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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东方白《一代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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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25 13:13: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东方白《一代枭雄》(武侠世界27年34期)

  第一章 无耳教复仇 手段极残酷
  自武林盟主练功走火,武林事务几乎完全委由左右手“大悲指”商阳、“八管韦陀”姜啸天以及“燕子”筱飞等人线理之后,似乎武林中隐伏着重重危机。就以华仙和华露姊妹护送之“金钗谱”来说,就十分神秘。
  有人说这“金钗谱”是“无耳教”的阴谋,旨在以色来瓦解武林团结,也有人不以为然。
  反正武林中常有流言,一旦追查,结果也是不甚了了。总之,都说“金钗谱”是在暗示几位高人身边,都有一、二位绝色,旨在麻醉那些高手的心志。
  这个人是谁?是谁要麻醉武林高手的心志?
  那么又是谁命令华氏姊妹护送“金钗谱”?据说是盟主的左右手商阳,详情不知。就以华仙、华露二女来说,她们二人是否已够资格列入“金钗谱”之中?她们把“金钗谱”送到“铁鹰”金魁手中当天晩上,金魁被杀。
  金魁身边还有武林成名人物如连逸民和“癞叟”等人,而金魁本人就是武林一方霸主。且有“武孟当”之称,因金府一年到头食客总是不断。
  可惜的是,武林新崛起的年轻高手“小头痛”上官骅曾到金宅耽过一夜,既见过金之妹金兰,也见过连逸民和“癞叟”。似乎他们都不知道他是这危机中的“小救星”。
  现在,又穿出了另一件不幸之事,那就是谷秀谷大侠也是刚接到“金钗谱”之后被人杀死。
  尽管传说纷纭,真正知道凶手的人却百不挑一。是“无耳教”中人?也有少数人并不这么单纯,把一切坏事都推到“无耳教”的头上去。
  XXX
  盟主府在开封郊外。但在盟主府发号施令的却是商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盟主郑思远似已大权旁落了。
  今天盟主府来了一个半大不小的车夫,名叫于不觉,看样子挺憨厚,这是很重要的,因为用马车的人多为内眷。
  这儿的内总管曹震南和外总管龙登,似要掂掂他的份量。
  于不觉打了曹总管一拳,手腕奇痛,是曹总管让他打的。但曹总管却像没事一样。这还是他收手快。
  所以龙登道:“老曹,总算他收手早,看来这浑小子挺机伶。”
  曹震南道:“龙兄这小子还凑合。”
  龙登追:“车夫有保护夫人及小姐之责,身手太差可不行。”
  曹震南道:“龙兄,别看他刚才被我震出五步,那五成内力的一举也打得我气血翻涌,不大好受。”
  龙登道:“老曹,你别客气吧!”
  曹震南道:“龙兄,绝非在下客气,这小子内劲充沛,是块可造之材,只不过憨了一点!”
  龙登道:“憨点才好,要不,为夫人及小姐驾车,油头粉面地,倒还叫人放心不下呢!”
  “说的也是!”曹震南道:“这么说咱们还选对了人哪!”稍后带着于不觉往裹走,把他安置在第一进的跨院中。
  XXX
  曹震南道:“有几件事我不能不吩咐你。”
  于不觉道:“总管您请吩咐!”
  曹震南道:“第一,为内眷驾车要特别小心,讲话要庄重。”
  于不觉道:“这个小的知道。”
  曹震南道:“小姐比较活泼热情,万一她接近你,你不可和她太接近。”
  于不觉道:“这个不须总管叮嘱,我这鸟人最不爱和娘儿们打交通!”
  曹震南道:“为夫人及小姐驾车,说话不可太粗鲁。另外,第四进都是住的内眷,任何人不准擅入,违者……”作了个切菜状。
  于不觉伸伸舌头,脸色都变了。
  曹震南拍拍他的肩胛,道:“你不用怕,只要本本份份地,谁也不会难为你。”说完就走了。
  于不觉站在院中东望望西瞧瞧,然后把屋子打扫一番,好久无人住过,弄了半天才弄干净。
  他刚刚坐下休息,一阵轻盈的步履声传来,已到了院中。
  于不觉累了,也懒得动,不一会门外探进一个螓首来,道:“你是什么人。”
  于不觉望去,身材略为丰腴,长得清丽而又带点稚气,衣着华丽,一双不太大但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他身上打转。于不觉连忙站起来:“我是刚来的车夫。”
  “就是你?”进入屋内,来回走了两匝,就像牲口贩子正在鉴定一匹驴子是不是有毛病似的,样子颇为老练。
  于不觉也跟着她转动道:“姑娘,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姑娘摇摇头。没有什么不对,这种看法就不对劲了。
  他说这:“既然我没有什么看来滑稽的地方,为什么像选一个大西瓜似的?要不要用手指弹一弹,看看有没有熟?”
  姑娘“格格”笑了起来道:“看你傻兮兮地,说话还挺风趣。不是试试你这大西瓜有没有熟?而是看看有没有坏?”
  于不觉搔搔头皮,说道:“保证没有坏!”
  姑娘撤撤咀,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于不觉道:“于不觉。”
  少女道:“我叫商筠。”
  “商大侠是你老子。”
  商筠说道:“于不觉,你可真会说话呀!”
  于不觉道:“我那会说话,只不过我看姑娘为人随和,不拉架子,我也就不再客套了!”
  商筠道:“我最讨厌虚言假套的人,有没有念过书?”说着就坐在炕缘上,像是熟朋友似的。
  于不觉道:“念过两年。姑娘,我本以为你是盟主的千金。”
  商筠道:“这虽是盟主府,可是盟主却不住在这儿。”
  于不觉道:“为什么不住在这儿?”
  商筠道:“我怎会知道?”双腿在炕缘下悠悠荡荡地。又道:“其实这儿主要是我们商家的内眷。”
  于不觉道:“听说商大侠在盟主身边是第一号红人。”
  商筠道:“什么事你都知道。”
  于不觉道:“听说商大侠有好几个老婆?”
  “于不觉,你的样子并不粗,但谈吐却……”
  “对不起!”于不觉道:“习惯成自然,慢慢改,慢慢改!”
  商筠道:“我是爹的原配生的,二姨娘养大的。”
  于不觉道:“你娘生了你为什么不养你?”
  “不是不养。”商筠道:“是因为在我七岁时我娘去世了,就跟二姨娘一起,三姨娘也很喜欢我,只有四姨……”似乎一提起四姨娘,就浑身不对劲似的。
  XXX
  于不觉道:“你四阿姨对你不好?”
  商筠道:“谁知道?反正处处都不一样。”
  于不觉道:“哦?都是哪些地方不一样。”
  商筠道:“于不觉,你是不是问得太多了!”
  于不觉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商筠道:“你会不会下棋?”
  于不觉道:“还凑合,只是现在没有闲工夫,屋子还要再拾夺一下,你住在第几进?”
  “第三进。”商筠道:“除了四阿姨,另外几位都住在第三进。”
  “第四进呢?”
  “除了四阿姨和我爹,任何人都不准进去。”
  于不觉顾左右而言他,道:“为什么?难道你也不知道原因?”
  商筠道:“于不觉,看你憨,却也很会说话挤兑人。你就是激我,我还是不知道原因。”
  于不觉道:“我激你?我激你干什么呀?”
  商筠笑笑,确也不敢认定他这个老实人会激她。她道:“其实呀!不但第四进,就是第五进,我爹也不许我去,别人就更不用说了!还不准我对别人说哩!”
  她似乎一点也不忌讳他。任何一个人此刻都会心生感激的。她道:“只不过,希望你别告诉别人。”
  于不觉说道:“我为什么要去告诉别人?”
  她似乎很满意,女人都喜欢憨厚旳男人,可是又动不动就骂他们是傻蛋。
  这工夫院外有步履声传来。不一会,一个四十五六岁,中等身材,相貌清灌的中年人负手踱进院门。
  XXX
  商筠指着中年人,道:“于不觉,这是我爹……”
  于不觉的目光和中年人的目光一接,就像触及尖锐的冰屑一样,躬身道:“商爷……”
  商筠道:“爹,他叫于不觉。是刚来照料马车的人。”
  不说“车夫”二字,似乎为于不觉留面子。
  这就是商阳,在武林中的身份极高,要不,盟主府中一切大事,岂能皆由他一手综理?商阳道:“于不觉,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于不觉答道:“在新蔡一家武馆当伙计。”
  商阳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的女儿,大概作了个比较,道:“阿筠,我们走……”
  商筠跟在她爹身后回头伸伸舌头,于不觉却眨眨眼。
  也许商筠以为,他们是可以归列一类的年轻人。
  XXX
  冬去春来。于不觉已经在此近两个月了。
  每天午饭后这段时间,由于内眷有午睡习惯,车夫可以外出办点私事或泡泡茶馆什么的。
  今天“老爷居”茶馆客人很多。于不觉坐在窗口处,这工夫来了个小伙子,坐在他的背后桌上。二人屁股对屁股,相距不到半步。
  年轻人低声道:“长辈,我几乎认不出是你!”
  于不觉道:“只不过你还是认了出来!你看我能不能瞒得了熟人?”
  这年轻人正是他的友人,别人谑称他为“洛阳才子”。庄元说道:“只要不太接近,很难认出来,不过,您的眼神就比较容易泄密。我刚才就是从您的眼神认出来的。只下过,您脸上那两颗痣却很有用处。”
  于不觉相信这一点,眼睛虽是五官之一,但眼睛却是五官中最重要旳一观。眼睛可以传神,也能泄漏秘密。
  一个美人如果不具备一双传神的美眸,称之为美人,必是欺人之谈,相反地,一个相当吸引入的女人,往往仅是有一双美好的眼睛,其他部位却不怎么样。
  庄元道:“长辈,依你看,有没有人能认出我是洛阳才子?”
  于不觉摇摇头,庄元有点失望。
  XXX
  “洛阳才子”这个绰号叫久了,他以为自己就算不是个才子,至少也相差不远。偶尔吟着打油诗什么的,自己也感满意。
  “长辈。”庄元道:“‘疯胡子’冷大海到了!”
  于不觉道:“在什么地方?”
  庄元道:“就住在不远的高朋客栈中,他说为了避免招摇,恐怕要偏劳长辈到高朋客栈去一下。”
  于不觉道:“本来由我去看他比较方便些,还有什么事?”
  庄元道:“华氏姊妹已把‘金钗谱’送走,似乎有人踩她们的脚印。”
  于不觉不出声,有很多事都要他去思忖,稍后二人分手,于不觉来到“高朋”客栈中,“疯胡子”冷大海并不是满脸胡子,只是有点络腮髭子而已。
  于不觉道:“大海,坐下来谈。”
  冷大海道:“长辈在此,那有我的座儿。”
  他说的不是客套话,于不觉(上官骅,也可以说是司马黑,因他偶尔也用司马黑这名字。)比他高出一辈来,比庄元高岀两辈多。
  于不觉道:“华氏姊妹的安全由你负责。”
  冷大海道:“这当然不用吩咐,只不过……”
  于不觉道:“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冷大海道:“困难是有一点,华二姐不大听话。”
  于不觉道:“连逸民不管?”
  冷大海道:“不是不管,到了这儿,连逸民离开了他们。我想,踩她们的脚印的,必是杀死金魁、汪奇以及谷秀这三个人的神秘客。”
  于不觉点点头,道:“是不是‘无耳教’中的人?”
  冷大海道:“长辈,有些事我不大明白。”
  于不觉道:“我们不明白的事还有很多,至少我知道的比你稍多些,请问!”
  冷大海道:“是姜啸天交运的‘金钗谱’?”
  于不觉道:“不错,但他不过是代传命令而已。”
  冷大海道:“用意如何?”
  于不觉叹了口气,似乎很难回答得很中肯,道:“‘无耳教’似想利用这几个绝色女子,诱惑当今武林中几位举足轻重的人物,极可能先造成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再各个击破,彻底消灭旧有的武林局面。当然,这是皮相的看法。”
  冷大海道:“姜啸天是奉了何人之命这样做的?”
  于不觉道;“当然是盟主郑思远的得力助手商某。”
  冷大海说道:“姜啸天知不知道金、汪、谷三人收到了‘金钗谱’之后就被杀了?”
  于不觉忽然站起道:“你猜猜看?”
  这似乎是这件狙杀事件中的一个小小关键。
  XXX
  冷大海望着这位司马黑,的确,这位长辈真正是武林中的一匹黑马。技击自成一格,辈份奇高,思维细密过人。所以他的师门派他参与这件任务事,取名为司马黑。
  至于上官骅,确是他的真名,只不过知道这名字的人,可能只限于他的师门及这几个忠实的部下。
  其实冷大海和庄元,也都是少林武当及崆峒派的年轻高手,派来听他差遣的。
  司马黑,也就是上官骅,叫他猜猜看,触动了他的灵感,道:“莫非商阳不听命于郑盟主,他听命于……”上官骅点点头,二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色。
  XXX
  冷大海将近四十岁了,在这十五六年间在北六省护过盐、保过镖,也当过副总捕头,办过不少的无头公案,可算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人物。
  只不过,任何一件无头公案,也不能和这件事相比。
  冷大海道:“长辈在盟主府卧底可有什么进展?”
  他微微摇头:“可以说进展很少。”
  冷大海道:“必要时可以揭开商阳的底牌?”
  于不觉道:“嗯!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必要的时候。”
  冷大海道:“华氏姊妹根本就不知道被利用了?”
  于不觉忽然又坐下来开始沉思。
  XXX
  很久,于不觉才说道:“乍看好像是商阳自拉自唱,不使人以为是‘无耳教’干的。但近来‘影子债主’在武林中却神出鬼没7”
  冷大海道:“这‘影子债主’和‘无耳教’一定有些关连?”
  “这是可以想像的。‘债主’二字就可以看岀端倪来,昔年几位高人削耳示警,留下了后患。”
  冷大海道:“‘青红二寡’姚氏姊妹又是什么身份?”
  于不觉说道:“来意还不够明显,我已给她们自新的机会。要收拾她们也很简单。”
  冷大海道:“长辈,是不是真有‘金钗谱’上那几个美女?”
  于不觉突然又站了起来,赞叹地道:“问得好!”
  XXX
  冷大海并没有因长辈的赞赏而沾沾自喜,他知道自己的思维和这位长辈比,又差那么一截子。
  于不觉道:“美女必有几个,却未必就是‘金钗谱’上那几个。传说‘无耳教’的‘黑龙坛’,是个专门岀点子的部门,有几个人物相当就缠。另外,有个人,你要注意,连逸民有点深度。”
  冷大海道:“晩辈会注意这个人的,长辈最近不想见见盟主?”
  于不觉道:“也许会,只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我们去作。”
  冷大海道:“这么说,金魁等人不是死得太冤枉了。”
  于不觉忽然又微微摇头。
  XXX
  深夜,起了风。
  很难说道种天气适合作什么事,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一点,正如三更天适于某些行动一样。
  三更过半,于不觉的院中射出一条身影,太快了,使人以为只是在打盹儿的时候的一种幻觉。
  就在这时,第四进也就是第四重院落中也冒起一条黑影,像大风中的一头鹰隼,似要和这条身影比快比幻,向巨宅侧面射去。
  后面的幻影似乎本来不是去追人的,这光景却是非追不可,因为他来到这儿,还没见过一个有这等轻功的对手。
  通常你想找个下棋的对手,是不会去找个太弱的,因为那对自己是一种危险的贿赂。
  后者追逐前者,岀了盟主府,速奔西北。后面这人如今才看出,前面这个轻功极高的人,也在追逐一个人。似乎前面的人轻功也十分了得。
  XXX
  这座庙几乎全倒圮,只有一个偏殿尚残存个顶架,顶漏壁穿,大概不会太久也会倒下,过去的善男信女所膜拜的神祇,大概已不知去向了。
  信与不信之间的差距有时是几乎看不出来的。
  前面的人一掠入庙,后追者也跟了进去。
  最后面的人不能不小心,因为这二人都不是泛泛之辈。
  先入庙者突然停下,弦月微光照映着他那一脸风霜的面孔,和那一袭丝质、闪闪生光的黑色长袍,以及背上的巨型古剑,能立刻使人看出,此人在武林中的身价不低。
  后入庙者长发披散,连面孔也被太半遮起,加上那袭灰袍,以及脸上发隙中射出的寒冷目光,更使人感到不舒服。
  前者道:“你起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我?”
  灰衣人寒声道:“你是什么人?到盟主府去有什么企图?”他的影子自半个的水池中反映出来,十分可怖。
  前者压低声音道:“在下去盟主府,是不是有企图,姑且不谈,尊驾长发披散,显然在掩饰某种缺陷,你的身份是绝对不应该在盟主府出现的。”
  灰衣人冷笑了一阵,道:“梁海天,其实,咱们二人的身份,都不该在盟主府中出现。”
  梁海天是武林三大门派武当、少林、崆峒之一崆峒派的门主。虽然接掌门主不到两年,威名仍然远播。
  此刻,巨剑已轻轻地撤在手中。
  XXX
  寒芒耀目,自水池之中反射出来,长袍闪光,巨剑也闪亮,形成一团亮丽的光团。
  如果左近有旁观者,一定不以为梁海天会输,他有崇高的身份,和武林中公认的风评和地位。
  这时灰衣人忽然先出了手。
  是从来不用兵和或者故意轻视梁海天而不撤兵呢?如果是后者,此人至少也该有点自信才行。
  巨剑上的“嗡嗡”声,表示已注入罡劲,不论是内力和速度,都显示想在五七招内杀死此人。
  但灰衣人闪了两次,也退了两步,却不证明他的徒手相搏已露败象,这人的招式很怪。
  当梁海天攻出第七招时,灰衣人突然迂回退了五步,双手一扬,工尺镖(音律镖)出了手。
  XXX
  此镖大小不一厚薄不同,撞击之下,声音自然不同,竟能奏出古乐“四面埋伏”的音律第一句。
  巨剑剑芒由盛而敛,“叮叮”声中,剑路一偏,三枚银镖看来已正中梁海天的胸前。
  不必形容这银镖的快速,因为绝不是“快速”二字所能概括形容的。
  “当”地一声,巨剑落地,梁海天也倒了下去。
  XXX
  以梁海天的身份,似乎他倒得太快了些。只不过,这要看是他败在何人手下?他的对手太强了。
  此人的强不仅是“工尺镖”邪气,而是他的武功也别具一格,招招杀着,式式追魂。
  梁海天似已失去了反击力量,说道:“我们一直不以为‘无耳教’中有这等高手……”
  灰衣人道:“所以你们派出来的高手有去无回。”
  “嗨……”梁海天痛苦地道:“昔年三位掌门人不过是去耳示警,居心至善,你们为什么不能体会这点深意?不出手则已,出手就不留活口……”
  灰衣人寒声说道:“因为你们太狠了些!”
  梁海天道:“仅去两耳也算太很?”
  灰衣人道:“如果你们残其一指或一手,都还可以原谅,残人五官之一,居心至毒,却又自以为宽宏大量,其可恨之处即在于此……”
  梁海天喘着,身子不停地痉挛,道:“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你恨一个人,一定是恨他的意念,而不是恨他的行为,因为有意念才会有行为,但一般人很少想到这一点。
  灰衣人道:“我就是不动手,你也活不过半个时辰,我要你慢慢地去品尝死亡的滋味……”上前取下银镖,带着诡异的笑声越墙而去。
  梁海天只呻吟了两声,突然静止不动了。
  XXX
  大约没超过半盏茶工夫,那个灰衣人去而复返,他站在梁海天的身边,说道:“梁大侠,应该是不会有第三者在附近了吧……”
  梁海天忽然一跃而起,三枚“工尺镖”自然是截在衣内的木板上,如有人觊觎而现身,就上了他们的当。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不外乎格外的小心,怕是隔墙有耳吧。
  任何一个旁观者看到这情况,必然大吃一惊,甚至于惊呼出声。
  看来这附近似乎没有任何一个旁观者吧?
  XXX
  “梁大侠,委曲你了!”灰衣人口说“委曲”,在表情及语意上却没有半点这种味道。
  梁海天抱拳道,“委曲谈不上,为了谨愼,这是不得不作的障眼法儿。”
  灰衣人说道;“请梁大侠谈谈任务进展。”
  梁海天肃容道:“这大约可分三点来说。第一,武林中大约已知‘无耳教’开始了复仇行动。”
  灰衣人点点头。
  梁海天道:“不知为何?‘影子债主’之名已不胫而走,按理,要死的人才会面对‘影子债主’,这消息不知是如何泄漏的?这是第二点。”
  灰衣人没有出声,十足显示,崆峒派这位门主的尊严远在这“无耳教”的一个使者之下,或者此人就是“影子债士”。当然,“影子债主”也许不止一个,或者根本不是。
  梁海天又道:“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小头痛’插手这件事。”
  灰衣人一直沉默着,这时忽然问道:“有什么直接旳证据证明他插上了手?”
  梁海天道:“因为那个老头儿已经踩上了他的线。”
  灰衣人道:“还有没有?”
  梁海天摇摇头,道:“只有这些了,如有重要消息,五天后再报告。”
  灰衣人漠然道:“只怕没有以后了……”这次他主动出手,梁海天连拔剑都来不及,连连退后三大步。
  “主人……你……你这是干什么?”梁海天连接十一、二招,已被逼到院子一角,到了这水池的另一边。
  是否残缺者的极度自卑,亢奋了这种人的决心,以致发挥人类的潜力,才能、蕴无保留地施展出来?
  只不过,有缺陷的人不一定个个都是如此的,他们的缺陷是人为的,传说七十余个被削去双耳的人,仍然被他们淘汰了七八个人。
  传说这七、八个人的复仇意识不够强烈,传说是否可靠?事实上连眼前的事都不一定可靠。
  XXX
  灰衣人冷森森地笑了一下,道,“我要干什么,不一会你就会知道的——”“工尺镖”再次出手,银芒如飞舞的巨型鳞片,漫天飞舞,传来了“嗤嗤”声。
  大约也没超过五招,梁海天在不及拔剑的情况下,以带鞘剑应付自然更不成了,当他中了两镖皆是要害时,他的身子仆在水池边缘上,面向池中的水。
  弦月可以使他看到自己的面孔,他心面孔已经完全改变了。
  XXX
  他的双耳已不见,眉毛被银镖剃光,鼻子削平,上下唇也不见了。
  除了眼睛完好外,其余“四观”全被削去。所以他可以看到自己的面孔。
  现在他才体会到“无耳教”中人心中蕴藏了多少恨?讨债的方式有多么残酷?
  他闭上眼,不忍再看。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四观”上滴下的血,已在平静的池水之面上激起一个个小涟漪,形成一个个小圈圈向四周扩展,所以他已无法自水中看到自己的面孔了。
  灰衣人取下了银镖,道:“粱海天,你们上一代掌门人一定没有想到这笔债的利息这么高的……”
  通常借钱时都不以为利息太高,往往是在还债的时候才发现。
  灰衣人走了,岀乎他们意料之外的一个旁观者曾考虑过,要不要除去这个灰衣人?
  他最后打消了这主意。
  他的袖手是否更残酷了些,也许不。
  XXX
  这也是这个旁观者当时放虑过的问题,他以为梁海天为一派之主,居然通敌作了傀儡,罪不可恕,况且当梁海天在庙中停下,二人交谈乃至动手,他们的动作及表情都泄了密。
  至少那旁观出已起了疑心,才能沉住气看个究竟,尤其是在梁海天第一次中镖倒下时,旁观者没有出手。
  换了一般人,那时候是必然现身插手的。
  现在,旁观者小心地跟着那个灰衣人。正因为不敢太接近,到了盟主府附近,不敢确定此人是不是进入了盟主府中?他现在反而对“无耳教”产生一种幻想——一种好的方面的幻想,他以为“无耳教”背了黑锅。
  XXX
  于不觉晩饭后刚返回他的小屋,忽闻一个颇为熟悉的口音,道:“这个跨院也能凑合,我老头子随和得很,吃住都不挑剔。”
  曹震南的口音道:“这个小跨院是下人住的,就是您老不在乎,敝居停也不能让您住在这种地方。”
  于不觉忽然想起,这不就是曾在金魁府上作食客的“癞叟”吗?他到商府作什么?
  于不觉虽然改了名也易了容,却也不敢大意,像这种老油子还是不见他为妙,万一被认出来,可能前功尽弃。
  这工夫商筠又来了,还端来一盘桂花年糕,在院中就“嚷嚷”道:“于不觉,你是不是说过你很喜欢吃桂花年糕?”
  于不觉不愿岀声,以免院外的“癞叟”听岀来,这工夫商筠又走了进来,道:“怎么?人家送东西给你吃,你却端起架子来了!”
  于不觉说道:“桂花年糕我当然喜欢,只不过劳你的芳驾送来,我有点过意不去!再说,你到这儿来,令尊似乎不大愿意。”
  商筠道:“管他,车夫不也是人!”
  于不觉吃着年糕道:“府上似乎又来了个客人。”
  “客人?”商筠想了一下,道:“噢,是个脏老头子,可是我爹似乎很尊敬他,你说怪不怪?”
  于不觉道:“也许也是铁拐李摇身一变的……”
  商筠道:“八仙中的铁拐李就那么邋遢?”
  于不觉道;“相传八仙中的铁拐李不是那个邋遢的样子。有一次他去参加西王母的蟠桃大会,元神离开了躯売,却忘了告诉他的徒弟,他的徒弟是凡夫俗子,以为师父已经死了,竟把他火化了。”
  商筠掩口失声道:“那不是完了?”
  于不觉道:“的确是件麻烦的事,铁拐李回来一看,太吃一惊,无奈之下只好另觅躯売,这工夫村中正好有固长了一身恶疮的叫化子死了,铁拐李的元神就附在这叫化子身上……”
  商筠好奇地道:“于不觉,真有这回事?”
