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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乔奇《摧花客》(女飞侠黑猫故事51)(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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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11: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摧花客》(女飞侠黑猫故事之五十一)
  作者:乔奇
  版本:太白文艺
  扫校:星河
  主角:黑猫、虎妞、盖米伦、汪震刚、汪玲



  第一章 迟归女郎 深夜遇暴

  新生超级市场打烊的时间又到了。这是檀香山规模最大的一家超级市场,开设在最繁华的市区,在这里面可以买到生活必需的一切食物和用品。
  这两天,四十二号售货台的鲁薏丝小姐每逢这个时候就会神色不安。当她匆匆忙忙整理好柜枱上的零乱物件后,山多琳小姐含笑走到了她的跟前。
  山多琳是道地的夏威夷女郎,浅棕色的皮肤,乌油油的长发……她是负责四十号台售货工作,只和鲁薏丝一台之隔,两人间感情像姐妹样的和好。
  鲁薏丝是在不经意中发现有人来到面前,当场吓了一大跳。
  “怎么啦?”山多琳关怀地问:“这两天老是神不守舍,莫非你有什么心事?”
  鲁薏丝点了点头:“想不到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什么事情困扰了你?”山多琳紧追着问:“说出来听听,只要能力所及,我是会全力帮助你的。”
  “你真的愿意吗?”
  “当然。”
  市场的电铃在响,那是催促工作人员的一种讯号。
  “交通车快开了,等到上车后我再和你细谈。”鲁薏丝匆匆忙忙拿了手袋,拉着山多琳绕出柜枱。
  大门口的慢车道上停着四辆巨型交通车,这是一项福利措施,每天早晚分为四条路线,接送在这里服务的一百多名小姐。
  鲁薏丝和山多琳上了第二路交通车,终点是檀市北郊,山多琳虽和鲁薏丝并不同住一处,但却是同一条路线。上车后随即选择最后的并排位子坐定。
  夜已深,交通车滑上宽敞的快车道后,便将油门加大,它要一站一站地,将车上人员送到离家最近的地方。
  “先让我猜猜看,”山多琳闪动着灵活的眸子:“难道是爱情方面遭受挫折?”
  “你猜错了,”鲁薏丝淡淡地一笑:“我到现在还没有过男友,怎会有爱情方面的苦恼呢?”
  “那就是……”
  “你不用瞎猜了,我可以老实地告诉你,自从前天开始,我在回家的路上总好像感觉有人跟在我的后面,好像对我有不轨的意图,所以这两天我的心情一直不安。”
  “除了感觉之外,有没有真切地看到什么呢?”
  “没有,因为我根本没有勇气回头查看。”
  山多琳笑了笑:“那是独自夜行常有的现象,因为在那种气氛下,会使人极自然产生一种恐惧心理,过去我也有很多次像你这样疑神疑鬼。”
  “不,我绝对不会无故地疑神疑鬼。”鲁薏丝一本正经:“因为除了感觉以外,我还听到背后的脚步声音。”
  “发现脚步声音时,你快他也快,对吗?”
  “的确是这个样子。”
  山多琳又冲她甜甜地一笑:“鲁薏丝,你不用再说了,你所听到的脚步声音,我敢断定那是因心理恐惧而产生的一种幻觉。”
  “不,我听得非常清楚,非常真切。”
  “纵然如此,我也认为你所听到的乃是一种回声。”
  “回声?”鲁薏丝露着茫然。
  “嗯,夜深人静,当你独自在一条幽暗的街道行走时,你的脚步声就会发出回声,你会认为是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音。”
  “不,山多琳,你不应该这样怀疑我的能力,这两天晚上的确都有人跟在我的身后。”
  “好吧,我们用不着再争论这些,现在应该谈谈比较切实一点的问题,你究竟希望我怎样帮助你?”
  “今晚你送我回家,这样我穿过那条幽暗街道时,就不会骇怕了。同时也可证实一下究竟有没有人在我后面跟踪。”
  “然后呢?”
  “你就住在我那里,只是……”
  “不要吞吞吐吐,你应该直爽地说出来。”
  “只是过了今晚还有明天,我总不能每天让你陪伴我呀!所以刚才我所说的并不是根本办法。”
  “你有没有考虑过搬到别的地方去住?”
  “考虑过了,但短时间内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这样,”山多琳很认真地说:“在你没有找到合适的住处以前,每天晚上我都陪你回家。”
  “真的?”鲁薏丝很高兴,她的面颊上有两个很深的酒窝,笑起来也更甜。
  “当然是真的,但我不能陪你同住,因为如果我不回去,我的家人会急死的。”
  “你是说,送我到家后你就离去?”
  “这样还不够吗?”
  “够了,回到家后我不会再怕什么,只是你回去时仍要单独经过那条幽暗的街道,这使我很不放心。”
  “你多虑了,”山多琳笑着说:“我可没有你那么胆小,我是从来不怕遇到鬼的。”
  “我不是说你怕鬼,而是怕你遇到坏人。”
  “坏人的确比鬼还要可恶,但是你不必替我担心,难道你不晓得我曾学过女子防卫术?”
  “听说过。”
  “那就好了,一两个普通壮汉是不会对我产生威胁的,我敢保证会将他们摔成十八个不同样的筋斗。”
  “可是……”
  “不要再婆婆妈妈的了,我们就这样决定,一直到你找到合适的住处为止。”
  “山多琳,”鲁薏丝拉住了她的手:“我不知道怎样感激你才好。”
  山多琳拍着她的肩膀笑了笑,鲁薏丝在她眼中,就像一位娇憨的小妹妹。
  交通车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
  这是最后一站,也是鲁薏丝必须下车的地方。
  郊区边缘的夜晚更显得一片幽静,街道两旁的住户和店铺早已关上了大门,在青惨惨的路灯照耀下,呈现着非常的冷清。
  鲁薏丝和山多琳下车后,眼望着交通车开走,然后才一同踏入那条幽暗街道。
  山多琳对这里的环境并不陌生,这的确是一条非常简陋而又阴森的道路,从街头到街尾没有一盏路灯,仅凭隔壁马路的余光映耀,尚不致完全摸黑而已;但这却是鲁薏丝回家必经之地。
  像这样一条阴楚楚的道路,确实应该被单身女子视为畏途。
  沙!沙!沙!
  沙!沙!沙!
  山多琳挽着鲁薏丝,踏着清脆的脚步声慢慢的朝前走着。
  鲁薏丝每晚经过这个地方时,都会将一颗紧张的心提到口腔,今夜因有山多琳陪伴,胆量大得多了。
  她一面走一面听,听那可疑的脚步声音会不会再次出现,同时她也有了回头查看的勇气,甚至眼神专拣昏暗的角落搜索。可是这条街道始终呈现着死一样的沉寂,也没见到任何可疑现象。
  到达街尾向右一转,就是鲁薏丝居住的那幢女子公寓。
  这是一幢古老的二层楼房,共有十多个房间,专门租给女性学生和上下班的工作人员居住,现在这幢公寓内的住客大部份都已入睡,门前亮着一盏昏沉沉的小灯,像鬼火似的只能照亮很近的区域。
  鲁薏丝现在的心情更为稳定了,因为在山多琳的陪伴下,终于安然无事地到达公寓门口,她亲切地拉着山多琳,目光中流露出无限的感激。
  “前两个晚上回家时的景象,和今夜完全一样吗?”山多琳带着微笑问。
  “也许实际上是完全一样的,但在感觉上完全不同。”
  “那是有我陪伴的缘故,前两个晚上的疑神疑鬼,我仍旧认为是你的恐惧心理所造成的。”山多琳转眼四下看了一阵:“不过我认为这里的确不适合一个迟归的女孩子居住,最好还是尽快找一处比较安全的地方。”
  “我会的,希望你也替我随时留意,最好你的附近能有合适的房子。”
  “好,我一定会替你特别留心。”
  “想到楼上去坐一会儿吗?”
