牢是两股势力范围,孟龙在水牢可说是土皇帝,但在地牢这方面,孟龙的声望就差多了,因为地牢的狱卒有一种优越感,平常有点瞧不起水牢方面的人。
  双方在这种微妙的关系下,而愈演愈烈。
  孟龙道:“去通知他一声!”
  那汉子仅仅嗯了一声,身子却一动也不动,孟龙觉得面子上无甚光采,不禁有点动怒,道:“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远处适时的响起一声大笑道:“孟大哥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孟龙道:“阿七,贵地盘上当真是目中无人!”
  孙七个子较小,双目圆睁,一脸精明像,他急忙启开栅门,上前道:“孟大哥,亲来地牢莫不是有事……”
  孟龙心中一动,道:“焦九刀今夜无法当值,请这位爷来巡巡,他是咱们顶头派来的,今夜要提铁铮单独一审!”
  孙七面色一变,道:“有令牌么?”
  程重将令牌一抖,道:“在这里!”
  孙七仔细的核对过令牌后,道:“怕不可能!”
  孟龙变色道:“怎么?”
  孙七道:“这大哥不要误会,黑牢里谁不知道咱俩最好,这位爷虽有令牌,没有焦九刀的人依然无用,当初铁铮关进来时,焦九刀会对严、白,李三位剑客交待过,没有他的人,谁都不准提铁铮的人,而严,白,李三位剑客所以看守黑牢,全是为了铁铮一个人,听说铁铮和他们三位有过节……”
  孟龙哦了一声道:“有这种事?”
  程重淡淡地道:“既然,白,李三位把守铁铮,也不好太为难孙朋友,在下只请孙朋友带在在下去见见铁铮便可!”
  孙七道:“这个倒能办到……”
  穿过数道铁栅,一间间牢房分立两旁,无数的囚徒在黑暗一角呻吟,也有的囚徒望着他们行来破口大骂,甚而哭闹喊叫比比皆是。
  在最后一间黑牢里,一盏昏黄的灯光隐隐透了出来,摇晃的灯影斜斜投射在一个满头乱发的老者身上,那老者倦卧在地上,双目箕张,望着远处楞楞出神。
  孙七道:“这位是铁铮!”
  “呸——”那老者突然呸了一声,道:“滚,滚一边去。”
  孙七尴尬的一笑道:“他颇不欢迎我们……”
  程重道:“请孙兄将牢门打开!”
  孙七一呆,苦笑道:“抱歉,锁匙在白布衣身上,当初焦九刀谁也不信任,只肯将锁匙交给白布衣,所以所以……”
  程重道:“请孙兄跑一趟!”
  孙七摇头道:“我去了也没有用!”
  话语未落,在长道上已响起一连串脚步声,孟龙回头一望,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缓缓行来。
  孟龙低声道:“是李寒春!”
  碎碑手李寒春嘿嘿地道:“孙七,谁叫他们来的……”
  孙七瞥了程重一眼,道:“这位爷是焦老爷子的朋友,今夜他来此.……”
  碎碑手李寒春冷冷地道:“有令牌没有?”
  孙七道:“在下检视过,令牌没错!”
  李寒春望着程重道:“你见姓铁的干什么?”
  程重道:“这是例行事!”
  李寒春哈哈地道:“原来阁下是审案的,嘿嘿,朋友,姓铁的人在这里,你要问审,就问吧!”
  程重道:“各位能否暂时回避?”
  李寒春道:“孙七,你出去。
  孙七哈哈一笑道:“好——”
  他非常识趣,急忙转身行去。
  程重道:“李朋友,能否帮个忙?”
  李寒春冷笑道:“你是什么官?以这种口物命令我,嘿嘿,我兄弟来此看着姓铁的全是为了自己,阁下若想要我帮忙,嘿嘿,那得看我高兴不高兴……”
  程重冷冷地道:“你们和姓铁的有仇?”
  李寒春冷冷地道:“大旗门和我兄弟都有仇!”
  那老者突然一翻身,吼道:“李寒春,大旗门弟子总会找到这里……”
  李寒春大笑道:“我兄弟不是在等他们么?哈哈……”
  程重道:“李朋友,这门能否开开?”
  碎碑手李寒春冷笑道:“有苗头你自己开!”
  程重冷哼道:“你认为我办不到?”
  他上前两步,双手一分,那粗大姆指般粗的铁栅,像不经吹灰之力似的便硬生生的拉了开来。
  碎碑手李寒春一呆,道:“你还是行家!”
  程重道:“在下虽然为官,但也学过几天武功!”
  碎碑手李寒春道:“在下倒要瞧瞧你还有什么本事?”
  程重叱道:“你这是犯上!”

  第二十五章
  碎碑手李寥春闻言哈哈大笑道:“犯上,哈哈,这倒新鲜!”
  程重寒着脸叱道:“放肆!”
  他冷笑道:“焦九刀见着我都毕恭毕敬的,而你是什么东西?一个江湖小丑,竟在我的面前卖弄!”
  李寒春哼了一声道:“呸,焦九刀怕你,我李寒春并不怕你,你今日这点威风是白摆了,朋友,我兄弟不买帐!”
  程重故意道:“好,我找焦九刀!”
  李寒春大笑道:“去呀,焦九刀是什么东西?他只不过是利用我兄弟替他守着这座黑牢,保住自己的饭碗,嘿嘿,在我兄弟眼里他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我兄弟今日委屈于此,该是焦九刀交上姓铁的运……”
  目光冷峻,满含怨毒的盯了那姓铁老人一眼。
  程重冷冷地道:“这话是你说的?”
  李寒春道:“你还怕我赖不成?”
  程重道:“我得先问问焦九刀。”
  李寒春道:“你可以去!”
  一幅冷若冰霜的样子,那神情含有太多的不屑。
  程重转头道:“孟龙,把他轰出去……”
  孟龙一呆道:“这!”
  李寒春大笑道:“孟龙有几个胆子,哈哈……”
  程重道:“看样子你是自持武功高强……”
  李寒春得意的道:“是又怎么样?”
  程重道:“在下倒要领教。”
  李寒春不屑的道:“你行么?”
  程重道:“试试看。”
  李寒春道:“我以一双肉掌对你的兵器好了,朋友,你不要以为我在藐你,这比武的玩意,可不是闹着玩的.……”
  程重道:“当然,在下不会自寻烦恼。”
  李寒春道:“你请吧。
  程重道:“我正要试试,你号称碎碑手,掌下功夫一定不恶,在下今日也以一双肉掌,会会你这位狂客……”
  李寒春笑道:“你这是找死。”
  程重摇头道:“咱们机会均等。”
  李寒春道:“如果你能赢得一招半式,我就让你去见姓铁的……”
  程重冷笑道:“你想拦,恐怕也拦不住……”他回头道:“孟龙——”
  孟龙道:“什么事?”
  程重道:“你去守住大门,不准任何人进来,我今夜要会会这位李大高手,胜败谁也不请帮手。”
  孟龙一移退守门边,道:“好。”
  碎碑手李寒春叫道:“若要人帮忙,就不是好汉……”
  程重含笑道:“你先出手。”
  碎碑手李寒春闻言怒声道:“呸,你还卖狂!”
  他似乎是十分震怒,一声冷笑,身子已斜斜飘了过来,略一矮身,右手疾快的斜着撩了过来,碎碑之名,端是不凡。
  一股劲厚的掌劲挟着无敌的威势涌了过来。
  程重冷冷地道:“这种掌劲也敢自称碎碑!”
  略一扬手,挥手迎了上去。
  他那洒脱的样子,轻描淡写的彷彿不当一回事似的。而那挥洒出去的掌劲却如浪涛样的汹涌。
  “砰——”
  只听砰地一声大响,地牢中顿时旋荡起一股回音。
  “呃——”重重的惨呃声随着响了出来。
  碎碑手李寒春惨叫道:“你……”
  那只手臂登时垂了下来,一口鲜血喷洒出来,显而易见,他的手臂和身上已受了重伤。
  程重冷冷地道:“碎碑手怎么这般无用?”
  李寒春颤道:“你说什么?”
  程重道:“空负其名,未见其实!”
  碎碑手李寒春恨声道:“我不过是看走了眼,否则……”
  程重冷笑道:“少吹牛了,像你这种功夫,我们家乡的七岁童子都不比你差,我真不知道,你在江湖上怎么混出来的……”
  冷嘲热激较动手挨拳犹要难受,尤其是对一个成名人物,这一招当真比一剑杀了他还要痛苦。
  李寒春抖颤的道:“你……”
  程重冷冷地道:“你不信是么?”
  李寒春道:“我不信——”
  程重道:“好,我再露一手给你瞧瞧。”
  他突然一移身子,落在那铁栅之边,道:“我要这位铁老英雄走出来。”
  他双手一握两边铁栅,运劲一挣,那两根铁栅如面条似的硬生生的给扯分了开来,这一手神力端的将李寒春给震慑住了,面色刹那间变得苍白。
  李寒春声道:“你是?”
  那姓铁的老人忽然站起身来,自铁栅空间行了出来,双目不瞬的盯在程重的面上,看了甚久。
  他长叹道:“我们铁家没有你这样高明的弟子……”
  程重朝李寒春,笑道:“朋友,听见么,这位铁老英雄已告诉你了。”
  李寒春长叹道:“看样子我要报仇都没机会了。”
  铁姓老者沉声道:“你还不给我自尽?”
  他双目圆睁,威不可及,虽然骨瘦嶙峋,病容满面,到底是一代高人,那股威态始终是凛不可犯。
  李寒春退了半步道:“姓铁的,他不是大旗门的弟子,你用不着借他人的威风长自己的志气?你也不想想,我兄弟若不是念在你还有利用的地方,你还能活到现在么?”
  铁姓老者恨声道:“我铁铮恨不能亲手杀死你!”
  他身子一阵摇晃,砰然的倒在地上。
  程重上前道:“铁老英雄,你怎么啦?”
  铁铮喘声道:“我力不从心……”
  程重道:“我扶你出去……
  铁铮一楞道:“你要救我……”
  程重点头道:“不错,我是来救你的……”
  铁铮苦笑道:“太难了,我门中弟子一连数次,都没办法走出这里一步,你虽然武功不错,但希望还是太渺茫了……”
  程重笑道:“我们可以试试!”
  李寒春大叫道:“你是劫牢的……”
  程重笑道:“你现在才看出来不觉得太晚了么?”
  李寒春挥动左手,道:“不准走——”
  程重道:“你的右臂已毁了,我相信你不会舍得丢掉自己的左臂,你该明白,一个失了双手的人,那种痛苦当真不是人受的..……”
  李寒春心胆大寒,退了半步,道:“好毒的人……”
  程重道:“与你们兄弟相较,我还差得太远!”
  李寒春一抹嘴上血渍,道:“你要怎么样?”
  程重道:“自点穴道!”
  李寒春摇头道:“办不到……”
  程重道:“那么我只有自己动手了,不过,你得知道一点事实,当我动手的时候,我不会选择某一个穴道,而是碰到那里就点到那里……”
  李寒春胆寒的道:“你狠,我自己动手……”
  他尚未动手,铁铮突然道:“大旗门的点穴法在武林中别树一格,老夫在这里两年多,受他们兄弟的虐待太多了,今夜有这种机会,老夫不愿错过.……”
  李寒春颤道:“铁铮,你敢!”
  铁铮道:“老夫这大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敢不敢!”
  他缓缓逼上前去,目光直勾勾的盯在李寒春的脸上。
  李寒春叫道:“姓铁的,你逃不出去,总会再落在我兄弟手中……”
  铁铮冷笑道:“那是以后的事……”
  他年事已高,经过两年多的折磨,人己不成样子,今夜目睹碎碑手李寒春伤在程重手里,一时兴奋挥指朝李寒春的身上点去。
  李寒春冷笑道:“你找死——”
  他深沉的一身子,大手迅快的抡了出去,这一掌出其不意,攻人必死,铁铮年岁已高,若这一掌击实定当没命。
  但当碎碑手李寒春的手臂方始扬在半空之时,一道人影已捷若狸猫般的扑了过去,伸手将李寒春的手腕抓了个正着。
  而铁铮的手指业已点了上去。
  程重道:“居心不正,死有余辜。”
  李寒春身子一抖,人已倒在地上。
  孟龙急声:“速走!”
  程重道:“铁老英雄,请随在下身后!”
  铁铮苦笑道:“陌生人,你为什么救我?”
  程重道:“现在没时间谈这个,咱们得快走!”
  铁铮道:“老夫不走——”
  程重一怔道:“为什么?”
  铁铮目含泪光,惨然的道:“这两年中,老夫若要逃走,并非没有机会,但老夫宁可在这里受罪,而不愿意一溜而去……”
  程重道:“老先生,为什么?”
  铁铮苦涩的道:“老夫是被他们擒来的,大旗门有的是英雄好汉,既然我是给擒来的,大旗门就得想办法把我从他们手里抢回去,否则大旗门太丢人了……”
  程重摇头道:“老先生,这是盛名之累……”
  铁铮道:“虎死留皮,人死留名,老夫始终抱此一原则!”
  程重淡淡地道:“值得么?”
  铁净一怔道:“难道不值得?”
  程重道:“当然不值的,当前环境非是逞个人之勇,而是综合各人力量,去开闯另一条途径,老先生,贵门三十六条好汉全须要你回去领导,不然……”
  铁铮黯然的道:“老夫年事已高,还能有什么作为?”
  程重笑道:“贡献一己力量,不分男女老幼……”
  铁録道:“告诉我,谁请你来的?”
  程重道:“站在江湖道义上,我该尽这份力量。”
  铁铮寒着脸,道:“是不是我那不成材的儿子.……”
  程重道:“在下和令郎尚未谋过面!”
  铁铮道:“你走吧,老夫要等我那不成材的儿子来,让他看看自己的老子在这里受冻挨饿,那种滋味好不好受!
  程重心中一酸,道:“老先生,令郎无罪呀,他已尽了力……”
  铁铮冷冷地道:“铁家的人都是直性汉子,血气之人,我那不成材的儿子如果真尽了力,老夫也不会被关这么久了!”
  孟龙低声道:“速走,好像有人来了!”
  程重急声道:“老先生,咱们出去再说——”
  铁铮坚决的道:“老夫不走——”
  孟龙急声道:“咱们不能再等了,在这种情形下,我看……”
  程重嗯了一声道:“铁老先生,在下要失礼了……”
  铁净道:“你要干什么?”
  程重道:“老先生执意不肯,在下只有另想办法!”
  铁铮道:“你要强迫……”
  程重道:“在下只有先把老先生救出去,再向老先生解释!”
  铁铮道:“你不能……”
  话声方落,身子一麻,斜斜倒了下去。
  程重一扶铁净道:“孟龙,你背着老先生!”
  孟龙道:“好,咱们快速离开这里。”
  他急忙将铁铮接了过来,背在身上。
  程重道:“咱们怎么个走法?”
  孟龙道:“前面是无法再走了,咱们只有从后面走水道……”
  程重皱眉道:“前面为什么行不通?”
  孟龙道:“前面有白布衣和银剑寒士严雄当道,再加上无数的弩箭手把守,要想冲过去,怕不太容易……”
  程重道:“水道难道无人把守……”
  孟龙道:“当然有人看守,不过都是较差的一般高手,因为那水道颇深,焦九刀认为那里要逃出去不容易,所以将防守力量全加在前面……”
  程重道:“好,咱们走水道……”
  孟龙突然道:“不行!”
  程重一怔道:“怎么?”
  孟龙道:“那水道设下铁网,没有利刃神器很难出去!”
  程重淡淡地道:“我有办法。”
  孟龙道:“那条水道有进无出,只有一路冲去,不可儿戏。”
  程重道:“舍此之外,咱们还能再寻出一条路么?”
  孟龙一呆道:“这!”
  此刻远处传来一声叫吼道:“老李,你躲到那里去了?”
  孟龙神色一变,道:“这是严雄——”
  程重道:“你先走,我要斗斗银剑寒士!”
  孟龙道:“太冒险——”
  程重一挥手道:“他来了,你快走……”
  孟龙知道事态严重,久留不得,背着铁铮,一移身子,迅快的朝黑翻黝的地道后奔去。
  程重一晃身子藏于暗处,道:“在前面等我!”
  银剑寒士严雄见碎碑手李寒春久久没有回音,不禁十分奇怪,一跃身子,奔了进来,道:“老李,你跟我捉迷藏……”
  当他身子方跨进这里之时,已瞧见里面的情景,心中一凛,咦了一声,目光倏地落在那铁栅里的情景。
  他神色一变,道:“铁铮跑了……”
  他顿时感到事态的严重,大叫道:“来人——”
  话声沉劲有力,飘传出这黑牢之外,但当他方待再吼第二声的时候,眼前忽然行来一个陌生的人。
  银剑寒士严雄喝道:“你是谁?”
  程重冷冷地道:“陌生人——”
  目光一冷,烦烱的神光缓缓投落在严雄的身上,他见严雄精悍猛,一副武士装束,心知此人定有几分牛力。
  银剑寒士严雄一怔道:“你难道无名无姓?”
  程重道:“没必要告诉你....
  严雄道:“姓铁的是你什么人?”
  程重道:“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严雄一呆道:“你为什么救他?”
  程重道:“你又为什么扣留他?”
  严雄道:“大旗门和我兄弟有血海之仇!”
  程重道:“站在江湖道义上,在下不能不救铁老先生……”
  严雄怒吼道:“好,咱们是结上仇了……”
  程重道:“这个在下并不在乎!”
  严雄道:“李寒春呢?”
  程重道:“你自己不会找……”
  银剑寒士严雄的反应是何等灵敏,他一听程重的口气不善,心中顿时一寒,目光在各处略略一瞥,陡然发现碎碑手李寒春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他颤声道:“老李!”
  身子一个旋转斜斜的扑了过去,伸手一按鼻息,面上神色稍缓,阴沉的瞪了程重一眼,道:“你下的手?”
  程重笑道:“这无关紧要吧。”
  严雄道:“我兄弟被人欺负定当报复!”
  程重笑道:“现在是好机会,你愿意么?”
  严雄哼声道:“我解了他的穴道后,咱们自会干一……”
  程重道:“奉劝阁下最好不要乱动了。”
  严雄正要伸手解穴,闻言一怔,急忙缩回手来。
  他冷笑道:“寻常的点穴也能难倒我……”
  程重淡然的道:“可惜这手法不寻常……”
  严雄在李寒春身上仔细检视了一遍,道:“我看不出有何高明之处?”
  程重道:“阁下不信尽可动手,但话得说在前面,万一你那位朋友有个三长两短,不要怪在下没有先打招呼!”
  严雄嘿嘿地道:“你真行,这话说的太满……”
  虽然他没将眼前的年青人放在眼里,但那年青人的话语却字字句句的传进他的耳中,他宁可
  信其有,也不敢信其无,只有罢手。
  程重道:“严朋友,知道他什么穴道受制……”
  严雄道:“看情形他是‘紫府’受制!”
  程重道:“不错,该如何解呢?”
  严雄老成的道:“依一般常理自然是先敲“神宫’再点‘通天’!”
  程重道:“也不错,你怎么不试试呢?”
  严雄嘿嘿地道:“在下,会想办法。”
  程重笑道:“如果依阁下意思,你只要碰上他的‘神客’,在下相信李寒春不出半个时辰,便会一命呜乎!”
  严雄寒颤的道:“阁下高明,但须有个道理。”
  程重道:“这是截派手法?严朋友看出来么?”
  严雄一呆,怔怔地上,道:“这……”
  程重笑道:“告诉你,这手法特殊……”
  严雄道:“只要有脉络可寻,手法特殊也未必能难倒我……”
  程重冷笑道:“阁下好耐心,足可一试!”
  严雄忽然大笑道:“我差点让你给骗过去。”
  程重哦了一声道:“这话怎讲?”
  严雄道:“他不过了被普通手法点了穴道而已,你怕我救醒他对你不利,而故意拿话唬住我,嘿嘿……”
  他得的道:“我解给你看看……”
  说着一手朝碎碑手李寒春的“神宫”上拍去。
  突然,一个冷笑道:“严老二,不要动手。”
  严雄急忙一缩手,道:“是白大哥!”
  随着他那袅袅的话声,一个身穿白衫的老者面色阴沉的行过来。
  这白衫老者嘿嘿说道:“大旗门的独门手法是有点特殊!”
  程重笑道:“阁下高明!”
  白衫老者笑道:“你也不差,会使大旗门的独门手法,显然是大旗门的真传弟子,不过,你在我兄弟面前……”
  程重道:“你错了。”
  白衫老者一怔道:“我白布衣何曾弄错一件事情……”
  程重道:“今夜你第一眼就看错了。”
  白布衣道:“说来听听。”
  程重道:“在下并不会大旗门的独门手法。”
  白布衣一呆,道:“这怪了,谁有办法能轻易点了李寒春……”
  程重笑道:“这只能说你愈老愈糊涂……”
  白布衣一摇头道:“我不同意……”
  程重唉了一声道:“人有时不服老,这心境我懂!”
  白布衣嘿嘿地道:“朋友,咱们很陌生,江湖上从未谋过面,当然谈不上有何深仇大恨,我奇怪,为何?你要和我兄弟过不去,能说明白点么?”
  程重道:“不错,咱们谈不上仇,也扯不上恨,江湖上更未谋过面,但,今日我是用江湖道义,为朋友一点血性,所以不惜冒犯了三位……”
  白布衣大笑道:“好说,这监牢里你要救谁?我兄弟都不会怪你,唯有那姓铁的,你不能劫走,你该知道,我兄弟和铁家子弟有着不可化解的仇……”
  程重道:“这我有耳闻……”
  白布衣道:“很好,阁下既然知道我们有过节,就更不该插手了,今夜我兄弟也不为已甚,只要你将姓铁的交出来,自今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往后,双方都不会因今夜而兵刃相向……”
  程重道:“阁下好意,在下心领,奈何咱们立场不同,观点也不同,在下为了道义,为了交情,今夜只有得罪阁下了。”
  白布衣怒道:“朋友,你不识抬举!”
  程重笑道:“也许是吧!”
  白布衣道:“这仇结的有点不值……”
  程重道:“不错。”
  白布衣道:“你还可以考虑”
  程重摇头道:“如果我能考虑,今夜也不会来了,更不会和阁下发生冲突,放过老先生,那么,往后在下还会感激!”
  白布衣道:“这不可能!”
  程重道:“在下只有硬拼……”
  白衣嘿嘿地道:“阁下这付胆魄确不小……”
  他话声一转,道:“陌生人,阁下似乎说过李寒春非是阁下制穴手法,那么我要请问,今夜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人参与此事?”
  姜是老的辣,他一语欲问个明白。
  程重笑道:“你会失望……”
  白布衣笑道:“没关系,本来希望皆失望,我心里已有准备……”
  程重道:“说来你也许不信,动手劫牢的只有区区一个。”
  白布衣一呆道:“这不会吧……”
  程重凝色道:“你该相信……”
  白布衣寒着脸,道:“非是我不信,而是阁下刚才的话有了语病,我记得你告诉过我,李寒春的穴道不是你点的,那么,点穴者定是另有其人……”
  程重道:“不错,事实是如此……”
  白布衣道:“这不结了,点穴者即非你,定是尤有人参与此事。”
  程重道:“你想象力颇丰富……”
  白布衣道:“我只是在求证一下。”
  程重道:“结果你全盘错了。”
  白布衣道:“我只请阁下指出那点穴之人!”
  程重道:“这当然是铁老先生自己的手法。”
  白布衣一怔,怔立在地上半天功夫,没说一句话。
  他诧异的道:“这更不能……”
  程重道:“有何不可能?”
  白布衣道:“铁铮狱中两年,武功可说已失,端不可能点穴伤人,朋友,你这话难以令人相信……”
  程重道:“这里面有点名堂!”
  白布衣道:“什么名堂?”
  程重道:“李寒春自知不敌,甘愿受制!”
  “呸——”白布衣怒声道:“胡说,我兄弟宁死不屈!”
  程重冷冷地道:“这话我听多了,结果全非那么回事。
  严雄嘿地一声道:“大哥,你跟他多说什么,咱们只要擒下他,还怕那姓铁的不乖乖回来……”
  白布衣道:“不错。”
  程重道:“白朋友,你可知我为何不走?”
  白布衣道:“你走不了。”
  程重冷冷地道:“凭这小小的地牢还难不倒我,我所以留下来,就是要斗斗你们三位,碎碑手已领教过了,说来惭愧,李朋友的身手太使人失望……”
  严雄吼道:“好狂!”
  程重道:“碎碑手三招未过就躺下了,严朋友虽然比李寒春高明,只怕三招也无法走过去……”
  严雄怒吼道:“我若走不出三招,当场抹脖子!”
  程重苦笑道:“满招损,严朋友,这话你会送命……”
  严雄道:“我愿意抹脖子,咱们比划比划……”
  程重道:“你愿意送死,在下奉陪……”
  银剑寒士严雄吼道:“咱们比什么?”
  程重道:“你剑上功夫颇有心得,咱们就比剑吧·……”
  严雄怒冲冲地道:“手上功夫也不含糊!”
  程重道:“随你,只怕你接不了……”
  银脸寒士严雄鼻子里冷哼陡扬,没再说一句话,跨步直进,其快如风,向着程重当胸抓来。
  程重笑道:“二当家的真行……”
  嘴里说话,身子不闭,一晃身形,朝左一侧斜溜,轻轻松松的躲过银剑寒士严雄那快速威猛的一击。银剑寒士严雄一呆,不知程重这一招是如何躲过的,因为他这一招虽非江湖上顶尖,但至少是一般人所仅见的一招。
  他恨声道:“不错。”
  继而再度冷哼,一翻腕,五爪直伸,抓势更凌,旋身又袭程重的前胸大穴,不过这一招比先头一招犹要快上几倍,简直不给人有闪躲的机会。
  程重道:“好一招‘黑手驭龙’。”
  身形轻电的一闪,严雄那一招又告落空。
  白布衣双目圆睁,面上一片惊愕之色,道:“这位朋友好高绝的身手,放眼江湖这种身法能有几人,嘿嘿,想不到今夜能一开眼界!”
  程重道:“阁下夸得我惭愧!”
  话音未落,银剑寒士严雄突然大喝一声,人如旋风般扑了过来,发须贲张,右手斜飘,当胸疾快的又是一抓。
  程重轻笑道:“可惜功力不深。”
  他身子微数一仰,仅差那半寸,银剑寒士严雄的招式已老,五指又落了空。
  严雄吼道:“你怎么不还手?”
  程重道:“事不过三,在下也还你一招。”
  他忽然一翻手掌,斜斜那么一勾,幻化的一严雄当胸,严雄的身子陡地被抓了起来。
  严雄大顺道:“你……”
  白布衣适时的叫道:“朋友,留点情……”
  一掌斜斜切向程重的腰间,快狠兼俱。
  程重突然一个旋身,轻轻的一放严雄,道:“你自己抹脖子吧……”
  那飘忽的身形,当真是捉摸不定,居然将白布衣那幻化的一掌轻描淡写的闪了过去。
  严雄呆立地上,儍直了眼。
  程重不屑的道:“白朋友太不讲交情了……”
  白布衣红着脸,道:“那是不得已!”
  程重冷声笑·“这一掌击着,白朋友怕又是一付面孔!”
  白布衣避着话题,道:“好朋友这身手怕早已成名江湖……”
  程重笑道:“至今犹没没无闻……”
  白布衣冷冷地道:“难信——”
  程重道:“这不重要……”
  白布衣道:“在下不以为然,以阁下这种身手,江湖上可谓少见,如果说阁下真是默默无名,恐难令人相信。”
  程重道:“阁下高明,何会一眼认不出来……”
  白布衣道:“在下自信能试得出来。”
  程重道:“江湖上传说白布衣是个难惹也难缠的人物,今夜一见果然不虚,在下就让阁下试试,看看江湖上有谁能认得出我?”
  白布衣道:“咱们得谈这个条件……”
  程重道:“值得一试!”
  白布衣道:“你已连败我兄弟二人,在下自知留不下你,但要让你这样将姓铁的带走,说实话我不甘心……”
  程重道:“所以你准备孤注一掷……”
  白布衣道:“也许你猜对了,在下这东道是睹定了,假如在下次你使出的武功看出你是何人?那么,阁下得将姓铁的留下,永不和我兄弟为敌……”
  程重道:“如果你猜不出来呢?”
  白布衣道:“姓铁任由你带走……”
  程重道:“机会均等,颇堪一试。”
  白布衣道:“这公平之极。”
  程重道:“不错,我同意……”
  白布衣道:“咱们可以开始了。”
  程重笑道:“你真巧!”
  白布衣道:“何巧之有?”
  程重道:“白朋友,你不说明几招为限,而即动手,显然在拖时间,一个人武功再高,隐藏再好,招式一多,定有破绽,在下不愿上这个当……”
  白布衣道:“以你之见?”
  程重道:“五招为限!”
  白布衣一呆道:“这”
  程重哼了一声道:“这未免太有利你了,你纵然不睹,在下自信也有办法离开这里,白朋友,你还有意见么?”
  白布衣嘿嘿地道:“五招足够了,咱们睹上了。”
  他那最后一字的字音尚未消失,白布衣一个旋身,扬掌奇快的朝程重面前拍了过来。
  程重心中一震,忖道:“此人功力好深……”
  他疾快的略一移退,闪身退出五尺之外。
  但白布衣紧紧抓住这退的一刹那机会,飘身追了过来,双掌齐飞,所攻之处俱是人身必救之处。
  程重长喘口气,道:“好手法。”
  他逼得在无法情形下,一招“涌泉飞瀑”挥洒了过去,攻是攻的恰到好处,守也守的天衣无缝,这一招有攻有守,端是鲜有一招绝式。
  白布衣嘿地一声道:“这足够证明你了。”
  含笑而退,面上洋溢着自信之色。
  程重道:“我要请教!”
  他含笑道:“你能证明我什么?”
  白布衣道:“你那招‘涌泉飞瀑”不是说明了一切!”
  程重道:“白朋友,我不懂,你指……”
  白布衣嘿嘿地道:“你是塞北文家的弟子……”
  程重道:“在下和文家无一相识!”
  白布衣变色道:“这不可能,塞北文家的独门抟云手的第三招正是这招‘涌泉飞瀑’,你若不是文家子弟,怕难使人相信。”
  程重道:“你错了,文家的拳法中确有这么一招,但那是拳而不是掌,江湖各派有此招式者,据在下所知至少六家之上,阁下一口咬定在下是文家子弟,岂非笑话..……”
  白布衣道:“你背信!”
