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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冯嘉《无臂玉女》蓝衣双女侠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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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21: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冯嘉《无臂玉女》(蓝衣双女侠故事)
  目录
  第一章 生死疑云 困扰主从二犯
  第二章 白天见鬼 岂是索命亡魂
  第三章 杯弓蛇影 坠崖一命呜呼
  第四章 死因揭盅 英雄所见略同

  第一章 生死疑云 困扰主从二犯
  那封信是由邮差送来的,是一封挂号信。
  挂号信本来按照规矩,是应该由收信人亲自出现去签收的,但是这规矩一向都没有严格执行,似乎在任何地方都没有,总之是送到了这个地址,有人肯签收也就算了。
  这一次也是一样的。虽然邮差明知道签收的只是一个仆人,而不是收信人本人,也没有关系。反正又不是送错了地址。即使不是邮差也有不少人认得这一座豪华而巨大的住宅是属于周利浦的。而周利浦这个名字在这座城市之中又是相当响亮。提起周利浦这个名字,在此地很少人会没有听过。大富大贵的人,名字总是会不胫而走的,而事实上,大富大贵的人,通常也喜欢扬名,所以有钱的人就多数也是出名的人了。
  这封信由仆人代为签收,另一个原因就是周利浦还没有起床。昨夜周利浦去赴宴,赴宴之后有一个赌局,赌局差不多到天亮才散,周利浦睡得那么迟,而信是上午寄来的,仆人当然不会敢去吵醒他了。
  这是一封十分重要的信,但暂时还没有人知道这封信是多么重要的,因此仆人收了信之后,就把它拿进书房里,放在周利浦的写字桌上。
  周利浦既然是一个富人,少不免也是一个忙人,除了这封信之外,还有不少电话打来找他的,而这些一电话也由仆人们一一回绝了。对不起,周先生今天不舒服,不能听电话,请明天再打来吧。
  直至黄昏时份,周利浦才起床,吃过了等于是晚餐的早餐,一面对他那个年纪几乎可以做他的孙女儿的太太说,以后决不参加那种赌局了。年纪大了,实在吃不消。
  “以你这年纪嘛,”她那年轻而貌美的太太说,“许多事情你都不应该干。而且事实上,也有许多事情你是干不来的!”这样说着,她就“咭咭”地笑了起来。
  周利浦厌恶地瞪了她一眼。这个年轻的女人是他在风尘圈子中找回来的,她从来没有否认过她绝对是为了追求物质享受而跟周利浦的,因此她对周利浦生活上也不会有什么关怀了。她的出身和教养也使她连一句假的关怀话也不会讲。虽然美丽,有时谈吐却实在令人厌恶。
  周利浦推开了餐后的橙汁,走进书房里,处理一下收到的私人信件。放在书桌上的那封挂号信使他感到意外。本来,私人信件是很少用挂邹寄的,要是有关公事,那就应该是寄到他的写字间去才对。
  他拿起一把法国古剑式的开信刀,把信封打开了。
  信封里面只有一张信纸,而且信纸上只有一行字,一行字下面是一个签名,但只是这简单的一行字与及一个简单的签名,似乎已足够在周利浦的身上引起最强烈的反应了。周利浦整个人像触了电似的一震,那简单的一行字就是:
  “周利浦,我回来了!”
  下面的签名是一团乱麻一样,不大看得清楚是什么字。不过,周利浦则显然是看得出这信上签的是什么名字,不然那封信也不会像风中的树叶一样在抖着了。那封信在抖着,那是因为周利浦的双手在抖着。
  “这……这是没有可能的!”周利浦呐呐着,“他……他已经死了!”
  他再把信递到脸前看清楚一点。希望这信是因为邮误而迟到了许多年。但是没有这回事。这封信上写的日期是在十天之前,由美国加州寄出而寄航空的。邮戳也证明是如此,也许的确因为邮误而迟到了几天,不过却绝对不是因为邮误而迟到了许多年。
  “这……这是不可能的!”周利浦忽然一阵激动,把那封信丢开了。
  但随即他又小心地把信拾起来,这一次是只用两只手指拈着信的一只角落。他打开一只抽屉,把信小心地放进了抽屉之中,关上了抽屉,然后掏出手帕,抹着脸上的汗,深呼吸了一阵,拿起电话打出去。他这电话是打到他的女秘书黄安妮小姐的家里。
  黄安妮本人接听电话,对于自己的老板的声音,她当然是不会不认得的。她说:“哦,周先生。”
  “安妮!”周利浦说,“你记得我们以前有个客户叫关成波的吗?”
  “关成波……对了!”黄安妮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已经死了……死了三年了,是不是那一位?”
  “对了!”周利浦说,“就是那个关成波,跟他有关的文件,我们还有存放着吗?”
  “应该有的!”黄安妮说,“一切文件,我们都有存底,从来不会丢掉。”
  “我要你把一切有关成波的签名的文件都找出来!”周利浦说。
  “现在?”黄安妮显得有点不大愿意地问,因为那些纪录是在公司里的,而她现在是正在家中。虽然她担任着这份高薪而重要的职位,许多时候都是要在办公时间以外工作,尤其是出外应酬之类的,但要她晚上这个时间回去找一些旧文件,未免有点过份。
  “现在不行吗?”周利浦说。
  “这些文件恐怕是放在资料室里,给压在底下了,”黄安妮说,“现在杂工们都已经下班!”她有点想哭似的,要她动手去把一大扎一大扎又重又封尘的文件搬来搬去,她就是不大服气。在她之下还有好些职员,她可指挥他们去帮忙的,但现在已经过了办公时间,她没有什么人可以指挥了。
  “哦,对了,”周利浦苦笑,“对了,我忘记了,现在已经是晚上,那你明天一早就回去先办这件事吧。”
  “你要找的大约是那一类的文件呢?”黄安妮问。
  “这并不要紧。”周利浦说:“总之是有他的签名就行了,就是信或者收据之类也不要紧。”
  “好吧。”黄安妮说:“明天我一回去就先办好。噢,对了,周先生,今天要找你的人可真多,譬如——”
  “这个明天再谈好了。”周利浦马上推搪着,“你自然会替我应付妥当的。今天晚上,我实在不大舒服!”
  “那好吧。”黄安妮说:“明天一早我就办妥。”
  周利浦放下了听筒,才舒了一口气,却忽然有人在他的肩上一碰,使他整个人也跳了起来。
  回头看看,那是他的年轻妻子。
  “你……美芝。”他哽塞地说:“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怎么了?”美芝呶着嘴唇,“你从来没有说过不准我进这里,你说过,你的屋子就是我的屋子嘛。”
  “你吓了我一跳。”周利浦说:“有什么事吗?”
  美芝在他的腿上坐了下来:“闷死了,不如我们去看一场电影吧。”
  周利浦摇摇头,说:“很累,提不起劲。”
  “那你到床上来吧。”美芝说:“我替你按摩。”
  除了美丽之外,美芝倒也还有这一个可爱之点。周利浦是在一间按摩院里发现她的,她很懂得用这种技术服侍男人,因为她受过这种训练。
  但今天晚上,周利浦却连这种享受也提不起兴致了。事实上,美芝在他的身边,他就已经感到难以忍受。他挥挥手:“你还是自己去看电影吧,让我再睡一会,去吧。”
  美芝对他作了一个顽皮而又狡猾的微笑:“你真放心让我一个人去?你就不怕我会找个小白脸陪我吗?”
  “别开玩笑好不好,美芝?”周科浦没好气说:“我现在实在没有空跟你开玩笑。”
  “那很好。”美芝呶着咀:“我自己去好了。”
  她扭着身子走出去了。周利浦马上就忘记了她。
  周利浦过去关上了房门,以免美芝再来骚扰,然后再坐下来,打开抽屉,取出那封奇怪的信来,放在桌上,这一次则是小心地用两只手指拈着信的一角,唯恐破坏信纸上留下来的任何指纹。
  他把这信放在桌上,运用他的记忆力在回想着,他有没有可能把信上的指纹破坏了呢?他记得应该没有的。
  这样想过了,他就在抽屉中着,找出了一只透明胶袋,大小跟那张信纸差不多的,然后用剪刀在胶袋上剪了一个洞。当他把那封信套进了胶袋内之后,他所剪的那个洞就刚好是在那个签名的部份了,这也即是说,信纸的其他部份都给胶袋遮了起来,就只有那个签名的部份则是没有保护的。
  跟着他又再度动手,拿一张白纸,自己糊制了一只信封,大小也是跟那封信差不多的。也是有一个洞,那个洞口亦是在签名的部份,亦即是说,那个签名根本不受胶袋或者白信封的保护。
  XXX
  第二天早上,回到写字间里,周利浦就是拿这样给黄安妮看那封信了。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避免让黄安妮看到那封信的内容,而只是看到签名。
  黄安妮则已经给他找来了两张上面有关成波签名的信,放在旁边了。
  “这究竟是什么?”黄安妮看看这封只露出签名的信,不免感到奇怪。
  周利浦耸耸肩:“我只是想对一对这签名罢了。”
  黄安妮怀疑地看着周利浦。周利浦是一位出名的律师,他这公司就是一间很大的律师楼,业务是很忙的,而周利浦本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但是今天早上他却什么都不管,电话也暂时不要接是在硏究这个签名,而这个签名是属于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的,关成波是他们以前的一个客户,人已经死了,一切也都了结了,还硏究一些什么呢?不过,令黄安妮起了一阵毛骨悚然之感的倒是,关成波当年是死得相当耸动的,死于谋杀,而凶手还没有找到,关成波又是一个……
  “安妮。”周利浦说:“你来看看,这两个签名是不是同一个人的?”
  “这究竟是一份什么文件?”黄安妮问。
  “你别管。”周利浦说:“我现在硏究的只是这个签名罢了。”
  黄安妮把这个纸洞中露出来的签名与旧信上的签名比对着,好一会之后,才小心地说:“看来是相同的。”
  “会不会是伪造的呢?”周利浦问。
  黄安妮耸耸肩:“我不是专家,我也不能肯定,不过,为什么要假冒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的签名?这没有什么好处的。”
  周利浦没有吿诉黄安妮为什么,他只是说:“我很怀疑这个签名是假冒的。”
  “我看不如叫李彼得进来看吧。”黄安妮说。
  “李彼得?”周利浦茫然地看着她,“谁是李彼得?”他的公司是那么大,他并不认识每一个职员的名字,只是知道那些比较高级,与他经常有接触机会的高织职员而已,其他比较低级的职员则是由从事部主任去管了。
  “李彼得是助理会计,”黄安妮说:“新来的,他以前是在银厅里做事,那时他是负责鉴别签名的。”
  “这好极了。”周利浦说:“叫他进来,叫他进来。”
  李彼得进来了,他小心地研究着那个签名,与其他签名比较,有时是远看,有时则是近到贴着鼻尖。
  终于,李彼得说:“我看这签名是真的。”
  “为什么?”周利浦立即问。
  “这签名是用钢笔签的,”李彼得解释说,“要假冒签名,最难就是假冒钢笔的签名,因为钢笔的笔割有粗有细,而一个人写字是有习惯的,什么地方粗,什么地方细都差不多。现在有许多人用走珠原子笔或者签名笔写字,字划的粗细都是一样,这反而会比较容易假冒。”
  “你肯定吗?”周利浦瞪着李彼得,就像李彼得是做了什么错事似的,“你敢保证这签名是真的?”
  李彼得大感为难地看着周利浦:“这种事情,当然是无法肯定的,我只是凭我自己的经验来判断罢了。我的经验吿诉我,这个签名假冒的可能性是很微的。假如要绝对肯定的话,只有一个方法,就是叫签名的人自己来鉴定,他自己应该知道没有签这名字的——”
  “但那签名的人已经死了。”黄安妮说。
  “死了?”李彼得也显得有点诧异地说,“那么就只能够凭笔迹来鉴定了。”
  “还有没有别的更可靠的办法?”周利浦问。
  “这个签名很重要吗?”李彼得问。
  “很重要。”周利浦强调说。
  “那么,”李彼得说,“假如你怀疑有作弊的可能性的话,你也可以把它送去叫给警方来处理,警方商业犯罪调查课的部门——”
  “我知道这个!”周利浦红着脸叫了起来。他是律师,他当然知道警方有些什么部门了,难道还需要一个会计部的小子来教他吗?“我是——我是不想惊动警方,有许多事情我们都是尽可能避免惊动警方的!”
  他极力把这件事情讲得轻描淡写的,但这反而使黄安妮感觉到事态是不大寻常了,因为她跟着周利浦做事已经做了不少日子,明白他的为人。周利浦讲话讲的那么婉转的,她就知道他是正在企图隐瞒着什么了。
  “那么,”李彼得说,“我们就只能就笔迹方面来硏究一下了。我的看法是相当肯定的,比如说,用的钢笔嘴是同一类型的钢笔嘴,墨水也是同一种顔色,同一种牌子的墨水。凡是人做事都总有习惯的,习惯了用这种东西就是用这种东西。”
  “假如有人蓄意要冒充的话,”周利浦辩道,“那难道不可以先把这种习惯查出来,用同样的东西吗?”
  “可以是可以的,”李彼得说,“但幸而用的是钢笔,那些转弯抹角地方的轻重是极难假冒的。”
  “换句说话,”周利浦说,“你认为这签名极有可能是真的了?”
  “对了。”李彼得说。他虽然在老板面前不敢表示厌烦,不过心里着实有些奇怪?难道周利浦还会不清楚他的意思吗?
  在旁边的黄安妮也是一样想法。她觉得这简直是岂有此理的,周利浦是个律师,而且还是经验非常丰富的律师,世界上应该没有另一种人比律师更能察言辨色的了,然而周利浦却是就像听来听去都不明白。这不像周利浦,周利浦平时的为人并不是如此的。
  周利浦终于叹了一口气,说:“好了,没事了,李彼得,你出去吧。”
  李彼得出去了,周利浦把那几封有关成波签名的旧信以及那一份只露出关成波的签名的文件都放在一只纸袋内,放进抽屉,把抽屉锁上了。
  黄安妮两臂交抱在胸前,在旁边看着他,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周利浦摇摇头,“没有不对呀!”
  黄安妮没有做声,但她知道事情一定有很不对的地方,只不过,这种不对周利浦是不愿意让她知道罢了,既然如此,她也不便追问了。
  周利浦站起来说:“我要出去了。”
  “出去?”黄安妮说,“到什么地方去?”
  “我心情不大好,”周利浦说,“想休息一下。我……我出去散散步,今天不回来了!”
  “但你不能!”黄安妮恐怖地说,“昨天一整天你已经——”她一想到堆积起来等周利浦签署的文件以及有许多还未解决,需要周利浦本人才能决定的事情她就头痛。
  周利浦是一个大忙人,这样一个大忙人是不可能忽然之间毫无通知地就休息两天的。
  “你替我解决好了,安妮,”周利浦又叹了一口气,“你不是一向都很能帮我的忙的吗?”
  黄安妮还要抗议,但是周利浦却已经走出去了。
  XXX
  一星期过去了,周利浦仍然是心神不属的。虽然再没有进一步的发展,他还是无法放心。死了的人写信给他,这个谜还没有解开之前,他就无法放得下心来。
  一个玩笑?没有人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的,尤其是这种玩笑,要开起来可也并不容易。
  既然不是开玩笑了,那么同样的事情是应该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来临的。周利浦害怕的也是这一点——事情会再度的来临。
  不过,周利浦是一位律师,虽然他未必是料事如神之辈,不过他的推理能力总是强一点,所以他也猜得对了。事情就荏过了一星期之后来临了。那天中午的时候,周利浦正要离开写字间去赴一个午餐之约,就接到一个电话。这电话是他那位年轻而美丽的妻子美芝从家里打来的。
  “什么事,美芝?”周利浦问。
  “陪我看两点半电影行不行?”美芝说。
  “我的天,你别跟我胡闹好不好?”周利浦说,“除了星期日之外,我什么日子会有空陪你看两点半的?我又不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
  “那你又有空玩纸牌玩个通霄?”美芝说,“第二天又可以睡上一整天?”
  “那是——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周利浦说,“你以为我自己就很想这样做吗?我也不过是为了应酬而已。”
  “应酬应酬,”美芝还是显得不服气地说,“应酬别人就可以,偏偏应酬我就不行了!”
  “我的天!”周利浦呻吟着叫道,“你别来跟我找麻烦好不好,美芝?你一定要去,我陪你去看一场七点半好了。看两点半电影,那简直是开玩笑!”
  “我也不过是跟你开玩笑罢了,”美芝说,“是你叫我打电话来的。”
  “我叫你打来?什么时候——?”
  “你说假如收到挂号信,我就马上给你一个电话的,”美芝说道。
  周利浦静了好一阵没有做声,就像他连呼吸都停顿了似的。
  美芝在那边说:“晞,老周,你怎么了?”
  “我——我马上就回来了!”周利浦说。
  XXX
  “真妙!”美芝两臂交抱在胸前,冷笑着,“我叫你看两点半就不行,但是一说收到挂号信,你就飞也似地回来了,你不可以差个小厮回来拿吗?究竟是什么信,有这么重罢的?”
  “美芝,别跟我找麻烦!”周利浦沙嘎着声音说,“信呢?”他在写字桌的桌面上翻来翻去,看不见有一封信。
  “我骗你,害你回来跑一趟罢了!”美芝说。
  周利浦满脸通红,就像要进行谋杀似的,不过在他未说得出什么话以及未做得出什么动作来之前,美芝又伸手指了一指:“就在那里,那本帐簿里面夹着!”
  周利浦慌忙把那本硬皮帐簿打开,找出了那封信。他的脸色不再红了,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转成了苍白,因为他看到就是同样的一封信。信封是相同的,信上写的字也是相同的——关成波的字迹。
  “你怎么了?”美芝说,“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没什么?”周利浦摇着头,“美芝,你现在先出去吧!”
  “为什么要出去?”美芝说,“我在这里陪着你也不好吗?我又不识字,不会看你的信。”
  “美芝,”周利浦吼叫道,“我叫你出去!”
  这一吼叫倒是有效得很的,美芝马上转身跑出去了。她跟了周利浦这样久,她也很懂得周利浦的脾气,周利浦大声一叫时就是已经立意坚决的时候,还是不要跟他闹的好。于是她就不再作弄她了。
  周利浦关上书房的门,下了锁,极力企图控制着自己那发抖的双手,小心地把那封信拆了开来。这一次,又是一行简单的字,不过跟上一次那一行则是略有不同的。
  那是内容不同。这一次的内文是说:
  “我正在回来了——找你算账!”
  下款当然就是关成波的签名了。周利浦慌张地把那信封拿过来看看,发觉这一次寄出的地点也不同了。这一次寄出的地点则是澳洲。他说正在回来,在地区上而言,他的确是正在回来的。地点方面就是已经接近得多了,上一封信是从美国寄回来,这一封则已经是从澳洲寄回来的了。
  但是回来做什么?周利浦的手发抖着,抖得连那信上的字都看不清楚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寄信回来给他,说要来见他了,不论回来干什么,那都是一件恐怖的事情,更何况——他是有理由恐惧的。
  他的背上又忽然通过了一阵冰冷,由于他想到了另一件事情,关成波从澳洲寄信来,寄的是航空信,他的信已经回来了,那么他的人也许已经也来到了呢?谁能保证他的人没有到?也许他已经在这座城市里,也许他已经在这屋子附近!
  这样一想,周利浦就马上拉开右手边最下面的抽屉。那抽屉的后一半是装了一只号码保险箱的,装牢在那里,拿不出来。他用他那几乎再也不服从指挥的手指扭着保险箱的号码锁,好一会才扭成功了那一连串的暗码,然后打开保险箱的盖子。这保险箱的里面就只放着一把手枪,和一些子弹。这是周利浦的自卫手枪,领有正式牌照的。
  现在他正在枪中装进子弹。他的手震得几乎无法完成这装子弹的工作,而装于弹的工作完成了之后,他又发觉不知道该把枪放在什么地方好。他的手抖到不敢用手指去碰触枪机,生怕会使这枪响了起来。他不是一个枪手,身上没有地方好放这枪,放在衣袋里不行,重重的一大块,把衣袋都坠歪了,学电影人那些枪手插在腰间,又发觉这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枪总是无法插得平衡,因此也随时有跌出来的危险,而且试了几次之后他就不敢再试了,毛手毛脚的,他很可能会在自己的肚子上先开一个洞。
  结果,他还是叹一口气,把枪放回保险箱中,再锁起来。他身上带一把枪有什么用呢?他又不会用枪,很可能一个人站在十呎之外让他射击,他射完了枪中的子弹也还是无法射中这个人的,而关成波却是一个会用枪的人,在关成波的面前,他有枪也没有用。
  关成波是一个被通缉的人,他怎能通过机场的入境处呢?不,不,容易得很,一个受通缉的人,当他死了之后,通缉令就全部取消了,他可以到处自由往来。
  但他在想什么了?关成波已经死了,一个死了的人怎能够自由来往呢?这——这一定是一个玩笑!一定是一个玩笑!
  周利浦又拿出那封信来,小心地硏究着,用李彼得教他的那种秘诀去硏究。
  最后周利浦自己也下了判决:这封信是真的,签名也是真的。假如第一封信是真的,那么这第二封信亦是真的了。这怎么可能呢?一个已经死了这样久的人……
  电话忽然响起来,把周利浦吓了一大跳。他连忙拿起电话,几乎是大声喝道:“喂?”
  又是女人的声音,而这声音则是属于他的女秘书黄安妮的。黄安妮说:“噢,周先生,原来你是在家里,我到处在找,都找不到,想不到你在家,你说出去一下就回来的!”
  “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周利浦不耐烦地问。
  “你约了罗先生,又约李手先生,”黄安妮说,“还有胡氏公司——”
  “你替我打发他们好了,”周利浦再度表示不耐烦,“我没有心情见他们!”
  “我不能打发他们,”黄安妮说,“天!周先生,你以为我是万能的吗?有些事情是只有你一个人才能够做主的,这件事情正是这样。这件事情你依靠我可是不行的!我——我不能代你做主,他们也不肯接受我的决定!你得明白,他们信任的是你而不是我呀!”
  黄安妮这样一连串地说着,就象是扫射机关枪似的。周利浦也不能说她没有道理,假如黄安妮一切都能代替也的话,那他是过得很写意了,根本用不着这样忙,就把事情全部交给她好了。
  的确,这一段日子,周利浦是过得混混沌沌的,简直象是在梦游太虚,许多事情他都不能依时解决,拖了下来。但法律上的事情,的确是不能拖的。
  “好吧,”周利浦说,“我回来一趟好了!”
  没有办法,他只好回写字间去一趟。他平时是一个精明的人,但是这一次办起事来,则是变得混混噩噩的;似乎拿不定主意,黄安妮好几次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说不出来。连他的客户们也是这样问他,他亦是一样讲不出来。
  在混混噩噩之中好不容易才过完了那一天,下班之后他又回到家里去。他那年轻的妻子美芝虽然不大懂得什么人情味,不过也看得出他是心情不大好的,所以也不再惹他了。她很温柔地劝他、躺下来,让她替他按摩,好让他能松弛一下。
  美芝不啰嗦他,在她的美妙的指法之下,他果然是能够松弛下来了。
  周利浦果然得到了安静,但当然,那亦只是若干程度的安静而已。并不是绝对的安静;一个问题仍然在心里困扰着他:“关成波回来了。关成波回来找他干什么呢?关成波回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XXX
  “我正在回来,”关成波在信上说,“我回来杀你!你杀了我,我现在回来杀你!”
  这是关成波第三封信上所为的。关成波说要回来杀他!不错,这是周利浦早已预料到的事情了。关成波当然是回来杀他了,不然回来干什么?
  还是关成波的字,还是关成波的签名,而信这一次是从东京寄来的。日本的东京,这是又近了一步了。而且关成波也表明了他目的了。
  “你这——你这——你这狗养的!”周利浦叫道,“我没有杀死你!不是我,不是我杀你的!”
  他只是对那封信这样说,但信是听不见他讲什么的,信亦不会回答,而且他亦不见得就能通过这封信而把他的话转吿关成波——假如关成波真的是活转过来了的话。
  但是怎么可能呢?关成波的确是已经死去了的。
  假如他有机会对关成波说话,那他一定尽快对关成波声明,这件事是与他无关的。
  凶手不是他。但他不能,他不知道如何与关成波联络。他只是能够收到关成波的信而已,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能做。
  对了,有一件事情他是能够做的。
  他把那封信放回信封里面,然后再把信放进一只鸡皮纸袋。
  那只鸡皮纸袋里面放着的就是他以前所收到的两封信,现在三封信都放在一起了。
  他打开书房的门出去。
  美芝正坐在厅中,用一只小小的锉子在挫着指甲,以使她那尖尖的指甲更加好看。
  不过一看见周利浦出现,她就站起身走过来。
  “别麻烦我!”周利浦先提出警吿,“我现在忙得很,没有空跟你——”
  他携着那只鸡皮纸袋匆匆出去了,不是回到公司里去,而是到了另一个地方。
  另一座写字间大厦,那里有一层是一间像科学化验所。
  周利浦认识这间科学化验所的主人。这主人是他的一位老同学,同一家大学,不过选科不同,周利浦念的是法律,这位老朋友同学则是科学。
  年纪当然也不轻了,就像周利浦。
  这位老板叫梁永新。
  梁永新见了周利浦,不免说起客套话来,但周利浦则并没有心情跟他客套。
  周利浦说:“我有一件工作,必须由你自己动手做的,而且你得发誓你要守秘密!”