  “不了,”山多琳含笑摇着头:“我必须要走半个小时的路才能到家哩,太晚了我母亲会非常着急的。”
  “那我就不留你了,但是要容许我看着你走出那条街道。”
  山多琳笑着点了点头,和她互道晚安后,便朝那条幽暗的街道走去。
  鲁薏丝心怀感激地站在门口,眼看着山多琳的背影在街道转角处渐渐消失。
  这位有着爱尔兰血统的金发女郎心里起了无比的羡慕,她和山多琳的年龄不相上下,为什么她那么勇敢?而自己又显得那么懦弱?
  山多琳的影子已在眼界中完全消失了,夜风吹在身上带有寒意,于是,鲁薏丝在手袋内将门匙取出。
  她住的是二楼最后一个房间,范围不大不小,还附有一间单独使用的盥洗室,如果不是这里的地段太过偏僻的话,她对这个住处倒也十分满意。
  公寓内很安静,每当鲁薏丝这个时候回来时,楼上楼下的邻居们都已进入梦乡了。鲁薏丝是个很知自爱的女孩子,她怕脚步声惊动了其他的住客,每晚回来时都是先将鞋子脱下,打着赤脚轻轻上楼,今晚当然也不例外。
  鲁薏丝进房后先扭亮电灯,然后将门锁好,这已成了一种习惯。
  她是一个身世堪怜的女孩,自小是被一所孤儿院抚养长大,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属于她的亲人,孤孤独独,好不凄凉。
  在超级市场的工作并不繁重,但是工作的时间很长,除了工作,吃饭,睡眠以外,几乎完全没有其他时间。这种刻板式的生活是会令人厌倦的,但是鲁薏丝眼前没有更好的出路,而必须尽量地忍耐。
  脱去外衣后,鲁薏丝立刻进入盥洗室放水,临睡前洗个温水浴也是她生活上的习惯,也许这就是她生活上最轻松的时刻,藉此驱退疲劳,获得充足睡眠以迎接明天。
  二十分钟后,鲁薏丝披着睡袍从浴室走出,她用手整理着湿润的头发,当她偶而抬起头来时,突被惊愕得不知所措。
  她竟发现了一条黑影,那条黑影正从衣橱后面缓缓地闪出来……
  我的天!竟是一个鲁薏丝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他有着满头的红发,三十多岁,虽不能算是十分英俊,但是倒也风度翩翩,只是他眼神显得和常人不同,呆滞、失神,又好像里面藏了一片云雾。
  现在,他就是用这样的眼神投视着鲁薏丝,并挪动身躯,一步一步地向她凑近。
  “你是谁?”鲁薏丝睁大了惊恐的眼神,吓得连连后退。
  但是她在极力保持镇定,她知道,遇到这种情形时最好不要大声尖叫,那样会将事情逼上极端。
  “小姐,”他轻轻地摇着手:“请不要害怕,我是没有恶意的。”
  他的确没有流露出任何恶意,而且走动时非常拘谨。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的门……”鲁薏丝已经退到梳妆边,反手支撑着梳妆枱的枱角。
  那人指了指右边的窗户:“我是从外面的自来水管攀缘而上来的,请你原谅,这是不得已的事情。”
  “不得已?”鲁薏丝听不懂他的意思。
  “是的,”那人有点激动:“当前天晚上我无意中发现你时,我就对你起了非常崇高的仰慕……”
  “你是在什么地方发现我的?”
  “大马路上,当你从交通车上下来,我竟怀疑你是上帝差遣下来的女神……”
  “所以一连两个晚上,你都在那条幽暗的街道上跟踪我,是么?”
  那人点点头:“我不知怎样才能表露出对你的仰慕之情?这实在使我情难自禁……”
  他竟是一个感情非常丰富的人,激动得眼眶内浮现泪影,声音也带着轻微的颤抖。
  “先生,难道你不晓得这样的仰慕有点过火了么?”
  “我知道,但是刚才我已说过,我是情难自禁。”他又朝前踱进了两步。
  “站住,”鲁薏丝轻声喝叱:“你最好赶快离开,这是一幢住有很多人的公寓,如果惊动了她们,会叫警察来将你关起来的。”
  “我不相信你是那么残忍的女性,对一个只是仰慕你而又没有使你遭害的人,你竟准备将他关进监牢!”
  “……”鲁薏丝不知如何才好。
  那人很大胆,但不粗鲁,现在他已走到鲁薏丝面前,近得已经能够听到彼此间的呼吸。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他激动地伸出颤巍的双手,轻轻地捧住了鲁薏丝的面颊:“我对你的态度只是像欣赏一件评价极高的艺术品,那是上帝的杰作……”
  鲁薏丝想挣扎,但又不敢,紧张的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的手指从鲁薏丝面颊的上端往下溜,溜到那对深深的酒窝时,更是兴奋的几乎流下眼泪。
  “噢!这对酒窝更是上帝最完美的杰作,”他声调的颤抖在加剧:“太美了!任何一个最坚强的男人,也禁不住这种美的诱惑!”
  他不仅轻轻抚弄鲁薏丝脸上的那对酒窝,并低下头去亲吻。
  那种吻的确没有半点邪意,他的动作极细腻,极温柔,小心翼翼的,好像唯恐那对酒窝会被自己吻破。
  若被心爱的人这样亲吻,也许鲁薏丝会感到十分甜蜜,但是现在心里头只有恐惧。
  然而她更不敢大声呼救,也缺乏勇气用力挣扎,因为双方的距离太近,等于已经成了兀鹰口中的雏鸡。
  她在极惊恐中不希望别的,只希望攫住她的是一只仁慈的兀鹰,在没有决定吞咽以前而改变主意将她释放。
  那人在她酒窝上亲吻了一会儿过后,脸色渐渐地变了,变得冷漠、无情,脸上肌肉也在发出轻微的震颤。
  更可怕的是那一对眼神,鲁薏丝现在所看到的,好像是一对死鱼的眼睛。
  “上帝制造这一对酒窝时是很仁慈的,”他齿缝间迸着恨意:“但是也最残酷!”
  “为什么?”鲁薏丝听得没头没脑,鼓起了勇气发问。
  “因为美丽的时间太短暂了,随着年华逝去,它会变成皱纹累累,那时便不会再有美的感觉,只有令人感到丑恶!”
  “好像你很痛恨这件事情?”
  “当然痛恨,任何人也不会嫌弃美好,而喜爱丑恶。”
  “但那是没有办法的,这是自然性的循环,所谓: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白了头。谁也不能逃过年华逝去的命运。”
  “你说错了,我能。”
  “哦?”鲁薏丝被引起了好奇。
  “我的确能,我能保持这对酒窝永远这样娇艳,永远这样美丽,一千年,一万年,甚至更久的时间……”
  他在笑,那是诡谲的笑。
  同时,鲁薏丝也发觉他的眼神有了更可怕的转变,白眼球上竟布满了一条条的红丝。
  那简直是魔鬼的眼睛,正当鲁薏丝感到情况非常不妙时,她的身子突然像遭到雷击般的猛然一震。
  这是鲁薏丝做梦也没有料想到的演变,一把匕首竟猛力插进她的心房。
  她没有看到杀人者如何抽出刀子?她更想不通此人为何如此凶狠?