  程重一怔道:“我何时背信?”
  白布衣冷笑道:“你明明是文家子弟而否认!”
  程重冷冷地道:“白朋友,你知道,那是大忌……”
  白布衣道:“不错,在下要去文家……”
  程重道:“白朋友,查明之后再行动,否则塞北文家并不好惹,那时你们兄弟吃不完兜着走,并不划算……”
  白布衣变了额色道:“我对这双眼睛太有自信……”
  程重道:“那很好,你去文家找好了,看了你能否在那里找到我.……”
  他身子一转,道:“在下要吿退了。”
  白布衣道:“你!”
  程重一挥手道:“再吿诉你一句,文家和在下扯不上边……”
  白布衣怒吼道:“你要失信,休怪在下无义……”
  程重冷冷地道:“你硬要把我往文家上扯,那是你丧智,在下决不含糊阁下失义,现在我要交待明白,阻我者死,今夜不论是谁,只要有人想不利我,或是阻拦我,那么在下当以血洗黑牢之决心,决不轻饶一个人!”
  白布衣道:“你好狠!”
  程重道:“白朋友可以考虑考虑,是否值得再拼下去。”
  说着身子斜飘,直往黑黝黝的长道上隐去。
  严雄道:“大哥,咱们难道就这样罢手?”
  白布衣道:“你认为能拼么?”
  严雄一呆道:“这!”
  白布衣叹道:“他先击倒李寒春,再挫败你严雄,凭这手本领,咱们三人有谁是其对手,老二?”
  严雄凝重的道:“大哥,你足可一拼……”
  白布衣苦笑道:“错了,刚才我已尽了十分力,结果让他轻轻松松的闪过了,此人功力深不可测,尚未施出全力,总而言乎,他是咱们仅遇的一个劲敌……”
  严雄恨怒的道:“难道咱们算了……”
  白布衣道:“当然不算,那水道不是容易过的,咱们速通知所有守牢高手,全在水道里截杀!”
  严雄道:“那太冒险了。”
  白布衣道:“有何冒险?”
  严雄道:“水道里水深数丈,咱们兄弟是旱鸭子,在水中动手,无异是自断生路,非但截不了他们,反自我牺牲!”
  白布衣道:“这……”
  他问道:“依你之意……”
  严雄道:“如今咱们只有在水道尽头那片林子里埋伏,他们通过深水后,定已精疲力尽,那时,嘿嘿,宰割由我,他再行也逃不出去……”
  白布衣道:“也有道理。”他沉思道:“你去调集人手,咱们在林子里见……”
  严雄急忙奔去,道:“好!”
  白布衣面上刹那间浮现出一股令人寒心的笑意,望着那幽暗的地道,嘴里险出一股令人颤悚的笑声。
  XXXXXX
  月转星移,天一片黑……
  一片黑水,黑的有股恶味。
  这便是水牢最后一关,冰寒的水里,有着飘浮的尸体,嶙峋白骨在水中旋转。
  孟龙低声道:“穿过这片水,便可逃出去……”
  程重皱眉道:“此处是?”
  孟龙道:“专门毒杀那些囚犯之所……”
  程重皱眉道:“不知铁老先生是否支持得住?”
  铁铮道:“老夫身子虽然不好,但这点还耐得过去,朋友,不要再怀疑,我忍着就是......”
  程重突然道:“孟龙——”
  孟龙道:“你请吩咐!”
  程重道:“准备暗器,咱们也许要经过一番挣扎!”
  孟龙沉言将暗器扣在手中,背着铁铮往水中扑去。
  程重双眉一挑,道:“你只负责铁老先生的安全,其他全由我……”
  孟龙和程重的水里功夫俱是顶下的,虽然这是污水,他们三人依然泳行甚速,刹那游出甚远。哗啦哗啦水声绕耳不绝……
  突然,程重道:“小心——”
  但见四处涌起一排弩箭手,黑暗里虽然看不清楚,但一排排箭雨,胡乱的朝水中射来。
  程重一扬手,道:“速去——”
  数点寒光射向那隐藏暗处的人影处,只听数声惨呃传开了来,接着是几声噗通落水声。
  只听一声冷笑道:“孟龙,你好可恶——”
  孟龙道:“孙七,今夜放过我,日后定有图报!”
  孙七冷笑道:“孟龙,我敬你如兄,待你不薄,想不到你一点情面不顾,劫牢陷害我,哼,今夜咱们拼到底!
  孟龙叫道:“孙七,不要执迷不悟!”
  孙七大叫道:“放箭!”
  乱箭长矢,无情的射了出去。
  但这次的箭簇却没往他们身上放射,尽射向水中,此举颇出意料,彷彿是漫无目标一般。
  孟龙长叹道:“孙七,在下感激……”
  他的声音甚低,低的几乎无人听见,可是孙七似乎已了解孟龙说的什么,挥挥手,那是最后的道别。
  狂乱的嚣叫在孟龙的身后传来,他叹息道:“孙七是条汉子……”
  程重道:“咱们穿水过去吧,还有一段路呢!”
  刹那间,他们划着水,终于消失在水中了。
  XXXXXX
  黎明。
  天边泛着鱼白色,微曦已露。
  丛丛林叶,映着朝霜雨露,绿油油一片。
  一条深沟由那道高墙下通了过来,汚秽的水流使这片长林中散发着一股不太清新的异味。
  一个白面书生手持诗集,正在低头吟哦,那潇洒的神态和模样使人易产生一种亲切感。
  他似乎是个十分苦学的青年,认真而会神的在那里曼吟,朗朗的吟哦声,直传数丈之外。
  突然,他的诗意让别人给粉碎了,只见七八个汉子在一个身穿白衫的老人率领下,直朝这里奔来。
  身形一分,各自守在一个角落。
  白衫老人朝这书生看了一眼,道:“朋友,远点去,这里不是读书的地方……”
  那青年哦了一声道:“那么你告诉我,什么地方可读书?”
  白衫老人嘿嘿地道:“你太讨厌了,老夫若非要在这里办点事,谁会和你这种人打交道……”
  那书生道:“你办你的事,我读我的书,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白衫老人嘿嘿地道:“关系是扯不上,不过有点碍事。”
  那书生双目一瞪,道:“事有先后,人有长幼,你们讲不讲理,区区每日在这里看书吟诗,并没犯着你们……”
  白衫老人哈哈大笑道:“好酸气.……”
  他身旁的那个汉子,道:“大哥,由我来打发……”
  面上杀机一涌,凶厉的朝那书生行去。
  白衫老人道:“严老二,不值得!”
  严雄恨声道:“有他在会坏事……”
  那书生犹不知死活的道:“你们想干什么?”
  白衫老人道:“你再不走,恐怕要永远躺在这里了。”
  那书生吼道:“这还有王法……”
  严雄冷笑道:“王法值几何?我兄弟眼里没这个……”
  那书生勃然怒道:“你们兄弟真狂……”
  白衫老人道:“别酸了,朋友,你还是请吧……”
  那书生道:“我不走,看谁能把我撵走!”
  白衫老者长叹道:“何苦?年纪轻轻这样死了,太不值得……”
  严雄道:“我严雄送你归西……”
  那书生突然道:“白衫人,你是谁?”
  白衫老者道:“老夫白布衣,那是舍弟严雄……”
  严雄的手掌已抓在那书生的胸前,缓缓的提了起来。
  那书生狂声道:“在下死了不要紧,你们两人我记下了……”
  严雄面上杀机陡涌,阴狠的道:“在下祝你一路顺风……”
  一道掌影有若电光石火样的斜斜劈了下来。
  陡闻一声冷笑道:“杀害一个书生,是那门子英雄?”
  话音之冷,冰寒无情,严雄只觉手一麻,那书生不知竟怎脱身而去,当时严雄不及细想,喝道:“谁?”
  白布衣面色一沉道:“朋友,那里走!”
  两道人影有若幽灵样的直朝长林之中飘去,留下几个狱卒俱楞楞的站立在地上。
  那书生冷冷地道:“若要活命,给我通通滚——”
  斜斜一撩手掌,一棵粗约人臂的柏树应声而倒,这一手显露的太高明了,那几个狱卒一呆,你望着我,我看着你,一语不发,各自奔去。
  那长沟里的浪花一翻,孟龙和铁铮冒出水来,那书生一跃奔去,抖手甩出一条绳索,道:“爹!”
  铁铮双目微静,道:“畜牲,你眼里还有……”
  那书生惶恐的道:“爹,孩儿该死,孩儿该死。”
  孟龙一抓长索,身子斜飘而起,那书生道:“还有一位程朋友……”
  程重身子直穿而起,说:“在下在这里!”
  那书生上前道:“小弟铁玉寰,奉朱大爷之命来接家父!”
  程重说:“朱淇呃?”
  铁玉寰说:“已将白布衣和严雄诱去,咱们得快!”
  铁铮说:“逆子,你爹还要照顾么?”
  铁玉寰急忙扶起铁铮,背在身上,恭声道:“爹,那边已备好车,咱们得快离开北京……”
  程重说:“快走!”
  数道人影瞬快的闪避在朝阳的烈焰下。

  第二十六章
  京城里今日显得有点异样,人人都有些紧张……
  各客旅商栈,酒楼茶肆,全经过守城驻卫兵的巡弋,许多武林人物也渗杂在公共场合,注意可疑人物……
  消息流传的很快,劫牢的事在北京城里掀起一阵浪潮,街头巷尾,几乎都在议论纷纷,谈论着这件事。
  此刻,沿着那宽敞的大道,一个衣衫槛褛的老人,手持长杖,敲着地面,摸索着沿街乞讨,他穿杂在酒楼茶房,稍作停留便悄悄离去。
  敢情他还是个瞎子,双目茫然,仅凭着那双耳朵去分辨东西往来的行人,他以长杖代目,敲敲打打,有节拍的穿过这条街,行过那条路,然后他停留在西衚衙的一幢大屋前,静静的查了一刻,四下确无人跟踪。
  他再连敲三下门,吚呀声中,这瞎子急快行了进去。
  穿过前院,直奔内厅。
  一个话声道:“七爷,你跑这趟何苦?”
  那瞎子道:“帮主,知人知面不知心,姓朱的把我们安置在这里,虽说是万无一失,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谁又敢保证他不把咱们卖了……”
  里面那个人哈哈笑道:“这么说,你这趟颇有收获了。”
  那瞎子笑道:“当然,我石瞎子只要出马,还不手到擒来……”
  厅内转出一个青年,道:“说来听听——”
  石瞎子道:“怎么?你也心焦?”
  那青年笑道:“我程重虽然半日不出门,可也知道一二!”
  石瞎子道:“跑了半天路,换来你这句。”
  程重道:“请说,不然会憋死你。”
  石瞎子道:“他还真看透我了……”他话声一顿道:“昨夜经过你那么一闹,嘿,毛统派出全部守卫力量,全城上下,几乎没有一处不搜遍……”
  程重一震道:“怎么?毛统领认为劫牢的还在京城……”
  石瞎子道:“当然,他有统驭兵卒的天才,判断事理不会太差,你不是还在北京城么?嘿嘿,况且百里之内的重要关口都有人看守,他晓得北京城里就是抓不到人,但也休想逃出北京之外……”
  程重冷笑道:“凭这些兵卒也难有太多作为!”
  石瞎子摇头道:“你错了,毛统领身边有七八个一流的高手,朱淇就是很好的例子,况且,他还请了三个大内护卫!”
  程重一震道:“大内护卫?他们是谁?”
  石瞎子道:“至于他们的出身和来历,目前尚无人知道,不过据道途之说,这三个人全是武林鲜见的人物……”
  程重微笑道:“看样子北京城要热闹一阵子了!”
  石瞎子讶异的道:“怎么?你打算斗斗他们?”
  程重一怔道:“这有何不可呢?”
  石瞎子道:“你真要把北京城闹得天翻地覆?”
  程重面色一紧,道:“我来的目的是什么?有这种机会我能放过么?”
  石瞎子道:“好,要闹就闹大点,反正我瞎子是豁出去了。”
  程重笑道:“有你一句话,我什么都不怕了。”
  石瞎子一怔道:“此话何解?”
  程重道:“我真担心你中途扯腿,要知道咱们是一同来的.……”
  石瞎子大笑道:“你放心,我瞎子还知道分寸……”
  程重眉宇忽然一锁,道:“七爷——”
  石瞎子心弦一颠道:“说,咱们是自己人——”
  程重道:“我忽然担心铁老先生的安危.……”
  石瞎子道:“你担心他们无法离开这里?”
  程重道:“不错,照你的说法,他们是无法离开.……”
  石瞎子道:“这有点不同,大旗门铁氏三十六条好汉在接应上全有充分的准备,他们非同平常人,三十六柄剑足敌千百人,毛统领这点兵力是难不倒他们……”
  程重道:“我担心的是那三个大内侍卫!”
  石瞎子道:“他们还不会那么快接上手……”
  程重道:“难说,白布衣若要继续缠下去,情形就不同了。”
  石瞎子一叹道:“也对,白布衣的江湖经验相当丰富,咱们江湖人玩的那套手法他都会,看样子铁老先生那帮人的进退还真让人担心……”他忽然问道:“白布衣为何这样恨铁老先生?”
  程重道:“白布衣,严雄和李寒春是江湖上枭雄之最,专干些没本钱的买卖,这种事若是劫富济贫尚无话说,但他们劫富是没错,济贫倒没有,江湖人有套不成文的规矩,劫财决不劫色,更不杀人,而他们三人不但要钱要人,还要杀之灭口……”
  石瞎子哼声道:“这种人让我瞎子碰上也不会轻饶!”
  程重道:“铁玉寰就是因为多管了一手,使得他父亲差点冤死狱中,白布衣等知道大旗门铁家子弟恩怨分明,日后的麻烦,决不可免,自然而然他们就非追杀到底.……”
  石瞎子冷笑道:“凭他们三块材料焉是铁玉寰的对手。”
  程重道:“凭他们三块料,确是不足为惧,刚才你说过,现在已不是单单他们三个人的问题,还有大内侍卫参上一手,这情形不同,铁家虽行,到底不能杀官造反……”
  石瞎子急道:“这怎么办?”
  程重道:“你不要急,此事得好好商量……”
  石瞎子一转身,拿起手杖便走。
  程重问道:“你干什么?”
  石瞎子道:“我得再出去!”
  程重讶异的道:“你才回来!”
  石瞎子道:“我必须再出去一趟,打听打听详细情形!”
  程重轻轻一叹道:“道途之说,你打听不出什么来。”
  石瞎子冷笑道:“我瞎子就不信这个邪……”
  程重轻轻一叹道:“七爷,你真是急公好义……”
  石瞎子朝前行去,道:“急公好义,哼,我瞎子真有这副好心肠,也不会遭到天报了……”
  程重一怔道:“天报,这话何解?”
  石瞎子道:“我这双眼睛不是最好的证明么?”
  程重默然了,一句话勾起万千感慨,不错,天若有报,石七爷何致会双目全瞎,他无话可说。
  咚咚咚,数声敲门声。
  石七爷一怔,停下了身子。
  程重道:“这时候会有谁?”
  话声一落,朱淇已凝重的行了进来。
  他一瞥石瞎子道:“七爷,要出去。”
  程重笑道:“七爷要再去听听风声……”
  朱淇道:“甭出去了,风声甚紧……”
  石瞎子哼了一声道:“那样子不正称了你的心……”
  朱淇愕然道:“七爷,这……”
  石瞎子道:“咱们肚里明白……”
  朱淇默然一叹道:“七爷,我知道你对我误会颇深,但我心惟天可表。”
  石瞎子道:“咱们并不要求你什么?只要你交出凶手……”
  朱淇道:“这是早晚间事,目前咱们似乎不宜再谈此事。”
  石瞎子冷冷地道:“谈什么?你说。”
  朱淇道:“咱们得应付当前形势……”
  石瞎子道:“这事是你招惹的,应该是你的事.……”
  朱淇道:“不错,这是我自找的,理应由我承担,可是,咱们都还得在北京城里混下去,那么……”
  程重道:“朱兄,有问题直说!”
  朱淇苦笑道:“昨夜一闹,北京城已满城风雨,毛统领除呈报宫中外,并加派人手严密追凶,而毛统领并命在下务须在七日内交出逃犯和凶手……”
  石瞎子嘿嘿地道:“你的靠山动了怒,所以你把我们卖了.……”
  朱淇苦涩道:“七爷,我那敢……”
  石瞎子愤愤地道:“谅你也不敢……”
  朱淇道:“在下宁可丢了差事也不会卖友求荣,七爷,这你放心,朱淇还不是那种世俗小人。”
  石瞎子道:“你聪明,卖了我们,你也怕抖出你来。”
  朱淇变色道:“七爷,请自重!”
  适时,程重道:“七爷,保留点……”
  石瞎子哼哼有声,没有再开口。
  程重道:“朱朋友,这事辣手!”
  朱道:“不错,确有点辣手,我不是指毛统领那方面,而是……”
  程重一楞道:“朱朋友,何不言明!”
  朱淇沉思道:“你知道,大内已知道了这件事……”
  程重道:“你刚才提过这件事,我了解……”
  朱淇道:“江湖上都知道铁家三十六条汉子是前朝遗民,虽说无大罪,但本朝却认为是无上之后患……”
  程重哼声道:“忠义之士,罪之何有?”
  朱淇道:“话是不错,但铁玉寰有杀官劫财之事……”
  程重道:“各人论点不同,暂可不谈,问题是……”
  朱祺道:“问题在于追查囚犯……”
  程重道:“谅那些人兴不得风,掀不起浪……”
  朱祺道:“是不错,但大内也有髙手……”
  程重道:“你是指那三个侍卫……”
  朱淇一楞道:“程兄已知道了?”
  程重道:“略知一二。”
  朱祺道:“堪虑的正是这三个人,他们今日已看过黑牢,这三个首席侍卫较一般江湖人物不同,虽然是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已有了结论……”
  程重心弦一顿道:“什么结论?”
  朱淇道:“他们在水牢的铁网上查看过后,判断出能斩断铁索钢的人,非据有神兵利器,决难办到……”
  石瞎子闻言大笑道:“这没什么,我瞎子去摸摸也能猜的出来……”
  朱淇道:“情形颇出意表。”
  程重道:“这话我不懂,请说明白点……”
  朱淇道:“他们看出是兵器破网……”
  石瞎子道:“我当是什么事这么严重呢?原来是这回事,嘿嘿天下刀刃无数,谅他们非放弃这条线索不可……”
  朱淇道:“不然,普通兵器要在那铁网上留一道痕迹都不可能,而劫牢之人一挥之下,铁网尽断,这不但说明来人握的是一柄千古神刀,而且武功更高的惊人……”
  语声一顿,又道:“水性也高的惊人……”
  石瞎子道:“凭这点就能破案么?”
  朱淇道:“至少已留了线索……”
  石瞎子道:“没有用,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朱淇道:“有一点他们想到了……”
  程重道:“什么?”
  朱淇道:“他们把北京城百里之内的施刀的名单列了一张出来.……”
  石瞎子道:“北京城百里内玩刀施刃者不下千百,难道他们还能一个一个的去问,这样看来那三个侍卫也是个大笨蛋。”
  朱淇一摇头道:“不然!”
  石瞎子道:“说下去。”
  朱淇道:“刀器虽多,多是钝刀,而昨夜施的却是一柄吹毛断铁,锋利无比的千古神刀,那三个侍卫一分析,北京城有这种刀器的人也不过是三数位……”
  石瞎子轻叹道:“人无其罪,怀璧有罪,唉,这三数位怀刀者一定要倒霉了.……”
  朱淇道:“不然……”
  石瞎子一怔道:“难道他们不追查了”
  朱淇道:“不是,这三二位拥刀者,一位是京城刀圣章四爷,一位是刀王关二爷,章四爷的是缅刀——红毛,多年前已封刀归隐,不问江湖事……”
  石瞎子道:“他不会重启宝刀?”
  朱淇一笑道:“缅刀红毛虽利,奈何章四爷有刀无功,章四爷是有名的旱鸭子,遇水即惧,况且他已是废人……”
  石瞎子道:“以那三个饭桶的侍卫一定是认为刀王关二爷干的!”
  朱淇道:“你要有这种想法那就大错特错了,关二爷的那柄刀在十年前已将那柄绝刀掷入易水,永不再现……”
  石瞎子道:“所有线索都断了,他们一定是白瞪眼了……”
  朱淇笑道:“他们还没那么脓包,经过一阵研判后,他们又将天下两大名刀列为追查的对象……”
  程重一震道:“那两柄神刀?”
  朱淇道:“一柄是程兄的‘黄帝神刀’,另一柄是苗疆鸠巫婆婆的妖巫刀,这两柄刀都是以利见称,其快……”
  石瞎子哈哈笑道:“他们算是开了眼,快找上正道了……”
  他忽然一楞,道:“不对,程帮主已死于日月岛,怎会连想到他……”
  朱淇道:“本来他们也是这样想,江湖上都传说程帮主在日月岛受到神秘人物攻杀,带着那柄刀死于海里,但事后他们觉得有了问题……”
  程重道:“什么问题?”
  朱淇道:“他们认为程帮主不会死的那么容易……”
  程重道:“这猜测没错,要程某人这样不明不白死去,那得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朱淇道:“他们想到了你。”
  石瞎子道:“苗疆鸠巫婆婆的妖巫刀也有嫌疑呀……”
  朱淇淡淡的道:“不错,苗疆鸠巫婆婆的妖巫刀是有嫌疑,可是七爷你似乎是漏了件事情,大旗门和苗疆鸠巫婆婆世代有仇,划地为界,水火不容,况且鸠巫婆婆素不离苗疆一步,若说她会来北京救人,那是百分之百不可能……”
  石瞎子道:“难道她不会派个人……”
  朱淇道:“她是刀不离身,身不离刀的怪婆子……”
  程重笑道:“朱朋友,我怀疑……”
  朱淇道:“你请说,我当据实而告……”
  程重道:“那夜劫牢有许多人看过我……”
  朱淇道:“他们知道你是易容……”
  程重道:“不错,他们不能一口咬定了我……”
  朱淇道:“有个人认为是你。”
  程重道:“谁?”
  朱淇道:“灰衣人。”
  程重大笑道:“我找他,他找我,这绝……”
  朱淇道:“他有把握说是你,而且他晓得你在京城……”
  石瞎子嘿地一声道:“一定是你透漏了消息……”
  朱淇苦笑道:“七爷,这话伤心,我能这样么?”
  石瞎子冷笑道:“知人知面,谁晓得你安的什么心?”
  朱淇道:“七爷,忍有限度!”
  石瞎子道:“你可以动手……”
  朱淇那透逸的俊脸上泛起一阵抽搐,他似乎是有点愤怒,欲发作,不知怎么又强制忍了下去。
  他突然一笑道:“七爷,你别生气……”
  石瞎子一呆,歉然道:“我就是这种脾气,眼睛里揉不进一粒沙子……”
  程重道:“朱朋友,你似乎还有没说……”
  朱淇道:“程兄,你明察秋毫……”他语声一转,道:“灰衣人和那三个侍卫在这种情形下将目标全放在你身上,他们认为北京城里已容下了你.……”
  程重大笑道:“好判断,我是在北京里。”
  朱淇道:“北京城里因为有了你,而将闹得鸡犬不宁……”
  程重一笑道:“朱朋友,你这是赶我走……”
  朱淇摇手道:“这可误会,北京城里有你为荣……”
  程重淡淡地道:“抬高了会摔下来……”
  朱淇面上一红,道:“程兄,在下确实仰慕你。”
  程重道:“不谈这个,咱们还是谈点正题……”他问道:“灰衣人要亲自查我?”
  朱淇摇头道:“他没有这种表示,不过有许多指示。”
  石瞎子道:“什么指示?”
  朱淇道:“我无法说,也不能说……”
  石瞎子道:“你是怕将自己陷进去……”
  朱淇红着脸道:“也许是,并不是完全是……”
  石瞎子道:“有理由?”
  朱淇道:“当然,我是毛统领前的首席侍卫,负责北京的安宁自然算上一份子,我就是听听也无妨,但目标是对着程帮主,我听了心中难过……”
  石瞎子道:“好说辞。”
  朱淇斜睨了石瞎子一眼,道:“这话含刺,我难安……”
  石瞎子道:“问心无愧?何惧之有?”
  朱淇苦笑道:“你不懂,最难的是作人.……”
  石瞎子冷笑道:“但凭心中一柱香,拜了和尚再见娘!”
  朱淇黯然的道:“七爷,你饶了我……”
  石瞎子也觉得这话太重,歉然的闭上了口。
  程重道:“朱朋友,我有事……”
  朱淇道:“你请说,我当尽力……”
  程重道:“朱朋友可晓得‘先发制人’这句话……”
  朱淇双目一寒,道:“这是兵家攻上的名言,程兄的意思.……”
  程重道:“咱们得先下手……”
  朱祺道:“程兄的目标……”
  程重冷笑道:“谁找我,我找谁……”
  朱淇道:“好主意。”
  程重道:“现在是你的事了。”
  朱淇一怔道:“我愚蠢,程兄教我……”
  程重道:“不敢,在下请朱朋友给我指点适当途径!”
  朱淇道:“你是指灰衣人……”
  程重道:“当然,他是京城首要人物!”
  朱淇道:“我不懂,程兄是文还是武?”
  程重道:“朱朋友是京里活跃人物,和灰衣人也是熟朋友,依你看,是文来,还是武会……”
  这话说的朱淇脸上微红,心中直跳……
  他讪讪地道:“有句话我还没说……”
  程重道:“你该说,这是咱们互相谅解的时候……”
  朱道:“我懂,程兄,记得咱们会面时,我会答应给你引见那位神秘至极的灰衣人……”
  程重道:“不错,你是说过……”
  朱淇道:“那个人终日身穿一件灰衣,京城里都叫他君四海,他在江湖上虽然藉藉无名,但江湖上各派的一般情形却了如指掌……”
  石瞎子插嘴,道:“舍灰衣人尚有谁有此灵通消息。”
  朱淇道:“但君四海始终绝口否认是灰衣人。”
  程重道:“他否认?”
  朱淇道:“这就是另人大惑不解的事.……”
  程重道:“这不重要,他的武功如何?”
  朱淇道:“深不可测!”
  程重道:“朱朋友和他交过手”
  朱淇道:“那倒没有,不过我见过……”
  程重双眉一皱,道:“与朱朋友相较如何?”
  朱淇一呆道:“当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程重道:“朱朋友接招。”
  身形略移,斜掌瞬快无比的朝朱淇胸前抓来。
  这变化太快,更出人意表,何况程重招式之疾,绝非一般人可比拟,那手法当真是难以言叙。
  但朱淇的身手也够快了,施身斜里一飘,右掌急切封了出去,妄以退为守,施的竟是截脉手。
  他退的快,程重也攻的快,朱淇的胸前还是被轻轻拍了一下,虽然无关痛痒,到底也令人难受。
  朱淇变色道:“程兄,你……”
  程重微笑道:“朱朋友好身手,在下佩服!”
  朱淇哈哈大笑道:“程兄是在测试君四海的武功……”
  程重道:“我不能不有所准备,假如君四海当真如朱朋友说的那样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么咱们确实是遇上了劲敌。”
  朱淇道:“事实是如此……”
  程重道:“朱朋友能这样说,君四海的武功一定可观……”
  朱淇道:“在下只能给程兄指明会见君四海的地方,却无法给二位引见……”
  程重笑道:“你怕泄了自己身份.……”
  朱淇苦涩的道:“程兄好厉害,什么事也瞒不了你……”
  突然——
  那扇大门陡然被人撞了开来,一个人随着奔了进来。
  朱淇面色一变道:“谁?”
  石瞎子一敲长杖,迎了上去。
  那个人奔了几步,喘声如雷,停下身子。
  头一仰,露出一双精明而寒的目刃。
  朱淇啊了一声道:“铁玉寰——”
  铁玉寰满面疲惫的道:“程爷,朱爷——”
  朱淇寒着脸道:“玉寰弟,出事了?”
  铁玉寰咬了下嘴唇,点头道:“半路遇上了,一场火并……”
  朱淇紧张的道:“令尊呢?”
  铁玉寰道:“退到文家庙,苦守待援!”
  朱淇道:“是些什么人?”
  铁玉寰苦笑道:“白布衣率领十余个武林高手。”
  朱淇眉宇一舒道:“有无官兵……”
  铁玉寰道:“这和官方还扯不上关系!”
  朱淇道:“那纯是白布衣个人的主意……”
  铁玉寳道:“不错,白布衣唯恐家父回去后会亲率三十六子弟寻他报仇,所以他不惜邀约武林高手,中途截击,务必置家父于死地!”
  程重道:“贵门此次共有多少人来京?”
  铁玉寰道:“连我共七个,死了三个还有四人!”
  程重道:“你放心令尊……”
  铁玉寰道:“我除了冒死来京请援外,实是别无良策……”
  朱淇叹息道:“这冒险——”
  铁玉寰惶色道:“我知道,但这是没有选择余地……”
  石瞎子道:“老弟,文家庙在那里?”
  铁玉寰激动的道:“七爷,我不敢……”
  石瞎子手杖一点地面,道:“这是什么时候,你还说这个……”他声色俱厉的道:“带路——”
  朱淇上前道:“七爷——”
  石子厉声道:“你见死不救?”
  朱淇道:“七爷,这话难听,你应冷静!”
  石瞎子呸了一声道:“救人如救火,再晚……”
  朱淇反问道:“你现在去难道不晚了么?”
  石瞎子一呆,道:“那怎么办?”
  朱淇沉思道:“自然要另想办法。”
  石瞎子冷笑道:“请说,请说,我倒要看看朱爷有何高明之法?”
  铁玉寰焦急的道:“程爷,朱爷,请想个主意!”
  朱淇点头道:“这是自然……”他沉思道:“玉寰弟,你说过,这次受到截击完全是白布衣个人行为与官兵扯不上关系?”目光如电,逼视着……
  铁玉寰道:“不错,我是说过……”
  朱淇道:“那好,白布衣为杀铁老先生自然不惜任何手段为之,以玉寰弟之见,他有可能邀请官方干涉么?”
  铁玉寰道:“原先他有请官方出手之意,那是怕我们三十六条铁家子弟全出动,他不这样做简直是没有机会,后来他打听我们来的只有七个人,他放心大胆子,谁也没通知,便和他的死党……”
  朱淇道:“这够了,我想想办法。”
  石瞎子冷冷地道:“等你想出办法来,铁老先生恐怕也完了……”
  朱淇沉声道:“目前只有一个办法尚可行得通!”