  梁永新笑起来:“你知道我多久没有自己动手做过事了吗?要我动手,价钱很难算的。”
  “价钱不是问题,”周利浦不耐烦地说,“最重要的还是效率和守秘密。”
  梁永新耸耸肩:“你究竟要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宝刀已老。”
  “我是想你检验一下一些指纹。”周利浦说。
  “指纹?”梁永新皱纹,“这种生意,我们这里倒是从来没有做过的。”
  “事情是这样的,”周利浦解释着说,“我这里有一个人的指纹的存底。另外有一封信,是这个人写来的,但也可能是假冒的。假如这封信上找到这个人的指纹,那就证明这封信并非假冒的了,你认为是吗?”
  梁永新沉吟了一下,耸耸肩:“照道理就是这样了,不过,这一类工作,通常总是由警方来做的,根本不属于我这一门生意范围之内。”
  “我知道,”周利浦说,“但有好些事情都是不方便惊动警察的,所以我才找朋友来干。你是一位朋友,一位好朋友,你应该可以帮我的忙,朋友就是有这个用处,不是吗?”
  梁永新耸耸肩:“我倒不是不肯帮忙,不过实在是这种事情我已经许久没有干过了,我也不知道干不干得来。你得让我试试。拿来吧!”他伸手向周利浦手上那只纸袋。
  周利浦却立即把带来的那只纸袋拉后不让他碰到,说:“我得先此声明,梁老兄,你得替我守秘密,绝对守秘密。这件事情,守秘密是最重要的!”
  “行了,”梁永新说,“你跟我都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今天才第一次相识的了,我也知道,你这个人是干过不少亏心事的。”
  周利浦的脸红了起来,不过对梁永新的指控则暂时没有空去反辩或者抗议。他深呼吸着说:“总之,为了守秘密起见,你一定得自己动手。”
  “好吧,好吧!”梁永新无可不可地说,“反正我也是空闲得要命,找件事情娱乐一下也是好的。”
  周利浦小心地把纸袋打开来,首先取出一张文件。那是一张他从写字间的存案中找到的文件,上面有关成波的签名之外还盖上了指模。跟着就是取出关成波寄给他的那头一封及第二封信。第三封则没有拿出来,因为第三封上的秘密太多了,第三封信上旳内容除了说回来杀他之外,还说他是杀死关成波的凶手。这一种秘密,虽然对梁永新这样一位老友,还是不便透露的。
  梁永新隔着胶袋看看那两封信,皱眉:“这两封信,没头没脑的,算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恐吓,”周利浦说,“亦可能是开玩笑。”
  梁永新把信拿近一点眼睛,小心地看看那上面的签名,问道:“这是什么名字?”因为那鬼符似的签名,他亦看不清楚是什么字组成的。
  周利浦考虑了一下说:“关成波。”
  “关成波?关成波?”梁永新皱着眉头,“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印象……唏,这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吗?是不是就是那个关成波?”
  “就是那个关成波。”周利浦说。
  “那还有什么好检验的?”梁永新说,“这当然是开玩笑了,死了的人,怎么还能给你寄信?”
  “我也希望这是开玩笑,”周利浦说,“但问题是,这信上的字迹是真的,签名也是真的。”
  “是这样?”梁永新似乎加倍注意地看着那两封信,“这就的确是有点古怪了。不错,这是值得化验一下的。我——唔——把报吿送到你的写字间去好了。”
  “你现在就动手行吗?”周利浦问。
  “我正是打算现在就动手,”梁永新说,“不过这种工作可不是一碰就可以完成的,我也需要一点时间。”“多少?”周利浦问。
  “一个—两个钟头吧。”梁永新说。
  “那么,我在这里等你好了。”周利浦说。
  梁永新诧异地瞥了他一眼:“你倒是真心急的。”
  “我当然心急,”周利浦说,“我不心急的话,我怎会来找你呢?这是一件急事,而且亦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梁永新无可不可地耸耸肩:“随便你吧,总之你在这里等我吧。”
  于是周利浦就坐在那里等着他,而梁永新则到里面去替老朋友做工作去了。
  周利浦在那里枯坐了大约一个半钟头,然后梁永新才从实验室里出来。
  “怎么样?”周利浦问。
  梁永新交给他两张照片,说:“那信上果然有指纹,两个人的指纹。你自己一定碰过,所以其中一套指纹大概是属于你的了!”
  “不错我是碰过的。”周利浦点头承认。
  “那么另一套指纹,应该就是属于那个写信的人的了,”梁永新又说,“由于你给我这张关成波的指纹的照片是大拇指的,所以我只是拍下了大拇指的指纹。”
  “那么,”周利浦紧张地把那张照片的指纹与关成波那张旧文件上的指纹比较着,“是不是就是这个关成波的指纹?”
  “这个我可不能回答了,”梁永新说,“我不是指纹硏究专家,而这个人又不会端端正正地在信纸上打一个指模。事实上,能够在这信上找到右手拇指的指模,已经算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了,因为人写信多数是用右手拿笔的,右手既然拿着笔,右手的拇指就不大有机会把指模印在信纸上了。总之,我们既然不是专家,差不多类型的指纹,我们是很难准确分辨的,所以下一步的工作,你就得请一位专家来干了!”
  “我到什么地方去请专家?”周利浦问。
  “你怎么了?”梁永新瞥了他一眼,“你身为律师,还需要我教你怎样做吗?到警局去好了?”
  “我已经说过不能惊动警察——”
  “难道你在警局里一个朋友也没有?”梁永新说:“只是让他们看这两张照片的朋友也没有?”
  “哦,对了,”周利浦点着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于是他找到一位朋友,而这位朋友是在指纹的部门做事的,比对指纹,当然是他的看家本领。
  他只花了半个钟头时间就已经能够给周利浦一个答案了,他说:“没有错,正是一个人的指纹。”
  “老天,”周利浦焦急地说:“你看清楚一点好不好?这件事情不是开玩笑的?”
  “老天!”那人也说:“周先生,我也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是一个专家,我花半个钟头时间去硏究,已经算是很长的时间了。”
  “那么,你是绝对肯定了?”周利浦问。
  那人点点头:“绝对肯定,但我不能给你一张证明书,因为你这不是一件官方的事情,我就只能够吿诉你,我是绝对肯定的。”
  周利浦的额上,开始冒出来豆大的汗珠。
  他是愈来愈惶恐了,虽然开了几十年的车子,他也失去了控制,车头在那大铁栅上碰了一碰。
  那是在一个钟头之后。
  那铁栅上有一个牌子写明那是通电的铁栅,闲人勿近。周利浦的车头碰上去,电火花亮了一亮,但也许因为车身是由几只不传电的胶轮支持着的,所以电并没有传到他的身上来罢了。
  他连忙把车子退后一点。
  那门边是有一座小亭子的,里面是守门人站岗的地方,这时间守门人出来了,眯起眼睛看着他问道:“谁?”由于车头的挡风玻璃反光,他看不清楚车中的驾驶人的样子。
  “我是来找毛先生的,”周利浦说着把头伸出车窗之外。
  他的头伸出去,那守门人就可以看见他的样子了,但仍然不认得他,证明周利浦实在也不是这里的常客,守门人问道:“你是谁?”
  “姓周,周利浦!”
  守门人的表情马上改变了一点,变得有点奉承的味道了!因为他现在也醒起来了,周利浦的名字他听过,而且好像在报纸上也看过周利浦的照片的,一位名流。
  “请你等一等!”守门人说:“我问问里面,看看毛先生在不在?”
  他回到那座小亭子之内了,周利浦在车中等着。
  不久,那两度大铁栅自动打开了,守门人说:“周先生,请进去吧?”
  周利浦把车子开动,进入了铁栅之内,沿着一条林荫之间的私家路行驶,转了两转,才到了一座大屋子的前面,那座屋子有两层,华丽得像英国贵族们的宫殿。
  有两个身裁高大的男人正站在门口的石阶上吸着香烟。
  周利浦下车,踏上石阶,其中一个保镖用拇指一指:“毛先生在书房里?”
  周利浦踏进豪华的大厅,到了书房门口,推门进去。
  那书房大得像一座篮球场,书架上有很多很多的书,大概是装饰用的吧,周利浦知道这位毛先生并不是读书人。
  毛先生正坐在一张宽大的云石写字桌后面,身上穿着一件织锦的晨褛,手上拿着一根名贵的雪茄。
  年纪跟周利浦差不多,不过很强壮,也很粗鲁,那模样不象是这一切的主人。
  他看来像是个暴发的黑社会人物,事实上他也是这样,他叫毛青云,在黑社会之中是风云人物,那种江山打成功了之后就退居幕后的人。
  “呀,周大律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毛青云在那巨大的写字桌后面把手中的雪茄挥动了一下,“请坐请坐。自从你发达之后,似乎不大愿意见我的面了?”
  事实不是如此。他们认识的时候,大家都是已经发达了,不过一直都不大见面,那是因为周利浦到底是以社会名流的身份出现,毛青云则并不骗人,摆出来还是黑社会中的大块头。他们在名誉方面比较悬殊,固然不大方便见面,尤其是在关成波死去了之后更不方便见面。
  周利浦说:“我想跟你谈谈?”
  “这真巧了?”毛青云说:“我也是想跟你谈谈?”
  周利浦有点诧异地看着毛青云:“你想跟我谈些什么?”
  毛青云挥挥手:“你先说好了,周大律师,你又是想跟我谈些什么?”
  “关成波。”周利浦说。
  “这不是太凑巧了吗?”毛青云说:“我想跟你谈的也正正是同样的题目,关成波!”
  “为什么你要跟我谈他呢?”周利浦问。
  “似乎应该提出问题的人是我?”毛青云说:“我就是想问你,你究竟在弄什么把戏?”
  “我不明白。”周利浦说。
  毛青云打开抽屉,拿出一只鸡皮纸袋来,丢到周利浦面前:“我猜这就是你的把戏了?”
  周利浦的脸色忽然又有所改变了,他的脸色本来已经难看,但是现在变得更难看了,他伸出发颤的手去把那只鸡皮纸袋拿起来,虽然还没有把这鸡皮纸袋打开,他却已经猜得到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果然,里面是三封关成波写来的信,跟他所收到的三封差不多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是收信人是毛青云而已。信中的句语是一样的。
  “这一定是你玩的把戏?”毛青云说:“只可能是你,没有别人了。”
  周利浦一言不发地把自己手中拿着的鸡皮纸袋打开,取出自己所收到的三封信,递过去给毛青云。
  毛青云一看信封上的字样,就也有点发愕了。
  “这——这算是什么意思?”毛青云问。
  “我们都接到了这种信,”周利浦说:“你以为这是我玩的把戏?”
  “我仍然认为这是你玩的把戏,”毛青云深呼吸着说,虽然语调却是没有那么肯定了,“只可能是你,除了你没有别人了。”
  “你怎么不想一想,我究竟有什么目的?”周利浦说:“假如是我这样做,我应该有一个动机,应该有一个目的的,是不是?”
  “勒索?”毛青云说:“我先警吿你,周利浦,向我这个人勒索,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我不是要向你勒索,”周利浦说:“钱我已经有了,我不需要用到勒索的手段去弄钱,而且正如你所讲的,向你这样一个人勒索,并不是好玩的事情,我要勒索的话,我可以找到很多任从鱼肉的对象,轮不到你的。”
  “那你是来吿诉我,真是关成波写这些信给我们的,我不相信,关成波已经死了,没有人比我们更知道这一点了?”
  “没有人比你知道这一点了。”周利浦说,他是律师,职业的习惯使他紧持讲话要讲得清清楚楚,责任也要分得清清楚楚的!
  “是你动手杀他的!”毛青云忽然跳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周利浦的身边来。这倒把周利浦吓了一跳,毛青云执住周利浦的衣襟,伸手向周利浦的身上搜索。
  “你在干什么?”周利浦说:“你疯了吗?”
  “我在找寻录音机。”毛青云说。
  “我没有带录音机来,”周利浦说:“我不是来套取你的口供,而且,录音带通常也是不能拿到法庭上去作为证据的。”
  “那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毛青云问。
  周利浦再从那只鸡皮纸袋里拿出一些东西,这一次是指纹的照片,以及那张印了关成波的大拇指指模的文件。”
  “这次又是什么?”毛青云问。
  周利浦吿诉了他这是什么。毛青云的脸色也有所改变,变得比先前更难看了一点。
  “这是不可能的,”毛青云说:“他已经死了,我杀了他,而你看着的,而且后来他也证实是已经死了,尸体也给埋葬了,他怎么可能现在来写信?”
  “总之,现在信是来了!”周利浦说:“他说我杀了他,这是冤枉的,凶手是你。”
  “你是目击者,”毛青云说:“知情不报,也可以说是帮凶。”
  “我不是帮凶。”周利浦不平地叫道:“当时的情形是——你应该明白的。”
  “事情已经过去了。”毛青云说:“还是不要再提了。”
  “但是不能不提的,”周利浦说:“现在关成波写信来恫吓,说我是杀他的凶手,其实我并不是,他说要杀我,那不是很冤枉吗?”
  毛青云坐回桌子后面,放下雪茄,拉开抽屉,就从抽屉中取出了一把手枪来,指着周利浦,冷冷地说:“那你想怎样呢?周大律师,难道你想我认罪自首去吗?想吿发我?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得先过我这一关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周利浦说:“我来不过是跟你商量一下。大家想想办法罢了。”
  “这样又不同了,”毛青云说:“让我吿诉你吧,周利浦,这件事情一定是有人在从中捣蛋,我们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也许这个捣蛋的人只是捣蛋而已,他根本不准备杀死我们,假如他要杀死我们,为什么他还要写信来呢?杀人还要预吿,天下才没有这么笨的人?”
  “但是……”周利浦呐呐着说:“你记得吗?关成波在死前讲过的话——”
  “我不记得他讲过什么。”毛青云说:“事实上我已经把这件事情完全忘记了。”他的意思是他不想任何人再提起这件事情,谋杀是严重的罪名,既然已经过去了,他也已经逍遥法外,他当然就不希望常常有人提着了。
  “但他当时说过他不会死的,”周利浦说:“他说他会回来找我们。”
  “每一个人死前都是这样说,”毛青云说:“明知自己是死定了,就是求情也求不出什么花样的,那就索性胡说八道一通,吓吓人家了。”
  “但他又回来了。”周利浦说。
  “周大律师,”毛青云冷笑,“你不是在吿诉我,这世界上有鬼吧?”
  “我——我是相信这种事情的,”周利浦嗫嚅着说:“这种事情——不由你不相信。”
  “唔,你是个傻瓜!”毛青云说:“你一定是老昏了,鬼,鬼个屁,我吿诉你这是有人在捣蛋,他要杀我们嘛,为什么给我们寄信,我要杀一个人吗?我才不会预先通知,就这样给他一下。”
  “但他是复仇,”周利浦说:“复仇的人总是要求取心理上的满足的!”
  “你是在认为,他打算把我们吓得要生要死,然后才下手杀我们了?”毛青云问。
  “还有别的可能性吗?”周利浦说。
  毛青云淡淡地微笑:“我吿诉你,周利浦,这一定是有人在搅鬼,我不相信鬼,我只相信是搅鬼,是人在搅鬼,就可以防范了,没有人能进我的屋子来杀我。假如你相信有鬼,那你根本防不胜防,鬼是无孔不入的,你不论防范得怎样周密,鬼还是能够进来杀你!”
  周利浦脸颊上的肌肉一阵收紧,显然地他是正在咬牙切齿,毛青云的话使他更缺乏安全感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周利浦,”毛青云说:“你来这里跟我谈,有几分意思是想我自首,公开认罪,承认关成波是我所杀的,那么你就不会受到威胁了,你以为这个捣蛋的人实在弄不清楚我们两个人之中究竟谁才是凶手,对吗?但是吿诉你,周利浦,这方法行不通的,假如我自首的话,你也是知情不报的帮凶了,那你的下场又会如何?老实讲,我们两个人,现在可以说是患难相共的了。”
  “我的意思也正是如此,”周利浦说:“我们现在是患难相共的。”
  “那么呢?”毛青云问。
  “那么我们也应该共同想办法,解决问题了。”周利浦说。
  “很好,”毛青云说:“你是律师,我猜你已经想到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了,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
  “我是律师,”周利浦说:“我对暴力方面的事情——不大有办法,所以还是由你应付的好。你——瞥如说,你派一些人保护着我如何?”
  “唔,”毛青云说:“这也算是半威胁性质了,是不是,周利浦,假如我不合作,你就可能吿发我。”
  “我们是老拍档,别讲这种话好不好。”周利浦说:“你要保护一个人又不是很难,你有时还收人家的保护费呢!”
  毛青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知道吗?周利浦,有些时候我收人家的保护费根本不是保护人家,只是保证我不会派人去骚扰,我不派人去骚扰,就没有人会去骚扰,这也就是等于保护了。”
  “但你要保护的话,你仍然是可做到的,”周利浦又说:“你——你得派人保护着我,你必须派人保护着我,你就是收取费用也不要紧,但你必须派人保谁着我,你——你有责任保护我!”
  “你是在求我,不是在威胁我了?”毛青云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这又有什么分别呢?”周利浦说:“到了这个地步,难道我们还要讲一面子吗?你要我求你,那我就求你好了,毛先生,我求你保护我,你手下有人,你就是派人去杀人也可以,保护一个人应该不成问题的,我就只能向你一个人求助了,我总不能够去向警方要求保护的!”
  “你又在要挟我了!”毛青云说。
  “不,不是这个意思,”周利浦连忙再度辩白,“你也得明白,毛青云,我最不想做的一件事情也就是去报警。报警对我有什么好处,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这等于是自杀,你是唯一可以保护我的!”
  “你提醒了我一件事!”毛青云用手中的雪茄指着周利浦,“这个捣蛋的人,也许目的就正是在于把你吓到去报警而已,假如你不去报警的话,那他根本就是无计可施的,现在我警吿你,周利浦,你最不能够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去报警,你去报警,乱讲话,我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他那根雪茄指着周利浦,就像已经变成了一把手枪,使得周利浦也下意识地把头一侧,避开这“手枪”的火线。
  “很好,”毛青云的雪茄放下来了,又说:“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周利浦,你要得到保护,你会得到保护的。”
  “你——你会?”周利浦呐呐着问。
  “我会的,”毛青云点点头说,“我答应了你,我会派人保护着你,既然这是一件与我们两个人都有切身利害关系的事情,我当然不会草率的,我派去保护你的人,你不会看见他们,但他们是会保护你的!”
  毛青云又说:“你到底是律师,你果然是聪明的人,你来找我,是最聪明的办法了,一方面,当我们一谈过了乏后,我们彼此之间,自然就误会冰释,初且,假如真有人企图杀死我们的话,我看第一个会是向你下手,因为杀你要比较杀我难得多了,我既然派了人在保护着你,那么,向你下手的人,就会先给我杀掉!”
  “对!”周利浦说。
  “让我们来庆祝一下吧!”毛青云说着打开一只抽屉,这只抽屉却原来是一只酒吧,里面有各式美酒,还有冰桶的,“我知道你素来不喝酒的,周利浦,不过,今天晩上就破破例吧,来一点威士忌,怎么样?”
  周利浦只好答应,毛青云举杯与他互祝了之后,把杯中一的酒一饮而尽,他对那仍然怔忡不安的周利浦说:“老周,你一定要相信鬼神之说,那是你的事,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件事情,那就是,鬼魂是用不着用邮票寄信的,假如是鬼魂来了,那鬼魂只要一念咒语,信就自自然飞到你的身边来了,对不对?”
  “唔……”周利浦说:“希望是这样吧。”
  “好了,”毛青云说:“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我会派人用车跟着你回去,然后在你的屋子附近布防。”
  “马上?”周利浦问。
  “当然是马上了,”毛青云说:“既然已经决定了这样做,那避有什么好拖延的?”
  周利浦明显地舒了一口气,站起来:“那很好,我现在也得走了。”
  毛青云举举杯子:“好,安睡吧!”
  周利浦出去了,毛青云靠在椅子上,两脚搁到桌子上,闭上眼睛,后来他听到周利浦的车子开动,远去了,才做了一个手势说:“好了,你现在可以进来了!”
  一度侧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踏进毛青云的书房来。他却不像毛青云那样穿得讲究,而是相当褴褛的,跟毛青云一样,他看样子亦不象是属这个地方,不过则是另一种方式。这人看来像个谋臣之类。
  毛青云斟了大大一杯酒递给他:“这是你的,阿松。”
  阿松称谢接杯,已经在难禁地咽着口涎,他显然十分酷爱杯中物的人。
  毛青云说:“你听到了没有?”
  阿松点点头:“都听到了,你打算派谁去保护他呢,毛老板?”
  “派谁去保护谁?”毛青云问。
  “你刚才不是说过要派人保护周利浦吗?”阿松说。
  “我这样说过吗?”毛青云道:“这真奇怪了,怎么我会完全忘记了的呢?”
  阿松吴呆地看了他一阵,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毛青云也跟他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后来,当他们笑完了之后,阿松又深呼吸着,喘着气道:“你的头脑真了不起,老板,我也是想对你作这个提议的,这个人知道你一些秘密,而且他是唯一知道秘密的人,有人知道自己的秘密,总是令自己不大舒服的,这个人知道你的秘密,而有人把他杀掉,那不是正中下怀吗?为什么保护他?”
  “对了,”毛青云说:“我要是问自己这个问题。为什么要保护他呢?而我自己也想不出一个理由来!”
  “没有理由做的事情,就不必做了!”阿松说。
  “对呀!”毛青云说:“我们就别去做好了,来,再来一杯吧,阿松,我认为这件事情是值得庆祝一下的。”
  他再给阿松斟满了杯子。
  两个人举杯,一饮而尽。

  第二章 白天见鬼 岂是索命亡魂
  周利浦放下笔来,在写字间里转身,看着背后的风景大窗,一边在想,毛青云是派了人冻保护他的,然而他却看不见,这证明毛青云派来的是多么好的好手,那是可以倚靠的好手呢。他舒了一口气,再拿起笔来,在一份文件上誊写,准备继续他还没有完成的工作。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内线传话机却响了起来,他的女秘书说:“周先生,有一个人打电话找你,他一定要你听,但是可不肯说他的谁,他说你一定会听他的电话的!”
  周利浦的心又狂跳了一下,假如刚才还有什么喜悦之情的话,现在也是一扫而空了,他难以自制地发抖了一下,然后才说:“好吧,你替我把他接上来好了。”
  于是他拿起电话听筒,接听这个他平时决不会接听的电话。他说:“喂?”
  “周大律师,”那边一把低沉的男人声音说。
  “谁?”周利浦问:“你是谁?”
  “我回来了,”那人说:“先通知你一声,我很快就会来拜访你了!”
  “你究竟是谁?”周利浦大叫起来。
  那人却似乎完全没有兴趣回答周利浦的问题,只是在自说自话,他又说:“你以为我死了吗?不,你猜错了,我没有死,我是不会死的。”
  跟着那边的电话就挂断了,周利浦好像疯狂了似的,以飞快的速度拨动号码盘,究竟他发抖得那么厉害的手指如何能够这样快速地插进号码盘,这本身可以说是一个谜,也许一个人在太急的时候的确是可以发挥一种超越本身的能万的。
  总之周利浦这电话很快就打通了,就是打到毛青云的家里。毛青云本人正在家里,就是他本人接听周利浦这个电话。
  “他……他来了!”周利浦呐呐着向毛青云报吿。
  “谁来了?”毛青云问:“唔,他,你的意思是,你见到了他?”
  “不,”周利浦说:“我是说        他刚刚来了个电话!”
  毛青云沉默了一下。毫无疑问,周利浦这话也给毛青云带来了一阵相当严重的的惊悸。他说:“他说是他吗?”
  “他没有说。”周利浦说,他把那个电话的过程向毛青云讲述了一遍。
  “这不算是什么证明呀,”毛青云说:“任何人都可以这样打个电话来跟你开玩笑的——”
  “但这是他打来的电话,”周利浦说:“那是他的声音,声音低沉,有浓重的鼻音,记得吗,他以前患鼻窦炎,医不好,讲起话来鼻音很重。”
  毛青云又沉默了一会,然后哈哈笑起来:“他一定是下了地狱,假如他是上了天堂的话,这病应该治好了的。”
  “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周利浦说。他一点也没有意思跟着毛青云笑。
  毛青云说:“这是一个好消息,你知道吗,周利浦?他来了,那也即是说,我们很快就可以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假如他老是从外埠写信来,那才麻烦呢!”
  “那么……”周利浦说。
  “你害怕什么?”毛青云问:“有我的人在保护着你,你也需要害怕?吿诉你,我派来的全部都是一流好手,而且得到了我的严格指令。他们不单是保护你而已,他们也还负有特殊的任务,就是当心着关成波,关成波出现,他们就杀之无赦,所以,你还是松弛下来吧!”
  周利浦叹一口气:“不松弛也得松弛了,我不过是通知你一声而已。”
  他挂了电话,而毛青云在那边也关了电话,看着他的谋臣阿松。他的表情却是非常严肃的,并不如周利浦想象中的那么轻松,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他不能轻松的,那就是,在周利浦打电话来向他报吿之前,他也是接到了同样一个电话。
  毛青云这里有一些很现代化的设备,譬如说,他有录音设备,可以把打进来的电话录下音来,他现在就扭开了录音机,把那段录音放了出来,跟周利浦所接到的电话是大同小异的,那把低沉而有着浓厚的鼻音的声音说:“毛大哥吗?”
  “你是谁?”毛青云自己的声音问。
  “我回来了。”那人说,“先通知一声,我很快就会来拜访你了!”
  “我问你是谁?”毛青云的声音又问,不如周利浦那么紧张,但是非常慌张。
  “你以为我死了吗?”那人说,“不,你猜错了,我没有死,我不会死的!”