  于不觉摊摊手,道:“你这不是多此一问?我要是真的知道有没有这回事,不也成仙得道了?”
  商筠“咭咭”笑道:“说的也是!”
  于不觉又问道:“你的四姨娘是什么样子?”
  商筠道:“都说她长得动人,我看哪,实在比我好不了哪里去!”
  于不觉道:“其实也很少有女人比你好看的。”
  商筠很激动地道:“咬呀!于不觉,想不到你还会灌迷汤呢!”
  于不觉正色道:“古人说,道德如河流,越深越无声,女人的美慧也是一样,美人不少,具有慧的却不多,不以为自己美的女人,却往往有过人之美。”
  “算了吧!”商筠叉着腰身道:“我要是再瘦一点就好了。”
  于不觉道:“杨玉环要是再瘦一点,这‘环肥’二字,会不会流传后世?”
  商筠说道:“谢哩!于不觉,你好会奉承人,只不过,我对我自己一点也不满意。”
  于不觉道:“为什么不满意?”
  “嗨!也许是上官家的人伤了我的心,挫了我的信心。我九岁那年,上官家托人捎信来说是他们家道衰落,又遭蝗灾,自愿退婚,以免误了我的终身大事,所以主动提出,从那时起也没连络上。也不知道是上官家两位长辈旳主意还是上官小子自己的主意?”
  于不觉心中忽然呼叫着:天!为什么宇宙一下子变得如此之小?天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十四岁那年,他的父亲去世,家乡又遭了蝗害,几乎变成饿殍,只好和母亲流浪他乡。
  为了不连累对方,他偷偷地托人写了一封信给商家,说明诚意。那时商阳在武林中还也有混出名堂来。而那时商阳名叫商浩然,不知何时改了名?
  十余年来,于不觉偶尔也会去想这件婚事,但他以为对方一定早就嫁了人。却万没料到,眼前这个小女人正是他的未婚妻。
  更想不到商浩然摇身一变为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了。
  商筠说道:“我爹早就把这件婚事忘了!本釆也不能怪我们商家,可是我总觉得……”
  于不觉目注窗外淡然道:“你感觉如何?”
  商筠道:“我很难忘记那件婚事和那个人!”
  于不觉道:“你们一直没见过?”
  商筠道:“我八岁的时候在庙会中见过他一次,由于害臊,匆匆一瞥,记得他长得还清秀,就是有点对一切都不大在乎的样子。”
  于不觉仍然很平静,尽管他内心一点也不平静。
  当年他和母亲流浪到直隶,不久母亲也去世了。世事沧桑,真叫人万分感慨,他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商筠忙问道:“于不觉,你为什么叹气?”
  于不觉道:“上官家要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是不会主动退婚的。如果你此刻遇上他……”
  商筠说道:“如果他没有学坏,如果他还要我……”尽管她爽朗,必然垂下头去。
  于不觉的心头忽然乱了起米。他是很少有这种现象的。正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XXX
  他的头脑清晰,往往能在极混乱的情况中保持众醉独醒的状态,但是现在,这个纯真美好的少女应是他未来的妻子,只不过,十年前他已经退婚了。
  如以她和华仙来比,那一个比较更好些?
  于不览说道:“假如姓上官的现在看到你和我接近,岂不证明你的话稍有出入吗?”
  “于不觉……”商筠甩甩头道:“不知为什么,自我第一眼望到你,就有一种不寻常的感觉。”
  此刻,于不觉不敢有任何较激动的表情。
  于不觉道:“有什么不寻常?一定是以为我的左脚有点微跛,脸上长了两颗痣,而且长在不该长痣的部位?”
  商筠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不觉道:“据说这两个痣一个是克父母,另一个是劳碌。”
  商筠摇摇头道:“我不大相信这种说法,我只是以为你多多少少有点像姓上官的小子……不过……我又说不出哪里像?也许只是一种幻觉。”
  于不觉打了个哈哈,道:“那位上官老兄如果像我这样,你还会嫁给他吗?”
  “他脸上没有痣,脚也不跛。”她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缺陷。”
  于不觉道:“何必再想他,说不定他这人已经不在入世,或者……”
  “于不觉,你为什么说这种咒他的话呢?”
  “我只不过是以常理来推断,”于不觉道:“据说较大的蝗虫灾害,不须十日就能变成赤地千里,连草根都会吃光的。在那情况下,十室九空,往往会易子而食的。”
  商筠撇撇嘴:“于不觉,我才不信人吃人的事,那只不过是夸大渲染而已!”
  于不觉道:“大概是‘晋李惠帝纪’上记载旳吧?晋惠帝永平七年七月,雍、梁州疫,大旱,陨霜杀秋稼,关中大饥,米斛万钱,诏骨肉相卖易食者不禁。”
  商筠掩口道:“似乎真有人吃人的事,于不觉,你懂得的事不少呀!当车夫可真辜负了你这个人才。”
  这时院门外传来外总管龙登的口音,道:“于不觉……于不觉……”
  于不觉摊摊手道:“商姑娘,八成要用车哩!”
  他来到院门口,龙登道:“有内眷要用车。”
  把笼车驶到门外,不由愕然,那是什么内卷:居然是“癞叟”要用车。
  XXX
  于不觉很担心会被认出来,对龙登低声道:“龙总管不是说有内眷要用车?”
  龙登道:“是啊!这位老先生是四姨娘的亲戚,不也算是内眷?”
  又是一愕,“癞叟”居然是四姨娘的亲戚,这人的身份就很值得研究了。骑虎难下,又非驾车不可。
  龙登低声道:“这位老爷子可不大好侍候,于不觉,你可要小心!”
  于不觉上了车辕,道:“我知道。”他以为,要是老家伙拆穿他的身份,即为大敌,只好立刻除去。
  车子滑动,于不觉道:“老爷子要到哪里去。”
  “癞叟”道:“你看着拉吧!反正我老汉是乡巴佬进城,这儿什么都新奇,就到处转一转,兜兜风如何?”
  于不觉不出声,车子开出。
  “癞叟”道:“小子,可真有你的,赶马车是何时学的?”
  于不觉道:“老爷子,乡下人赶赶马车,实在不是什么不大了的能耐。”
  “癞叟”喟然道:“我老人家是个孤老头子,想找个干儿子一直找不到,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干儿子,也就凑合了!”
  于不觉心中暗骂,很怀疑这老家伙知道他的身份,故意沾他的便宜,只是他未出声。
  “癞叟”道:“小伙子,咱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没有吧?”于不觉道:“你八成看花了眼!”
  “是啊!唉!人老了就不中用!”“癞叟”说道:“小子,你看商阳这个人如何?”
  于不觉打了个“哈哈”,道:“老爷子,我身为车夫,怎么能批评主人?”
  “癞叟”吐了口唾沬,道:“怕什么?我看商阳这小子是搬砖打脚,迟早要身败名裂的。”
  于不觉不能回答,却很希望他再说下去!
  “癞叟”道:“你以为华家两个丫头如何?”
  于不觉心头立刻七上八下,华仙被他视为天人,这是他长了这么大不曾有过的事,他见过不少的美女,就是没有在见到华仙时那种奇妙的感受。
  于不觉说道:“老爷子说的华家小姐是……”
  “噢!也许你没见过,也许已经见过了!只不过我敢打赌,你下次再见到她,包你动心!”
  自相国寺附近到北门内,又转到西门,于不觉道:“老爷子,回去如何?”
  “癞叟”道:“小子,在高朋容栈门口停一下。”
  于不觉心中直打鼓,如此招摇,身份会很快曝露出来,只不过一个车夫又不能不听指示。
  车停在高朋客栈门旁,“癞叟”一摇三摆地往里走,还叮嘱道:“小子,我一会就出来。”
  于不觉也懒得理他,但他颇能随过而安。
  XXX
  帐房先生一望这份邋遢相,立刻叫住:“老先生有什么事。”
  “癞叟”道:“贵店有位姓冷的客人对不对。”
  “有……有……”帐房先生道:“老先生要找这位姓冷的客官,小的就派小二去请下来……”
  “癞叟”道:“何必麻烦,我自己上去找就是了!又不是外人。”
  “还是叫小二上去把客人请下来好些!”帐房挡着他,招呼小二上去请客人下来。
  “癞叟”怪眼一瞪,道:“怎么?嫌我远还,会招苍蝇是不是?放心,这光景可没有苍蝇!你这是白操心!”
  帐房暗笑道:“老先生,您别误会,请!”
  “癞叟”上了楼,在冷大海门口一站,道:“我说‘疯胡子’,有没有二十两银子?”
  冷大海自然认识这老家伙,却不知他的来历,由于对方能找到他,且能叫出他的绰号,他以为此刻以不惹事为主。
  当过副总捕头的人,总是有点涵养,他道:“尊驾是……”
  “癞叟”道:“人家都叫我‘癞叟’,放心,是长癞的癞,可不是赖皮、赖帐的赖,天生劳碌命,不是作食客,就是向晩辈伸手借钱!只不过这些年来每次伸手,可没碰过钉子!”
  冷大海要是借给他,就矮了一辈,变成他的晚辈了,要是拒绝,吵起来就可能会曝露身份,所以他很怀疑这老小子是不是有所为而来的?
  冷大海也不甘白白地送上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道:“老先生,二十两嘛!在下手头也不怎么宽裕。”
  “怎么?怕我借了不还是不是?”“癞叟”怪眼一瞪,道:“你也未免太狗眼看人低了!喏,你看街上。”
  冷大海不知街上有什么。走到窟口下望,“癞叟”道:“看到没有?这是我坐来的车子,你猜猜看这是那家的篷车。”
  冷大海道:“在下怎么知道?”
  “癞叟”道:“商阳这号人物你该知道吧?这是他的的内眷专用车,车夫于不觉,他还称呼我老爷子呢?”
  正好于不觉向上望来,和冷大海的目光一接,二人都不便有什么表情,各自收回目光。来此时上官骅再二一交待,凡事要忍耐。
  冷大海只好拿出二十两银,忍痛让他敲了,道:“老先生何时归垫。”
  “癞叟”道:“别跩了成不成?干脆就说什么时候还?对不对。”
  冷大海道:“问一下有什么不对?”
  “癞叟”道:“手头宽裕了就还,要不要立一张借据?”
  冷大海道:“不必了,反正我是常常施舍的。”
  也许是装糊涂,或者没听出冷大海话中有刺,谢也没谢一声,“癞叟”就下楼去了。
  他上车时,向于不觉炫耀了一下,道:“小子,看到没有?老夫的人缘不错,到处都有人孝敬,冷大海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于不觉摇了摇头,道:“老先生要回去?”
  “癞叟”进入车内,道:“一直走,我叫你往左往右,你就往左往右。”
  于不觉道:“老先生,时间久了,只怕内眷要用车。”
  “放屁!”“癞叟”道:“既然是老夫用车,谁要用也得候一候!”
  这老家伙是什么身份,于不觉倒觉得也许能在他的身上掘点什么出来。这种人,于不觉自然一点也不敢轻估,要不,卧底不成还会出纰漏,甚至送上性命。
  于不觉问道:“老先生,今天是什么风?”
  要是堂口上的人,必然回答:“管他东西南北风,都是桃源一脉宗。”
  那知老怪道:“东西南北风。
  “传说五湖四海,九江八河门下,个个是关夫子、赵子龙,不知老先生的的谱辈是……”
  “癞叟”道:“我老头子虽讲义气,可不敢和古人比,至于谱辈嘛,兄弟一人,我就是老大。”
  乍听是圈外人,却又像是顾左右而言他,这都是帮会中的切口,这老家伙真是软硬不吃,却道:“小子左转!”
  于不觉只好听他的,不久又右转,马车停在悦来栈门外。“癞叟”眯着眼道:“小子,有没有嫖过?”
  于不觉冷冷地道:“没有。”“癞叟”道:“难得,不过这只是迟早问题,要是有兴趣,就跟我来!”
  于不觉道:“老先生请便,我在此候驾!”
  “癞叟”道:“于不觉,嫖就像吸福寿膏鸦片一样,一旦上了瘾,丢也丢不开,甩也甩不掉……”
  于不觉懒得理他,当然也不以为这老贼真的这么下流,要是冷眼去看一种东西。也挺有意思,而且不会太看走了眼。
  XXX
  楼窗内传来男女嬉笑声,这分明是嫖客和卖春的女人狎戏浪语,只闻一个较熟的女声道:“老骨头,你也不怕折寿?”
  男的说道:“小青,小红,我这把老骨头已经活了一甲子多,死了也够本了,古人不是说过: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吗?”
  于不觉向楼窗望去,竟是“青、红二寡”,姚小翠和姚小玉二人被“癞叟”搂着,颇有左右逢源之势。
  只闻“癞叟”道:“看到没有?这是商府的车子,那小子是专借我驱使的车把式!”
  大约半个多时辰老贼才下来,道:“小子,让你久等了。”
  于不觉道:“不妨,这是我的职务,倒是老先生这份龙马精神……”
  “癞叟”道:“这叫着临老入花丛,寿征也!呵……寿征!小子,再往左拐!”
  于不觉又说道:“老先生,出来太久了!”
  “癞叟”道:“放心,就是半夜回去也没有人敢放一个屁,小子,这半天你也太闷了,我带你去看戏去。”
  于不觉问道:“是河南坠子,还是京戏?”
  “癞叟”道:“既不是河南坠子,也不是京戏,你一看八成会上瘾,也会感激我老头子一辈子。”
  于不觉不出声,不一会,又把车子停在群英楼客栈门外,老鬼又下车上了楼,真弄不清老鬼玩这些花梢给他看是什么意思?
  XXX
  不一会儿,楼窗中忽然有人向他招招手。
  于不觉道:“什么事?”
  “癞叟”道:“上来呀,你不上来我可要大声呼叫哩!”
  这简直是个杂碎,于不觉只好上楼,只见老贼挤眉弄眼地指指一个房间的小窟,道:“快去看看。”
  于不觉道:“老先生,你为什么不看看?”
  “癞叟”道:“这档口老夫要是和你争着看,你八成会骂我老不修!甚至有一天你会杀了我!”
  于不觉道:“会有那么严重?”
  “快去看看,我给你把风。”
  “老先生,我不想看。”
  “你要是不看,我回去就叫商阳把你开除。”
  于不觉叹.口气道:“老先生又何必找我的麻烦。”
  “癞叟”道:“小子,是我你的麻烦还是帮你的忙,现在还言之过早,这年头好人真作不得!”
  于不觉走到走廊尽头边间,弄开窟纸向内望去。
  瞬间,他的目光爆炸,浑身震颤,这是个美入出浴图,也是一个人一生当中难得一见的最象。
  XXX
  窥浴的行为不是君子所当为,这老贼岂不是想陷我于不义?
  他的恼意立即取代了意马心猿,正要兴师问罪,但是,忽然想到,看此女侧面面孔及身段,似曾相识,甚至隐隐猜出她是谁了。
  除了她,普天之下的任何女人,不会有如此美好的身材,细致晶莹的肌肤,和那无可挑剔的面庞。
  非礼无视是对的,但错过这机会,也许今生永远无缘了,况且第一眼看到她就有个念头,今生不娶则已,要娶就必须是她。
  华仙!她就是华仙。
  XXX
  此刻,虽然他相信,“癞叟”这老贼的居心未必是成人之美,但受惠的却是他,此刻,很难谈到应该不应该该感激追个老贼!
  浴室内灯光很暗,因为室内有很重的水雾。
  只不过越是在昏暗的灯光之中,透视那迷迷蒙蒙的胴体,就更加神秘动人。
  肌肤像光泽腻滑的的白缎子,水珠在上面滑动,像芙蓉花瓣上的露水。
  正如“癞叟”所说,只要看一眼,就无法不看。
  只不过,他毕竟不是个好色的人,一时迷失,人所难免,他深信“癞叟”这一手恶意的成份居多。
  就在这个时候,“癞叟”忽然咳了两声。
  XXX
  这是暗号,表示有人来了。他这一生没有过这种类似作贼的心虚情况,回头望去,华露已“咻咻”地向他扑来,于不觉以为,“癞叟”的告警太迟,也可能本就是要他来出丑或者引起华露的轻视与忿怒的。
  这时“癞叟”却在大声“嚷嚷”着:“快跑呀,怎么还不快跑?要是被这丫头逮着那还得了。”
  世上有很多可恨的人,这一种可能是最最可恨的了。
  于不觉不能迎面跑,因为走廊太窄,必然和花露狭路相逢,他并非怕她,而是怕她认出他的本来面目。
  他奔到走廊尽头似感无路可逃,原地打了一转,只有自楼窗往下翻,故意把底层的屋簷上的瓦片弄破,“唏哩哗哩”捧在街上。
  他本以为华露不会追下来,必会到浴室内去看她的姊姊,岂不知华露是毛躁脾气,一头撞到墙上不知回头的人物,立刻追下楼来。
  于不觉边跑边窝囊,人生在世,真是什么人都会遇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他不记得过去曾被人追赶得如此狼狈过?
  XXX
  转了个圈子,他奔回这家客栈,他以为华露想不到这点——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他回来是想找“癞叟”一起回去,无论如何,不能曝露自己的身份,但却不见了“癞叟”。
  这楼上有很多房间是空着的,都无灯光。
  这工夫他推开一个房间的门,因为他隐隐听到这房内有微声,怎知一进门就嗅到隐隐的幽香,一个人影向他逼近。
  于不觉往后退着,说道:“这位……是……”
  这人分明已习惯了屋内的黑暗,大概能看清他,道:“我就是刚刚被你窥浴的……”语气平和,似无责怪之意。
  他有生第一次作了一件有愧于心的事,不由额上见汗,呐呐道:“真对不起,我是上了人家的当。”
  华仙道:“上了谁的当?”
  于不觉道:‘癞叟’。”
  华仙道:“所以这件事也不能怪你,贵姓啊。”
  “我叫于不觉!”他想退出去,但华仙挡住了门口。
  华仙道:“恐怕不对吧?”
  于不觉说道:“我不是于不觉,那又是谁?”
  华仙道:“我这人的记忆力很强,凡是我见过一次的人,就算相隔十年,我仍能认得出来,也能听岀他的口音。”
  于不觉虽然喜欢这个女人,此时此刻却绝对不希望她会认出他的身份。
  华仙忽然略带调侃或轻佻的声调说道:“‘小头痛’,你以为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于不觉一惊,呐呐道:“姑娘,你,你说什么?”
  华仙道:“司马黑大侠,在运‘金钗谱’途中篷车上,你曾技巧地为我们吓走了几拨强敌,你以为我不知道。”
  于不觉苦笑道:“姑娘把在下当作什么人?”
  华仙寒声道:“虽然在沿途篷车上你自称司马黑,我却相信你的本名叫上官骅,你偷看了我的身体,又不说出真正的身份,你能算是正人君子?”
  于不觉以为,为了一件大事,此时此刻就是瞪着眼说谎也在所不惜,道:“华姑娘……我是被‘癞叟’耍了,我实在不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华仙笑着,很有点荡的韵味,也许只要是女人都会发出这种笑声?她缓缓地向他逼道:“上官大哥,你要是真的喜欢我,窥浴的事我就不再怪你了。”
  于不觉以为,在途中她独排众议让他搭车,足见她心地不错,所以他不再退后回避了。
  她轻柔地贴在他的胸前,柔柔地,软软地,也许是双峰的接触才有这种感受。女人身上似乎无处不软不柔。
  她的双手自他背后缓缓上移放在他的后颈上,扳住他的头,这使人直觉地以为她似想送上一吻。
  他的心坎早已被她占据了太半,剩下一小喜份,也许是留给了商筠的,他们的面孔越来越近。鼻息相闻,幽香阵阵,自她的胴体每一寸处散发开来。
  她似乎已送出了樱唇,当四片唇即将黏在一起时,她的手轻轻往下一滑,就像娇弱无力,混身瘫痪一样,有如一团香喷喷的海棉。
  只不过她的二指忽然用力,于不觉立即升起一个可悲的念头——要办一件大事,每一瞬间都不能大意、松解的。
  想赚你的人,一定有一种必能瓦解你的防线的计划,他简直不信,自己的防线居然这么容易地被人瓦结了。
  他原地塌下,还能听到华仙发出的笑声。
  XXX
  华露出现在门口时,手中还抱了个大的柳条箱子,于不觉一看就猜到这大箱子的用途了。
  这柳条箱编织得很精细,人在里面应该也可以呼吸的。
  姊妹二人相视而笑,他自己几乎也想笑。
  一个人觉得自己可笑的时候,也许是最可悲的。

  第二章 “小头痛”被调包
  盟主府,也可以说是商宅,这儿住的武林名宿不少,如盟主身边的得力助手“燕子”筱飞,“八臂韦陀”姜啸天,“癞皮”,甚至还有连逸民等人,“大悲指”商阳按理说和姜、筱等人齐名,只不过目前这儿却以商阳为主。
  盟主郑思远似乎大权旁落,或者乐得甩手不管,乐得清闲?
  XXX
  商府第五进(即最后一重院落),正屋明间中,灯光不太明亮,有几个人似在等什么?一个大型柳条箱放在地中央。
  这几个人是“燕子”筱飞,“八臂韦陀”姜啸天,连逸民,“癞皮”和华氏姊妹,而这几人之间的主位空着,大概是正在等候此人了。
  筱飞说道:“华姑娘这一次的功劳不少!”
  华仙道:“本姑娘可不敢居功,要不是老先生接手,只怕不会这么容易。”她指指“癞叟”。
  “癞叟”道:“我也不敢居功,只不过是适逢其会!”
  姜啸天道:“此人如果真的入网,我们对的头应该已去了十之八九!”
  华露不悦地道:“老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怀疑柳条箱中不是他?”
  就在这时,院中传来了轻盈的步履声,接着,两个引路提着纱灯的小婢往门外一站,吹熄了灯,退到院外,一个二十七八左右,长发不髻,穿了一件水獭披风的艳妇走了进来。
  众人一齐站起见礼。
  这正是商阳的四小妾林美丛,她的眼神很奇特,没有人能逼视她完整的一瞬就会收回目光。
  这是一个很奇特女人,不能够说她是一个倾城倾国、姿容绝世的女人,但是,这种独特的风格,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来。
  林美丛身后紧跟着一个身躯高大的比丘尼,年纪也不超过三十岁,由其魁梧健壮的身躯看来,颇像男人。看他的面孔,又分明是女子剃渡后的样子。
  只有“癞叟”仅欠欠身子,证明他非但是四姨娘的亲戚,可能还比她长一辈。
  林美丛在正中主位上坐下,众人这才坐下来。健尼站在林美丛的身后,自她进门以来,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及脸上扫视过。
  林美丛望望地中央的柳条箱,教了屋中的沉寂,道:“是华姑娘的功劳?真了不起!”
  华仙肃容道:“林大姐过奖。”
  林美丛道:“这是当之无愧的。”
  “癞叟”道:“华姑娘自然是当之无愧!她们负责护送‘金钗谱’,一路上杀机四伏,可都完满达成了任务。”
  林美丛笑笑,即使是淡然一笑,好像也能隐隐听到兵刃交击的声音,道:“不知这个‘小头痛’是什么样子?”
  筱飞道:“不用说,这个‘小头痛’一定是一个恶形恶相的家伙,我们这就打开”
  “慢!”“癞叟”道:“老夫一生不大记仇,只要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从不放在心上,但是这个狂徒,却令人恨之入骨。”他到底为何恨于不觉?这些人可能知道,于不觉却不知道。
  这话立刻引起了反应,筱飞道:“此人才二十多岁,就这么难缠,以后成了气候……”
  华露道:“我有个主意,不知道各位能不能采纳?”
  林美丛笑道:“华二妹请说。”
  华露道:“在没有打开柳条箱之前,让他先吃点苦头。”
  似乎没有人不赞成,看敌人受罪和吃到别人吃不到的东西都是一种享受。
  华仙道:“妹妹这又何必?有林大姐在此,你又何必出怪点子?一切由林大姐裁决。”
  “癞叟”道:“我有一把疮痂,放入箱中,先讥他享受一番,以后也许会嗜痂成癖呢。”
  林美丛也跟着众人笑了起来,只有那个比丘尼永远不笑,也永远不皱皱眉头,似乎七情六欲已经对她不产生干扰了。
  好像除了林美丛的安全,这比丘尼什么也都不会关心的。
  林美丛挥挥手,示意打开柳条箱。
  似乎大家都在抑制兴奋的情緖。
  XXX
  姜啸天走近,解开柳条箱上的绳子,揭开箱盖,人是蜷伏在箱中的,望不到面孔,他用脚一勾,箱中的人就翻出箱外,蓬然落地,面孔瞧上。
  立刻就爆出一片惊呼声。
  有人怒,有人惊,也有人尴尬不安。
  不安而尴尬的自然是华氏姊妹,“癞叟”大概也不是滋味,由一件大功变为过失,真有霄壊之别。
  这人竟是外总管龙登。被人点了穴道,不能动也不能出声,但一双眼骨碌碌地转动,一脸痛苦、窝囊和焦急的神色。
  唯一不动声色的,仍是那个比丘尼。
  林美丛道:“华家妹子,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怎么会?”华仙有点不知所措:“这个人是……”
  筱飞道:“盟主府的外总管龙登。”
  华仙道:“只不过我生擒的确是‘小头痛’上官骅!”
  “癞叟”道:“你们仔细看看,这是‘小头痛’上官骅?”他似乎想摆脱这件事中应负过失的责任,他本罢该负少许责任的。
  华露道:“我们姊妹敢发誓,我们当时生擒的不是此人。”
  林美丛说道:“是那一个?你们说说看!”