  铁玉寰精神一振,道:“什么办法?”
  朱淇道:“只有借重外力,才有办法!”
  程重淡淡地道:“朱兄这外力何指?”
  朱淇叹了口气道:“目前咱们赶去业已无及,文家庙距此百里,是北京地区丐帮的势力范围,那里丐帮弟子有数十人,如果借重他们……”
  铁玉寰道:“那里距此百里,如何通知他们……”
  朱淇道:“丐帮势力遍及天下,他们有独特的通讯方法,只要和他们连络上了,不出半日便有回音……”
  程重道:“朱朋友,事有缓急,你设法连络吧……”
  朱淇嗯了一声道:“好——”
  他自怀中拿出一个小竹简,轻轻一开,一只豆大般的虱子跳了出来,他朝那虱子道:“快请八结长老于衡见我……”
  那只虱子彷彿懂得他的意思,一蹦一趋的跑不见了。
  铁玉寰惊声道:“这虱子会……”
  朱淇道:“丐帮污衣净衣两派,终日与虱子为伍,他们闲来没事便训练虱子一切技能,虱子最是神通,靠着特殊的触觉和嗅觉,传达信息最是灵光……”
  程重道:“朱朋友和丐门有往来?”
  朱淇苦笑道:“只是普通朋友……”
  石瞎子叫道:“我看‘普通’朋友这两个字用的有点牵强,丐门八结长老于衡在江湖上何等地位,能和他论交的人,显然都非等闲之辈……”
  朱洪道:“那里,那里!”
  程重双目神采一扬道:“丐帮弟子遍天下,行侠仗义,广结忠义之士,朱朋友能和穷家帮为友,怎会在官门打滚呢?”
  朱淇面上一红,道:“这……”
  铁玉寰高声道:“朱爷心同日月,仁义四方,天下英雄莫不敬仰。”
  石瞎子冷笑道:“我看不见得,也许是假仁假义……”
  铁玉寰变色道:“七爷,我敬重你是条汉子,你如果要这样攻訏朱爷,我铁玉寰纵然冒不仁不义也要拼命……”
  朱淇喝道:“玉寰弟,不可鲁莾!”
  石瞎子大叫道:“好呀,你姓铁的果然胆同斗大,居然和我瞎子缠上了,今日我瞎子就斗斗铁家那手神奇剑技!”
  朱淇急忙道:“七爷,消消气……”
  石瞎子长杖一划,道:“我瞎子不受这个气,朱朋友,请闪开……”
  朱淇大感为难的望着程重,那意思似有求助之意。
  铁玉寰长叹道:“朱爷,忍也有限度!”
  朱淇叱道:“忍为百事之先,你少说!”
  铁玉寰在铁门三十六个弟子中是首席弟子,平日是何等威风,那知朱淇只要一句话,他就唯唯喏喏的闷声不吭,一句话也不说。
  程重道:“七爷,不要冲动!”
  石瞎子道:“好,我瞎子不冲动,不过话我是要说。”
  程重道:“尽量说,有不痛快的全说出来.……”
  石瞎子道:“我这双招子给弄瞎了,这个仇非报不可,你程帮主日月岛血流遍野,染红海水的教训不能忘记……”
  程重双目一红,道:“七爷,这我忘不了。”
  石瞎子道:“那么,你就不该让我罢手……”
  程重伤情的道:“那是另有其人……”
  石瞎子道:“但我没找着那个人之前,唯他是问!”
  手杖一指,指向朱淇的面门前。
  铁玉寰变色道:“你要找找我好了……”
  朱祺怒道:“玉寰,现在什么话都不要说,说多了反而不好.……”
  铁玉寳恭身道:“是!”
  石瞎子嘿嘿地道:“你怕说,我瞎子可不怕说……”
  朱淇叹声道:“七爷显然对我误会已深,决非三言两语……”
  石瞎子道:“一点也不错,这是血仇,语言解决不了的.……”
  朱祺道:“日后你会了解!”
  程重道:“朱朋友,那虱子传信要多久?”
  朱淇道:“这方法最快,虱子有虱子特异的感触,它能随风传信,我虽然不能说什么时候有消息,但我相信八结长老于衡一得信息定会赶来……”
  石瞎子冷笑道:“只怕你那个虱子不灵光!”
  铁玉寰吼道:“七爷,你是条汉子,说话要有分寸……”
  石瞎子道:“好呀,你真跟我过不去……”
  铁玉寰笑声道:“你不要看不起那个小虱子,当年还是天地双丐的信使,丐帮门徒千万,谁见了那虱子都要恭恭敬敬,你出言不逊,视丐门于无睹……”
  天地双丐乃是上代正副帮主的称呼,石瞎子虽然狂妄,但一听天地双丐不禁一呆,道:“什么?”
  铁玉寰冷冷地道:“你已和丐帮……”
  朱其叱道:“不准胡说!”
  铁玉寰一叹道:“朱爷,你……”
  程重双目异光一闪,道:“好像有人来了。”
  朱淇一怔道:“怎么这么多?”
  铁玉寰变色道:“莫非是……”
  铁玉寰的话声未落,自那门外缓缓行进四个身穿褴褛衣衫的青年乞丐,在这四个奇丐身后,跟着一个满头蓬发,胡髭虬结的老年乞儿,而在这老丐的身上织补着八个大结钉,显然此人便是八结长老于衡。
  朱淇含笑而立,手掌一挥。
  那八结长老于衡和随身四个乞丐一见朱淇那种手势,本来欲跪下参拜,急忙整身站在一边。
  八结长老于衡恭身上前道:“帮主有何教言?”
  这声“帮主”一出,程重和石瞎子俱是一怔,谁也没有想到眼前的朱淇竟是名满天下丐帮的帮主。
  朱淇道:“于长老——”
  于衡恭身道:“属下在!”
  朱淇道:“你知道文家庙……”
  于冲道:“帮主是指文家庙铁老英雄被困之事?”
  朱淇嗯了一声道:“你已知道——”
  于衡道:“刚才弟兄们已传过信来,说文家庙有铁家人物出现,并有激斗情事,属下知道铁老英雄和帮主有旧,故命本帮弟子暗中相助……”
  朱淇道:“很好,你能保证铁老先生的安全么?”
  于衡道:“属下当尽力而为……”
  朱淇点头道:“好,这件事我唯你是问,你看着办吧……”
  于衡道:“属下知道怎么办。”
  铁玉寰道:“朱爷,在下要赶去文家庙!”
  朱淇道:“此去文家庙不下百里,你赶去……”
  于衡道:“属下有办法送铁公子去文家庙!”
  朱淇讶异的道:“多少时候?”
  于衡道:“半个时辰之内!”
  朱淇道:“你会变戏法?”
  于衡摇头道:“戏法倒不会变,但本门穷丐百兽尊者今日已到达北京,他有驭兽之术,身边有一只百年巨鹏,载人飞行日行千里!”
  朱点头道:“玉寰,你随于长老去吧,有于长老出面我相信今尊定可安然脱困,回铁家堡后,速给我来信……”
  铁玉寰道:“是!”
  于衡拜别道:“帮主,属下告辞!”
  朱淇道:“铁老先生这一路来去,你多派弟子护送……”
  于衡道:“是——”
  丐帮的弟子和铁玉寰辞别后,就急急而去。
  程重双目神光一涌,道:“朱朋友……”
  朱淇道:“程兄,我知道你想问.……”
  程重道:“我能不问么?”
  朱淇笑道:“目前我还不想公布我的身份……”
  程重道:“朱朋友身膺丐帮之主,又为毛统领身前首席侍卫,这种双重身份,确是令人费解,难道说丐帮已和宫庭上下勾结……”
  朱淇道:“程兄,我有苦衷!”
  程重道:“这我了解,但你总不会丧道失义,置丐帮创立的初旨于不愿,与异族为伍,仅此一点,在下即不予同意。”
  朱淇变色道:“这程兄尽可放心,在下还不会卖祖求荣!”
  程重道:“好,朱朋友尚不失为一代英雄!”他语声一转,道:“朱朋友,咱们的事……”
  朱淇道:“你是指灰衣……”
  程重道:“在下等的就是这句话.……”
  朱淇道:“明晚北京东衚衙富婆翁香芸举行争艳大会,本城名门仕女都争相竞艳,这是官家有钱人的玩意,各个个打扮的花技招展,以争取北京名女人之头衔……”
  程重哦了一声道:“这和灰衣人似乎无关……”
  朱淇道:“你不懂,这种赛会一年一次,各仕女皆由一武功高绝的武士伴随而去,灰衣人最乐此道,每次都以护花之姿态前往赴会!”
  程重道:“男女授受不亲,争艳之女有男为伴,这似乎……”
  朱淇笑道:“程兄尽可放心,自古名花由人赏,那护花之人,多系该仕女之兄长,或父执辈,当然不会有越礼之事……”
  程重道:“在下怎么去呢?”
  朱淇沉思道:“由舍妹陪程兄去……”
  程重一呆道:“这……”
  朱淇道:“程兄若以世俗之见,那就太……”
  程重道:“在下只怕委屈令妹……”
  朱淇道:“这话不好,咱们明晚再见……”
  程重道:“在下准时赴约!”
  XXXXXX
  富婆翁香芸的宅第是够气派的,红砖绿瓦,黑色大门,两旁石狮分立,各站着四个家丁。
  东衚衙自巷口至巷尾——宅第之前,摆满了花篮,花束,一盆盆菊兰,散放一股股幽香。
  黄昏时,这大宅第已是人影晃动,车水马龙,穿流不息,名媛仕女已陆续登场了,许多少年浪子风闻此次争艳大会之名,东衚衙前早已挤满了人潮。
  奈何富婆香芸的财富太惊人了,不但事先已派出了家仆维持通路的秩序,甚而毛统领也调派出无数的侍卫负责警备工作。
  那些浮袴子弟欲一亲芳泽的机会都没有,仅能远处了望,干瞪眼的份儿,唯有那些护花者能左右跟随,目睹群芳艳容,这差事羡态了多少人,也妒煞了多少人……
  入夜,那豪华的宅第灯火通明,斗大的风灯高高的挂了起来,美人,醇香,这夜色够迷人了。
  富婆翁香芸一袭轻衫,发髻微蓬,周旋每个参与与会的美人之间,而参加角逐美人头衔的也不过十数位,一个较一个艳,一个比一个美。
  此刻,那宅第之前忽然驶来一轮黑辕红蓬的四轮马车,负责接待的家仆急忙将对方的帖子递了进去。
  翁香芸亲自迎上来,道:“朱大妹子,你怎么才来?”
  蓬车里伸出一只玉笋般的手,一个神采飞扬的青年急忙掀起蓬帘,自里面走下一个身穿绿袍,头戴珠翠的美艳少女。
  她下得蓬车,低声道:“朱映红这厢有礼!”
  说着微微一礼,那屋主翁香芸轻快的笑了起来。
  翁香芸斜睨了那护花青年一眼,道:“你这位护花者是谁?怎么我从没见过……”
  朱映红道:“这是我兄长临时请来的帮忙的吴侍卫……”
  翁香芸那媚眼在这吴侍卫身上乱飘,那股神色彷彿一蓬春雾弥漫在她的脸上,使人看了好不着迷。
  敢情这吴侍卫长得太壮太潇洒了,那副眼神和挺直的鼻梁,给予人一种魅力,薄薄的双唇显示着青年人的刚毅,怪不得翁香芸碎然心动了。
  翁香芸道:“请,只等朱大妹子了。”
  朱映红道:“请——”
  她轻轻撞了一下吴侍卫,低声道:“当心这女人,她有雄心!”
  吴侍卫淡淡地道:“谢谢姑娘关照……”
  进得辉煌的大厅,只见里面已坐满了名媛仕女,一个个在那里抚眉弄姿,尽量表现出自己的优点。
  朱映红彷彿和这些美艳少女非常熟悉,个个都点头招呼,但她眸光却始终停留在另一个少女的身上。
  那少女长得十分动人,肤若凝脂,眸似朗星,含羞答答的低着头,玩弄着衣角,那神情自有迷人处。
  朱映红道:“这是君四海的妹子君若萍……”
  吴侍卫道:“他兄长呢?”
  朱映红秀眉一耸,这:“这怪了,她兄长怎么离开了……”
  君若萍忽然轻移螓首,道:“朱姊姊,你谈我?”
  朱映红笑道:“令兄今日怎么不见……”
  君若萍微笑道:“他有事离开一会!”
  忽然,那大门外传来砰地一声,一个家仆被人一拳击倒地上,一个蓝衣老人杀机盈眉的闯了进来。
  座上名媛仕女俱惶悚的不知所措。
  吴侍卫看的心头一震,忖道:“怎么无名岛主跑来了……”
  房主翁香芸不愧是女中俊杰,一见这个身份不明的老人奔了进来,玉手一指,喝问道:“你是谁?”
  无名岛主冷冷地道:“我找翁香芸!”
  翁香芸冷冷地道:“老先生找小女子有何教言……”
  无名岛主道:“你就是翁香芸?”
  翁香芸道:“不错,翁香芸正是小女子……”她冷冷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口吻已不似先前那样温和,显然已动了怒。
  无名岛主道:“翁姑娘,我女儿呢?”
  翁香芸一怔道:“老先生,你没毛病吧,令嫒是谁?我还不知是那个呢?你怎么跟我要女儿呢……”
  无名岛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翁香叱道:“老先生,我这里是名门人家,在北京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无原无故来此胡闹,难道不怕王法……”
  无名岛主道:“你不交出来,我便将屋子烧掉……”
  翁香芸冷冷地道:“老先生是靠那几手武功便敢目中无人……”
  无名岛主嘿嘿地道:“不错——”
  翁香芸大笑道:“北京城里卧虎藏龙,武功好者比比皆是,小女子认为老先生持武凌人,殊为不智之举……”
  无名岛主道:“你若隐藏小女,本岛主定然杀你……”
  翁香芸冷笑道:“你也太小看我姓翁的……”她眸珠一转,道:“来人——”
  一个劲装配剑汉子行了出来,道:“主人请吩咐——”
  翁香芸道:“查立,把这鬼东西撵出去。”
  查立道:“是!”

  第二十七章
  铮然声中,查立已将腰中长剑拔了出来。
  轻轻一抖,剑刃划起一道银弧,斜斜指在无名岛主胸前不及七寸之处。
  他冷煞的道:“老东西,你现在滚还来得及……”
  无名岛主冷笑道:“小子,你这是待客之道么?”
  查立一怔道:“对付你这种无赖,根本不须客气!”
  无名岛主怒声道:“小子,我看你活的这么大不容易,才对你这么客气,你如果再不知道进退,本岛主就要你躺在这里……”
  查立道:“拔出你的剑来,我不杀没兵器的人。”
  无名岛主朝前跨了一步,道:“你刺呀——”
  查立神情略变,急忙也退了一步,他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伤了这个神秘老人,脸上并无半点光采。
  无名岛主望着查立那副狼狈样子,道:“凭你还不配老夫动剑……”
  查立愤恨道:“你……”
  站在旁边的翁香芸实在看不过去了,秀眉不禁微微上颦,满脸不悦的样子。
  她冷冷地道:“查立,你要是连个老混蛋都赶不走,北京城今后也没你再混的地方了……”
  查立道:“这不同……”
  翁香芸道:“有什么不同?”
  查立道:“他手无兵器,我总不能杀一个没武器的人。”
  翁香芸道:“蠢东西,你除了玩剑,别的都不会了。”
  查立闻言大喜,道:“我懂了。”
  果然依言将手中长剑重又归进剑鞘之中。
  此刻那君若萍突然幽幽的道:“香芸姐,你何必和一个老头过不去。”
  翁香芸道:“若萍妹,你不懂,这些无赖每年这时候都来生点事,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宁愿挨顿打,也不放过这种一饱眼福的机会,我若不给这些人一点教训,往后有谁家的小姐还敢再参加咱们赛美大会,古云:杀一儆百,这时候不还以颜色,等一下不知道有多少小薄之徒跑来胡闹呢……
  君若萍轻轻一叹,道:“我总觉得这个人不似那种人……”
  翁香芸这:“大妹子,你不懂江湖上的险诈,这种人表面上一派忠厚老实,暗地里卑鄙无耻……”
  无名岛主闻言怒道:“翁姑娘,你嘴上留点德……”
  翁香芸满脸不屑的望了他一眼,对查立道:“查立,你还迟疑什么?”
  查立一拳直捣,道:“老东西,你滚吧——”
  他自信这一拳有七成威力,一拳直捣,少说也有百斤之重,按理无名岛主非闪避不可,可是有许多事出人意料,无名岛主竟是不闪不避。
  “砰——’
  查立那一拳又直又狠,笔直的打在无名岛主肚子上。
  这一拳砰然有声,那四座的名媛仕女俱哎呀出声,似乎不忍见这挨揍场面,全将头偏向一边。
  但怪就怪在这里,无名岛主挨了那沉重的一拳后,身子连晃也没晃一下,若无其事的依然站在那里。
  他冷笑道:“小子,你这一拳没打错地方吧……”
  那口吻当真比刀子刮在查立的身上还要痛苦,查立的一张脸全变了猪肝色,那滋味可不好受。
  查立骇声道:“你……”
  无名岛主冷冷地道:“怎么不动手了,再打呀!”
  查立寒声道:“我……”
  无名岛主道:“你打我一拳,我也要打你一拳,咱们是一拳换一拳,谁也不吃亏,谁也沾不了便宜……”
  查立一拔长剑,道:“老东西,我真把你低估了,拳脚上占便宜没什么了不起,有本事还是在剑上别别苗头……”
  他自知挨不起一拳,灵机一动,只有要出这招了。
  无名岛主嘿嘿地道:“小子,我没想到你这样可恶,早知这样,那一拳本岛主也不会白挨了!”
  他面上杀机一涌,道:“玩枪舞棒,老夫也能奉陪,但我先告诉你,凭你那两招不会强到那里去,等一下不要怪我不留情……”
  查立握剑而立,道:“老东西,不要在嘴皮子上要功夫,有本事还是手底下……”
  无名岛主道:“好吧,你出手呀……”
  查立道:“少爷从不和空手人动手。”
  无名岛主冷笑道:“小子不要太托大,本岛主剑出如电,出手就待伤人,我要你先出手是给你机会,否则你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横尸剑下!”
  查立道:“这么说又是查某人低估你了?”
  无名岛主道:“可以这么说。”
  查立道:“这里好在不是我一个人,我若杀了你,也只怨你爱说大,胡乱吹牛……”
  无名岛主道:“不错,本岛主死只怨自己学艺不精……”
  查立道:“有你一句话,我也放心了。”
  他身子一矮,刷的一剑朝着无名岛主身上刺来。
  谁知这一剑原是虚招,剑至中途,忽然改了路子。
  半路上,由刺化点,直点无名岛主的身上死穴。
  无名岛主嘿嘿地道:“这一招还不错——”
  他似是算定前半式是虚,下半招才是实,所以前半招时他连动也不动一下,若泰山般的站在那里。
  下半招时,无名岛主的长剑倏忽忽间颤出了剑鞘。
  这一招是够快的,旁边的人没看出是怎么出鞘的。
  查立呃声道:“哎呀——”
  他大叫一声,松了手上长剑,捂着右手而退。
  殷红的血滚沿着他的手指流了下来。
  无名岛主道:“怎么样,这一剑没白发吧。”
  点伤查立的右手,他的长剑又归回剑鞘之中,那副干净磊落的手法,令这些旁观的人叹服。
  查立抖颤的站在地上发楞。
  是无名岛主的话声唤回他的神智,面上有股痛苦之色,那是羞怒的情形下,特有的神态。
  他颤声道:“你毁了我的手.……”
  无名岛主道:“不错,这是给你的教训,一个武人不要认为有几手快利的剑招,就挟持凌人,光凭武功是难成大器……”
  查立恨声道:“好,老东西,我的右手不能再练剑了,可是我的左手依然还能使唤,咱们是细水长流,有一天,我会同样的还以颜色……”
  无名岛主沉声道:“我真后悔没杀了你,像你这种人死比活着要安宁的多.……”
  查立道:“你现在杀我也行!”
  无名岛主道:“我还怕污了我的剑……”
  查立道:“好,老东西,咱们这个仇是结上了,长江的水,黄河的浪,也洗刷不了咱俩的仇……”他恨声道:“你不怕我报仇的话,就报个名……”
  无名岛主道:“我是无名岛之主!”
  查立道:“在下记下了!”
  他一转身,昂首阔步的走了。
  翁香芸轻笑道:“怪不得老爷子敢在这京师之地撒野呢,原来是南海无名岛之主,我翁香芸倒是失敬了……”
  无名岛主冷冷地道:“好说,好说。”
  翁香芸寒着脸道:“你不要自恃武功盖世,便在我这里撒野,要知道京师里像你这种武功的人不知其数……”
  无名岛主道:“你只要交出我女儿就行了。
  翁香芸冷笑道:“你女儿丢了跟我翁香会有什么关系,说句不中听的,你女儿长的是美是丑还不知道,她有没有资格来我这里竞美尚成问题……”
  无名岛主怒声道:“放屁,我女儿比你们要强的多……”
  翁香芸冷笑道:“那是你的女儿,卖瓜的没有不说瓜甜的……”
  无名岛主道:“本岛主没有时间和你磨牙齿,你只要交出她来,本岛主立刻拍拍屁股走路……”
  翁香芸冷冷地道:“笑话,你丢了女儿跟我要干什么?”
  无名岛主道:“她明明藏在你这里!”
  翁香芸道:“你指出来!”
  无名岛主嘿嘿点道:“我当然会把她找出来!”
  他双目圆睁,扬步朝那些名嫒仕女堆中行去。
  翁香芸一拦,道:“喂,你要干什么?”
  无名岛主道:“当然找我女儿……”
  翁香芸道:“你念过圣贤书没有?”
  无名岛主一怔道:“少年时读过几本。”
  翁香芸道:“古礼有云,男女授授不亲,你这样在这里乱闯,所关的全是京都名嫒仕女,她们都是名门千金,你这一闹岂不坏了她们的名节.……”
  无名岛主一呆道:“这……”他沉声道:“好女子谁会参加这种赛美之会……”
  这话太重,一下子惹了许多仕女。
  翁香芸冷冷地道:“老先生,你口没遮言!”
  无名岛主道:“闪开——”
  他大袖一拂,朝翁香芸拂去。
  翁香厉声叫道:“你只要敢碰我一下,我就大叫!”
  无名岛主吓得疾忙一缩手,退了半步。
  他冷笑道:“你叫什么?”
  翁香芸道:“我叫你非礼!”
  无名岛主一呆道:“姑娘,这……”
  翁香道:“我是个寡妇,并不再乎人家对我怎么批评,你只要敢再在这里胡闹,我今日就不让你走出这个门!”
  无名岛主冷笑道:“还没有人能留下我!”
  翁香芸道:“我不信!”
  随着她手指指处,十个青年剑手缓缓行了过来。
  无名岛主哼地一声道:“你要他们送命——”
  翁香芸道:“那倒不一定,他们都是名重京畿的剑手,受聘以来始终没有施展,今日碰巧老先生……”
  那边的君若萍忽然道:“香芸姐,你这是干什么?”
  翁香芸道:“他伤了我一个门将,我难道就算了?”
  君若萍道:“群花争艳原是一件赏心悦目之事,经此一闹,转眼血腥,这种情调还有什么意思?我看……”
  翁香芸冷笑道:“若萍妹,不要说了,他怎么伤了查立,我也要怎么伤他,否则人家会说我翁香芸连个门也看不好!”
  无名岛主道:“你要挑起血腥本岛主并不在乎……”
  朱映红突然道:“香芸姐,我看这里有误会!”
  翁香芸道:“我知道这是误会,但我不需要解释!”
  朱映红道:“香芸姐,这事闹开了,往后……”
  翁香芸道:“这后果有人负!”
  朱映红道:“谁?”
  翁香芸一指无名岛主,道:“他——”
  无名岛主哈哈大笑道:“好,什么事都由本岛重负……”
  话音再落,只听一个少女哎呀一声大叫,这声大叫十分古怪,所有目光全集中在那少女身上。
  只见她面靥苍白,全身在轻轻抖颤。
  翁香芸一震,道:“颜姑娘,什么事?”
  那少女道:“我的碧玉环不见了...……”
  全部的人闻言都是一惊,碧玉环是这位颜兰兰姑娘家传之宝,此次为参加争艳大会,其母特别给她配带起来,谁晓得竟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丢了。
  翁香芸一呆道:“什么?碧玉环?”
  话音未落,另一个少女又惊叫道:“哎呀,我的翡翠……”
  又一个叫道:“我的紫玉花……”
  “……”
  七嘴八舌的接连而起,几乎参加争艳少女的饰物全都在不知不觉中给人盗去了,这事非同小可,全场刹那间混乱了起来。
  翁香芸道:“将各处守住,不准一个人离开这里!”
  那十个年青剑手也各自退守一处,严密的监视着每一个可疑的人,当然,这其中最惹眼的还是无名岛主,只有他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翁香芸冷声道:“你满意了?”
  无名岛主道:“你说什么?”
  翁香芸道:“这难道不是你的杰作.……”
  无名岛主怒声道:“你胡说什么?”
  翁香芸道:“自你闯来这里后就一连串发生了许多事情,这些事情虽不能说是你一手造成的,但你决逃不了关系……”
  无名岛主怒声道:“我是那种人么?”
  翁香芸道:“谁相信呢?”
  无名岛主道:“我相信我自己……”
  翁香芸冷笑道:“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无名岛主冷声道:“信不信由你,本岛主不再乎……”
  翁香芸道:“先将他押起来……”
  两个青年剑手阴阴沉沉地行来,两边各自一挟。
  无名岛主道:“你们要干什么?”
  右边那个冷冷地道:“请你暂时忍耐一下!”
  无名岛主言闻大笑道:“想不到北京城里这么霸强!”
  翁香芸道:“小小一个岛主就这样蛮横,置王法于何地……”
  无名岛主道:“王法是什么?我是个武人,只知道武人的一切……”
  翁香芸道:“好,你是个武人就该承认今夜……”
  “哼,”无名岛主冷笑道:“放屁,我会看上那点东西……”
  翁香芸道:“好了,拿下他一切都可明朗了,我相信诸位的东西都能追回来……”她瞪了那两个剑士一眼,道:“你们还等什么?”
  那两个青年剑手犹疑了一下,伸手便欲……
  只听一声冷笑道:“你们还不退下去……”
  那两个剑手闻言身子一震,各自退了半步。
  翁香芸哦了一声道:“是君爷……”
  一个身穿灰衫的中年文士,负着双手缓缓行来。
  他威严的道:“什么事?”
  翁香芸道:“咱们这里出了贼……”
  君姓文士道:“有这种事?”他朝无名岛主一拱手道:“这位大概是耿岛主吧?”
  他那稳重的样子当真有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仪。
  无名岛主道:“不错,阁下是……”
  那文士道:“在下君四海,世居北京!”
  朱映红突然朝那吴姓侍卫旋了个眼色,低声道:“他就是你要留意的人.……”
  吴侍卫道:“果然是个人物!”
  无名岛主急忙道:“久仰久仰!”
  君四海道:“岛主来京……”
  果然是个人物,言语间已见心机。
  无名岛主道:“是为了寻找小女!”
  君四海笑道:“令媛可曾在这里?”
  此人当真不可轻视,句句都含深意。
  无名岛主道:“本岛主会亲眼见她走进这里!”
  君四海道:“那不会错了,令嫒怕真来了这里.……”
  翁香芸急声道:“君爷,这……”
  君四海一摆手,道:“岛主,今夜这里掉了东西……”
  无名岛主道:“这我知道……”
  君四海道:“在下想请问岛主,知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无名岛主不悦道:“这我怎么知道……”
  君四海凝重的道:“岛主当真不知……”
  无名岛主正色道:“本岛主确实不知。”
  君四海道:“好,岛主,你可以请了,今日冒犯之处甚多,望岛主念在武林份上不予计较,君四海便感激不尽了!”
  无名岛主道:“好说,好说。”
  翁香芸急声道:“君爷,你怎么能放了他……”
  君四海双目一寒,道:“我留下他干什么?你说。”
  翁香芸一呆,道:“这……”她眸珠一转,轻笑道:“君爷,咱们这里失窃了恁多贵重饰物,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况且这些名门闺女都有很好的家庭背景,此事万一追究下来,君爷怕也逃不了干系……”
  君四海冷笑道:“你是胁迫我……”
  翁香芸急声道:“我怎敢,京城里谁有君爷!”
  君四海脸色一厉,道:“不许说!”
  翁香芸似乎对这位君爷相当畏惧,果然吓得不再作声,但她眸光却始终停留在无名岛主身上。
  君四海轻轻叹了一声道:“翁姑娘,你对江湖朋友太陌生了,江湖中人说一不二,决不更改,岛主说不知道,不会有问题……”
  翁香芸道:“是!”
  无名岛主道:“君兄要本岛主离开?”
  君四海道:“在下本欲邀请岛主再多盘恒些时间,奈何这里出了这件辣手的案子,在下只好……”
  无名岛主道:“君兄,你似乎忘了……”
  君四海一怔道:“岛主是指令媛?”
  无名岛主道:“不错,本岛主今日必须把她找回来……”
  君四海轻叹道:“这里名媛仕女前来观礼的不下数十位,她们全在这里,岛主可看看,谁是令媛……”
  无名岛主道:“这里我看过了,小女不在这里!”
  翁香芸冷笑道:“这不结了,令媛不在这里,你还等什么?”
  无名岛主哼了一声道:“我等她出来!”
  翁香芸怔怔的道:“她不在这里,怎会.……”
  无名岛主道:“本岛主自信这双眼睛不瞎,她确在贵处!”
  翁香芸寒着脸,道:“你可以找呀……”
  无名岛主道:“本岛主确有此意……”
  君四海道:“岛主尽可回去,令嫒只要在这里,在下负责将她送至你处……”
  无名岛主道:“好,本岛主自会找着她。”
  身子一转,缓缓行了出去。
  他身子方逝,君四海已沉声道:“将各门全关起来。”
  翁香芸道:“干什么?”