  然后电话就是“格”的一声挂断了。
  毛青云关了录音机,他也接别了这样一个电话,可能比周利浦还要先接到,不过他没有吿诉周利浦而已。
  他与阿松面面相觑着,终于是阿松先开口,说:“看样子,他似乎来了。”
  “放屁!”毛青云说,“假如是鬼,用得着打电话吗?你有没有看过鬼故事,有没有看过鬼电影,鬼的习惯是这样的吗?假如是鬼,那根本不必给我打电话,我吿诉你假如是鬼就会怎样,声音会忽然之间在房间的一角落响起来,吿诉我要杀我,假如是这样的话,我才真正害怕呢!”
  “那么,”阿松说,“也许不是鬼,而是真人了。”
  “那就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了,”毛青云说,“一个真人,那又如何?一个真人不能来杀死我的,一个人来杀我,那是开玩笑,只有我杀人,哪有人杀我的?哼!杀我!”
  “对了!”阿松也点着头,“没有人可以杀你的,毛老板。”
  XXX
  周利浦的车子在红灯前面停下来了,人像潮水一样沿着行人路越过马路,而周利浦心里感到十分不耐烦。
  其中一个行人忽然停下来,转身看着周利浦,周利浦一跳,全身汗毛都竖直起来。
  那人伸手进上衣袋的襟内。
  “救命!”周利浦叫着,连忙伏低身子,“救命,救命!”他大声叫着,不过他的车子是有冷气设备的,车窗都关上了,以防冷气逃出去,因此他的叫声不大能传得出去,而且在这样吵的环境下,他的叫声是不大会有人听见的。
  “不——不要开枪!”周利浦叫着:“不要开枪,不是我杀你的,不是我!”
  因为那人就是关成波,手伸进上衣之内无疑是要拔枪了。假如他走到车子的旁边来开枪呢?
  枪没有响,后面的汽车的响号声倒是大鸣起来了。那是因为红灯已经转成了绿灯,后面的车子被他的车子塞着不能通行,就在催他了。
  而关成波还是没有过来,在这种情形之下,关成波真的敢过来向他放枪吗?
  在刺耳的响号声之中,周利浦鼓起勇气慢慢地再些直身子,关成波已经走到路的对面了,正拿着香烟和打火机,正在打火点香烟。
  关成波不过是伸手进袋里掏出打火机罢了。
  后面的车子继续响号,而且还有一些驾车人在大声叫骂,使那如受催眠而神往的周利浦清醒过来了。他忙开动了车子。
  他把车子拐了一个弯,到了对面的那段路,贴着路边缓缓地驶着,但是他没有看见关成波,关成波已经不知所踪了。
  XXX
  “我看见了他了!”周利浦叫道:“我不是疑心生暗鬼,刚才不是黑夜,而是中午,阳光那么好清清楚楚的,我会看错吗?”
  在电话那边的毛青云,没有做声,他正把听筒拿到离开耳朵一尺,以免给周利浦的狂声大叫震着,影响他的耳膜的健全性。
  “你给我的保镖那里去了?”周利浦又叫,毛青云把听筒放到另一只电器上,周利浦声音便改为通过这电器的扩音机发出来,就像周利浦在他的面前讲话似的,“难道他们没有看见吗?为什么他们不跟着他,把他杀掉?”
  毛青云想了一想才回答,他说:“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们要提防的是关成波,他们只是负责保护你而已。”
  “为什么你不叫他们注意关成波?”周利浦问。
  “因为这是一件不好张扬的事,”毛青云说,“我们都不想太多人知道我们跟关成波的事情有什么关系的,对不对?”
  “但关成波已经来了,”周利浦叫道:“他在我的面前出现一下,这不是意外,这是故意的示威,知道吗?他是那么有把握,他的故意露一露面,让我知道他已经来了。”
  “好吧,”毛青云慢慢地说,“我猜我应该改变一下办法了,让我的手下们看看他的照片。”
  “天!”周利浦的声音还是那么响的在他的耳边呱呱叫着:“你得小心一点,这不是一件小事,你不能这样疏忽的!”
  “谁说我疏忽!”毛青云吼道,“难道我自己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吗?你也小心一点好了。”
  他把听筒拿起来,摔回电话机上,然后他就转向他的谋臣阿松。
  阿松耸耸肩:“周利浦一定神经有点问题了,他是神经过敏,关成波出现?这是不可能的!”
  毛青云慢慢地再取出一根雪茄来,点上了,慢慢地吸着,吐着烟,摇摇头:“不,周利浦不会神经过敏到这个程度的,你见过的,他年纪不轻了,也不需要戴眼镜,他有很好的眼力,我不相信他会看错的。”
  “但这是不可能的,”阿松说,“你也讲过,我也讲过,我们都讲过了,我们都断定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不是吗?”
  “是的,”毛青云说,“但我也相信周利浦并没有看错,起码是有一个像关成波的人出现了。”
  “因此,”阿松说,“我们真的要派人要去保护着用利浦了?”
  “仍然不是保护他,”毛青云说,“只是派人到他的身边去,关成波出现,要杀他,就让关成波动手好了,但是,在关成波成功了之后,才把关成波杀死。”
  “一石二鸟!阿松点着头,“唔,我也认为这是一个好方法,事实上我亦赞成这个方法。”
  “让我找一张旧照片,”毛青云说,“我有跟关成波一起拍的照片,你知道吗?我以前跟关成波的交情是不错的,我们以前……”
  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毛青云把电话听筒拿起来,放在电话机上,说:“喂……喂?”
  那电话的扩音机中又把声音扩大到像是在毛青云的面前讲话的一样,那把声音说:“毛先生吗?”
  “你是谁?”毛青云问。
  “今天晚上,九点钟的电视新闻,你看一看!”那人说。
  “什么?”毛青云叫道。
  但是那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毛青云惶惑地扭头看着阿松,问道:“这是搅什么鬼?”
  “看来又是跟关成波有关的了。”阿松说。
  “这——不像吧?”毛青云立即又开动了他的电话录音机,把刚才听到的那段电话对话再播出来一次,之后他说:“你也听到的,这声音跟关成波的声音不同,关成波的声音我认得,前一个打来的电话,那是关成波的声音,但是这一次的一个就不是。”
  “关成波也可能有助手的。”阿松说,“假如是这样,就复杂一点了。不过,他说叫我们看今天晚上的电视,我们也就只好看今天晚上的电视了。”
  毛青云的拳头在桌子上一槌,“砰”的一响,而且也吐出了一句粗话。
  阿松说:“毛老板,这是你的地盘,你在这里是称王称霸的,假如这个关成波真的是死里逃生而复活了,再度出现,他也没有什么地方好躲的,他决逃不出你的手指缝,只要你下一个命令,就可以把他找出来了,你有这样多人手可以调动。”
  “妈的,你以为我没有想到这样做吗?”毛青云又吼叫道:“关成波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人人都知道,我却不会去找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人家会说我是疯了,这会传为笑柄……”
  “传为笑柄……”阿松搓着自己的下颔,沉吟着。
  这的确是不大好的,毛青云是一个有地位的人,他是得要保持他的尊严的。
  “算了,”毛青云说,“先找几个好手到周利浦的身边去,你去叫阿平阿登阿朱进来,我找照片。”
  XXX
  黄安妮走进周利浦的写字间,手上拿着一叠文件,当她一踏进来时她就呆在那里了,她呐呐着说:“周……周先生,你……你没事吧!”
  “吓?”周利浦抬起头来看着她。
  “你的脸色,”黄安妮说,“不大好看。”
  “是的,”周利浦嗫嚅地应着,“我——是有一点不舒服!”他拿起笔来,准备签名,由于黄安妮这样拿着文件进来,多数是拿进来给他签署的。
  他也知道自己的脸色也一定不大好看,即使不是如黄蜡,也是像死灰了,刚才看见了关成波,仍然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惊心动魄的印象,而现在渐渐接近下班的时间,也就是渐渐接近天黑了,想到天黑,他就心寒,地许关成波是要等到天黑才采取行动吧?天黑了之后,采取行动一定要更为容易的。
  黄安妮果然把那叠文件放在桌上,说:“周先生,请你签个名。”
  周利浦签了名,黄安妮又说:“周先生,外面有几个人一定要见你。”
  “我不要见什么人?”周利浦说,“你替我应付吧。”
  “他们不肯说他们是为了什么事情来的,”黄安妮说,“他们只是说是警探部来的。”
  “警探部来的又如何?”周利浦翻起眼睛看着黄安妮,“普通的人怕警探,我也要怕?假如我怕警探,我还能当律师吗?”顿一顿,“他们有出示证件吗?”
  “没有。”黄安妮摇头。
  “你也不是第一天在这里工作的了,”周利浦说,“人人都可以自称是警探,你第一件事要做的事就是问他们拿证件,看看他们究竟是不是真的警探!”
  “他们……”黄安妮显得相当委屈的,“我看他们的样子也不象是招摇撞骗的!”她也有她的道理。干了这样多年,起码她很会看人。
  “你去问他们要证件,”周利浦说,“他们拿不出证件,你就把他们赶走。”
  黄安妮出去了,但是不久又进来了,她说:“他们说他们那个部门是没有证件的,不过他们说他们是为了关成波的事而来,所以我想……”
  最近周利浦老是在硏究关成波的事情,所以她就认为周利浦也许感到兴趣了。
  事实上周利浦感兴趣到差点整个人从椅子上飞了起来,背脊伸得笔直的。他的脸色又立即有所转动了。他呐呐着:“他们会不会是……”但随即想起黄安妮并不是初来这里的,她也是见过关成波,所以假如来者是关成波,黄安妮一定也认得了,于是他立即改变问题:“是什么样子的人?”
  “一个年轻男人和两位小姐,都是很斯文的,”黄安妮说:“两位小姐有着长长的头发,很美丽。”
  周利浦愕愕地考虑了一会,点点头:“好吧,叫他们进来吧,反正我现在也没有特别的事情。”
  其实他现在并不是没有特别的事情,不过他什么事情都不愿意管罢了。
  于一分钟之后,他便见到了丁朗,金菊及胡雯三个人了。
  当他们自我介绍了之后,他的心就大跳,因为他也听过他们的名字。
  丁朗这个部门,的确没有证件的,而金菊与胡雯,则更加是根本不属于那个部门,经常是以客串的身份与丁朗一起办案,不过她们却出过很多力,有许多大案,假如不是他们出头的话,恐怕根本就办不成功。
  “我们是想跟你谈谈一个叫关成波的人,”丁朗说,“希望我们不会阻碍你的公事。”
  “哦,你们有问题,我是当然会放下公事跟你们合作的,”周利浦说着,又发挥他的演技,把眉头皱一皱,“关成波,这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几年了吗?”
  “你是他的律师,你当然知道的!”丁朗说。
  周利浦耸耸肩:“只不过是跟他有点业务上的来往而已,那并不是他的全权律师,不过,假如我有什么可以帮忙你的地方,我却是绝对愿意合作的。”
  “你最近有听到关成波的消息吗?”丁朗问。
  好在周利浦的手上现在并没有拿着什么,否则的话,就一定要丢下来了。他两排牙齿亦咬得紧紧的,透过牙缝说:“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丁朗先生,这个人已经死了好几年?”
  他觉得其中那个比较粗鲁的女郞正在望着他,作着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就像已经洞悉他的秘密,或者是已经知道了他的心事的一部份,这毫无疑问是一个美丽的女郞,不过这个美丽的女郞,现在却使他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我是说,”丁朗微笑,“关于关成波的生前死后,你有没有什么可以提供的呢?”
  周利浦想了一阵,表面上他象是真的衷诚合作,想想有什么可以提供的,其实他是在考虑好不好把他的困境吿诉这三个人,因为这三个正是最能救他的人,一时之间,他真是很受诱惑的,但是他又不敢因为他不能,他怎能承认自己的罪行,并且出卖毛青云呢?毛青云说过假如他岀卖他,那么,毛青云第一个杀的就是他,关成波杀他还是讲讲而已,是否实行,则还在未知之数。
  周利浦终于说:“这件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我也忘记了,你知道,一个人一死掉了,就记不住了,但是生时我也已经把我的一切吿诉了警方,假如你想知道,那你可以去查查警方的纪录呢。”
  “警方的纪录是旧的纪录,”丁朗说,“我是想知道一些新的资料,关成波这是一件悬案,他被发现给枪杀在一座荒废的矿场里,没有人目击,因此也没有人能提供什么线索,所以凶手始终没有找到,是吗?”
  “对了,”周利浦点点头,“我记得是这样的,不过,这种事情,愈过得久就愈难有破案的希望,到了今日,怎么还会有新的资料出现呢?”
  “你认识一个叫毛青云的人吗?”丁朗问。
  “哦!他,泛泛之交罢了,”周利浦平淡地说,“听说他最近发达得很了。”他一面则极力希望脸上的汗不要流得太多,为什么提起关成波之后,偏偏还要再提起毛青云呢?
  “打搅你了,”丁朗站起来放下一张名片,“假如你有什么消息的话,可以找到我,你既然是一位出名的律师,你当然也会知道什么是最令我们感兴趣的了。”
  “一定,一定的!”周利浦说,“不过,为什么忽然之间对关成波这人感兴趣呢?”
  “因为当时是我在负责调查他,”丁朗说,“但是没有结果,在我拿到他的什么痛脚之前,他已经给杀掉了。”
  “为什么到现在才旧事重提呢?”周利浦问。
  “什么事情都是要按部就班的,”丁朗对着他微笑,“我们这个部门亦是这样,有些事情,到时到候,就自然得提一次了。”
  周利浦耸耸肩:“很可惜,我的确帮不了你什么忙,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已经隔了太久了。”
  他们再落套了两句,丁朗与金菊及胡雯就告辞,离开了周利浦的写字间,不过当他们到了楼下之后,胡雯就很不服气,她说:“为什么你不直截了当的问他,问得这样不痛不痒的?”
  丁朗耸耸肩:“你难道不知道周利浦是律师吗?假如他认为不好吿诉你,你是问不出什么来的,我们来这里,只是给他一个吿诉我们的机会,但是他不接受这个机会。”
  “为什么你不给他看你收到的信,”胡雯说,“而且还有那电话录音呢?他跟毛青云通电话,给我们都录下来了。”
  丁朗摇摇头:“我也不预算他会承认,他既然是从犯,那他承认了,不是等于判自己死刑了吗?这个关成波究竟是否真的会来杀他,这还是未知之数,他才不会自己把自己送上断头台去呢,我们这一次来,不过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向我们求助,如此而已,我早就说过了。”
  “你并没有对我说过!”胡雯说。“呀,这真对不起,”丁朗说,“我是跟金菊讲过了,我还以为你也知道。”
  胡雯不屑地呶着嘴:“哼,你们讲话,就是只会隅喝细语,忘记了有我这个人存在。”
  “那时候,你是去了洗手间!”金菊说。
  “当然了,”胡雯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才是特别多话的,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当然方便讲话了。”
  他们回到了车子中,由胡雯开车,金菊为了免得她冷言冷语,所以就坐到前座跟她一起,而由丁朗一个人坐在后座了。
  丁朗从袋里取出一只大信封,抽出三封比较小的信,那三封信跟周利浦和毛青云所收到的几乎是完全一样的,也是从那些地方寄来,不过内容有点不同。
  第一封上面写着:“我要回来找你了,你逼死我,毛青云和周利浦杀死我,你们都要死。”
  第二、第三封信则是说他来近了。
  而今天下午,丁朗就接到这个怪电话,“关成波”从电话里说他到了,跟着又再来一个怪电话,叫丁朗看晚上的电视新闻。
  丁朗在接到第一封信之后马上请他的部门里的专家检验,证实那果然是关成波的笔迹,而信上亦有关成波的指纹,至于那个电话,则无从引证究一竟是否关成波的声音,但照丁朗的记忆所及则是很像的。
  他那里并没有关成波的录音,所以当然是没有引证了。
  “你也相信鬼魂复活那一套吗?”胡雯在前头说。
  “谁说是鬼魂呢?”丁朗问。
  “谁说的?”胡雯说,“关成波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你也说他的确是死掉了的,现在又回来了,那还不是鬼魂吗?”
  “复活就是复活,鬼魂就不见得了,”丁朗说,“他也没有说他是鬼,他在信上没有说,在电话上也没有说,他只是说他回来了罢了。他说他不会死的,他是一个不死的人,就当他是个不死的人吧!”
  “世界上有人不死的吗?”胡雯问。
  “当然有,”丁朗回答,“譬如有些人受了重伤,人家以为他死了,但是结果他伤愈,又活下去了,还有人经医生诊断之后认为已经病死了,葬在棺材里,一直运到坟场,下葬的时候才敲开棺盖爬起身来,是医生的诊断错误了而已,来不及醒过来而给埋葬掉了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不过爬不出来没有人知道了吧?”
  “那你以为关成波是那一种呢?”胡雯问:“难道也是医生弄错了吗?”
  “医生没有弄错,”丁朗说,“医生把他的脑子剖开,从里面把枪弹取出来作为证物的,在剖脑之前说不定会弄错,剖脑之后就不会弄错了,谁能给剖开了脑又不缝合而仍然能够活下去的,而且关成波又已经给埋葬了。”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胡雯问,“关成波寄信回来恐吓你们,信上有他的指纹,又打电话回来。”
  “假如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丁朗说,“那我们就用不着还要东奔西扑那么辛苦了。”
  “会不会是从前认错了人,死者根本就不是关成波?”胡雯问。
  “别傻吧!”金菊说,“有那一大群专家,也会弄错了吗?尤其是当日丁朗正在落力找关成波的痛脚,我更不相信会认不出!”
  丁朗微笑:“假如当日死的不是关成波,那就与关成波无关了,他今日回来报什么仇?”
  “但假如当日死的是他,他又怎能回来报仇。”胡雯说。
  “这正是问题。”丁朗说。
  他们的问答就象是在一个圆圈上走路,走来走去,结果也还是回到原处。
  金菊说:“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就是那第二个电话,叫你看电视的。毛青云也接到电话,叫他看电视,但是周利浦就没有接到这电话。”
  “也许用不着周利浦看电视!”丁朗说,“到时我们看看电视,就可以知道端倪了。”
  “不过这个关成波的鬼魂或者不论是什么,却帮了你一个很大的忙,至少他吿诉了你是毛青云开枪杀关成波的,而周利浦袖手旁观着,因此就法律观点而言,周利浦也等于是帮凶了,他们在电话里也承认了这一点。”
  “可惜电话上的录音是不能作证供的,而且证据也不够充份,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杀关成波的动机,”丁朗说,“而且事情已经隔得这样久了,再在他们身上调査,也很难查出什么来,假如周利浦肯招供,那倒是很好的。”
  “会不会是一个知道内幕的人用这个方法间接向你通风报信呢?”金菊问,她所提出的问题,无疑地是比胡雯所问的理智得多了。
  “我也这样想,”丁朗说,“问题是为什么等到这许多年之后呢?等到现在,许多重要的线索都已失掉了,很难再发掘出来了,假如是这样一个人,那我们就只好静观其变了,也许下一步,我们抓不到两个家伙的痛脚时,这个人就会挺身而出吧!”
  “希望是这样吧。”金菊说。
  “你以为他会不会真想杀你?”胡雯又问:“你也是过份逼他的人,他说如果不是你逼他,他也不会死的。”
  “我不知道,”丁朗说,“也许他会真的想杀我,也许他只是利用我,不论怎样,我都是没有办法的,我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滝,随机应变了。”
  “你查不出关成波与周利浦及毛青云之间有什么联系吗?”金菊问。
  “我们是正在查的,”丁朗说,“你也知道,在这之前,我们根本没有怀疑毛青云与关成波是有什么关系的,我们当然知道周利浦是与关成波有关系的,由于周利浦是关成波的律师,不过也不是全权的律师,关成波是另外还有律师的,因为关成波还有其他的律师,周利浦主要就是替关成波处理经济方面的事情而已,当然我们料不到周利浦会是有份参加谋杀关成波的,关成波是他的顾客,而且关系又不太深。”
  “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关系就并不是不深了,”胡雯说,“不然他们不会谋杀关成波了。”
  “当然,现在是知道了,”丁朗说,“显然周利浦在骨子里与关成波的关系是很深的,很可能他替关成波策划经济方面的法律隙,可能地位很重要,也许到后来太重要了,结果不能不以死亡收场了。”
  “那么,”胡雯说:“你何不到周利浦的写字间去翻翻他的记录呢?”
  “别傻吧。”金菊说:“周利浦是律师,别的人还可以施一点压力,但是律师,虽然是丁朗这个部门也没有什么办法的,他老是讲法律,就烦死你了,你法律讲不通,就没有办法碰他了!”
  “而且我亦不想去碰他。”丁朗说:“有些事情是不全刊在纪录上的,有些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只可能是纪录在脑中而已,尤其关成波死了,他就更加会把一切有关的纪录都毁灭掉了!”
  “关成波本来是黑社会大王,他死了,毛青云就窜起来了。”胡雯说:“难道这不能使你有所领悟吗?”
  丁朗耸耸肩:“这还是不能令我有领悟,因为一鸡死一鸡鸣,关成波倒下去了,当然会有另一个人起来接替他的,而这个人未必就是杀死关成波的!”
  胡雯耸耸肩,说:“但现在你知道是了?”
  XXX
  那天晚上九点钟,他们都在看电视的新闻了。此外,还有毛青云和他的谋臣阿松。
  这座城市只有一座电视台,所以他们用不着头痛应该收看那一座电视台这个问题。
  他们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电视新闻一节一节地播出来。后来,在国际新闻之后,就是本地新闻了。他们看见有一宗车祸。有许多人在围观,而围观的人看到电视录映机的镜头朝向自己时,有些好出风头的人就挥挥手。
  丁朗忽然整个跳起来,大声叫道:“他!就是他!关成波!那个——”
  金菊和胡雯都知道他所指的是谁,因为其中一个挥手的人最特别,那个人是先把鼻子架着的黑眼镜脱下来,然后才挥手的,就像生怕看电视的人会认不清楚他的真面目似的。别的电视观众们的反应可能就是问候这个人的母亲,但是丁朗和金菊及胡雯的反应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这个人就是关成波。金菊和胡雯虽然都没有见过关成波本人,然而关成波的照片丁朗的总部是有的,丁朗也曾经把关成波的照片向她们出示过,因此她们亦认得这个脱下黑眼镜在挥手的人正是关成波。
  跟着这一片段就完结了,电视新闻又跳到了另一件事情的上面了。
  “快走,快走!”丁朗叫道:“我们快走!”
  “你疯了吗?”胡雯说:“那段片子是几个钟头之前拍摄的,那里的人早已经散了,你以为我们现在赶到去,还会有人在等着我们吗?”
  “我们不是到那出事地点去,傻瓜!”丁朗叫道:“到电视台去!”
  XXX
  电视台当然是会跟他们合作的,电视台方面特别派了一个专人,在一副特别大的电视荧幕上放映那车祸的片段,放了一次又一次,放了一次又一次。
  “妈的!”丁朗埋怨地说:“可惜太短暂了,看面貌是他了,假如看得他走几步就更好!”
  “这还有疑问吗?”胡雯说:“我们是接到了电话的邀约而看这个电视节目的,难道还会有疑问?他叫我们看电视,就是因为他会在电视上亮相!”
  “很聪明的亮相方法。”金菊喃临着说:“他亮相时,已经无法追寻了!”
  他们在谈着的时候,那个新闻片段还是不断地在荧光幕上放映着,映了一次又一次,映了一次又一次,虽然他们是早已看够了,但是因为负责放映的人并没得到他们的知会停止放映,所以就还是继续放映下去。
  “这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呀!”胡雯说:“他真的出现了!岂有此理!这是开玩笑!”
  “好一个玩笑!”丁朗说:“他写信来,给我看到他的真正笔迹,看到他的真正签名,验出信上有他的指纹,跟着还让我看到他出现。”
  “也许他有一个双生兄弟?”胡雯说:“也许关成波有一个双生兄弟,现在回来为他复仇了?”
  “关成波并没有双生兄弟,他没有兄弟、儿女,也没有妻子。”丁朗说:“而且双生兄弟也不会有一样的指纹呀!”
  “别傻吧,胡雯。”金菊说:“只有小说里的双生兄弟才会是一模一样的,普通的双生兄弟,彼此之间总是有相当大的差别!”
  “不错。”丁朗说:“生下来的时候模样也许会很像,但渐渐长大的时候就有分别了。像是像,不会像到令人完全分不开来的。”
  “那怎么解释呢?”胡雯问。
  “现在还解释不来。”丁朗说:“等下去吧,看看他会不会真的动手杀人。”
  “他动手杀人?”胡雯问。
  “是的。”丁朗说:“他要杀我,不会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要杀死毛青云,也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许他会先杀周利浦了。”
  “你就让他杀死周利浦?”胡雯讶异地说。
  丁朗微笑:“这有什么所谓,周利浦既然是帮凶,他反正也是该死的了!”
  “但这样做还是不对的。”胡雯说。
  “你别担心好了!”丁朗微笑,“我当然知道这是不对的,因此,我已经派了人去保护着周利浦。周利浦不是一个值得可怜的人,不过,当我们一面保护他的时候,一面却有可能捉到关成波?这就不同了!”
  “捉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胡雯摇着头:“这真滑稽。”
  金菊则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寻思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有一副很好的脑袋,而她现在就是正在运用她这副很好的脑袋。
  不过暂时她是想不出什么来的。
  XXX
  另一方面,毛青云当然也看见了电视新闻上那个片段了。他没有丁朗他们的优点,不能够叫电视台把那个片段再放给他看,但是他已经看到了。
  现在他正在喝酒,一面狂吸着雪茄。酒喝得太多,雪茄也抽得太多了。
  当他再拿起酒瓶的时候,他的谋臣阿松就按着他的手了。阿松说:“好了,老板,这东西还是少喝一点吧!”