  也许现在她想出声呼叫,但是已经晚了,她只投了杀人者怨恨的一瞥,然后便结束了她坎坷的一生。
  “宝贝,原谅我,我不是存心要杀害你的,但是我没有其他更好办法。”
  他像梦呓般地自言自语着,然后将鲁薏丝的尸体轻轻放下。
  可惜现在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否则的确相信他不是存心杀害这命运坎坷的金发女郎,因为他伤心得一直流着眼泪,整个身子更是激动得一直抖个不停。
  插入鲁薏丝心房的那把刀子现已被他拔出,鲜血顺着伤口朝外冒,很快染污了大片范围。
  杀人者对血毫无兴趣,而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鲁薏丝面颊上的酒窝部位。
  鲁薏丝的面色已由红润渐变成为苍白,杀人者竟毫不犹豫,挥动利刃,将鲁薏丝的两片面颊割下来,装进了他随身所带的一只小皮囊。
  他不慌不忙地进入盥洗室,将双手的鲜血洗去,然后又回到尸体旁边。
  现在他的情绪已经渐渐平定下来,两道呆滞的眼神冷冷地投在鲁薏丝脸上:“宝贝,原谅我,这是保持你脸上美点的唯一办法。现在我必须离开你了,我会将你那对美丽的酒窝永远留在世上,永远娇艳,永远不会丑恶。”
  说完拉开窗子,跨越而出,他的行动敏捷得像一只猿猴,顺着自来水管攀附而下,落地时没有发出任何响动,然后便在极短暂的时间内,消失于幽暗街道的尽头。
  室内灯光依旧,照耀着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胸口处仍在不停地流血,尤其被割去面颊后,所呈现的景象更令人感到恐怖。
  这是一宗很离奇的凶杀案,凶手的动机也非常令人迷惑。
  难道凶手杀死鲁薏丝的目的,真的是为了那两只迷人的酒窝?
  面颊上的酒窝应该只是一种美的象征,如果鲁薏丝真是因此遭到横祸,实在未免太冤枉了!
  ×                           ×                            ×
  艳阳高照,“逸庐”客厅内的音乐时钟正在报出上午九点。
  黑猫和虎妞已在阳台上用完早餐,现在对坐客厅内谈论昨夜发生的凶杀案件。
  根据报纸上的报道,是因有位房客凌晨两点起来入厕时,经过鲁薏丝门外发现鲜血从室内流到外面走廊,而因此向警方报案,但对警方现场侦察的情形,报道的却非常有限。
  “可恨!”虎妞一拳擂在茶几上:“如果要是我昨夜遇到了那头色狼,我会将他的骨头折碎!”
  “你已认定鲁薏丝是死在色狼手中?”黑猫很平静地望着她。
  “这有什么疑问,根据警方的推测,凶手是个男子,杀人时间是在凌晨左右,师姐不妨想一想:半夜三更一个野男子闯进了鲁薏丝的香闺,不是见色动心会是什么?”
  “但是警方曾断言鲁薏丝并未遭到玷辱,这又应该怎么解释?”
  “就是因为如此,才使那只色狼动了杀人之心,当时鲁薏丝一定挣扎得相当厉害,凶手在兽态难逞下,不惜将她杀害。”
  “难道你没有看清楚这条新闻的内容?”虎妞楞了一下:“师姐指的是什么?”
  黑猫再将报纸翻过来,用手指着一条报道让她看:“根据杀人现场显示,鲁薏丝是在未作任何挣扎下遭到杀害,内衣和睡袍都还穿得整整齐齐,这种情形和你所持的看法,岂不有了很大的矛盾么?”
  “……”
  “兽欲难逞顿起杀心虽是很合逻辑的推测,但是也要在动强不成后才会引起,怎会在鲁薏丝没作半点抵抗下,而施展狠毒手段呢?”
  “这样说,我的看法的确有点不合情理。”虎妞很有勇气承认自己的错误。
  “更值得奇怪的是,凶手已将鲁薏丝杀死后,再割走了她两边的面颊,这怪异的手法实在令人百思不解。”
  “师姐认为这很重要吗?”
  “当然,不论多么沉着的凶手,杀人时都会处于紧张状态之中,在紧张状态中还会有闲情逸致去做没有目的的事情吗?”
  “应该不会。”
  “但是凶手杀死鲁薏丝后却不作紧急离开现场的打算,竟割走了她的两片面颊,你认为他的目的会是什么?”
  “这正是我想提出来的问题。”
  “我也跟你同样摸不清凶手的心意。”黑猫正色说:“这是非常违背常情的一种现象,如果实在研究不出特殊理由的话,就只有认定凶手是个疯子。”
  “师姐是指神经病?”
  “嗯,只有神经病的患者,才会做出这种令人不可理解的事情。”
  “除此以外,师姐对这件案子还有没有更进一步的见解?”
  “没有了,”黑猫带着微笑:“就是凶手割走死者面颊的神经性行为,也要在研究不出特殊理由后才能成立,所以眼前我对这件案子,和你一样的感到茫然。”
  “至于凶手割走死者的面颊,师姐究竟能不能找出所以然来呢?”
  “眼前还没有办法得知凶案现场以及死者的一切状况,现在还等于一无所知。”
  “让我问问汪老头,”虎妞抓起话筒:“说不定他已掌握了不少重要线索。”
  现在是上班时间,虎妞先拨夏威夷警署的电话,然后再拨他的公馆,结果两个地方都说不出他的去向。
  虎妞颓然的放下话筒,好像这件案子她比谁都关心。
  “可能汪帮办为了这件案子正在忙得晕头转向,”黑猫说:“如果他真的遇上困难,相信他一定会自动找上门来的。”
  “师姐,你对这件案子究竟有没有兴趣?”
  “当然有,凡是比较离奇一点的案子,我都会发生兴趣。”
  “既然这样,我们何不主动地去找汪老头?”
  “我认为那样会有损他的立场,不能让他认为我们故意在他面前逞能,凡事都要硬插一脚。”
  虎妞认为黑猫说得极是,但她仍旧怀着兴灾乐祸的心理,希望汪老头到处碰壁后找上门来。

  第二章 摧花案件 接二连三

  夏威夷群岛半月来的天气一直非常晴朗,但却掀起了另一种无情的风暴:在这半月中和鲁薏丝惨遭杀害的同样案件已经又发生了两起,死者都是豆蔻年华的美丽女郎,尤其凶手杀人得逞后再割走死者的面颊,这种怪诞而又残忍的行为实在骇人听闻,而使许多夜晚工作的女性,宁愿辞掉职务也要提早回家,以免不幸事件降临到自己头上。
  破案的重任极自然地落在汪震刚帮办头上,半月来虽然忙得焦头烂额,但在凶案现场所得到的线索极为有限,截至目前为止,汪帮办仅仅只能认定三宗凶案乃是同一凶手所为而已。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社会问题,上级的指责,社会的舆论,已将年老资深的汪帮办压得喘不过气来,逼得他非在短期内破案不可。
  自从第三次案件发生后,更有一个阴影笼罩着整个夏威夷群岛:如果不将那残忍的凶手予以逮捕,类似这样的杀人案件还会继续发生。
  汪震刚帮办对这个趋向更为敏感,如果真的发生了第四件,第五件……,他不晓得自己的精神会不会因此崩溃?
  “老伴,你已经到达退休年龄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下台向警署辞职算了。”
  “不,纵然决定退休,也要等到破了这件案子后再说。”
  每当他的夫人这样劝他时,汪帮办总是这样顽强地回答,而令他的夫人摇头叹息不已。
  其实,这正是汪震刚帮办负责的表现,他不愿将麻烦的案件,遗交给下一任的帮办头上。
  第三件凶案发生的翌日早晨,汪震刚帮办独自驾车来到了“逸庐”。
  过去数年中,这位老帮办麻烦黑猫的地方太多了,如非万不得已,实在不好意思前来求助,可是现在他所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不得不硬着头皮再卖卖他的老面子。
  在“逸庐”客厅内,汪帮办受到黑猫的特别欢迎,似乎黑猫早已看透了这位老帮办的心思,特以热诚相待来冲淡他内心的不安。
  “帮办,最近一连串发生的三件凶案,究竟进展到怎样程度了?”
  汪震刚帮办刚刚坐定,虎妞就来了个开门见山。
  “根本谈不上进展,”汪震刚帮办带着苦笑:“甚至可以说现在已成胶着状态。”
  “第二、三两件凶案的经过,我跟师姐都不太清楚,可以大略地说出来听听吗?”
  “当然,”汪震刚帮办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香茶:“第二个被害者是一名日侨,她的名字是山口美秀,是一家贸易公司的打字员,她在夏威夷只有一位年迈的母亲,不幸事件是发生在前一个星期六的夜晚,她被害时的情况和鲁薏丝被害时的情况大同小异,直到翌日早晨,她年迈的母亲才发现她已死在自己的卧房之中。”
  “于是那位日本老太太立刻就向警方报案了。”
  “是的。”
  “她们的住宅范围很大吗?”