  君四海冰冷地道:“我相信这贼一定还在这里,好在这京里的人我大多都认识,谅他没有办法逃出此地。”
  翁香芸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君四海道:“只因你昏了头……”
  他无续道:“翁姑娘,麻烦你给我引见引见这里的各位小姐……”
  翁香芸颇高兴的道:“君爷吩咐,奴家敢不从命……”
  她是个历经沧桑的女人,什么场合都见识过,那些互相争艳的少女经过她的指引,君四海一个个的都朝了面,但他就是没发现一个可疑的。
  此时他的目光忽然落在那些护花者的身上,他们各有使命,俱是俊杰之士,君四海目光仅是略略一瞥,在场的几乎没有一个能逃过他的眼底。
  他突然咦了一声道:“这位是谁?”
  目光所视,是一个长袍蓝褂的少年,他长的朱唇玉齿,眉清目秀,一副潇洒不群的美男子之态。
  翁香芸一楞道:“这……”
  那青年却哈哈一笑道:“翁姑娘,怎么连小生都忘了……”
  这话有点轻薄,翁香芸虽是文君新寡,也受不了他那蓄意的挑逗,粉面上立刻变了颜色。
  她颤声道:“你是谁?”
  那青年笑道:“你怎么连我都忘了,咱俩……”
  翁香芸叱道:“胡说,满嘴胡言……”
  那青年哈哈笑道:“翁姑娘当真贵人多忘事,一夜之隔……”
  翁香芸叱道:“你……你……”
  那青年笑道:“何必再描呢,你难道不知道愈描愈黑么?”
  君四海冷冷地道:“朋友,你似乎不该再闹下去了。”
  那青年面色一冷,道:“君朋友,你管的闲事似乎太多了。”
  君四海一怔道:“我不该管么?”
  那青年道:“当然不该管,这里非你的势力……”
  君四海冷冷笑道:“这里出了贼,我自然要……”
  那青年拂然道:“你凭什么?”
  君四海一楞,道:“我凭……”
  他象是突然发觉自己失言,疾忙收口不语。
  那青年道:“这里丢了东西,应即刻报告官查究才是,今日你若是毛统领的手下,我没话说,但你.……”
  君四海变色道:“一个小小统领有什么了不起.……”
  那青年冷冷地道:“这话是你说的,在下倒要请教,凭什么这样狂……”
  君四海一呆道:“这……”
  朱映红低声道:“是时候了……”
  那旁边的吴侍卫道:“不错。”
  朱映红依然低声这:“你要把握住,这是一测虚实的好借口。”
  吴侍卫嗯了一声道:“好!”
  朱映红轻盈的站了起来,道:“君爷,我要请教!”
  君四海啊了一声道:“朱姑娘,令兄怎么没来……”
  他斜睨了吴侍卫一眼,继续道:“这位是?”
  朱映红笑盈盈地道:“这是近日招考来的吴侍卫……”
  君四海哦了一声道:“朱姑娘,你刚才是说?”
  朱映红眸珠一转道:“请教君爷!”
  君四海笑道:“不敢,朱姑娘直说无妨!”
  朱映红道:“你刚才说毛统领仅是……”
  君四海神情略变,笑道:“那是戏言……”
  吴侍卫突然上前,道:“我倒不认为阁下刚才是句戏言。”
  君四海冷笑道:“吴兄的意思.……”
  吴侍卫道:“咱们是各为其主,在下并不觉得那仅仅是句戏言,君爷若不是存心瞧不起敝上,万不会有此狂论。”
  君四海神色平静的道:“吴兄,你认识我……”
  吴侍卫朗声道:“在下初来京城,和君爷无怨无仇,自然不会认识你,今日全因君爷那一句话太过目中无人,在下为敝上不得不出来说句……”
  君四海哈哈笑道:“毛统领能找上你这种人,运气端不是错……”
  吴侍卫正色道:“君爷,不要侮辱我!”
  君四海一怔道:“侮辱你?”
  吴侍卫道:“当然,在下是个人而非东西或动物,每个人都有其个人行为,独立的人格,而君爷你,刚才指我是这种人,在下请问,这种人是不是有侮辱的含意……”
  君四海轻笑道:“吴兄有这种思想,那就不好解释了。”
  吴侍卫道:“在下不敢要君爷解释,只请君爷给在下一个洗刷羞辱的机会……”
  君四海冷笑道:“你的意思当不尽此……”
  吴侍卫道:“不错,在下还要为毛统领一战!”
  君四海皱眉道:“这值得么?”
  吴侍卫正色道:“在下认为值得,女为悦己者容,男为知己者死,毛统领赏识在下,在下觉得知遇难求,君爷小看毛统领,就是未将在下等瞧在眼里……”
  君四海道:“你善辞令!”
  吴侍卫道:“你更狡诈!”
  君四海变色道:“这……”
  吴侍卫冷冷地道:“你将在下比着东西,在下将你比为狡诈,咱们是一报还一报……”
  君四海怒声道:“狂妄——”
  吴侍卫道:“我不否认。
  君四海哼声道:“那是因为你没遇一个能给你教训的人……”
  吴侍卫道:“这话我同意,希望君爷就是那个人……”
  君四海冷笑道:“你不配……”
  吴侍卫呛地一声将长剑抽了出来,斜剑而立。
  他朗声道:“在下为你那句一斗……”
  君四海一挥手道:“我叫个人来……”
  吴侍卫冷冷地道:“阁下真要这样渺视我,在下就一剑自尽在你面前。”
  君四海一怔道:“有这样严重?”
  吴侍卫道:“当然,士可杀不可辱!”
  君四海唉地一声道:“我敬重你是条汉子..……”
  吴侍卫面色稍缓,道:“事已至此,在下不能因君爷一句而停罢……”
  君四海道:“你真要动手?”
  吴侍卫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希望你别再推辞……”
  君四海道:“你会后悔……”
  吴侍卫一抖长剑,道:“君爷,请——”
  君四海冷笑道:“我一拔剑定然伤人,你还是……”
  吴侍卫愤怒的道:“这是对武人的侮辱……”
  君四海凝重的道:“这是实情,君四海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定然伤人,你尽管出手,我相信还能接的住……”
  吴侍卫见他说的那么肯定,不敢托大,道:“好,在下得罪了。”
  他方待动手,那俊秀青年上前一推道:“喂,我和他的事还没了呢,你怎么抢在前头……”
  吴侍卫道:“在下只有请仁兄先让过这场了,因为君爷上辱敝上,下侮在下,这个帐总要算算……”
  那青年摇手道:“不行,不行,这一场应由我来……”
  吴侍卫道:“这位仁兄和他有仇?”
  那青年摇头道:“这倒没有……”
  吴侍卫道:“那一定有怨了……”
  那青年道:“无仇当然也无怨!”
  吴侍卫道:“这不结了,即然无仇无怨,那么这场更轮不到你了。”
  那青年哈哈大笑道:“事有本末,因有前后,君爷原是找的我,你要给令统领争口气,至少等我的事解决定了再……”
  吴侍卫道:“我等不及了……”
  那青年笑道:“除非你快死了,否则那么急干什么?”
  吴侍卫面色一变,道:“这位仁兄请自重。”
  那青年道:“除了这个原因外,实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你先出手。”
  吴侍卫道:“仁兄和他也要动手?”
  那青年轻松的道:“在下一介文士,不善于舞剑要刀,虽不和他动手,至少也要他理论一番,理若锐剑,一样可以致其死地。”
  君四海冷冷地道:“你是存心捣蛋?”
  那青年笑道:“阁下又何尝不是存心撞砸呢。”
  君四海一怔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青年道:“这道理太易懂,百花争艳,群花赛姿原是一件赏心悦目之事,文士侠客向往,淑女仕女争竞,结果你一手遮天将这气氛整个给搅乱了,在下以为……”
  君四海冷笑道:“你难道不知道这里出了事情……”
  那青年冷笑道:“那点东西能值几何?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
  君四海一怔道:“在富人眼里不值什么?但在我眼里件件都价值连城,实为不多见的珍物……”
  那青年道:“俗,俗,俗不可耐!”
  君四海大窘,道:“朋友少再玩弄你的才思了,我今日找的是个小贼,不是和你在斗口,你是这里唯一来路不明的人了,我不能不问问……”
  那青年大笑道:“原来阁下把我当成了贼……”
  君四海道:“我现在更肯定了!”
  那青年笑道:“擒贼先擒赃,你先拿出证物!”
  君四海道:“你那点技俩少在我面前玩了,我目前虽然没找到相当证据,但你的来路已有问题,仅凭这点……”
  那青年大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君爷是北京城首席红人,仅凭这一点就足制我于死地,但君爷,我是个文士,所循的途径是个理字,你要整我,至少在这方面还得下功夫……”
  君四海道:“好一张利嘴,在下倒要讨教……”
  那青年道:“你要打架,我可不奉陪。”
  君四海冷声道:“阁下只要让我搜一搜,一切便明白了……”
  那青年道:“可以,不过你要负起这个责任……”
  君四海一怔道:“什么责任?”
  那青年道:“如果搜完了并不能证明什么时……”
  君四海道:“我相信这双招子还不瞎,只要你是清白的,我愿.……”
  他那个妹子君若萍急声道:“哥哥,不要……”
  君四海道:“我有主张!”
  那青年冷冷地道:“你只要敢不计后果的搜一搜,我自然有办法……”
  君四海狠声道:“我不信……”
  那青年道:“好,这后果由你负,你搜吧……”
  君若萍在旁边急得眸光直转,张口欲吐。
  君四海心中一动,道:“章鸿飞你来搜……”
  一个年青剑手行了过来,道:“是!”
  那青年叱道:“你不配……”
  君四海道:“他搜我搜不都是一样?”
  那青年冷笑道:“当然不一样,这姓章的如果敢动我一指,我定斩下他的双手,以洗清白,而你搜便不同了,我是要你负整个后果……”
  君四海道:“好,我看你有什么花样……”
  他突然伸手朝那青年的身上抓去,那手法当真快速无比,一掌正好按在那青年的腰上。
  那年青人面色一阵苍白,道:“你……”
  他瞬快的一掌散君四海的脸上掴去,这手法快速已极,再加上双方距离又近,依情理这一掌谁也无法躲过。
  但君四海反应太快了,身子像幽灵样的闪退一边。
  他怒声道:“你怕了……”
  那青年忽然满面泪痕,叱道:“无耻,无耻!”
  他的手一扯头上的文士巾,满头乌溜溜的发丝披散下来,这变化太大了,在场中人无一不哎呀出声。
  他原来是个女的,还是个少女。
  君四海一呆,道:“你……”
  君若萍幽幽一叹道:“哥哥,你惹的祸太大了。”
  君四海面色一阵白一阵青,道:“你怎么不早说。”
  君若萍叹声道:“我是个女人,比你要了解女人,有许多地方看得也比较仔细,她根本就是女人扮装的,可惜你……”
  她幽幽地又道:“你侮辱了她的清白.……”
  那少女厉声道:“姓君的,你证明了什么?只不过是证明我是个女人而已……”
  泪珠颗颗自腮颊上滚落下来。
  君四海道:“姑娘,我……”
  那少女道:“你不要说什么?只要对你今日的行为负责,我要告到九门提督那里,看你姓君的有何措辞……”
  君四海变色道:“姑娘,你……”
  那少女哼声道:“你想杀我灭口是么?哼哼,告诉你,我是谁?你应当有个了解了,我能饶你,我爹也不能饶你.……”
  君四海苦涩的道:“你是……”
  那少女道:“不错,我爹是无名岛主,我叫耿素芬!”
  君四海长吐口气,道:“我去跟令尊解释!”
  “呸——”耿素芬呸了一声道:“单凭这句话就能了解了?我是个女人,这身子岂是你能碰的,你敢碰就得负出相当代价……”
  君四海道:“什么代价?姑娘只要开出口来,在下一定办到……”
  耿素芬道:“只怕你不答应……”
  君四海道:“你说来听听”
  耿素芬道:“你是那个手碰我的……”
  君四海毫不迟疑的道:“右手。”
  耿素芬哼哼地道:“斩下来!”
  君四海面色一变,道:“你……”
  耿素芬大笑道:“你怕了,哈哈,姓君的,你只不过是断了一只手而已,而我却要将那块被你碰过的肉都剜掉,我的身子只有我的爱人才能碰,而你……”
  吴侍卫看得心中一酸,道:“痴情女子……”
  朱映红轻笑道:“这就是女人的爱情,宁缺勿滥,愿给自己的爱人守一辈子,也不让他人轻触一下,你们男人不同,见一个爱一个,再抛一个,唉,痴情女子负心汉,我们女人在这方面太吃亏了……”语重心长,含意颇深。
  吴侍卫默然了,他面上有种凄凉的感触……
  君四海突然道:“姑娘,我答应你.……”
  此语一出,举座皆惊,全都楞住了。
  君若萍一震,道:“哥哥,你……”
  君四海道:“咱们君家素不欠人一分,今日之事只怪我眼睛没看清楚,否则决不会有这种结果……”
  君若萍犹疑的道:“你的手.……”
  君四海断然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我惹上了呢?”
  君若萍道:“你还是考虑考虑……”
  君四海冷笑道:“我不负人一分,也不让人欠我一分,姑娘,在下这只手掌就斩下来……”
  他转首道:“鸿飞,拔剑出来……”
  章鸿飞呛地拔出腰中配剑,道:“君爷,我……”
  君四海缓缓将右手伸出去,道:“砍下来。”
  章鸿飞寒额的道:“君爷,我……”
  君四海瞪目道:“你要我愧见天下人么?”
  章鸿飞凝重的道:“好,砍下君爷的手掌,属下也自断一臂以谢……”
  君四海道:“那倒不必,你只要负责送我回去就行了。”
  章鸿飞道:“好,属下遵命!”
  他那柄锋利无比的长剑在空中轻轻一抖,一道寒光有若电光石火样的朝君四海的手处砍去。
  “呃——”
  君四海轻轻呃了一声,一道血光进现,君四海那伸出的右臂不动,那只手掌确已断了,仅有一层皮尚连在一起。
  君若萍哇地一声道:“哥哥——”
  君四海大笑道:“耿姑娘,你现在满意了?”
  耿素芬一抹眼泪,大笑道:“不错,我是满意了。”
  君若萍跃身扑了过来,道:“告诉我,谁给你出的主意。”
  耿素芬哼声道:“这事的发生与演变,你都看的很情楚,有谁给我出过主意,你不是已经很明白了……”
  君若萍冷笑道:“少瞒我了,你是有准备而来,否则你不会挑上这个时候,耿姑娘,你和我哥哥有什么仇恨尽管说出来,何必施出这种手段?”
  耿素芬冷冷地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君若萍冷声道:“怎么没有关系,他是我哥哥,妹妹总不能看着哥哥白白断一只手,你今日太侥幸了,要是我稍稍留意,你便不会成功……”
  耿素芬哼声道:“你很聪明,现在才说不是太晚了。”
  君若萍摇头道:“不晚,你无原无故毁了我哥哥一只手,定然有其他原因,我们只要追出那个原因……”
  耿素芬厉声道:“好,我告诉你!”
  君若萍冷冷地道:“希望你实话实说。”
  耿素芬白了她一眼,一指君四海,道:“我恨他。”
  君四海一呆道:“在下定有使姑娘怨恨的地方。”
  耿素芬恨道:“不错。”
  君四海道:“在下与无名岛素无纠葛”
  耿素芬道:“你虽然与无名岛无仇,但与日月岛却深仇似海……”
  君四海神色一变,道:“你是日月岛……”
  耿素芬冷笑道:“我是不是日月岛弟子倒不重要,问题是你派遣那批凶徒残杀日月岛渔民子弟,这个仇只要有点正义者,均会恨你入骨……”
  君若萍寒着脸,道:“哥哥……”
  君四海嗯了一声道:“什么事?”
  君若萍凝重的道:“你真干出这种事?”
  君四海摇头道:“我……我不会……”
  耿素芬悲声道:“天下谁不知道君四海化身灰衣人,掌握国民生机,但你不要忘了,你是汉人,同一祖宗的袍泽……”
  君四海哼道:“你是程重派来的?”
  耿素芬厉笑道:“程帮主不是已被你害死了!”
  君若萍颤声道:“耿姑娘,你说什么?”
  耿素芬吼道:“程帮主心昭日月,你哥哥却害死了他……”
  君若萍满面泪痕一涌,道:“想不到一代侠士竟会死在我哥哥之手,唉,耿姑娘,我若是你也会不择手段的杀他,不过我不会懂,要他一只手,也许要他的命......”
  君四海一呆道:“妹子,你不要相信,她胡说……”
  君若萍凄然的道:“哥哥,别人不了解你,我了解你,你有才干有抱负,是个好的领导人才,可惜你用的手法都不太正当,像程帮主以民族为大义,以热血为家园,其行顶天立地,其义直贯日月,这种人才你竟昧着良心……”
  君四海不悦的道:“妹子,别胡说.……”
  他斜睨了吴侍卫一眼,道:“吴兄是否还要较量?”
  吴侍卫目中怒色一涌,道:“在下不会乘人之危……”
  君四海道:“那好,咱们三天以后再见……”
  吴侍卫冷笑道:“时间地点由你决定!”
  君四海道:“我会和朱淇连络……”
  他匆匆的拱拱手,怨毒的目光陡然落在耿素芬身上。
  耿素芬厉笑道:“你可杀我呀……”
  君四海冷冷地道:“不值得……”
  耿素芬怒吼道:“好,你记住这句话,我要报复……”
  她说着转身奔了出去,翁香芸那些卫士居然没有一个敢再拦阻,任她逍遥而去。
  翁香芸焦急的道:“君爷,她……”
  君四海冷声道:“你要留下她……”
  翁香芸苦笑道:“那些丢了的东西若不追回来……”
  君四海哼哼地道:“我自己都管不了我自己,那能再理你的这些事情,好在朱姑娘也在这里,她长兄是毛统领身边首席红人,我相信他会全数给你追回来……”
  语声一转,道:“鸿飞,咱们走……”
  那章鸿飞应了一声,和他拔足而去。
  朱映红冷笑道:“君爷怎么将事情推到我哥哥头上?”
  吴侍卫低声道:“这里已无可留恋,咱们……”
  君若萍突然道:“映红姐……”
  朱映红一怔道:“若萍妹,有事?”
  君若萍凄凉的道:“我哥哥做的太使人伤心了,小妹想回去了,唉!这种作法……”她继续道:“映红姐能否送我一下……”
  朱映红轻笑道:“咱们正好同路,请!”
  那辆精雕雅丽的蓬车缓缓的行去,这场名嫒仕女的夺艳大会,在这种不愉快的情形下草草而散……
  XXXXXX
  这是一间秘室——
  一盏油灯昏黄的摇曳着……
  君四海双目一寒,道:“鸿飞……”
  章鸿飞道:“请吩咐!”
  君四海挥手道:“去唤太医来……”
  “是!”

  第二十八章
  幽幽灯光在那里帆曳着,灯蕊绽出一道火花,缕缕轻烟随着开的花蕊而散逝……
  太医是个精悍的糟老头子,一身丝缎长袍,鼻子眼睛皱在一起,那个相貌,可说是其貌不扬。
  但那双小得像老鼠眼的目珠,却有一股使人寒悸的冷,瞧在心底里,使人发麻。
  他阴沉的道:“怎么样?”
  君四海苦笑道:“这只腕子怕要断了。”
  太医嗯嗯两声道:“只要皮连肉,肉连骨,我有办法,保你没事。”
  君四海笑道:“你看看——”
  他当真豪迈的很,居然忍着痛,举起那只断了腕的手掌,淡笑自如,彷彿根本没当一回事。
  太医细细的审视了一会儿,干笑道:“章鸿飞的驭刀手法,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他所拿捏的部位,看起来象是断了,其实仅仅敲脱了臼,但在外人看来,与断了无异,你这一手太厉害了,任谁都看得出来,你在散播仁义……”
  君四海嘿地一声道:“欲得人心,必施仁心……”
  太医哈哈笑道:“好,你不愧是我的高材生……”
  君四海斜睨了章鸿飞一眼,挥手道:“鸿飞,你去侍营调查一下那个吴侍卫……”
  章鸿飞恭身道:“是!”
  太医看了章鸿飞的身影一眼,道:“怎么样?那条鱼可上钩了?”
  君四海双眉一轩,道:“师傅,姓程的并没有在北京现身,但据消息传来,他好像死在日月岛上,不过……”
  太医冷冷地道:“你信么?”
  君四海道:“依照常理判断,程重不会那么容易让几个二流身手人物毁了,可是他若活着,也应来京了。”
  太医哼了一声道:“我相信他在北京……”
  君四海一震,道:“师傅已有发现……”
  太医道:“依照目前种种迹象他非来北京不可,你该知道咱们放的线,他不上钩是很不可能的事……”
  君四海道:“是,我也这么想。”
  太医道:“翁香芸那里怎么样?”
  君四海道:“有两个人十分可疑……”
  太医凝神的道:“是些什么人?”
  君四海道:“一个是无名岛父女,另一个是毛统领侍卫营的一个吴侍卫,此人有意闹事,意……”
  太医一挥手道:“武功如何?”
  君四海沉思道:“还不知道——”
  太医不悦的道:“四海,你也未免太差劲了,凭你的眼力,竟然还看不出他的深浅,那么你的武功太值得怀疑了。”
  君四海苦笑道:“师傅,我注意过他的每一个微小动作,与普通武人一般无异,看不出有什么么特殊——”
  “哼!”太医冷哼一声道:“观察一个人要从腰,步,神,色四要去分析,再由他的谈吐和动作去忆测他的深浅,这些我都传授过给你,而你……”
  君四海的道:“也许我当时没留……”
  太医凝重的道:“那吴侍卫会不会是.……”
  君四海一呆道:“你怀疑他是程重。”
  太医道:“这里面有太多值得怀疑的地方,我不但怀疑他就是姓程的,我还怀疑无名岛主父女和他还是一路的……”
  君四海摇头道:“这不太可能,无名岛主父女因为逼婚的事情发生,对程重恨之入骨,这次他们父女是来找他晦气……”
  太医道:“他们难道不会做给咱们看的……”
  君四海一呆道:“这也有可能”
  太医哼了一声道:“不但是有可能,简直就是这么一回事……”
  君四海道:“那我得查查无名岛主父女的意向……”
  太医道:“不要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君四海一震,道:“什么事这样重要?”
  太医道:“你可知道有一尼姑,仅有一臂……”
  君四海悚然的道:“那个公主,她不是已……”
  太医道:“不错,此尼号称独臂神尼,正是那个失踪的公主,她并不足畏,可怕的是一个姓朱的后裔正在策反……”
  君四海道:“什么?朱门尚有漏失之人?”
  太医道:“此人在变故之前并不在宫中,和前朝的关系也较疏远,是故没人去注意他,独臂老尼不知怎地和他搭上了线,竟怂恿他去造反……”
  君四海道:“此人叫什么?”
  太医道:“我就是不知道他叫什么,否则我早下手了。”
  君四海道:“师傅的意思?”
  太医道:“速去查明此人是谁,乘早铲除。”
  君四海道:“大海茫茫,要找一个人不太容易……”
  太医叱道:“你平日训练的人都是饭桶,什么事也办不了,这件事是非办到不可,否则你的地位就要动摇了……”
  君四海一,道:“师父,我……”
  太医怒道:“你怕了,是么?平日你不是自吹民间各地都有你的私羽,任何消息都瞒不了你,现在怎么样……”
  君四海道:“不错,我的人确已伸入民间,可是对方也太厉害了,我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就知道了……”
  太医道:“这证明你的身边已有敌人混进来了。”
  君四海道:“我不否认有敌人混在我身边,可是我就是抓不到证据,甚而连值得怀疑的人都找不到……”
  太医怒道:“这证明那个人比你还精明,一切做的不着半点痕迹,四海,你有这样的人在身边,的确是太危险了……”
  君四海道:“是,是。”
  太医道:“你多化点脑筋把那个人找出来,他一日不除我一日难安,有人说伴君如伴虎,只怕这个人比虎还可怕……”
  君四海道:“我怎能和圣上相比拟……”
  太医冷冷地道:“你是不配……”
  君四海道:“师傅,我的手.……”
  太医道:“断不了,有我在这里再重的伤也死不了。”
  君四海道:“是……是……”
  太医道:“我交待你的事情知道该怎么做么?”
  君四海道:“徒儿知道。”
  太医道:“很好,我能使你爬得如日中之天,也能使你摔得尸骨无存,你自己看着办,别怪我事先没讲明白!”
  君四海点头道:“是——”
  太医道:“我等着你的消息,不要使我等的太久……”
  君四海道:“徒儿尽量回消息。”
  太医冷冷地道:“你不要再派那些酒囊饭桶去办这种事,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君四海一怔道:“师傅何出此言?”
  太医哼声道:“崔云鹤,再都是你自信心腹,结果是崔云鹤被杀,卜甫失踪,而那个叛逆金羽依然没有归案……”
  君四海苦笑道:“我识人不明……”
  太医冷笑道:“值得非议的地方太多了,不客气的说一句,你的那批侍卫爷无一可靠,而比不上……”
  君四海一呆道:“你是指桑……”
  太医道:“不错,桑辛虽然不可重用,但提供的消息都十分可靠……”目光甚冷,看得君四海心中直发毛。
  君四海道:“桑辛现在何处?”
  太医道:“这是秘密,他比你强多了。”
  君四海目中杀机一涌,道:“当然,师傅找的人无一不比我强……”
  太医道:“你不服气是不是……”
  君四海道:“徒儿不敢。”
  太医冷笑道:“我看得出来,你嫉妒桑辛,有机会你会给他点颜色的,四海,桑辛有大将之风,为人聪明好学,我交待的事他办得头头是道……”
  君四海冷笑道:“他能出卖程重,将来也能出卖我们……”
  太医有把握的道:“不会,他醉心荣华富贵,天生追逐名利之相,这种人难斗好对付,给他点好处,他可以连祖宗都不要。”
  笑了笑,君四海道:“善变的人,没有灵魂的人……”
  太医哼哼地道:“他除了巴结我之外,并有第二个选择,有我才有富贵,有富贵才有名利,这,他懂……”
  哼,君四海心里哼了一声,却不敢表示出来。
  对这问题,他没什么兴趣。
  他轻声道:“师傅,我不再以灰衣人出现了。”
  太医一惊,冷冷地道:“为什么?”
  君四海道:“灰衣人,只是塑造的一个人物,虽然造成圣上的心理不安,也使江湖上知道这么一个人,可是……”
  嘿嘿,太医冷冷地道:“这是名……”
  君四海道:“不,距理想差之太远。”
  哦,太医道:“你说说,你的理想.……”
  振了振精神,君四海道:“徒儿要光耀门楣。”
  太医道:“这还不够么?”
  君四海苦笑道:“不够,君家一门的希望全寄托在我的身上,我不能永远是个身穿灰衣的人物,我要以真名真姓示人!”
  太医道:“你错了,有谁能左右圣上,有谁能主宰朝中要人的进退,只有你,你应当满足,应当自傲!”
  君四海摇头道:“这都是师傅安排的……”
  太医道:“你明白就好,希望你立刻打消那念头。”
  君四海道:“不,我要靠自己!”
  太医冷笑道:“你不敢。”
  君四海道:“师傅,圣上的要求是清除异己,摒除一切前朝遣民,这些徒儿可以在一年之内全部办到……”
  太医冷冷地道:“你认为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君四海道:“不错。”
  太医寒着脸道:“错了,那样会使你无所事是……”
  君四悔道:“那样我可以自己创一番事业!”
  “糊涂——”太医叱道:“你以为我真是策划消灭圣上的一切敌人,哼,如真要那样干,圣上上怕再也不需要我们了,唯有那些遗民不灭,他才觉得头痛,他才需要我们……”
  君四海怔怔地道:“难懂。”
  太医道:“当然难懂,这是权术,欲君临天下,非懂权术不可,圣上是个明白人,他目前和我们尚维持着这一层关系,原因就在这里……”
  君四海昂然的道:“我不管这些,我要自由……”
  ‘呸——”太医道:“你叛我——”
  君四海一震道:“不敢。”
  太医道:“你知道不敢就行了,不要觉得翅膀长硬了,想飞,那样对你无意义,你不为自己的前途着想,也得替你妹子想想……”
  君四海的面色苍白,道:“师傅,饶了她。”
  太医嘿嘿地道:“这得看你了,令妹的好坏,全在一念问……”
  君四海叹声道:“师傅,我懂了。”
  太医哈哈大笑道:“这才是好徒儿——”他一敛笑声道:“疗伤吧,别的问题可以不谈了。”
  君四海低下头道:“是——”
  XXXXXX
  君四海带着满身的疲倦和懊丧回到那座富丽堂煌的家,望着假山泉水,他惶悚的寒颤了。进了屋,颓然的倒在椅子上。
  君若萍面容苍白的望着兄长——
  她双唇了许久,低声道:“哥——”
  ‘嗯——”瞿然一惊,他问道:“妹子,你有事?”
  君若萍幽幽叹息道:“哥,我等你——”
  君四海直:“为什么不睡?”
  君若萍幽伤的道:“哥,那吴侍卫——”
  君四海笑道:“你是指——”
  君若萍道:“他一定是程帮主……”
  眉头一皱,君四海道:“这值得担心么?”
  君若萍点点头道:“我怕……”
  ‘哼——”君四海道:“不值得……”
  摇摇头,她面上有一股哀愁,道:“哥,程重是个英雄,他不要斗……”
  君四海道:“操这个心干什么?”
  君若萍道:“那句老话,我怕。”
  君四海冷笑道:“姓程的不来则罢,来了只有送死……”
  君若萍摇头道:“他是渔帮的飘把子,有上千的人为他卖命.……”
  君四海冷冷地道:“我也有上万的侍卫等着他……”
  君若萍惊道:“你要杀他……”
  君四海道:“还有选择么?”
  君若萍坚声道:“有。”
  君四海笑声道:“告诉我,该怎么办?”
  君若萍道:“脱下那张皮……”
  君四海一惊道:“你是指灰衣……”
  君若萍凝重的道:“灰衣是个标帜,它会害了你。”
  君四海苦笑道:“妹子,晚了。”
  君若萍摇头道:“不晚,只要你愿意..……”
  君四海怔怔地道:“什么法子?”