  毛青云耸耸肩,把酒瓶放了。阿松给他的也是一个很好的忠吿。
  阿松说:“这电视的片段,今天晚上可能还会再播放一次的。”
  “用不着再看了。”毛青云说:“我已经看清楚了。就是他。没有错误的,正是他!”
  “那么——”阿松说:“也许我们应该派人出去找一找了。不管他以前是真死还是假死,总之他现在是真的出现了,我们就应该找他了。这次不会传为笑柄了,既然在电视上也有看到,那我们是很有理由找他的,对不对?你下一个命令吧。”
  毛青云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寻思着。
  阿松说:“这种事情是不宜迟疑的,毛老板,你快一点采取行动,也许你会在他找到你之前先找到他!”
  “这一点我倒是不太急的。”毛青云说:“假如他要向我下手,大可以在写信来之前,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下手,但他不写信,又在电视上出现,这就使我怀疑他究竟是在弄什么把戯了。”
  “但他既然在电视上面出现。”阿松说:“我们都看到他了,证明果然是有他这个人存在的。虽然我们不知道他怎会在死了之后又再出现,但既然有这个人存在,我们就应该找这个人。假如我们找到了这个人,我看这个人是可能给我们提供不少线索的。”
  “好吧,好吧!”毛青云说:“我们找他,但是,到什么地方去找呢?”
  “人总是有习惯的!”阿松说:“习惯成自然,假如他是关成波,那么他以前去过的地方,现在也可能去了。我们起码该到他以前出没的地方去找找,向那些以前与他有关的人打听一下!”
  阿松这样说着的时候,心里也颇感纳罕。这其实是很显浅的道理,用不着他来提供的,毛青云又不是初出道的人,对这件事情是应该比他更为熟悉的。
  “很好。”毛青云挥挥手,“你去安排好了,反正关成波的照片已晒出来了,就多晒几张叫我们的人去留心着好了!”
  阿松对这事情倒是比毛青云更为关心的,毛青云既然通过了他这个提议,他便毫不怠慢,马上去进行了。
  阿松出去了之后,毛青云又弄着案头那只电话录音机,他现在就把一段录音放出来。这则是另一段周利浦打来的电话的录音。在这个电话里,周利浦是向他报吿了丁朗,金菊及胡雯三个人到访的事情。
  毛青云把这段录音放了一遍又一遍,当阿松把他的命令执行好了,再进来的时候,毛青云仍然是在放着那段录音。
  阿松说:“都吩咐好了,他们现在马上进行了,希望他们很快就能给我们满意的成绩。”
  毛青云点点头:“很好!”指指那录音机,“但我还是不大明白这个!那三个人怎么忽然会去找周利浦?还是为了关成波的事情,而且又问及我!”
  “这的确是有点古怪的!”阿松也承认,“这个丁朗,还有那两个女的,金菊和胡雯,听说他们是不好对付的人物!”
  “是的!”毛青云说:“很难对付,而且很可怕。他们正是我所害怕的那种人物。”
  “你没有跟他们有什么过不去吧?”阿松问。
  “没有。”毛青云说:“不过这一点是并不重要的。他们这种人,跟我们这种人,本来就是死对头了,即使我不犯他们,他们还是终于要犯我的。就像以前关成波。当然我是比关成波聪明得多的,关成波公开与他们作对,而我则是尽可能避免踩着他们的尾巴,不过我到了今日这个地位,他们就是看不顺眼,所以他们终于是要来惹我的,也许他们现在就是来了。”
  “他们?”阿松说:“但是现在来的是关成波呀。”
  “关成波明明已经死了。”毛青云说:“而我老早就说过,我是绝对不相信什么鬼神论的。所以我怀疑这是一幕把戏。为什么不能是他们所导演的把戏?他们是神通广大的,有许多事情,别人干不来,他们也一样可以干得来的。”
  “假如是他们在做古怪,那就麻烦了。”阿松说:“老板,你打算怎样对付他们呢?”
  “我不打算样对付他们。”毛青云说:“我根本不打算对付他们。你不明白吗?这种人,你是不能跟他们硬碰的。他们来犯你,唯一的办法只有尽力避开他们而已,绝对不能跟他们硬碰。不过,我还不能肯定究竟是不是他们。”
  “那你现在打算怎办呢?”阿松问。
  “动脑筋。”毛青云说:“我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就因为我是一个会动脑筋的人,所以我才有今天的地位。关成波已经死了,我就忘记了有关成波的一切了,但是现在,看来我又得运用一下我的脑筋了,已经忘记了的事情,我得再记起来,分析一下。”
  阿松耸耸肩。离去了。
  XXX
  夜幕既已降临,周利浦就更加混身不安了。与毛青云相反,他对于鬼神之说,总是半信半疑的,白天是疑多过信,但是到了晚上,却就变成信多过疑了。一个曾做过亏心事的人总是这样的,一到入夜,恐惧便增加了。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他坐在写字桌后面那张舒服的靠椅上,却是坐得一点都不舒服。普通人坐在这种椅子上,总是把双脚搁在桌面上的,而周利浦在平时也是如此。不过今天则是特别一点的,两腿没有搁在桌上,反而是身子倾前,两只拳头顶住下颔,望着前面的墙壁。
  “我怎样向他解释呢?”他喃喃自语着,“我并没有杀死他,我是被逼的,他根本不应该归罪于我。我得使他明白这一点才行!”
  他正在动脑筋的就是这一点了。但是如何能使关成波知道呢?如何与关成波联络?假如关成波再来电话,他一定会跟关成波说了。可惜关成波又没有再来电话。
  那个丁朗方面,他已经下了决心向他们求助了。假如向丁朗他们自白,他会死的,会死得很狼狈,死得身败名裂。就因为他是个律师,他是更加明白这一点了。反正要死了,那他倒不如给关成波一枪打死爽快一点。
  “拍”的一声响,把他吓得整个人跳了起来。
  他跟着呆了一阵,奇怪这是什么声音,以及这声音是来自何处。跟着他记起了刚才前面的桃木墙壁上似乎有些东西动了一动,眼光便集中在那墙壁上。他果然看到一些本来不是在那里的东西。就是一个洞。
  他是一个很重视屋中的家私设备的人,这花了许多钱装的桃木墙壁破了一个洞,就使他心痛起来了,他立即离座走过去摸摸。
  为什么出现了一个洞?是天气转变使木质迸裂了吗?但是替他装修的人是曾经保证过这是特种桃木,可以抵受天气的变化的。难道这个装修的人是用劣货冒充骗他的?
  他用手摸着,又觉得不像,因为假如木头迸裂的话,应该会是裂成一条缝,而不会是单单破一个洞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也许——
  当他刚要想到一个更接近的可能性时,“拍”的一声又响了。就在他的手边又破了一个洞。
  周利浦立即仆在地上,大声叫了起来:“救命!救命!救命!”
  他的脸的颜色也转变成泥土一样了。那是子弹洞!是子弹射在墙壁上而现出来的洞!
  有人用枪射他,而且是用远程的步枪,又是装了灭声器的,所以他听不见枪声了。
  有人扭书房的门球,但因为他是已经把书房的门锁上了,所以门外的人扭不开门进来了。
  “谁?”周利浦喝道。
  “是我!”他那年轻的妻子在外面说,“发生了什么?你没事吧?”
  “没事,”周利浦迟疑了一下才说:“你回到房间去吧,别骚扰我!”
  “但是,你在叫救命,是你叫救命的吗?”
  “不——呃——是,是的,”周利浦说,“但没事,我只是在开玩笑,我——我只是在做一个实验!”
  “你在做什么?”她莫名其妙。
  “我是在硏究一件案子,”周利浦说,“你走开吧,别骚扰我!”
  房外没有声音了。她回到房间里去了。周利浦近来的行为古怪,她已渐渐习惯了。她弄不明白,也就只好不去管他了。
  周利浦仍然伏在那地上,一动不动的,眼睛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形,以及硏究着墙壁上那二个子弹洞的角度。
  子弹当然是从窗外射进来的,而且由于他坐的位子是正朝着那墙壁的子弹洞,因此子弹一定是从他背后的意外射进来的了。
  那两颗子弹都没有射中他,这是他的运气。
  他再看看窗帘。窗帘是拉拢了的,不过又不是完全合拢,两片窗帘之间还剩出了一条大约一尺宽的缝隙。
  窗帘没有破,因此子弹就是通过那只有一尺宽的缝隙射进来的了。
  开枪的人一竟可以让子弹通过只有一尺宽的缝隙,可见那开枪的人的枪法是有多么准绳!而他居然逃过了两枪,可见他的运气是多么好!
  周利浦爬前去,拉动墙脚的窗帘的绳子,把窗帘完全拉拢了,连那只有一尺宽的缝隙也不留,才舒了一口气。现在窗外的开枪人是完全看不见他了,就是再放枪也只能乱放枪,碰运气而已。
  周利浦虽然已把窟帘拉拢了,也还是不敢起身。他再爬回桌子旁边,把电话机搬到了地上。
  他当然就是打电话给毛青云了。
  那边接电话的人却不是毛青云的声音。那人说:“喂?”
  “毛青云呢?”周利浦说。
  “是哪一位找毛先生呢?”那接电话的人问。
  “我是周利浦。”
  “哦,周先生,”那边的人礼貌地说,“你找毛先生有什么贵干吗?”
  “别跟我来这一套!”周利浦吼道:“快点,我要跟他讲话。”
  “对不起,周先生,”那边的人说,“毛先生现在不在这里?”
  “他——在什么地方?”周利浦问着,更高度的恐惧又袭进他的心头了。
  “他出去了。”那人说。
  “他出去了?到什么地方去了?”周利浦问。
  “我不知道,”那人说,“他没有说他要到什么地方去了。你有什么话可以留下的吗?”
  “你——你——有办法马上跟他联络的吗?”周利浦问,“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跟他联络的!”
  “我试试吧,”那人说,“我找到他时就叫他打电话给你好了!”
  但这却是一个相当渺茫的答应,不能令周利浦安心下来的。周利浦迟疑了一下之后又说:“你这里有人可以代他讲话的吗?”
  “有一部份事情是可以的,”那人说,“我叫阿松,我是毛先生的——唔——私人秘书!”
  “那毛青云一定对你提过我了?”周利浦说。
  “好像有的,”阿松说,“不过我不大有印象。”
  “这不是吞吞吐吐的时候!”周利浦叫道,“你吿诉他,刚刚有人向我开了两枪,枪弹射进我的屋里来了!他说派来保护我的人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
  “好,我试试跟他联络一下吧!”阿松说。
  XXX
  另一边,丁朗、金菊及胡雯也因为这一个电话由悠闲跳进紧张的境地,一个丁朗的手下从外面冲入来,进入丁朗的办公室,把这段电话对话的录音放进给丁朗听。
  丁朗一听完了马上抓起旁边的通话机,按了通话的呼唤讯号,叫道:“一一二号,一一二号!”
  “这里是一一二号!”无线电中传来回答。那是驻在周利浦的家附近一部汽车中的人员的回答,他们是在那里监视以及保护着周利浦的。
  “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事情?”丁朗问。
  “什么不对的事情?”一一二号反问道。
  “啊!什么不对的事情?”丁朗说,“刚刚有人向周利浦开枪,你们听不到枪声吗?”
  “绝对没有枪声!”那个一一二号回答。
  “那一定是灭声器、长距离、望远镜瞄准的枪了,”丁朗说,“我们刚刚听到周利浦在电话里这样说,他似乎没有理由开这玩笑的!”
  “让我看——”一一二号沉默了一下,“周利浦晚上一直是在书房里,我们可以看到他的书房里亮着灯,书房的窗帘只拉剩一线。对了,他刚刚把那拉剩一线的窗帘也拉拢了,子弹一定是通过这窗帘缝射进去的,让我看看……假如要这样把枪弹射进去,一定要在窗口对面那座小山上开枪!那座小山!”
  “快去查一查吧!”丁朗叫道。
  “我们已经在动身了!”一一二号回答。
  他不只派了一一二这个单位监视着周利浦的。还有其他的单位,而其他的单位也会听到这一段无线电对话,他们知道一一二出动了,自然就会马上去填补一一二的空位了。丁朗叹了一口气,把通话机按熄了。
  不久,案头的电话响了。丁朗拿起来听听,跟着说:“唔,这样吗?这倒是很有趣的,我看这样好了,我们还是要小心留心着他的去向和行动,你跟那边联络吧,不要放过他!”他放下了电话。
  “有什么新发展吗?”胡雯问。她是一个急性子的人,照例又是先由她开口追问。
  “很有趣的新发展,”丁朗说,“毛青云不在家并不是假的。他现在已经坐了上飞机飞到B城去了。”
  “他在逃走!”胡雯立即指出。
  “假如他是在逃走,”金菊说,“那他也算是采用了一个好方法了。胜过留在这里。”
  “也许他是在逃走,也许不是,”丁朗说,“我们将来就会知道了。我们在B城的人会等着他下飞机,看看他下飞机之后会做些什么以及到什么地方去。”
  “你以为他这一次离开会是跟这件事情有关的?”胡雯问道。
  “很有可能,”丁朗说,“很有可能,毛青云是很少到外地的,不过看下去就知道了。”
  “周利浦实在也应该采用逃走的方法。”金菊说。
  “周利浦我却不敢推荐这办法了,”丁朗说,“周利浦本身不是一个有自卫能力的人,假如他逃走,离开了这里,他的机会就更微了。但是毛青云是打手出身的,他有自卫能力,假如面临一个对一个的场合,他也不见得就会害怕。而且他在外地也有些联络的。”
  “他在B城有联络吗?”胡雯问。
  “他在B城也认识一些帮助他的人。”丁朗说。
  “那么,”胡雯说,“他这一次到B城去,就是去请救兵了。”
  “很可能是的,”丁朗说,“我们看下去就知道了。”
  他们等了大约半个钟头,一一二号车子跟丁朗联络了。他们报吿,已经在那座可疑的小山上搜索过了,并没有什么发现,假如是有人在这小山上放枪,那么这人在放完枪之后就马上离开,他们去找已经太迟了。
  “那算了,”丁朗说,“反正我也不预料你们会找到什么的。”
  “要不要去问问周利浦?”一一二号又请示。
  “不要骚扰他!”丁朗说,“总之你们小心点,一切看清楚好了。”他放下了电话,又叹一口气:“等,我们只要等就行了,而且也只能等。我们得等事情有下一步的发展才能决定采取什么行动的。”
  周利浦留在书房里,整个人都非常颓丧,就像他的精神全部都崩溃下来了。疲倦乏力,然而却完全没有睡意。
  他坐在地上,想着办法。然而有什么办法呢?
  这时,书房的门又给人敲响了。
  “谁?”周利浦叫道。
  “我!”他那年轻的妻子在门外说。
  “我已经说过别骚扰我了!”周利浦不耐烦地道:“你又来这里干什么?”
  “你知道现在已经几点钟了吗?”美芝说,“你也应该睡觉了。”
  “你别吵我!”周利浦喝道:“我想睡觉的时候自然会上床!”
  门外的美芝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后来,一些细碎的声音把她惊醒,她张开眼睛,发觉天已经亮了,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是周利浦推门进来的声音把她吵醒了的。她看看身边,床单是平滑的,这就使她知道周利浦没有睡过。
  “天!”她说,“你就在书房里过了一整个通宵?”
  “是的,”周利浦说,“人太忙了,有许多工作要赶,有什么办法?”
  “但是……唉,来,快点来躺下!”美芝说,“让我替你按摩一下,好教你能够好好地睡着。”
  周利浦摇摇头:“时间已不早了,我得上班了。”
  “上班?”美芝说,“你应该休息一下,你通宵没睡过,怎么可以还上班?”
  “不行,”周利浦摇摇头,“今天我一定回公司去!”他扬扬手中的一只信封,“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什么?”美芝问。
  “我昨天晚上写了一份新的遗嘱!”
  “利市大吉!”美芝连忙啐他一口,“好好一个人写什么遗嘱?你这样健康,我先死了才轮到你呢!”
  周利浦微笑:“但这份遗嘱对你是很有益处的,美芝,假如我死了,你可以得到一个数字很可观的遗产。还有我的女秘书黄安妮,她也可以得到一份。你们两个都对我很好,我无儿无女,又老了,抱着这许多钱干什么呢?”
  美芝只是瞪目看着他,一时之间倒没有去想这份遗嘱对她有什么好处,只是在奇怪,周利浦为什么做这样的事情,说这种话。
  她有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当一个人的言行都与平常相反的时候——不过她又马上禁止自己再想下去了。
  “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周利浦说,“我得把这遗嘱交给另一位律师保管作实,那我就可以安心睡觉了,美芝。”
  “那么我开车送你上班好了。”美芝说。
  “不必了,”周利浦说,“我自己又不是不会开车。”
  美芝只有呆呆的看着他上班去了。
  XXX
  另一方面,毛青云虽然已经离开了,但他留下的命令仍然继续执行,这个命令就是找寻关成波。
  后来他们在一家关成波旧时最喜欢去的餐厅中得到了线索。那是天已入黑的时间了,两个干练的打手找到了那间饭馆的一个老侍者。那个老侍者以前是一定侍候过关成波的。这两个打手装成顾客的样子在那里吃餐,当餐吃完了之后,他们就跟那侍者搭讪起来:“记得这里是关成波以前常常来的地方呢?”
  那侍者脸上的肌肉一跳,表情很古怪。他说:“是的。”
  “最近有见到他吗?”那个打手问。
  那个侍者脸上的表情,是更古怪了。他迟疑了好一阵,然后才说:“你问得奇怪,关先生——他不是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吗?”
  “呀,对了,”那打手说,“我一时倒忘记,这个问题问得真笨是不是?”
  “不过你这问题也问得真巧,”那侍者再迟疑了一下,终于说道:“我的确是看到了——一个很像关先生的人。”
  “你在说什么?”
  “一连三天晚上都有一位先生到这里来吃晚饭,样子看上去真像关先生,不过他戴着一副黑眼镜,也许脱下来不像也说不定,不过是真巧的,关先生最喜欢这里的龙虾汤,他亦是点这里的龙虾汤!”
  两个打手深呼吸了一下,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人说:“为什么你不问问他呢?”
  “我只是说像罢了,但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关先生早已死了,当然不会是他。”侍者说。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另一个打手问。
  “很准时,一连三天晚上都是相同的时间来,”那侍者说,“假如他今天晚上也来的话,我看十五分钟之后就会出现了。你们两位,也是认识关先生的吗?”
  “呃I!是的,我们是朋友,不过没有什么来往!”那个打手应着,匆匆看看腕表,他那同伴亦是不约而同看看腕表。他们以相当的速度吃完了他们的东西,便匆匆出门而去。
  他们到了餐厅之外,到了对街,躲进一条小巷的巷口之内,在阴影中监视着那餐厅的门口。他们也离开得很合时。他们在那里站了不过一分钟,“关成波”就出现了。戴着那副黑色的眼镜,转过街口,匆匆进入了那家餐厅。
  “就是他!”其中一个打手兴奋但也恐怖地叫起来。
  “看上去倒相当像的。”另一个说。
  “我们可以等他出来时就开枪!”
  “但是怎么样知道是不是他?”第一个说。
  “妈的,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他的同伴咆哮地道,“不论是不是他,我们也得动手,假如杀错了人,那算是这个人倒霉了。”
  两个人在那巷口处等着,两个人的手都伸进上装下面,摸着他们的手枪,等着那人出来,那人一出来的时候,他们就要开枪了,杀错了人是另一件事,在目前的情形之下,他们是宁枉毋纵的。
  但是他们也等得真久,那人似乎进入了餐厅之后就失踪了,久久都不出来。
  “妈的,他究竟在里面吃什么?吃什么都应该吃完了,难道他想把店子里的每一种食物都尝遍了吗?”
  “他已经出来了,”身后忽然有人这样说。
  两个人都吓得跳了起来,连忙转身,后面站着的人果然就是那个“关成波”了,仍然是戴着那副黑眼镜,这副黑眼镜仍然使他不能百份之百肯定,不过,这人虽然不会出现在这里,说这样的话,他们实在也不需要犹疑什么了。他们立即就从身上拔出枪来。
  他们是好手,拔枪的速度是够快的,而且枪法也不差,但可惜的就是那个人手中是早已拿着一把枪,并向他们射击。
  这两个打手给子弹的撞击力撞得飞出了巷口之外,而仆在行人路上,他们的枪就这样弃在地上,已经没有能力使用了。
  那个戴黑眼镜的怪客并没有跟着出来,他只是不慌不忙地向小巷的另一头走,很快就给黑暗吞没了。
  那两个打手仆在行人路上,没有动,却没有死掉,他们痛苦地伏在那里,辗转着,两个人都是腹部中枪。
  不久,有个路人看见,就打个电话报警。救伤车来到时,他们还是并未死去,他们给赶送到医院去了,伤是伤得一团糟的,但是他们并没有死去,而且他们也招供出来,说是关成波开枪射击他们的。
  于是警方就发出通缉令,通缉一个像关成波这样的人,而且,那一段电视新闻片也给放映出来了,让市民知道这就是可能行凶的人。假如有人发现这个人的所在,就得从速举报。

  第三章 杯弓蛇影 坠崖一命呜呼
  周利浦呆坐在他的书房里,因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得到过睡眠的机会,他已变得颜容非常憔悴了,但是,他仍然没有睡意。
  关成波那件事情他已经从收音机的新闻报吿之中得悉了,而这对他的心情是更加没有帮助的,他后悔地思索着,感怀地想着他与关成波之间的恩怨,他也是为了贪,才惹起了今日的祸事来,当时关成波有不少秘密生意是因他出面去经营的,而那些都是很赚钱的生意,的确是正当的生意。
  然而那些生意的利润却比别人所经营的要高得多,那主要是为了关成波在暗中运用他的影响力,比如说,有一家建筑公司要建筑一座大厦吧,假如这座公司的材料不是向周利浦名下的公司购买,工程就会进行得很不顺利,各种意外都会频频发生,假如是光顾周利浦呢,那就会十分之顺利了,虽然价钱高得多,不过,工程早一天完成了,省下来的成本就会是相当大的数目,所以虽然材料的价钱高一点,还是值得的。就这样,周利浦名下的各种生意都是财源广进了。
  当然,关成波就正是使那些意外发生以及保证那些意外不会发生的人了。没有人怀疑,而即使怀疑亦没有人能证明的,因为那家公司是周利浦全东,与关成波全无关系,关成波也没有一点股份,甚至利润也没有分给关成波,不是关成波不要,而是他认为反正是存在银行里的了,那就存在周利浦的银行户口里也没有分别。他是不怕周利浦会不给他的一份的。不错,周利浦懂得在法律上玩魔术,但是关成波懂得杀人,周利浦骗他的话,他就要周利浦的命。
  就是这样的互相牵制情形之下,周利浦和关成波就合作得相当良好,跟着毛青云就出现了,他向周利浦提出一个计划,他说他认为自己很有把握坐上第一把交椅,就可惜有关成波在那里碍着,把关成波杀掉,天下就是他的了。
  周利浦不肯干,为什么不肯呢?想一想吧!关成波一死了,那些财产就全部是周利浦的了。关成波活着的时候,要拿随时可以拿,但关成波一死,就完全没有任何凭据了,这就是周利浦帮助他的代价。
  为什么周利浦一定要帮助他?那是因为周利浦已知道了他的计划,假如周利浦不答应,那他就要杀死周利浦灭口了,周利浦可以把这事情吿诉关成波,关成波也许能先下手为强把毛青云杀掉,但不一定能够,不过这一来,毛青云却一定要杀周利浦了,周利浦可能会比他死得更早。
  另一个理由就是周利浦是最佳人选,只有周利浦可以把关成波引到荒凉的地点去见面,而一且使关成波的身边不带着打手,所以这件事周利浦是非做不可的。周利浦考虑了一个星期,结果也是不得不答应了。
  他约了关成波到那个僻静的地方去谈一些生意上的问题,由于关成波要把他们之间的来往绝对保守秘密,连亲信保镖也不带,只是只身前往,关成波认为虽然是最亲信的保镖也不一定就能保守秘密的,说不定他们会在无意之中说出去,但是假如完全没有别人看见,那秘密就自然可以保守得住了。
  至于毛青云又是怎么査出他们这秘密交易的,那就不得而知了。总之毛青云想出了这样一个计划来,而周利浦就会被逼合作,进行这计划。周利浦与关成波见面时,毛青云就从周利浦的车子的后厢中坐起来,下车,关成波死在他的枪下,之后,周利浦就载着毛青云离开。
  果然,以后,没有了关成波,毛青云就轻易地一步一步爬上去,而占据了那第一把交椅。而且毛青云也遵守诺言,没有再来麻烦周利浦,周利浦吞没了关成波那一笔财产,安享下去,直到现在。
  有人在敲书房的门。
  “谁?”周利浦叫着问。
  “是我!”美芝在门外说。
  周利浦过去把门打开了,美芝执住他的衣袖:“有什么事吗?你……你……”
  “什么事?”周利浦说,“谁说有什么事?”
  他苦笑着用手背擦着眼睛又说:“没有什么事,我不过是睡了一下。”
  “回到房里来吧!”美芝说。
  周利浦点点头,拍拍美芝的肩:“好吧,你替我放一缸热水,我要洗个澡。”
  美芝跟他一起上楼去,为他放了水,周利浦泡进了浴缸中洗澡,美芝则在床上等着他,准备替他来一次按摩。她相信他是需要这个的,而且他亦是一向都爱好这个。
  周利浦洗好了澡从浴室出来了,却是随即就动手穿衣。
  “你要到什么地方去?”美芝出奇地问。
  “我嘛!”周利浦耸耸肩:“上班去,现在不已经是上班的时间了吗?”