  华仙道:“‘小头痛’一表人才,绝不是扁脸,翘唇,露齿的样子,可是……可是这个怎么会在柳条箱中?”
  “癞叟”道:“这正是别人要问你们姊妹的!”
  林美丛道:“表叔,当时是你把他引到华氏妹子身边的?”
  “对。”“癞叟”尽量为自己脱罪。
  林美丛道:““小头痛真是突睛、翘唇,而且露齿?”
  “癞叟”道:“差不多,只不过,那是易过容的。”
  林美丛道:“你把他引到客栈之后又如何?”
  “癞叟”道:“以后的事请问华氏姊妹。”
  华露大声道:“那小子窥浴,被我发现,他跳下楼去,在街上兜了一匝又回到客栈引诱家姊,而把他制住的。”
  人们为了自尊,说起谎来连眼睛也不眨一下,谁引诱谁?也只有“癞叟”和华仙心里清楚。
  华仙道:“如果是被人调了包,必是在篷车上运往这儿途中……”
  解了龙登的穴道一问,果然是个扁脸、翘唇、脸上有痣的年轻人来把他击昏的,这真是一件怪事。
  这些人当中显然有人在说谎。
  这种说谎的情况显然瞒不过林美丛,说道:“龙登,你是在什么地方被人制住的?”
  “报告夫人,”龙登道:“是在兴记牛肉铺子后街上……”
  “这就对了!”“癞叟”道:“你这兔崽子简直浑到了家,这档口你居然有心情去找小浪巧!”
  巧子是个半掩门,有几分姿色,由于龙登是商府的总管,附近的百姓也都卖点帐,巧子很浪,所以都叫他“小浪巧”,和龙登要好。
  龙登道:“前辈,那有这么回事。”
  “癞叟”道:“你以为你和‘小浪巧”的事老夫不知道。”
  龙登虽然恨不得啃这老贼几口,但他表面上却不敢否认,说道:“夫人……小的认错……”
  林美丛道:“龙登,你不但下流,而且误了重大公务,如不惩罚,今后无法带人,把他再装入柳条箱内,明天再放出来吧!”
  筱飞立刻把龙登又点了穴道,装入箱中,林美丛道:“华家妹子,这件事不能怪你们。”
  华仙道:“不!我们姊妹也有疏忽之责。”
  这工夫一个小婢在门外道:“启禀夫人,有紧要的事报告……”
  “进来……”林美丛还是那么冷静而从容。
  小婢进入在林美丛耳边低声道:“上面传来消息,说是要夫人注意身边的人,免得变生肘腋。”
  小婢退出,林美丛似乎并不能确定,身边什么人有问题,她很聪明,正因为她聪明,隐伏在她身边的人,就必须比她更加聪明才行,最低限度是暂时分不出高下的。
  XXX
  散了会之后,华氏姊妹返回她们的院落,华露可蹩不住了,道:“姐姐,我受不了!”
  华仙道:“小声点!”然后听听宪外,低声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最好什么也别说!”
  华露道:“姐姐,我此刻要是一句不说,我就不是华露!”
  的确,此刻要是华露能蹩住这些话不说,她就不是华露。
  华仙道:“有什么不明白的,龙登不是说过了?他是在小巷中遇上了‘小头痛’而被制住的?”
  华露道:“姐,我不是说的这个,我是说‘小头痛’根本不是扁脸、突睛……”华仙示意,华露立刻打住。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
  “可是……”华露毕竟是华露,道:“我总是不明白,到底是谁?”
  华仙只好用动作来表示,她用左手指捏住鼻子,这比喻很明显是很臭,暗示“癞叟”之意,总之,在林美丛面前,“癞叟”和华氏姊妹都未说实话。
  XXX
  现在,第四重院落,也就是林美丛专有的院落中,健尼在正屋门前一站,林美丛就去沐浴。
  这浴室十分幽秘,没有窥春的人能看到。
  灯很低,门窟是严遮的,墙上贴了些有花纹的纸,所以在灯光照耀下很好看。
  一堆衣服丢在这浴室的床上,这床据说是按摩用的,尤其是别人为她按摩,站正屋门口的健尼就擅长此道。
  如雪的肌肤,在水光下有如粉红色的珊瑚。
  忽然,有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背上,柔声道:“阿丛,要不要为你搓背?”
  林美丛微微顺抖一下:“死人,吓了我一跳。”
  这人说道:“你的胆这么小,我可不信……”
  他忽然扳过她的身子,她似乎也无意反抗,尽管她的下半身坐在池中,水及胸部,但肉“嘟嘟”的双峰,完全呈现在他的眼前!
  她埋怨地说:“看你那副鬼相!”
  他道:“秀色可餐,不饿也饿!”
  她知道目己的本钱,所以才能有效地控制这个人,她道:“谈点正经的吧!没有事你不会来的。”
  他的手开始游动,她拨拒着,他道:“为片刻之欢,为销魂而来,这不是很好的理由?”
  林美丛似乎不信:“鬼才信,你说哩!”
  他低声地说道:“完全是为了‘一对一’!”
  她轻轻地打了他的面颊一下:“难道还有‘一对一’?”
  “那也不一定。”他道:“万一还有个比我更能使你欢心的男人……”
  她忽然转过身去,冷冷地道:“你请便!”
  他道:“嘿!你当了真?”
  她道:“讲话还有不经过大脑的?以后不要再来!”
  连逸民居然是商大红人爱妾的入幕之宾,这可以说是一个绝大的秘密,甚至乎说破了嘴也无人相信。
  ,这一幕也许正如古人孙源湘的诗句:“心自向君身自背,省他一见一销魂”。如樊增祥的美人香:“最能操纵擅奴处,刚使销魂又还魂。”
  连逸民说道:“你怎么还不了解我?我在你的身边老是自卑,总是觉得配不上你。”
  技巧的指功,往往能收到奇效,不久就前嫌尽弃,连逸民在她的耳边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她道:“哦?是不是关于‘小头痛’的?”
  连逸民道:“还是你聪明。”
  林美丛叹口气道:“我们都算是聪明人,却未必有‘小头痛’聪明。”
  连逸民道:“这话不像是你说的。”
  林美丛道:“今天华氏姊妹本来已经制住了他,但半途又被调了包。”
  连逸民说道:“华仙的经验似乎不应该……”
  林美丛道:“这有两个可能……”
  连逸民道:“让我猜猜看,第一是华仙未能彻底制住他的穴道,半途自解而去,第二是他有同路人……”
  林美丛道:“你以为是那一个可能性大些?”
  连逸民道:“第二个因为华氏姊妹身手不差,人也精明,‘小头痛’虽被渲染得神彩活现,我以为夸大了些。”
  林美丛道:“我却以为第一第二都不能。”
  连逸民道:“你把他估高了!”
  林美丛道:“不是我高估了他,据说就连这个都视他为第一大敌。”她伸岀小指头,然后再以手腕伤蜒状,这是代表“黑龙坛”的暗语。小指是红黄蓝白黑最后一个指头,手腕作蜿蜓是代表“龙”。
  连逸民又说道:“你以为他自解了穴道?”
  “嗯!”
  “也有同路人协助?”
  “甚至乎商府内也有。”
  连逸民道:“会是谁?”
  林美丛道:“你!”
  连逸民道:“我看是你。”
  林美丛笑笑道:“为什么会是我?”
  连逸民笑着道:“美人不是都爱英雄吗?”
  林美丛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连逸民,只有你能猜到我的心事,我对他完全是爱才之意,可以说前所未有。”
  连逸民心头怪怪地:“我信!”
  林美丛道:“所以我常常想,如果‘小头痛’信任我,我随时欢迎他和我们在一起!”
  连逸民道:“我想,他迟早会被你的柔情所感动的!”
  她捧了他一下,他顺势抱起她,灯光一摇而灭。
  灯光已熄,此刻,另一种野火却已经燃起。
  XXX
  现在,一个人影泻入这第四重院庭之中。
  要进此院,必然会遭遇那健尼和另一个贴身保镖萧野,这二人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来人身法矫捷,轻如纸片,还是被健尼发现了,来人竟扑向东厢。屋内无灯,这儿正是健尼的住处,健尼自是比对方熟悉这四周的一切。
  这健尼忠心耿耿,也自恃身手了得,她忘了此人的行动快如疾风,竟然伸手去抓。
  意外地,这人的胸衣被她抓到一带,在这瞬间,她才知道对方是故意让她抓住一带的,一只怪手在健尼胸部摸了一下。
  健尼绝不会仅把来人当作一个登徒浪子或色狼,她立刻就猜出对方摸此部位的动机了。
  这是最使她忌讳,也是最大的秘密,当然也是最无法容忍的。甚至她忽然心惊肉跳起来。
  因为知道这秘密是很可怕的一件事。瞬间,黑暗的夜幕中幻起重叠的掌浪和腿浪。
  XXX
  瞬间,黑暗的气幕中幻起重重叠叠的掌浪和腿浪。只不过,空气被撕裂,敌人并未被撕裂。
  健尼素日很少说话,自有原因,那是因为嗓音之故。至于他永远神色冷漠,那是一种自负,中原武林人物,放在他眼中的太少了。
  只不过现在遭遇了政验。
  她的狂攻是史无前例的,但她忽然发现来人已不在屋中,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见了鬼?
  当她和萧野遇上时,来人竟进入了厨房中。这儿除了一个专用厨子、林美丛、健尼和萧野,别人是绝对不准来的。
  当然,商阳是例外的。
  这人很怪,居然在厨房中东看看,西瞧瞧,而且找到一些罐罐都会嗅一嗅,有一瓶上贴着“福神溃”字样。另外发现菜柜中有一盘“寿司””,还有吃剩下的“天妇罗”。
  另外如紫菜、小鱼干、黄咸菜等等,这都是扶桑人爱吃的食物。
  待健尼和萧野找到小厨房,此人要看的已经看了,又接了二人各两招,自天窗上走了,扶桑人的房子十之八九有天窟。
  两人实在不服直追到墙外才回来,因为他们不能离此院太远,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这第四进的林美丛。
  二人返回院中,林美丛披衣走出,脸上红晕未褪,鬓角处还有汗星,道:“什么事?”
  健尼行了礼,作了个手势。
  林美丛道:“是什么样子?”
  萧野茫然,健尼也垂下头去。
  XXX
  两个一流身手的保镍,居然都未看到入侵者的样子,甚至年龄,这简直是笑话,可是林美丛并未光火,道:“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萧野说道:“在前院,后来又去了厨房。”
  林美丛神色微变,而且忽然笑起来。
  二人不知主人为何发笑,就像不知道这老天爷是要刮风还是要下雨一样。却知道主人这工夫总不是什么好事。
  林美丛道:“动过手没有?”
  萧野道:“这人的动作太快。”
  健尼也作了个手式,表示此人很滑,林美丛掉头就走。既然来人会去看厨房,他们二人就是不说,她也会知道,来人是位有心人。
  这样一个有心人,健尼和萧野二人自然要吃痛了。
  晩饭后,商筠端了一盘春卷来,略丰腴的人穿上一套墨绿丝棉短袄裤,显得很俏,他发现她近来注意打扮了。
  于不觉道:“商姑娘,刚用过晩饭,这肚子恐怕没有地方来装这些可口的春卷了。”
  商筠道:“就算吃了饭,把这五个春卷报销也不是一件难事。”
  于不觉捏起一个,道:“不尝一个实在过意不去!”他吃了两口,道:“真不错,是哪一位做的?”
  商筠道:“你猜!”
  于不觉道:“是你二娘?”
  商筠道:“不是,她不喜欢吃油腻的食物。”
  于不觉道:“三、四姨娘?”
  商筠道:“四姨娘?她才不吃这些,她只吃“烧鸟’、‘米索西卤’什么的,喝茶又用小茶壶,真是怪婆!”
  于不觉吃第二个时,咬住一件硬梆梆的东西,道:“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石头。”吐出一看,是一块小巧玲珑的红玉“同心结”。
  于不觉一楞,商筠虽大方也不禁红了脸。
  她说过,这不是她二娘或三姨娘做的,更不是四姨娘做的,当然是她自己做的了,但于不觉道:“八成是做春卷时不小心把这东西掉落馅中包了进去……”
  这话也许是出自真心的,却使商筠十分幽怨,一个大男人就连这点心机都猜不出来吗?
  也许是为了冲淡这种沉闷的场面,商筠说道:“于不觉,今天又来了一位客人了。”
  于不觉淡然道:“是令尊的朋友?”
  商筠道:“大概是的,只不过我爹还没回来。”
  于不觉道:“知不知道是什么人。”
  商筠回答道:“可能是三大门派的人物。”
  于不觉道:“这人是什么样子?”
  商筠道:“大约三十五六,四十不到,还带了个只有二十来岁的小厮。”
  于不觉道:“这位客人的大名总该知道吧?”
  商筠道:“好像叫关庸。”
  于不觉似乎没听过此人的名字,这样一个人来找商阳,一定有重大原因。
  商筠又道:“筱飞筱叔叔问这位关大侠找家父有何贵干?他说事关机密,必须和家父面谈。”
  于不觉又问道:“这位客人在什么地方。”
  商筠道:“刚来时在大厅中,后来又把他请入水榭中等待。”
  商筠走后,于不觉很技巧地来到水榭看到了此人,当然,他没有把此事告诉商筠。
  XXX
  商阳回府时,由曹震南陪着,“八臂韦陀”姜啸天上前道:“商兄,来了个客人。”
  商阳道:“熟客?”
  “不。”姜啸天道:“谁也不认识,姓关名庸,说是事关机密,要和你面谈。人在水榭中。”
  商阳皱皱眉,道:“是哪一方面的人总该知道的。”
  姜啸天道:“看来似乎是三大门派的人。”
  商阳一个人走向水榭,曹震南却进入客厅之中,这儿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衣着很土,但眼神却显示他并不是乡下人。
  “这位小弟是……”曹震南道:“是关大侠的什么入。”
  小伙子道:“我是关庸的仆人,你必是?”
  曹震南道:“在下是这儿的总管!”
  这小伙子忽然焦急地道:“快去报告商大侠,他有危险……”
  曹震南一惊道:“是不是关庸要对商大侠不利?”
  “对对!”小伙子道:“小的只不过是在半途上被他救了一命的人,但听他对另外一个人说,他要来杀一个人,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杀这儿主人!”
  曹震南立刻窜了出去。
  XXX
  由这大厅去水榭,相距一段不算太短的路,曹震南狂奔到了水榭附近,见“燕子”筱风在水榭附近徘徊,二人交一眼色,都有心照不宣的反应。
  筱飞道:“曹总管,什么事?”
  曹震南有点过份紧张道:“那小厮说,他不是姓关的仆人,只不过是在路上被姓关的救过一命的人。”
  筱飞道:“这又有什么相干?”
  曹震南焦急地说道:“那小厮说他偷听这姓关的和别人交谈,说是要来行刺一个人!”
  筱飞道:“行刺谁?”
  曹震南道:“没说。”
  二人同时向水榭中望去,似乎一点声音都没有,以他们二人的功力,宾客在水榭中交谈,应该能够听到,除非特别压低嗓音。
  二人交换了一个十分不祥的眼神,似乎也不管是不是甚么“事关重大”,一齐向水榭中掠去。
  筱飞自然比曹震南快一步,一声惊呼,几乎震断了曹玄南的心弦。
  首先,他发现龙登自水榭后窗穿出,这份轻功大出祂的意料。在他的印象中,龙登的身手还不如曹震南。
  现在他发觉,龙登的轻功,似不在他这个绰号“燕子”筱飞之下。
  过去是龙登藏拙,还是另有原因?
  就以他被制住装入柳条箱中这件事来说,就没有人敢相信他有此功力。
  当筱飞窜进水榭内间时,商阳坐在桃心木太师椅上,双目暴睁,定滞不动,七窍流血而亡。
  这显然是中了人家的重手,筱飞几乎不敢相信是真的,是谁干的,是那个叫关庸的人?
  或者是深藏不露的龙登?
  看商阳的坐姿,分明是在和客人对面交谈时中掌的,胸前有个掌印,微风吹过,衣屑已变成飞灰细屑飘散开来。
  两杯茶还放在宾主座位面前桌上。
  XXX
  曹震南赶到,失策道:“这是谁干的?”
  筱飞道:“不是姓关的,可能就是龙登。”
  “是他?”曹震南未看到龙登在此,自然无法想像,道:“龙登也来过?”
  彼飞道:“我进屋时,龙登自后窗窜出,这当然可以解释为去追刺客,也可以认定他有嫌疑。”
  曹震南道:“筱大侠,龙登,这不可能……”
  筱飞道:“我也以为不大可能。只不过我发现他刚才穿窟而出的轻功,居然不在我以下!”
  曹震南更无法想像,筱飞道:“快点通知全宅中人缉凶,我去追追看……”
  XXX
  凶手未抓到,那个小厮小顺子倒了楣,尽管他说是路上姓关的救了他一命,要他冒充小厮的,但总有帮凶之嫌。
  龙登则没有被商府中人所怀疑。
  抓关庸的行动刚刚展开,谁也想不到,那个名叫关庸的刺客,竟向姜啸天和筱飞自首了。
  因为自盟主郑思远以下,除了商阳也就数着筱、姜二人的身份高了。至于商的妻妾,此刻除了悲伤,又能作什么?
  关庸不像是逃不了旳样子,他杀了人为何要自首?这件事真叫人头痛。
  审问关庸的人有筱飞、姜啸天、“癞叟”和连逸民等人。
  姜啸天道:“姓关的,你到底是何人门下?”
  关庸道:“在下本是星宿海门下,到了中原,和武当、少林及崆峒三派走得很近,尤其是三位掌门人.,近来因崆峒派新任门主梁海天大侠被害,另外少林和武当二派掌门人认为必是盟主手下干的。”
  “癞叟”厉声道:“兔崽子,盟主乃是武林之主,且是全武林人所公推,岂能作出自相残杀的事,”
  关庸道:“两位掌门人说,盟主郑大侠……”说到这儿又没再下去了。
  连逸民大喝一声,道:“为什么不说下去。”
  关庸呐呐道;“这件事在下实在不敢出口。”
  “癞叟”道:“你不说我就宰了你,说!”
  关庸道:“很掌门人暗示,郑盟主的任期只有一年不行了,而目前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固然以三大门派较有名,但少林和武当两派都是方外之人,又不便当盟主,其余成名人物中呼声最高的就是商大侠了……”
  众人同时一惊,姜啸天道:“莫非是少林与武当两位掌门教唆你来行刺商大侠的?”
  关庸道:“正是。”
  “这就不对了。”筱飞道:“按理说他们应该叫你来行刺盟主郑思远郑大侠才对。”
  关庸道:“两位掌门人说,真正想当盟主的,只有二人,一是商大侠,一个是崆峒派门主梁海天梁大侠……”
  “癞叟”道:“这不说梁海天也是被两位掌门人派来的人杀死的?”
  关庸道:“我想必是的,但不是在下所为。”
  连逸民道:“你杀了人,为何又要自首。”
  关庸大声道:“因为商大侠并不是在下杀的。”
  众人又是一惊。
  XXX
  曹震南要上去用刑,“癞叟”道:“先别动手,问清楚再说,姓关的,商大侠不是你杀的,那么是谁?”姓关的道:“因为在下要行刺时,从窗外射进一人,出手如电,得手后就穿窗而出,由于灯光已熄,在下未看清行刺的人。”
  筱飞道:“如果把那刺客找来,你能不能认出来?”
  关庸道:“也许能认出来。”
  于是商宅的人一批批地到水榭中来,叫他辨认,结果并没有认岀来。而且也不是龙登。
  这是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少林和武当两派,一向是最公正重义气,且对门人约束最严的两大门派,怎么会作出这种事来?
  当下以飞鸽传书,询问此事,两派的回信在第三天已陆续带回,两派都说,各自生擒了一名刺客,都说是商府派去的人,奉命行刺掌门人,但因两刺客坚不说出姓名,不知是谁,且已自断舌根而亡。
  筱飞立刻派人到两大门派去实地瞭解这件事。因为如商阳演的派出行刺少林和武当两派掌门人的人物,绝非一般人物所能胜任,至少也该是筱、姜、连这三人也身份和技艺才行,因而想不出是谁?
  商阳是谁杀的,仍是个谜?继查证,龙登确实没有嫌疑,当时他也是怀疑姓关的才入内查看,见商阳被刺,穿窗而出去追敌。
  关庸虽未杀死商阳,目前仍是一面之词,所以把他暂时囚禁起来,以便前往少林、武当两大门派回来后再作决定。
  至于关庸的小厮小顺子,经关庸证实,确是在路上河中把他救起,而予以利用,作为侍从小厮的,于是奉了盟主之命,把小顺子放了。
  XXX
  商阳死后,商家由四姨娘林美丛作主。为了节约开支,辞退三五个下人,其中包括于不觉在内。
  于不觉扛着简单的行李出了商府,也没有向商筠辞行。因为商阳初丧,她还在热孝期间,要守在灵堂之中。
  于不觉进了悦来栈不久,“洛阳才子”庄元就来了,道:“长辈,这是怎么回事。”
  于不觉道:“是谁叫你来的?”
  庄元道:“冷大海。”
  于不觉道:“局面很乱,但我相信商阳的四妾林美丛有点蹊跷,而叫我走的也是她。”
  庄元道:“‘癞叟’那个老杂碎到底是什么身份?”
  于不觉道:“还不敢确定,还有连逸民,都是身份不明的人。但有几个人竟是扶桑之人。华氏姊妹还好?”
  庄元道:“长辈,我看这两个女人也未必可靠。”
  于不觉说道:“庄元,这不可言之过早。”
  庄元道:“长辈,我发现有位年轻人和他们见面密谈。”
  于不觉道:“是什么样子?”
  庄元回答道:“二十多岁,名叫小顺子。”
  “他?”于不觉笑笑,道:“果然有点走了眼。”
  庄元说道:“长辈是指小顺子也不单纯。”
  于不觉道:“庄元,小顺子不单纯,另外还有个人也要小心,那就是商府的外总管龙登。此人深藏不露,而且也要通知冷大海。”
  XXX
  天刚黑,于不觉又来到会宾客栈,正好看到一个惹眼的人物下了楼,居然是商府四姨娘林美丛的贴身保缥萧野。好在于不觉认识他,他却不认识于不觉。
  于不觉正要上楼,有人叫住了他,竟是华露。一个人在喝闷酒,可以看出,她喝酒不是为了找乐子而是在遣愁。
  现在他知道已经瞒不了她,立刻坐在她的对面,她道:“我叫你上官骅,司马黑,还是于不觉?”
  于不觉道:“就叫我司马黑好了!”
  华露道:“司马黑,你来陪我喝几杯吧。”
  司马黑道:“你是不是有点心事?”
  华露道:“心事是有一点。”
  司马黑问道:“你的心事能不能告诉我?”
  华露说道:“我的心事是和你有点关连。”
  司马黑道:“你何不说得明白些。”
  华露道:“那你来干什么?是不是找我姐姐?”
  司马黑呷了口酒没有出声。
  华脏忽然叹一口气,道:“你来找她对不对?”
  司马黑道:“是又如何,在路上你们予我方便,让我搭便车,感恩图报,我来看看你们也是应该的。”
  华露道:“你说废话的时候,为什么不脸红?”
  司马黑道:“谁都有说谎话的时候,对不对。忘了你用柳条箱装我的事?”
  华露似乎忘了那件事,或者大家已心照不宣了,她道:“你是可以来看她的,只不过,她早已经不配了!”
  司马黑突然色变,这话出自华露之口,听起来不但陌生,而且叫人无法忍受。但司马黑却忍住了,说道:“你有什么证据?”
  她甩甩头,道:“我为什么要拿证据给你看。你是什么人?”
  司马黑发出一阵怪笑。他相信华露也无法解释他这怪笑的内容。
  果然,华露瞪他一眼,道:“就凭你这怪笑,你也不是一块好料。”
  司马黑道:“我曾经对你说过我是一块好料?”
  华露道:“司马黑,我们作一件生意如何。”
  司马黑道:“你也会作生意?是什么生意?”
  华露道:“买空卖空!”
  司马黑道:“听起来挺有意思。”
  华露道:“把你的真正来历告诉我,我告诉你华仙到底是个淑女还是……”
  “荡女?”
  华露说道:“你似乎口下已经留了情吧。”
  司马黑断言道:“我不信。”
  华露道:“如果你愿意作这档子生意,一个对时之内,我就能使你相信。”
  “哗!”一杯酒泼在华露脸上,他不容许任何人侮辱华仙。泼完后即岀门而去。华露那吃这一套,正要追上抓住他,有个人却扯住了她。
  这个人竟是连逸民。
  华露大力一挣,道:“你别管我,我忍不下这口气。”
  连逸民道:“不忍也要忍。”
  华露匕首已在手中往前一送,连逸民闪得十分滑溜而又技巧,要不是连逸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她是不会罢休的。
  XXX
  深夜,无星无月。
  这家客栈后门走出一人,稍一张望,向东边小街上疾走,走到一条小巷口处,技巧地把一块手帕丢在地上。
  然后,她藉检起手帕之时向后看了一下。
  她刚才折入第三条小巷中,在第四家门外推门而入,立即闭上门,她的动作熟练而机敏。
  她正是华露所侮蔑过的人。
  这年轻女人进入这四合院的正屋,一个中年男子目光炯炯地向她打个手势,她也向他打个手势。
  这男子的神色笃定,一看就知道仇的身份和地位,那种眼神是属于有资格自负的人所有的。
  这人坐在炕头上,炕上有一小炕几,炕几上有四道菜肴和酒。屋内和暖如春。
  这人有信心地道:“我知道你会来的。”接过她的皮裘,为她满上一杯酒,这工夫她已上了炕。
  “绿蚁新酷酒,红泥小火炉……”他举杯说道:“我期待这一天,已经有三四年……”
  女郞自嘲地道:“不值得!”