  君若萍道:“不谈政,不闻武,这旋祸太深了。”
  摇头一叹,君四海道:“太医不放我……”
  君若萍道:“你怕……”
  君四海寒声道:“他会害了你。”
  君若萍大笑道:“他害的我还不够么?四岁丧母,七岁丧父,十二岁失贞,哥,别再糊涂了,咱们家是他害的,他是咱们爹娘的大仇人.……”
  笑声中,眼泪颗颗滚落下来。
  君四海颤声道:“妹子……”
  君若萍恨声道:“摆脱他,不然……”
  君四海痛苦的道:“妹子,不要再说……”
  君若萍大叫道:“你怕,我不怕,哥,爹娘的血迹未干,你眼里应该还有血的影子……”
  君四海痛苦的道:“没办法,我差他太远.……”
  君若萍叱道:“你认贼作父……”
  “拍——”一道掌影飘闪了过来。
  君若萍哎呀一声道:“哥,这一掌该打你自己!”
  君四海悔声道:“妹子,我……”
  君若萍道:“你后悔就给爹娘报仇……”
  君四海伤情的道:“我没办法……”
  君若萍叱怒道:“你贪慕荣华富贵,你爱的是锦绣前程,哥,你是个没影子的人,永远做丧心病狂的奴隶……
  君四海颤声道:“你”
  那个“你”字半天,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
  在君若萍身后,太医像个幽灵样的站在那里,面上挂着一丝使人难以理解的笑意。
  那种笑,多少是有点恐怖。
  君四海畏惧的道:“师傅……”
  太医哈哈一声道:“四海,你妹子的主意可不少呀.……”
  君四海颤声道:“她小,不懂事。”
  太医嗯了一声道:“是太小了,还相当幼稚。”
  君四海惶悚的道:“是,是。”
  太医斜睨着君若萍,道:“她终于长大了,嘿嘿,应该有个婆家了。”
  君若萍面色苍白,吓得全身抖嗦。
  太医上前一拍若萍的肩,道:“听话,以后给你找个好汉子。”
  君若萍一声疼叫,捂着肩头倒退了半步。
  一枝细若牛毛的小针插在她的肩上
  她急忙拔出那根细针,变色道:“你……”
  太医寒着脸,道:“这是教训,存心叛我者全是这种下场。”
  君四海上前道:“师傅,饶了她……”
  太医冷笑道:“她已中了凤尾牛淫针,针上毒性永不根除,除非有我解药,否则毒发即死……”
  君若萍大叫道:“你不如杀了我。”
  太医冷冷地道:“不要紧,这毒七天发作一次,发作时全身奇痒痛疼,如蚂蚁钻心,欲死欲话,你只要听话,隔七天服一次药,就会没事……”
  君四海颤声道:“你不要折磨她……”
  太医嘿嘿地道:“记住,七天就要来一次,永久如此……”
  说着人影若幽灵样的飘闪而去。
  XXXXXX
  朱淇面色凝重的自侍卫营里回来,进门,没说一句话,倒在躺椅上猛急的啜饮冷茶,茶苦,他不知味。
  吴侍卫跟着走了进来,道:“朱兄,怎么样?”
  朱其凝重的道:“对方下战书了。”
  吴侍卫精神似乎是一振,双目寒光陡涌。
  他冷笑道:“果然他先采取主动了。”
  朱洪道:“程兄,翁香芸那天夜里……”
  吴侍卫程重道:“你指的……”
  朱淇道:“我指的他那只手腕……”
  吴侍卫一震,道:“没错,是断了。”
  朱淇道:“我怀疑……”
  吴侍卫道:“说说看。
  朱淇慎重的道:“那只手看上去宛好无异……”
  吴侍道:“难信。”
  朱淇道:“今日他找我……”
  吴侍卫嗯了一声道:“这是试探?”
  点点头,朱淇道:“不错,他有目的……”
  吴侍卫淡淡地道:“这跟那只手……”
  朱淇道:“怪就怪在这里,他的手藏在袖子里。”
  吴侍卫大笑道:“手断了,当然是藏在袖子里。”
  朱淇道:“情形不同……”
  吴侍卫道:“我听着,你尽管说……”
  朱淇道:“一只苍蝇在他面前飞晃,他顺手一拍,我看见那只手好好的没有异样……”
  吴侍卫笑道:“你眼尖……”
  朱卫凝重的道:“这不同,一个剑手的灵魂就是自己的那只握剑的手,没有手就等于没有剑,这你懂……”
  吴侍卫哦了一声道:“没包扎?”
  朱淇摇摇头道:“没有。”
  吴侍卫沉思道:“在易筋篇里有云,伤筋动骨百日痊,他断腕至今,不过五日,纵有灵方,也不会好的那样快……”
  朱淇笑道:“你终于看出道理了。”
  吴侍卫道:“你有解释么?”
  朱淇道:“他那一夜并没断手。”
  吴侍卫道:“这不可能……”
  朱淇叹道:“我有预感。”
  吴侍卫道:“愿闻其详。”
  朱淇站起身来,道:“他身边有个善于医道的高手。
  吴侍卫哦了一声道:“这不重要。”
  朱淇哼哼地道:“怎不重要,他的手如果没断,你这个死约会.……”
  吴侍卫笑道:“我怕就不来北京。”
  朱淇不以为然的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事前要分析……”
  吴侍卫道:“这个不谈,他约在何时?”
  朱淇道:“明天晚上!”
  吴侍卫道:“地方?”
  朱淇眉头一皱,道:“这地方不好!”
  吴侍卫哼了一声道:“我不再乎。”
  朱淇道:“朱氏大院。”
  吴侍卫一震道:“那个废园,时常出现狐仙的地方。”
  朱淇道:“正是那里,这地方邪门。”
  吴侍卫冷笑道:“何邪之有?”
  朱淇道:“在那里,前朝遗民,盗贼宵小,侠士政客,有数百名,全在那里斩决,孤魂野鬼,遍地血腥……”
  吴侍卫眉头一锁,道:“这有什么不同的意义么?”
  朱淇道:“有点不寻常,我担心这是陷阱。”
  吴侍卫坦然的道:“但凭胸中一团正气,不惧这点邪门。”
  朱淇道:“尚有一件事……”
  吴侍卫道:“我听着……”
  朱淇叹声道:“他好像知道你是谁。”
  吴侍卫笑道:“他是聪明人,先去侍卫营调查,再派快骑去江湖上遍访,凭这些,足证他是个有心的人……”
  朱淇道:“你要怎么样应付?”
  吴侍卫道:“咱们这次是按着江湖规矩会面,我自然要以江湖人的身份去会他……”目光倏然一寒,嘴角上擒着一丝冷笑,朝朱淇指了指屋顶。
  朱淇冷声道:“朋友,欢迎光临!”
  屋顶上响起一声冷笑道:“好眼光……”
  一道黑影忧然而落,屋中陡然多出一个黑衫人。
  他面若黄纸,没有一丝血色。
  朱淇道:“通个名……”
  黑衫人冷笑道:“这身黑衫姑且称之。”
  朱淇冷冷地道:“什么意思?”
  黑衫人道:“相逢何必相识,黑衫已说明一切。”
  朱淇笑道:“姑且这样,在下请问?”
  黑衫人道:“直说无妨。”
  朱淇冷冷地道:“朋友夤夜造访,定有事指教?”
  黑衫人笑道:“朱爷明理,在下确是有事。”
  朱淇哦了一声道:“直说无妨。”
  这口吻,语气全学的黑衫人那种语气,说绝真绝,说巧真巧,黑衫人还真楞了半晌。
  黑衫人嘴唇一动,道:“非他,为的是那位吴侍卫……”
  吴侍卫上前道:“你找我?”
  黑衫人道:“也许是的.……”
  吴侍卫道:“我请教,你认识我?”
  黑衫人摇头道:“素未谋面。”
  吴侍卫道:“这绝,我也不认识你。”
  黑衫人道:“一回生,下回就熟了。”
  吴侍卫哈哈一笑道:“不错,我亦同感。”
  黑衫人道:“咱们是将心比心,英雄所见略同。”
  吴侍卫嗯了一声道:“你老兄是受朋友之托?”
  黑衫人道:“不是。”
  吴侍卫道:“我声明,既非旧识,也非朋友所托,那我俩是江上两条船,够不着边,没有再套交情的必要。”
  好说辞,有胆识。
  黑衫人眉头一皱,道:“吴老弟,你真行。”
  吴侍卫一怔道:“难解。”
  黑衫人道:“你听着,咱们虽是初次见面,我却是远道而来,有道是——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看在迢迢路面上,你也不能一拒千里。”
  吴侍卫笑道:“我理屈,听你的。”
  黑衫人道:“这还像个朋友。”
  吴侍卫面正一冷道:“朋友,是谈正事的时候了。
  黑衫人道:“没别的,只闻其名……”
  吴侍卫冷笑道:“这话太玄,在下一介武夫,藉藉无名之辈,江湖上少了我不算少,多了我也不算多,你这闻名之辞岂不是自我解嘲……”
  黑衫人笑道:“好道理。”他面上一整道:“我亦有说辞。”
  吴侍卫道:“我在听。
  黑衫人道:“北京城里都在盛传毛统领又收了个好侍卫,在下忍不住,只好跑来见识见识……”
  吴侍卫哦了一声道:“原因仅止于此么?”
  黑衫人嘿嘿地道:“这问题难答复?”
  吴侍卫冷笑道:“有何难以启齿的.……”
  黑衫人冷冷地道:“你别问,问亦枉然。”
  吴侍卫哼了一声道:“也好,在下不问,现在你人已见了,我亦不过如此,阁下可以满意了,我想你可以请了。”
  黑衫人道:“不错,我是该回去了。”
  朱淇一摆手道:“慢点——”
  黑衫人一呆道:“朱爷,你有事?”
  朱淇寒着脸道:“阁下寅夜造访,不留名,不留姓,爱来则来,爱去则去,这说不过去吧。”
  语声冰冷。
  黑衫人哈哈笑道:“朱爷有微辞,在下罪过了。”
  朱淇道:“你总要有点表示。”
  黑衫人笑道:“这难了,我一不会道歉,二不会拍马,朱爷这要求怕要令你失望。”
  嘿,好犀利的言辞。
  朱淇冷冷地道:“你高傲得近乎狂……”
  黑衫人道:“天生我这个性,不易改……”
  朱:“要走容易,总得留两手。”
  黑衫人笑道:“朱爷要留人……”
  朱淇道:“北京是个讲法理的地方,你深夜进入民家,非偷即盗,在下念在江湖同道的份上,不送官究办,只要你凭本事能出了这个大门……”
  黑衫人大笑道:“不错,这不怪你。”
  朱洪道:“那么你可以闯了。”
  黑衫人斜睨了吴侍卫一眼,道:“吴侍卫是否也要插上一手?”
  吴侍卫冷笑道:“这是我惹出来的,我能置之不顾么?”
  黑衫人狂声道:“二位是要以多胜少?”
  吴侍不屑的道:“你看我们是那种人?”
  黑衫人冷笑道:“难讲。”
  朱淇道:“小人之心……”
  黑衫人正色道:“我不能不顾虑,江湖上都知道朱爷是一把好手,吴兄更是莫测高深之士,说实在,我有点寒心!”
  吴侍卫冷声道:“你怕?朋友,我俩任由你挑……”
  黑衫人道:“假如我选了你.……”
  吴侍卫笑道:“这在意料中……”
  黑衫人一楞道:“吴兄果然是个有心人,一猜便着……”
  吴侍卫道:“这不难明白,朋友夜访目标在我,目地无他,乃是一测深浅,在下有自知之明,纵然你选了朱兄,你也不会放过我。”
  黑衫人嘿嘿地道:“痛快,痛快。”
  吴侍卫冷冷地道:“何事那么高兴?”
  黑衫人笑容一歛道:“天涯何大,知己几人?吴兄果然是个解人。”
  吴侍卫道:“你更不俗……”
  黑衫人客气的道:“差之太远。”
  吴侍卫一摆手道:“朋友请!”
  黑衫人一怔道:“干什么?”
  吴侍卫朗声道:“地方小,动手不便。”
  黑衫人道:“说的对。”
  他果然一转身,直往院中稳稳的那么一站。
  吴侍卫拱手道:“请——”
  黑衫人道:“我不和没兵器的人动手,这是怪僻……”
  吴侍卫道:“阁下也是空手……”
  黑衫人摇头道:“不,我的兵器可随时出手……”
  吴侍卫冷笑道:“在下也有怪僻,不见对方亮货,决不亮家伙。”
  黑衫人道:“好,有你的.……”
  他在腰中随手一抓,那扎在腰中的一条绿带应手甩了出来,那绿带碧绿透明,软若无物。
  吴侍卫一楞道:“这东西怪……”
  黑衫人道:“它却坚若金刚……”
  朱淇面色陡变,道:“我请教!”
  黑衫人一震,道:“请说,请说。”
  朱淇道:“这可是绿玉丝?”
  黑衫人寒声道:“朱爷明鉴,正是它!”
  朱淇哼声道:“久闻绿玉丝是千年天丝锦配以地中绿玉,昔年为朝鲜进贡之物,历代皆以无价之宝视之,此物不畏刀剑,其刃若蛛丝,更有避火之功……”
  黑衫人苦笑道:“你真了解!”
  朱淇道:“恕我直说一句……”
  黑衫人道:“请呀!”
  朱淇哼了一声道:“这是大内国库重宝,怎会在你手中……”
  黑衫人嘿嘿地道:“朱爷,我也有句话想说。”
  朱淇冷冷地道:“请——”
  黑衫人冷煞地道:“这事别问,问了没好处。”
  朱淇冷笑道:“你看我是轻易会放手的人么?”
  黑衫人冷冰的道:“这么说你定要追问此物的来处了?”
  朱淇道:“职责所在,事在必行!”
  黑衫人道:“当心吃不完兜着走!”
  朱淇道:“我愿意……”
  黑衫人寒煞的道:“那么我告诉你,你什么也问不出来。”
  朱淇道:“你不说?”
  黑衫人道:“我不会说,也不愿说。”
  朱淇哈哈笑道:“朋友,你这是惹祸,江湖上都知道绿玉丝的来处,你只要一抖露,江湖上将全是你的敌人。”
  黑彩人道:“不劳费神,这事永远不会发生!”
  朱淇一怔道:“你是圣上身边?”
  黑衫人道:“我有苦衷,不能奉告……”
  朱淇冷笑道:“我已知道你是谁了。”
  黑衫人身子大震道:“说说看,我是谁?”
  朱淇道:“御前带刀,官高一品,那个神秘人物……”
  黑衫人目中寒光一闪,道:“灰衣人?”
  朱淇冷笑道:“灰衣不足惧,可怖的是另一个人!”
  黑衫人焦急的道:“谁?”
  朱淇道:“幕后主使灰衣的人……”
  黑衫人大震,道:“朱爷,你犯了大错……”
  朱淇一怔道:“我不解?”
  黑衫人道:“你不该揭人私隐!”
  朱淇冷笑道:“那么你是说?”
  黑衫人冷哼道:“满嘴胡说,今夜你不能再活了。”
  朱淇道:“你要杀我……”
  黑衫人温和的道:“朱爷,我有苦衷,这不能怪……”
  朱其道:“我了解,你也明白,但,你要杀我,并不容易,今夜你得先付出点代价,这话你懂?”
  黑衫人道:“我知道,你别费神……”
  朱淇点头道:“吴兄,绿玉丝是国宝,我们要夺回来……”
  吴侍卫嗯了一声道:“我没意见……”
  黑衫人杀机盈眉,道:“吴侍卫,我也不能放你。”
  吴侍卫笑笑的道:“我了解,你的秘密我知道的太多……”
  黑衫人道:“对,对,是非只因多开口……”
  吴侍卫冷冰的道:“你要失望……”
  黑衫人道:“怎么?”
  吴侍卫道:“我俩都不甘入伏……”
  黑衫人嘿嘿地道:“这小意思,有多少人都自认自己有两把刷子,结果三招不到,横尸就地……”他继续道:“你们比那些人强点,但要保命怕不容易……”
  朱淇道:“朋友,绿玉丝是国库之宝,历代朝上都视为吉祥之兆,而你,竟仗之以兵器,视为杀人之物,这有干天和,在下劝你……”
  黑衫人一笑道:“怎么样?”
  朱淇凝重的道:“放下它,交回国库……”
  黑衫人冷笑道:“凭什么?朱爷……”
  朱淇道:“凭我朱淇两个字……”
  黑衫人大笑道:“朱爷,你那两个字在侍卫卫营里也许是红的发紫,但在别处就不灵了,我也劝你少管……”
  朱淇道:“在下负责京畿地带的安宁,有责任……”
  黑衫人冷冷地道:“朱爷,绿玉丝那是国库之宝,一定有编号订目,倘若遗失,这罪不轻,我能拿出来,也能放回去,而你凭什么?”
  朱祺道:“在下可据实相告!”
  黑衫人道:“有谁相信,说不定认为你才是贼呢。”
  朱淇一呆道:“这……”
  黑衫人大笑道:“怎么样,我没说错.……”
  朱淇哼了一声道:“你好厉害,玩的都是手段。”
  黑衫人得意的道:“你也不差,还能看出来。”
  朱其道:“明日我去见毛统领,由他去见圣上,重新清点宝库之物,我相信阁下怕也担待不了这件事……”
  黑衫人面上一紧道:“你真狠,也真绝!”
  朱淇道:“狠在那里?绝在那里?”
  黑衫人道:“你知道,我拿出绿玉丝,的确是化了点脑筋,你这一招可抽了我的后腿,不过我不担心……”
  朱淇道:“你认为我办不到……”
  黑衫人道:“不,你没机会……”
  朱淇冷笑道:“我不信……”
  黑衫人道:“今夜二位要下去怕不容易……”
  他一扬手中的绿玉丝,哼哼地道:“这个的功用你也许知道。”
  朱淇道:“我明白,它是不畏任何宝刀宝剑!”
  黑衫人道:“这不结了,在下凭此足可对付你。”
  朱淇道:“也许……”
  他跨前两步,便欲动手。
  黑衫人道:“你不是惧……”
  朱淇道:“这得动手之后才知道。”
  黑衫人道:“我惟一的劲敌可能是这位吴侍卫……”
  目光冷煞,凝神的盯在吴侍卫身上。
  吴侍卫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朋友咱们动手吧。”
  他呛地一声将腰中那柄长剑抽了出来。
  黑衫人道:“你使剑……”
  吴侍卫道:“剑为百兵之王,有何值得奇怪的……”
  黑衫人道:“我听说你有柄刀?”
  吴侍卫一笑道:“这话不解,在下一向使剑……”
  黑衫人面色一整,道:“我知道你是谁?你何必再装……”
  吴侍卫冷笑道:“我永远是我,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黑衫人嘿地一声道:“好,我非逼出你的来历不可。”
  绿玉丝在空中一扬,有如灵蛇样的斜卷而来。
  空中响起一片嗡嗡之声,劲力好强。
  吴侍卫身子一拧,长剑直直递了出去。
  两人身手都是那么疾快和迅速,仅一个照面已各换了一招,两人心中明白,谁也不是易与之辈。
  黑衫人喝道:“你看这招!”
  手腕轻经一抖,绿玉丝成波浪形抖颤罩下。
  吴待卫一震,道:“乱点千层浪……”
  他似乎非常了解这招的威力和神妙,一柄长剑急快的化着数缕光影,破空穿了过去。
  ‘嘶——”地一声轻响。
  黑衫人抱臂而退,一道血流了下来。
  他喝道:“你知道此招.……”
  吴侍卫道:“‘乱点千层浪’原是北派剑技中最奥妙的一招绝招,在下只不过是运气好,遇见北派搏龙客便过一次,但搏龙客使时却没有阁下这种威力,朋友,你已泄了底……”
  黑杉人一捂臂上剑伤,道:“你那招可是‘一剑破天’?”
  吴侍卫点头道:“不错。”
  黑衫人大叫道:“你是程重……”
  吴侍卫道:“我不因答这问题。”
  黑衫人道:“程重,你虽然极力的否认,但你决满不过我的眼去,在北京你已闹得太久了……”他目光一瞪朱淇道:“朱爷,你有罪。”
  朱淇冷冷地道:“罪之何有?”
  黑衫人道:“你知道程重是个叛逆,朝庭要犯,而今,你让他混迹在侍卫营里,这对你恐怕不方便!”
  朱淇笑道:“你能证明他是程重么?”
  黑衫人道:“我的判断不会错。”
  朱淇道:“凭你的判断就可随便定人之罪,这世上怕不知要害死多少人,朋友,你这一套不灵了。”
  黑衫人道:“好,咱们走着瞧!”
  朱其道:“你私盗绿玉丝,此罪也不轻啊!”
  黑衫人冷冷地道:“空口无凭,你怕吃不完兜着走……”
  吴侍卫哈哈一笑道:“凭这个够么?”
  只见他剑尖上挑着一束丝穗,这正是绿玉丝尾处的长穗,不知何时让吴侍卫给削了一束下来。
  黑衫人面色大变,道:“还给我!”

  第二十九章
  那半截丝穗杏黄色,托在吴侍卫手中,却成了有力的证物,黑衫人知道此事关系重大,私盗国宝,罪同死囚,甚而也会株连九族,他虽有相当的办法,也不敢轻惹此事,他面上一寒,上前两步,沉声道:“给我!”
  臂上之伤,一阵剧痛,又流下一股血水。
  吴侍卫冷冷地道:“有本事夺回去。”
  黑衫人恨声道:“你的手法,我记住了。”
  朱淇冷笑道:“阁下还要告我么?”
  黑衫人嘿嘿地道:“朱爷,咱们河水不犯井水……”
  朱淇道:“朋友,早说这个便没事了。”
  黑衫人道:“现在,吴兄可放心的交给我了。
  吴侍卫冷声道:“我想留下,将来是个证物……”
  黑衫人变色道:“你不放手?”
  吴侍卫道:“有他在手,就是护身符……”
  黑衫人道:“你错了,明日我便将绿玉丝送回库存,你留在身边是个蠢愚的举动,吴兄,它胁迫不了我……”
  吴侍卫道:“只要阁下自今日起不再干预我的事情,我想这半截丝穗发生不了什么作用,但若阁下稍有不利于我的举动,我相信他多少还有点作用……”
  黑衫人长叹道:“唉,你果然精明透顶。”
  吴侍卫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在下只不过为自身的安全多做点准备而已……”
  黑衫人道:“好,告退——”
  朱淇冷笑道:“朋友怎么不向主人道声再见?”
  黑衫人道:“朱爷,你这是蓄意挑衅……”
  面色一冷,双目寒冷的凝注在朱淇身上。
  朱淇道:“我怀疑——”
  黑衫人身子一转,道:“什么?”
  朱淇道:“你的身份太可疑了,如果以你的身手,在京里混个侍卫队长的缺没问题,但由玉丝的情况上判断,你定和圣上有关……”
  黑衫人叱道:“胡说——”
  朱淇道:“你怕——”
  黑衫人喝道:“我怕什么?”
  朱淇道:“你怕我抖出你的尾巴!”
  黑衫人道:“朱爷,咱们说过河水不犯——”
  朱淇道:“你已犯了我!”
  黑衫人道:“我有苦衷!”
  朱淇道:“说!”
  黑衫人目光一瞄吴侍卫一眼,道:“还是那句老话,全为了他!”
  朱淇道:“是探虚实——”
  黑衫人道:“不错。”
  朱淇道:“结果呢?”
  黑衫人道:“朱爷,你逼我——”
  吴侍卫冷笑道:“那结果一定是相当满意。”
  黑衫人道:“我不承认,可是我还无法证明那件事。”
  吴侍卫道:“你是指我……”
  黑衫人道:“不错,我知道你是程重,却无法证明——”
  吴侍卫道:“怎样才能求得结果呢?”
  黑衫人道:“由你自己承认——”
  吴侍卫哈哈笑道:“这问题还是由你自己去想,我不答复——”
  黑衫人身子朝外飘去,道:“我会查出来。”
  吴侍卫朗声道:“我会等着——”
  朱淇上前道:“朋友,你不是杀我灭口么?”
  黑衫人冷笑道:“朱爷,你拦不住我,咱俩今夜已讲定,河水不犯井水,但有机会我还是要领教你的高招……”
  身子轻灵的一闪,刹那间消逝在寒夜之中。
  朱淇的面色刹那间凝重起来,面上一片凝霜。
  吴侍卫道:“朱兄,你怎么啦?”
  朱淇沉思道:“你不觉得这个人十分可怕?”
  吴侍卫道:“我觉得他的身份值得推敲……”
  朱淇道:“我知道他是谁!”
  吴侍卫一颤道:“谁?”
  朱淇道:“圣上身边御医——”
  吴侍卫道:“什么?你能确定?”
  朱淇凝重的道:“不会错了,我由他的眼神里认出了他。”
  吴侍卫皱眉道:“凭眼神并不可靠!”
  朱淇道:“这个御医与众不同,他瞳仁较大,与一般人不同,今夜他虽然易容改变声音,可是他的双目永远也改变不了,此人我见过数次,所以一见就认出来了。”
  吴侍卫道:“如果此人真是皇上身边的御医,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朱淇道:“我怀疑他是……”
  吴侍卫道:“你是指灰衣人……”
  朱淇嗯了一声道:“我怀疑他和灰衣人互相勾结。”
  吴侍卫点头道:“也许有关连……”
  朱淇道:“有一点咱们错了。”
  吴侍卫一怔道:“什么地方不对!”
  朱淇道:“那条绿玉丝!”
  吴侍卫哦了一声道:“你要我留下那条绿玉丝……”
  朱淇点头道:“是的,留下绿玉丝,他便无法向负责防守国库的掌库官交待,那时掌库官一定漏夜禀告圣上!”
  吴侍卫道:“这是釜底抽薪——断他生路。”
  朱淇道:“无毒不丈夫,咱们并不为过……”
  吴侍卫轻轻的一叹道:“唉……”
  朱淇道:“早点休息,明晚还有事……”
  吴侍卫道:“在下告退——”
  两个少年英雄,互道晚安而去。
  屋里一片黑——
  吴侍卫举手推门,那扇门轻轻而开……
  他一怔,惧然停步。
  斜掌平胸,身子疾跃飘了进去。
  他沉声道:“谁?”
  黑沉沉,静悄悄,何来人影?灯照亮了屋子,桌上摆着一盆鲜花,那一束花散发幽馥之香,扑鼻欲醉,使人陶陶然……
  吴侍卫一怔,忖道:“这是谁?”
  他自光再一自己凌乱的床褥,床罩已换了一条粉色的,平整的铺在那里,一对绣花枕头,上面绣着鸳鸯戏水,追逐湖上,深具意味。
  他楞楞地道:“谁给我整理房间……”
  正在自言自语,忽听身后传来一声经笑。
  吴侍卫曲身道:“那一位?”
  摇晃的灯影下,一个少女含笑的站在门口。
  他急忙道:“朱姑娘……”
  朱映红脸敛道:“吴爷……”
  吴侍卫一指屋中,道:“这是……”
  朱映红含羞的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吴侍卫道:“谢谢你。”
  朱映红低首道:“我鲁莽……”
  吴侍卫急道:“我怕委曲了你。”
  朱映红道:“只要你不讨厌,我愿天天给你整理……”
  吴侍卫苦笑道:“朱姑娘,这不好……”
  朱映红转过身去,道:“我有名字……”
  吴侍卫道:“那样会冒犯了你。”
  朱映红道:“这是什么话?我愿意……”
  吴侍卫道:“朱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不过……”
  朱映红轻笑道:“我叫映红,你可以叫我”
  吴侍卫摇头道:“那样太唐突了,朱姑娘,我是个江湖人,终日飘泊,四海为家,实在不敢高攀,朱姑娘……”
  说的够明白,也够清楚了。
  但朱映红却一摇手,道:“不要说,我了解……”
  她轻声道:“明晚你要赴约了。”
  吴侍卫苦歰的道:“这正是我期待的日子……”
  朱映红轻叹道:“我担心——”
  吴侍卫一怔道:“你担心什么?”
  吴侍卫一呆道:“朱姑娘,这……”
  他突然觉得口齿笨拙,不知该说什么?
  朱映红低叹道:“你的对手太可怕了……”
  吴侍卫豪笑道:“没什么人,都有个生,有个死,上苍造人就留下这个规矩,死不可怕,只要死得其所……”
  朱映红黯然的道:“你要小心——”
  吴侍卫道:“我会的……”
  朱映红突然递过一个小包,道:“这个给你——”
  吴侍卫一惊道:“什么东西?”
  朱映红笑道:“这是我爹留下的‘天丝锦衣’,能避刀剑暗器,你留在身边,也许有点用处。”转身欲行。
  吴侍卫忙道:“朱姑娘——”
  朱映红凄然的道:“你不愿意叫我一声……”
  无奈,吴侍卫唤道:“映红,这‘天丝锦衣”是西域至宝,前朝初年西域来朝贡,送给圣帝的贡品,这是人间至宝,姑娘怎会拥有……”
  朱映红痴迷的道:“不要问它来历,你穿着……”
  吴侍卫摇头道:“朱姑娘……不,映红,这件宝衣名贵非凡,我不能接受这样贵重的礼物,况且……”
  朱映红忧伤的道:“怎么样?”
  吴侍卫正色道:“我是个武人,讲究的是武人精神,正式比斗,应该公平,任何人都不能稍存取巧,否则根本不配做个江湖人,所以,你的好意,我……”
  朱映红一呆道:“但对方不一定会公平……”
  吴侍卫苦笑道:“我只求个公理,不再想其他的……”
  “唉!”朱映红叹气道:“好傲、好倔、好汉子……”
  吴侍卫黯然的道:“映红,我没有那么好……”
  朱映红低声道:“我觉得你更好。”
  吴侍卫道:“映红,天太晚了……”
  朱映红一低,道:“你赶我……”
  吴侍卫急忙道:“不,我那敢……”
  朱映红落寞的道:“我知道,你在逃避……”
  吴侍卫一怔道:“逃避?”
  朱映红道:“你逃避现实……”
  吴侍卫摇头道:“这话我不同意,我为什么要逃避,映红,该来的躲不过,不该来的永不会来……”
  朱映红淡笑道:“你可敬,也可亲……”
  吴侍卫的心往下一沉,道:“映红,我是个平凡的人,不值得……”
  朱映红叹声道:“有人说生命如花篮,万紫千红,醉人心腑,但好花不常在,醉人的芳香会随风而散,乘着年轻,你该把握住……”
  双眸深情款款的凝注在他脸上,他急忙闪开来。
  吴侍卫笑道:“你了解人生,而我太粗浅了。”
  朱映红突然扑了过来,道:“不要说这个,我……”
  吴侍卫急忙将她轻轻一扶,道:“映红,你该休息了。”
  朱映红满面羞红,道:“我太孟浪……”
  吴侍卫苦笑道:“我不敢,也不配……”
  朱映红转身道:“你讨厌我……”
  吴侍卫长叹道:“我怕会伤害了你。”
  朱映红一楞道:“为什么?”