  “你怎可以上班去呢?”美芝说,“你应该上床睡觉呀!你真的要多休息一下了。”
  周利浦微笑:“你别替我担心吧,美芝,我在书房里睡了一觉,现在已经很精神了,别以为我是那么老吧!”
  美芝气结地咬着下唇,不再做声了,近来的周利浦,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可理喻的人,她也懒得再去跟他评什么道理了。
  周利浦自顾自穿上了衣服,下楼到车房中,开了他的车子,开出去了。
  他的家是在幽静的园林区,要通过好一段僻静的路才能到达市区的。路上周利浦的车子在交通红灯前停了下来。
  另一部红色的车子滑到他的车旁,也停了下来。周利浦向旁边瞥了一眼,但一瞥之下,他几乎连头发也竖直了!
  “关——成波!”他沙哑地叫起来。
  那部车子里的人就是那个“关成波”,现在周利浦已经是第二次看见他了。第一次看见他时是在走路,现在看见的则是开着车子的。
  那人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毫无表情,也缺乏血色,就象是一张死尸的脸。
  “你——”周利浦慌张地叫着,想推开车门,下车逃走,但是不行,这附近没有人,不是闹市,下车逃走是更危险了。
  那人的右手离开驾驶盘,伸进上装的里面。
  周利浦尖叫一声,就踏动油门,闯过红灯,直向前驶了。
  那人的手不过是伸进上装里面取出了一根香烟,把香烟放到嘴唇间,又取出打火机来点上了,跟上次一样。而他拿香烟及点火这一段短短的时间之后,红灯就转成了绿色,他这才开动车子。
  周利浦的车子已经在前头走得相当急了,他却还是不急急于追赶。他而且还在中途转进了另一段路!
  周利浦从照后镜中看见那人的车子没有追来,才舒了一口气。不过他这口气才一舒出来,恐怖又再度来临了。他的车子刚刚经过另一个路口,就看见那人的车子从这路口出来,又紧跟在他的后面。
  那人不过是走捷径兜截他!
  周利浦连忙继续开着高速,慌不择路地飞驰而逃,有两部迎面而来的车子都给他逼得停到路边去了,周利浦这才发觉他已经跨越了路的中线,而驶在路的另一边了。于是他连忙修正路线,再掉头望望照后镜,那人的车子已经不见了,不过另外却有两部车在追他。
  毫无疑问,这两部车是正在追他的,因为他的速度已远远超越了法定的速度,而那两部车子亦是以同样速度跟在后面,那当然不是普通过路的车子,而是正在追他的!
  关成波真是鬼魂了,他可以摇身一变,把车子变成不同的款式,而且还变成了两部车子。
  “救命!救命!”周利浦喃喃自语着,一面仍然继续以那近乎自杀的速度飞驰着。
  他当然是错了。那两部车子并不是那人变的。这两部车都是保护他的车子,一部是属于毛青云的手下,另一部是属于丁朗的手下!
  两个人都派了人喑中保护着周利浦,周利浦出外,那些人便开车跟着,周利浦飞车而逃,他们便只好也飞车跟在后面,以免失掉周利浦的迹踪。
  他们都不知道那个关成波的出现,因为他们都没有机会看见。他们只是怀疑周利浦的神经有问题。周利浦愈开得快,他们就愈要开得快追在后面,而他们追在后面,周利浦也愈不能慢下来。
  周利浦并不是一个赛车能手,开快车并不是他擅长的事情,尤其是他的精神又已经不好,他会出事,那是意料中事了。他一扭方向盘,避过了一部差点迎面和他相撞的车子,跟着便失去了控制。
  车子离开了路面,而撞向路边的铁栏。车子的速度是那样高,虽然有铁栏隔着,也是阻不住去势,车子撞倒了铁栏,直冲了出去,而那外面是悬空的。
  “他一定疯了!”丁朗的手下这样叫起来。
  而另一部车子里面,那些负责保护他的毛青云的手下也是同样地叫了起来。
  但是他们的下一步的反应则是不同的。看见出了事,那些毛青云的手下并没有停下车,只是继续开车离去。他们都已发现另外有一部车子,而且猜得到这另外一部车子里面坐着的是一些甚么人。既然出了事,有别人善后,他们就懒得停下来,免得招惹无谓的麻烦了。
  那些丁朗的手下当然是不同的。他们马上就驶到那个出事的地方,停车,跳下来,看见那下面是一条山溪,大约是二十尺下面,而山溪的两旁都是嶙峋的巨大石头。周利浦那部车子已经翻转了,而这二十尺的高度使他的车子跌得半扁的。
  好在他们的车子上有无线电,当车子一撞时他们已经通知了总部召救伤车来,因此现在他们倒不必再浪费时间,马上就下去挽救这也不是一人可以迅速做到的事情,他们不能够就这样跳到二十尺的下面,由于那下面并不是平地,一跳下去,起码也要扭断脚踝了。他们必须绕到相当远的地方,再爬下去,然后穿过树林,爬过乱石,才能到达车子。这又花去了他们不少的时间。
  他们到达车子,又发觉车门无法弄开。车身已经跌得扭曲了,门键也就失灵,通过车窗,他们看见周利浦倒转着屈曲在那里面,四只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仍然凝着一副恐怖的表情,而他的眼睛也是呆凝着。嘴角流着血。
  “天!他已经死了!”
  “我们还是得设法把他弄出来,也许只是晕去了,还有救的。”
  两个人努力地企图弄开车门,但是不成功,结果还是要等到消防车来了,才能够做到这件事。
  消防员用斧头把车门劈开了,而救护人员把周利浦背了出来,但这个时候的确是已经太迟了。周利浦已经死了。
  XXX
  周利浦的女秘书黄安妮愤怒地抗议着:“不行,这里是律师楼?你们不能随便搜查!”
  “你又不是不知道周利浦已经死了!”丁朗严肃地说,“我们现在是正在调查他的死亡。”
  “但这里还有许多其他客户的私人秘密!”黄安妮说。
  “小姐,”丁朗没好气地说,“你的老板死了,我现在是来调查一件命案,你别向我丢法律帽子好不好?难道你不想合作,查清楚这件事吗?”
  “命案?”黄安妮诧异地说,“他不是意外而死的吗?他的车子——难道你是说,他是给人害死的?”
  丁朗把一张照片丢在她的面前:“你看看这个吧。这是他书房里的墙壁,我们在墙壁上找到两个洞,是两个子弹洞。前天晚上有人开枪射他而没有射中,你认为这算不算是一件可疑的事情呢?”
  黄安妮深吸了一口气,呆了好一会才说:“这个——这也不行,我们这里有许多文件,我不能任你们乱翻,而且没头没脑你们亦翻不出什么来的。不如这样好了,你们究竟是要找一些关于那一方面的资料,你们吿诉我,我为你们找出来。”
  “很好!”丁朗说,“我们要的是关于关成波的资料。”
  “关成波?”黄安妮又震了一震,“你是说那个怀疑复活出来开枪杀人的关成波?”
  “对了,”丁朗说,“这件事情大概你看报纸也看到了吧?”
  黄安妮只是深呼吸着,脸色也变得很不自然。
  “假如你对这件事情知道什么,”金菊在旁边说,“你不妨先说出来。”
  “你们……上次来找周先生就是为了这件事吗?”黄安妮呐呐着问。
  “究竟是我们问你还是你问我们?”胡雯不耐烦地说。
  不过金菊则决定先回答这问题。她说:“是的,我们正是为了这个而找他!”
  “怪不得他这几天精神恍惚了!”黄安妮说。她跟着就先把周利浦最初叫他把关成波的签名找出来对照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一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丁朗说,“那封遮遮掩掩的信我们已经从周利浦家中找出来,就是这个。”他掏出几封信放在桌上让她看。不只一封信,而是几封,就是周利浦收到那些恐吓信。
  黄安妮看过了,禁不住不寒而栗。她呐呐着说:“这——这是可能的吗?一个死了的人再回来害人?”
  “我们正在硏究这件事情!”金菊说,“现在大致的情形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你可以吿诉我们周利浦与关成波之间有些什么私人秘密吗?你是周利浦多年的女秘书,也许你会知道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黄安妮迷惘地思索了好一阵,终于还是摇摇头。她说:“对不起,我提供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照我所知,周先生跟这个关成波的来往是并不多的,他替关成波处理一些财务的问题,但关成波只是一个普通的户口而已。你知道,周先生不是刑事律师,只要是处理财务以及法律手续方面的事情,例如签合同啦办离婚案之类。像关成波这样的户口他有很多,而照我的记忆所及,关成波本人到这里来见周先生的次数,不超过五次,而每一次我都在场,我知道他们谈的、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那么他们之间的秘密交易可能是非常小心的了!”胡雯说,“他们要谈,也不在你的面前谈,周利浦很谨慎,就是对自己的私人女秘书也是严守秘密的。”
  “这个我可不敢讲了。”黄安妮说。由于她在律师楼里已经工作了不少日子,所以她也是一个很小心谨慎的人,她不想说什么需要她负责的话。
  “那么你把一切有关周利浦的文件找出来好了。”丁朗说,“让我们自己来硏究一下。”
  “你们——要拿走吗?”黄安妮问。
  “最好了,”丁朗说,“当然我们也是保证全部归还的。而实在你也不必太担心,反正两个人都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责任的。”
  金菊还有一个更好的主意。她说:“黄小姐,假如你不反对的话,你也可以跟我们回去一起硏究的。我相信有了你的合作,硏究的结果一定会更加满意,而你也可以保证我们不会遗失那些文件。”
  黄安妮心里盘算了一下,点点头:“这样也很好。”
  XXX
  丁朗等三人和黄安妮在翻动着文件,希望能找到一些有关谋杀的线索。电话响起来了,丁朗伸手拿起电话筒
  听!
  他说:“喂?”听了一阵之后又说:“很好,很好,这的确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你们继续吧,不要停止,让我在这边考虑一下,想一想,他们究竟是在擒什么鬼。”
  他放下了电话。
  金菊看着他,问道:“有什么新的发展吗?”
  丁朗迟疑着,似乎不大愿意回答。
  “你怎么了?”胡雯说,“这件事情我们是一齐做的,难道你还要瞒我们?”
  黄安妮倒是明白世故的,她一看就看出这是因为她在场的关系,也许有些机密的事情是不宜让她听到的,于是她乖巧地说:“对不起,我得去一趟洗手间!”
  她出去了之后,丁朗说:“刚刚是那边跟踪毛青云的人打来的电话。看来他并不是到那边去避风头的。照我们的猜想,毛青云应该是到那边去与那边的朋友联络,由那边的朋友庇护着他的。”
  “我们不都是这样猜吗?”金菊说。
  “他却不是这样,”丁朗说,“他到那边去,并没有跟他的朋友们接触,并没有请他的朋友们给他一个地方躱起,他此行似乎是秘密的,他不想在那边惊动什么人。看情形,他似乎是到那边去找寻什么,似乎是到那边去访寻一个人。”
  “这倒有点奇怪了,”胡雯说,“在这种情形之下,他是应该什么都不管,把一切都丢下专心应付关成波的,他却还有心情去访寻什么人吗?”
  “除非他访寻的人与这件事情是有关的,”金菊说,“可以帮助他解决这件事情。”
  “似乎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丁朗说,“他的详细行踪,我们迟一点会再接到报吿,那时我们再仔细硏究好了!”
  他又闭上眼睛,吸着烟,新鲜的茶和咖啡送进来了,丁朗又继续喝他的咖啡。后来黄安妮也进来了,他们当然没有把毛青云的事情对黄安妮提起,而黄安妮亦没有问。
  他们略作休息之后,便又继续硏究那些文件,直至每一份文件都硏究过了,还是毫无所得。
  天色不早了,他们也已做得很疲累,只好暂时把这事放下,各自回家休息。
  XXX
  第二天早餐的时候,他们又是看文件,这一次当然是只有三个人了,黄小姐并不在场,而且他们看的亦不是昨天那些文件了。他们现在看的,是有关毛青云在那边的行踪的详细报吿。
  金菊是他们三个人之中最细心而亦是领悟力最高的一个,她的智慧是超过丁朗的,因此她首先看出了一点头绪来,这亦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她忽然用手指指着报吿,说:“第二页,第三行,你们有没有注意到!”
  丁朗及胡雯都连忙看看自己手上那份报吿的第二页第三行。既然三份报吿的内容都是一式一样的,因此第二页第三行的内容亦是完全一样了。
  胡雯念道:“他往在金龙旅馆,一家三流的旅馆,房租每天折合此地的钱大约十五元。这是很廉价的旅馆了,毛青云又不是穷人,为什么要去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呢?”
  “这是比较可疑的一点,”金菊说,“他就是住在一流大酒店,亦不一定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的。不过使我感到奇怪的,还是再下一段。”
  胡雯又把再下一段念出来:“在金龙旅馆住了两天,没有到别的地方去,每天三餐都是到对门的南和面店去吃。唔,看来他这个人是喜欢吃面的人!”
  “他并不是喜欢吃面的人,”丁朗说:“他喜欢吃西餐,他认为西餐肉类多,对他的健康会有比较大的帮助;他从来不爱吃面。”
  “南和面店,”金菊说,“你们不记得在文件上有这名字吗?”
  于是早餐还不曾吃完,他们便又进去硏究那些文件了。在文件上他们找着了南和面店的名字。
  “这只是关成波另一个汇钱的户口。”丁朗说。
  关成波放在周利浦的律师楼里的帐大都是这样的。汇钱到许多地方去,而由律师楼代办。没有人清楚他为什么汇钱去,以关成波当日的地位,他是有很多理由把一些不明不白的钱汇到一些不明不白的地方去的。因为关成波同时亦有参加经营走私贩毒的勾当。假如他向某一个地方购买私货而运过这边来,举个例说,向这家南和面店购买私货而运到这边来,他就要汇钱到南和面店去。不过,南和面店可能与其他收受汇款的地方一样,只是一个代理的站头,一个幌子而已。
  但是,毛青云却偏偏到这南和面店去。毛青云是一个讲究享受的人,他不会喜欢住在一家蹩脚的酒店里,亦不会喜欢吃面的。他天天到南和面店吃面,看来必然是另有所图了。而,这间南和面店又是刚好与周利浦有着相当微妙的关系的。
  “毛青云究竟到那里去干什么?”丁朗搔着后脑寻思着。
  这一次倒是率直的胡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了,她说:“最好就是我们也去看看了。”
  “对了,”丁朗说,“你们去看看,我留在这里!”
  “你留在这里干什么?”金菊问。
  “招呼着这个复活了的关成波,”丁朗说,“周利浦已经死了,毛青云又不在这里,我是关成波剩下来的唯一对象,假如我也走了,那他也要走了!”
  “也许,”金菊说,“假如你也走的话,关成波也非跟着来不可了。他要经过机场的关口时,他就会给抓起来了,是不是?”
  丁朗却还是摇着头。
  他说:“我不想失掉关成波,我们得假定他是另有方法来去的,假如我离开,他也跟着我离开,那么我就会失去他了。我要他留在这里,所以我也留在这里。他留在这里,我们捉到他的机会比较大!”
  “谁希罕他来不来?”胡雯说,“他根本没有什么用处,没有他在碍手碍脚,我们办起事来不是更顺利了吗?”
  丁朗对胡雯的讽刺是早已习惯了的,所以他也懒得反应了,而且他亦没有机会反应,因为此时电话又响起来了。
  丁朗拿起电话说:“喂?”随即就按了另一个掣,把电话内传出的声音透过一只扩音机扩大,让胡雯和金菊都可以听到。
  她们听见电话里一把声音说:“丁朗先生?”
  丁朗没有做声。
  那把声音说:“下一个……”
  “你先想办法解决毛青云吧!”丁朗忽然说。
  但对方并没有给他打断,丁朗一面这样说着的时候,那把声音也在继缤它所说的话:“——就是你。轮到你了!”就像根本没有听见丁朗在讲什么。
  “你这疯子!”丁朗说,“你在胡说八道,你根本没有能力碰我——”
  “格搭”一声,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丁朗也慢慢地把听简放回了。
  金菊耸耸肩:“这个人是不可理喻的,他不肯跟你商量,那么冷酷无情的!”
  丁朗用手搓着下颔,慢慢地说:“我的看法却是有点不同的。我认为他可能是不能够跟我商量。”
  金菊和胡雯都皱眉看着他,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丁朗说,“这为什么不能是一卷录音带呢?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的录音带,由另一个人通过电话放录音。这不过是录音带,录下了的话是不能改变的,所以也不能加添,只有减少。”
  “唏,你说得很对,”胡雯叫道,“这很可能正是录音带,人死了,声音是可以用录音带保存下来的。”
  “我凭经验觉得这很可能是录音带放出来的声音。”丁朗说。
  “但是,”金菊说,“我们在电视上看见的关成波,以及那两个中枪的人所见的关成波,以及周利浦所见的关成波,却不是可以用录音带解释的!”
  “这也许另有解释,”丁朗说,“我们目前当然是还不能肯定什么的,我们不能不考虑每一个角度!”
  “很好!”胡雯兴奋地说,“你在这里考虑你的每一个角度好了,我们到B城去看看!”
  XXX
  B城是一座大城市,有豪华的地区,亦有贫瘠的地区,这座南和面店则是在一个比较贫瘠的地区,而对面那家旅馆当然亦配合这个地区的经济情况,并不怎样豪华。金菊和胡雯就住进了毛青云经过的那间房间里。
  “这位黄先生吗?”那管房说,“这位黄先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毛青云在这里住的时候是不用真姓名的,他只是自称为黄先生而已。金菊问:“怎样奇怪呢?”
  那管房耸耸肩:“他住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只是出去吃饭,吃饭之后又回来,他看来是在这里等什么人的,不过却又没有人来找他,亦没有电话来找他,也许他是并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吧!”
  两个女郞跟他谈了好一阵,但却问不出什么来。
  两个女郞是在下午到达的,在房中休息了一下,洗了一个澡之后,她们就到对面的南和面店去了。她们的出现,亦是令这家面店的人相当注意的。
  尤其是那个掌柜的老板娘。
  她对两个美丽的女郞是特别好感,由于她是那种慈母型的女人。一个慈祥,身裁胖胖的女人。
  老板娘亲自把面端过来给她们,而金菊很技巧地就与这老板娘扳谈起来了。她知道这家面店是这位老板娘顶下来的,而顶下来了不过三年。
  这使金菊和胡雯都在心里皱眉了。关成波死去了已不止三年,那即是说这位老板娘不会是接受关成波汇款的人了,前任的店主才是。
  她们得从这老板娘的口中知道前任的店主究竟是一些怎样的人。
  “看来这里生意也不错呀。”金菊说着四面望望。
  “还算托赖吧!”老板娘说。
  “既然生意这么好!”胡雯忍不住问,“那以前的主人为什么要出让呢?”
  “你们不明白了!”那老板娘摇头叹着气,“你们以为开店子是舒服的事情吗?一天到晚没有个空,你想到外埠去一两天探探亲也不行,店不能不开的,就只有过年的时候可以休息几天。我猜他们是赚够了,不想再辛苦下去,自己享受清福罢了!”
  “倒有点道理!”金菊说,“他们——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他们嘛,”老板娘耸耸肩,跟着怀疑地看着她们两个人,“这真是巧合,刚刚不久之前,有人来查问过他们,而现在,你们也好象是要查问他们的。你们是来查问有关他们的事情吗?”
  金菊也并不否认。她耸耸肩,有点尴尬的。
  “是的!”金菊说,“我们在那边有一位朋友,跟这一家人相熟,不过这几年跟他们却失去了联络。我的朋友们奇怪他们究竟怎么了。”
  “哦!是这样!”那老板娘说,“那又是得要阿保来跟你们谈了,阿保是老伙计,他简直是两朝元老了!”她提高声音叫:“阿保!”
  阿保过来了,那老板娘说:“阿保!这两位姑娘想知道从前关家的情形——”
  “关家?”胡雯瞪大眼睛,自忖道:“他们是姓关的?”
  关成波也是姓关的,这就是使金菊和胡雯都感到不寻常的地方。
  那个老迈的阿保说:“这件事情,我昨天不是已经对那位黄先生讲过了吗?”
  “真奇怪!”金菊说,“怎么这样巧?我们来找,也有别人来找?这位什么黄先生,他又是问你什么呢?”
  阿保耸耸肩:“他只是问我他们到那里去了。”
  “他们究竟到哪里去了呢?”金菊又问。
  “搬到了T城去了!”阿保说,“我还有他们的地址,你是要找他们吗?”
  “是的!”金菊说:“你可以给我们这地址吗?”
  “我可以借给你抄一抄。”阿保说。阿保拿来了一封信,交给金菊。
  金菊把地址抄下来了,然后问阿保:“他们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他们都是好人!”阿保说,“一个母亲,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孩子现在应该已经长大成人了,不过可惜母亲已经在去年过世。”
  “父亲呢?”金菊问。
  阿保耸耸看:“他们没有父亲的。”
  “那这个孩子是用魔术变出来的吗?”胡雯没好气地说。
  “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父母的。”阿保说。
  “你的意思,”金菊总是比较明白事理的,“他们也许是给父亲遗弃了的?”因为这显然是阿保的意思。
  “对了。”阿保点点头,“我猜很可能正是这样的。他们从来不提,关太太不提她的丈夫,而阿强和阿美——那两个孩子,他们也是从来不提自己的父亲。”
  胡雯和金菊又交换了一个眼色。阿保讲法使她们非常感兴趣,事实上阿保的讲法引起了她们的一些联想。
  “对了!”阿保点着头,“也许你们是说得对的,也许他们正是给遗弃了。我也是这样想,不过他们又没有吿诉我是这样的,我当然也不便乱讲了。”
  “你有没有听过关成波这个名字?”金菊问。
  “没有,”阿保摇摇头说,“那是谁呢?”
  “是一位亲戚罢了!”金菊说,“还有另一件事。以前,我们那位朋友按月都汇钱给这家店子的,阿保伯伯,你可知道这件事吗?”
  “哦!对了!”阿保说,“是的,而且数目很不小,是汇给关太太的。”
  “你可知道她为什么会收到这些钱吗?”金菊问。
  阿保摇摇头:“我不知道。”
  “也许!”金菊说,“这些钱就是那位遗弃了他们的父亲汇来的?”
  “想起来,很可能是的。”阿保说:“不过有点奇怪的地方就是,后来他们再也没有收到这些汇款,而不久之后,他们也把店子卖掉离开了。”
  “他们似乎不是因为收不到这些钱而无法把店子经营下去的吧?”胡雯问。
  “当然不是!”阿保说:“我老早已经讲过了,他们根本不需要那些钱的,单是经营这家店子,他们就已经可以活得很好了。你看现在的生意就知道。”
  “唔!不错。”金菊点着头,“他们是根本不需要那些钱的。阿保伯伯,你可以吿诉我这究竟是怎样一家人吗?”
  阿保犹疑而迷惘地看看她:“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问这许多干什么?先是这个男人来,然后又是你们来!”
  “那个男人为什么问我就不知道了!”金菊说谎起来,“不过我们问却是好意的,我们是为了那些钱。我们就是为了那些钱而受朋友之所托而来。你看,情形是这样的,他们搬走了,失去了联络,这些钱就无法寄来了,这些钱到现在已经积到了一个当大的数目,我们不想代为保管,我们就来查一查,希望还给他们罢了。不管他们需不需要,总之钱不是我们的,我们就要还给他们了!”
  阿保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原来钱是你们寄来的,可是,你们却不知道他们一家究竟是怎样的人?”
  “对了——”金菊说,“我根本没有见过他们,我也不认识他们,我们不过是受朋友所托的罢了。”
  “阿保!”那老板娘在旁边说,“你怎么了?你既然吿诉了那个男人,那你又怕什么吿诉他们呢?”
  阿保耸耸肩:“好吧。”
  他吿诉金菊,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好人,虽然没有父亲,但是母亲是一位良母,而两个孩子也是奋发而上进的。两个孩子都进了大学,而成绩也很好。
  关悦强和关美玉,这就是两个孩子的名字了。
  “阿强还是射击冠军,有时去打猎,也打到很多野鸟。”阿保后来又说。
  金菊和胡雯又交换了一个眼色,射击冠军和打野鸟这件事,更加引起了她们好些联想了。那个向周利浦放枪的人,就是有着非常好的枪法。
  胡雯马上又追问:“那么这个女的呢?这个美玉,她又有些什么本领?”
  “她是……她是器械操冠军。”阿保说。
  “唔!”金菊说,“我很高兴这家人很有出息,他们有这种的本事,实在是用不着那些钱的,不过那是他们的钱!所以总是还给他们的好。”
  XXX
  “这两兄妹……”胡雯说,“你的想法不知道跟我的想法相同不相同?”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关成波的儿女?”金菊问。
  “我是这样猜。”胡雯说。
  “那真巧了!”金菊说,“我也是这样猜!”
  “但是……但是这又不大有道理。”胡雯说。
  “什么不大有道理?”金菊问。
  “假如关成波有这些儿女!”胡雯说,“那为什么在他死了之后,他的遗产又没有认领呢?”