  一男人道:“华仙,你怎么会如此小看自己?”
  “因为我已经是残花败柳……”她垂看头,道:“其实,和我有露水之情的男人,已有三四个以上,所以我不再自抬身价……”
  这男人自动干了一杯酒,也许要证实她的自白是否可靠,或者有几分真实性,所以他的目光很放肆地在她的胴体上扫掠着。
  拔头筹或独占自然是好的,只不过在男人来说,几乎未尝过的都是好的。
  这由“老婆是人家的好”这句话即可得到佐证。
  “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改变初衷。”他作了个手势,说道:“把衣服宽一宽吧!炕上很热,这二锅头喝下肚去就会更热的!”他伸出手解开了她领上第一个扣子。
  华仙居然并没有推拒。
  屋内这男人目光中迸溅着火星,因为华仙已自动宽了外衣,露出了猩红的亵衣。屋外那双眼也迸着火星。
  XXX
  三两杯下肚,华仙的娇靥更加嫣丽酡红了。
  他忽然把她揽入怀中,而她却把酒送到他的唇边。
  外面那双眼睛迸射出兵刃短接的火花和声音。这到底是否真的?华仙会是这样轻佻,淫荡的女人?
  男人道:“‘金钗谱’似乎已收到了效果。”
  “嗯……”她素日的娴静,端庄已无影无踪,秋波流转,每一瞬都充满了挑逗,就不免勾起了对方过火的一些轻薄的动作。
  男的道:“他们认为是三大门派或“无耳教’的美人计?”
  “嗯……”
  男的说道:“华仙,有一流的设计人,一流的执行人,那会有不能顺利完成之理?”
  华仙道:“可是也别兴奋得太早。”
  这男人道:“你担心什么?”
  华仙道:“商阳的死……”
  男人低声道:“谁又知道那只是一个巧妙的安排?”
  华仙道:“总会有人知道的。”
  男的觉得好自负,好神气,道:“不会再有别人知道,除非有人能折服那个高手。”
  华仙道:“哪个高手?”
  男的迫:“近看是高的,远看是低的那个。”
  华仙没有说什么,似乎到此地步,什么都要先搁下来,先办了“正事”再说,这时,窗子微响,烛影微晃,一个人影已向炕上落下。
  XXX
  中年人一按火炕,身子离炕一尺五六,闪电横跺了两脚,来人去势不变,只不过用手一拨这中年男子的脚,中年人身子半转,已先坐在炕上。
  来人也坐在中年男子对面。
  来人这一手盘膝下落奇慢,识货的人知道,这是玄门的轻身术——野狐禅。
  中年男子道:“你是……”
  来人一指华仙道:“问她!”挟了一块排骨放入口中。
  中年人望着华仙,华仙似乎装着没听到。
  中年人从未受过这等戏弄,冷冷地道:“你知道我是谁?”
  司马黑眯着眼:“你不是盟主麾下的得力高手姜啸天?有没有错?我这人的记性不怎么好!”
  姜啮天道:“华仙,你们认识?”
  华仙道:“这话很难说!”
  “这是什么话?”姜啸天厉声道:“这儿的一切,都瞒不了监视的人,朋友,看你年纪轻轻,身手俐落,我是十分佩服,却不希望造成你的错觉!”
  司马黑道:“什么错觉?”
  姜啸天道:“自以为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司马黑自斟自飮地说道:“姜啸天,我从不以为自己是独此一家,只不过你也该知道,能在这儿混的,没有两套怎么成呢?”
  姜啸天刚刚试过,双方相差太远,又不知道华仙和这年轻人的关系,道:“亮个万儿如何。”
  司马黑拿起酒壶往口中倒酒,姜啸天以为机不可失,正要施袭,忽见司马黑另一手在下面作了个手势。
  这分明是他们组织中的最高机密,也是连络喑号,姜啸天立刻就打消了施袭的念头。
  这一手,华仙没有看到。
  XXX
  姜啸天道:“真想不到!差点犯了‘煮豆燃豆箕’的错误,来!我敬老弟一杯!”就用他的杯子满上递给司马黑。
  司马黑接过,泼在他的脸上。
  姜啸天惊愕不已。
  华仙也愕住了。
  姜啸天抹着脸上的酒渍,悻悻地说:“老弟,既然都是自己人,你这是干什么的?”
  司马黑一字字地道:“凡是被我灌了酒的人,就得认命!”
  姜啸天够狠,够毒也够精。只不过他知道要走霉运。他在盟主身边干的是包打听,都是出点子让别人伤脑筋的,今天却要自食恶果。
  他自炕上掠到地上要去开门,司马黑比他快了一步挡住了他。
  姜啸天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司马黑道:“你已经不配问这个问题了。”
  姜啸天切齿道:“你真以为姓姜的是根面条?”
  司马黑说道:“至少你并不是一根铜丝!”
  姜啸天绰号“八臂韦陀”,身手不问可知,华仙在炕上目不暇给,却一点表情也没有。现在似乎谁胜谁败,都不关重要了。
  折腾了不一会,姜啸天施出了他最有信心的一掌。司马黑居然以掌心迎上。
  姜啸天忽然有所忌讳,要收掌却已经来不及了。他的五指一接对方的掌心“格崩”一声至少断了三指,他抱着右手疾退两步。
  华仙一直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只不过,她内心并不平静。惊于他的奇绝武功,和那狠辣的作风,几乎连她也弄不清司马黑到底是正是邪?是敌是友了?
  司马黑道:“姜啸天,我杀你有充分的理由,却不告诉你。”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被杀的原因和理由都不知道,这痛苦就不问可知,所以他忍着断指之痛,还要作最后一搏。
  他知道机会太少,几乎等于零。
  只不过他以为总比等死或求饶好些。

  第三章 扮好色迷感敌人
  背水一战,就是求生之战。
  刚才华仙还坐在他的怀中,那情景完全不同。他以为自己是栽在低估道女人的错误上。
  最初,他希望侥幸小胜。稍后,但只求同归于尽。
  未出七八招,他知道这都是奢望。如能以自己的一条命换取对方一条腿或一只胳膊,也该知足了。
  人类的欲望是随环境变迁的。
  人影交泻,姜啸天的腿掌落空,对方一脚踏到,正中面门,连最后的一声惨嗥都不完整。
  此刻,姜啸天的脸骨全塌,像一只半生的柿子被踏了一脚,屋内陷入可怖的沉寂中。
  华仙坐在炕上冷冷地说道:“就算是对付姜啸天这种人,你的手段也太残酷了些!”
  司马黑眸子中闪着令人颤栗的色彩,向她缓缓走近,站在炕前,两人相距不到一步半。
  不久之前,她还是他心目中唯一的偶像。
  现在他要用心地观察一下,她和一个妓女的分别到底在什么地方。
  她耸胸、细腰、隆臀,肌肤白嫩,尤其那清丽娇靥上,看不出一点轻佻之色。
  一个人的眼睛,仍然无法取代一台秤,因为秤可以秤出一个女人的头骨到底有多重?有多轻。
  如果她是一个高张艳帜的妓女,以她这清纯、高雅的假象,必然能大红大紫。
  这种假象不知愚弄或污染了多少高尙的情操。
  他忽然伸出手,太快,她来不及伸手拒格,她的衣衫已被撕裂开,首先入目的是那双颤巍巍的双峰……
  XXX
  在此以前,在他的遐思中有过这蒙胧的胴体,现在他实实在在地目击到这血肉之躯,活生生地呈现眼前。
  刚才她和姜啸天的举措与对白,彻底破坏了那种根深蒂固的形象。在情人心目中的偶像,不是圣女,竟是娼妓。
  而她,在衣衫碎裂,身体裸裎之下,居然没有含怒出手,或者谩骂。
  只是望着他,似想自他的眸子中颠出自己还有多少份量?
  他忽然自袋内掏出几张银票,挑选了其中一张,丢在她的怀中,那是关洛一带最有名的大钱庄——盛昌隆。
  盛昌隆的任何一张庄票,不论在什么情况之下都能兑现,就算是一个强盗拿他们的票子去兑现,也照样付现。
  庄票上有“凭票祇付白银五十两”字样。
  司马黑道:“收起来吧!华大小姐,我相信不会多付,却也不会太吝啬,希望我估的没有错,你正好值这么多!”她拉拉破碎的衣衫,没有去拿那张票子。
  司马黑一转身就走。
  华仙冷冷地说:“怎么,就这样一走了之。”
  司马黑停下:“嫌少?”
  华仙漠然地说道:“其实我不值这么多。”
  她很平静,不带火气,这是很少有的现象。人们那个不犯“老王卖瓜”的毛病?就算是个三等娼妓,她也会故作姿态,说她可以名列.二等。
  司马黑微愕道:“你值多少?”
  华仙淡然说道:“像我这样的女人,仅是撕破了我的衣衫,看过我的身体,最多付我二十两,公公道道,已经十分体面了!”
  果真如此,他曾经深深爱过一个只值二十两银子的妓女?
  他忽然笑了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笑声十分刺耳。
  XXX
  她漠然道:“妓女凭与生俱来的本钱讨生活,也值得这么好笑?”
  司马黑冷冷地:“只不过,我笑的不是这个。”
  华仙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笑的是什么?”
  司马票道:“就算你是卖的,也大可不必找姜啸天道等货色。虽然他握有不少的实权。”
  华仙忽然凄怆地一笑:“你这是高抬我,我却以为,能和他平起平坐,已经感到十分光荣了。”
  司马黑道:“其实你可以去找更高的,如武林盟主这一流人物,至少,你的外型很唬人!”
  华仙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姜啸天?”
  司马黑道:“他死有余辜!”
  华仙道:“那么你到底是哪一方面的人。”
  司马黑问道:“'你知道的一共有几方面。”
  华仙道:“至少有三方面。”
  司马黒道:“是哪三方面?说出来印证一下。”
  华仙道:“我早知你就是神出鬼没,辈份奇高的‘小头痛’,何必故弄玄虚?所谓三方面,一是武林三大门派,二是武林盟主,三是……”
  司马黑说道:“你放心……外面没有人。”
  华仙说道:“‘无耳教’‘黑龙坛’的人!”
  司马黑道:“你们送‘金钗谱’到底是奉何人之命。”
  华仙道:“武林三大门派掌门人。”
  司马黑道:“交付的对象是哪一方面的人?”
  华仙道:“盟主这边的人。”
  司马黑道:“目的是……”
  华仙道:“旨在拆穿‘无耳教’‘黑龙坛’的美人计。”
  司马黑冷笑道:“你们的同路人还有谁?”
  华仙道:“抱歉!这半天你只听而不谈,我说的已经够多。”
  司马黑道:“你说不说都是一样。”
  华仙道:“你别诈,你知道的不妨说岀来听听!”
  司马黑不出声,目光在她的胴体上扫瞄了一阵子,就算已是残花败柳,毕竟左右过他的思绪,使他牵肠挂肚过。他掉头往外走,一个人挡在门外。
  只要吸一口气,就可以嗅出来人是谁了。
  XXX
  “癞叟”道:“小崽子,你狂得过了火。”
  司马黑笑笑,道:“我的哥哥比我还狂,你有没有见过家兄?”
  “癞叟”道:“我可不管你是‘小头痛’‘老头痛’,不抖出真正的身份,你走不了!”
  司马黑毗牙一笑,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武林中哪里有我来得而去不得的地方。”
  “癞叟”道:“小崽子,今夜你不亮出底来,休想离开这儿。”
  司马黑道:“本来我以为你不是三大门派那边的人,必是盟主这边的人,现在看起来,可能都不是!”
  “癞叟”冷笑不答。
  “癞叟”又问道:“你难道是那边的人?”
  司马黑愕然道:“哪一边?你能不能说明白些?”
  “癞叟”被奚落了一阵,要是再不出手,显然是光说不练,道:“小崽子,到院子里来——”
  那知司马黑往外一冲,“癞叟”的应变不谓不快,仍被司马黑逼得手忙脚乱,退了三四步。
  “老贼!”司马黑道:“我没有时间陪你——”老贼往上一贴,一膝砸向司马黑的“会阴穴”上。
  只不过司马黑的一腿似乎早到一瞬,在那儿等着。伸腿一拨“癞叟”另一只腿弯,“癞叟”差点跪下。
  只不过“癞叟”果然不是等闲,身子一挫一弹退后两步。
  华仙在门内道:“你的身手早在我们的意料中,可是你的狠毒——”
  司马黑道:“不久你会大吃一惊,好的还在后头……”他上了屋面,也带走了二人的矜持和自尊。
  他的身份是个谜,华仙一直楞在那儿不岀声。
  XXX
  姜啸天的死,并未引起很大的纰漏,至少华仙和“癞叟”弄不清司马黑到底有什么通天本领了能在盟主身边附近杀了姜某,而能大事化小。
  这天“癞叟”又来见华仙,两人都同时叹了一口气。这当然都是为了姜啸天的事,因为姜啸天数十年来一直是盟主郑思远身边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他死得极惨,盟主似乎并不太重视这件事情。
  “癞叟”道:“华仙,你看那小子的身份是……”
  华仙道:“前辈是不是也以为他不像个外人?”
  “癞叟”道:“据接近盟主的人说,并未看到那小子去见过盟主。”
  华仙道:“一般人都以为他可能和盟主认识或有默契!但我可以看出,那夜前辈和他动手藏了拙。”
  “癞叟”道:“仙姑娘,老夫即使不藏拙,也差不了多少。”
  华仙道:“前辈何必客气!”
  “癞叟”喟然道:“这不是谦虚,你是知道,练武的人就算藏拙,也极有限。仙姑娘,你受了委曲,牺牲太大!”
  华仙道:“前辈,只要值得,我也能认!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值得?”
  “癞叟”离去,连逸民又出现了,道:“姑娘似乎以为自己的牺牲不值!”
  华仙道:“你是不是能确定我的牺牲很值得?”
  连逸民道:“我们正在摸他的底。”
  华仙喟然地道:“我真不想又再干下去!”
  连逸民道:“千万别泄气!要不,那就会前功尽弃!”
  华仙道:“都说他是自己人,为什么他杀了姜啸天又折辱‘癞叟’前辈而得不到应得的惩罚?”
  连逸民道:“仙姑娘,你绝对不会白白牺牲,为了武林的福祉,你一定要持续下去。”
  连逸民走后,华露返回。
  华仙道:“我很担心,司马黑会被逮住!”
  华露道:“你是不是有点矛盾?”
  华仙道:“我一点也不矛盾,有人报告盟主,说他可能是那边的人!”
  华露低声道:“哪边的人?”
  华仙道:“‘黑龙坛’的人!”
  华露道:“他早就对你不感兴趣,你为什么老是不知道回头?”
  华仙忽然幽幽地叹口气,道:“他对我倒了胃口,这怎能怪他?是我自己不争气,只不过,他能对我如此痛心疾首,也足证他过去喜欢过我……”
  华露撇撇嘴,道:“姐,你可真会自我陶醉。”
  华仙道:“小妹,你说句良心话,那小子像个坏人?”
  华露冷笑道:“好人脸上不会贴张条子,坏人脸上也没有作个记号!”
  华仙道:“华露,最近我忽然觉得,咱们也许作了些十分无聊而可笑的事,也许世上根本就没有‘金钗谱’上那几个女人,只是个借刀杀人之计。”
  华露是个不太喜欢用脑的人,说道:“听说金兰,汪楚和谷幽香都到了开封。”
  汪莲是汪奇的妹妹,谷幽香是谷秀的小妹。
  华仙没说什么,华露道:“你能击败我,是不是也能把她们三个人击倒?可怜的姐姐……”
  XXX
  上官骅返回客栈推开房门,有个人在屋中,没有点灯也可以看到,道:“什么人。”
  那人道:“自己人!”
  立刻可以听岀,是连逸民的口音。
  上官骅道:“滚出去。”
  连逸民道:“未免太不客气了吧?”
  上官骅道:“我不喜欢踩线的人。”
  连逸民说道:“错了,我是前来送信的。”
  上官骅的动作太快,已滑到连逸民面前,连逸民站在椅上踢出两脚,此人和“癞皮”差不多,都是不易捉摸的人物,只不过,上官骅非逼出他的底细不可。
  由于上官骅用的全是狠招,连逸民如不来真的,就会很快现眼,可是先机一失,步步落后,看样子非挨一下不可,只好急忙把屁股送上。
  “啪”地一声,被击中的都不是屁股,而是面颊。
  这在连逸民来说是十分丢人的事。
  连逸民忿然道:“小子,你是不是太过份了。”
  上官骅道:“我不喜欢的人,根本不放虑是否过份!”
  连逸民扭头就走,但又转身道:“金兰来了,她想见你一面。”
  上官骅道:“她不是快要死了?”
  连逸民道:“也许命大,她对你可是一往惜深,你不该辜负她一片深情。”
  上官骅道:“我从来不还那些一头热的感情债,连逸民,我要休息,请便!”
  连逸民说道:“你要是不去,就是冷血。”
  上官骅一片腿浪把他踢出门外,闭上门。
  连逸民狠声道:“你这小子简直一点人味都没有。”
  上官骅根本不出声,睡了一觉,约凌晨四更左右,他自后窗闪了出来,弯月在天,夜凉如水。
  他不愿意来,却又是非来不可,当然,他对不愿作某件事,也是非作不可的。他过去认识金兰。
  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完全照自己旳意愿去行事。从不受他人干扰或牵累,何况是为了更重大的理由及原因。
  房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房间不大,未亮灯,大致也能看清,床上的人儿皓腕裸露被外,正在惊奇地望着他:“什么人?”
  上官骅走到床边,道:“是我。”
  金兰激动地道:“是上官大哥?噢……噢……是上官大哥……这不是作梦。”
  上官骅冷漠地:“正是我。”
  金兰的身子一阵颤动,锦被滑落地上,那是一个不比华仙逊色的胴体,他走近掀起棉被,盖在她的身上。
  金兰道:“上官大哥,我终于等到了你。”
  上官骅道:“你不后悔?”
  金兰颤声说道:“大哥,我为什么要后悔……大哥……不论干什么!我都不后悔……”
  他忽然捂住她的嘴,不要她再说下去了。
  甚至于他上了床。
  XXX
  金兰是个不折不扣的黄花大闺女,这一手岂不是把她吓坏了?她颤声道:“大哥你……”
  上官哗道:“少啰嗦。”
  金兰道:“大哥,这……”
  上官骅道:“怎么?不成?”
  “不……不是不成,只不过这样太草率……”
  “怎么样才算不草率,有兴趣,就凑合凑合,只要你摇摇头,我马上就走。”
  金兰盈盈欲泪。
  上官应道:“如果你要待价而沽,那就好办,一千两银子,买这初夜权,两条路任你选。”
  也许她只有一个理由——非他不可。不论他如何无理或粗野,只要有这一个理由已够了。屋内春意渐浓,窗外有只眼正在窥伺。
  是不是窥春?或者另有动机。
  真绝,事毕就走,绝不恋栈。
  “哥……”金兰梨花带雨,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你不能一走了之。”
  上官骅道:“我不喜欢啰嗦。”
  金兰道:“哥,你什么时候来?”
  上官骅说道:“我喜欢来的时候就会来。”
  金兰道:“哥,你有什么打算?”
  上官骅道:“谈不上什么打算,每月给你五十两,我的事你别过问。”
  金兰悲声道:“大哥,小妹在你的心目中只是一个姘妇?”
  上官骅道:“世上没有一个女人能独占我!”
  金兰道:“大哥,听你的口气,似乎还有别的女人。”
  上官骅道:“皇上可有几百上千个女人,我有三五个女人也值得大惊小怪。”说着带上门就走了。
  接着就是金兰的饮泣声。
  窗外那只眼颇为满意地悄悄退走。
  XXX
  “洛阳才子”庄元在“老爷居”吃饭,叫了五个菜,还喝了三斤花雕,食毕付帐,掏钱的手没有抽回来。
  明明有十七八两银子,怎么一两也不见了?
  小二见他的窘态,怎么打量也像个白吃,绝对不像个“才子”,就在一边站定,怕他溜了,因为他吃了七八两银子。
  庄元摊撇手,道:“伙计,出门仓促没带銭,先挂上,明天带来……”说着,拿根牙签剔着牙,打了个饱嗝就要迈着方步往外走。
  后领一紧,小二揪住了他的衣领。
  这一手很讨厌,庄元从未被人这样揪住过。这对一位“才子”的形象,会有多大的伤害?
  庄元大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小二道:“老兄,你看看柜枱墙上的金字招牌:现钱交易,概不赊欠,至亲好友,免开尊口。连至亲好友都不赊帐,你算老几?”
  庄元虽浑,却不是不讲理的人,就算揍小二一顿,人还是丢了。再说小二职责在身,没有什么不对。他道:“好,跟我回去拿!”
  这工夫来了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老弟,你可真不像个白吃白喝的。”
  “这才是一句公道话。”庄元有钱都带在身上,回去拿也不会有,不过是去找上官骅或冷大海。
  这人道:“老弟,饭钱我已给你垫上,只不过我要告诉你,是谁偷去了你身上的钱?”
  庄元像头山猪,急问道:“是哪个王八旦?”
  这人正是龙登,呶呶嘴指指另一角落正在吃炒饭的年轻人,庄元仔细一看,这小子不是别人,正有冷大海对他说过的关庸的小厮小顺子。
  只不过上官骅却对庄元暗示过,也不要小看这个小顺子,庄元这工夫可不会那么想,走到小顺子桌前。
  小顺子正在吃炒饭,吃相很差,大概是饿过了头,上下唇处粘了不少的饭粒。
  庄元把他的一盘木须炒饭扣在桌上,把一碗酸辣汤倒在他的头上,小顺子烫得尖叫了起来。
  小顺子跳起来叫着:“你……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可以欺负外乡人?”
  龙登有点失望,想不到小顺子居然有此涵养。
  庄元伸出手:“把我的银子拿来。”
  小顺子茫然而愠怒:“你……你的银子。”
  庄元道:“你少装蒜!你扒去了我十七八两银子,有证人在此……”回头不见了龙登。
  小顺子道:“证人在哪里?”
  庄元道:“刚刚不是还在。”
  小顺子道:“我没有偷你的银子。”
  庄元道:“你敢不敢让我搜身?”小顺子说道:“你遇什么要搜人的身子?”
  庄元道:“就凭我“洛阳才子’,怎么样,不让搜我就揍你!”
  小顺子苦笑道:“哥们,我自认倒楣,虽然不是我偷的,我却愿意给你十七两银子。你跟我去拿!”
  庄元点点头,二人出了门,他不能不想,龙登这杂碎为什么在要他作证时不见了人?
  庄元道:“你学过剪绺之术?”
  小顺子尴尬地笑道:“让你见笑!”
  庄元道:“拜过明师?”
  小顺子道:“家师在这一带是一把好手。”
  庄元道:“总归是个小偷。”他说话不大讲究修饰,只要说的是实话就成。
  小顺子道:“行行岀状元,当初孟尝门下,不也有鸡鸣狗盗之辈,那些人物以后不也帮过孟尝君很大的忙?”
  两人一路闲聊,来到一座废墟之中,庄元四下一看,道:“只顾说话,走错了路。”
  小顺子道:“没有走错。”
  庄元问道:“你是不是也住在客栈里呢?”
  小顺子道:“正是。”
  庄元道:“那你带我到这里来……”
  “嘿……”小顺子世故地笑着道:“你真浑!就凭你这块料子,也敢这儿地面上混?”
  这工夫另外有人低声笑着,声音来自庄元身后,庄元急忙回头,龙登双手叉胸,倚在一墙断垣上,噙着一抹诡笑。
  庄元道:“你们两个想动我?”他重重地吐了口唾沬。
  小顺子勾勾指头,道:“龙登,看你的!”
  龙登还真听话,立刻缓缓走近,龙登会听小顺子指挥,真叫人晕头朝向。
  XXX
  庄元又增长了见识,本来自跟上宜骅来此,就被诡谲多变的局面所困扰,真正是千变万化,目不暇给。
  今天张三和李四是一伙的,明天他们可能是大对头,昨天甲和乙势不两立,今天也许勾肩搭背好得穿一条裤子。
  龙登道:“庄元,你如果能老实回答几句话……”
  庄元道:“你想知道什么?”
  龙登道:“说说上官骅,到底为谁作事?”
  庄元道:“回去问你姐,不就知道一切……”
  龙登往上一贴,那速度简直不是庄元所能想像的。
  不一会,庄元被砸倒在地,这小子对于经验的吸收,总是比别人少得多。而有的人却能在一次挫折中吸收极多的经验。
  只不过,这次被砸倒,总算使他清醒了许多,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单纯的——像他这么单纯。
  这两个人一搭档,把这双簧演得十分高明,居然骗了他“洛阳才子”,他爬起来扑向小顺子。
  在龙登手底下吃了亏,他要在小顺子身上收回来。
  待他发觉又看走了眼时,为时已迟。
  这一次更惨,才不过两三个照面,被小顺子一个耳光打了个踉跄,来到了龙登的身边,龙登一脚,又把他踹到小顺子身边。
  于是一来一往,庄元像个皮球,双颊火红,双眼也像火针戮着似的,龙登道:“庄元,你说不说?”