  吴侍卫道:“你知道,人言可畏……”
  朱映红正色道:“只要心地光明,人言不足畏……”
  吴侍卫道:“话是不错,这个环境总是不允许的,你该晓得,善言辞美,恶言辞恶,如利刃,似毒矢,像箭簇,伤人无形,足可致死……”
  朱映红身子一颤,面靥苍白,道:“我知道,流言可怕。”
  吴侍卫正色道:“那么你不该再犹疑了。”
  朱映红冷笑道:“你认为我出得这屋子便没事了?”
  吴侍苦笑道:“我不敢说,至少对咱俩都好。”
  朱映红哼了一声道:“你错了,我也错了。”
  吴侍卫一怔道:“我不解……”
  朱映红落寞的道:“你错在事情想的太简单,我错在自己不该来。”
  吴侍卫呐呐的道:“这……”
  朱映红道:“我即去,也无法证明你的清白,如你所说,人言可畏,吴爷,你赶我,我走,但你将我置在何地位?你三思,我静待……”
  说着两颗泪珠滚滚而下,滴在衫衣上。
  纤细的身子轻转,踏着莲步移去。
  吴侍卫心弦一颤,楞楞的僵在地上,望着她那即将离去的身影,他突然有股莫名的激荡……
  他低声道:“映红——”
  朱映红回首道:“吴爷……”
  吴侍卫长叹一声道:“我不负你……”
  朱映红苦涩的道:“但愿这是真心话。”
  吴侍卫黯然的道:“太委曲你了。”
  朱映红幽幽地道:“我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你的处境我懂,我断不会是你的累赘,只要你愿意,我会等着你……”
  吴侍卫上前道:“我怕害了你。”
  朱映红摇头道:“我不怕,你更不该怕。”
  吴侍卫苦笑道:“我是个江湖人,命中注定要奔波江湖一生,要你随着我飘泊四方,东游西荡,没有固定之处,我不忍……”
  朱映红笑道:“只求与君相伴,别无他意……”
  吴侍卫激动的道:“你伟大……”
  朱映红笑道:“你更了不起……”
  吴侍卫坚决的道:“只要我存在一天,我就不再让你受点委曲……”
  朱映红道:“有了你,我什么也不怕……”
  两人娓娓而语,居然不知天之将晓,许久,许久,两人才在难舍难离的凝注中分开……
  XXXXXX
  墙已颓,梁对毁。
  碎瓦,断垣,好一片凄凉。
  杂乱的假山上,野草丛生,几株小树,已叶落枝斜,那斜成的小桥下,流水已干涸,落满一片枯叶。
  宋氏大院,昔年在北京城是首屈一指富豪,几曾何时,人事变幻,沧海桑田,昔年的情景已逝,仅留下它的遗址,尚堪慰宋氏子弟。
  这里已无当年的欢笑和景致,今日,竟变成了人间鬼域,刽子手的刑场,多少人命在这里断送,多少冤魂在这里浮游飘荡……
  寒风冷飒,森森鬼气,冷清颤悚。
  今夜,这里较往常显得有点不同,深锁的庭园中,竟然亮起了一盏气死风灯,摇曳灯影,使这里显得更凄凉恐怖……
  更鼓方响,向左方的小径上传来了一阵碎乱的步履声……
  沙沙……这声音的凄伤。
  两道人影自灯影下闪了过来……
  吴侍卫望了各处一眼,道:“七爷,是这里了。”
  石七爷嗯了一声道:“可有盏灯……”
  吴侍卫道:“果然有盏灯……”
  石七爷道:“他还没来……”
  吴侍卫目光一凛,道:“也许快来了。”
  石七爷道:“我奇怪,他怎么选上这地方……”
  吴侍卫淡淡地道:“这地方半里之内没人居住,他另有深意……”
  他突然一震,继续道:“好像来了。”
  远处,那细碎的步履声轻细的传来,但见君四海缓缓而行,面上含着一股逼人的煞气。
  他略略一怔道:“这位是……”
  目光投落在石七爷身上,显是征询之意。
  石七爷冷笑道:“老夫石七……”
  君四海哈哈大笑道:“原来七爷,久违……”
  石七爷冷冷地道:“少客气,老夫不卖这个交情。”
  君四海笑道:“好,好,这话是恩绝义断……”
  他朝吴侍卫瞥了一眼,面上浮现出一丝冷厉的残笑,道:“吴兄,咱俩又会面了。”
  吴侍卫淡淡地道:“不错,这是你刻意安排的……”
  君四海冷笑道:“吴兄,有句话……”
  吴侍卫冷冷地道:“请说
  君四海道:“你真姓吴……”
  吴侍卫道:“姓氏传自父母,岂能假了。”
  君四海鼻子里轻轻一哼,道:“据在下所知,阁下并不姓吴……”
  吴侍卫哦了一声道:“我请教,姓什么?”
  君四海道:“姓程——”
  吴侍卫哈哈一笑道:“你知道了。”
  君四海一怔道:“你也承认了。”
  吴侍卫满不在乎的道:“今夜是谈判的日子,有话就该说出来,在下并不隐瞒自己的姓氏,不错,我是姓程……”
  君四海虽然已晓得他是谁,但当他亲口承认自己是谁时,连这个老江湖客也不禁颇为意外。
  他嘿嘿地道:“好,程帮主果然爽快……”
  程重(吴侍卫)冷冷地道:“咱们今夜是按着江湖规矩相见,自然该坦诚相见。”
  君四海道:“好,在下也有问必答。”
  石七爷冷声道:“君朋友,我先请教!”
  君四海道:“请说。”
  石七爷身子一颤道:“请据实相告,石家庄下毒之事……”
  君四海神情略变,道:“这……”
  石七爷道:“你若不敢承认,那也作罢……”
  君四海冷笑道:“你将君某人瞧得太扁了。”
  石七爷道:“那么你是承认了?”
  君四海道:“我承认——”
  石七爷大喝一声道:“好胆力,君朋友,我姓石的先要讨教。”
  他一扬手中拐杖,一招快式,照着君四海身上拂去。
  君四海身子略移,道:“七爷,请稍等……”
  他闪避的身法美妙已极,石七爷那一招登时落空。
  石七爷道:“还等什么?”
  君四海道:“今夜我约的是程帮主——”
  程重道:“七爷,今夜他总要有个交待。”
  石七爷恨声道:“他逼得老夫家破人亡,这仇能不报么?”
  程重道:“七爷,仇当然要报,但不是现在……”
  君四海笑道:“程帮主不愧是日月岛主……”
  程重目中怒光一涌,道:“朋友,日月岛和阁下是否有仇?”
  君四海摇摇头道:“可说是没有。”
  程重道:“很好,既然没仇,阁下何以使用诡计,调派无数武林髙手,偷袭日月岛,这事你应有个交待!”
  君四海摇摇头,道:“程帮主,我有苦衷!”
  程重冷冷地道:“可否说明白点!”
  君四然神情一黯,道:“官场如海,进得门里,再也钻不出来了,我身不由己,这辈子听别人的,程帮主是明白人!”
  程重哼了一声道:“谁命令你?”
  君四海变色道:“这事唯我是问,至于其他的人不谈也罢。”
  程重凝重的道:“不,这事要查出真正主使!”
  君四海道:“在下无可奉告!”
  程重冷笑道:“这是你的不智!”
  君四海摇头道:“你问我更不智!”
  程重道:“这么说阁下是不会说了。”
  君四海道:“这个人你知道了百害而无一利,你是聪明人,不须要我说的更明白!”这话含意颇深,也颇耐人寻味。
  程重变色道:“你是指他……”
  君四海嗯了一声道:“一女难容二夫,这点你了解!”
  程重恨声道:“你认为我杀不了他?”
  君四海道:“他身边江湖高手无数,一夜之间,你程帮主武功再高,怕也找不着他,况且……”
  程重冷笑道:“我将北京城翻遍了,也不让他逍遥!”
  君四海笑道:“我不会让你那样干!”
  程重大笑道:“你拦得了么?”
  君四海正色道:“也许不能,但你不要忘了,我是这里的特殊人物!”
  程重道:“你不会再特殊了。”
  君四海一怔道:“何意?”
  程重道:“君朋友是明白人,怎么连这个也不懂?”
  君四海大笑道:“我懂了!”他冷笑的道:“你要失望?”
  程重断然的道:“不会!”
  君四海道:“有许多事都不会像预料中那朴美好,程帮主,你我立场不同,双方已水火不容,但我敢说,今夜你占不了便宜。”
  程重道:“我要试试!”
  君四海道:“在下决不予你失望!”
  程重道:“尚有一事未明,君朋友我还要请教!”
  君四海道:“话到嘴边留三分,程帮主的问题太多了。”
  程重道:“你不愿回答?”
  君四海道:“我先听听你的问题!”
  程重道:“日月岛受袭之日,阁下是否参与……”
  君四海冷笑道:“些许小事,何须我出手。”
  程重道:“你没出手?”
  君四海摇头道:“我在场指挥!”
  程重怒笑道:“君朋友,我没法再饶你了。”
  君四海道:“你可将所有的帐全记在我头上!”
  突然,石七爷沉声道:“君朋友——”
  君四海道:“七爷还要指教。”
  石七爷道:“今夜咱们是按着江湖规矩!”
  君四海道:“不错。”
  石七爷道:“你没请帮手?”
  君四海一怔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石七爷道:“我姓石的眼瞎,耳朶可十分灵光,谁都骗不了我,今夜这宋氏花园除咱们三个外,还有其他的人!”
  君四海心中一凛,沉问道:“谁?给我出来!”
  暗影中只听一声幽幽之长叹,道:“哥哥,是我——”
  一个清艳的少女自花丛之中行了过来。
  君四海寒着脸,道:“若萍,你来干什么?”
  君若萍凄伤的道:“哥,你都承认了?”
  君四海道:“我难道要否认?”
  君若萍额声道:“你何必代人受过!”
  君四海怒声道:“不准胡说!”
  君若萍凄伤的道:“我为什么不说,我要说!”
  君四海沉声道:“你不要命了?”
  君若萍面靥在刹那间变得苍白,身子泛起轻轻的抖嗦,那神情真是花娇人怜,好一副堪怜的神色。
  她额声道:“我早不想活了。”
  君四海突然长叹一声道:“好死不如赖活,妹子。”
  君若萍冷笑道:“没天日的日子,过了也没有什么意思,哥哥,你何不把实情告诉程帮主?”
  君四海冷声道:“你不要命,我还要命!”
  君若萍哼声道:“你难道要永远这样活着!”
  君四海道:“我有什么办法呢?”
  君若萍道:“你只要勇起反抗,一切都能解决!”
  君四海摇头道:“晚了,太晚了。”
  君若萍道:“哥,不晚!”
  君四海一挥手道,“不要再说,给我回去!”
  君若萍苦涩的道:“你愈陷愈深!”
  她朝程重一瞬,道:“程帮主,我有一事相求?”
  程重连忙道:“姑娘请说——”
  君若萍幽幽地道:“小女自知死期不远,此生此世是白白度过,为求良心之安,拟请程帮主答应我!”
  程重凝重的道:“什么事?”
  君若萍道:“请先答应小女子!”
  程重一震,道:“这……”
  君若萍急忙道:“人说程帮主仁高义厚,侠士无敌,急公好义,小女子不会要求过甚,强人所难!”
  石七爷沉声道:“程老弟,这是陷阱!”
  君若萍怒声道:“你七爷说话好没道理,怎知这是陷阱?”
  石七爷道:“求人端看轻重,姑娘怎不先将事情说出来。”
  君若萍冷冷地道:“这事不能让人知道。”
  石七爷道:“不可告人!”
  君若萍道:“不错!”
  程重道:“君姑娘,我程重一生行事,无一不可告人,你说好了,在可能范围内,在下不会令你失望!”
  君若萍道:“此事不同,关乎程帮主甚巨。”
  程重道:“这里都不是外人,你说好了。”
  君若萍道:“我必须坚持此事,决不在这里说。”
  程想了想道:“好,在下答应你。”
  君若萍道:“请程帮主随我离开这里一下!”
  程重变色道:“姑娘,这……”
  君四海突然扑过来,道:“妹子,什么事?”
  君若萍道:“没你的事。”
  君四海冷笑道:“妹子,我必须杀你了,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妹子,你将我估计的太低了,程重也许是个劲敌,但并不能说是个理想的人选!”
  君若萍颤声道:“但我只有冒险一试!”
  君四海哼了一声道:“你这是害了我,我不能……”
  他面上杀机一涌,继续道:“妹子,我要下手了。”
  君若萍颤声道:“哥,我是你的妹妹!”
  君四海冷冷地道:“在利害冲突下,我顾不了那么多亲情!”
  石七爷沉喝道:“你敢对她下手?”
  他手中长杖一挥,一杖斜斜的挥了过去。
  君四海嘿地一声道:“七爷,这是我兄妹的事。”
  他身子急跃,退出三步,双目瞪着石七爷。
  石七爷冷笑道:“你枉为人兄,连手足之情都忘了。”
  君四海道:“她要出卖我,我难道还留情!”
  石七爷道:“若有谁敢动她一指,我瞎子首先拼命!”
  君若萍忽然幽幽一叹道:“哥,你不要动手,我也活不过今夜!”
  君四海一怔道:“为什么?”
  君若萍道:“我已两天没吃药了。”
  君四海身子陡然一颤道:“你怎么熬过的!”
  君若萍哼声道:“一个入如果存心想死,那点痛苦便不足惧了。”
  君四海长叹道:“妹子,你这是何苦?”
  君若萍幽幽地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终日受那怪物的蹂躏,对着他要强颜欢笑,背着他泪珠暗弹,哥,这种日子倒不如死了好!”
  君四海道:“可是……”
  君若萍道:“咱们君家世代书香,今日沦落到这种地步,全是你一个人惹出来的,如果你真尚有一点天良,立刻从善如流,改面革新!”
  君四海痛苦的道:“太晚了。”
  君若萍道:“你怕他。”
  君四海点头道:“我不否认,他的药物太厉害了,妹子,也许你不知道,我血液里已中了一种不知名的毒物,没有他的针炙,便会血管崩裂而死,我为了活下去,只有听他的!”
  君若萍厉笑道:“好呀,他居然全下上毒了!”
  程重突然道:“君朋友,令妹说的是真……”
  君四海道:“这事与你无关!”
  程重冷笑道:“你不要逞强,这事关系令兄妹生命!”
  君四海挥手道:“不要再说,今夜咱俩是不死不散!”
  程重道:“君朋友执意如此,在下奉陪到底!”
  君四海缓缓地一撤长剑,一溜剑光颤闪出来。
  他冷冷地道:“程帮主,江湖上会有传言……”
  程重道:“什么传言?”
  君四海道:“你要一斗灰衣人,这事可真!”
  程重道:“不错,江湖上是有这种传言,阁下一袭灰衣,闹得武林不宁,在下为了会会你这位神秘人物,确有这种传言!”
  君四海嘿嘿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斗你?”
  程重道:“你怕泄滞身份!”
  君四海道:“这固然是原因之一,但真正原因……”
  他突然一顿,彷彿记起什么来似的,倏地收口。
  程重道:“阁下最好不要说出来。”
  君四海一怔道:“为什么?”
  程重道:“因为会泄了你的底……”
  君四海怒声道:“胡说,我还会怕你。”
  他挥了挥手中长剑,沉声道:“凭这枝剑,足可应付你。”
  程重笑道:“好胆力,朋友,你那个原因可以说了。”
  君四海道:“叛逆金羽在你的此佑下,暂时是保全了生命,但,有一点你估计错了,我们并不是杀不了金羽,而是故意让他活下去!”
  程重心中一沉道:“故意的!”
  君四海道:“是的,江湖上都知道日月岛全是血性汉子,要收买一个心腹是不容易的事,圣上为了了解沿海一带的情形,不惜派出大批人手,渗进各个地方,访查民情,但始终对日月岛的情形一无所知!”
  程重道:“这和金羽有什么关系?”
  君四海冷笑道:“金羽投靠日月岛后,虽然和我们脱了干系,但在北京城金羽有一个姘妇倪姑娘,她是个厉害的女人,不惜牺牲一切套取日月鸟的情形,再转告我们!”
  程重心中一寒道:“这不可能吧,金羽从没离日月岛!”
  “哼!”鼻子里一哼,君四海又道:“金羽是个不甘寂寞的人,他暗地里将她接在日月岛附近的一个小村里,几乎三两天去和她相会一次!”
  程重暗暗一叹,道:“唉,金羽好糊涂!”
  君四海得意的道:“他给了我们太多的机会!”
  程重寒声道:“你们利用这个机会而惨杀日月弟子!”
  君四海道:“如果是你,你也不会放过这机会吧!”
  程重怒声道:“这个仇要索还的!”
  君四海道:“你怕要失望了!”
  程重道:“除非有奇迹,否则不会有变化!”
  君四海嘿嘿地道:“但愿你的功夫和嘴皮子一样行。”
  程重突然朝夜空中,道:“日月岛的朋友们,你们的血不会白流,你们的精神永远存在。今夜,我要那个杀害你们的凶手,讨回应归还的血债!”
  语声渐渐的飘化出去,贯澈在夜空……
  君四海哈哈大笑道:“你这是干什么?”
  程重道:“夜祭亡灵!”
  君四海一怔道:“祭谁?”
  程重沉声的道:“日月岛那些死去的弟子!”
  君四海的身子彷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重重的击了一下似的,摇了摇,面色刹那变的苍白。
  他冷笑道:“你自己尚且生死难保!”
  程重道:“君朋友,血债血还,你该了解今夜……”
  君若萍突然扑了过来,凄然的道:“程帮主——”
  程重道:“姑娘,什事?”
  君若萍道:“我求程帮主饶了我哥哥!”
  程重长叹口气,道:“君姑娘,日月岛弟子何辜?惨死在利刃之下,令兄何忍?连杀那多妇孺老幼,我请教……”
  君若萍颤声道:“他身不由己,程帮主……”
  程重惨声道:“君姑娘,血能染黄沙,利又能致死,但那些生灵却不能安宁,他们死非其所,志有未展,孤鬼冤魂,含怨不白,死不瞑目,我身为帮主,岂能一念感情而此罢手,我请教,君姑娘,我何以对得起那些痛苦悲惨,无法超度的亡魂?我又以何颜去面对死者的子弟?”
  侃侃而谈,语辞沉痛,闻者无不鼻酸。
  君若萍颤声道:“我了解,程帮主,君家仅有我哥哥一条命根子,而我将不久人世,君氏一门香火眼看自今夜而绝,我羞见泉下列祖列宗,所以,我恳求……”
  程重悲笑道:“当初姑娘可曾恳求过令兄?”
  君若萍一怔道:“什么?”
  程重道:“令兄屠杀日月岛……”
  君若萍寒声道:“我惭愧,未能及时阻止!”
  程重道:“君姑娘,你善良,可是令兄太狠!”
  君若萍道:“非他所愿,他被逼的没有办法。”
  石七爷哼声道:“令兄是个刽子手,岂会受人胁迫!”
  君若萍突然跪在程重面前,道:“程帮主,请相信我!”
  君四海身子一跃,嘿地一声道:“妹子,咱们君家的人还没死光,用不着你向人跪着求情,让人可怜……”
  他一腿踢了过来,将君若萍踢翻在一边。
  君若萍满嘴鲜血,爬起身来,颤抖的望着她的兄长,眸中泪珠颗颗的滚落下来,沿着腮边而落……
  她泣道:“哥,你还不后悔!”
  程重双目冷寒的道:“君朋友,你有个善良的好妹妹,你应当善待她,以她为荣才是,可是你没有这样,令人心痛的是你居然不念丝毫手足之情,狠心的欺凌她,唉,你这种不讲义之人,留在世上只有祸害世人,我不能再留情了。”
  君四海嘿地一声道:“你少套交情,我不领这个情!”
  程重道:“好,咱们也该算算这笔帐了!”
  深吸口气,将身上长袍脱了下来。
  君四海一抖长剑,道:“江湖上传说你有一柄黄帝神刀!”
  程重冷冷地道:“不错。”
  君四海道:“怎不拔出来呢?”
  程重道:“你不配!”
  君四海冷笑道:“咱们这是以江湖礼数相会,希望阁下不要自视这样高,而且,在下来此之前,曾发下宏愿!”
  程重道:“什么宏愿!”
  君四海道:“以剑敌刀。”
  程重冷冷地道:“在下如果以剑制剑呢?”
  君四海正色道:“今夜的相会便作罢。”
  程重道:“只怕由不得你了。”
  君四海毫不在乎的道:“我有信心,如果我执意不动手,你是个名人,不会去对付一个不回手的敌人吧!”
  程重皱眉道:“你果然厉害!”
  君四海道:“厉害倒未必,只是多用点心思而已,程帮主,你不要再犹疑了,拔出那柄神刀,咱俩公平一斗!”
  程重道:“我不令你失望!”
  君四海笑道:“这才是豪杰本份!”
  程重道:“请吧,在下已准备出手了。”
  君四海略略一怔道:“你的神刀……”
  程重冷笑道:“你尽管出手,神刀随时都会出招!”
  君四海大喝道:“好,在下不客气了。”
  此人能以一袭灰衣,追逐在官场之中,的确有不同凡响的武功,身子一个旋转,长剑有若一片落叶,照着程重的身上劈来。
  程重一震,身道:“好功夫——”
  那一跃而起的势子,快速已极,身在空中,黄帝神刀已在一溜夺目的艳光中闪了出来。
  那疾幻的刀影斜斜的迎上君四海连着攻出来的长剑。
  “叮!”那碰击之声轻微之极,在夜中随风而散。
  程重在剑刀相触中一跃而退,道:“阁下应多带几柄剑来。”
  君四海一呆,手中长剑已断去一截,他没想到黄帝神刀这般锋利,自己手中长剑也是精钢铸造的,想不到仅有一招便失去一截。
  他冷笑道:“利刃神器并不足惧,在下凭手中断剑也敢斗你。”
  程重变色道:“朋友,你失信!”
  君四海一怔道:“何解?”
  程重道:“今夜这里好像来的朋友不少!”
  君四海凝神的听了听,脸色刹那苍白。
  他干笑道:“宋氏旧宅也是此地胜景之一,有人要夜游胜地,在下也不能阻止。”他目光诡异的望了各处一眼。
  石七爷道:“你没再请帮手?”
  君四海道:“这话太幼稚!”
  石七爷道:“你若请了帮手,何不说明!”
  君四海冷冷地道:“在下没有说明的必要!”
  话语间,远处已传来低低的话语声,两排风灯分行而来,灯影下,人影晃动,居然有数十个之多。
  石七爷怒吼道:“姓君的,你告了官!”
  君四海冷冷地道:“你何必生那么大的气!”
  石七爷吼道:“如果你要利用官府力量与我辈过不去,今后江湖上将永无你立足之地!”
  此刻人影已近,渐渐传来吆喝之声……

  第三十章
  黑沉沉,夜深深。
  两排耀眼的明灯照亮了整个宋氏旧院,那断垣残零,旧榭斜亭,已显得过份凄迷,广阔庭榭,已是野草萋萋,杂树丛立了。
  数十个人影,同时在一片较平坦的场子上停下身子。
  八个身穿红衫黑裤的大汉手提晃晃的巨刀,魁武的凝立在一角,像八尊泥塑的巨人,动也不动。
  一个留八字须的长袍老人,在数个汉子的簇拥下,登上一座亭榭的石椅上,他且现威光,面色冷悚,居然不带丝毫笑意。
  石七爷沉不住气的道:“是什么人?”
  他眼睛虽然看不见,耳朵却灵敏已极,这些不速之客复现,他已觉得事不寻常,有点蹊跷。
  君若萍低声道:“是京部执行队……”
  程重颇意外的道:“是谁犯了滔天之罪?而在三更半夜执刑……”
  君若萍道:“没听说……”
  她久居京中,深知深夜执刑尚属少见,若非重刑犯,刑部上书断不会在夜晚执法,心中不免狐疑。
  适时,响起一个声音,道:“清场……”
  “是……”
  七八个黑衣汉子身形一飘,穿跃在院中各处。
  君若萍低声道:“程帮主咱们须廻避……”
  石七爷冷笑道:“为什么?”
  君若萍道:“夜中械斗在北京是扰乱安宁……”
  石七爷道:“咱们并没械斗……”
  君若萍道:“秀才遇了兵,有理讲不清,还是避避的好。”
  程重道:“令兄在北京城的身份如何?”
  君若萍道:“自然是得天独厚……”
  程重道:“那好,有令兄在,相信这执刑官还不敢怎么样。”
  君四海冷笑道:“你不要将我看的太高,这个执刑官是个旗人,叫叶赫林,靠了祖上是开国之臣,在京中是个跋扈玩权之士,有他监刑谁也休想在这里……”
  程重道:“这么说他连你的帐也不卖了。”
  君四海变色道:“也许……”
  程重道:“那样咱们更不须要顾虑了,他的人不惹咱们便罢,惹上了便给他个颜色……”
  那意思是太明显,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还以颜色。
  君四海变了脸道:“杀官如同造反,罪可不轻……”
  程重冷笑道:“我现在还在乎这个么?一个罪是死,十个罪也是死,君朋友,这个威胁不了我……”
  君四海嘿嘿地道:“好胆力,我不忍……”
  程重道:“好心肠,我不懂……”
  君四海道:“这是英雄相惜,不忍见你送死……”
  程重道:“空口人情,不漂亮……”
  话语间一个汉子陡然跃了过来,他似乎没料到这里有这么多人,面上一冷,呆了一呆。
  他手持长刀喝道:“什么人?”
  这一声大喝,立刻惊动了不少人,那些负责清场的人手闻声俱闪动身形跃来,将他们困在中间。
  当中一个沉声道:“干什么的?”
  石七爷喝道:“穷嗔嚷干什么?你也不瞪起眼来看看……”
  那汉子一怔道:“三更半夜,聚众成党,准不是什么好人,来,通通带下去,若有反抗先斩后奏……”
  吆喝的蛮像那么回事,还真是威风八面。
  另外的人立刻一拥而来,刀影如闪,身手颇是不弱。
  石七爷怒道:“谁要他奶奶的不怕死,先冲着我瞎子来。”
  那扑来的汉子一呆,道:“瞎子……”
  石七爷道:“怎么?瞎子就不是人了?”
  君若萍忽然一掌将一个汉子击倒在地上。
  只听有人叫道:“造反,造反……”
  君若萍叫道:“哥,你再不叫他们住手,连你也逃不了干系?”
  君四海叱道:“妹子,你惹祸……”他目光一凛,道:“给我停手。”
  这一叫还真有效,那些凶兮兮的汉子闻言全停下身来,颇为畏惧的握着刀剑,个个望着君四海。
  那个发话的汉子开腔了,道:“朋友,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你是道上的朋友,先招呼一声,念在尔等不知的份上,也好有个照应。”
  君四海冷笑道:“滚!”
  那汉子变色道:“朋友,给你脸你不要,这不要怪兄弟……”
  君四海道:“你讨厌,给我把叶赫林叫来。”
  那汉子一怔,冷冷地道:“咱们主上岂是你叫的,朋友,你不配……”
  君四海道:“依你之意怎样才配?”
  那汉子楞楞地道:“这……”
  君四海手中突然多出一物,道:“凭这个行么?”
  那汉子身子一颤,道:“玉龙敕……”
  他纵然是借了水缸做胆,喝了熊心酒也不敢再逞强了,面上神色大变,吓得跪了下去。
  他颤声道:“小人不知是大人,请恕罪……”
  君四海道:“你不是挺神气么?”
  那汉子在地上磕头不止,道:“这……”
  君四海道:“你的威风那里去了?”
  那汉子声道:“请大人恕罪……”
  君四海哼了一声道:“滚,叫叶赫林来见我……”
  那汉子爬起来,道:“是……”
  他还真知趣,知道自己今夜遇上了什么人,三步并着两步跑,挟了尾巴去请他的主人了。
  不多时,那个留八字胡,身穿锦黄长袍的老人,在四个汉子的簇拥下,朝这里急急行来。
  他略略一怔道:“是君爷……”
  君四海嗯了一声道:“叶赫兄,今夜打扰了。”
  叶赫林双目威凛道:“那里,那里……”他干笑道:“我请问,君爷今夜……”
  四海斜睨了程重一眼,道:“我和朋友有约会。”
  叶赫林一怔道:“可要区区尽点力……”
  君四海沉思道:“目前还不需要。”
  叶赫林嘿嘿一笑道:“君爷,有件事……”
  君四海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叶赫林道:“君爷果然是个明白人,今夜区区奉圣上之命,斩首两个叛逆,为免惊动老百姓,所以选在夜晚……”
  君四海道:“是两个什么人?”
  叶赫林变色道:“君爷,恕我不能奉告。”
  君四海怒声道:“叶赫兄,你当我是外人。”
  叶赫林道:“君爷,你误会了。”
  他目光在程达和石七爷身上一瞄,又道:“君爷,怕不方便。”
  君四海哼了一声道:“有我作主,没什么不方便……”
  叶赫林道:“有君爷一句话,区区当然不再顾忌,只是……”
  君四海冷冷地道:“还有问题?”
  叶赫林道:“因为这两个人非同小可,暴民已四处设法抢救,区区职责在身,唯恐出了乱子,不能向圣上交待……”
  君四海哦了一声道:“有这么严重……”
  叶赫林道:“说起这两个人,君爷一定有个耳闻,他俩是圣上派快骑追逐的江湖大盗一字剑古飘人和令狐鹏……”
  君四海一呆道:“怎么,这两个专刧富济贫,和圣上为敌的大盗落网了,嘿嘿,圣上的确是有办法,传说江湖各派暗中帮助他俩,要擒住他俩不是容易的事……”
  叶赫林道:“是,是……”
  程重心中却是一沉,他脑中忖道:“这两个义薄云天的侠客是江湖上两个传奇人物,今日给我碰上了,无论如何也得设法救他们……”
  忖念一闪而逝,他故意道:“君兄,想不到咱们今夜有热闹可看了。”
  君四海嘿嘿地道:“程兄有兴趣,可任意参观……”
  程重道:“正要见识见识……”
  叶赫林道:“君爷,我要先去布署一下,少时请过来……”
  君四海道:“请等一下……”
  叶赫林道:“君爷请吩咐……”
  君四海道:“叶赫兄似乎是漏了点什么?”