  “他并没有立遗嘱!”金菊说,“亦有可能是他的儿女并不来领。他们不需要他的钱,连他寄去的钱他们都用不着了。你没有听到阿保说吗?那位关太太也说不需要这些钱的。而且此外还有许许多多的理由。总之我们认为我们过份忽略了的一点就是并没有好好地硏究关成波的爱情生活。”
  “我们不是大致硏究过了吗?”胡雯说,“他是一个在爱情方面不太认真的人,女人只是玩物,常常更换,他根本没有结婚。”
  “那是在他成为了大人物之后!”金菊说,“在他窜起来之前的资料我们却是不大有的。很可能他以前已经有了妻子,或者有了一个他所爱的女人,而且有了儿女。这不正好解释了为什么他窜上来了之后就不愿意结婚了吗?”
  “唔!”胡雯说,“照你的方法再猜下去,那么他大概是在发迹后仍然不忘记他们,所以就按月寄给他们一笔钱了。”
  “看来正是这样,”金菊说,“这种事情,通常都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所以他就把这笔帐由周利浦去处理,代替他把钱汇去了。”
  “而现在!”胡雯说,“他的儿子来为他复仇了?”
  “很可能是这样!”金菊说,“他的儿子是射击冠军,不是吗?而那个向周利浦开枪的人,毫无疑问是一个神枪手!”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他的儿子长得跟他一模一样,有他的声音,能签他的名字,还有他的指纹吗?”胡雯道。
  “我没有这样说。”金菊道,“说不定这件事是另有解释的,总之,他的这双儿女是值得追寻的线索。”
  “毛青云似乎比我们更先知先觉!”胡雯说,“他已经比我们领先了许多!”
  “但是丁朗一直有人监视着他,他做些什么,我们都会知道的。”金菊说。“看来他比我们对关成波知道得更多。”胡雯说。
  “当然了,”金菊说,“他是杀死关成波的人,他一定已经清楚了一切才行事的。”
  “似乎他也认为是关成波这一双儿女来向他报复了!”胡雯说。
  “我不知道他正在想什么!”金菊说,“也许他并不以为是这双儿女回来向他复仇。大概他也跟我们一样,弄不清楚关成波究竟怎能活过来向他找麻烦,但是,既然来人是以关成波的名义来向他找麻烦,那必然是与关成波有关的了,他把关成波的一双儿女抓在手中,那么该可以成为讨价还价的工具!”
  “我们得制止他这样做!”胡雯叫道,“我们不能让他——”
  “我也正是这样打算!”金菊说,“所以现在,我们回去给丁朗打一个电话,叫他派人监视和保护着这一双儿女。假如还不太迟的话。你大概没有忘记,他的人也是到了那边去,我们获得的报吿知道他就是到了那边去的,我们不知道他到那边去干什么,但是现在我们就知道了。”
  “但他还是不能动手!”胡雯说,“我们有人监视着他,假如他要伤害什么人的话,我们一定会制止他的!”
  “幸而是如此。”金菊说。
  XXX
  他们在第二天早上就已经到达了那地方了。那里早已有丁朗在那边的分部的人员接她们的机,而在她们到达之前,那些人员亦已得到了通知,而缜密地监视着关家那双儿女的住处了。
  那里的负责人是一位江先生。
  “怎么样了?”胡雯一上了车之后就急不及待地问江先生,“有没有什么意外事情发生?”
  江先生皱着盾头,似乎不能决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说:“还没有发生什么,但亦可能是已经发生了。这两位姓关的男女,我们看不见他们出入。他们很可能已经不在那里,屋里看来并没有人。我们派一个冒充电话公司的人去修理电话,但是没有人应门。”
  “这是什么意思?”胡雯说,“他们不在那里?”
  “也许他们出了远门!”江先生说。
  “但亦可能是已经给人捉去了。”
  “捉去了?”金菊吃惊地说。
  “这只是一种猜测,”江先生说,“通常人如果不在自己住的地方,那么该是出门去了。不过在目前的情形之下,我们当然还得加添这一种被捉去的可能性!”
  “毛青云现在什么地方?”金菊问。
  “毛青云现在正住在水晶宫酒店,仍然受着我们的监视。他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他——他没有去捉他们吗?”金菊问。
  “这一点可以肯定没有!”江先生说,“他根本没有走近过那间屋子!”
  “那么似乎不可能是毛青云把他们捉去了。”金菊沉吟着说。
  “也许!”胡雯说,“我们可以进那屋子里去看看的,既然屋子里没有人。”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呢。”金菊说,“也许屋子里有些可以帮助我们的线索。”
  于是他们的车子就向关家兄妹的屋子驶去了。
  在车子进行之中,江先生又取出两份报来交给她们看。那是丁朗从那边经过调查之后发过来的。
  这是追查二十多年以前,关成波在发迹之前的资料。不错,关成波在微时的确是已经结过婚的,那是从婚姻注册部门查来的纪录。
  不过在他发迹之后这位妻子并不在身边,而这个女人的去向已经很难根查了。至于子女方面则不可考了。
  只有一个人指出,关成波在发迹之后跟一个风尘女子同居过一段时期,这个风尘女子对他似乎有了感情,吵着要跟他结婚,关成波就这样把她赶走了。
  “哼!这有什么帮助?”胡雯没好气地说,“报吿了也等于没有报吿!”
  “这倒不一定!”金菊说,“关成波把这个女人赶走了,这就是一种心理反应。为什么他不肯跟这个人结婚?很可能就是因为他自知已经有了妻子儿女,但又不在边,提起来就已经心烦了!”
  车子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独立的小型花园洋房,而不是大厦式的住宅,邻居是距离得比较远的,屋子本身的门则是已经关上了的,而看那园中的盆栽就知道这屋子的居住人果然是已经离开了好几天了,因为盆栽的花已萎缩干枯了。
  她们去按门铃。听见门铃响,但自然没有人应门了。
  金菊与胡雯交换了一个眼色,金菊便取出一串锁匙来。试了几条之后,那门便给打开来了。
  她们踏进屋中。入门之处就是一座小小的厅子,厅中的布置本来是相当高雅的,但是并不齐整,花瓶以及一只木架倒在地上。
  “这里看来象是有人打过架。”胡雯说。
  “或者挣扎过。”金菊说。
  “他们一定已经给捉去了!”胡雯咬着牙说。看情形的确是如此。
  她们两个人在屋中巡视了一遍,在睡房中看到两兄妹的照片,看来不像坏人,虽然人不是一定可以貌相的。
  两兄妹各有一间睡房,而这睡房里的书籍也明显地显示出了两个兄妹所有的不同的爱好,哥哥的房里有很多有关枪械与与及射击的书籍,而妹妹的房间里则是堆满有关器械操的书籍,体育杂志之类。
  他们念书的奖品也在房中。
  “奇怪!”金菊说,“男的有远行的迹象,也许只是妹妹给捉去了。”
  一个人假如有远行,搜捜他的房间通常是看得出来的。有若干日用品非带走不可,即使在外地也可以买到,但是到了地方再买,总是没有那么方便的。
  “假如他是有远行,那他是到什么地方了呢?”胡雯问道。
  “暂时别问我!”金菊说,“这一点,也许要迟一些才能断定了!”
  他们在屋中详细地搜索了一遍,找到了一间地下室。而这间地下室看来却可能是那位哥哥专用的了。这是一座私家射靶场,有枪,有靶,甚至还有制造子弹的工具。一个射击专家通常是会自制子弹的。
  “他却没有把制子弹的工具带走。”胡雯说。
  “我猜他也没有把自己惯用的枪带走!”金菊说,“这种东西是不方便带着跑来跑去的,你要知道,通过海关也许会有困难。”
  “总之看情形是他走了!”胡雯说,“而她留下来,给一些人捉去了!”
  “这里似乎没有什么进一步的资料给我们的!”金菊说,“还是让我们去访问一下邻居吧!”
  她们去访问邻居的时候则是多带一个人去,那个人就是一个当地的探员。这样问话起来会比较方便。
  结果也是如此。那近邻是认识这兄妹二人的,不太熟,不过也曾互相邀约到家中吃过晚饭。那邻居说关悦强是出门去了,到什么地方则不知道。至于关美玉,她是在家的,不过,近来似乎没有看见她出入。
  那么关悦强是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照邻居所说,关悦强是已经去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了。他去的的确是一个相当神秘的地方,因为那邻居在他去了之后也曾碰到过关美玉,向关美玉问起她的哥哥的行踪。关美玉只是说她的哥哥是到处去走走,没有固定的目的地。
  XXX
  “总之事情相当巧合,”金菊对胡雯说,“譬如时间上就是巧合的,我是指关悦强起程的时间。那邻居所讲他出门的时间,刚好让他有相当充足的时间飞到澳洲去,寄出那些恐吓信,之后就是日本。之后人就到了。”
  “你的意思是说,”胡雯道,“这一切都是关悦强在弄的吗?”
  “也许是的,”金菊说,“他们两个有极高的可能性乃是关成波的儿女,关成波死了,他的儿子去替他复仇,这也不算是很意外事情吧?”
  “你愈讲愈糊涂了,”胡雯说,“我们现在的问题人物并不是关悦强,而是关成波。在那边出现的人是关成波,有人看到,我们亦从电视上看到了。关悦强的样子并不像关成波。”
  “我们看到的是戴上了黑眼镜的!”金菊说。
  “那又如何?”胡雯说,“我已经考虑过这一点了。你拿关悦强的照片来,在上面涂上一副黑眼镜细心看看吧,还是不像!”
  “我们只是从电视上见过他而已,”金菊说,“电视上是看得不大清楚的。至于其他见过的人,也是在不太清楚的光线之下看见他。那个餐厅的侍者,餐厅里的光线照例是阴暗的。还有那二个受到了枪击的人,他们也是在黑暗之中,而且一碰面就中了枪,也没有机会看清楚。”
  “你这样说究竟是什么意思?”胡雯说,“难道你另有什么猜想吗?”
  “你有没有听过世界上有化装这件事情?”金菊问。
  “化装?”胡雯迷惑地看着她。
  “我们也不是没有玩过这种玩意的,”金菊说,“有一次我们两个还化装成男人,记得吗?但是化装成随便一个人容易,化装而冒充另一个人则是完全两件事了。最难的就是眼睛的部份。眼睛的部份是最难冒充得神似的!”
  “这个——”胡雯皱着眉头,“所以要戴上黑眼镜了吗?”
  “对了,”金菊说,“在暗光之下,加上黑眼镜,就没有那么容易分辨出来。而且,黑眼镜还可以把表情遮盖了很大的部份!”
  “这倒是很有可能的,”胡雯说,“假如你说关悦强去冒充关成波,而他打电话是放录音带。但是怎样能得到这几句话的录音呢?那种话不是普通人在普通情形之下会说的,而且此外有那些亲笔信,亲笔签名。”
  “逐步来好了,”金菊说,“现在我们不是起码已经解开了哑谜的一部份了吗?关成波死而复活是没有可能的,必然是有人冒充他。他的儿子冒充他是最顺理成章的事,而环境以及时间也是吻合的。”
  “显然毛青云也是这样想,于是他来了,”胡雯说,“可惜,他只捉到了关美玉。”
  “他并没有捉到关美玉,”金菊说,“我们知道他并没有动手!”
  “那关美玉到什么地方去了?”胡雯问。
  “这个慢慢再调查吧,”金菊说,“目前,我们可以先把关悦强监视着,他到了那边去,他就出不来了。他大概以为我们只是在注意着关成波,因而他大可以以关悦强的身份自由来去。他一离开时,我们就可以跟着他了。丁朗在那边已经安排着。”
  “但是关美玉还是不见了,”胡雯说,“一定是毛青云叫人来捉她的。”
  “我也是这样想,”金菊说,“但即使是朋友替他捉起了人,他也总得自己去审问的。他一动身,我们就可以跟着他走了!”
  “这倒是真的,”胡雯说,“因此,丁朗在那边布下天罗地网等关悦强,我们则在这边等着捉毛青云的痛脚。”
  “看来这是最佳的办法了。”金菊说道。
  XXX
  “这个毛青云有点不对劲,”江先生跑到她们的住处对她们说。
  “他出动了吗?”胡雯问。
  “就是还没有出动,”江先生说,“我们知道关美玉可能是被捉去了之后,就加紧注意他的行动,却发现他不但躱在房间里整天不出来,没有电话打进打出,而且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
  “也许他今天不舒服?”胡雯说。
  “我们再查清楚,”江先生说,“他不但是整天没有吃东西,而且前两天也一样。一连三天,他都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没有电话进出,也没有叫东西进去吃,门上只是挂着请勿骚扰的牌子,一个人总不能一连三天都不吃东西,而且连茶水都不换的!”
  金菊跳起来:“你凭什么觉得他的人是还在里面呢?”
  “但我们是看守着酒店门口的,”江先生说,“二十四小时不停。他出来,我们应该知道!”
  “他可能是已经死掉了!”胡雯说。
  “我们得进去看看,”金菊说,“快点,我们走吧!”
  她们马上就跟江先生一起出门,到毛青云所住的酒店去。
  要进入毛青云的房间并不困难,江先生是很容易可以以官方的资格向酒店方面取得房间的门匙的。他们把房间的门打开了。
  毛青云并不是死在房间里,房间里是空空如也的。毛青云的人根本不在里面。江先生的脸色变得铁青。
  “他溜掉了!”胡雯说,“金蝉脱売。真奇怪,你们看得这样牢,他也可以溜掉,难道他是从窗口飞出去的?”
  江先生却懂得在这种情形之下应该怎样做,以及做一些什么。他立即走出去,一手执住那层楼的管房的衣襟,把他一提,说:“你!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你吿诉我这个人是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个管房大为惶恐:“这……这不关我的事,我是说,我不知道事情是这么严重的,我还以为……他吿诉我有人跟踪他,对他不利,他得想办法摆脱跟踪。他给了我一些钱,叫我替他安排……”
  毛青云果然是摆下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而溜掉了。
  “这就完了!”胡雯气急败坏地说,“毛青云已经走脱了,我们到哪里去把他找回来呢?”
  金菊也泄气地在沙发上坐下来。“看来我们是迟了一步了。也许毛青云是自己去把关美玉捉起来,也许他是有朋友的帮助,先把关美玉捉起来了,然后他才自己脱身,去对付关美玉,总之现在关美玉一定已经给他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关起来了,而毛青云就是把她拿在手中作为抵押,对付关悦强。关悦强要他的妹妹活着,就不能不回来。”
  “他不能向毛青云屈服的!”胡雯说,“假如他屈服,那他跟他的妹妹都要死了。假如他不屈服的话,那就是只牺牲他的妹妹而已!”
  “他非屈服不可的,”金菊叹一口气,“假如设身处地,你会怎样?”
  胡雯没有做声。她也知道假如设身处地的话,她自己又会怎样做的。
  “好在我们已经叫丁朗派人注意着关悦强了,”胡雯说,“假如关悦强为了他的妹妹而被逼回来,我们也会知道他是到什么地方去,我们还是可以插手的!”
  “毛青云在此地一定有黑社会朋友,”金菊说,“这种事情,他应该会找他的黑社会朋友帮忙的,他似乎不会一个人单独行动。所以,江先生,你得帮助我们查一查了。”
  “我们尽我们的可能范围调查一下吧,”江先生说,“不过毛青云的大本营是在那边,还是在那边想想办法,会更好一点。”
  “对了,”胡雯说,“丁朗在那边应该做点工作,他可不能够老是等的。”
  XXX
  胡雯这句话倒说得很对,丁朗在那边也是觉得如此。事情正在紧急的关头,他也不能继续等下去的。于是他就采取紧急行动。那就是向毛青云剩下来的谋臣阿松下手。
  阿松有一个弱点就是吸鸦片。这似乎是他这一类的谋臣的通病了。
  每隔两天他就要去过瘾一次,他去的也是毛青云所开的毒窟。
  这天晚上,这个平时相当安全的毒窟却受到了扫荡。
  是丁朗率领了一支特别行动部队执行这件事情,所以那里的主持人事前也得不到通风报讯,全部一起给抓起来了。这其中当然包括了阿松,因为阿松是主角。
  他给特别请进了一间房间里,由丁朗加以盘问,与其说是盘问,不如说是恫吓了。
  “你知道吗,阿松哥,”丁朗说:“我们知道你是毛青云先生的左右手,所以我们是特别尊敬你的。”
  阿松这时还未曾开始慌张,而听丁朗的语气,似乎乃是在对他表示尊敬,也许有点弦外之音的暗示,因此他大为得意地清清喉咙,说:“是的,毛青云是相当倚重我的。”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呢?”丁朗问。
  “他出外公干,还不曾回来。”阿松说。
  “出外公干,到什么地方公干?”丁朗问。
  “我不知道?”阿松说。
  “那我们暂时无法与他联络了?”丁朗问道。
  “暂时是的,”阿松说:“不过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他在这里事情也很忙,不能去得太久的。”
  “既然他不在这里?”丁朗说:“那我也不需要尊敬你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阿松这时就开始慌张了。
  “我的意思就是我可以对付你。”丁朗说:“像你这样一个人,我看随便想出二三十条罪名来控告你,也是不会有问题的。”
  “你——你究竟是谁?”阿松显得恐慌,但是,又极力表示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丁朗格格地笑起来:“我嘛,我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不过,我却是一个你吓不到,也贿赂不来的人!”
  “你,你究竟想怎样?”阿松问。
  “我只是想你回答我一些问题,”丁朗说:“第一个问题我已经对你提出过了,那就是,毛青云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阿松说:“我真的不知道,假如我知道,我会跟他联络,让他跟你讲了。”他似乎认为只是要找到毛青云,就可以解决万难。
  “既然你是他的左右手,”丁朗说:“你怎会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的,假如这边出了事,那你怎样通知他?”
  “但我真的不知道,”阿松说:“这一次的情形是有点特殊的。”
  “假如你不能跟他联络,”丁朗说:“那我们可要好好地对付你了。”
  “我……但但他终有一天要回来的,”阿松苦着脸,“假如你要给他面子的话,他回来的时候我们还不是要面子上过不去了?”
  “那是将来的事情,”丁朗说:“我们谈的是现在,现在,假如你能跟他联络的话,我们就可以详细地谈判一下了。你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我却知道他现在是在T城。不过我不知道他是在T城的那一个部份,你知道吗?”
  “T城?”阿松瞠目看着丁朗,“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去了T城。”
  “但你应该知道他在T城有些什么朋友的,”丁朗说:“他到了T城,当然是跟他的朋友们聚一聚了。”
  阿松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终于还是摇摇头:“我不明白他到T城去干什么?”
  “我不是问你他到T城干什么?”丁朗说:“我是问你。他在T城有些什么朋友?”
  “我想不出来,”阿松迷惘地说:“他跟T城一向没有什么联络呀,我也不知道他在那边有什么朋友,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过。”
  丁朗叹一口气:“你跟我说谎没有用的,阿松。我可以到他的屋子去搜一搜,假如他与T城的朋友有联络,我就可以搜出有关的信件来。”
  “我——我不是说谎,”阿松说:“但是你也不能够这样做的,你不能够随便闯进人家的家里,这是不合法的。”
  丁朗微笑:“你们很喜欢利用法律保护自己而欺压别人,是不是,但你们却压不倒我,因为我办事是向来都不大讲法律的。”
  “我们有律师,”阿松说:“你不能乱来?”
  “很好,我就跟你讲法律好了?”丁朗说:“我是在一个毒窟里找到你的,你在那里吸毒,是不是我很有理由怀疑你在家里藏有毒品,藏毒不是小罪,所以我很有理由到你家里搜一搜,而你的家也就是毛青云的家。”
  阿松的脸上冒出大点汗珠,呐呐着说:“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老老实实实讲吧!”丁朗说:“我就是想知道毛青云现在是在T城的什么地方,或者他在T城有些什么朋友。”
  “我真的不知道!”阿松说。
  “那么,”丁朗说:“我们只好去搜屋了。”
  “不,不!”阿松叫道:“你不能这样做的。”
  “我不能这样做?”丁朗冷笑,“我就做给你看。”
  丁朗真的就做给他看。
  但是虽然如此,却还是没有什么成绩,毛青云的屋子里并没有任何有关的文件指出他与T城方面的黑社会有什么联络,以及他在T城那边有些什么朋友。
  XXX
  不过关美玉给毛青云捉去了,这似乎是一件毫无疑问的事情了,而且这也是事实。
  此时的关美玉就是正给囚禁在一间大屋子里。
  两个打手坐在附近的假山的石上,看守着他,他们的身上是有枪的,不过并没有拿出来。
  不久,一个打手对同伴用手肘撞撞他:“我们的客串老板回来了。”
  通过花园的大铁门的铁栅,他们看见一部大汽车正在沿路驶来。并在屋子前头停下来。
  这个时候,车上那位“客串贵宾”才下来。
  他就是毛青云了,现在他鼻子上架着一副黑眼镜,身上穿着一套抢眼的白色西服,看上去十足像电影里的黑社会哥头,而事实上他亦是一个标准的黑社会人物。
  他下了车,就向关美玉走过来。
  关美玉站住等着他。
  “我还没有得到你哥哥的消息。”毛青云说。
  “我也没有办法替你找到他,”关美玉说:“除非你是照足我的办法去做。”
  “我已经照足了你的办法去做了,”毛青云说:“来,来,进来吧!”
  他转身向屋子里走去,关美玉对他则是服从的,就跟着他向屋子里走去。他们进入了那座豪华的客厅之中,毛青云在沙发上坐下来,取出一份报纸,摊开来,指一指上面一段广吿说:“这广吿我已经刊登了好几天!那边是我的大本营,我要在那边到登一段广吿,当然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
  那广吿的内容就是:
  “悦强兄:
  家有要事,见报请即回家或联络!
  妹美玉”
  关美玉说:“假如他是在那里的话,那他就会看见这广吿,他就会回来了。”
  “但是到现在,还没有看见他的影子。”毛青云说。
  “也许他并没有到你那座城市,”关美玉说:“那他就看不见了!”
  “他是到了那边去的!”毛青云咆哮道。
  “那看来你对他的行踪是比我还要清楚了。”关美玉说。
  “妈的,我知道他在那里,”毛青云说:“而且我知道你们是关成波的儿女,我认识你们的母亲的,她跟关成波意见不合,反对他做黑社会,带你们离开了,关成波一直都关心着你们,按月寄钱来。”
  “那你是吿诉了我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了,”关美玉说:“妈妈并没有跟我们提过爸爸的事情,她只是对我们说爸爸是早已身故了。”
  “别骗我,”毛青云又咆哮道:“假如你们不知道,那是谁在那边捣蛋,什么关成波活过来复仇的事情,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你的哥哥关悦强是一个射击好手,而那律师周利浦是给枪弹吓死的,这会是巧合吗?我知道是你哥哥在那边捣蛋。”
  “假如是的话,”关美玉说:“那他是没有吿诉我了。”
  “别骗我。”毛青云又咆哮道:“你一定知道的。”
  “假如我知道!”关美玉说:“那怎么我还没有去了帮他?”
  “那就是因为你是一个女人,”毛青云说,“你是帮不了他什么忙的,所以你留在家里了。这也是失策。假如他带了你一起去,那我就捉不到你。我捉不到你,也就不能把你抓在手中来威胁他了。”
  “什么都是你讲的,”关美玉没好气地说,“我认为你应该做小说家!”
  毛青云微笑:“我却认为你们应该加入电影界去做编导,否则的话,那实在是太浪费你们这种人才了。你们居然安排出这种好戏来。”
  “我不大明白,”关美玉说,“就算他回来了吧,他又怎样与你联络呢?”
  “你们总有一个办法联络的呀。”毛青云说道。
  “不错,”关美玉说,“我们是有办法联络的,我在家里等他,他回家来,自然就见到我了!”
  “我不是讲这个!”毛青云对她沉下脸,“我是说你们的计划,在你们的计划之中,一定有一个联络的方法的!”
  “这是你的计划而不是我们的计划,”关美玉说,“这个计划都是你凭空想出来的。”
  “你倒是一个很会说谎的女孩子,”毛青云说,“也很镇定。也许你认为自己是一个女孩子,所以我不会用怎样激烈的手段对付你吧?但假如你是这样想,那你就错了。现在还没有到时间。你逼得我太紧的时候,我就会采取一些你所意想不到的手段了!”
  关美玉耸耸肩:“我是一块俎上之肉,你要怎样宰割我都是可以的,我算是认命了,就是担心也没有用!”
  “我吿诉你我会怎样做吧,”毛青云说,“我认为你的哥哥可能已经回来了,但是他不会回家,因为他知道情形有点特殊,在回家之前他是一定小心观察过的,他知道你不在家,就会知道你是已经落入了我的手中。我会再给他两天时间,肯定他是已经回来了,然后我就刊登一些广吿与他联络。我吿诉他你已经在我的手中了,要他也到这里来,这样,他是非来不可的。”
  “假如他来了呢?”关美玉说,“那你就冤冤枉枉地把我们兄妹两个都杀掉了,是吗?”
  “这不是冤枉,”毛青云愤怒地叫道,“是你们在企图杀我的!假如你们不是这样乱搅,我才不会采取什么行动!”
  “你吿诉了我很多,毛先生,”关美玉说,“但你似乎还忘记了吿诉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毛青云愤怒地叫道。
  “你忘记了吿诉我,你究竟是不是真的杀死了我们的父亲。”关美玉说。
  “你们不是已经肯定了吗?”毛青云说,“你们当然是肯定了才这样乱搅一通的!”
  “所谓乱搅一通,只不过是你凭空想像出来的故事罢了,”关美玉说,“但既然你这样紧张,这似乎是一种内疚的表现了。”
  “我没有杀他!”毛青云勃然地说,“这不过是你们的误会罢了!”
  “哦!这是我们的误会?”关美玉冷笑,“你倒是一位大丈夫!”