  尽管庄元被整得晕晕地,嘴皮子还是不饶人,道:“说说,我和你姐有两次,和你妹子有七次……”
  龙登一掌劈昏了他。
  XXX
  龙登一脚踩在庄元的心窝处,只要用上三成力道,胸骨绝对承受不住,此人在商府作外总管,而且曾被制住装入柳条箱中,十足暴露了蹩脚的形象,岂知是深藏不露的能手。
  龙登道:“小子,看看谁还能为你撑腰。”
  背后有人淡然道:“我。”
  龙登心头一凉,本来小顺子在他的五六步以外,以他的功力竟未听到对方逼近在两步以内,而且一只手已搭在他的左肩上。
  这一只手按在肩头锁骨的附近,两根指头却按在重要的穴道上(大动脉也在这边)。
  行家自然知道,此处不能让敌人的手接近。
  龙登缓缓地转过头来,他必须缓缓地,只要一快,瞬间就会送命,缓缓地表示他无意反击,他的目光和小顺子的一接,心头一凉。
  他知道小顺子比他高明,却不知小顺子为何要对他来这一手?
  他道:“小顺子,别开玩笑……”
  小顺子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是那面的人?”
  龙登呐呐道:“是不是东边的人?”
  小顺子点点头。
  龙登笃定地笑笑,道:“这太好!我也是东边的入。在开封,目前东西南北四方面的人都有。”
  那知小顺子冷冷地一笑道:“原来你真是东边的人!”
  “你……”龙登够诈,他发现小顺子更诈。在这圈子里不诈怎么成?他知道自己上了当:“你不是东边的人。”
  小顺子摇摇头。东边,代表“无耳教”,也代表扶桑;西边代表“小头痛”,自然也代表他的师门,虽然人数最少,却最惹人注目。
  南边是指三大门派的少林、武当及崆峒,北面是指盟主郑思远以及其忠贞的部下。
  这一边也可以称为“中”,因他是中原武林盟主。
  龙登想在说话时摆脱小顺子那只手,而且以攻代守,其实小顺子才是深蔵不露,身子怪异地一扭一转,以一肘为幌子,另一拳砸中了龙登的左耳。
  龙登和庄元刚才一样,躺在地上。
  庄元心内佩服得五体投地,表面上却不露声色。
  这工夫小顺子却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在一边看了半天戏的必是冷大海冷兄……”
  “疯胡子”的确来了好一会,也就是龙登把庄元击倒的时候。本来他要出手,想不到场中有了变化。
  冷大海自断壁后走出来,道:“老弟身手高绝,我冷大海开了眼界。小顺子绝非老弟的本名。”
  小顺子道:“小弟奉命来此,冷兄应该知道小弟此行的任务。”
  冷大海道:“是不是行刺商阳。”
  小顺子道:“正是,此人以盟主的左右手身份作掩护,专门做些祸国殃民的勾当。早在既定的除去名单之中。”
  冷大海低声道:“请问,老弟的大名是……”
  小顺子道:“萧舜志!”
  冷大海道:“原来是谐音。明明是老弟为主,关庸为副,却又故意颠倒过来,掩人耳目。”
  小顺子道:“如今,此处是藏龙卧虎之地,不玩点花样,寸步难行,冷兄别见笑。”
  冷犬海道:“这么说老弟是三大门派那边的人?”
  小顺子模棱两可地漫应着,道:“是,冷兄你……”
  冷大海道:“老弟可以猜出来,自然是盟主这边的人。”
  萧舜志道:“冷兄,盟主和三大门派本来就不该划分这边那边!只因有一边想挑起冲突,在火中取栗,所以不能不暂时分成东西南北四边。”
  冷大海说道:“所以咱们应该密切合作。”
  萧舜志道:“对,冷兄有位好靠山,在下十分羡慕。”
  冷大海知他指的是“小头痛”。也不深谈。
  萧舜志说道:“上官大侠的身份极高,老一辈的都要叫他一声长辈,另外在操守方面,也令人敬佩——”他忽然又出了手。
  XXX
  看来不疾不徐,事实上却是快逾闪电,只不过予人的印象却是一点也不带火气。扣向冷大海的肘关节。
  冷大海见多识广,尽管萧舜志又以友人姿态出现,正如他说的,此处乃是藏龙卧虎之地,他防了一手。
  冷大海撤身够快,肃舜志却像一阵风跟上来,冷大海够穏沉,却不免震惊于这种身法的快速。真是先声夺人。
  冷大海尽力而为,闪避中以凌厉的招式以攻代守,刚猛无匹。
  只不过,萧舜志没有退半步。
  冷大海道:“姓萧的,你好诈……”
  萧舜志道:“如果不诈,会不会被人当作傻瓜?”
  冷大海道:“你大概是东边的人。”
  萧舜志的回答是一阵腿攻,这是少见的攻击方法,踢、踏、踹、勾,互相为用,加上双手的助攻,冷大海知道支持不了多久。
  只不过他却未想到,这意念刚过,危机已到,他的小腿被对方一勾,重心不稳,对方七掌交互劈扫,胸前连中三掌。
  这种掌力也许要一掌就够了。
  冷大海倒及时还攻出一腿,可惜力道不足,没有蹭到对方的衣角道:“你太诡诈!”
  萧舜志“嘿嘿”冷笑道:“冷大海,在你来说,上这当是不值得原谅的。古人说:善文者无直笔。又何当不可以说:善武者无直招?”
  冷大海道:“萧舜志,我冷大海死得心服,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身份?”
  萧舜志道:“此时此刻,我当然可以告诉你,只不过……”
  这时龙登一跃而起抱拳道:“萧大侠,万没料到,你转弯抹角,咱们八成还是一条线上的……”
  萧舜志笑笑道:“龙兄,休怪小弟反复无常,实在是局面太乱,都在勾心斗角,为了小心,不得不用点心机——”怪怪的一脚,正中龙登的小腹。龙登身子一弓,后脑又中了一掌。
  龙登的身体在地上弹起很高,没有再动一下。
  当萧舜志走近冷大海身边,刚刚抬起脚,一道断墙之后传来一声低吼。也就在萧舜志微愕间,重伤的冷大海又滚出三步以外。
  由于这时庄元也醒了,加上来人,萧舜志不想硬碰硬,龙登是忌惮来人,立即越墙而去。
  来人正是上官骅。
  的确,武林中人,见了他不头痛的不多。
  也许任何人来此,刚才都挡不住萧舜志那一脚。
  冷大海吃力地爬起来,道:“长辈,刚才您要是迟来一步,我们二人必和龙登一道走。真想不到……”
  上官骅说道:“想不到的事,还有很多!”
  庄元道:“长辈,萧舜志到底是哪边的人?”
  上官骅道:“知道的太多,不见得是好事,速离现场为妙。”
  庄元道:“依我看,这小子八成是咱们的对头。”
  冷大海道:“你这不是废话。”
  庄元道:“疯胡子,你也不必说我,我以前还以为你很像个人物,今夜看来,真够蹩脚的。”
  XXX
  分手后上官骅遇上了“青红二寡”,“红寡”姚小玉说道:“上官少侠,可真巧!”
  上官骅当然不以为是巧遇,道:“开封再大,也不过这么大!”
  “青寡”姚小翠说道:“上官少侠,我们姊妹命运不济,却是希望有情人成双成对,终成眷属,所以终年为别人撮合好事。”
  上官蜂道:“好人有好报,下辈子让你们一嫁就白头偕老。”
  姚小玉道:“上官少侠,华露在等你,金兰也在等你,你对哪一个有兴趣?只要对我们说一声,我们自会为你安排。”
  上官骅轻佻地笑笑道:“依二位的看法?”
  姚小玉道:“金姑娘温柔,华二小姐泼辣,风味不同,各有千秋。”
  上官骅道:“你是说,可以兼容并取,一箭双雕。”
  姚小翠道:“上官少侠,人生数十寒暑,弾指而过,送上门的猪头三牲,你难道要推出门外不成?”
  上官骅道:“那就偏劳安排一下,上半夜一个,下半夜一个如何?”
  姚小玉道:“我们正是这意思,只不知道上半夜是谁?下半夜又是哪一个?”
  上官骅道:“先吃辣的再吃甜的才能尝出味道来……”
  姚小玉道:“就这么办,华露还是个清倌,可别冷落了人家。”
  上官骅低声道:“以后还请二位多多留意,有好的多多介绍……”
  “二寡”拍胸膛会让他满意。
  XXX
  深夜,上官骅叫开了华露的门。
  屋内无灯,却可以看出了桌上有酒有菜,甚至还热腾腾地。她闭上门伸手一唐,他也不客气。坐上正位,满上酒举杯相让。
  二人不说话,杯来盏去,眼睛却在不停地交谈。把一壶白干喝光。他道:“要不要再来点酒?”
  她低声道:“不能误了佳期……”她一向开朗,这种话应该是男方说的,上官骅喑暗皱眉。
  她离开桌子且为他解扣子。甚至还拉他上床,就像和她姊姊上床一样,没有一点忸怩之态。
  一床锦被下的两个人,心情却截然不同。
  上官骅闭目欲睡,华露低声道:“鞍马俱已齐备,就请将军上马……”
  上官骅没有出声。
  华露又重复二遍,他还是不言不动。
  她推了他一下,低声道:“你想打退堂鼓?”
  上官骅道:“你看不出我只是玩玩?女人有好几个之多?”
  华露道:“我不在乎这个。”
  上官骅在她耳边道:“告诉你,我一喝多了酒,就不灵光……”
  华露道:“真扫兴!”
  上官骅道:“也不过是把这花烛之夜顺延一天罢了!”
  华露道:“不行,非今夜不可!”
  上官骅道:“让人们听到才笑话,如我力不从心……”
  “无所谓,我只要一个仪式。”
  事实上上官骅并没有这种经验。
  今夜“二寡”和她一谈,她就心照不宣,她猜出上官骅的心意,不过是拿她作幌子,表现一下浪子的作风,以使四周的敌人对他减低戒心,一个好色的人再厉害,总是有其限度的。
  一个淫徒,绝对成不了气候。
  华露有她的想法,甚至正中下怀。
  即使她今夜真的作了个靶子,一个工具,她也不会后悔。因为她比姐姐华仙更早一步就喜欢他了,只不过她一向又臭又硬,表面上永不会承认。
  由此可见,上官骅和金兰也是假凤虚凰了。
  但华露却利用这种机会实行勒索。也就是说,她要真的,今夜不成,可能今生永成梦想。
  所以她不惜采取主动往上贴。
  他只想造成假象让暗中睹觑的人看。他们都不是世俗儿女,为了一个目标,可以不拘小节。
  在十分惹火也十分危险的关头,他弄昏了她。
  当然,窗外那双眼睛离去时,感到十分满意。
  XXX
  秘密地下室关卡重重,萧舜志却能够昂然直入。这儿乃是商阳的大宅第四进院中。
  他直达核心地带,却只见到了一个女人。
  这女人坐在大椅上,背后二人一是健尼,另一个是萧野,这女人当然就是林美丛了。
  另外,还有内总管曹震南坐在一边。只是在萧舜志出现时,他站了起来,显示萧舜志的身份不低。所以在萧舜志心目中,这儿只有一个林美丛。
  连林美丛也含笑欠欠身子。
  “夫人,一切未出你的意料。”萧舜志道:“这家伙是个色中饿鬼!”
  林美丛道:“在华露那儿?”
  萧舜志道:“虽然是‘二寡’拉的皮条,要是华露不中意,姓上官的不下流,这种事怎么会一拍即合?”
  林美丛道:“你是说此人是个酒色之徒?”
  萧舜志说道:“是的。这种人并不难对付。只要多准备好看的女人和银子就成了。”
  林美丛道:“此前,他曾和金兰在一起鬼混过,这么说,只要是美的女人他是来者不拒了?”
  萧舜志道:“姚氏姊妹是行家,任何男人是不是色鬼?她们只要瞄一眼就会知道。”
  林美丛问道:“‘青红二寡’是否可靠?”
  萧舜志道:“她们的花梢虽不少,却跳不出我的手掌心!”
  林美丛道:“见过龙登没有?”
  萧舜志说道:“没有,是不是有了麻烦?”
  曹震南道:“他申时出门,现在已快到四更,还不见影子。”
  萧舜志又间道:“会不会落入敌人手中?”
  林美丛道:“立刻派人找寻龙登。”曹震南立刻出了秘室。
  萧舜志道:“夫人,商阳和姜啸天之死,是不是看出他们已有叛意?”
  林美丛摇头,道:“不是已有叛意,而是早有贰心。”
  萧舜志道:“‘癞叟’这位……”
  林美丛道:“可靠性占八成。”
  聪明人会去想,不可靠性也占两成,多数人往往忽略了这一点。
  萧舜志道:“连大侠他……”
  林美丛移开目光,道:“不必去怀疑他。”
  XXX
  林美丛返回她的住处,一个人搂住了她的细腰,林美丛道:“有什么消息?”
  这人道:“我有个预感,龙登已经不在人世。”
  林美丛道:“龙登很机警,除非遇上高手。”
  连逸民道:“唉……只可惜这人很风流……”
  林美丛道:“和你比较不知如何?”
  连逸民连忙说道:“我只不过是在侍候你……”
  林美丛道:“少来这一套。”
  连逸民道:“‘黑龙坛’何不大举出动,一举独灭这些绊脚石?”
  林美丛没有出声。她的身份并不比他高多少,这些假象还要维持下去。
  所以,上官骅不断地告诫庄元,对任何人都不要完全推心置腹。包括他自己在内。
  为了这一句话,庄元本以为他对他开玩笑,但他知道,上官骅从未和他开过玩笑。
  只不过上官骅告诉他,他的变和别人的变不大一样,至少,他不论在何情况下不会害庄元。
  XXX
  老爷居上了六成座。天还没有黑。
  上官骅在自斟自飮,“青寡”姚小翠扭着葫芦腰上了楼,略一打量就走向上官骅桌边。
  很多人都打量她,三十出头一点,风韵不恶,别有奇趣,走起路来顾盼自若,一些食客的魂儿都岀了窍。
  她坐在上官骅对面叫了碗面,低声道:“商筠有难。”
  上官骅故作未闻。
  姚小翠又道:“可别装糊涂,她和你很不错,至于交情有多深?我不知道,你可不能不管!”
  上官无道:“她有什么困难?”
  姚小翠道:“她说萧野霸王硬上弓,今夜要睡她。”
  上官骅道:“商筠虽然死了爹,也该向盟主求援才对。”
  姚小翠道:“反正我只知道她今夜有难,去不去是你的事。”吃完了面又扭着葫芦腰下楼而去。
  商阳已死,人在情在,商筠失去靠山之后,萧野要玩她,也是十分可能的事。当然,也可能是个美饵,一个陷阱。
  这件事上官骅没告诉冷大海及庄元。
  晩上,上官骅要进入商宅,对那儿他并不陌生,但他并不急,他又在老爷居喝茶。这时一个面孔颇熟的人进门就向他走来,就在他的桌子对面坐下来。
  上官骅说道:“好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来人道:“应该说没有见过。但在下久仰大名。”
  上官骅道:“虽然我不敢确定以前见过,却想起了一个人。”
  来人道:“我可不可以猜猜看?”
  上官骅道:“你也许一猜就中。”
  来人道:“是不是‘薄刀’黎七?”
  上官骅说道:“对对,你很像黎七。此人在华氏姊妹驱车护送‘金钗谱’在洛阳途中,自吿奋勇.,为她们阻挡大敌,结果……”
  来人神色一黯,道:“我叫黎五。是他的哥哥。”
  上官骅道:“难怪我看来眼熟。”
  黎五道:“由于舍弟死于‘关东烟客’之手,但上官大侠却杀了‘关东烟客’,虽非为黎某报仇,黎某仍然感激,所以特来奉劝,大侠今夜别去商宅。”
  上官骅道:“有凶险?”
  黎五道:“说来很巧,今日晩饭时刻,在下在商府后面林内经过,听到二人在林外交谈说是要诱你前去。”
  上官晔笑笑。
  黎五道:“上官大侠似乎不信。”
  上官骅道:“在下有点相信,不知黎兄还听到一些什么交谈?”
  黎五道:“似乎其中一人说过道么一句话:此人算是核心人物,到底靠不靠得住?”
  上官骅心中一动。
  就凭这句话,他就知道黎五的话不是编的。
  黎五道:“上官大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所谓‘核心人物’是指什么人,应该不会是指上官大侠的?”
  上官骅道:“当然……当然不是指我,他们还说什么来?”
  黎五道:“那二人也是经过林外,走还了我听不到,由于这二人身手极高,在下不敢跟踪。”
  上官骅道:“那两人是什么样子?”
  黎五道:“一个年纪在六十以上,一个二十七八岁,颇矮,这年轻的矮子叫那老的赖前辈……”
  “原来是他们,”上官骅可以猜出,矮子是萧野,被称为“赖前辈”的并不姓赖,必是“癞叟”。
  黎五道:“上官大侠,在下只想尽一点心意,一切还由大侠自己决定。不过,上官大侠如果信任在下,在下愿随大侠一道去。”
  上官骅道:“人多反而招摇。”
  黎五道:“大侠的目标大,吸引住他们,在下也多少能办点事。”
  “黎兄你……”上官无知道黎氏兄弟极重义气,要不,黎七也不会为了倾慕华仙而送命的。甚至就是和冷大海比起来,也不稍逊。
  黎五道:“在下虽然不知商阳被何人杀死,却知道他已经走了偏锋,他的四姨太……”
  上官骅示意噤声。
  他真能信任黎五?其实黎五知道一些秘密,且知道他要去商府,要是不许他去,而他确是心怀叵测的话,岂不更糟?还不如叫黎五在他身边好些。
  “就这么办。”上官骅道:“咱们一道去。”
  黎五道:“大侠何时前去。”
  上官骅道:“二更尾,三更头。”
  黎五道:“在下准时在大侠的客栈后门外恭候大荐。”
  与人相处,相信别人是需要勇气的。
  XXX
  上官骅返回客栈,华仙在他的屋中等他。
  上官蜂道:“有什么事?”
  华仙道:“有重要的话对你说。”
  上官哗冷冷地:“你是不是忘了你的份量?”
  华仙道:“我知道自己不配,其实我还有更不配的理由——”
  但是,他却紧紧地搂抱了她。他曾恨她的怪佻下流,但这些都挡不住对她那份推不开的情意。
  为了这份情感,他曾经找了一大堆的理由,总是无法嚇阻这固执的情感。
  上官骅的热情吓坏了她,因为她的确知道自己不配。
  他道:“你知道就好!”
  华仙喃喃地道:“不要去!”
  上官骅道:“你怎么知道?”
  华仙道:“那可能是个陷阱。”
  上官骅道:“只不过也有可能不是陷阱!”
  华仙道:“不管是不是你都别去!”
  上官骅道:“别管我的事,你不配!”又大力把她推了出去,她倒在床上,没有爬起来,低声悲泣着。
  她明知他既爱她又恨她,而她却已经失去了这资格,这真是世上最最不幸的事,过了一会,他忽然又抱住了她,而且还吻着她的面颊。
  多么强烈的情感,只不过她忽然推开他的脸,也挣脱了他的拥抱,道:“不要吻我!”
  上官骅轻蔑地说道:“怎么?要端架子?”
  华仙道:“不是,只是因为这面颊的部位早已被别人吻过……”她捂着脸奔出。
  他本想叫回她或拉回她,终于没有这么做。
  他恨自己没有决断,却也相信自己并非没有决断的人,只有这件事例外。为什么就不能忘了这女人?
  这时一个人在院中走了进来,居然很陌生。
  这人站在房门外'道:“我是盟主部下,姓白名翔……”
  上官骅道:“白大侠有什么事?”
  白翔道:“盟主有请。”
  上官骅道:“在下与郑盟主素无往来,不信盟主会请在下去。”
  白翔道:“有十分重要的事,上官大侠定要去一趟!”
  上官骅道:“这不是请客,似乎是命令。”
  白翔道:“前辈请勿多心,盟主说,就连他也比前辈矮了一辈,怎么敢硬请,实在是有十万火急的事。”
  上官骅道:“可否告知到底有什么急事?”
  白翔道:“在下只是奉命传递消息,不知道是什么事。好在盟主距此不远。”
  盟主郑思远的宠召,他不能不去,他估计尽快赶回来到商府去也许还来得及。况且也可以趁机问问盟主一些疑难的事,尤其是商府中的一些秘密他知不知道?商阳的死是谁干的?
  至于商筠是他的未婚妻这档子事儿,虽然确有其事,但这次相遇,却也有点巧合。
  他和白翔离开客栈,以最快速度来到盟主的住处。只不过,他被请入一个小客厅内等待时,门窗突然闭上。
  上官骅在室内大叫,白翔道:“上官大侠,明天晚上,在下会陪你去看粉莲花的拿手好戏‘西厢记’!”说完就走了,这儿不能算是铜墙鐡壁,但他不想出去。
  上官骅以为,这又是不要他到商府去涉险的一个花梢。似乎一下子四面八方的人都关心起他来了。只是盟主的关切他不想拒绝。
  XXX
  粉莲花是河南梆子(又称河南落子)的青衣祭酒,人美嗓子又甜。加上戏码多为哀情戏,调情逗趣,所以十分轰动。
  上官晔那有心情去听戏!昨夜黎五白等,会不会骂他无信?至于商筠,昨夜有没有被萧野睡了?
  这家戏院子是开封两个院子较好的一家,已上了八成座。还没有上演,上官骅所以会跟他来此,主要是因为白翔说粉莲花很像华仙。
  还有,白翔说盟主也可能去听戏。到了这儿,上官骅并未看到盟主,只不过白翔带他到后台来见粉莲花。上官骅很惊奇,虽然一眼可以看出她不是华仙,却十分酷肖,上官声道:“要不是在此相遇,在下可能把姑娘当作了华仙。”
  粉莲花自然听白翔说过华仙像她的事,笑道:“小女子可没有这么好的命!”
  上官骅道:“姑娘太客气,粉老板的成就,又岂是华仙所能企及的?”
  粉莲花道:“上官大侠抬举我。要不是要上戏岀场,一定多陪大侠聊聊。”
  上官骅道:“在下也有事,以后希望能常来听老板的戏(那时称戏子尤其是名角,都称老板)。”
  粉莲花道:“只要有少侠在场,我会唱得更卖力,更起劲!只不过上官少侠今天恐怕不是为听戏而来的。”
  上官晔笑指着白翔,道:“是被白大侠绑票绑来的。”
  粉莲花笑道:“要不是上官少侠自愿来此,恐怕十位白大侠也未必能把你绑架来此的!”
  上官骅道:“总之,我很庆幸来此见到粉老板,要是今生悭缘一见,可就是今生最大的遗憾了。”
  打着“哈哈”,他离开了戏院子。本来对白翔有点恼火,但他知道,这一切安排不是白翔所能作到的,能见到粉莲花,也算是一大收获。
  在戯院门口不远处,一个陌生的十三四岁男童拦住了他,问道:“你是上官少侠?”
  上官骅不由苦笑摇头,他以为世事之多变,局面之复杂,任何一个聪明人置身其中,也会目不暇给,甚至手足无措。现在八成又有麻烦了。
  上官骅道:“我是。”
  小童说道:“有人叫我送一封信来给你。”
  上官骅道:“是谁?”
  小童道:“你看看信就知道了。”上官骅接过信小童就走了。
  信上只有几个字,叫他见信就到城南关庙后见。下面有“商筠”具名。字迹是商筠的没有错。
  商筠怎会在城南关庙后?是被人劫持了?
  昨夜已经被萧野玩了?
  赶到关庙,不过是申时末,日头刚下山的光景。
  关庙后是一片柳林,林内已经很喑了。上官骅在林中见到了商筠。由“青红二寡”姚氏姊妹陪着,另外,冷大海也在附近出现。
  不论商筠说的婚事有几分真实性?反正上官骅在商宅中她对他不错,仅基于这一点,他也不能不管,道:“商姑娘,昨夜……”
  商筠泣然道:“幸亏他们三位把我救了出来。”
  上官骅道:“只有他们三位?”
  商筠道:“是的,两位姚大姐冒充女佣进入大宅,冷大哥在外接应。逃过一次狼吻,当时并不知你被白翔请了去。”
  上官骅笑笑,他以为凭这三个人要救她脱出商宅,应是一件容易的事。再说,“青红二寡”也不会为她去卖命?只不过世上的事也并非一成不变,这两个女人也许变了?
  上官骅道:“商姑娘有何打算?”
  商筠道:“上官大哥如果你是我,又有什么打算?”
  上官骅道:“要是我是你,就远离这是非之地,除非你要留下为父报仇。”
  商筠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晩,我想先离开一下,也只有离开一段距离,远远地看这是非之地,才能看出一点端倪,然后再谈报仇。”
  上官骅道:“对,这和我的想法差不多,那你可有什么好的去处。”
  商筠道:“我有个亲戚在方城,如果上官大哥偏劳,就把我送去。”
  XXX
  方城并不太远,第二天酉时就到了。
  商筠似乎对这儿颇熟,在城西郊的一个废窑外停下来。她道:“上官大爷,已到地头!”
  由“大哥”改为“大爷”这称呼,可没有一点过程。上官蜂道:“这里没有住户。”
  商筠道:“的确,现在没有住户,只不过从现在开始,就会有住户了。”
  她的音色变得冷厉,神色暧昧,以前的纯洁作风一下子消失无踪,这种陡变,在上官算来说并不太意外,他见得太多太多了。
  他知道这局面有多乱?就他自己的身份,不也有几种色彩吗?他忽然爽朗地笑了起来。
  商筠道:“你的确应该笑!因为你能笑的日子已经不多,我不是对你说过我要为父报仇?”
  上官骅道:“你是对我说过。莫非你把我当作了杀父仇人?”
  商筠道:“正是。”
  上官骅道:“你为什么咬定我就杀商阳的人?”