  “不算很大,只是两房一厅的旧式住宅而已。”
  “这就怪了,老年人入睡后是非常容易惊醒的,难道活生生的一个女儿被人杀死在卧房之中,她竟没有听到一点响动?”
  “我对这方面也是非常重视,但是经过盘问后,山口老太太的确没有在凶案发生时间内,听到任何可疑的声音。”
  “帮办认为这种情形应该怎样解释?”
  “山口老太太的听觉十分灵敏,住宅内只要发生稍微大一点的动静,她都会从沉睡中惊醒的,可是凶案发生的那天晚上,她的确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响动,在这种情形下,我们只好认为凶手杀人时的动作干净俐落,根本就没有发出足以惊动人的声音。”
  “第三件案子的被害者是谁?”
  “和鲁薏丝同样是个美国女孩,名字是夏丹妮。”
  “也是一个职业女性?”
  “不,夏丹妮还在求学。这件凶案发生在上个礼拜六的深夜,也就是昨天晚上。”
  “帮办,现在我发现了值得注意的一点:三件凶案都是发生在礼拜六的晚上,不知你对此重不重视?”黑猫听了半天,直到现在才开始表示意见。
  “当然值得重视,至于原因,还要详加研究。”
  “请帮办继续说下去,今天的报纸还没有来得及登载夏丹妮被杀的新闻,所以我跟虎妞都不晓得这件凶案的详情。”
  汪震刚帮办点点头,然后替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她也是被杀在自己的卧房之中,和以前两次凶案所不同者,而是她的家庭非常富有,住宅宏伟而又宽敞,外面还有一座相当讲究的花园。”
  “这样说,凶案发生时更没有惊动她的家人啰?”虎妞入神地望着汪震刚帮办。
  “的确没有,虽然她的家人很多,而且还有看门人,但却直到今天七点,才被她家雇用的女管家发现夏丹妮已经遭遇了不幸。”
  “凶案现场已经侦查过了?”
  “是的,不久前才结束,结束后我就匆匆赶到这里来了。”
  “刚才帮办说三件凶案都没有任何进展,难道三处杀人现场都没有找到一个凶手留下的指纹?”
  “没有,凶手是带着手套做案的,显然他还是一个犯罪老手。”
  “帮办认为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眼前我还没有办法加以确定。”
  虎妞将目光移向黑猫,她已不知道再应该问些什么?
  “帮办,”黑猫静静地注视着愁眉苦脸的汪老头:“现在我们暂不讨论有关凶案的不太重要部份,我想知道你对三件骇人的凶案,是不是怀有某种特殊的看法。”
  “最值得注视的,三名被害者没有被污辱的现象,但是却同样的死后被凶手割走面皮,我想不出这是什么道理?”
  “不错,我也认定这是一个重点,帮办在侦讯案情时,得到过什么启示吗?”
  “没有,我一直想不通凶手为什么要那样做。”
  “你不妨再仔细地推敲一下,三名死者的面颊上,究竟有什么值得凶手重视的东西?”
  “噢!是了,”汪震刚帮办突然有所醒悟,但又苦笑着不停地摇头:“当然不是为了那个,说出来简直令人好笑。”
  “可能性有没有暂且不管,我只希望帮办据实地说出来。”
  “三名被害者的面颊上都生有甜甜的酒窝,如果说这就是凶手的杀人目的,那不是成为笑话了嘛!”
  “这只是对正常人的看法,如果凶手是一个精神失常的患者呢?”
  汪震刚猛然一怔。
  “当然,这只是我眼前所做的假定而已,不过,假使寻求不出凶手割走死者面颊的真正理由,也就是说没有办法推翻我的假定,那么凶手十有八九就是我所说的,是一个神经病的患者了。”
  “师姐,”虎妞说:“这一次你的口气,似乎比上一次跟我所说的还要肯定嘛。”
  “是比上一次还要有把握,因为凶手偶尔割走死者的面颊,也许可以解释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但若一连三次都是这样,那就大不相同了。”
  汪震刚帮办兴奋地一拍巴掌:“如果真是这样,我们的侦查范围倒是缩小了。”
  “对,”虎妞在旁附和着:“患神经病的人,在比率上一定要比正常人少得多。”
  说完立刻站起身来:“走,帮办,现在我们就一同出去展开调查。”
  “你准备到什么地方去进行调查?”黑猫坐着未动。
  “当然是去所有的精神病院。”
  “有人见过凶手的面貌吗?”
  “没有。”
  “指纹呢?”
  “刚才帮办说过,也没有在凶案现场取得。”
  “既没有人指认凶手和面貌,又没有凶手的犯罪实证,你将怎样在神经病患者的群中,找出一个杀人凶嫌出来呢?”
  “可以调查他们犯罪时间内的去向。”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纵然调查出来,也不能算是犯罪的充分证据。”
  “为什么?”
  “一个真正的神经病患者,连他姓什么?叫什么?都还搞不清楚,怎能回答出他在凶案发生时的行踪?纵然回答出来也是胡说八道,你想这能提供法庭作为犯罪的证据吗?”
  虎妞楞住了,重又颓丧地坐回原位。
  “当然我们也不能放弃对这方面的调查,”黑猫说:“但要配合更重要的一点,才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哪一点?”汪震刚帮办怀着满腔希望。
  “我认为应该重视过去有没有发生过同样的案例,因为这种杀人后的怪异行为,一定是很少见到的,如果过去有过这种案例,则侦查范围岂不是更为缩小了么?”
  “这样,汪帮办,”虎妞说:“凭你在夏夷威警署的三十年资历,如果以前真的发生过这样的案例,那就根本用不着去查资料了,凭记忆你就应该回答出这个问题。”
  汪震刚帮办被虎妞一言提醒,屁股下面好像长了弹簧似的,从座位上猛弹而起:“我想起来了,十年前曾经发生过同样的案子。”
  “当时一共发生过几次?”虎妞迫不及待地问。
  “两次,但实际上只能算是一次,因为凶手二次做案时,被人当场擒获。”
  “还记得凶手的名字?”
  “记得,是个入美国藉的意大利人,名唤盖米伦。”
  “他被判了多久徒刑?”
  “没有判刑,因为经过详细检查,盖米伦是一个严重的精神病患者,结果被送进了州立精神病疗养医院。”
  “盖米伦做案时,也是得手后割走死者的双颊?”
  “嗯,跟现在所发生的完全一样。”
  “现在人呢?”
  “如果没有彻底痊愈,应该还在州立精神病院继续接受疗养。”
  “走,”虎妞又急着站起身来:“我们应以盖米伦作为对象,前去调查调查。”
  汪震刚帮办苦笑着连连摇头:“我看用不着去了,去了也是白去。”
  “为什么?”
  “那座病院专门收容情况严重的精神病患者,病院的建造和种种防卫措施,要比夏威夷监狱还要森严,不可能让他跑出来杀人。”
  “病院方面万一发生了防卫上的疏忽,而让盖米伦逃走了呢?”
  “如果真发生了那种情形,院方会立刻通知我设法将他抓回去,因为逃走了一个严重的精神病患者,要比从监狱中逃走一名犯人还要严重,而我始终没有接到过院方那样的通知。”
  “我认为最低限度帮办应该跟精神病院方面通一次电话,以求证实,这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汪震刚帮办认为虎妞说得有理,立刻拿起话筒,拨了精神病院的电话号码。
  电话通后,汪震刚帮办只和对方交谈了很短暂的时间,便又将话筒放回原处。
  “对方怎么说?”虎妞急着问。
  “没有出我所料,盖米伦被关在七十二号病房里已经整整十年,没有制造过任何麻烦。”
  “噢!”虎妞显得十分失望。
  “帮办,”她又紧接着追问:“如果说盖米伦跑出精神病院来杀人,得手后又偷偷地溜回去,而一点也不被院方发觉,你认为有这个可能吗?”