  叶赫林一怔,立刻笑道:“不错,区区少说了一人……”
  君四海道:“是谁?”
  叶赫林道:“一个姓鲁的家伙,他自鲁境一路追来,居然和一群不怕死的乱民准备抢救他俩,结果被圣上的黑衣卫生擒住了,今夜一并斩首……”
  君四海道:“鲁什么?”
  叶赫林道:“听说叫鲁琛,是日月岛……”
  君四海一挥手道:“知道了,你去吧……”
  叶赫林拱拱手转身领着那群汉子行去。
  程重的心神一沉,面色随着一变,目中煞光一涌,嘴角上剑时浮现出一丝冷厉的笑意。
  君四海道:“程帮主,你有位朋友似乎十分危急……”
  程重冷冷地道:“我知道,那是我大哥……”
  君四海道:“这真不巧,没想到令兄给擒住了。”
  程重淡淡地道:“他时运不济,太糊涂了。”
  君四海哦了一声道:“你知道了有什么感想?”
  程重道:“我只想和你的事先了结……”
  君四海一怔:“你不要鲁琛的命了?”
  程重道:“你要我杀官造反……”
  君四海嘿嘿地道:“这倒不是,我只是可略尽棉力……”
  程重冷冷地道:“你能尽什么力?”
  君四海道:“只要程兄一句话,我可以叫叶赫林立刻放了姓鲁的……”目光若剑,深深的凝注在程重的脸上。
  程重道:“会有这种事?”
  君四海道:“大丈夫一言,快马加鞭……”
  石七爷冷笑道:“黄鼠狼拜年没按好心……”
  君四海笑道:“当然,我也有条件……”
  程重道:“你不要高兴,我还没答应呢。”
  君四海笑道:“你会答应……”
  程重道:“你像是颇了解我……”
  君四海道:“当然,否则在北京城里早混不下去了,我君某人没什么值得夸口的,就是这双眼睛还值得骄傲……”
  程重不屑的道:“今日你看错了。”
  君四海道:“不会,鲁琛的命你非救不可。”
  程重道:“何以见得?”
  君四海道:“这道理太简单,江湖上都知道你程帮主是上可顶天,下可立地的真汉子,你会为自身的一点利益,而置鲁琛生命于不顾,除非以往你所得来的赞誉全是欺世盗名,蒙同道的卑劣手段……”
  程重道:“你知我颇深……”
  君四海道:“这正是我值得骄傲的地方。”
  程重道:“不错,你没看错,我大哥的命势在必救……”
  君四海道:“救他生命之法,非我莫办……”
  程重道:“你有相当把握……”
  君四海道:“这种事一丝不苟,君某人敢夸下海口,当然有十分把握,否则我君某人那块牌子早给砸了。”
  程重道:“你有什么办法救我大哥……”
  君四海道:“凭君某人这张老脸,叶赫林多少得给点面子。”
  程重道:“你不怕他去圣上面前告你一状……”
  君四海哼声道:“他不敢……”
  程重冷冷地道:“你倒蛮有把握……”
  君四海得意的道:“这正是我的长处,叶赫林在圣上面前虽然极是得宠和跋扈,但在君某人面前,有许多地方他还是要低头……”
  程重眉头一皱道:“看样子我非和你谈条件了。”
  君四海道:“这是唯一的路……”
  程重道:“你说吧,什么条件?”
  君四海双目一闪,道:“程兄是聪明的人,何须我说出来……”
  石七爷冷笑道:“程帮主,他的条件太简单了,只要你放过他,从今以后日月岛的那段血案不再提起,他……”
  程重变色道:“办不到……”
  石七爷道:“你忘了鲁琛还在他们手里……”
  程重双目一寒道:“我宁可冒天下之不义,也不会放过血洗我日月岛兄弟的凶手,七爷,你放心,我不会答应……”
  石七爷道:“好,程帮主,你是神……”
  君四海叱道:“瞎子,你在胡说些什么?”
  石七爷冷声道:“你不要以鲁琛的命换取你自己……”
  君四海闻言大笑道:“瞎子,你太小看我君某人了。”
  石七爷一呆道:“你另有条件?”
  君四海厉声道:“当然,我会在乎程帮主,”他继续道:“程帮主,你要不要再听听……”
  程重冷煞的道:“我不是在听着么?”
  君四海干笑道:“我的条件简单,只讨一样东西……”
  程重道:“什么东西?”
  君四海笑道:“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在下希望程帮主有个明智的选择,只要把黄帝神刀交给在下,令兄鲁琛立刻便能放人……”
  程重一震道:“黄帝神刀……”
  石七爷跳起来道:“嘿,你这小子的胃口真不小……”
  君四海面上一冷,道:“怎么?鲁琛的命不值这柄刀……”
  石七爷叫道:“当然,‘黄帝神刀’乃天底下无价之宝,刀是宝刀,名贵在传自黄帝之手,而你……”
  君四海嘿嘿地道:“我觉得鲁琛的命更重要。”
  石七爷喝道:“滚一边去……”
  君四海冷声道:“为了一柄宝刀,你要程帮主甘犯……”
  程重冷冷地道:“君朋友,你怕失望了。”
  君四海一怔道:“为什么?”
  程重道:“在下不需要以刀交换……”
  君四海冷冷地道:“舍此以外,你没别的选择……”
  程重道:“不见得!”
  君君四海哼哼地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朋友,鲁琛这个人,你总不会见死不救吧,况且他还是你结义兄长……”他继续冷笑一声又道:“你不会眼见你这位兄长血染……”
  那深沉的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在程重脸上。
  程重道:“不错,在下是不能眼看我大哥死在刀下。”
  君四海轻笑道:“那你还犹豫什么?一命换一刀,你并不吃亏……”
  程重摇头道:“这个买卖难作……”
  “什么?”君四海问道:“你不准备做这一票……”
  程重道:“与虎谋皮只怕赔了夫人还要折兵……”
  君四海道:“你放心,我君某人说话算话。”
  程重挥手道:“这似乎太多余了,君朋友,你自身难保……”
  君四海大笑道:“交易归交易,咱俩的事当然也要解决……”
  程重道:“咱俩的事解决后再谈其他的……”
  君四海面上一冷道:“程朋友,你现在和我谈这件事似乎太不智了,这里的人几乎全听我的,如果动起手来……”
  程重道:“我不相信你会那么不长进,要那些脓包来帮忙,他们人数虽多,最多增加几个尸体而已……”
  君四海道:“这情形不同,叶赫林的手下都在官场上混惯了,动手出招,只求胜招,不问手段,那时我俩一动手,他们便不分青红自白的上前动手,我要阻止都不可能……”
  程重道:“他们要来送死,你何需阻止……”
  君四海道:“那不同,赢了你,我们人多,输了我丢不起这个人,为求公平,还是等他们走了,咱俩……”
  程重道:“阁下确有心机……”
  君四海微微地道:“有什么事能瞒过你程帮主……”
  突然,那场子里响起一声沉喝道:“刽子手准备……”
  原来刑场已准备就绪,两边人影闪动,无数的火把将这片荒无的花园照得通明,刀光颤闪,好是威风。
  三个刽子手穿着大红袍,提着长刀上场。
  此刻,一个汉子上前道:“君爷,敝主人有请诸位观刑……”
  君四海挥手道:“知道了,下去。”
  那汉子那敢吭声,应了一声恭身退去。
  他目光一瞄程重,道:“程帮主,咱们的事……”
  程重道:“免谈……”
  君四海怒声道:“好个狠心的程朋友,居然连你的结义兄弟都不救,哼,没想到名闻江湖的日月岛之主竟会是这种人...
  程重笑道:“君朋友彷彿很生气……”
  君四海怒道:“我当然很生气,你太不够意思。”
  程重道:“那很抱歉……”他哈哈一笑道:“君朋友,咱们去参观一下吧·……”
  君四海面色忽地一冷,道:“程帮主我明白了……”
  程重一楞道:“你忽然明白了什么?”
  君四海道:“你要劫囚犯……”
  程重冷声道:“你怎么知道?”
  君四海道:“你不以神刀相换,自然是要救人……”
  程重道:“你很聪明,却也很笨。”
  君四海一怔道:“怎么讲?”
  程重道:“你会胡思乱想,这是你的聪明地方,但却不去了解一下环境,无妄的猜测一件事,就显得太笨了。”
  君四海冷哼道:“我不怕你否认,你逃不出我的眼……”
  程重淡淡的道:“我为什么否认?”
  君四海道:“你承认……”
  程重吸口气道:“我不否认也不承认……”
  君四海恨声道:“程朋友,我希望你不要动那个脑筋,有我君四海在,你要想劫走鲁琛只怕没那么容易……”
  程重道:“是的,在灰衣人之前,有谁能动得分毫……”
  君四海道:“你知道就好……”
  他似乎是愤怒已极,哼哼两声,拉着君若萍朝刑场中大步行去。
  石七爷边行边问道:“程爷,你要劫法场……”
  程重嗯了一声道:“这得看机会……”
  石七爷道:“只要程爷有用得着我瞎子的地方,尽管吩咐,我瞎子眼睛虽瞎,手底下的功夫还不会太含糊……”
  程重暗暗感动,道:“七爷,稍时真要偏劳……”
  石七爷道:“这是什么话?咱们兄弟还客气作啥?”
  程重道:“七爷,你果然够朋友……”
  他俩边走边谈,刹时到了刑场,此刻两边护场高手均已站好,叶赫林指挥若定,坐在那里颇是威风。
  他站起身来,道:“君爷,这里坐……”
  君四海摇摇手道:“我看看,你忙着……”
  叶赫林道:“带囚犯……”
  刽子手已准备妥当,刀斧俱备,杀气盈眉。
  不多时,三名将死的囚徒在这些高手的监视下被拥簇出来,鲁琛是从罪,走在最后。
  叶赫林是个威风惯了的人,一见这三个囚犯在自己面前,大刺刺的站在那里,眼都不瞄自己一下,心里就觉得有股子气往上冲。
  他哼了一声道:“听着,见了本官怎不跪下……”
  鲁琛大叫道:“呸,你是什么东西?”
  叶赫林怒道:“大胆,居然连本官都不放在眼里。”
  鲁琛冷笑道:“就是皇帝老儿在这里,我又何尝放在眼里……”
  叶赫林变色道:“好,人说皇帝好惹,小鬼难缠,今夜你遇在本官手里,只怪你时运不济,本官要先折磨你一阵子,再给你个一刀两断,你觉得怎么样?”
  话音冰冷,听在人心里怪不是味儿。
  鲁琛大笑道:“好主意,狗官,咱们就这样耗上了。”
  他谈笑自如,风趣丝毫不灭,那豪情当真值得敬佩!
  叶赫林冷笑道:“你嘴硬,少时希望你的皮更硬……”他一挥手道:“来人……”
  一个汉子上前道:“老爷请吩咐……”
  叶赫林嗯了一声道:“古小八,你是好人手,给我整整这位一路上嘴硬的汉子,我倒要瞧瞧,他凭什么那么能干……”
  那汉子笑道:“说整人,我拿手,老爷,这个人交给我……”
  他一脸诡秘和奸谲之色,招招手,另二个汉子急忙奔了过来,上前招呼着。
  程重面上一冷,道:“君朋友……”
  君四海嗯了一声道:“有何指教?”
  程重道:“君朋友,你是聪明人,当知我在指什么?”
  君四海嘿嘿地道:“你不说明白恐怕无人晓得……”
  程重冷冰的道:“告诉叶赫林,他只要敢动刑,那后果……”
  君君四海一楞道:“你要出手……”
  程重道:“在我面前动我大哥的刑,哼哼,叶赫林也许不知程重这号人物,否则谅他也不敢……”
  君四海道:“有我在此,你休想……”
  程重冷笑道:“君朋友,你最好识相点,凭你那点武功,要拦我也拦不住,杀个叶赫林只不过举手之劳……”
  君四海变色道:“这样会使圣上震怒……”
  程重不屑的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君朋友,现在是你说不说全由你,但那后果由你负……”
  君四海冷笑道:“在下不受你威胁……”
  程重道:“好,君朋友,自现在起谁要敢动我大哥一指我便要谁的命,话说在前头,你等着瞧吧……”
  他冷漠的一笑,负手站在那里。
  古小八面上挂着一丝冷煞的笑意,道:“二位哥们,将那老小子给我吊起来。”
  那两个帮手那还不赶快的,一个栓绳索,一个绑人,鲁琛丝毫不惧,望着叶赫林笑道:“狗官,你还会落在我手里……”
  他双目一瞪,瞪着那两个汉子,道:“给我滚……”
  那两个汉子平日威风惯了,何会遇见这样凶的囚徒,闻言一呆,差点给唬住了,当中一个嘿地一声道:“你他妈的鸭子嘴……临死还嘴硬……”
  他似乎是十分生气,挥手照着鲁琛的脸上劈来。
  他的手方举起,突然哎呀一声,仰天翻倒地上,一翻白眼,气绝身死,怎么死的居然无人知道。
  叶赫林一呆,道:“他怎么啦?”
  古小八颤声道:“有鬼……”
  鲁琛哈哈大笑道:“今夜有谁敢动我一下,准叫他做个无头鬼……”
  叶赫林怒道:“妖言惑众,你该死……”
  程重适时道:“他说的也许有道理,今晚谁动他谁倒霉……”
  古小八壮壮胆道:“我不信……”
  他嘴里说的蛮漂亮,心里却骇怕已极,但为求个表现,他只有壮着胆子,一拳朝鲁琛的胸口擂去。
  “哎呀……”
  那晓得他的拳头还没触及鲁琛的身上,身子已颤抖的摇了一摇,一声大叫,摔倒地上嘴里直冒白沫。
  他嘶哑的吼道:“有……鬼……”
  叶赫林那个胆原本不大,一听有鬼,心里就觉得十分蹩扭,他身边冷气四涌,挥手道:“执刑……”
  刽子手的长刀斜斜的举了起来,鲁琛急忙被推向刑场当中,那个刽子手平斜刀一撩,试了试挥刀距离。
  君四海冷声道:“程爷刚才那两手真是瞒天过海……”
  程重冷冷地道:“好说,好说。”
  君四海哼声道:“我虽然没当场抓着把柄,可是我相信是你干的……”
  程重冷笑道:“不错,是我,你可以告诉叶赫林……”
  君四海道:“他还不配……”
  程重道:“的确,世上能支使灰衣人者有几?”
  君四海望着场中,冷笑道:“刽子手的刀只要一落,你那大哥便一命呜乎……”
  程重淡淡的道:“死的不是我大哥……”
  君四海一怔道:“是谁?”
  程重坚决的道:“刽子手……”
  君四海道:“这次没那么容易,我不会给你机会……”
  程重不屑的道:“事实你已给了我机会……”
  正在这时,四五个身穿灰布长袍,腰扎草绳的壮汉直往刑场行来。
  负责警备的官方高手,急忙道:“干什么的?”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壮汉,道:“棺材店的……”
  叶赫林闻言怒道:“这里是刑场,棺材店的来干什么?”
  那汉子道:“咱们是来收尸的……”
  此刻叶赫林旁边一个汉子急忙道:“大人有所不知,往日这里执刑完后,收尸的工作全由他们干,今夜他们风闻而来,想赚点外快……”
  叶赫林嗯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面上忽然一紧,道:“不对。”
  那个汉子一怔道:“大人有什么不对?”
  叶赫林愤愤的道:“依荃,我看你是糊涂了,今夜咱们奉圣上之命来此执行法事,此事极端秘密,有谁知道,他们这几个江湖小民怎么赶的这样巧,三更半夜来收尸……”
  依荃一呆道:“这……”
  叶赫林挥手道:“给我将他们先抓起来……”
  依荃道:“是……”
  他正要挥手派调人手之时,只听那个棺材店的伙计中一个高声道:“大人恁是多疑,咱们开棺材店的平日生意清淡,一年难得有客人上门,为图糊口,当然得四处打听什么地方有死人,也好做点死人生意……”
  叶赫林拍桌子道:“大胆,给我通通绑起来……”
  那伙计冷哼一声道:“好威风……”
  依荃叱道:“在大人之前竟敢顶撞,你们活的不耐烦了。”
  那伙计大笑道:“依荃,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依荃一道:“什么人?”
  那伙计道:“铁门三十六友……”
  此语一出顿时使场中之人同时一震,铁门三十六条好汉在铁铮老英雄的驭统下,在江湖上混得有声有色,行侠仗义,威临四方,江湖上谁不佩服之极。
  叶赫林神情大变,道:“黑牢里的铁铮可是你们劫走的……”
  那伙计道:“不错,家父已侥幸脱难……”
  叶赫林道:“今夜你们又来干什么?”
  那伙计道:“杀你……”
  叶赫林大骇道:“杀官如同造反,你们真不将王法放在眼里?”
  那伙计冷笑道:“咱们早已造反了,叶赫林,你这话吓不住人。”
  叶赫林喝道:“抓起来,抓起来。”
  依荃挥手道:“大伙儿上……”
  但他嘴里叫的挺威风,身子却连动也没动一下,要知道铁门三十六友在江湖上名声太大,被同道间尊为血义之师,叶赫林手下虽然有几个尚能一斗的江湖高手,奈何他们却不愿和铁门三十六为敌,这批人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得罪他们,无异是惹火烧身,谁愿意找上这层麻烦,所以无人肯主动出手。
  叶赫林目睹此景喝道:“你们都死了。”
  依荃额声道:“大人,他们……”
  叶赫林道:“你们再不将他们拿下,你们和他们同罪……”
  依荃急声道:“大人,这使不得……”
  叶赫林怒道:“怎么使不得?”
  依荃道:“铁门三十六友都是天下一等好汉,个个武功高强,杀人如探囊取物,取人首级仅须一刹那间事,凭我们这批人,纵然拼了命也不是对手……”
  叶赫林一呆道:“有这种事?”
  他无告的朝君四海望了一眼,道:“君爷,此言当真?”
  他是个文人,对江湖上的事情知仁甚少,一听江湖人如此斗狠逞勇,不禁吓得六神无主,就希望有人能出个主意。
  君四海正好成了理想的人选。
  君四海苦笑道:“不错,依荃没骗你。”
  叶赫林颤道:“这……”他急声道:“君爷,你得想办法。”
  君四海嘿嘿地道:“自然,我得先看看对方是那些英雄?”
  他朝那几个汉子一瞪眼,道:“诸位既然是铁门三十六友的兄弟,先通个名来。”
  那伙计冷冷地道:“在下铁玉祺,是铁家老二……”
  君四海一震道:“其他几位……”
  铁玉祺冷声道:“你记下我铁玉祺就行了,其他的你不须过问……”他一转话声道:“听你口气尚像个人物,朋友,你也通个名……”
  君四海嘿嘿地道:“在下君四海……”
  铁玉祺冷笑道:“阁下自认为天衣无缝,无人知道你的真面目,但我们铁门三十六友,无一不知道你就是灰衣……”
  君四海面色苍白,道:“你们胡说……”
  他目露凶光,陡然怒视着程重,道:“程朋友,这是阁下杰作……”
  程重淡淡的道:“在下和这位铁朋友可不认识……”
  铁玉祺朗声道:“朋友姓程……”
  程重道:“在下程重……”
  铁玉祺肃然的道:“原来是程帮主,家父对帮主推崇备至,此次风闻鲁大英雄落难北京,家父传出铁门令,不计一切定要将鲁大英雄救出……”
  话语豪迈壮烈,当真是血性汉子。
  程重激动的道:“多谢铁兄弟援手,在下十分感激……”
  铁玉祺道:“自己人何须客气……”他语声一转道:“待我叫那狗官立刻放人……”
  程重道:“只怕他不肯轻易放人……”
  铁玉祺哼声道:“我铁玉祺就不相信叶赫林有这个胆子……”
  他一指叶赫林道:“叶赫林,你知道我们来此干什么吗?”
  叶赫林苍白着脸道:“本官为朝庭命官,决不怕你们这些草莽……”
  铁玉祺冷笑道:“只怕由不得你……”
  他挥着手,又道:“你瞧瞧这个就不会再嘴硬了……”
  在他手势之下,但见黑暗中人影浮动,数十个黑衣黑裤的汉子向四面八方涌来,每人手中握着弓箭,正正的对着叶赫林。
  铁玉祺冷冷地道:“只要一声令下,你的命……哈……”
  叶赫林蓦见黑暗中涌出那么多手持弓箭的汉子,面上神色一连数变,他身子直颤,四肢发麻。
  他抖颤的道:“铁朋友,你这是造反……”
  铁玉祺冷笑道:“铁门三十六友早就是朝庭重犯,杀几个官,放几次火,算什么?叶赫林,你放人吧……”
  叶赫林颤道:“本官有条件?”
  铁玉祺笑道:“你真抖,这时候还谈条件?”他沉思道:“说吧。”
  叶赫林道:“放了鲁琛,你们立刻离开北京……”
  铁玉祺道:“好主意,咱们是有这个打算……”
  叶赫林道:“很好,北京城内你们永远不准再踏进半步……”
  铁玉祺哼声道:“这条件太苛刻,我不答应……”
  叶赫林道:“你不答应我也不放人……”
  铁玉祺冷笑道:“你不要命了。”
  叶赫林吸了口气道:“我豁出去了,本官今夜不放人是死,放人也是死,你不要拿生命来威胁我,本官也不再乎……”
  铁玉祺道:“好,看不出你还有点英雄气概……”
  叶赫林冷冷地道:“怎么样?”
  铁玉祺道:“好,为救鲁大英雄,我铁玉祺答应你。”
  叶赫林嘿嘿地道:“这样我可以向圣上交待了,”他转首道:“依荃……”
  依荃道:“在……”
  叶赫林道:“放姓鲁的……”
  “是……”
  君四海陡然喝道:“慢点……”
  叶赫林一楞道:“君爷,有何指教?”
  君四海冷冷地道:“你真要放人?”
  叶赫林苦笑道:“我不放人行么?”
  君四海怒道:“鲁琛乃是圣上之敌,圣上此次化了不少精神才将他擒获,准备一劳永逸,斩草除根,而你……呸,居然敢轻易放人……”
  叶赫林惶然的道:“君爷,我没办法……”
  君四海道:“放走朝庭重犯,无异欺君灭祖,阁下该知道那后果……”声色俱厉,威怒不已。
  叶赫林轻轻一叹道:“本官知罪……”
  君四海哼了一声道:“立刻严密防守,他们奈何不了你我……”
  铁玉祺太笑道:“灰衣,在下倒要领教领教……”
  君四海道:“你不配……”
  铁玉祺怒声道:“别给你脸不要,咱们试试便知道谁不配……”
  叶赫林胆气陡壮,道:“依荃,把刀搁在姓鲁的脖子上,他们只要敢动一动,你就给那姓鲁的一刀……”
  这一招当真是狠,狠得铁玉祺心里发麻。
  铁玉祺道:“奴才,你又改变了……”
  叶赫林道:“君爷说的不错,本官只有姑且一试了……”
  依荃挥刀道:“好……”
  他身子微移,立刻命一个汉子扑向鲁深,突然,地一声轻响,那个汉子的身子尚未停下,一箭已穿心而过,倒地气绝而死。
  铁玉祺大声道:“谁要敢动一下,这小子就是样子……”
  沉沉语音,缭绕在每个人的耳际,铁门的穿柳箭法江湖之绝,箭法如神射,无一虚发,他们都是血肉之躯,谁愿以身试箭。
  铁玉祺伸手接过一张弓来,搭上箭簇,指着叶赫林的胸口,朝依荃瞄了一眼,道:“依荃,放了鲁大英雄……”
  依荃一道:“这……”
  铁玉祺冷声道:“你知道我的箭无虚发,只要你说半个‘不’字,叶赫林这条命就交待在你手里了,那时,休怪我没事先说清楚。”
  依荃道:“好,我放人……”
  君四海一掌朝铁玉祺劈来,道:“姓铁的接招……”
  一股浑厚的劲力汹涌的挥了出去,直奔铁玉祺身上。
  程重晃动扑了过去,道:“君朋友,咱们还是解决的好……”
  他右手一掌斜拍,旋身将那招接了下来。
  两股掌劲一触,发出嘭地一声大响,沙土飞扬。
  铁玉祺大笑道:“程帮主,好俊的功夫……”
  程重笑道:“阁下也不弱呀……”
  他和君四海可说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人功夫不相上下,动手之间,全是快招,看得眼花了乱。
  铁玉祺沉声道:“依荃,你还不放人么?”
  依荃道:“大人没有指示,属下不敢放人……”
  铁玉祺一扯长弓,道:“叶赫林,你怎么说……”
  叶赫林长叹道:“依荃,放吧……”
  依荃身子一跃而过,挥手一刀将鲁琛身上绳索削断,那手法还真干净利落,可见他武功不弱。
  鲁琛大叫道:“铁家兄弟,咱们将这狗官宰了。”
  铁玉祺笑道:“不值得……”
  他一挥手道:“程帮主,咱们退吧……”
  鲁琛一呆道:“我重弟在此……”
  程重一招逼退君四海,道:“大哥,小弟在此……”
  鲁琛目中含泪,道:“你没死……”
  程重朗朗一笑道:“没死,这不是活的很好么!”
  突然,黑甸甸的夜空中响起一声巨响,一溜火光冲向半空,带着那道强光朝这里落下。
  程重变色道:“侍卫营的信号……”
  君四海大笑道:“你们没有一个能跑掉……”
  程重哼声道:“你捣的鬼……”
  君四海道:“这是唯一赶尽杀绝的法子……”
  程重愤愤的道:“好个灰衣人,你真毒……”
  此刻,一个汉子奔过来,朝铁玉祺道:“四周已布满了侍卫营的人,咱们再不走,恐怕连冲的机会都没有了……”语声焦急,各人心中同时一震。
  铁玉祺面色沉重的道:“你去叫弟兄准备好,随时备战……”
  那汉子道:“你不退!”
  铁玉祺道:“咱们要和程帮主共进退……”
  程重激动的道:“铁兄,咱们退……”
  话语未落,远处已传来一声冷笑道:“要走么?恐怕没那么容易……”
  铁玉祺大笑道:“好呀!今夜是非大干一场了……”
  鲁琛喝道:“干就干吧,我早就恨透了他们……”
  他身形若电,刹那间扑进人群里,朝另二个囚车扑去,手起刀落,连着斩了三四个,大笑道:“令狐鹏,咱们放你们……”
  一刀斩断囚车的铁锁,连着放出那两个落难人。
  程重眉宇一皱,道:“大哥,请冷静点……”
  鲁琛瞪眼道:“还冷静干吗,我一路上这口怨气受够了。”
  他是个热血直肠的汉子,怒火一涌,人似旋风,冲进人群中连着放倒几个,叶赫林看得身子直颤,面色苍白,紧抓着依荃不放。
  铁玉祺吼道:“铁家弟子注意,咱们要硬碰硬……”
  “砰……”地一蓬火光,数个守在外围的铁家汉子立刻伤在那声巨响之中,一个汉子急奔而来,颤道:“火铳……”
  那黑暗里传来刚才那个话声,道:“程重,铁玉祺识时务者为俊杰,二位还不命他们放下武器……”
  程重大笑道:“阁下请出来答话。”
  黑夜中,但见四处灯火通明,无数的侍卫营高手,手中执着火铳枪,瞄对着每个人身上。
  一个身穿锦袍的老者圆圆的脸,一副深沉的样子,他摇摇晃晃而来,道:“程朋友,本统领在此!”
  君四海道:“毛统领,你办得很好。”
  毛统领大笑道:“有你君爷相助,再大的事情也能办了……”
  铁玉祺吼道:“你就是毛统领……”
  那老者嘿嘿地道:“不错,本统领听说你是条汉子,今夜你只要叫铁家弟子放下武器接受招降,本统领保证你无罪……”
  铁玉祺大笑道:“铁家弟子宁可一死也不和你妥协……”
  毛统领冷笑道:“执迷不悟,你悔之无及……”
  铁玉祺不屑的道:“毛统领,咱们是水火两不容,你还是准备吧……”
  毛统领哼声道:“好,你这是自己找死……”

  第三十一章
  毛统领的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变得通红,涨得像猪肝色,他双目瞪得像铜铃,恨声道:“好,你们这些叛逆是自己找死。”
  铁玉祺听得颇不是味,冷笑道:“狗官,你先接我一箭……”
  他力大如牛,一扯强弩,一枝箭矢照着毛统领身上射将出去,箭快如闪,瞬快而至。
  毛统领面色大变,晃动身子欲退。
  奈何这一箭着实太快了,他根本闪无可闪,避无可避,眼看这一箭就要穿身而过,准死不可。
  正在危发之际,急不容缓的刹那,突然,一道人影彷彿天马行空的横空而来,一掌将那急射而至的长长箭簇拍落地下。
  毛统领长吸口气,道:“朱淇,谢谢你。”
  朱淇道:“统领,今夜你太冒险了。”
  铁玉祺眼见自己那一箭可射死这个京城第一号人物,忽被一个名不经传的青年给一手破了,不禁大怒,他双目一寒,吼道:“朋友,通个名,我铁玉祺倒要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朱淇轻笑道:“铁朋友,何必急在一时,咱们有的是机会……”
  铁玉祺道:“阁下能接下铁某人的一枝急箭,足证身手不凡,我铁玉祺敬重你是条汉子,怎么不敢报名……”
  朱淇大笑道:“在下朱淇……”
  铁玉祺一怔道:“是你……”
  朱淇道:“难道还有别人……”
  铁玉祺冷笑道:“朋友,你投错了主……”
  朱淇笑道:“铁朋友对我了解不够……”
  毛统领:“朱淇……”
  朱淇道:“请吩咐!”
  毛统领道:“今夜不要放走一个要犯,这些人无一不是脚跺四海的人,你只要能全部擒下,本官保证你能连中三元,圣上定然有赏……”
  朱淇道:“统领今夜好像已胜负在握……”
  毛统领道:“当然,咱们侍卫营的火铳队准不含糊,他们本事再大也经不起那一下子……”
  朱淇突然低声道:“统领,我有话说……”
  毛统领一怔道:“什么事?”
  朱淇道:“今夜这里有叶赫林和君四海在此,他们一定会在圣上之前争功,那时咱们火铳队出了力,又能落得什么?”
  毛统领一震道:“不错!”
  朱淇道:“依属下之见……”
  毛统领道:“说,无妨!”