  商筠狠声地道:“因为你和小顺子也就是萧舜志过从甚密,你出的主意,他动手杀人。”
  上官骅打了个“哈哈”,道:“你居然把事情看得太单纯!”
  商筠道:“你的身份太神秘,但冷大哥可以弄清你的身份。”冷大海及“青红二寡”自窑中走出。
  上官骅对冷大海道:“你是中途变节还是根本就有异心?”
  冷大海冷笑道:“那是因为我发现你走的也不是正路。”
  上官骅喟然道:“人生的路途不可能全是康庄大道,有时必须迂回而行,冷大海,你真的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就是我的本来面目?”
  冷大海道:“不错。”
  上官骅道:“你是不是应该慎重考虑一下?”
  冷大海道:“不必。”
  上官骅道:“假如我告诉你,你可能看花了眼,你也不再放虑?”
  冷大海道:“就算我真看花了眼,也不考虑改变。”
  上官骅道:“这么说就很明白,是你改变而不是我。”
  冷大海道:“上官骅,你不必得意,今夜你离不开这儿。”
  上官骅笑笑,道:“冷大海,在当今武林中,敢说这句话的人不多,至于你,之所以敢说这句话,必有别人撑腰。”
  冷大海冷笑不答。
  上官骅道:“那就齐上,不必浪费时间,昨夜为了这女人的安全,我操了不少的心,真是不值。”
  冷大海先上,姚氏姊妹也没闲着。
  这三个人,实在没有放在他的心上,所以二十招下来,三个人连守势都不能长久保持,这时商筠也出了手。
  绝对想不到,商筠比冷大海还管用一些。
  XXX
  商筠是四人中最不好缠的一个,本来他有点不忍,这么一来,他先要撂倒的却是她。
  原来商筠是他的未婚妻的妹妹。他的未婚妻已死。
  上官骅看出,这四人有默契,合击之势非同小可,上官骅的“雷霆斩”是当今绝学,有重逾泰山,快逾闪电的势道,尤其是“雷霆十三斩”。
  四人只看到一缕淡淡的影子在他们的空间中穿掠,不可捉摸的出招角度,已使他们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奇绝的悬空翻滚中,双腿交扫,“青寡”嘶嗥着摔出五步以外,“红寡”自后面施袭,长剑快要递到,商筠的匕首也自袖中射出。
  这一手叫着“水袖”,匕首像一泓秋水射出,也像下泻的瀑布,瞬间已达上官骅面前,既是报仇,就不再留情。
  只不过这一匕仍然贴肩泻过,商筠的肩臂反被抓住甩了出去,在七步外才拿稳了桩步。
  冷大海似乎想振作一下,在四人中拔个尖,他的星月双环发出刺耳的呜咽,专攻要害,难为他前此叫上官骅为长辈,而且叫得那么虔诚恭谨。
  冷大海配合双环攻击凌厉的一脚时,对手忽然消失,瞬间,他的信心消失,一只手按在他的头上。
  冷大海的颈骨已粉碎,尸身还站了很久。
  XXX
  现在商筠已受了伤,“青红二寡”二人只有“红寡”还算幸运。在这绝望的情况下,为了她的妹妹姚小翠又不能逃走,其实要她走也走不了。
  另一个人物自废窖中走了出来。
  当商筠等人发现此人是萧舜志时,一齐色变,据她们所知,萧舜志是上官骅的人。
  萧舜志负手冷冷地道:“上官骅,你似乎一直认为自己就代表白道武林?”
  上官骅道:“如果我没有资格代表白道武林,向阴谋者挑战,你是不是想取而代之?”
  萧舜志吐了口唾沬道:“你凭什么这么托大?”
  上官骅笑笑道:“你至少也该举出几个人物,足以粉碎我代表白道武林的猜想。对不对?”
  萧舜志厉声喝道:“今天晩上你要回老家,因为只有我够资格代表白道武林,至少你的好色,已经失去了这种超然的身份。”
  上官骅撇手笑笑,道:“关于这一点,我不否认,一生素无所好,只有寡人之疾改不了!嘻……”
  商筠咋了一口,道:“萧少侠,把他拾夺下来。”
  萧舜志傲然地一笑,撤下了微弯的长刀。
  上官骅也撤出了长剑,这件意外,使商筠和“青红二寡”惊愕之余,大喜过望,在这局面之中本来就是雾气氤氤,视野不清的。
  如果冷大海未死,对这局面也许就可以稍稍看清些。
  萧舜志主动攻上三刀,刀剑齐鸣,二人都退了一步,这在三女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大事。
  因为上官骅就是武林中的传奇人物“小头痛”,辈份高,技击超绝,老一辈的都退避三舍,而这小顺子居然和他平手。
  第二招第三招都分不出高下,三女忽然对小顺子那柄微变而窄长的刀顿生敬畏之念,商筠道:“萧少侠,你若能杀了他,必然一夜成名……”
  二人力战了约二十余招,仍然胜负不分。
  三人却庆幸开了眼界,从未见过的怪招怪式都出了笼,而且两人都以怪奇见长。所以这样的怪招怪式,加上动作有如闪电,三人看了却看不懂。
  只不过她们至少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么怪异的武功,也知道像她们这几把手还不够资格自负。
  这工夫萧舜志突然沉喝一声,窄刀上幻出一个内劲漩涡。
  上官骅的剑在这漩涡之中有点不听指挥。
  就像一根木杆在浆糊桶中搅拌十分吃力一样。
  十分意外,也可以说是意外中的意外,上官骅力攻一剑,身子弹射而出,一掠七八丈,顿闪不见。
  “原来就这么一点本事!”萧舜志大喝一声:“要走也要留下点什么……”疾追而去。
  XXX
  萧舜志并未追上上官髀,而三女当然也追不上萧舜志,她们很折服萧舜志的身手,绝对想不到,居然有人能够击败上官骅。
  至少可以和他势均力敌。
  萧舜志在一座破庙门外石阶上休息,想着一些变幻莫测的事,他和上官骅一样,都很聪明,机伶,反应敏捷。但局势的诡谲多变,一不小心就会上当。
  这时身后忽然发出微声,他知道,这两个人绝不是等闲之辈,回头望去,身后就是小破庙的大门,门板早已不见,只有门框,长了没胫枯草的院中,有两个蒙面人向他走来。
  XXX
  萧舜志不知为什么,对这两个蒙面的人起了一丝丝的惧意,这种潜有意识以前从未有过。
  是不是这二人走路的姿态很怪?
  是不是由于这两个蒙面人适时于上官骅不在此处时出现。好像在时间上拿捏恰到好处?
  萧舜志站起,退到石阶下,此刻两个蒙面人站在石阶之上。
  尽管这二人蒙了头脸,自他的身子上似乎可以看出,都在中年以上,绝对不是年轻人,这一点,也许只凭经验,即可猜出。
  萧舜志道:“两位是……”
  左边一位道:“你又是谁?”带有川省乡音。
  萧舜志道:“在下萧舜志……”
  右边那个以河南口音道:“你的来历和师承……”
  萧舜志道:“是在下在问两位。”
  右边的回答道:“我们是‘漠北双雄’!”
  萧舜志道:“原来是巫氏贤昆仲。只不过巫氏兄弟名满天下,不该蒙起脸来才对!”
  左边那个道:“萧舜志,你已经没有时间研究这些问题了!”
  萧舜志道:“为什么?”
  右边的道:“因为你和上官骅一格一档,一唱一和,能骗得那些女流之辈,却瞒不了我们!”
  萧舜志刚才内心的一丝惧意终于获得了印证,这两个神秘人物并不单纯,他道:“的确,两位不是等闲,只不过在下也不以为二位是漠北双雄巫氏兄弟。”
  左边那个冷冷地道:“这就是‘你没有时间硏究这问题’那句话的注脚!你要认!”这人自长袍内抽出一根尺多长的短棒,双手一拉,就有三尺多长。是一根可以伸缩的银杖,比拇指粗些。
  萧舜志没听说过武林中有人使用这种怪兵刃,尤其是领尖高手。
  当然,兵刃是可以改变的,只是不可大变而已。比喻说,一个用剑的高手要他使用枪对付大敌,那就十分吃亏。如果一个人用惯了刀而改用剑,虽然招式因兵刃不同而有所不同,其差异也只是剑为双刃,刀为单刃而已。
  萧舜志抽出了微变的窄刀。
  XXX
  他的刀攻出时,那银杖根本不格不架,而去攻他的前胸。
  这种打法,就是玩命的与敌偕亡,因为他攻击的部位是对方所必救,总之,这人使人第一眼看出就很怪。
  五招后,萧舜志以为,也许自己不会输,但却未必能击败对方,要是上官骅就有希望了。
  自这二人说出他和上官骅是一格一档,一唱一和,他就知道遇上了棘手人物。通常一个真正的高手,身上会带有一股煞气。这二人蒙了面,萧舜志就已感觉出来了。
  三十招已过,萧舜志以为这人虽然使用银杖,却像是剑法。而且是堂堂正正的剑法,十分高绝。只是剑招有点改变了。
  一个人心术正,技艺招式就会堂堂正正,心术不正,招术也就诡诈百出,虽然技高一着,也会予人不够光明磊落的印象,一点也假不了。
  萧舜志很小心地应付,他希望上官骅能闻声赶来。世上的事往往都是这样,希望的大多不能兑现。
  另一个旁观的蒙面人道:“老兄似乎想速战速决。如果不反对……”
  动手的那个道:“刚才我的确不想立刻撂倒他,现在我以为已差不多……”银杖上显然已注入深厚的内力,连闪烁的银芒似乎都变成淡银色了。
  萧舜志知道对方要施展绝技,在这三四十招之中,萧舜志觉得此人经验老到,剑术超绝,颇似三大门派中武当派的太极剑法。
  当然,剑法自银杖上施出,要确定是不是某种剑法是很难的,况且这银杖上偶尔也会施出杖招。
  只有一点例外,如果此人同门中人在此,这人不论如何蒙面或变招,都会看出来的。
  萧舜志忽然有个想法,也可以说是一个灵感,这两个蒙面人极可能是一派之主或一方霸主之类人物。反之,不会蒙面。
  由于另外还有一个在一边观战,迄无出手之意,但对他的潜在威胁却是有的,萧舜志的招式开始不稳。
  招式不稳也就是招式不够流畅。虽然只是这么一点点的改变,在这种对手来说,却是个很大的机会。
  这蒙面人的攻势忽然加强起来。
  这工夫双方打了约六十招左右。
  萧舜志忽然想到逃走的念头。他以为,打不过人家就要逃走,千万不可勉强或逞强,他猛攻一招,斜拔而起。
  他的速度不谓不快,但自他打算逃走时起,对方就看岀他的心意,如影随形,而且另一个蒙面人也迎面拦住。
  萧舜志急忙止住。
  XXX
  他岀道虽然不久,由于技艺高绝,心机过人,从未有过今夜这种困窘,也可以说是危机。他以为走不了,打也无获胜的希望,只有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磨蹭时间,以待奥援。
  萧舜志忽然放肆地大笑起来。
  这笑声可以传岀一两里路之远。道:“两位似乎非留下我不可!”
  这一次两个蒙面人都不搭腔,分明知道他想拖时间,是以其中之一又逼了上来,不想给他时间。
  而上来这个却又不是原先那个。
  萧舜志不以为二人想以车轮战法以逸待劳,而是两人都想试或研究他的武功。
  这个也撤出了兵刃,竟是一把巨大湘竹折扇,萧舜志也没听说武林中有个用折扇的顶尖高手。
  这人才攻出两招,就感觉这是刀法。
  一个用杖,却以杖代剑,一个用扇,显然是以扇代刀,这两人是谁?怎么会有这么高的身手?
  萧舜志以为此人的身手应和盟主郑思远差不多。人的斗志是很容易受到挫折的,十招之后萧舜志落了下风。他冷笑道:“我不信你们二人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二人都不出声,证明萧舜志说的一点也不错。
  萧舜志又道:“反正我是逃不了的,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二人的身份?”
  两个人还是不出声,更证明二人的身份超然,必然是武林中的名人。越是名人,在这情况下越是不会泄露自己的身份。
  才二十七八招,巨大的湘竹扇一开一搧,萧舜志本想闭气的,却迟了一步,隐隐嗅到淡淡的香味。
  “你们好卑鄙……”萧舜志此刻要跑也跑不动了。摇晃着退了三四步倒下,两个蒙面人相视一笑。用杖的道:“老兄该早用此物的。”
  用扇的道:“以你我的身份,真是不愿用这东西。只是这小贼非同小可,不除去必然破坏咱们的大事。”用杖欧头道:“老兄说由是,只不过此子杀之十分可惜。”
  用扇的微微一怔道:“莫非老兄想放生,饶他一命。”
  用杖的摇摇头道:“我怎么会……只不过这小子的刀法,真正是天下无双…”
  用扇的一窒,自嘲道:“天下无双……天下无双……”
  由于此人以扇代刀,这句话无形中把他的刀法贬低了些,任何高手,都不愿听到别人获得“天下无双”这句褒奖之词,涵养再好也不成。
  使刀的立刻就自知失言,笑笑道:“我是说除了老兄的独家刀法,这小子的刀法天下无双。”
  使扇的道:“兄又何必解释,此子的身手之高,老实说,弟与兄和他单打独斗,都无甚把握,他之不济主要是精神受到威胁之故。”
  “对对!”使杖的道:“兄有什么好主意来处置此子?”
  使扇的说道:“如把他的刀招套出来,溶入你我的招式之中,必然另有一番风貌……”
  使杖的连连点头,显然这句话说到他的心里去了。他扶起萧舜志,二人向北疾驰……

  第四章 人面兽心的盟主
  上官骅三天未见萧舜志,有点焦灼。
  他见过庄元和华氏姊妹,他们都说没见过。
  此刻,华氏姊妹在一家小馆中对饮,华露道:“姊,你有没有看出来,那小子很急?”
  华仙点点头,道:“咱们所能打听消息的路子,也只有那几条。”
  华露道:“只不过,你要是不牺牲,就不可能打听出来。”
  华仙自嘲地笑笑,那笑声比刮磁盘发出的声音还难听,道:“小妹,你居然也用了‘牺牲’二字。”
  华露道:“我是说这一次打听萧舜志的消息,算是牺牲,以前你和那几个男人,我却不以为是牺牲。”
  华仙又凄然一笑。
  就算是凄然一笑,也能倾城倾国,她喃喃地道:“世上的事很不公平。”
  华露道:“什么不公平?”
  华仙道:“如果真有冥冥中有主宰,为什么赋予我绝世容颜,却又不给我享受人生的机会?”
  华露道:“其实这也公平。”
  华仙眯着眼道:“小妹,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华露道:“上天赐你绝世容颜,已是待你有所偏爱,可是你不知足,得寸进尺,永无休止。”
  华仙茫然道:“我真是你说的那种人吗?”
  华露激动地道:“怎么不是?你有了绝世姿容,就像一个赌徒有了雄厚的赌资一样,本可大干一番,可是你太贪,什么都要最好的。什么都要拔尖。世上本来就没有最完美的事情。”
  华仙呐呐道:“我是那样?”
  华露道:“你当然是,以你的条件找个相当不错的男人嫁出去,今生衣食不缺,不是很好?只不过你却想找个最完美的男人!”
  华仙终于体会到妹妹的牢骚,因为她要的也正是妹妹想要的,什么都可以让,这东西可没有让的,但是,近来华仙忽然想通,妹妹是可以让的!
  华仙道:“你近来看不出来,我早已放弃了,也早就没有这个资格。所以你可以——”
  华露冷冷地道:“少卖弄这份干人情,你不过是自知失去了这资格而已。”
  华仙叹口气道:“小妹,咱们不谈这件事好不好?”
  华露道:“不谈这事谈什么?”
  华仙道:“上官骅急欲知道小顺子陷在何人手中?咱们就来打听这件事。”
  华露道:“可别扯上我,我不会轻言牺牲。”
  华仙道:“当然,你就是想步我后尘,我也不许你这么作,我只是要你出个主意。”
  华露道:“要我出主意,是不是在讥讽我?”
  华仙摇摇头,说道:“其实你比我聪明。”
  华露指指自己的鼻尖:“我?”
  华仙点点头:“至少你到目前为止还是清白女儿之身!就凭这一点,你就比我聪明。”
  华仙站起要走,华露道:“姐,去找连逸民,也许能打听出小顺子的消息。”
  华仙道:“你比我聪明,又一次证明,你就是不说,我也要找连逸民的。”她含泪走了出去。
  只是华露没有看到她在流泪。
  XXX
  这是一座竹楼,任何一梁一柱一门一窗,都是用不同以料建造的,十分别致。
  遇到大风的时候,这座竹楼还会微微摇动,只不过,再大的风也不会把这座竹楼吹倒。
  在这儿听雨、吟风或赏云,真是个好地方。
  盟主郑思远就住在这竹楼上。
  本来嘛!高人雅士才会住在这竹楼上的。
  郑思远剔剔残烛,再看他的香。人影一闪,竹楼内已站定一个人。连烛火都未摇一下。
  郑思远就是郑思远,他和那烛火一样,不动不摇,望着来人,一点也未吃惊,道:“这位是……”
  来人抱拳道:“我叫上官骅,本该早来拜访的。”
  郑思远淡然地问道:“为什么没有早来。”
  上官骅道:“我一直以为拜访盟主是最最次要的事。”
  郑思远点点头,说道:“这话很有意思。”
  上官骅道:“可是我毕竟还是改变了想法。”
  郑思远道:“是不是又以为来看我不是次要的事。”
  “对对!”上官骅道:“早这么想该多好?”
  郑思远说道:“其实你不该改变想法的。”
  上官骅道:“难道我来拜访盟主有什么不便?”
  郑思远道:“那倒不是,而是不论你是为何而来,你都不会得到什么收获,这一点很抱歉!”
  上官骅道:“为什么?是不是盟主不愿回答!”
  郑思远道:“因为……”他的目光一扫,上官骅就心照不宣了,这就难怪,若非如此,以郑思远过去的为人,为什么当了盟主反而素食尸餐,毫无作为。
  他发现红楼四周的院中都有暗卡。
  盟主已被软禁了。
  上官骅有点不服:“为什么这样?以盟主的武功,难道——”郑思远示意不要说下去。
  郑思远站起来,蹒跚地走了一匝。
  上官骅心中大忿,可能郑思远的武功已失。
  XXX
  上官骅忽然觉得武林盟主本来就需要这种不计个人成败及安危的人来干,事到如今,他没为半句抱怨,也无丝毫牢骚。他泰然为武林牺牲了。还有什么人比他更适合作武林盟主的。
  上官骅低声道:“是谁?我是说主谋人。”
  郑思远微微摇头:“不可说。”
  上官骅道:“盟主是不是要陷武林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郑思远又摇摇头道:“时机未到。”
  上官骅喟然道:“这么说,我是白来了!”
  郑思还道:“也未必就是白来。”
  上官骅道:“我是……”
  郑思远又摇摇手,道:“我知道你的来历。”
  上官骅真弄不清,盟主已既被人软禁?为什么会知道他的来历?他道:“我此来是想打听一个人。”
  郑思远道:“谁?”
  上官骅道:“一个失踪的年轻人,他叫萧舜志。”
  郑思远道:“身手如何?”
  上官骅道:“和在下差不多。”
  郑思远眉头一皱,道:“他的身手果真和长辈差不多,就很麻烦,如果身手不高,也许好办。”
  上官骅茫然道:“盟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思远道:“失踪的人身手越高,他落入高手的手中的可能性越大。这道理长辈一定会懂的。”
  上官骅道:“是什么样的高手?”
  郑思远低声道:“一流的顶尖的。”
  上官骅道:“如果他落入这种高手手中,是不是凶多吉少?”
  郑思远点点头。
  上官骅道:“盟主一定知道那高手是谁?”
  郑思远微微摇头。
  上官骅道:“盟主总该知道白翔这个人?”
  郑思远道:“可以信任他。”
  上官晔以传音入密道:“请盟主赐告,‘无耳教”是不是一切灾祸之源?”
  郑思远点点头又摇摇头,以传音入密道:“他们也许只有祸源之名,而无祸源之实。他们为残耳复仇,很多人想把这事夸大渲染,也许另有居心……”
  上官骅道:“这么说‘无耳教’是正派帮会了?”
  郑思远道:“‘正派’二字很难下定义,总之,处于目前武林的纠纷之中,必须看清事实,明辨是非。稍一不慎,就会走入歧路,害人害己!”
  上官骅道:“请问,盟主的得力助手商阳商大侠的操行如何?盟主是否可以说说。”
  郑思远摇头叹息,说道:“一个武林人物,修身与齐家都作不到,如何治理武林?”
  上官骅知道盟主暗指商阳连自己的妻妾都不能有效统御,又如何为武林效命,可见盟主什么事情都知道,只不过是心余力绌而已。
  这时悄无声地,一个人站在竹楼梯口之上。楼门口外,这人居然是“燕子”筱飞。这人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此时此刻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那就是很强烈的表情了。
  上官骅看看此人再看看盟主,他自盟主眼神中得到了少许灵感,他道:“筱大侠在此照料盟主?”
  筱飞道:“这事与你何干?”
  上官骅笑笑,道:“这件事确实与在下无干,只不过话又说回来,身在武林,哪一个不关心盟主的安危?除非心怀叵测之辈,又当别论!”
  筱飞冷冷地道:“照料盟主,是吾等份内之事,你为什么夜闯竹楼,干扰盟主淸修。”
  上官骅道:“在下不过是来拜谒盟主一下,盟主乐于接待,谈不上干扰,在下这就要离去。”
  筱飞道:“少侠要走,在下送少侠出去。”
  上官骅抱拳和盟主作别,他可以自郑思远的眼神中看出他的隐忧,眼神对这种情绪的表达是不会错的。
  出了大门以外,上官骅道:“筱大侠以‘燕子’自诩,轻功必然有过人之处,在下见猎心喜,想和筱大侠一较轻功。”
  筱飞道:“不譲你见识一下,你怎知天高地厚……”立刻展开飞腾之术,向郊外驰去。
  上官骅在后疾追。但二人总是相差十来步,无法拉近,大约驰出二三里,筱飞停在一片疏林之中,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月光洒落林中,景色十分幽美。
  筱飞正要离去,道:“你还差一截子,以后最好不要发狂。”
  上官骅道:“以后不会发狂,不过今夜还要再发一次狂。”
  筱飞道:“你要干什么?”
  上官骅道:“轻功不成,我还想试试招式。”
  筱飞冷笑道:“你什么时候才会有自知之明。”
  上官骅道:“大概要在和你动过手之后。”
  筱飞笑了起来,他似乎不以为自己的笑也有点狂,道:“也好,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上官骅道:“对对,我和你印证轻功,就是要诱你来此的,要不,你恐怕未必敢到这儿来的。”
  筱飞一愕道:“诱我来此又如何?”
  上官骅道:“向你打听一个人……”
  筱飞说道:“一切都待动手之后再说吧。”
  此人以轻功见长,武功也以轻功作为辅助,只不过,现在他才知道,就连轻功,也逊人家一筹有余。
  才不过十来招,筱飞就有点手忙脚乱了。
  他狠声道:“你的轻功并不比我差,你……”
  上官骅笑了笑,说道:“做人总要谦虚点,如果我刚才不在你屁股后面穷追,你怎么会跑得十分起劲,像一只兔子似的呢。”
  筱飞又支持了四五招,左肩井穴忽然被人家制住,瞬间,他忽然有赤身裸体,一丝不挂的感受,几十年的江湖,完全白混了。
  筱飞的脸扭曲一阵之后,长叹一声垂下头去。
  XXX
  上官骅道:“筱大侠,我问一句你就回答一句,你看如何?如果不用问你能自动说出,那自是更好。”
  筱飞不出声。
  上官骅笑笑道:“筱大侠,你千万别难过,像这情况,任何一个武林中人一生中都会遇上几次。”
  筱飞冷冷地道:“你最好打消逼供的念头,我不会告诉你什么!”
  上官骅道:“你会的,筱大侠,你一定会,其实我只问你一句话,答案十分容易,你只要吿诉我,小顺子在何人手中就成。”
  筱飞愕了一下,道:“不知道。”
  上官骅道:“如果你是真的不知道,我可以原谅你,谁叫你的身份还不够高,有些机密大事还不配与闻,如果你是知而不说……”
  筱飞大声说道:“对,我正是知而不说……”
  逞强往往是十分愚蠢的行为,却也有很多人以为这是英雄本色,因为英雄与莽夫相差极微,几乎分不清界线来。
  上官骅道:“这就是你的答案?”
  筱飞回答道:“不要多问,我不会更改。”
  上官骅道:“好,明天一大早,在开封城相国寺大门门前,会有一男一女抱在一起躺在石阶上……”
  “你……”筱飞陡然震惊,道:“你说什么?”
  上官骅道:“怎么?你没有听清楚?好,我就再说一遍,只不过我要说明,再听不淸楚,我就不再重复!”
  此刻,筱飞被制住穴道,样子十分狼狈。
  上官骅道:“据我所知,你和半掩门海棠打得火热,海棠叫你阿飞哥,你叫他海棠妹子,大约五七天去光顾她一次,每次由五两到十两不等……”这是庄元告诉他的。
  筱飞忽然色变,尽管他不信这件事上官骅会知道,因为他和海棠来往才不过一个多月,以前也和小浪巧有差,也就和龙登同走了一条路,可是上官骅说的全对了。
  如果说还有不全对的地方,那就是他们三两天幽会一次。
  上官骅道:“海棠既为半掩门,在开封百姓的心目中,她就是良家妇女,你筱大侠是盟主身边的入,要是和她搂在一起,躺在相国寺门前石阶上,很容易造成一种印象……”
  筱飞眼珠子都红了,说道:“什么印象?”