  “什么大丈夫?”毛青云问着,有点迷惘。
  “大丈夫就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关美玉说,“假如是在法官面前,你不承认是可以理解的。但在一个没有能力制裁你的弱质女子的面前,你也不承认,这算是什么大丈夫吗?这简直不是一个男人!”
  他忽然大声叫起来:“是的!是我杀他的!那又如何?是我杀他的!”
  关美玉耸耸肩:“这并不是意外,像你这样一个人,你是做得出这样事情的。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她的外表仍然是软弱的,但是她的眼睛却硬起来了。她的眼中有了一种深不可测的光芒。
  不过毛青云并没有注意,他只是仍然在极力企图弥补那受了伤害的自尊心。他用两只手把关美玉的肩执着,摇动着她:“有些事情你不明白,这只是一种手段。我跟他没有私人仇怨,但是假如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了!”
  “我的确不明白这种事情,”关美玉摇摇头,“既然你们之间没有私人仇怨的,那为什么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呢?”
  “那是因为他正坐在第一把交椅上,”毛青云说,“我则还是正在窜上去。当我再向上一步时,他就会认为我是跳得太高了,他就会动脑筋把我杀掉!他早已在注意着我的,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我不过是棋先一着吧。这可以说是自卫杀人!”
  “你用不着对我作自辩的,”关美玉说,“反正我已经是俎上之肉了。而且,你想证明什么呢?证明你是正人君子吗?你要一个行将被你所杀的人相信你是一个正人君子,这倒是天大的笑话!”
  “我只是吿诉你,这是你们自招的!”毛青云叫道,“是你们来惹我!假如你们不惹我,我也不会对付你们!你们是自招的!”
  “你生气什么?”关美玉歪着嘴唇,不屑地冷笑着,“你只要马上把我杀掉,不就可以消了一口气了吗?”
  “我不要杀死你,”毛青云说,“暂时还不要!我要的是你的哥哥!”
  “我们是没有抵抗的人!”关美玉说:“你要捉到我的哥哥,也是易事。”
  毛青云冷笑:“他是个神枪手!他没有抵抗?我看我怕他还多过他怕我呢!”
  “是吗?”关美玉低着头,“那你是把我们估计得太高了!”
  “也许是你们把我估计得太低了!”毛青云又得意洋洋地微笑,“你们大概也料不到我会来这样一个釜底抽薪的绝招吧?他去找我,我来找你!”
  这时一位手下来请毛青云吃饭,谈话就暂时停止了。

  第四章 死因揭盅 英雄所见略同
  金菊和胡雯刚在她们的暂住之处吃晚饭的时候,丁朗就出现了。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胡雯诧异地说。
  “我到这里来帮忙嘛!”丁朗有点神秘地微笑着。
  “但你应该是担任那边的事情的!”胡雯说。
  丁朗说:“那是因为我觉得,我逗留在那边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他从衣袋里取出一张报纸来,在桌子上展开,指一指报纸上的其中一段广吿:“你们看,这是一段多么有趣的广吿!”
  他指出的那段广吿,亦即是毛青云给关美玉看的那段广吿。一看这段广吿,他们便差不多明白情形大概是如何的了。
  胡雯说:“这样说来,关美玉是果然已经在毛青云的手中了,而关美玉一定已经在毛青云的威逼之下供出了一切。”
  “我猜正是这样,”丁朗说,“这段广吿可能还是毛青云托人在那边刊登的。他把关美玉握在手中作为人质,那关悦强就非要回来谈判不可了!”
  “那卑鄙的——”胡雯吐出一连串恶毒的咒骂,又说:“但是你不该离开的!你不应该让关悦强回来跟毛青云谈判,这是没有可能谈判的!毛青云不过是威胁关悦强回来,然后把关悦强也杀掉罢了!”
  “我也并没有打算让关悦强回来,”丁朗说,“我仍然派有人守着那边的关口,关悦强在那边要出境,或者在那边入境的话,也会马上就给捉起来的。不过我却怀疑,我们现在才发现这广吿,可能是已经太迟一赚了。你看看报纸的日期吧。”
  胡雯看看报纸的日期,又暴躁地咒骂起来;“为什么你们这样久才发现?”
  “我们又不是神仙,”丁朗说,“我们没有可能及时发现一切的!”
  “他可能已经到达了这里了!”金菊冷静地说。
  “不错,”丁朗说,“假如以日期来计算,他可能已经到达了。我们兜截他的行动可能是已经太迟一点了!”
  “但是,”胡雯说,“假如他已经落入了毛青云的手中的话,毛青云就会把他们两个人都杀掉了。假如他们两个人都已死掉的话,那我们是没有什么可查的!”
  “假如是这样,”丁朗说,“我不会放过毛青云的。毛青云来了这里,他就休想再离开!”
  “你有什么办法对付他?”胡雯问。
  “办法多得很,”丁朗说,“我可以找出许多似是而非的罪名来缠住他,在这里把他困个一两年也不成问题。假如他在这边滞留一两年都不能回去,那可以肯定他在那边的江山是要大大变色了。”
  “不过我却不大相信关悦强会落入他的手中,”金菊说,“关悦强不是一个笨人,一直以来,他都干得很聪明,他起码应该知道他与毛青云是没有商量余地的,假如他落入毛青云的手中,他就死定了,但是他不与毛青云接头的话,他就仍然可以活着,他的妹妹也仍然可以活着。”
  “但我们无法肯定呀!”胡雯焦躁地说。
  “我们留意着报纸好了,”金菊说,“关悦强不知道毛青云是在什么地方,而毛青云亦不知道关悦强是在什么地方。上一次,毛青云利用报纸的广吿与关悦强联络的,而这一次,关悦强亦很可能是会利用报纸与毛青云联络的。”
  他们等了三天之后,金菊所预料的变化果然就来了。一段广吿果然出现在报纸上。
  那段广吿显然是关悦强刊登的,内容也是很简单。
  “美玉妹:
  请设法联络!兄悦强”
  “他真聪明!”金菊说,“他不肯采取被动,这一次要考考毛青云的脑筋了,看看毛青云用什么妙法来应付吧。他得刊登一个电话或地址之类给关悦强与他联络,但如此的话,他就等于给关悦强以可乘之机了!”
  XXX
  毛青云也是看到了这段广吿的,他就把这段广吿拿去给关美玉看。
  那时已经是夜间,他已经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硏究这广吿,但是硏究不出什么可以应付关悦强的办法,所以他就找关美玉了。他轻蔑地把报纸丢在关美玉的面前,说:“你看看这个吧,关小姐!”
  关美玉看看那段广吿,耸耸肩:“这很好呀,你要把我的哥哥引回来,你现在不是已经把他引回来了吗?”“但他很聪明,”毛青云说,“他并没有回家。他显然知道有人监视着他的家。这样,你还说他不就是要杀我的人?”
  关美玉耸耸肩,说:“我在你的掌握中,你要怎样说都可以,我也不打算和你辩了!”
  “我也不是要和你辩,”毛青云说,“我要你吿诉我怎样与他联络!”
  “这不是很简单吗?”关美玉说,“你也刊一段广吿跟他联络好了!”
  “我没有那么笨,”毛青云说,“我刊出一个电话或者地址,让他来找我吗?现在连情报部也在注意着我了,我假如把一个地址刊出来的话,那我就是双重受敌了!”
  “我哥哥大概也不会那么笨的,”关美玉说,“他当然也是跟你一样,不肯刊出一个地址或电话来的,假如你怕双重受敌,他也一样怕双重受敌的,对不对?”
  “所以我就需要你的帮忙了,关美玉。”毛青云说。
  “我还是没有办法帮你的忙呀!”关美玉说。
  “你有办法的,”毛青云肯定地说,“你一定知道他现在是正躲在什么地方。你吿诉我他躲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关美玉说。
  “你也很聪明,”毛青云说,“你一直在装痴扮呆。你以为你瞒得过我吗?我不过一直没有压逼你罢了。不过现在,我却要开始压逼你了!”
  “你杀掉我好了!”关美玉说。
  “死不一定是最可怕的,”毛青云微笑,“我看你是个女孩子,你一定不大能抵受痛苦的!”
  “你想向我用刑?”关美玉问。
  “是的,”毛青云又狡猾地微笑着,“不过刑是有许多种的,我看我首先应该使用你最害怕的一种!”
  关美玉恐惧地看着他:“你——你想怎样?”
  “我这里有两个人在看守着你,”毛青云说,“而我是明察秋毫的,我知道其中一个人对你很感兴趣。假如我就让他达到目的呢?”
  “不!”关美玉掩着脸哭起来,“不要这样!”
  “你哭也没有用的,”毛青云说,“你别妄想我会同情你。对于要杀死我的人。我是不会同情的!”
  关美玉只是哭泣着,退到沙发的最尽头,而毛青云也没有逼近过去,他只是悠闲地点上了一根雪茄,慢慢地说:“你哭好了,我给你五分钟时间,五分钟之后你还不给我满意的答覆,我就实行这个计划了,而且我自己还会做一个旁观者!”
  “你——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关美玉说,“那就是——你不要杀死他!”
  “我不能答应你什么,”毛青云说,“但我也不是绝对不肯。我先要硏究清楚了,假如你们是与这件事情无关的,我就不会难为你们了!”
  “他——他一定是躲在邻家,赵先生夫妇那边,”关美玉说,“我们跟赵先生夫妇是有点来往的!”
  毛青云抬起头来,皱着眉想了一想,觉得关美玉的招供也是未尝没有道理的。
  “我警吿你!”毛青云说,“假如你说谎的话——你也知道我是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你的,我也已经对你讲过了,关美玉!”
  “我……不是说谎的,”关美玉哭着说,“照我所知的他应该是在那里,假如他不在那里,我也没有办法!”
  “哼!”毛青云说,“你是在为自己碰碰运气是吗?我劝你祈祷吧,假如你碰不中——”他忽然转身,走出去了,而关美玉仍然在那里饮泣着。
  后来听见毛青云的车子开出去了,也听见花园的大铁门关上以及锁上了的声音。这时候,她却忽然停止了哭泣,而走到窗前去,望着外面。
  她看见毛青云的车子的灯光已开始远去。
  她再等了一会,然后就走出了花园之外。那两个看管她的打手亦马上出现了,对她亦步亦趋的。那个对她感兴趣的打手还是垂涎地看着她,一脸癞虾蟆想吃天鹅肉的神情。还好,他没有听见毛青云对她的恫吓,不然的话,他可真是要乐不可支了。
  关美玉显得悠悠闲闲地在花园中散步着,两个打手跟了一段,就在花径上坐下来,只是远远看着她而已。他们并不知道现在的情势是特殊的,毛青云并没有吿诉他们事情有什么发展,而事实上他们亦根本不知道关美玉是为什么给关在这里。他们只知道关美玉是一个人质而已,而她是不会给活着放出去的,假如关美玉企图逃走,那就要格杀勿论了。不过他们看不出关美玉有什么逃走的能力。
  关美玉是一直都没有企图逃走的,因而他们对她的防范也不会如何严格了。忽然之间,他们看见关美玉做了一件古怪的事情,那就是正在爬上花园中的一座假山上。
  “唏,你在干什么?”对她感兴趣的那个打手喝叫起来。
  “无聊嘛,”关美玉说,“我要爬上去玩玩!”
  “不要!”那人说,“快下来!不然,一不小心把你跌坏了!”
  关美玉还是没有理他,仍然继续爬上去。
  “来,让我来扶扶你!”那人走了过来。
  但是当他到达的时候,关美玉已经爬到了那座假山的顶上,站直了。他根本扶不到她。而事实上他穿着皮鞋,也不一定就有本事跟着她爬上去。
  关美玉站在那座假山的顶上,两手平伸,显得颤巍巍的,而她一面咭咭地笑着:“真好玩!”
  “你疯了吗?”那人又好气又好笑地叫道,“这是很危险的!快下来!”
  “你相信不相信我可以就这样跳下来?”关美玉问。
  “不要!”那人恐怖地叫道,“千万不要!”但是他又无法制止。假如他爬上去把她捉住的话,那反而更危险了,这座山顶是尖尖的,并没有足够容许两个人立足的地方。他只能在口头上劝她。
  “你看着好了!”关美玉说。
  那人恐怖地看着她作势欲跳,这真使他没有办法;他总不能够拿枪出来指住她的。
  跟着关美玉就跳了。她却不是跳到地下,而是一跳就飞越到十尺之外,另一座比较矮而较为平坦的假山上,跟着一蹬,再跳到了另一座再十尺之外的假山上,再一蹬,又凌空而起,这一次则是扳住了一棵树横伸出来的树枝,然后就像荡千秋一样一荡,身子飞离了这棵树的横枝,以美妙的姿势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便已站到了花园的围墙顶上。
  她是一个器械操得过奖的好手,这把戏在她来说,实在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只不过毛青云他们一直都没有想到她能够用这样一个方式逃走而已。
  现在他们忽然明白了。
  “不要动!”两个人都一齐大叫着,枪也拔出来了。而且他们也毫不迟疑地放枪。可惜当枪弹到达的时候,关美玉已经不在那里了。她已经跳下了围墙,而到了园外。
  那两个打手又愤怒又慌张,愤怒的是给关美玉戏弄了,而慌张的则是想到不知应该如何向上头交代。等到他们狼狈地追出大铁门外时,关美玉早已失去了踪影。
  “妈的!她逃得真快!”
  “她一定逃进了那边的树林中,”另一个说,“再远一点就是公路!假如她到达了公路,就可以截车逃走了!我们得快追!”
  他们两个人向远远的树林飞奔过去,虽然厨子在后面叫着问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管了。他们到达了树林的边缘时,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几乎连跑都跑不动了。他们跑的速度是远不及关美玉那么快的,而且亦不如关美玉那样身轻如燕,习惯了运动的关美玉,既然已经比他们领先了这许多,而奔跑的本领又比他们高强,他们能够追上她的机会是很渺茫了。
  事实上亦是如此。关美玉一如他们之所料,通过树林,到达了公路边。这时间还不太晚,公路上经过的车子也不少,而关美玉要截停一部车子是比较容易的。
  她到底是一个年轻而貌美的女孩子,无论如何,人家也不会怀疑她是个劫匪。她截停了一部车子,开车的是一个斯文的年轻男人。
  她上了车之后说:“多谢你,先生,你可以送我回市区吗?”
  “这不成问题。”那年轻人说。当那二个打手也赶到公路边来的时候,关美玉所截的那部车子已经去得很远。
  XXX
  另一方面,关美玉那邻居则遭到了无妄之灾。
  赵家花园门外出现了两个大汉。赵太太看见他们的獐头鼠目,才觉得事态有点不寻常,隔门问道:“你们找谁?”
  “太太,”其中一人说,“我们是来检查电话线的,让我们进来好吗?”
  “这个时间检查电话线?”赵太太说。时间是不对的,工人应该不会在晚间开工。
  “这是特别班,”那人说,“电话总线损坏了,我们来抢修。我们想先试试你的电话有没有坏!”
  “好吧!”赵太太迟疑了一下才答应。她还是不太担心,这个地区劫案是很少听闻的事情。
  她开了花园的门,那两个人跟着她进入屋中。当她入屋时,她的嘴巴就大大张开了,因为她看见屋里已经有了一个陌生人,正用枪指着她的丈夫。
  那两个人在后面把门关上了,其中一个人在她能叫得出声来之前就一手掩住了她的嘴巴。这人低声说:“赵太太,假如你不想你的丈夫死于非命,那你最好不要叫喊!”
  赵太太果然不敢叫喊了。
  “快搜!”那人说。
  与他一起进来的人拿着枪冲向屋里。早在的一个说:“你上楼!阿聪到地下室去了!”
  显然来的共有四个人。两个从前面进来,两个从后面进来。新进来的其中一个匆匆登上楼去了。
  不久,两个人都先后从楼上和地下室回来了。他们都没有找到人,亦没有什么迹象显示有赵先生和赵太太以外的人住在这屋子里。
  两把枪指着赵先生和赵太太,枪的后面就是凶悍的面目。“好了,你们两个,他在什么地方?”
  “谁?”赵太太惶恐而焦急地说,“你们究竟在讲些什么?”
  “关悦强,住在二十二号的那双兄妹,那个男的。”
  “这里是十八号,”赵太太说,“你们找错地方了。”
  “我知道这里是十八号,”那人没好气地叫道,“我是说我知道他躲在这里,你们把他交出来!”
  “我们这里并没有什么人躲着,”赵先生说,“你们又不是没有找过。”
  “那他有没有来过?”
  “我现在知道你们讲的是谁了,”赵先生说,“那间屋子里的两个小伙子是吗?他们不大爱交朋友,我们跟他们也没有来往,你要找他们,来这里是不会找到的。他们怎会来这里呢?”
  他们看来不是说谎的,而且的确在屋子里亦搜不到人。几个人迟疑了一下,其中一人说:“我用一用电话,报吿上级看看应该怎么办!”
  那人打通了电话给毛青云,毛青云是坐在远远一部车子里接这个电话的。他很小心,并没有亲自上门去,他只是派人去做这件事,而自己在车子里远远监视着。
  那人低声吿诉了毛青云这件事,然后低声说:“我猜他们不是说谎的,我们是弄错了!”
  “妈的!那小母狗!”毛青云说,“你们离开那里,好好地讲一声,别难为他们!”
  毛青云马上就拿起电话,打回那间郊外的别墅去,想下令处置关美玉,然而他所得的却是报吿:关美玉逃走了,这使他把牙齿都要咬碎了。
  “那个……那个……”他呐呐着无法想得出适当的咒骂之辞,而此时,他那几个手下也从赵家出来了。
  那四个人出了园外之后,花园的门关一上了。
  这个时候,忽然之间,就有射灯亮起来了,照着他们,同时黑暗之中有声音从扩音机内传出来,叫道:“好了,你们,举起手来,不要抵抗!我们是警探,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那四个人一阵恶毒的咒骂,但是看看形势对自己的确是不大有利时,也就举起手来,不敢抵抗了。他们又没有杀人,不值得拔枪出来抵抗,以招致可能被乱枪射杀的命运的。
  毛青云看在眼里,也吐出了一阵恶毒的咒骂。“一定是那个小妖精!”他咬牙切齿说,“她去报了警!快点!”对车子的司机说,“我们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司机把车子开动,离开了那个地方。他是猜错了的,关美玉并没有报警,而是他的人露出了破绽。而且事实上,错亦不是在于那四个人的身上的。他们是给丁朗的手下们看出了破绽。
  丁朗的手下们是仍然二十四小时不停地监视着关家兄妹的屋子与及那间邻近而与关家兄妹常有来往的屋子的,以防万一关悦强会回家来。
  赵家亦是在他们暗中监视之列,因为他们也不能绝对肯定关家兄妹与赵家是并没有来往。他们首先就看见了那二个人从花园的后面围墙而入,跟着又看见另外二个人在花园的前门赚门,他们就马上集中注意力在赵家了。从望远镜,他们看见那些人拔枪威胁着赵家夫妇,为了恐防引致赵家夫妇受到不必要的伤害,他们就暂时隐忍不发,只是等着。
  当那四个人放过了赵家夫妇而出来,花园的大铁门关上了,那四个人一时不能再冲回屋中了,他们才突然发难而把那四个人围捕。
  这四个人也轻易给擒下来了,而且给初步录下了口供。
  但这个做法却并不能令丁朗满意。当丁朗接到消息时,他就暴躁地责骂起来:“为什么要捉住他们?我们应该先跟踪他们,看他们是到什么地方去呀!”
  “我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那个负责报吿的手下有点尴尬地,“现在跟赵家夫妇对证过了,才知道他们是来找关悦强的。现在我们才知道这些原来是毛青云的手下!”
  “马上把他们押回来吧!”丁朗说。
  那四个人马上就给押回丁朗那边去,而他们亦十分合作地招供了。看来他们并不是那种有保密的特长的人。他们招出了毛青云以及关美玉的所在。
  丁朗马上和金菊及胡雯一起赶到囚禁关美玉那间屋子去,但是已经没有人在了,那里的人早就已经逃掉了,只剩下空屋一间。
  不过屋子是逃不悼的,有了这屋子作根据,而且有了那四个被捉了起来的人的口供作根据,他们就知道在这里支持毛青云的是哪一些人。就是一个叫高壁的人的集团。
  “高壁在这里不算是一级的大人物,”本地通的江先生说,“不过也不算太小。但麻烦就在他不算太大,因此他要躲起来也比较容易,给毛青云这样一累,他一定躲了起来,暂时不敢露面了!”
  “但是,”丁郎说,“既然他不算是太大的人物,那么也可以躲的地方应该也不多的。你应该可以一一查出来,我们可以来作一个有系统的搜索。”
  “这调查是需要一点时间的。”江先生说。
  “那你还在这里浪费时间?”胡雯说,“还不快去动手调查?”
  江先生瞪了胡雯一眼,对她那急燥的态度和粗鲁的作风仍然是不大习惯的。他说:“我已经这样做了,我已经派人去査了。这种事情不一定要我亲自动手的,主要还是靠查资料。”
  “这真令人头痛了,”丁朗说,“他一失手,又把关美玉捉去别处藏起来。”
  “而且我也真为关美玉的命运担心,”金菊说,“关美玉供给了毛青云的线索,把毛青云害得这样狼狈,毛青云回去的时候也一定会向她好好报复一番的!”
  XXX
  他们并不知道关美玉已经逃走了的事情。他们捉到的那四个打手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是毛青云知道,以及从那屋里逃掉的人知道而已。而自然,到了现在,高壁也知道了。高壁正在与毛青云讨论这件事。也许,应该说高壁是正在与毛青云争吵。
  “你还说这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高壁在车中咆哮道,“你看,现在弄成这个样子,连我也不得了!”
  他们现在是正在一部车子中会面的。高壁根本不敢回家,也不敢到他平时常到的地方去。可以说高壁现在也是正在开始逃亡了。
  “事情并不那么严重,”毛青云说,“我们又没有杀人!”
  “我却宁可杀人了,”高壁说,“你知道我们是踏着了什么人的尾巴吗?这些人是我们的克星,我们最忌的就是碰到他们!他们不能硬碰,亦不能贿赂!”
  “但他们不能证明什么,”毛青云说,“你得明白,姓关这两兄妹并不是跟他们合作的。这两兄妹也不想跟他们碰头。所以,我们现在只要把这两兄妹找到,杀掉,毁尸灭迹,那你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出现了。他们不能证明什么,而你可以否认一切!”
  “你讲是讲得真容易,”高壁说,“但是怎样找到他们?你一直在找,只找到妹妹,现在连妹妹都逃掉了!还说找?”
  “这一次,”毛青云说,“让他们来找我好了!”
  “让他们来找我们?”高壁恐怖地瞪着眼睛看着他。
  “找我,”毛青云说,“他们找你有什么用?他们跟你又没有什么过不去。让我吿诉你吧,高壁,他们这全部是有计划的,连他的妹妹给我捉住也是有计划的。那广吿根本就是他们的联络暗号。早就可以逃走,只是在等着她的哥哥回来而已。她一看广吿,知道她的哥哥回来,她便逃走了。他们根本是要引我到这里来!”
  高壁虽然很慌乱,现在倒也忍不住好奇心了。他说:“为什么他们要引你到这里来?她的哥哥既然是这么一个神枪手,他在那边就已经可以把你一枪打死了!”
  “不错,”毛青云说,“但是他们不能肯定。也许这就是他们笨的地方了,他们不想杀错人。他们做事不像我们那样爽快,宁枉无纵。但是我也有笨的地方。我向那个小狐狸招认了!”
  “而现在,你成为枪靶了,”高壁说,“这一次他可以对你放枪了,而他放枪的时候你不会知道的,因为他会是在那么远的地方,你连看都没有机会看见他!”
  “别替我担心好了,”毛青云说,“我并不怕他们,我是在惊涛骇浪之中长大的。我会应付这种情形。”
  “很可惜我帮不了你的忙,”高壁叹口气,“假如他是一个职业枪手,有线路,我就有办法把他找出来。但他们是正经人,跟我们这一流完全没有来往的,他们一躲,就无影无踪了!”
  “你的帮忙已经很够了,”毛青云说,“你已经供给了我一个躲藏的地方。现在我们分手吧,你也躲起来,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之后你再出来,那时你大可以否认一切。”
  “你一个人躲——”高壁沉吟着,“我可以派几个人保护你,这不是会好一点吗?”
  “这并不会好一点,”毛青云说,“一个人反而更好了。我也很想单对单会一会这姓关小子,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三头六臂的!”
  “好吧,那再见了。”高壁开门下了车。
  毛青云把车子开动,驶远了。这车子也是高壁借给他用的。
  XXX
  另一方面,关美玉则仍然还没有跟她哥哥联络到。她逃出来之后就到了一座游乐场附近,在那里海边的岩石上坐了下来,等着。关悦强并没有出现。
  她只好在这里等着,而希望她的哥哥快点出现。
  毛青云猜得没有错的,这里果然就正是她与她的哥哥约好了相会的地方。而她在毛青云的掌握之中时虽然是随时都可以逃出来,但是她一直在等着她的哥哥的消息,而且也等着毛青云招供。
  情形的发展是一如他们之所料的。她果然给毛青云捉了起来,而且毛青云也果然是用报纸上的广吿去威胁她的哥哥回来。事实上那广吿可以说是一个喑号。
  这里则是他们早已约好了的会面的地点。会面的时间也是约好了在夜间。她知道她要逃出应该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因为她表面上只是一个弱女子,他们不提防她会有逃出来的本领,因此也不会如何严格地囚禁着她。虽然他们的防范的疏忽程度亦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她也想不到会这么容易逃出来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毛青云招认了,而她也逃出来了。
  唯一不顺利的一点就是关悦强久久都不出现。他们是连时间也已经约好了的,关悦强应该在一个钟头之前就已经到达,然而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没有出现。为什么他会迟到呢?假如他是早到的话,那他是不会因为看不见人就走掉了的,他应该会等着,由于他是自由的人,他可以准时,而关美玉则未必有准时的把握的。
  跟着,关美玉就听见声音了,那是相当刺耳而响亮的马达声。这马达声的来源,原来是一艘小型摩托艇,正在向她这边直驶过来。
  关美玉连忙缩到了一块大石后面去躲着。
  那架摩托艇接近了,关美玉伏在大石的后面,更加一动不动的,后来,摩托艇靠近水边,马达也停了,有人叫道:“唏,美玉!”