  汪震刚帮办露着笑容将头一阵连摇:“刚才我已说过了,要想逃出铜墙铁壁般的夏威夷州立精神病院,简直和有人要逃离地球同样的没有可能,而且逃出来,再逃回去,三次杀人一共住返六次,噢!那简直是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且盖米伦也根本不可能那样做,”他再加以强调:“纵然是再严重的精神病患者,也绝不会情愿被关在铁笼子里失去自由。如果盖米伦真的能够逃离那戒备森严的精神病院,你想他还会自动地回笼吗?”
  “的确不太可能。”
  “何况那座精神病院又是建在外岛,和檀市中间隔着海,纵然乘做汽艇也要一个小时后才能到达,往返之间的麻烦,也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很难克服的,在这种情形下,凶嫌怎会落在盖米伦的头上?”
  “那么现在所发生的凶案和当年盖米伦的手法完全相同,这又应该作何解释?”
  “那只能认为是一种巧合。”
  虎妞将目光移到黑猫脸上:“师姐的看法呢?”
  这段时间内,黑猫一直平静地听取汪帮办和虎妞两人反复的问答,虽然她没有表示意见,但却聚精会神地细细推敲。
  “根据汪帮办刚才所说,”黑猫十分平静:“盖米伦涉嫌的可能性的确很小,不过我仍想去一次州立神经病院查看查看。”
  “对,也许经过实地查看后,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也好,”汪震刚帮办又从座位上站起来:“既然你们两位有此兴趣,那我们就去查看一下,破案本来就是我的责任,我还能偷懒不成。”
  登登登,虎妞一口气奔到楼上,随便带了一些应用物件后,立刻进入车房,将“空中霸王号”开了出来。
  今天又是这辆海陆空三用交通工具出风头的时候到了。它要发挥海上性能,将它的主人送到所要想去的地方。
  ×                           ×                            ×
  水色滟潋,碧波千顷,峰环水抱下的一座绿色小岛,就是夏威夷州立精神病院坐落的地方。
  这也是座荒无人烟的小岛,本来尚有少数土族人居住,自从建造了精神病院后,岛上居民现已迁徙一空。
  敢情,谁也不愿和疯子住在同一座岛上。
  其实这倒是一处景色绝佳的所在,形势险峻,怒涛汹涌,沿着海岸线的奇形怪石就像星罗棋布,形成了一道很坚固的天然屏障。
  精神病院是建造在靠近东面海岸的一片高岩之上,高大的围墙,雄伟的堡楼,外形就像一座十八世纪时的要塞,深沟高垒,戒备森严,也替这座荒岛衬托出一派庄严气氛。
  将近中午,“空中霸王号”尾部拖着匹练似的浪花从海面冲上了这座小岛,虎妞收了浮水器,并将它直接开到病院门前。
  站在这座病院前面,更加感到它的坚固巍峨,四周围墙是由椭圆形的巨石掺合混凝土砌成的,高逾两丈围墙的四个角落上还建有防卫性的碉堡,堡内二十四小时不断有人当职,病院的正门又有四名武装警察轮流担任守卫。
  汪震刚帮办的确没有过甚其词,这里的建筑和防卫措施,的确比夏威夷监狱还要牢固,还要严密。
  这是治安当局的决策,管理一群严重的精神病患者,应该要比管理犯人还要危险。
  经过传达后,院长亲自迎到门口,似因像黑猫这样的知名人物也来访问这座精神病院,而令院长感到是一种莫大荣耀。
  在院长室内略经寒暄后,汪震刚帮办立刻将来意和盘托出。
  “噢!那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院长露着笑容:“如果说盖米伦牵涉到最近所发生的凶案,恐怕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会相信。”
  “院长竟这样的肯定吗?”
  “嗯,我敢保证他是无辜的,刚才三位来到此地时,相信一定将本院的外貌观察清楚了。”
  “的确称得上防卫森严。”
  “那只是外部的防卫而已,我们的病房建造也要比监狱里的囚房还要牢固。盖米伦已经在那铁笼子样的病房住了整整十个寒暑,怎会跑到檀市去干杀人的勾当呢?”
  虎妞看了汪震刚帮办一眼,这位老院长的说法,竟跟汪帮办所持的看法完全相同。
  “院长,”黑猫说:“我们暂不研究盖米伦涉嫌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少?如果我想多了解一些他在院内的一切状况,请问院长能够协助吗?”
  “当然愿意效劳。”
  “请问在这十年当中,盖米伦的病情是不是有了好转?”
  院长黯然摇了摇头:“十年来没有继续的恶化,也没有显著的好转,对此我们已经尽了努力。若要盖米伦彻底痊愈,恐怕是没有希望了。”
  “他的精神病状发作时,是不是会做出许多骇人行为?”
  “有时大笑大闹,有时逢人便打,有时又用自己的头去撞墙壁,不过这都是入院之初所发生的事情,现在他已改变了自己的兴趣。”
  “哦?”
  “每一位负责看守病房的管理员都曾向我这样报告:最近两年来盖米伦变得非常安静,不是沉默不语,就是垂首深思,最厉害的发作也不过像梦呓一般喃喃自语而已。”
  “他念些什么?”
  “噢!好美!这是上帝最完美的杰作,但要由我来将她维持永远……”
  “不错。”
  “好像他是在赞美一样东西,或者是一个人。”
  “院长知道他赞美的究竟是什么吗?”
  “管理员也曾不止一次地问过盖米伦,但他绝口不肯吐露。”
  “不肯吐露的原因,院长能够猜得出来吗?”
  “这很难讲,神经病患者的心情是很难捉摸的,也许他故意不说,有一点我是可以确定的——”
  “哪一点?”
  “在他的意识里一定有哪件东西存在,所以他才会喃喃有词地专念那类语句。”
  “院长能让我们参观一下里面的病房吗?”
  “当然可以,而且我还愿意亲自奉陪。”
  “谢谢。”
  然后院长站起来,随即走在前面作为向导。
  病院里面的特色是走廊多,像迷魂阵一样的东弯西折,才看到了两排整齐的病房。
  “师姐,”虎妞跟在后面悄声问:“这里面的建筑像八卦图,什么道理?”
  “那也是防范患者逃走的一种安排,拿一个正常人来作比喻好了,呆会儿你能单独走出病院的大门吗?”
  “靠不住,”虎妞笑着说:“纵然能够走出去,恐怕也要晕头转向地花费不少功夫。”
  说着说着已经来到病房门口。
  现在当值的病房管理员名唤马兰,本是当地土族,年龄已在七十以上,走路时驼着背,戴着一副深度的老花眼镜,行动非常迟缓。他见院长带了客人到来,立刻取出钥匙将铁门打开。
  那是虎妞所见到过的,最多的一串钥匙,一只钢环上吊了六七十把,马兰提在手中走路时会发出唏哩哗啦的响声,样子非常令人发噱。马兰还是一个老酒鬼,黑猫走近他时顿感酒气熏人,那种怪味令人很难忍受。
  “马兰,你又喝酒了?”院长也和黑猫同样地难耐酒味,将眉头轻轻地皱着。
  “院长,你是晓得的,我在这里已经工作了三十多年,在这悠长的岁月里,终日守着一批疯子,没有一个正当的调剂,你认为能够继续工作下去吗?”
  他说的倒是实话,如果真的没有酒喝,恐怕他也会变成疯子。
  “我并不打算严格禁止你喝酒,”院长说:“但是酒能误事,希望你不要因此疏忽了职务上的防守。”
  “那怎么会嘛,”马兰笑瘪了嘴:“我已经在这里工作三十多年了,哪一次喝酒出过纰漏?”
  “但是仍要加以谨慎。”
  “这我知道。”
  “盖米伦这两天还安静吗?”