  上官骅摊手苦笑,道:“这话有多难出口?你筱大侠,应该知道的,何必一定要在下亲口说出来?”
  筱飞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上官骅为难地道:“大多数人都会以为筱大侠是‘脱阳’而死,所谓‘脱阳’又称‘大泄身’,名称不同,意思是一样的,都是由于兴奋过度,而登极乐的。”
  筱飞的五官都离了原位,果真如此,不岀数日,“燕子”筱飞之名,必然是武林大噪。
  上官骅道:“你筱大侠大概也不在乎这个。为了心爱的人,什么都可以牺牲的,时已不早,我这就……”
  筱飞切齿道:“上官骅,你太缺德!你……你……简直不是个东西。”
  上官骅道:“你是个‘东西’,我的确不是个‘东西”!”
  筱飞道:“好,我告诉你,上官骅,你是不是个君子?”
  上官骅道:“这是什么意思?”
  筱飞道:“如果我说了小顺子落入谁手,你能不能保密,不泄漏是我说的,以及放了我?”
  上官骅道:“就算我不是君子,也能遵守这两点的。”
  筱飞道:“放开我。”
  上官骅松手退出三步,筱飞活动一下,低声道:“在两个檬面人手中。”
  上官骅道:“两个蒙面人总该有名有姓。”
  筱飞冷笑道:“如果他们能随便告诉别人姓名,他们还会蒙面?这道理恐怕连小孩子都懂。”
  上官骅道:“他们住在何处?”
  筱飞道:“在东门外李家祠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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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证实道一点,自然要带筱飞一起去。他把筱飞制住穴道,放在祠堂外林中大树上,他以为如果属实,这两个蒙面人的身手不可轻估。
  他展上乘轻功进入这个很大的祠堂内。
  祠堂又称“家庙”,是富有人家祭祀祖先神位的地方。反正只要有了钱,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光宗耀祖。不管他们的祖先是杀猪的还是剃头捏脚的,反正都是世上最伟大的人物。
  这李氏祠堂前后两院,前院正屋五间,厢房三间,是李氏宗亲聚会之所,后面才是祖宗的神位。
  后面屋中有灯光,前院没有,但前院屋中却传来苍老的声音,道:“是哪位朋友?深夜无酒,喝杯茶如何?”
  上官骅道:“不敢叨扰,只向两位大师打听一个人。”
  屋中人道:“请说。”
  上官骅道:“萧舜志——”话才出口,身后已传来衣袂之声,回头望去,一个高大的蒙面人,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五步以外。
  上官骅也蒙了脸,道:“大师能不能告诉在下你的大名?”
  这人“嘿嘿”冷笑,道:“小友何不先说说你自己?其实小友不说,我们也能猜得出来。”
  上官骅听出这个不是刚才在屋中说话那个。
  此人行动如风,绝对不是筱飞、连逸民或“癞叟”那一流的人物,萧舜志遇上这种人物,自然要吃亏了。
  上官骅道:“请问萧舜志在何处?”
  这人道:“小友请到屋中一谈。”
  上官骅的阅历比萧舜志更深,他相信萧舜志被制,未必是栽在武功上,这两个蒙面人的身份必高,但行为却不一定高尚。
  和这种人来往,一定要特别小心。
  XXX
  这前院的厢房是三间精舍,里面拾夺得一尘不染,一榻一桌一椅,却也十分简单。上官骅坐在迎门的座位上。这个蒙面人倒了一杯茶。
  上官骅相信此人在五十以上。他道:“请大师告知萧舜志的下落。”
  这人道:“是何人告诉你萧大侠在我们手中?”
  上官骅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开封也只有这么大,两位行动诡秘,却也瞒不了人。”
  这人道:“萧舜志之所以被制,正是因为人小鬼大,知道的太多……”
  上官骅道:“萧舜志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这人道:“这不是多此一问?他当然在这里——”由袖中取出巨大折扇一开一合再一开一搧。
  上官骅怒声道:“你太卑鄙……”站起往外走,才走了三步,便倒在门边。
  门外又出现了一个蒙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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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蒙面人相视一会,屋内的道:“少不更事,成不了大气候,可是这两个小子硬是把一些老经验整得团团转!”
  门外的道:“那些人太差劲!还有什么话说!”
  屋内的走近上官骅身边,带点惋惜的口吻道:“只不过这小子还真不可忽视他的轻功和技艺,在年轻一辈之中难找到第二个。”
  门外的道:“虽然不错,只可惜还是太嫩了些……”此人用脚去勾上官骅的身子,想把他的身子翻过来,但足踝被扣住一抖。
  双方的反应都是一流的,一个外甩,一个收脚,都不能再快,二人在比技艺,也在比反应。
  收脚的太快,所以外甩的人力道还没有完全用上,正因为甩的人也太快,收脚的人未能把脚收回,人也被甩了出去。
  也正因为此人已有备,这一甩之力只把他甩到院中,差点倒下。上官骅跃起时接了屋中用扇者一掌,两人都只是上身一摇而止。
  现在,双方都大概掂岀了对方的斤两了。
  上官骅自然知道,自己不能以一对二了。
  这二人也知道,任何一个想留下上官骅都办不到。刚才屋中这人的扇子一开一合,再一开还没有搧,上官骅已先闭气,然后故作中计倒下。
  如今双方都不敢轻估对方。
  XXX
  这两个人现在才知道这年轻人真能叫人头痛。
  上官骅道:“萧舜志大概就是栽在下三滥的扇招上。”
  用扇的攻岀一扇,上官骅闭气猛攻两招“雷霆十三斩”,把这人逼退两步,另一个也扑了上来。
  一种无法形容的沉重压力向他压到,包括体能方面以及心理方面,所以他相信这是顶尖人物,或者一派之尊。
  不是一派之尊自然没有这份功力,尤其是这种气派,上官骅的剑法“雷霆十三斩”快要施完,两个蒙面人也不过才退了两步。
  银杖似剑法,折扇似刀法,而且都不是普通刀、剑招术,有大气派,方家作风,都自他们的一招一式中泄露出来。
  “嗤”地一声,上官骅的肩衣被银杖挑破了一孔,声音不大,却是入耳惊心。
  XXX
  能摸他衣角一下的高手,当今武林已不多见。
  大约六十来招大折扇又在他的左袖上挑了个洞。他以为他也许支持不了一百五十招,只不过他也踢了这使扇者一脚。
  但是,这都不足以改变大局,以上官骅的一身所学,要一举击败这两个蒙面人,是不大可能的。
  一百五十招以后,他的情况越来越差了。
  最糟的是,他不能任意呼吸,必须时时提防用扇者放毒,不能使气息顺畅,他吃了大亏。
  快到两百招时,他的腰上中了一银杖,几乎同时左肩上也中了一扇,这两下已使他气血翻涌,跄踉后退,而两人又已左右攻到。
  此刻几乎上官骅已敢确定,他今夜要糟。
  巨大的折扇已递到他的“志堂穴”附近,银杖也到了他的“五枢穴”三寸以内,他似乎听到了二人的低笑声。
  但是,淡淡的人影一闪,银杖被来人一脚踢开,折扇被上官骅的剑格开。两个蒙面人忽然疾退五步。略一打量来人,一言不发,上屋离去。
  上官骅恍如隔世,若无此人,他现在应该已躺在地上,至少银杖和摺扇有一件会击中他。
  来人也蒙上了面,一袭灰袍,两手空空。
  能一举而惊走了两个蒙面人的人,必非泛泛之辈。
  XXX
  上官骅喘着气抱拳道:“谢谢兄台援手……”
  来人冷冷地道:“不必容气!”
  上官骅又说道:“不知能不能告知大名……”
  来人道:“不必留名。”
  上官骅道:“不知大侠知不知道这两个蒙面人是谁?”
  来人道:“知道,只不过暂时不便说出来。”
  上官骅道:“也许大侠知道萧舜志落入何人之手?”
  来人道:“你不是已经知道落入这人之手。”
  上官蜂道:“不错。但不知把他藏在何处?”
  来人默然一会道:“也许你已猜出这二人的身份,至少也猜到六七分,你何不到他们的老窝去找找看。”
  老窝?上官骅心头一动,这灰衣人已冉冉上升,消失于屋面之上。
  XXX
  西天已由多彩的彩云变为灰暗,夜已降临嵩山少林寺。这时一个年轻人来到山门外,知客小僧立刻出来询问:“施主有什么事?”
  上官骅道:“在下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求见贵派掌门人。”
  小僧立刻面有难色和些微轻视之色。这也难怪,少林寺掌门人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见到的。
  小僧道:“施主原谅,掌门人交待,因事务太忙,五天内不能会见宾客。”
  上官骅道:“小师傅烦请通报贵派长老,就说有紧急的事,误了大事谁也负不了责任。”
  小僧把他让到知客小室内,停了很久,才有个须发皆白的老僧走岀来,道:“施主贵姓?不知有什么紧急的事见告?”
  上官骅此来,主要是证实那两个蒙面人之一是否少林寺的掌门人?他隐隐猜到,一个是少林掌门,另一个可能是武当派的掌门人。
  以上官骅的所学,师傅曾喑示他,当今武林中,也只有三大门派掌门堪与其匹,而崆峒掌门人已死,所以只有这两个人物才有那种身手。
  况且那灰衣蒙面人的暗示,他以为也是暗指这两大派。
  所以他来此印证此事,却又不能明说出来。
  如果少林掌门人大方禅师在寺中,而且予以接待,再听听他的口音,就可以证明那两个蒙面人之一是不是他。
  上官骅抱拳道:“在下司马黑,奉武林盟主之命,有急事和贵派掌门人面谈。一定要面谈。”
  长老道:“老衲是本寺的长老大荒,小施主的紧要大事,老衲可以转告敝派掌门人。”
  上官骅道:“长老,并不是在下刁难,实在是盟主再三叮嘱,必须当面报告大方禅师!”
  长老也很为难,因为掌门人在闭关中,这是不可告诉外人的,道:“小施主,掌门人交待,五日内不见任何宾客。”
  上官骅大声道:“是不是天大的事,贵掌门也不见客?更不愿与闻,这简直不像少林掌门人说的话。”
  大荒长老见他焦灼的样子,道:“小施主能不能少许透露一点到底是什么紧急大事?”
  上官骅道:“自然是关系武林安危以及三大门派的存亡……”他知道大荒长老一定是不便作主,却已被他吊上了胃口。
  XXX
  上官骅忽然走出知客室抱拳道:“在下消息已传到,就此回去复命,大荒长老,后会有期。”
  他说着就往外急走,表示确有燃眉之急。
  大荒心中盘算,这事能不能告诉这年轻人?
  到了大门外,上官骅头也不回向山下疾奔,大荒忽然下了决定,疾追上去,道:“小施主留步。”
  上官骅边走边说道:“长老有话快说吧。”
  大荒道:“老衲告诉小施主就是。”
  上官骅停了下来,大荒长老四下看看听听,这才低声道:“事关机密,小施主要原谅老衲的苦衷。”
  上官骅道:“当然!只不过长老再有苦衷,也不会比这件事更重要。所以轻重缓急要弄清楚。”
  长老低声道:“请问少侠在盟主身边是什么职位?”
  上官骅低声地道:“在下是盟主的师弟……”
  长老一听,不禁肃然起敬,因为郑思远的辈份也相当高。只是仍没有上官骅的辈份高而已。
  大荒道:“原来如此,小施主莫怪,也请恕老衲眼拙,实不相瞒,敝派掌门大方师兄已在闭关之中。”
  上官骅几乎事先就已料到可能会有此回答。
  他冷冷一笑,回头就走。大荒全力追掠,硬是追不上,自然更相信他是当今盟主的师弟了。
  追了一会大荒急了,道:“司马小施主是不是不信老衲的话,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上官骅不理,仍然疾奔。
  大荒全力奔行,总是相差七八丈远左右。
  甚至看来这位小施主并未全力施为,就更相信了上官骅的身份,他大声道:“小施主为什么不信?老衲说的句句是实,小施主怎么才会相信?”
  上官骅在林中停了下来,大荒追上,有点微喘,说道:“名宿门下,果然是不凡”
  上官骅道:“大荒长老是当今武林中的高僧,为什么要对在下说谎?真是叫人心寒!”
  大荒呐呐道:“什么?老衲说……说谎?”
  上官骅道:“当然说谎,而且说起慌来脸不红气不促……”
  大荒连颂数声佛号,道:“罪过,罪过!”
  上官骅一字字地道:“长老不是瞪着眼说谎是什么?贵派掌门大方禅师已死在开封城内相国寺中!长老却说他在贵寺内闭关。”
  大荒心头悸震,差点惊叫出声。
  XXX
  的确,听到这事未惊呼,已算他够沉着。
  像少林寺这正大门派的长老的确非一般人物可比。
  他惊愕一会,呐呐道:“小施主,这可是真的?”
  上官骅冷冷地道:“在下可要反问一句了!贵派掌门人可是正在闭关?”
  大荒呐呐地道:“是……是的……据老衲所知……掌门人确已于半月前入关……预定一月后出关……所以小施主刚才说的……”
  上官骅道:“因此,长老不信在下的话?”
  大荒道:“只不知本派掌门师兄怎么会死在开封城内相国寺中?”
  上官骅大声道:“长老不信,在下告辞……”转身又要离去。
  大荒连忙拦住,道:“少侠,事不关己,关己则乱,老衲方寸已乱,不知如何来证实这件事……”
  上官骅冷笑说道:“这太简单,长老去看看令师兄是否在闭关不就成了?这总比到开封相国寺去看看他有没有死要快得多的!”
  大荒道:“对,对!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上官骅道:“你要是能想到这一点,怎么会叫大荒?”
  大荒苦笑道:“这样成不成?小施主在此等候老衲,老衲这就回去看看,如果真的不在闭关室内,老衲交待一下,决定跟小施主去去开封。”
  上官骅道:“长老要快点,在下不能久等。”
  大荒道:“尽老衲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小施主,回头再见!”
  XXX
  上官骅相信,大荒长老是个老好人。他这一手是不得已,不用此法要想知道掌门人大方禅师在不在寺中是很难的。他下山时一定会作一番交待与安排。
  大约一更稍过,大荒果然回来了。急奔之下有点喘息,道:“少侠,敝派掌门果然已经出关……”
  上官骅道:“不是出关,而是冒本没有入关。”
  大荒呐呐道:“没有入关……他为什么要说闭关?”
  上官骅道:“因为他要离开少林寺去作一件大事,或者一件坏事,又不便对门下说明,只好诡称闭关。”
  大荒急忙朗颂一声佛号,道:“少侠口下留德,请勿再叠掌门师兄。阿弥陀佛……”
  上官骅道:“既然长老仍不信在下的话,在下就不便多说。说多了反而讨人厌,再见,大师!”
  大荒又是一拦,道:“小施主的话还没有说明白,怎么可以一走了之?敝师兄死在开封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上官骅说道:“长老居然到现在还不信?”
  大荒道:“小施主,这件事来得太陡然,实在……”
  上官骅冷笑道:“不是来得陡然,而是不信任在下。”
  大荒合什道:“小施主多疑,老衲不敢。”
  上官骅道:“你要是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就有助于研究令师兄的死因,以及何人是凶手?”
  大荒道:“小施主请发问。”
  上官骅道:“请问令师兄近来尝和谁在一起?长老如果能据实回答,就干脆回答。”
  大荒略一凝思,道:“掌门师兄自然是和其他各派的掌门人常来往,这和身份地位有关。”
  上官骅道:“是不是崆峒派掌门及武当掌门?”
  大荒道:“是的。”
  上官骅道:“崆峒掌门梁海天已死的事长老知道不知道?可知是死于何人之手吗?”
  大荒道:“梁大侠之死,老衲已有耳闻,但不知死于何人之手?”
  上官骅道:“梁海天死时,贵掌门在不在寺中?”
  大荒道:“已经闭关二三日。”
  上官骅冷笑道:“不是闭关,而是下了山。”
  大荒道:“小施主可见过掌门师兄的遗体?”
  上官骅道:“没有,是盟主左右的高手‘丹青鬼手’连逸民说的,此人身份仅次于盟主,他的话谅不会假。”
  大荒说道:“小施主知不知道凶手是谁?”
  上官骅道:“据目击者说,可能就是武当掌门人无为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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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荒的惊震,自在意料之中。但他忽然又大力摇头道:“小施主,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不可信口……”
  上官骅道:“大荒长老,口信我已代连大侠带到,信不信是你的事,在下不能久待……”说毕,展开绝顶轻功,绝尘而去。
  这一次大荒怎么追也追不上了。
  上官骅证明了这一点,立刻又潜入少林寺中。
  他以为大方禅师把萧舜志弄回少林的可能不大,尽管那灰衣人曾暗示过,也许他只是敏感。
  但他仍然到少林寺大方的禅房以及闭关室去搜了一下,没有找到,现在他以为,那灰衣人也许只是暗示他来此印证两个掌门人的身份,别无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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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元和黎五与上官骅在一起小酌,上官骅说了爽约的原因,黎五道:“前辈,萧舜志的失踪,必须快找才行。”
  上官骅道:“当然,只是没有一点线索。”
  黎五道:“前难这次少林之行,确定那两个蒙面人就是两大门派掌门人?”
  上官骅道:“不敢说十成十,也有十之八九。”
  庄元道:“长辈有没有再到那祠堂去找?”
  上官骅道:“你以为他们还会在那里吗?”
  黎五道:“一般来说,出家人所寄居的地方,也必是较为清净的寺庙。可以瞧这方向去找。”
  上官骅点头道:“昔年三大门派掌门人,也就是当今掌门人的上一代,因被海盗劫掠而削其耳,造成今日的‘无耳教’复仇行动,这也是意料中的事。可是当今三大门派掌门暗中行动,举措鬼祟,这又是为了什么?”
  庄元道:“他们是吃饱了撑的……”
  上官骅道:“你才是吃饱了撑的,胡说八道。”
  黎五道:“长辈一定也可以猜出这些有身份的人为什么要暗中与白道作对?这一定有原因的。”
  上官骤道:“我只知道一点!”
  庄元道:“原来长辈也只是知道一点点。”
  黎五道:“如果这一点是最最重要的,你说很多与一点点又有什么分别?”
  庄元道:“黎五,你似乎对抬扛很有研究。”
  上官骅挥挥手,低声道:“本来我有个疑问,还不敢确定,如今我忽然肯定了一件大阴谋。”
  黎五和庄元都不出声,静待下文。
  上官骅道:“我看到“无耳教’中的一流杀手杀死了崆峒派掌门人梁海天的一幕奇景。”
  庄元道:“本来也都猜想是‘无耳教’杀的。”
  上官骅冷冷地道:“只不过‘无耳教’是背了黑锅。”
  庄、黎二人同时一震。
  黎五道:“莫非是别人冒“无耳教’之名杀了梁海天?莫非冒名的人就是这两个人之一?”
  上官骅凝思了一会,说道:“当时我只看了个尾,我以为那杀手的形象是装扮的,口音也改变过,要不,梁某绝对能听出杀手的口音,而且这个杀手还会‘工尺镖’。”
  庄元道:“传说会‘工尺镖’的绝活,只有‘无耳教”中的人才会。”
  上官骅笑笑:“那些阴谋家最欢迎像你这种有脑而不用,仅凭直觉去想像而传播谣言的人。”
  庄元搔搔头皮道:“长辈,我真的是那种人?”
  上官骅道:“你如果真能知道是不是那种人?也许就不是那种人了!现在我苦思不得的是,他们三人为什么要暗中与白道作对,而又自相残杀?”
  黎五道:“长辈确定那杀手是两大掌门人之一?”
  上官骅点点头:“而且还敢肯定是哪一个。”
  黎五和庄元居然并没有问到底是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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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五道:“的确,这三个人的行为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辛。比喻说,他们暗算萧少侠,就叫人想不通。”庄元道:“这不是很单纯?他们要嫁祸‘无耳教’,我有没有猜错?”要他否定自己是“才子”是很难的。
  黎五道:“能常和才子在一起我也会变得聪明些。”
  上官骅道:“现在我们必须弄清另一件事。”
  黎五道:“长辈请吩咐!”
  上官骅道:“黎兄怎么也这么称呼在下?”
  黎五道:“一开始我和长辈称兄道弟,那是穿皮裘戴草帽——不知春秋,不久我就知道在辈份上我矮了多少。”
  庄元道:“照你这么说,你也该叫我一声小爷叔才对。”
  黎五道:“其实我早就把你当作了小舅子!”
  两人大笑,上官骅没有笑。
  他虽然脸上没有笑,内心却已经在笑。因为他忽然想到一件十分奇特的意念,却又不算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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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美丛正在顾影自怜。
  很多人都说她的美别具一格,也许是她自己看得太多太久,并不以为自己美,美得太怪。
  但至少她以为自己很美。
  现在,她的身上披了半透明的罗纱,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窈窕的胴体,凸浮的线条和颤动的部位。自镜中映照出来,更具朦胧之美。
  一个本就有奇特美的女人搔首弄姿,自然更增添了她的魅力。这种魅力对谁都是一样的。
  “你看……看清了没有?”林美丛扭摆着身子,道:“好不好看?”
  “好看!”原来秘室内还有个男人。
  林美丛搔首弄姿是为了这个男人。只不过,这男人虽然口说好看,语气中却一点跃跃欲上的味道也没有。
  通常任何男人在这情况下都会频降马意,时锁心猿的。这个人真能作到“不惑”的境界。
  林美丛道:“我真腻!好无聊……”
  别人也许不知她的“腻”和“无聊”是指什么?趺坐在她的床上的中年人却知道。道:“我不憧。”
  林美丛说道:“你当然不懂,你以为找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就成了?其实,女人……”
  那男人道:“我知道,只不过,这仅是一时权宜,只要你为我生下一个,不论男女,你就可以回国。”
  林美丛道:“我就不憧,为什么要我来作这件事?”
  这男人挥挥手,道:“你怎么还不知道?”
  林美丛道:“我是真的不明白。”
  男人道:“这有两个原因,第一,你们扶桑人为我留下的种不久会有纠纷,你们不久就要回国,再回来的机会不多,其次,你们的种子也不错。”
  林美丛自嘲地笑笑,那男人又道:“最近有没有动静?”
  林美丛点点头。
  那人忽然自床上弹起来,落在林美丛的妆台座位旁。伸手去摸她的肚子,她甩开他的手。
  这男人约四十岁,不苟言笑。道:“美丛,你可知道这对我有多么重要?”
  林美丛道:“你现在摸肚子能摸得出来?”
  这男人又说道:“当然不能,真的有了?”
  林美丛又点点头,这男人道:“既然这样,你要离开这儿,不能再和他们一起鬼混。也可以说目的已达,已不再需要他们。”
  林美丛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男人道:“反正不会让你吃苦,只要孩子一生下来,我就送你一笔巨金送你回扶桑。”
  林美丛道:“就在这儿不是很好?”
  这男人道:“不成,这儿惹人注目,迟早‘无耳教’的人会来把你抢走,我们虽然不怕他们,总是有麻烦,也怕你一旦动手会动了胎气。”
  林美丛忽然自镜中盯住他,认真地道:“你真会喜欢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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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问岀这样的话,这男人自然心头会震动,没有几个男人会喜欢别人为他生的孩子。即使自己失去了这种能力也不例外。
  男人微窒了一下,道:“你怎么到现在还会问这种问题?”
  的确,到此地步本不该再问这件事。
  只不过林美丛是聪明人,她不以为对方真会喜欢这个连父亲是连逸民、萧野、或者健尼都弄不清的孩子。
  健尼也是个道地的男人。为了能贴身侍候她而不惹人物议,才乔装为尼姑。林美丛似是个纵欲的女人。
  林美丛道:“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这问题?”
  男人道:“可惜我不知道。”
  林美丛道:“只怕你是在报复你的对头,因为你的女人在他的手中,这些年来你一直没有中断过报复。”男人的脸色很难看。似乎她已击中了他的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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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男人沉默了一会,冷冷地道:“我只问你一句话。”
  林美丛道:“你自管问。”
  男人道:“你还想不想江兆基?”
  林美丛忽然“格格”笑了起来,道:“这么多年,你居然还不了解我。我要是想他,什至于和他还有一丝一亳的情感,我会和这几个男人……”
  的确,就凭这一点,就足以相信,她和她以前的男人早已恩断情绝。但要这男人相信却也不太容易。
  感情这玩艺太微妙,一不小心就会看走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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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耳教”在崤山之中。
  有缺陷的人,往往会有些怪癖,与普通人格格不入,或离群索居。这一切可能都是因自卑而起。
  久而久之,他们和正常人越来越生疏,误会一起就很难收拾。有心人也就藉机宣传称之为邪教了。
  “无耳教”是不是邪教?
  “无耳教”教址在原始森林中,是以原木及原石筑成的寨子,占地数百亩,教友数百人,教律极严。
  这样的一个教派,而武林中人又都知道昔年本为一群海盗,被三大门派掌门人所擒,削耳示惩。他们自然知道,武林中人用什么眼光看他们,有多少人正在觊觎他们已有的基础和产业?
  夜阑人静,更鼓刚敲过三更。
  教主刚上了床,有一小婢在院中道:“教主,柳姑娘有请。”
  教主在屋中道:“玉儿,姑娘有什么事?”