  那是他哥哥的声音,而关美玉也认得那是他的哥哥的轮廓,于是她也现出身来了,叫道:“唏,哥哥!”
  “上来吧!”关悦强说。
  关美玉一跳使离开了那块岩石,而飞越到了摩托艇上了,由于跳跃也是她的本领之一。
  她在他的哥哥的身边坐了下来,而摩托艇又开动了,离岸而去。
  “你没什么事吧?”关悦强问。
  “没有,”关美玉说:“就只是肚子有点饿罢了,但为什么你这样迟到呢?”
  “我早已经到了,”关悦强说:“不过我得小心一点,先在周围看清楚,看看有没有人会对我们不利的,然后我才开一艘船来!”
  “怎么可能有人对我们不利呢?”关美玉说:“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怎么能够肯定呢?”关悦强说:“我又不知道你是怎样逃出来的!对了,你究竟是怎样逃出来的?”
  关美玉吿诉了关悦强逃出来的经过,关悦强的表情严肃下来了。“唔,”他说,“既然他已经招供了,那就没有错了,我们去处置他!”
  “我得先吃点东西!”关美玉说。
  XXX
  江先生用手在地图上一指,说:“高壁就是躲在这里!”
  “高壁似乎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金菊摇头叹息一声说。
  因为高壁简直是自己暴露自己的行藏的,他有好几个枪法犀利的手下,都失踪了。而他有好几个躲蔵的地方都不见人,只有一座在山崖顶上的孤立的大屋子里面忽然有了灯光,这表示他是已经躲到了那间屋子去了,而且是把他那一群枪法犀利的手下带在一起。
  “也许他不习惯躲藏,”江先生说:
  “没有躲藏的经验,他把我们也当成是黑社会似的了,这是躲避黑社会寻仇的方法,万一仇家找到来的话,就来一个负隅顽抗。但是这样对我们是没有用的,我们可以叫警察甚至叫军队增援,这一仗打下来他是一定输的!”
  “毛青云一定跟他在一起,而关美玉也一定是给他们捉在那里面了。”胡雯错误地推测。
  “看来是这样了。”丁朗也是同样错误地推测。
  “现在虽然知道了他们是在什么地方,还是很大麻烦的,”江先生说:“我们要接近这间屋子,就得经过一大片空旷的地方,这会使我们的人成为枪靶,很容易就给他们一个一个射倒了,这样,我们会损失很多人命——”江先生说到这里就没有说下去了。
  “偸袭!”胡雯说:“只有偸袭一个办法,而且这个办法也是只有我才能够实行。”
  “你又来了,”丁朗没好气地说,“我不能够让你这样乱来的。”
  “她说得很对,”金菊说:“看来这是一个最佳办法,而且是一个好办法。”
  金菊是一个不会乱出主意的人,她所赞成的事情,丁朗认为值得考虑,而且是在当夜就实行。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们就乘着一艘小艇,划到了屋后的崖下。那崖下就是一个湖,而屋子是在崖顶,崖顶的边缘是在屋子的院子的范围之内的,也是在围墙之内。由于这是几乎垂直的山崖,屋中人大概认为不会有窃贼可能从这边上来,所以崖边也没有围墙了。
  金菊和胡雯就是打算从这崖上去。
  她们的小艇并没有装上马达,那是因为马达的声音太响了,对于她们这件秘密任务是没有好处的。
  她们的身上已穿好了蛙人潜水装备,万一给崖上的人发觉的话,她们也可以马上跳下水中,潜水逃走的。但她们安全地到达了崖顶,天上没有月亮,一片漆黑。金菊取出一副望远镜来,向上面望了好一阵,放下望远镜,摇摇头:“没有人守在那里,起码守在那里的人也没有正在向下面望。你到水底去看看吧!”
  胡雯点点头,一翻身便倒进了水中,向水底沉下去。在水底,她开亮了一只电简,在水中照射着,详细察看水底的情况,大约十分钟之后,她又上来了,爬回小艇上,脱下而罩,摇摇头:“没有什么危险性。”
  金菊及胡雯都脱下了氧气筒以及胶脚鳍,而金菊则取出了爬山的工具。
  爬山的工具就是一把弹簧枪,而这把弹簧枪射出来的就是一把三叉钩子,一扳枪掣,那三叉钩子便向上直射出去了,而金菊是瞄准头上一块突出的地方。
  这只三叉钩子越过了那个突出的地方,就搭住了,胡雯性急地马上伸手去拉住那根与三叉钩子的尾部连着的绳子,用力一拉。
  “行了,”她说:“轧住了!”
  “你先上去吧。”金菊说。
  胡雯也老实不容气地拉着绳子向上爬了,因为她是一个急先锋。
  另一方面,丁朗也是在注意她们的动作的,丁朗现在是正坐湖心,坐在另一艘小艇上,这艘小艇中央则架着一只架子,而架子上,装着一把长距离步枪,配上了望远瞄准镜的,丁朗的眼睛就是凑在这枪的望远瞄准镜上,望着那崖顶上,有时也会向下摆一摆,留意她们在下面的进度。
  这枪的作用就是防备崖顶上的人,假如崖顶上有人出现而对这两个小姑娘不利的话,丁朗就老实不客气要放枪了,虽然他也并不是希望杀人的。
  并没有人进入他的视线之中。
  胡雯爬上了那个突出的地方,那是一个稳当的地方,仅仅可以让她站得住脚的,把带着的弹簧枪向上面再射了一枪。
  这一次,那只三叉钩子就到达了崖顶了,仍然是并没有发出什么很响的声音,由于这只三叉钩子的外面是包裹着一层软胶的,跌在地上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声响。
  一面,金菊则已经开始沿着下面那根绳子爬上来了,当她到达那个突出的地方时,胡雯则已经爬到了崖顶,金菊等着,看见胡雯伸出头来,并且伸出一只手向他挥一挥,于是金菊知道安全了,她便也沿着绳子爬上去。
  两个人都到达了崖顶上,金菊发觉那里乃是一座后院,而屋子的楼上是亮着灯的,并没有人在这里守卫着,这也是一如她们之所料的,因为高壁的身边并没有带着许多人,假如要守卫,那根本不够分出人来守着屋子的后面。
  不够人守着前面又守着后面,所以就只是守着前面算了,带太多人来,秘密又不会那么容易守得住的。
  她们两个人闪进了院子,沿着走廊而行,到了后门,后门之内刚刚亮起了灯,她们刚刚要踏进去,也连忙闪开了。她们看见一个人正进入厨房中,打开冰箱,取出一包用透明纸包裹着的冻肉,然后又把一条面包的包纸开来,显然这人现是在准备食物。
  金菊向胡雯打了个眼色,挥挥手。胡雯迅速窜进了那半开着的厨房门里,跳到那人的身后,由于那人是用背朝着厨房门的,所以并没有看见她进来,不过倒是有点惊觉的,正要转身,胡雯已经一掌劈下去了,手掌的边缘正正劈中了那人的颈后,那人倒下来,胡雯把他接住,金菊则已经跟着跳进来了,那人已经失了知觉,金菊十分迅速地在他的手上套上了手铐,把他的双手锁在后面,然后从腿上撕下一块早已黏在那里的胶布,改贴在那人的嘴巴上,如此,那人就既不能做声,亦不能动弹了,胡雯把他在地上放下,金菊则在他的脚上也加上了一副手铐。
  “我们出去!”胡雯说。
  “不必了,”金菊说:“他们肚子饿,吃的东西久久不进来,自然会进来催,等一等就行了!”
  果然之间,五分钟之后,就有人进来催了,一个拿着轻机枪的人沿着走廊走进来,叫道:“妈的,又不是叫你弄什么大菜,也要这样久的,假如你是自己先吃,那就不公平了!”
  他到达了厨房门口,还没有机会看见厨房里的情形。
  胡雯便又从旁边一间房间里闪出来了,又是在他的颈背上一掌,不到一分钟之后,这一个也是和前一个一样,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我们再等?”胡雯得意地微笑问金菊。
  “不,”金菊说:“这一次不能等了,一个不出去是巧合,两个不出去就可疑了,这一次我们得出去!”
  她们到外面去,果然有两个人正在外面一座露台上向山下守望着,其中一人还不时举起一要望远镜望望。
  金菊和胡雯两个人无声地到达了他们的后面,这一次则是每人都出掌,那两个人也马上晕过去了,亦是遭到了同样的待遇,胶布封着嘴巴,而手铐把手脚都锁了起来。
  “照算应该只有这四个,”金菊说,“不过还要先看清楚吧!”
  她们两个人小心地在屋子的楼下巡视了一遍。
  果然发现再没有什么人在楼下守卫着了,果然是只有一个高壁仍然在楼上而已。她们潜了上楼去。
  高壁正在一张椅子上瞌睡。
  门“砰”的一声给撞开,高壁吓得一跳起来,而这个女郞的一身黑色打扮更增加了他的恐怖感,他连忙高举双手,叫道:“不要开枪!”
  虽然她们根本就没有拿着枪。
  胡雯一跳绕到他的身后,在他的手上套上了一副手铐,金菊拉开他身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来了一把手枪。这使高壁非常后悔了。这手枪原是他用以自卫的武器,他本应能够及时拿出来抵抗的,不过现在都是太迟一点了。
  “好了,”金菊说,“我们可以叫他们上来了!”
  她走出房问,到了另一间朝着后面湖面的房间,在窗前亮起了一只电筒,打着暗号。
  湖上也有电筒亮起来,还以暗号。这暗号则是来自丁朗的电筒的。这电筒的暗号是预先约好了的,自然彼此都明白了。
  高壁马上招出了毛青云所躲的地方。“妈的,”丁朗说,“这间屋子很难去,开车也去不到的!”
  “正是这个问题,”高壁说,“毛青云要跟他们拼了!他就是选择了这间开车也去不到的屋子,有人到那里去,他会先看见,他也会先有机会开枪!”
  “他有什么枪?”丁朗问。
  “关悦强所用的那种枪,”高壁说,“有望远瞄准镜,在你能看见他之前,他已经可以把你射倒了!”
  “那我们也很难接近,”丁朗说,“那里有电话吗?假如你用电话——”
  “那里没有电话。”高壁摇摇头。
  “那你亲自去跟他讲吧,”金菊说,“他看见是你来,他应该不会开枪的!”
  “我不去!”高壁拒绝。
  “妈的,”胡雯叫着,一手执住他的衣领,“你吃硬不吃软吗?那好呀,我就给你吃硬的!”
  “但现在这么黑暗!”高壁说,“我怎能去?假如他看不清楚我是谁,那我也要给他打死了!”
  “那等白天好了。”金菊说。
  “天!”高壁哀鸣道,“我怎能跟他讲话?我己经出卖了他,我怎可以——”
  “你已经出卖了他了,”金菊说,“你想一想看吧。假如他在这里杀死了关悦强兄妹,那你就会成为帮凶,假如你劝他投降,那他的将来的命运也未必会太糟,起码他在那边的罪行,我们是还未能够证明的。而你们在这里到底还没有杀过人。假如你们在这里杀死了关家兄妹,那罪行就很严重了!”
  “好吧,好吧!”高壁说,“但我现在决不能去,明天白天的时候,我再去好了!”
  “天亮了之后就去,”金菊说,“我们不能浪费太多时间的!”
  XXX
  他们第二天一早就起程了,用车子把高壁载到望远镜也仅可看见那屋子的地方,而枪的射程应该是还未能到达的。他们就在这里放了高壁下车,让高壁一个人向屋子步行而前。那座屋子的形势,在地图上看来也的确是很适合毛青云的用途的。只有一个方向可以接近,而从这个方向接近是一定会给毛青云看见的。
  高壁身上就携带着一只无线中通话器,随时与他们联络。而他们虽然放了高壁,高壁亦是逃不掉的,因为既然去的路只有一条,回来的路亦是只有一条而已。他们不怕高壁会逃。
  用望远镜看着高壁在踽踽独行,胡雯说:“毛青云这个人一定是疯了,他想怎样?难道他用不着睡觉吗?假如关悦强是在他睡着了时候才去,那又如何?”
  “我也怀疑他是有点疯了,”金菊说,“不过,我相信他也有他的计划的。一个人要步行到达那屋子,需要步行大约四个钟头,他大可以每次睡三个钟头再醒一醒看看,然后再睡,只要他带着一只闹钟在身边就行了!”
  “他究竟想证明什么?”胡雯说。
  “也许他是想证明他的本领,”金菊说,“也许他不是想证明什么,只是逼不得已而这样罢了。他不能够再回到那边去,关悦强对他永远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所以他非和关悦强决一个生死不可,假如关悦强活着,他即使逃走了,也是永远不能安枕的。”
  “也许正是这样吧。”胡雯说。
  果然,步行前往起码要四个钟头,而高壁则花了六个钟头。当高壁到达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中午了。
  高壁的声音终于从无线电中传出来,说:“我找到他,他已经死了!”
  “你肯定吗?”丁朗问。
  “难道我看见一个死人也不知道吗?”高壁说。
  “你等在那里,”丁朗说,“我们马上就来!”
  他们去则用不着几个钟头,只要几分钟就够了。因为他们是用直升机飞过去的。在这之前不能用直升机去,由于毛青云带着的那把枪,是连直升机也可以打下来的。
  现在,毛青云死了,直升机就没有危险了。
  他们的直升机在屋子前面降落,高壁就在那里等着他们,而毛青云的尸体也是在那里。
  丁朗指挥手下们进屋子里去搜索,他与金菊及胡雯则赶到尸体的旁边去,把尸体检验一下。
  “他是跌死的,”丁朗诧异地说,“他并没有中枪!”
  “这就奇怪了,”金菊说,“他总不会自己跳下来吧?失足跌下来的机会也是很微的!”
  “我们迟了一步,”高壁恨恨地说,“那双狗兄妹已经来过了!”
  “喂,你讲话小心一点!”胡雯不悦地说着,用手肘在高壁的肋骨上撞了一下。高壁痛得腰也弯了下去。
  在这里,只有高壁是同情毛青云的,其余各人的同情心则都是放在关家兄妹的身上。
  “假如他们来过,”金菊奇怪地皱着眉头说,“那毛青云就应该是给枪杀了的呀!但现在他只是跌死了的!”
  上面,顶楼的窗口有一个人伸出头来叫道:“在这里!”
  他们匆匆上楼而去。那是一座废弃已久的屋子,每一层都是空了的。
  他们赶到顶楼,看见那里果然是毛青云防守的基地了。
  那把枪还弃在地上,周围散满了空弹売,还有一批未曾用过的子弹。
  “他们昨夜一定有过一场很激烈的枪战,”那个丁朗的手下指出,“毛青云用了很多子弹,也有很多子弹射了进来。”
  不错,这房间之内的墙壁上是弹痕累累的,而探头出窗外,亦可以看到窗子周围的墙壁上有很多子弹洞以及给子弹射崩了的地方。毛青云放了很多枪,而在远处的关悦强也放了很多枪。
  毛青云究竟有没有射中关悦强就不知道了,但是关悦强则显然并未射中毛青云。不过,毛青云却又跌出了窗外,堕楼而死。
  忽然一阵吵耳的铃声使大家都吓了一跳,接着他们才发觉那铃声乃是来自身边地上一只闹钟的。证明金菊所猜的没有错,毛青云果然是采取每次睡几个钟头的方法来实行长期防守。
  “你以为他会不会是睡眠不足而掉下楼的?”胡雯问。
  “这也有可能,”丁朗说,“虽然可能性还是不大。我看只有找到了关家兄妹才能知道真相了!”
  “我们最好在这枪的射程的范围之内找一找,”金菊说,“说不定他们是两败俱伤,关家兄妹也给他射中了!”
  他们用直升飞机在附近仔细地索捜了好多遍,直至黄昏日落,可以肯定在毛青云那把枪的射程范围之内并没有尸体。
  终于,丁朗放弃了,宣布收队。
  他们乘着直升机回到市区。
  “好了,”金菊说,“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惜结束得不清不楚!”
  “谁说结束了?”丁朗说,“他们要杀的人有三个,现在只是死了两个。”
  “呀,对了,还有你,”胡雯说,“我倒差点忘记了!”
  “我却没有忘记。”丁朗说。
  “你似乎害怕了。”胡雯说。
  “有一点吧,”丁朗说,“不过我认为我得胜的机会相当高。我认为我应该能在他们下手杀我之前找到他们的!”
  “对呀,”胡雯讽刺地冷笑着,“你有很多可以躲的地方。但是别忘记,他们现在不会作什么心理攻势了,他们会直接动手杀人的!”
  “我知道!”丁朗严肃地点着头。
  “我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金菊说,“不过这的确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们怎么找得到他们呢?他们不是罪犯,因此我们得不到线报,也没有什么可以跟寻的线索,很难找的。”
  “我知道,”丁朗再说一次,“不过我可以在总部躲起来的。他总不能到总部来杀我。我躲到把他们找到的时候为止好了。”
  他们在那里躲了一个星期,侦骑四出,都无法找到关家兄妹,丁朗一直躲在总部里,金菊和胡雯则是自由得多了,她们可以到处走,可以以游客的身份游览一下这个地方,由于她们并不是在死亡名单上的。每天,她们都会回去探探那个跟坐牢差不多的丁朗。
  就是在一个星期之后,当她们在总部里探看丁朗,而胡雯向丁朗取笑着的时候,电话就来了。
  丁朗听了那个电话,大为紧张地说:“找到他们了?……什么?他们在哪里?……在……在……你在开玩笑……好吧!我马上就来!”
  他把听筒搁下了,深呼吸着。
  “怎么样?”胡雯问,“在什么地方找到他们?”
  “在家里!”丁朗硬塞地说,“他们一直住在家里!”
  胡雯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一直住在家里,而你们都不知道?”
  “这是我们最料不到的地方,”丁朗吼道,“我们怎么想得到他们会回家去呢?我们的人天天只是循例到他们家去巡视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信件之类,就发现他们已经在家,而且邻居说他们自从毛青云死了之后就回家去了!”
  “那你现在怎办?”胡雯问。
  “我们马上去找他们!”丁朗说道,“我们己经把那地方包围了!”
  XXX
  他们三个人去到的时候,关家兄妹正悠闲地在花园里料理花草,远远监视着的人员看出他们身上只是穿着T恤和牛仔裤,根本不可能在身上怀着枪械,因此暂时是没有危险性的。
  于是三个人过去按门铃。
  关美玉过来开门,问道:“找谁?”
  “别假装了,”丁朗说,“难道你们会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也许你们是来找我哥哥的?”关美玉说,“请进来喝杯茶吧!”她真的把他们请进了屋子的厅中,而且奉上了茶。
  胡雯虽然性急,但现在对这场面却只是感到有趣,所以毫不性急,只是在等着看事情的发展。
  丁朗怒视着关悦强:“你要杀我,现在是机会了!”
  “我不大明白你在说什么。”关悦强微笑。
  “我说不要假装!”丁朗吼道,“我有人可以证明你的妹妹曾经给毛青云关起来的。”
  “对了,”关悦强说,“这是事实,她给关起来,后来逃出来了,但是她怕那些人势力太大,所以不敢报警。也许这是于法不合的,不过我看也不会算是弥天大罪吧?除此之外,你不能证明什么!”
  “我要证明的话,我有办法证明的!”丁朗说。
  “证明了又有什么好处呢?”关悦强问,“那些死了的都是该死的人!”
  “包括我在内?”丁朗问。
  “让我作一个推测吧,”关悦强说,“关于你的故事,我也是微有所闻的,由于我的妹妹对我讲过。这个声言杀你的人,我猜他根本不是打算杀你,你只是执法的人,你只是做你的工作而已,那位关成波先生的死,你不应该负责,这个人只是利用你来逼那个周利浦以及毛青云,使他们的处境尴尬上再加上尴尬罢了。”
  “放什么狗屁?”胡雯说,“你的意思只是不想杀他罢了,是不是?”
  “我没有这样说,”关悦强微笑,“是你说的!”
  “这只是一个推测,”丁朗说,“没有什么可以保证的吧,关先生?”
  “这当然很难保证,”关悦强说,“不过我可以吿诉你,这是一个相当肯定的推测。”
  “唔,”丁朗说,“既然这样,我似乎可以放心了。”
  “我不认为你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关悦强说。
  “很好,关先生,”丁朗说,“既然你这样善于推测,那你再替我推测一下一些问题吧。比如说,一个死了的人,怎么还能亲笔写恐吓信,又亲口打电话呢?”
  “这一点我也替你考虑过了,”关悦强说道,“我认为这是有科学化的解释的。这位已故的关成波先生,他身居高位,自然也明白位高势危这个道理,他知道随时都会有人谋害他的,而他猜想他一旦遭受谋害的话,谋害他的会是什么人。因此他已经作好了准备了,留下了录音带,交给一个他可以信任的人,将来替他复仇。电话上听到的不过是录音带的声音。至于那些信,他也可以早就写好的,只要后来替他复仇的人寄出就行。当然,他死前只是推测杀他的人可能是谁而已,复仇的人还得证实究竟是不是的,于是就要用录音和信去证明了。试试可疑人的反应就知道。周利浦作贼心虚,根本不必什么人下手就已经自己死掉了。至于毛青云,他自然也是心虚才会跑到这里来的!”
  “唔,关先生,”金菊讽刺地说,“你的确有一副很好的头脑,我们猜不出来的事情,你都猜出来了。”
  “这只是猜测而已,”关悦强说,“谁都不能证明什么。但世界上没有杀不死的人,这一点我们可以肯定,因此其余的疑点就可以用科学去加以解释了。”
  “很好,”金菊说,“那么你再替我们猜猜一件事情吧。照你的看法,你以为毛青云又是怎会堕楼而死,而不是中枪而死的呢?”
  “这个比较复杂一点了,”关悦强还是微笑着,“不过我也已经想出来了。”
  “想出来就说吧,别卖关子了!”胡雯不耐烦地吼叫道,“我们当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猜出来的好了!”
  “我是这样猜的,”关悦强说,“毛青云躱在这间屋子里,等着这个要杀死他的仇人,他拿着枪,而这个要杀他的仇人也是用枪的专家。”
  “像你一样的专家。”金菊说。
  关悦强耸耸肩,马上就不说下去了。
  “好了,”丁朗说,“这样好了,我们这一次的说话是不纪录在案的,只是尝作友谊式谈谈而已。你想说什么,你自由说好了。”
  “就是因为我是善于用枪的人,”关悦强说,“所以我对这件事情也有我的独到的心得。毛青云是很聪明的,他选这间屋子躲起来,这间屋子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假如有人要接近他的屋子,那会老早就给他看见,而给他用枪打死的,我看事情的经过正是这样的,这个人要来杀他,给他发现了,于是就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枪战。他们互相射击,都不能射中对方,由于双方都有很好的障碍物。但是到头来还是毛青云吃亏一点的,因为毛青云只有一个人,而他的对手却有两个人!”
  胡雯扭转头瞥了一眼关美玉,关美玉则扭头望着窗外。
  “好了,好了,”胡雯说,“用不着你劳气了,关先生,下一半,让我替你说下去吧。当毛青云与这个用枪的敌人在互相射击的时候,另一个敌人就从后面偷袭,进入了屋子。这另一个人当然是一个善于跳跃和扳爬的人了,也许还是一个女的!”她又瞥了一眼关美玉,关美玉又扭头望着窗外。
  “我也是这样猜,”关悦强说,“不过是男是女,就无法猜测了。”
  “总之这另一个人就是乘着毛青云的注意力集中于前面时,就从后面进入屋子,潜到毛青云的后面去,给他一脚,毛青云就跌下去了!”
  关悦强拍起手掌来:“猜得真好,这正是英雄所见略同,这位小姐的头脑真不错呢!”
  胡雯骄傲地看看大家。她常受到埋怨说她是一个卤莽的人,只懂得蛮干而不肯用脑,现在她是有机会表现她也是一个很会动脑筋的人了。
  “好了,”关悦强说,“我看现在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吧?”
  “还有一个,”丁朗说,“你猜这人是怎会这样快知道毛青云是躲在那个地方的呢?”
  “这个,假如那个敌人是本地的居民,而且是早已有了全盘计划的话,那他就早已猜到毛青云会是躲在什么地方了。”
  “这倒是真的,”丁朗说,“请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关先生,关小姐,你们以后打算做些什么呢?”
  “做什么?”关悦强耸耸肩,“我们是不愁生活的,以前是这样生活,以后也是这样生活罢了。”
  “以后,你们的生活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姿多采了。”丁朗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关悦强说。
  “我的意思就是,”丁朗说,“你们两位都是很好的人才,已经过去的事情别去谈了,但是将来,假如你觉得闷的话,你大可以来找我们,我们的部门很需要人才,一定有令你们很满意的职位的。”
  “这个——”关悦强搔着头皮。
  “当然,你们是不能马上答覆我的,”丁朗说,“考虑一下吧。有意思就打电话给我好了,反正我的电话号码你也知道的了。不过还是放下一张名片好一点。”
  丁朗放下了一张名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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