  “不仅是这两天,两年来他一直在安静中过活。”
  “带我看他去,我对他的病情十分关心。”
  马兰应了一声,遂在前面领路。
  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旁就是一间一间的病房,每一间病房门都关得紧紧的,外面还有一道铁栅;打开了门上的一个四方形小洞,才能看到病房里的情况。
  突地一声惨叫,震撼了每一个进入者的心弦,就连黑猫也不例外。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凄惨的叫喊,尖亢,高昂,就像有人在她面前撕裂了块铁皮。
  马兰回过头来笑了笑,可能只有他对这种惨叫不会感到惊奇,三十多年来的日夜磨练,在他耳中已像听到音乐一样的平常。
  也许这正是他值得骄傲的地方,三十年来许多到此应征的人员,都因不能忍耐疯子的惨叫而辞职不干,只有他留到现在。
  他还要继续工作下去,他已吃定了这座精神病院。
  一行人终于在第七十二号病房门前停下脚步,马兰熟练地从钥匙串上拣出一支,透入匙孔,将门打开。
  病房里面有一股很特别的霉腥气味,但是没有人计较这些,黑猫头一个走了进去。
  室内的地方很小,紧靠右边墙壁放了一张单人床,墙壁上端开了一扇小小的窗户,外面透进来的阳光,刚好照在盖米伦的脸上。
  他才只不过三十多岁,面貌也长得相当端正,并将须发整理得清清爽爽,如果不是他的眼神有异和表情呆板的话,很难令人看出他是一个疯子。
  虎妞性急地走到盖米伦跟前:“朋友,你认得我吗?”
  盖米伦冷冷地望着她没有吭声。
  “你再想想看,”虎妞故意诈他:“昨天晚上我们还在檀市的街头上碰过面,难道就忘记了吗?”
  盖米伦仍旧没有反应,好像他根本就听不懂虎妞的问话。
  “小姐,”马兰凑到跟前说:“再问下去恐怕也是白费,他是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的。”
  “如果由你问呢?”
  “也是一样,除非他兴趣特别浓厚的时候,但这种机会太少,一年也难得碰到一次。”
  “噢!”
  盖米伦又将目光投向窗外,似乎他已决定不再理会这批不速之客。
  黑猫则根本就没有作盘问他的打算,而运用锐利的眼神到处打量:墙壁,小窗,房门,铁栅,地面以及房内的一切应用物件,她都不肯轻易地放过。
  就这样在室内逗留了数十分钟,黑猫才带着笑容退出病房。
  众人陆续退出后,马兰小心翼翼地将门关好,跟在最后面一同走到这排病房的走廊门口。
  黑猫在走廊口突然转过身来,含笑面对着马兰道:“你经常是担任日间当值的吗?”
  “不,很多时间都是夜班。”
  “前个星期六的晚上是?……”
  “是我轮值。”
  “上个礼拜六,也是一样,每逢二、四、六,都是我值夜班的时候。”
  “噢!谢谢你了,你真是一位奉公守法的老好人。”
  马兰又笑瘪了嘴,互道再见后,还在远远地向着黑猫抱手。

  第三章 夜探病院 徒劳往返

  黑猫离开病房后,又在院长亲自陪同下,查看病房四周。由左向右转,整整绕了一个大圈子。
  由于病院范围不小,这个大圈子绕下来花费了不少时光,同时黑猫又是聚精会神地仔细查看。结果那坚厚的围墙没有丝毫破绽可寻,也没有任何被人攀登过的痕迹。
  最后,黑猫又在院长的同意下,将在四周围墙上面值勤的警卫人员,从堡楼中唤出来仔细地查问。
  “堡楼上的值勤,是二十四小时不断轮流有人担任?”
  “是的。”
  “可不可能在夜晚来临时,发生疏于防范,而让院中病患越墙逃走呢?”
  “不可能,有谁能够凭着一双空手,翻过这样高的围墙呢?”
  “如果院中病患找到了适当的越墙工具,你也照样认为没有可能吗?”
  “是的,整个病院的动静,可以说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尤其是夜晚来临,稍微发生一点可疑的响动,我们都会在堡楼上亮起探照灯四下搜寻。相信纵然病患找到了越墙工具,照样也会在没有到达围墙边,便会被我们发现了他的不良意图。”
  “如果发现那种情形,你将怎样采取措施?”
  “立刻施放蜂鸣器示警,万一情况严重时,为了公共安全,我们开枪将他击伤。”
  “以前院中有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从来没有,院中病患虽然都是神经失常者,但是似乎他们明白这里不可能让他们越墙逃走,乱来只有自讨苦吃。”
  “最近半个多月当中,每逢礼拜六的晚上,有没有发生过比较不寻常的事情呢?”
  “没有,最近半个月要较以往还要安宁。”
  “谢谢你们的合作,但愿这里永远都不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所有在病院中担任警卫工作的人员,都是以类似的言词回答黑猫的问话,而得不到任何要领。
  趁兴而来,败兴而归,当众人乘坐“空中霸王号”离开那要塞般的精神病院时,心里都感到沉甸甸的,仿佛压了千斤重铅。
  回程中仍由虎妞担任驾驶,“空中霸王号”在海上飞驰的速度也比来时慢得多。
  “师姐”虎妞问,“参观病院后,你对盖米伦涉嫌作何看法?”
  “你认为在那种严密的看守下,里面的病者可能跑出来杀人吗?”
  “实在没有可能。”
  “我的初步看法和你完全一样,所以实地查看过这精神病院之后,反而更为增添了我们的困扰。”
  “更为增添困扰?”虎妞听不太懂黑猫的意思。
  “不是么?”黑猫说:“如果只根据过去的案例推敲,毫无疑问,盖米伦涉嫌最重,但是经过实地查看病院以后则又认为他跑到外面杀人的可能性简直等于零。两者之间,不是形成了一个很大的矛盾了么?”
  “帮办”,虎妞从后照镜中看着身后的汪帮办:“十年前盖米伦所犯的案子,也是杀人后再割走死者的面颊?”
  “是的。”
  “死者的面颊上也有迷人的酒窝?”
  “对,跟现在的情形可说没有丝毫差别。”
  “这的确令人头痛极了,”虎妞又将目光移向黑猫:“碰到这样的死结,你认为应该怎样着手。”
  “我认为如欲断定这件凶案究竟是不是盖米伦所为,必须要将眼前所产生的矛盾予以击破。”
  “嗯。”
  “这要采取两种相对步骤:一,设法澄清十年前的案例和现在所发生的凶案,究竟是不是一种巧合?抑或就是同一凶手所为?”
  “如果是属于巧合呢?”
  “那就不必再去注意盖米伦。”
  “反过来说:如果不能认为是一种巧合,而是同一凶手所为呢?”
  “那就要证实盖米伦是否有跑到病院外面来行凶的能力?否则这个死结仍旧存在。”
  “不错,”汪震刚帮办说:“仅以过去的案例来断定盖米伦就是现在的杀人凶手,那是不够的。”
  “师姐,”虎妞说:“我承认你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恐怕所要采取的两种步骤都相当困难。”
  “的确不太容易,”黑猫脸上带着苦笑:“澄清杀人手法究竟是不是一种巧合?乃是没有固定目标的,也许要等抓到真正的杀人凶手后才能得到证实。而盖米伦能否跑到病院外面来行凶杀人?刚才由于实地的查看,也被我们认定了没有这种可能——”
  “师姐,今天你讲话有点颠三倒四,不知你有没有发觉?”
  “哦?”
  “既说必须采取两个步骤来解开眼前所产生的矛盾又说这两种步骤都有实际上的困难?这岂不变成无从着手了么?”
  “但是最低限度,我们还能再从盖米伦究竟能不能混出病院上面着手。”
  “关于这方面,不是已经被我们认定没有可能?”
  “那只是从表面形势上所下的定论,有时某一事件的真实性,常常和表面形势刚好相反的。”
  虎妞怔了一下:“难道精神病院里面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眼前我并没这种想法,只是我认为有再调查的必要。”
  “空中霸王号”正在海面上向着欧湖岛(檀香山所在地)飞驰,虎妞闻言忙将方向盘一转。
  “你干什么?”黑猫急声喝止。
  “你不是说要去重新调查精神病院么?”