  小婢玉儿道:“婢子也不知道。”
  教主整好了衣杉来到院中,此人二十六七左右,长发披肩,隐隐可见失去双耳的疤痕,他们一色长发,主要是遮住这缺陷的。
  即使是天生缺耳来此投靠的,也留长发。
  教主仪表不凡,虽然衣着很朴素,全身上下全是土布质料,却一点也看不岀“邪教”或草莽的习气来。尤其如此年轻,更叫人想不到。
  什至可以说,这人相当潇洒俊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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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玉儿在院中熄了灯,道:“教主到。”然后福了一福,低声道:“教主请进。”
  教主已进入正屋左边明间,一位二十五六岁,明艳过人的绝色女郞迎了上来,道:“这么晩了!打扰教主睡眠,真不应该……”
  “柳姑娘别见外!”教主道:“本来在下也睡不着,能和姑娘挑灯夜话一番,也是在下的荣幸。”
  “无耳教”主居然是这么一位文质彬彬的人。
  柳如丝道:“教主快请坐。”桌上已摆了四色美肴,还有一壶美酒,两人坐了下来,酒已满上。
  教主道:“柳姑娘,你我相处七八年,居然还不能改变称呼,我说过,你我是道义之交,不要叫我为教主,就直呼我的名字不是很好?”
  柳如丝道:“江大侠为一教之主,小女子不便托大,这样吧!以后小妹就叫你为江大哥如何?”
  江兆基抚掌道:“这正合我意!正合我意!柳大妹子,为了这称呼的改变,我要敬你一杯!”
  他一饮而尽,柳如丝也干了一杯。
  柳如丝道:“看江大哥的表情一定有什么……”
  江兆基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柳如丝的印象中,这位平易近人的教主是很少叹气的,今夜突然对她叹气,定有重大原因。她道:“江大哥,你今夜有点改变……”
  江兆基苦笑道:“也许我是有一点改变。”
  柳如丝说道:“有什么使你困惑的事吗?”
  江兆基道:“本来没有什么,只不过是由于大妹子忽然间要离开这儿。你说,我怎么会不难过?”
  柳如丝听得一愕,问道:“我要离开这儿?”
  江兆基点点头。
  柳如丝呐呐道:“小妹没有说要离开这儿,至少在近五六年来,我从未再要求离开这儿的。”
  江兆基道:“不错,是小兄要你离开的。”
  柳如丝一楞道:“哦?江大哥要撵我走?”
  江兆基自动灌了一杯酒,道:“不是撵你走,而是请你走!以前,是把你留在这儿当人质,现在已无这必要了,而且,如不放你走,误会会更大,这当然不是武林之福!”
  他说的已够明白,柳如丝当然也听得僮。
  当初他们这些教徒当然并不是信什么教的,明末阉祸加上朝廷上下腐败,赂贿公行,奇捐苛税,官逼民反。那时江兆基才十七岁,因某夜官兵冒充盗匪劫掠他们的村庄,在家破人亡之下,他随一些年长的村人乘船岀了海。
  最初,他们不过是暂时避祸,但有几个人却主张在海上讨生活,别人可以毁他们的家,杀他们的亲人,他们也可以如法泡制,尤其是专门找官家私船作为劫掠对象。
  最初多数人不同意,因为这是海盗行为,只不过经不住某些激烈份子的怂恿,况且,他们并非亳不选择,逢船必抢,而是专找贪官污吏,或为富不仁的商贾。
  人只要干了那一行,要改行就很难。
  他们最初小干,专找小型船,以后胆子大了,也有了资本,就买了大船,找大的目标。
  可是有所谓:常走夜路必遇鬼。大约一年后他们走上霉运,正好遇上了三大门派掌门所乘的一艘大船,由连云港去福建莆田途中。
  这些海盗中只有七八人学过武功,而且都不很高,三大门派掌门人不费力气就全部制服,削耳示儆。
  然后把他们放逐到福建北部,靠近浙江南部海岸的蜘蛛岛上。还把他们的海盗船弄走。
  那只船是他们的家,所有的财富全在船上,已有十余万两银子和一大箱珍宝,这一手,三大门派掌门人自然也有侵占之意。
  要不,他们就该把那些珍宝捐给慈善机构。
  有件意外的事是,三大门派掌门人把他们的人送到岛上。那大船上的乘客除了三大门派掌门,还有其他乘客二十余人,也都下了地,到处走走。但是,由于其中一个年轻姑娘落崖昏迷,她的表哥又遍寻不着,以为被野兽吃掉或衔走,加之三大门派掌门人催着开船,女郞的表哥也不过才三十岁,哭着上船离去。
  这些在岛上弄伤的海盗,其中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到处乱走,竟在绝崖下遇上了落崖昏迷,且摔折了腿的女郞。
  为了救这女郞,这年轻人把她抱入山洞中,没想到这洞中另有秘洞,且发现了古人留下的剑谱和内功心法。
  这年轻人正是江兆基,女郞也就是柳如丝。江兆基在作海盗时跟那些会武功的人学了些皮毛。
  虽说只是皮毛,总算有了一点根基,学起来就较为容易。加之这洞中之洞内地方很大,有野果子,也可以在潭中捕鱼,二人就没有再出洞。
  两人在洞中一住两年,已把武功练得差不多了,这才出来。由于江兆基此刻的身手还超过原先那几个会武的人,大家推举他为头子,决定成立“无耳教”。
  江兆基对于成立“无耳教”仍没有很大的兴趣,只是下面的人要求在一起。因为无耳的人在人群中混生活,必然受人歧视的。
  他们之中确有人主张报复,但江兆基反对。
  尽管如此,兢兢自守,武林中却流传中伤“无耳教”的流言。像近来武林中发生的事他都知道.。
  “当初绝未想到你的表哥会是当今三大门派之一的掌门人。”江兆基喟然道:“那是自十年前自蜘蛛岛离去后,你表哥乔无双就拜在武当掌门人沧浪道人门下,而不久,也就作了武当掌门,但沧浪道人却无消息了。”
  柳如丝的激动是难以形容的。
  她的表哥居然作了武当掌门。正因为他作了武当掌门,也打听到表妹在“无耳教”手中,他开始怀疑表妹已作了教主夫人,甚至以为“无耳教”为了报复昔年割耳之仇,要报复三大门派。
  “江大哥,我表哥既已遁入空门作了掌门人,早已把我忘了,我不想走。”
  “妹子,你是非走不可。”江兆基道:“因为他已带了口信来.,要我把你交还给他。”
  柳如丝固然不了解表哥,却也开始恨江兆基,相处这多年,难道就没有一点情感?决定要她走,就一点也不通融,未免绝情,所以她十分恼火。
  江兆基知道她的心情,叹道:“妹子,为了你,武林中已死了很多人,而且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柳如丝道:“为了我?”
  江兆基说了“金钗谱”的事。
  柳如丝道:‘金钗谱’能证明是我表哥乔无双所为?有什么证据?”
  江兆基道:“不仅乔无双一人,还有少林的掌门大方禅师和崆峒的门主梁海天,而且传说梁海天已被本教中的‘影子债主’杀死。”
  “江大哥为何要杀他?”
  “你真以为我杀了他?真以为本教中有“影子债主’?”
  “这么说是有人嫁祸?”
  江兆基叹口气,道:“也许他们三人背后还有主宰人物,但至少他们三人涉嫌极大。”
  柳如丝不再悲伤。
  她看穿了所谓情感,当然,也怪自己天真,她决定尽快离开“无耳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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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当山解剑岩上来了一位道姑,由于她不解剑就要上由,引起纷争,动手之下,道友们远非敌手。
  立刻有人飞报掌门人无为道长,无为想不岀这个道姑是谁?立刻赶到解剑岩,远远望去,这道姑很年轻,年纪也不大。
  但四目相对时,无为忽然失声道:“你是不是表妹如丝。”
  柳如丝道:“掌门人请勿如此称呼,你我都是空门中人。”
  无为说道:“表妹,虽然如此,你在我的心目中仍是表妹,而非道友,快请进观。”
  柳如丝道:“听说贵观一向不许女子进入。”
  “表妹自当例外。”
  “不必了!我此来有两件事要去告诉掌门人。”柳如丝道:“第一,我已是出家人,自己离开了‘无耳教’,请掌门人自重,不必再毁谤‘无耳教’。”
  无为微愕道:“表妹何出此言?”
  “武林中近来死了不少的人,但传言是‘无耳教’中的‘影子债主’所杀,这谣言太恶毒……”
  “何以见得不是……”
  “我在‘无耳教’中一住数年,江兆基什么事都不避我,也没有任何秘密是瞒着我的,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子债主’。想出这名称的人真是天才。”
  无为面色木然道:“武林传言如此,再说,江兆基未必会把最大的秘密全告诉你!”
  “不,江兆基是君子,他对我绝不保留任何秘密。”
  “好好,表妹,我们不必为此事争执,表妹住在何处?”
  “出家人到处为家。”
  “正好我也要下山,咱们一道去。”
  在路上柳如丝问他有关“金钗谱”的事,他说他也听到一些谣言,但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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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是怕缠的,柳如丝这些年来本以为跟定了江兆基,没想到他自称是为她着想,坚要她下山。她的误会可大了。
  江兆基以为,只要她坚定,见了表哥之后还可以回来,那样他就站稳了立场,并非他霸占柳如丝,是她不愿意在表哥身边。
  可是柳如丝却以为是江兆基无情。如今无为说出一句使她十分震惊也十分感动的话,那就是他愿意为她放弃掌门的地位立刻还俗。
  一般僧道还俗者时有听闻,一位名门正派的掌门人为了一个女人要还俗,可能空前绝后。
  柳如丝在失意之下,是容易受感动的,她答应可以考虑,但她劝无为,不要冲动,能当上掌门人是光宗耀祖的事,不可轻言放弃。
  无为表示,能和她白头偕老,别无他求,爱是女人生命的全部,这句话一点也不错。
  但是,就在这天晩上,柳如就在睡梦中被人制住穴道,感到身上有个人玩玷了她。只是她有目而不能视,直到事毕那人走了一会,视觉才逐渐恢复。
  柳如系伤心欲绝。她吿诉了无为。
  绝对没有想到,无为惊愕了一阵之后,仍然坚决要娶她,而为她还俗,即使她说自己已无资格也无法改变无为。
  这自然更使她感动。不嫁这种人还嫁谁?
  在无为要求之下,他们先行了周公之礼,稍后再还俗,只不过十天后,无为已不再提还俗之事。
  “表哥,你何时还俗?”
  “别急,此地事了再说……”
  柳如丝已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已看岀无为是在敷衍她,但事已至此,只有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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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骅等人到处找萧舜志,如石沉大海,这天深夜上官骅在郊外追逐一个轻功极高的夜行人。由于他跟得十分技巧,似乎此人还未发觉。
  但不久,在山腰小径上这个蒙面人遇上迎面而来的一男一女,这蒙面人忽然站住,一瞬不瞬地打量二人中的一人。
  这二人一为“金伞书生”白云天,三十出头一点,女的是“一枝梅”欧阳芳菲,二十七八,在十年之前,是武林第一美人。
  上官骅辈份高,见闻广,隐起身子,看这奇特的场面。
  这工夫“金伞书生”白云天道:“尊架何人?如此看人是否有失礼数?”
  最初欧阳芳菲并不在之意,美好的女人不怕别人看,然而一旦看久了,尤其此人蒙面,就也不高兴了,道:“你是什么人?正人君子是不会如此盯住一个女人的……”
  但这蒙面人不言不动,似乎如痴如醉。这时欧阳芳菲忽然发现了什么似地而不安起来。
  这情况白云天也看出来了。他是过来人,对这种事十分敏感。
  蒙面人突然拔身疾驰而去,欧阳芳菲望着此人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一对情侣,不知羡死了多少武林中人,加之二人身手奇高,视为一对鸳鸯。
  但此刻白云天却没有这种感觉了,他道:“芳菲……如我没有猜错,他可能就是你以前的情人……”
  欧阳芳菲道:“云天,‘情人’二字可以乱用吗?”
  “他到底是谁?”
  “云天,我们有过默契,永不谈他是谁的问题!”
  上官骅在暗中不由发噱,蒙面人是欧阳芳菲婚前的情人,白云天迄今仍不知他是谁,这真是一件妙事。
  这表示白云天有雅量,欧阳芳菲不谈也是为了保持夫妻间的愉快气氛,只不过这要双方都能沉得住气才行。
  白云天摊摊双手,说道:“我虽然不知此人是谁?却知道他是武林中的绝世高手。”
  欧阳芳菲未说什么,这工夫上官骅走了出来,抱拳道:“请恕在下在喑中听到少许交谈,实在不是挖人的隐私,而是追逐刚才那个蒙面人,适逢其会。”
  白云天道:“老弟是……”
  “在下上官骅,家师九如散人……”
  二人突然动容,欧阳芳菲道:“近闻有位‘小头痛’年轻侠士,莫非就是上官少侠?”
  上官骅道:“朋友赐这谑号,不要也不成,正是在下,小弟久闻两位的盛名,今夜有缘一见,真是幸会。”
  白云天道:“老弟可知那蒙面人是谁吗?”
  上官骅说道:“小弟如果说了,就破坏了二位的约法三章,只可惜小弟也不知道。”
  欧阳芳菲长久地吁了口气。
  白云天道:“家师弟萧舜志来到关洛一带,少侠可知他……”
  上官晔道:“他和小弟一起,但近日失踪,小弟正在找他。”他说了三大掌门人变邪的事。
  白云天道:“芳菲,说不得咱们也要尽一份力把小师弟找到了。”于是三人说了连络地址而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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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骅在和华仙小酌,两人都有了七八分醉意,华仙道:“上官骅,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即使现在也不例外。”
  上官骅点点头,又灌了一杯。
  华仙的确很美,凄然一笑,另有一种凄凉的美,说道:“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情。说了这事以后,你再也不会藕断丝连了。”
  “听口气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在别人不是,在你也许是。”她自嘲地笑笑道:“我已经有了个孩子,你信不信?”
  上官骅突然站起就要走,她扯住了他的衣服,道:“不管你信不信,听完了再走。”
  上官骅还是不信,却站着不动。
  “孩子在此不远处,你见到孩子,就会相信了……”
  上官骅打量她很久,问道:“谁的孩子?”
  “我也不知道。”
  上官骅又要走,她紧紧拉住了他,道:“我直的不知道,有一夜我被人制住穴道,连视觉都暂时失去,直到事毕,他离去后我才逐渐恢复了视觉,就那一次我有了孕。”
  他几乎还不信,但多少有点信了,道:“这么久还不知道那色魔是谁?”
  “我本来不知道,可是近来不断地打量孩子的面貌,忽然灵机一动,只不过我又以为那是不可能的。”
  “谁?”
  她在他的耳边说了个名字,他突然楞住,这的确是一件惊心动魄难以使人相信的事。很久很久没说话。
  华仙:“还是不信?”
  “有点信了。”上官骅道:“他有没有去看过孩子?”
  “有,奶娘说每隔三五天必去看一次,每次去都蒙面。‘小头痛’,咱们来印证一下好不好?”
  上官骅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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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白云天去找师弟萧舜志未回,一个人影形同鬼魅,站在欧阳芳菲的床前,就在她睁眼之前点了她的穴道。
  于是,她被这色魔玷污了。然而,就在事毕色魔衣未穿好,而床上的欧阳芳菲全裸无遮时,窗外有人怪吼了一声,由窗子飞入,色魔却自后窗走了。
  这人当然是白云天,他的涵养极佳,欧阳芳菲不说出以前情人是谁,尽管他极想知道,却不勉强她,现在看到这一幕,他的自尊已片片被撕裂,在床前颤抖了好久,忽然双手掩面怪嗥而去。
  这一切欧阳芳菲已听到,但因视力未复,她看不到,只是凭想像也能猜到丈夫见到这一幕的感受如何。
  她能动之后,立想自杀。
  但是,她总要弄清那人是什么样子,而且决定要向丈夫解释一下。
  上官骅立即派出二人在华仙的婴儿附近屋面天窗内监视,他一定要找到那个色魔。
  华仙也一样,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她活着也没有意思。
  柳如丝逐渐不安起来,因为无为早出晚归,也有时不归,归来的时候就要享受他的权利,问他何时还俗,他还有点不耐烦呢。
  于是柳如丝拒绝给他那份权利。但无为和野兽差不多,想要就必须得到,得不到就硬上。柳如丝不是他的敌手,结果还是一样。
  柳如丝骂他是禽兽不是人,这都没有用,她目前只是一个泄欲的工具,但她当初居然相信这败类的话。以为他真会还俗,这种贪图权势的人怎会还俗?
  柳如丝欲哭无泪,她决定报复,哭是无用的,她在无为不在时,偷偷地去了崤山“无耳教”。
  她的话江兆基最后还是不信,当她悲伤欲绝要离去时,江兆基终于信了,要陪她下山报仇,其实他还不信一个掌门人会作出这种事来,只不过是要下山印证一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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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氏姊妹都很美,应该都是“金钗谱”上的人物,但命运却不好,据华露说,她前年在巢湖也失身于水贼头子。
  现在华露正在和上官骅共同监视那个婴儿,一边小酌,道:“华露,有句话我想问你……”
  “我能猜出你要问什么。”
  “你知道?”
  “大概知道,是不是我失身的事?”
  上官骅微微点头,华露道:“这件事很多人知道,如‘癞叟’、连逸民,林美丛,甚至郑盟主等等……”
  “郑盟主也知道?”
  “是啊!”
  上官骅忽然下意识地看她的眉毛,看了很久,道:“华露有一次你喝醉了,要留在我的床上是么?”
  “不是醉了,而是自荐枕荐……”
  “现在你这话还算数吗?”
  “你……”华露道:“当然算。”她永远是那么大胆干脆。
  上官骅立即伸手一让道:“走!”
  “你猴急什么?早晩还不是你的?”华露忽然瞪他一眼道:“好哇?你的鬼心眼我已经懂了!你好坏!我要揍你……”抡拳就打。
  上官骅正色道:“你打我干什么?不是你愿意留下的?”
  “哈!你好坏,明明你看出我是说谎的。”
  “你为什么要说谎,自动造谣,说你被水贼头子沾污了一次。”
  华露忽然正色道:“因为我暗暗观察凡是色魔沾污的女人,必须青春美好,更重要的必须是处女……”
  上官骅道:“除了你姐姐还有谁?”
  “多哩?还有金魁之妹金兰、谷秀之女以及‘一支梅’欧阳芳菲和‘粉莲花’等等……”
  “嘿!这就不对了!至少欧阳芳菲是个有夫之妇吧?”
  “那是特殊情况!”华露道:“萧舜志被他的师兄救回,就没有马上回来,因他知道他的师嫂也被色魔玷污,师兄近似疯狂状态。”
  上官晔一惊,道:“真有此事?”
  “谁骗你来。据白云天表示,他的妻子被玷污是唯一的例外,因为色魔是他师嫂以前的情人。”
  上官骅不可不信,道:“华露,还是你聪明,早知危险就放出空气说你已非处女!”
  “我是因姐姐被污,以为早晩会轮到我才出此下策的。”
  “那不是下策,而是上策。”上官骅道:“白云天呢?”
  “别提了!穿了一身绿,连头巾鞋子都是绿的,而且总是晩上出现,而且是残月之夜出现。”
  “为什么是残月之夜?”
  “因为他的妻子是残月之夜被污,而他的妻子说当初他们成亲之夜是残月,那色魔也就是以前情人,永不忘那残月之夜。他玷污欧阳芳菲恐怕即是这原因。而我姐姐、金兰、粉莲花及谷姐姐的失身,无不是残月之夜。”
  XXX
  江兆基找到了无为。地点是郊外松林中。无为道:“你是何人?”其实他可以猜出。
  “在下‘无耳教’江兆基。”
  无为说道:“久仰!江大侠,有何见教?”
  “你数次带信要你表妹下山,在下才强迫她去找你,我当时不知道她并不愿下山,还是听我的话去找你。那知你简直不是个人,居然以一派之尊……”
  “胡说!这是我们表兄妹间的事。”
  “好,我且问你,你不是要还俗吗?”江兆基冷峻地道:“淫奔之妇,矫而为尼,热中之人,激而入道,清净之门常为淫邪之渊薮。”
  无为阴笑道:“姓江的,你最好立刻回山,少管闲事。”
  江兆基切齿道:“不用问,谣传本教派岀绝色放在高手身边,待时而动,且谣传本教派‘影子杀手’杀了金魁及谷秀等人也是你们这些败类了?”
  无为不出声就动上手,这二人所学差不多,二人一上手即施杀着,三十招以内各有进退,这工夫柳如丝出现,也扑不上去。
  无为虽了得,一个江兆基却吃力得很,加上一个柳如丝,支持不到六十招就中了一掌一脚,煮石老人绝学几乎和九如散人齐名,无为等想逃走,但江对柳负有内疚,那会让他走了,再砸中一掌,无为倒下。
  柳如丝上前一脚踩下,无为七窍流血,一条身影如巨鹫扑下,江兆基道:“如丝小心……”
  原来是大方禅师,江兆基力接一掌,双方各退一步半。但在招式上,煮石老人的绝学还是占上风,尤其在无为、大方及梁海天三人来说,以无为的功力最高。所以江兆基单挑大方四十招后就攻多守少了,当江兆基在七十余招上击中大方的左肩背,他栽出三大步时,忽然大叫:“江大侠手下留情。”
  “怎么?怕死?”
  “不……不是。”大方口角渗出血丝道:“贫僧知罪孽深重,我死不足惜,请随我去见武林三老……”
  “三老?你是说……”
  “就是家师了了禅师,武当上代掌门沧浪道人,以及崆峒上代掌门沙涤风沙大侠……”
  二人随大方来到一隐秘山洞中,三老若非互相运功护住心脉早已不存了。原来三个学徒当年向三老施袭,抢走秘笈,但因秘笈不全,重要部份只有三老知道,这才留了他们的活口,但近年来已康复,武功更高,上次上官骅遇上无为及大方二蒙面人,紧要关头出现的另一蒙面高手就是沧浪道人。
  此刻大方跪在三老面前,力陈昔年犯上是无为的主意,现无为已死,他也无颜苟活,立刻自碎天灵而亡。
  XXX
  在此同时,监视的华露,忽然对庄元道:“快看……”一条人影真有如一缕轻烟,落在婴儿那民房院中,庄元道:“快,我去找长辈来……”
  上官骅正在睡而被叫起,随他来的还有黎五和华仙。上官骅在那婴儿的院中一站,华仙道:“你既然如此重视这孩子就现身相见吧!只要你负责任,我不管你以前的行为如何?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后院中有黎五,庄元及华露,蒙面人向后院疾扑,庄元等那能挡得住他,正要越墙而去,上官骅忽然冷峻地道:“郑思远,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蒙面人突然打住,似乎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上官骅道:“金钗谱是你想出的主意,旨在冒‘无耳教’之名除去异己,而两个空门败类也受你指使,表面看来你似乎因走火受商阳控制,其实那是假象。其实商阳受制于无为及大方,他们二人又受制于你。以便你暗中行事,你昔年先认识欧阳芳菲,但她却嫁了白云天,从此你的性情大变。正是所谓:才人无行,佳人薄命。这是人间最最无奈的事,此番邂逅白云天夫妇,我在暗中看出,你已勾起昔年的爱根,所以你玷污了欧阳芳菲,她是唯一你玷污的非处女女子,由于你过去太正派,所以除了你的少数走狗以外,谁都想不到幕后主使人会是你……至于梁海天,由于他较为善良,是你唆使无为杀了他的。”
  郑思远忽然扯下了面罩,也撤出长剑,此刻上官骅剑已在手。
  九如散人的“雷震十三式”和郑思远师门的“天罡八大式”都是当今无上绝学。而郑思远已三十五六,在历练经验上比上官骅深得多。
  所以百招以后,上官骅略占下风。别人要上他一概禁止,上也是白白送命,因为相差太悬殊。
  一百五十招左右,上官骅把对方的裤角挑破,但郑思远刺中了他的左肩臂,留下一条血槽。
  就在这时一条绿影一泻而至,竟是上下一身绿的白云天,后面紧跟着欧阳芳菲,好好一对夫妇弄到这样子真令人鼻酸。
  白云天看了郑思远一会,“嘻嘻”笑道:“这一位是谁……功力好深……嘻嘻……好深的功力……”欧阳芳菲在一边流泪。
  白云天又看看上官骅道:“你,你是不是‘小头痛’?对,你是‘小头痛’……嘻嘻……‘小头痛’……你让我头痛试看……”
  他取下金伞,此伞是红铜打造,一开一合,金光闪闪,立刻攻向上官骅,欧阳芳菲悲声道:“云天,别让亲者痛,仇者快……”那知金伞一发即收,改变方向攻向郑思远。
  事实上白云天并未得失心疯,只是自卑行为失常而已。郑思远了得,急把手中长剑一撩,伞骨仅仅刺破了他的背衣,但上官骅的十三连斩又到。
  郑思远知道闪不开也躲不了,大笑一声,任长剑贯腹而过。甚至剑尖在背后探出,他还在怪笑,道:“华仙……你可以毁我的尸……但请让孩子跟我姓……”倒地而亡。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本是一个正人君子,只因情场失意而走上偏激之途。
  正是:忙处不乱性,须闲时心神养得清,死时不动心,须生时事物看得破。
  到此,华仙又能如何?她是不是要孩子跟他姓郑?如要孩子姓郑,她似乎等于承认是他的老婆了。
  杀了仇人,白云天掉头而去,欧阳芳菲悲呼着追去。至于余孽如林美丛、连逸民等人,收拾起来也就不会太费力了。
  这时华露急忙上前为他疗伤,当江、柳二人闻讯赶来时,也不胜晞嘘,他们决定重返“无耳教”,当然,是江兆基百般开导,她柳如丝才点了头。因为她本想殉节的。
  ——全文完
  Q群7649715中国武侠小说,古陌阡25.9.25校
发表于 2025-9-25 18:43:5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这是东方白真作,是否就能以此来推断古龙伪作《剑气满天花满楼》作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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