  朱淇道:“何不设法将他们通通干掉……”
  毛统领变色道:“这……”
  朱淇道:“你要在圣上之前争宠,不施点手段何以立足,今夜情形太特殊了,干掉他们正是好机会……”
  毛统领心弦直颤,忖道:“主意不错,为争首功,只有这样……”
  但他嘴里却说道:“朱淇,你开玩笑。”
  朱淇冷笑道:“统领,我朱淇承你提拔,始终没有报答的机会,今夜我献计给你,聊算报谢知遇之恩,今夜情形较乱,你若不善加利用,将来……
  毛统领心中直颤,道:“朱淇,依你之意……”
  朱淇道:“乘混乱之际先干掉叶赫林……”
  毛统领道:“方便么?”
  朱淇道:“一概有我……”
  毛统领似乎下了决心道:“好,朱淇,我全交给你,事成本统领有重赏……”
  朱淇道:“你漏了件事。”
  毛统领一怔道:“什么事?”
  朱淇道:“你向圣上怎么交待?”
  毛统领一呆道:“这个……”
  朱淇道:“我有主意。”
  毛统领低声道:“怎么说?”
  朱淇道:“你只要告诉圣上,叶赫林私通日月岛……”
  毛统领一额道:“这要证据……”
  朱淇道:“人死百了,死无证据……”
  毛统领点点道:“也是个说辞……”
  朱淇道:“我要下令了。”
  毛统领道:“全权交给你……”
  朱淇淡淡一笑道:“好……”他目光在叶赫林身上一扫道:“各位速退出圈外,当心火铳伤人……”
  叶赫林叫道:“请毛统领待一会儿,本官出去再……”他朝依荃道:“依荃,护卫看本官出去……”
  他身边的那群高手立刻刀剑俱举,欲冲杀出一条路,而毛统领暗中冷笑置之,不理叶赫林。
  铁玉祺叫道:“不要放走这狗官,至少咱们得捞个本……”
  鲁琛挥刀冲出去,道:“放心,我先干掉姓毛的……”
  他势若猛虎,凶厉无比,冲进火铳队中连着夺了几枝火铳,那侍卫营的火铳手因为没有命令,谁也不敢乱放,眼争的望着鲁琛而去。
  毛统领急道:“朱淇,你怎么还不下令放……”
  朱淇道:“统领,你还没将令旗交给我呀……”
  原来这火铳队是圣上自西洋购进护卫京都安宁的秘密武器,圣上唯恐这武器外泄或遭人利用,特制一面令旗,非持此旗谁也指挥不动火铳手。
  毛统领道:“哦,我忘了……”
  他急忙将一面令旗交给朱淇手中,道:“当心落在别人之手……”
  朱淇笑道:“你太小看我朱某人了……”
  他一挥令旗道:“侍卫营的听令……”
  夜影中传来一声“是”。
  朱淇道:“今夜奉命捉拿叶赫林,就地问斩……”
  “什么?”
  叶赫林一呆,大吼道:“姓毛的,你假传圣旨……”
  毛统领叱道:“大胆,给我先拿下!”
  铁玉祺一怔道:“好呀,他们窝里反……”
  程重低声道:“这里面古怪,咱们最好不要参与……”
  铁玉祺道:“咱们找机会退……”
  话语未落,四处的火光倐地一暗,刹那间这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暗黑中,毛统领叫道:“点灯,点灯……”
  朱淇道:“放火……”
  “砰砰……”
  连着数声巨响,星光直,但见七八个人影倒将下去,灯火修地一亮,但见叶赫林满身血渍的倒卧在地上,双目恐怖的瞪着毛统领。
  毛统领道:“你还没死……”
  叶赫林声道:“姓毛的,我俩有仇?”
  毛统领道:“没有!”
  叶赫林吐了一口鲜血道:“那你为什么杀我……”
  毛统领冷笑道:“我是奉命行事……”
  叶赫林怒吼道:“奉谁的命?”
  毛统领道:“这你不要过问……”
  叶赫林吼道:“好,好,姓毛的,我认识你了……”
  他伤势颇重,几经大吼大叫,伤口迸裂,一连吐了几口血,双目一翻,刹那间气绝而死。
  君四海冷笑道:“毛统领,你有私通叛逆之嫌……”
  毛统领一呆道:“君爷,这话……”
  君四海冷冷地道:“你只顾报一已之私怨,而忽略了眼前之劲敌,现在圣上所欲擒捉的重犯,全给你放掉了……”
  毛统领混身一震,道:“什么?”
  他脑海之中一清,朝四处一扫,但见铁玉祺等已退出包围之外,他是个历经沙场的老将,方知自己身边的火铳除已威胁不了他们。
  他苦笑道:“君爷,你包含……”
  君四海哼声道:“圣上怎么交待的,你就怎么做……”
  毛统领急声道:“是,是,”他转头道:“朱淇……”
  朱淇道:“您吩咐!”
  毛统领道:“速将那些叛逆通通捉来……”
  朱淇道:“只怕有困难……”
  毛统领一怔道:“有什么困难?”
  朱淇道:“这几位都是江湖上顶尖高手,武功之高决不是区区几枝火铳能对付的了,依区区之见……”
  毛统领双目一瞪道:“怎么样?”
  朱淇道:“撤军回营是为上策。”
  毛统领变色道:“你……”
  朱淇道:“统领是个聪明人,这些江湖人个个都是亡命之士,他们党羽遍布天下,今日统领
  纵能尽数围剿火铳之下,但他日统领危矣。”
  毛统领一怔道:“这话我不懂……”
  朱淇道:“这道理简单极了,你杀他们,他们杀你,这是江湖上的手段,统领拖家带眷,犯不着树敌天下。”
  毛统领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朱淇道:“你已尽职了。”
  毛统领闻言一呆,一时再无适当措辞。
  君四海冷笑道:“朱爷,今夜我证明了一件事。”
  朱淇淡淡的道:“你说,什么事?”
  君四海道:“你是真正的叛逆……”
  朱淇哈哈大笑道:“君爷,这得证据……”
  君四海道:“这还不够么?你主使杀害叶赫林,又故意放走日月岛主程重等,这不很明显么?”
  朱淇淡淡在道:“君爷似乎看的很明白……”
  君四海道:“不错,我是很明白。”
  朱淇冷冷地道:“是非只因多开口,君爷,这个你懂……”
  君四海道:“你要杀我……”
  朱淇道:“我不得已,是因为怕你。”
  君四海道:“怕什么?”
  朱洪道:“怕你报告你的主人……”
  这话像枝箭样的穿进君四海的心里,朱淇斜睨了毛统领一眼,这位统领面上神色奇特,怪异之极。
  君四海冷笑道:“朱爷,这主意是下策。”
  朱淇道:“我知道,但我别无选择……”
  君四海嘿嘿地道:“凭你的武功,要想留下我,怕不容易……”
  朱淇道:“君爷,你怎么糊涂了。”
  君四海一怔道:“这是什么意思?”
  朱淇道:“我若使出那种单打独斗的方式,便变下下之策了,君爷,在下不想自己动手……”
  君四海哼了一声道:“那是做梦,在下不理这套。”
  朱淇道:“君爷认为在下不敢……”
  君四海道:“不错,谅你还奈何不了我……”
  朱淇道:“你可试试……”
  君四海瞪了毛统领一眼,道:“毛统领,你手下太放肆了……”
  毛统领苦笑道:“这……这是我授意的……”
  君四海寒着脸道:“他欲加害于我,也是你授意的?”
  毛统领一呆道:“这……”
  朱淇道:“你不要逼他了,他自己也没有再选择的余地,君爷,你少费心机了,今日没有你挣扎的余地……”
  君四海寒声道:“这么说我只有束手待毙了?”
  朱淇道:“我想你是这么可怜……”
  他一挥手道:“给我拿下……”
  四个侍卫营的高手跃身而来,两边一分,伸手欲将君四海擒下,君四海冷冷一笑,一抡手掌,将两个汉子击飞出去。
  朱淇冷笑道:“君爷,你最好不要再乱动……”
  一枝火铳已瞄准他的身上,君四海暗中一寒,急忙一收势子,停下来。
  他冷冷地道:“朱爷,你真狠……”
  朱淇笑道:“君爷,你过奖……”
  君四海道:“你要杀我灭口,最好立刻动手……”
  朱淇道:“抱歉,我无法做主……”
  君四海一楞道:“你不敢?”
  朱淇道:“我要请示……”
  毛统领道:“朱淇立刻斩……”
  朱淇笑道:“敝主人说话了,他有交待……”
  君四海嘿地道:“朱爷,我不想这样死……”
  他身子陡然斜斜飘跃了过来,手中长剑一闪,照着朱淇的身边劈斩而来。
  这一手太快了,谁都没料到君四海会舍命一搏。
  一缕刀影自远处斜劈而入,切向君四海的剑口。
  “当!”地一声轻响,君四海身子连退数步。
  只听一个朗朗声音道:“朱朋友,这位君爷交给我!”
  程重手握黄帝神刀,面色冷肃的望着君四海。
  朱淇笑道:“我知道,程兄是不会让给我……”
  程重苦涩的道:“今夜日月岛要祭亡灵,朱朋友,你请原谅……”
  夜色下,但见三柱长香斜插入地,袅袅长烟条条而上,那一群血性汉子,俱白巾缠臂,肃然的凝立在地上。
  朱淇道:“你请!”
  程重上前道:“君爷,你请准备……”
  君四海叫道:“好呀,朱淇,这原来是你事先安排的……”
  朱淇道:“不错,程帮主万里寻仇,在下不能尽力……”
  君四海道:“可惜堂堂一个统领却让你玩弄在掌股间都不知,唉,朱爷,圣上说你是非常人,果然不错……”
  朱淇道:“君爷现在知道太迟了。”
  君四海大笑道:“我若不死,定有你瞧的……”
  他曲身朝程重愤愤的道:“怪不得你无往不利呢,原来你有姓朱的这样朋友。”
  程重凝重的道:“这是道义之友……”
  君四海冷笑道:“互相利用……”
  程重道:“君爷,咱俩今夜是死约会,不死不散……”
  君四海道:“只要程朋友有本事,我这条命随时都可奉上……”
  程重一展手中神刀,道:“你讲……”
  君四海道:“你尽管出手,区区早准备了。”
  程重道:“好……”
  那个“好”字一落,身子已平空跃了起来。
  一刀斜斩,快若疾电……
  黄帝神刀雄威一展,寒光四射,耀眼夺目。
  君四海没料到程重的刀法如此精绝,一招之下,竟然逼得他毫无立足之处,非跃身疾退不可。
  他斜身一移,道:“程朋友,这柄刀太利了。”
  他晓得这柄千古神刀锋利无俦,凭自己手中之刃,绝不可与之力敌,是故略一移身,抽剑而退。
  程重道:“你不敢……”
  君四海道:“非不敢,而不能!”
  程重道:“什么意思?”
  君四海道:“你的刀太锋利……”
  程重道:“你要我换一换武器?”
  君四海道:“不错,我君四海要死也得死的心悦诚服,今日你杀了我,不过是占了利器之光,如果你凭本事,嘿嘿,君某人死而无憾……”
  程重皱眉道:“你的意思我用什么武器呢?”
  君四海道:“除这柄刀外,你可选择任何一桩……”
  程重冷笑道:“你认为我是占兵器之利……”
  君四海道:“在我印象里是这样。”
  程重道:“以你这样的人物说出这种话,太使人不解了,君朋友,如果我手中用的是柄普通兵器,不是在下小看你,你连三招却躲不过……”
  ‘哼!”君四海冷笑道:“神刀之下我都不惧,何以会再乎三招?”
  程重道:“在下知道兵器上略占优势,是故和任何人过招动手,俱留一半力,如果我施尽全力,你早躺下了。”
  君四海一呆道:“程朋友,你不是在说大话吧?”
  程重道:“你姑且可以当大话听之……”
  君四海道:“吹牛……”
  程重道:“也许……”
  君四海大笑道:“在下认为你在吹嘘,所以不予置信……”
  程重道:“你立刻知道是真是吹……”
  君四海道:“我希望是真的,否则太令人失望了。”
  程重轻首道:“铁朋友……”
  铁玉祺远远的道:“程帮主请吩附。”
  程重道:“请将你的剑借在下一用……”
  铁玉祺道:“你接着……”
  他拔剑一掷,那柄长剑斜空飞了过来。
  程重伸手一接道:“谢谢!”
  铁玉祺道:“不客气,自家兄弟……”
  程重手握长剑道:“君爷,现在你该满意了。”
  君四海道:“程帮主果然豪爽,不占兵器之利。”
  程重冷笑道:“那是因为你……”
  君四海一怔道:“是我……”
  程重道:“我还敬重你是条汉子,否则我可以不接受这要求。”
  君四海道:“在下感谢,你这是留情……”
  程重道:“我手下不会留情,你要小心!”
  君四海一扬长剑道:“你也不能大意,我并不好惹……”
  程重道:“好,咱们谁也不要客气……”
  君四海道:“请……”
  程重一抖长剑道:“不要客气,咱们这是以命换命……”
  君四海嘿地一声道:“对,一命换一命,谁也不欠……”
  他狠厉的一声大笑,长剑突然在空中一翻,一缕剑光临空射闪过来变化之神奇,的确令人称绝。
  程重道:“好剑法,可惜……”
  他虽然晓得这一剑的精髓,却丝毫也不敢大意,一偏身子,长剑不中不偏的挥洒出去。
  君四海似乎预料到他会有这种变化,未等招式用老,剑化缕光,由劈为刺,正是指向程重的要害。
  他轻松的道:“可惜什么?怎么不说下去。”
  程重冷笑道:“只可以说是遇人不淑……”
  一个旋身,长剑斜斜出,利落的避过那致命一击,而他攻出那一剑却指向君四海的咽喉。
  这一招甚绝,也柄,端是凌厉无比。
  君四海凛声道:“好譬喻……”
  程重道:“你要听还有更好的……”
  君四海飘身而闪道:“程朋友,我怀疑……”
  程重道:“你怀疑什么?”
  君四海嘿嘿地道:“我记得你说过!”
  程重笑道:“我忘了,你提醒……”
  君四海道:“你说过我挡不过三招,如今三招已过了二招,我怀疑你下一招,怎么样能一招夺我生命?”
  程重冷冷地道:“你不是说我是吹么?”
  君四海道:“我说过,但那样对你不好……”
  程重道:“你请准备……”
  君四海一怔道:“干什么?”
  程重凝重的道:“这一招将使你躲无可躲……”
  君四海大笑道:“在下不信……”
  程重道:“你会相信!”
  君四海道:“好,在下倒要瞧瞧什么招式能一招杀死我……”
  他神情一凝,凝事西端凛(?)的斜驭长剑,抱元守一,双目紧紧逼注在程重身上,以迎绝招。
  程重道:“在下这一剑要由左方切入……”
  君四海道:“我会注意左方……”
  程重一挥长剑,道:“看招!”
  一蓬夺目光影像浮游在半空的波磷,旋转而快速的朝着君四海的身上笼罩而来,速度之快,难以形容。
  君四海颤声道:“剑罡……”
  “叮……”地一声轻响,两枝剑立触在一起,紧接着一声惨呃自空中传了过来,遍了整个空野。
  君四海身子一摇,摔倒地下。
  他颤声道:“你……”
  程重道:“我说过这一剑是由左方切入……”
  但见君四海右边半个身子沾满鲜红血液,他痛苦的瞪着铜铃般眼睛,凝望着程重。
  良久,他喘道:“我太低估你了。”
  程重道:“你左边的防御太弱了。”
  君四海道:“我以为你声东击西……”
  程重道:“我素不讹人,你太善疑……”
  君四海道:“你是君子……”
  他突然急喘起来,额上汗珠颗颗落,那一剑伤的太重了,半个身子都几乎裂了开来。
  程重苦笑道:“谢谢你,我不敢当‘君子’两字……”
  君四海喘道:“你认为我真是凶手……”
  程重叹道:“日月岛的人命难道不是你主使……”
  君四海额声道:“还有一个主使者……”
  程重一震道:“是谁?”
  他心里虽然知道那个主使者可能就是那个太医,但当君四海亲口道及之时,心神也不觉陡然一震。
  君四海痛苦的道:“是……是……”
  额上汗珠直冒,双手紧紧扯着地上草梗。
  程重道:“你说吧,在下决不会放过他……”
  君四海双唇直额,始终没说出来,一声痛呃自喉间发了出来,双目一翻,人已气绝。
  程重长长一叹道:“他临死总算还说出了真话……”
  朱淇道:“程帮主,你已知道是谁了?”
  程重愤愤地道:“那个太医……”
  毛统领怒声道:“朱淇,你通敌……”
  朱淇冷笑道:“毛统领,你最好冷静点,今夜如果不是这位程帮主将姓君的除去,你这顶乌纱只怕要搬家了,你若认为我有通敌之嫌,那么你也逃不了责任……”
  毛统领一呆道:“这……”
  朱淇道:“你若识相,最好少开尊口……”
  毛统领恨声道:“朱淇,你狠,你厉害……”
  突然,铁玉祺叫道:“程帮主,今夜好像还有朋友……”
  程重道:“谁?”
  铁玉祺道:“尚未弄清楚……”
  夜色下,只见宋氏旧院那座假山,忽然徐徐移开一个石门,里面站着十几个劲装疾服的汉子。
  这群人中有两个人较为突出,一个是身穿银衫的中年人,一个是那名神秘至极的太医。
  银衫中年人似乎别有一种威态,双目神猛有威,只是嘴角上那一抹微笑,意味着一股狠辣的寒劲。
  程重心弦一颤,忖道:“银衫公子,没想到他也来了。”
  他哈哈大笑道:“铁朋友,今夜来的只怕你一辈子也想不到……”
  铁玉祺笑道:“那我非要见识见识……”
  银衫公子笑道:“程帮主,久违了。”
  程重道:“久违了,上次一别,你更发福了。”
  银衫公子道:“托福,托福。”
  他目光一瞄毛统领,道:“你今夜算尽了职……”
  毛统领混身一抖,七魄六魂几乎都吓散了,他双目呆直的瞪着银衫公子,双腿不自然的跪了下去。
  银衫公子一挥手道:“免了。”
  毛统领在对方眼色中领会了什么,神情一松,借那股无形涌来的大力站了起来。
  他急声道:“是……”
  铁玉祺彷彿瞧出了什么,叫道:“程帮主,你这位朋友不含糊……”
  程重笑道:“他威震九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铁玉祺一震道:“你是说……”
  银衫公子一瞪眼睛道:“铁朋友最好不要多事。”
  铁玉祺冷冷地道:“你虽握有无上之权,在下并不怕你……”
  银衫公子道:“在下立信,不立惧,你不须要怕……”
  铁玉祺正待反驳,程重道:“今夜劳动大驾,是要做一次?”
  银衫公子道:“你误会了,这位老先生要认识认识阁下……”
  太医嘿嘿地道:“不错,不错,老夫想拜识阁下的雄威……”
  程重笑道:“老先生怎么称呼……”
  太医笑道:“老夫甘太极……”
  程重一拱手道:“原来是甘老先生,失敬,失敬,听说甘老先生不但武功称绝江湖,一身医术更能起死回生,如果区区所料不差,甘老先生一定和西南甘家有点关连了……”
  甘太极嘿嘿地道:“咱们不谈这个……”
  程重道:“老先生要谈点什么呢?”
  甘太极道:“刚才老夫和公子在石道里见程重一身武功天下之最,举目江湖有谁能堪一敌,老夫除了敬佩之外,觉得以阁下这种人才,若不为国家尽力岂不可惜!”
  程重淡淡地道:“那是老先生抬举,在下惭愧……”
  甘太极斜睨了银衫公子一眼,道:“我们公子爱才若渴,你只要肯追随公子,将来还不怕前程似锦,光耀门庭……”
  程重冷笑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下告退!”
  甘太极哼了一声道:“你慢着,老夫还有话说……”
  他故意望了地上的君四海一眼,道:“啊,这不是四海!……”
  银衫公子笑道:“不错,那是令高足!”
  甘太极叫起来道:“他怎么死的?”
  程重冷冷地道:“刚才甘老先生不是在地道里看清一切么?令高足死在谁手里,难道甘老先生没看见……”
  甘太极嘿嘿地道:“老夫年岁已高,再加上天黑夜暗,不知你和什么人动手,杀的又是什么人?嘿嘿,程帮主你告诉我,杀的是什么人?”
  程重道:“令高足……”
  甘太极面色陡变道:“你这话要负责啊!”
  程重正色道:“我对天下人负责,杀一个惨害人群的恶棍,正像打死一条毒蛇一样,没有人会怜悯的看它一眼……”
  甘太极变色道:“你……好,话不说不明,你杀我徒儿,老夫身为人师,当然不能坐视不……”
  程重道:“甘老先生好深的心机……”
  银衫公子道:“甘老看我薄面……”
  甘太极道:“公子吩咐,老身敢不遵命,不过……”
  程重凝注着银衫公子,道:“你这是施恩……”
  银衫公子道:“非也,区区只是怜才……”
  程重冷冰的道:“只怕甘老先生放过我,我也不能放过他……”
  甘太极怒声道:“你要死,没人会留你!……”
  程重道:“甘老先生最好是能成全我!……”
  银衫公子道:“你和他有仇!……”
  程重道:“他和日月岛有仇,姓君的只是个刽子手,而他却是最后的主谋人,这种人较前者更可恨……”
  银衫公子道:“你将恩仇看得太重!……”
  程重道:“这是观念问题,阁下又何时饶过人?”
  银衫公子讪讪地道:“今夜我便饶过你们,凭你们这十余人的力量,要想和侍卫营的全部精锐动手,只怕是寡不敌众!……”
  程重道:“那不一定,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我人虽少,心却一个,你人虽多,心也无数,两相比较今夜你还是讨不了便宜……”
  银衫公子道:“这是歪理,我不信……”
  程重道:“你可以考验一下他们……”
  银衫公子道:“侍卫营的不可靠,我今夜带来的人决不会有问题。”
  他一摆手,那紧紧随在他身后的十余名高手全部一字排开,这些人沉肩凝立,一望而知俱是武林高手。
  程重道:“凭我们这些人并不再乎他们!”
  银衫公子大笑道:“双方相拼之下,你胜算有几?”
  程重道:“一半一半!”
  银衫公子道:“那是自我安慰,胜败的关键系于人多……”
  朱淇突然道:“在下欲直言……”
  银衫公子道:“你说,朱爷……”
  朱淇朗朗的道:“阁下今夜败定了。”
  银衫公子冷笑道:“你今夜怎么敢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他一转话头道:“你说,我怎么会一败涂地……”
  朱淇道:“你真要我说明白!”
  银衫公子道:“当然,事有本末,总要问个水落石出!”
  朱淇道:“这批火统只怕对阁下不利!”
  银衫公子大笑道:“这是笑话,他们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朱淇道:“听我的……”
  银衫公子怒道:“凭什么?”
  朱淇道:“凭我手中这面令旗。”
  银衫公子嘿嘿地道:“你应知道那面令旗是我颁给毛统领的,如今我以天子之尊驭使火铳队,相信还没有会不听命的……”
  朱其道:“不错,但他们谁相信你呢?这些人认旗不认人,在下只要一声令下立刻对你们……”
  银衫公子一呆,哼声道:“你这是和我反目……”
  朱淇哈哈大笑道:“南山顶下焉能容得二虎……”
  银衫公子道:“我本来还想留下你,可是你处处在叛离我,今夜如果你能侥幸的活着,我劝你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然,你上天下地,我也会找你。”
  朱淇冷声道:“那我躲个什么劲,上天入地,你都能找着我,天涯虽大,也没有我藏身的地方……”
  银衫公子突然长叹道:“若非我俩立场不同,我真想和你交个朋友……”
  朱淇冷冷地道:“在下高攀不上,你贵为天子,而我仅一百姓。”
  银衫公子笑了一笑道:“论起身份,你也不低……”
  他朝程重一眨眼色,继续道:“程帮主……”
  程重道:“你直说……”
  银衫公子道:“有个人想见你!”
  程重道:“在下没有官场上的朋友……”
  银衫公子道:“他不但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兄弟……”
  程重心中一震道:“谁?”
  银衫公子道:“桑辛……”
  程重冷冷地道:“他是我二哥,要见我随时可以……”
  银衫公子道:“桑辛今夜本来要亲自来的,奈何我临时派他去办点事,分不出身来,所以他托话传给你……”
  鲁琛远远地本来急问道:“什么?桑二弟投靠……”
  银衫公子道:“他选择了我,这是明智之举……”
  鲁琛哼地一声道:“变节求荣,我鲁琛没有这样的兄弟……”
  银衫公子敬色的道:“好汉子……”
  程重冷冷地道:“他说什么?”
  银衫公子哦了一声道:“他觉得和你们手足结义,有八拜之交,所以想以兄弟的情份上,奉劝二位追随本公子身后……”
  程重摇手道:“此事少谈,在下不会同意……”
  银衫公子冷笑道:“桑辛早料到二位会拒绝,所以……”
  鲁琛吼道:“他要怎么样?”
  银衫公子道:“他不忍见你们……”
  程重冷笑道:“阁下原来和桑辛有了默契……”
  银衫公子道:“为免后患,任何人都会做……”
  程重不屑的道:“怪不得你亲自出马呢,原来你已打算……”
  银衫公子笑道:“桑辛虽然给我这种建议,但我爱才若渴,不忍一手毁了你,程帮主,你放心,今夜不会……”
  程重道:“过了今夜呢?”
  银衫公子道:“那得看阁下的表现了,如果阁下还像以往那样,召兵买马,组织帮会,表面上耕耘网鱼,暗中却欲置我于死,我相信谁也不会受得了……”
  程重冷笑道:“阁下倒是直言直语……”
  银衫公子道:“我不转弯抹角,大家都光明磊落!”
  程重道:“我只能告诉你,你今夜不杀我,是你错着……”
  银衫公子面色变了变,道:“君无戏言,我言出无二……”
  程重道:“你倒是个君子.……”
  银衫公子道:“有两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明白!”
  程重道:“你说,我听着……”
  银衫公子道:“这是桑辛要求的事,希望你能接纳……”他转身朝甘太极道:“甘老我那两封信……”
  甘太极捧着两封信递上道:“在这里……”
  银衫公子随手交给程重一封,道:“这是第一封信,你可以看了!”
  程重随手拆开一望,顿时一呆道:“这……”
  银衫公子道:“你已知道了,这是桑辛为答谢你们兄弟一场的代价,他居心良苦,希望你能谅解……”
  程重冷笑道:“谅解,哼!我太谅解他了!”
  面现杀机一涌,双目精光暴闪,威武神勇。
  银衫公子道:“你知道你该怎么做……”
  程重道:“我知道……”他朝甘太极一瞪眼道:“姓甘的,你知道桑辛信上说什么?”
  甘太极冷笑道:“他要你杀我,说我是策划日月岛的真凶……”
  银衫公子一呆道:“你都知道了……”
  甘太极冷冷地道:“我姓甘的不会傻到那个样子,你把信交给我时,我已偷看过了,公子你这一手真行……”
  银衫公子道:“你太危险了,我的秘密你都知道,不杀你我难安。”
  甘太极哼地一声道:“你利用他……”
  银衫公子道:“这有什么不可以,当初毒攻日月岛,是你一手策划的,现在他找你报仇雪恨,是很正常的……”
  甘太极点头道:“太正常了……”
  他身子突然一扑而来,手中匕首一现,照着那银衫公子的胸膛戮了过去,手法之快,端是鲜见。
  银衫公子冷笑道:“找死……”
  他的手掌一起而抡,那一掌神幻无比,尚未见他怎么出手,甘太极已惨呃一声,扒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甘太极喘叫道:“你……你好快的手法……”
  银衫公子道:“你不是要看看我的功夫么?今天你总算见着了,怎么样?比起你来差不了多少……”
  甘太极额声道:“你的武功足可杀我,为什么以前不杀我,而现在……”
  银衫公子冷冷地道:“因为你颇有才干,尚堪一用,可惜你爱探求别人的隐密,你知道隐密知道的愈多,生命也愈危险……”
  甘太极道:“好,我死前总算又学了一招……”
  他一咬牙齿,血液直流,腿一伸而死。
  程重道:“你这一手不俗。”
  银衫公子道:“你该满意了,我替你清除了一个凶手……”
  程重笑道:“你不过是找个借口,阁下好深的心机……”
  银衫公子仅是笑一笑,没有表示什么。
  程重道:“第一封信已这样精彩,第二封信当更不俗……”
  银衫公子道:“不错,有更令你吃惊的地方……”
  程重随手将信一拆,面色陡然大变,身子一额,只觉一股冷汗流了下来,他双目一寒,道:“他们怎么样?”
  银衫公子道:“这十余人全是令师生平最要好的朋友,他们不幸在桑辛的安排下全落了网,令师为搭救他们愿以生命交换,但我不答应……”
  程重道:“你要怎样?”
  银衫公子道:“我只要你程帮主一句话!”
  程重道:“什么话?”
  银衫公子道:“永远不准和我为敌!”
  程重身子一震道:“你……”
  银衫公子道:“你若不答应,那些人和令师都会……”
  程重伤心的道:“天绝我……”
  他大吼道:“好!为了家师和那些同胞,我答应你……”
  银衫公子点头道:“我立刻放人”
  程重悲凉的仰天大笑,一个人朝夜影里狂奔而去。
  鲁琛一跃而去叫道:“三弟,三弟……”
  袅袅的叫声,传出遥远的地方,银衫公子大笑道:“自今以后无人能再和我为敌……”
  突然朱淇冷冷一笑道:“还有我呢,程帮主为了尽他的义,而含泪答应他不该答应的事,而我却没这个限制,阁下还是不要太满……”
  银衫公子冷冷地道:“你不足惧……”
  朱淇道:“咱们走着瞧!”
  银衫公子冷冷一笑,带着他的那群人手离去了。
  铁玉祺一挥道:“唉,程帮主今夜太伤心了。”
  朱淇道:“他的苦衷无人能了解,好在这个棒子还有我们接下去……”
  夜色渐去,曙光渐露。
  宋氏大院又恢复往昔般的宁静。
  所不同的,江湖上再也没有程重这个人,他失踪了,值得安慰的是后继有人,江湖上出现了好几位可歌可泣的人物……当然,这全归功于朱淇的领导。
  (全书完)
  Q群7649715中国武侠小说,轩辕提供,古陌阡25.9.18校,诸葛一真补缺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点我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古龙武侠网 ( 鲁ICP备06032231号 )

GMT+8, 2025-10-27 09:54 , Processed in 0.189978 second(s), 17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