  “不能采取同样方式,现在我们应该返回檀市,我会设法暗中调查的。”
  虎妞忙将方向盘扶正,檀市的影子很快便在视线中缓缓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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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逢周末来临,夏威夷的景象都显得和往常不同:威基基海湾挤满了戏潮的人群,许多游乐场所也都同样人潮汹涌。但当大部份人都在共度欢乐假期时,黑猫和虎妞却乘坐“空中霸王号”悄悄地离开了“逸庐”。
  “空中霸王号”没有进入市区,而在“逸庐”前的海滨入海,直朝设立精神病院的那座小岛进发。
  夕阳已经沉落西方尽头,残霞余晖正使海面呈现着瑰丽颜色。
  黑猫选中周末傍晚再去侦查精神病院是有特别原因的:三件凶案都是发生在周末的深夜,这可能是一个周期性犯罪的象征,所以黑猫要选择这个日子前去暗查精神病院中的盖米伦,证实一下他究竟有没有溜出病院行凶杀人的可能?
  这数天来,汪震刚帮办倾尽全力从另外的角度着手,但是毫无收获,唯一值得他安慰的是,类似的凶案并没有再继续发生。
  “空中霸王号”尾部拖着匹练似的浪花在海面上电掣风驰,终于在暮色低垂下到达了那座荒芜小岛。
  虎妞收了“空中霸王号”的浮水器,将它直接驶入了海边附近的一座森林内暂时掩藏。
  既然这次是暗中侦查精神病院,当然要尽量不露行迹,否则将难收到实效。
  这座小岛上面到处都是未经开发的原始森林,夜晚来临时显得冷冷清清,冷清得有点近乎凄凉。
  “师姐,”虎妞现已跨出车厢,“我们来得太早了,现在是不适于采取行动的。”
  “不算太早,精神病院里规定八点钟就要熄灯就寝,距离现在不过个把小时而已。”
  “我认为那也够长了,在这个荒岛上苦等个把小时,恐怕一定不是滋味。”
  “闲不着的,我想利用这段时间做点别的事情。”
  “还有别的事情?”
  “嗯,我们不妨到处搜查搜查,试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水上交通工具,哪怕是最原始的也好。”
  虎妞眼神一动:“对,纵然盖米伦能够逃出防卫森严的精神病院,但若缺少渡河工具,他也没有办法跑到檀香山去行凶杀人。”
  “这座森林范围不小,够你查的了,最好你不要离开太远。”
  “你呢?”
  “没有固定的方向,但凡是值得注意的地方,我都会去仔细地看看。”
  “最好决定一个回来的时间。”
  “八点半以前一定会回来跟你碰头,各自小心。”黑猫纤腰下拧,飞燕般的扑向森林的右侧。
  在虎妞来讲,只不过一眨眼工夫便失去了黑猫的影子,不由对黑猫的轻功超绝而暗暗感到骄傲。
  森林内野虫啾啾,光线显得特别昏暗,虎妞早已准备好了手电筒,临时又在林内找了一根核桃粗的树枝,然后便开始了她的搜查工作。
  虎妞力能生裂虎豹,但对毒蛇却感到非常恶心,行动时特别找了一根树枝,也就是准备专门对付森林内的毒蛇。
  这座原始森林内应该不会出现虎豹一类的猛兽,但却难保没有毒蛇。
  森林内叶枝茂密,荒草没颈,并弥漫着阴森森的气氛,纵然像虎妞这样有深厚武功基础的人,进入森林后也难免有寒毛凛凛的感觉。
  那根树枝还帮虎妞不少忙,除了准备对付毒蛇,还可用它一路敲敲打打,拔去身旁的荆棘。
  沙!沙!沙!
  沙!沙!沙!
  虎妞踏着谨慎的步子,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进入森林深处。
  森林内也许没有任何敌人,但虎妞却要抱着敌人随时都会出现的打算,是以始终全神贯注,两只眼睛睁得就像夜猫子,到处搜索可疑的景象。
  眼前虎妞所担任的工作,并不似想象中那样简单,因为林内茂密的枝叶常常阻断了她的视线,故而凡是认为可疑之处,必须要亲自到达,清除林内的许多障碍后才能看清真相。
  这是一件枯燥而又费时的工作,落在性情急躁的虎妞身上,的确有点不太合适。但是既然答应了黑猫,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去做。
  这座森林的范围并不算小,但是也不算大,约摸八点十分,虎妞终于搜遍了整座森林,在她来讲,这段时间算是浪费了,除在搜寻时吓走了三条毒蛇,而没有得到任何重要的发现。甚至林内根本没有一块能供浮水的木板。
  开始时,虎妞倒还怀着很大的希望,现在她只有将那项希望寄托在黑猫身上。
  她亮着手电筒从原路走向林外,正行之间,一阵可疑的声响忽然传进了她的耳膜。
  凡是具有深厚武功基础的人反应一定很快,何况虎妞始终保持最高的警觉,立刻就地蹲身,将手电筒的光柱照向声音来源的地方。
  刚才她所听到的是树叶被牵动时所发出的声音,很大,很乱,绝不是蛇虫类窜动所引起的,并且她还看到一条黑影飞快地消失在一株大树后面。
  “什么人?”
  其实虎妞无法断定那条黑影究竟是不是人?急切间只有出声冒叫。
  虎妞连叫数声,然而并未得到回应,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循着黑影消失方向,急急地追了过去。
  刚才出现的黑影在她眼中虽然只是一晃,但她决心要查出这个人影。
  虎妞的动作是够快的,并且不顾森林内到处都是荆棘,亮着手电筒一直向前进。
  可惜树叶遮住了她的视线,否则黑影绝对不会在她眼中一闪而逝,也绝对不会追到林外仍旧一无所见。
  森林外面就是浩瀚的海洋,附近海面上也是静悄悄地,毫无可疑动静。
  虎妞面对海上发了一会儿楞,突又警觉身后有了动静,猛然转身,举掌就劈。
  “怎么,你想发疯?”
  掌出了一半突又收回,原来竟是黑猫。
  “师姐,”虎妞急声问:“刚才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你指的是?……”
  “也许是人,但也许是一只大号猿猴。”
  “连你自己也没辨识清楚?”
  “嗯,我只看到一条类似人的黑影,从林内一直追到这里,结果却没有追到。”
  “幻觉中的景象,当然是追不到的。”
  “不,我的确见到一条黑影,绝对不是幻觉。”
  “这样自信吗?”黑猫闪动着一对精锐目光,在虎妞脸上扫来扫去。
  “我从来没有产生过什么幻觉,别人或许不信,但你是应该知道的。”
  “那就怪了,你追到林外的同时,我已到达你的身后,但却并未见到任何异状。”
  虎妞眼神一动,突然嗓门压低:“师姐,这种情形应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黑影仍旧藏在森林里面。”
  黑猫认为有此可能,互相递了一个眼色后,分由两个方向重又进入森林。
  她们采取的方式是左右包抄,并且耳目并用,只要林内真的藏有人,或者是一只小小的猴儿,在黑猫的配合下一定无所遁形。
  这种说法还算保守,那怕是一只松鼠在林内窜动,也难逃过黑猫一双锐利的眼睛。
  约摸半个小时,黑猫和虎妞又在林外原来的地方会合了,从她两人神色上看,虎妞认为黑影藏在林内的想法,又算宣告错误。
  “我仍旧怀疑今晚你的视觉有点问题,”黑猫望着虎妞:“森林深处,树影婆娑,在那种处境下是很容易产生幻象的。”
  虎妞没有吭声,现在她的自信心已经打了很大的折扣。
  “我们大可不必为这件事情困扰,”黑猫说:“我们今晚真正的目标是盖米伦,不论你刚才所见到的是人是兽?抑或根本就是一种幻觉,我认为只要能够证实不是盖米伦,我们就可以不予计较。”
  “怎样才能证实是不是盖米伦?”
  “很简单,只要我进入精神病院一趟,这个问题就可以得到答案。”
  “那你就开始行动吧,我在这儿等你。”
  黑猫点了点头,然后便在黑夜笼罩下施展轻功提纵术,瞬息之间消失于虎妞视界以外。
  虎妞仍旧不能释怀,刚才她在森林内所见到的黑影,难道真是精神恍惚下而发生的一种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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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州立精神病院内的管理完全摹仿监狱管理规则,甚至有些地方要较监狱管理犯人还要严格。
  现在病院内所收容的精神病患者已经全部就寝,病房外面的走廊只亮着昏沉沉的灯光,显得阴森而又冷清。
  其实,所有病房里的患者并不是真的已经全部入睡,偶尔传出一两声令人发指的尖叫,那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在这里并不会引以为奇。
  夜晚以后,防卫上的重点是在围墙四周的堡楼,只要病院里面稍有可疑动静,堡楼内就会亮起探照灯的强烈光柱,飞快地扫视院内每一角落,如果真的有人逃走,必会使他原形毕露。
  这的确是一项很有效的防卫措拖,再配合围墙的建筑,等于完全杜绝了病患逃走的希望,但这只对平常人有效,却不能防止像女飞侠黑猫这样的超人。
  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黑猫趁着堡楼内的探照灯未作扫视时,施展出她的绝世轻功“燕子飞云纵”,已像飞鸟般越过了那高大的围墙。
  黑猫落地时更是轻如飘絮,堡楼上的人不仅没有看到她的影子,也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第四章 凶案再起 扑朔迷离

  飕!
  这位轻功超绝的侠女只在地面作片刻停留,现已飞身扑上了整排病房的屋顶,伏在天窗旁边窥探下面的动静。
  由于日间曾经来过,是以黑猫对这里的景象并不陌生,首先映入眼中的乃是两排病房中间的那条长长的走廊,昏沉灯光下,年老的马兰正坐在走廊尽头的一张桌子旁边自斟自饮。
  他比日间所见到时还要苍老,但是他的酒量很好,瓶子里剩下最后一滴酒,也被他倒的干干净净。
  他打着酒嗝站起身来,从他行动上看,可能已经有了七分酒意,他拿起了那放在桌上的一大把钥匙,开始巡视每一间病房。
  这已是每当值班时的例行工作,他打开头一间病房门上的小窗,朝内看了片刻,然后关好小窗,再去查看另外的一间。
  每间病房的墙壁上都装有一盏昏暗的小灯,昏沉沉的,仅能看清房内大致情形而已。在管理人员来讲这已经够了,只要房内的病患还在,或者不发生太大的事故,他们的责任就算完成。
  沙!沙!沙!
  沙!沙!沙!
  马兰的脚步声和那串钥匙因他行走时所发出的脆响,在寂静的走廊上显得特别清朗。
  他就这样一间一间依次查看下去,伏在屋顶天窗旁的黑猫一直注意着他的行动,直到他将全部病房查看完毕。
  现在的马兰似乎很轻松,走回原处时,满布皱纹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空酒瓶,迎着灯光照了照,又摇了摇,然后颓丧地放回原位。
  看样子好像他酒兴未尽,如果瓶子没有空的话,他还会继续喝下去。
  桌子旁边还有一张竹制的躺椅,酒既不能尽兴,马兰竟朝上面仰面一躺,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看守一群疯子的工作的确枯躁无味,但在习以为常的马兰来讲,也许会是一种乐趣。
  屋顶上黑猫感到非常失望,因为她从马兰查看病房后的表现上看,不仅盖米伦,所有病房中的病患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可能喝了酒的人容易入眠,躺在竹椅上的马兰竟发出轻微的鼾声。
  黑猫在屋顶上面一飘身,落在了七十二号病房的背后,纵身攀上了那扇小小的窗户。
  纵然从马兰神色上可以猜出盖米伦的病房内并无异状,但是黑猫仍想亲眼证实。
  现在她已经看到了,盖米伦蜷曲着睡在病房内的单人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毛毯,只将头部露在外边,看样子已经睡得很熟。
  但是盖米伦的睡姿是背对着窗户,所以黑猫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
  黑猫的注意力非常集中,虽然所看到的只是背影,也能从后脑轮廓和发型断定并没有错误。
  这位心细如发的女飞侠再将目光搜索房内的每一个角落,结果也无任何异状。
  蓦地,探照灯的光柱从右边扫了过来,黑猫急忙飘身落地,躲进了墙壁拐弯的一个角落。
  探照灯的光柱很快从头顶上空滑过,但黑猫藏身处乃是探照灯照射不到的死角,而不可能被堡楼上的警卫发现。想证实的既已得到证实,黑猫便无在此多作逗留的必要,这位名震寰宇的女飞侠一路翻墙越脊,趁着堡楼上探照灯停止摇动时,越出了高大的围墙。
  她离开精神病院和进入时一样的便利,严密的防卫措施对她来讲,简直没有产生丝毫作用。
  虎妞正在森林旁边引颈盼望,一见黑猫返回,急着便问:“怎样,看到盖米伦没有?”
  “看到了,他在病房内睡得很熟。”
  “噢!”虎妞很感失望。
  “这样说,刚才我在森林内看到的黑影,跟他该没有关系。”
  “这段时间内,此地没有任何的动静吗?”
  “连个鬼影子也没有看到,师姐,我看不如放弃掉盖米伦的这条线索吧。”
  “侦查到现在这种阶段,是应该将目标转移了。不过我还想看看下半夜有没有什么变化。”
  “下半夜?”
  “嗯,接连三件凶案,不是都发生在夜深人静以后吗?”
  “是呀。”
  “就是因为这缘故,我有点怀疑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的意思是:如果时间再晚一点,也许会有很惊人的发现?”
  “我只是这样疑心而已。”
  “好,为了得到充分的证实,守到天亮我也陪你,你只管再去病院里面监视着盖米伦好了。”
  “用不着那样麻烦,只要我们用红外线监视着病院附近的动静,就不怕盖米伦潜出病院而不被发觉。”
  事情就这样决定,虎妞为了防止疏漏,还攀上了一株最高的椰树,和黑猫各端一架红外线望远镜,掌握着病院外面的一切动静。
  夜渐渐地深了,除了海涛澎湃,这座小岛正呈现着死一样的寂静。
  苦守着一个想象中的情况出现,任何人都感到枯燥乏味,但却有着一个希望。
  可是,黑猫的这个希望也在凌晨过后渐渐地幻灭了。
  这段时间内,除了堡楼上探照灯偶尔作例行的扫视以外,红外线望远镜中始终没有出现过任何活动的物体,好像整座荒岛已陷昏睡之中。
  “师姐,”蹲在树上的虎妞已经感到不耐烦:“我们是不是还要继续守候下去。”
  “不必了,如果凶手真是盖米伦,按照他的犯罪习惯,他应该早已离开本岛了,但我相信他仍在病房里面熟睡未醒。”
  虎妞突然从椰树上面跳下来:“这样说,盖米伦已经完全没有涉嫌的可能了?”
  “这很难讲,如果今夜没有发生同样凶案的话,他还不能完全脱离关系。”
  “反过来说:如果发生同样的凶案,那他的涉嫌部份就不能成立了?”
  “当然,被我们监视在这里,而又跑到檀香山去杀人,如果再认为他涉有凶嫌,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将近凌晨一点,黑猫和虎妞乘坐“空中霸王号”离开了这座荒岛。
  “空中霸王号”仍由“逸庐”前的海滨登陆,穿过沙滩,冲上斜坡,黑猫立刻发觉情形不对。
  虎妞也有同感:“逸庐”的门灯亮着,门外面还停了一辆黑色轿车。
  这样深夜,“逸庐”的门灯早已应该熄灭,珊珊对这方面向来非常细心。
  “师姐,是汪老头的座车,难道?……”
  “不要瞎猜,现在我也只晓得汪帮办在客厅内等候我们。”
  虎妞灵活地操纵着方向盘,直接将“空中霸王号”开进了“逸庐”的大铁门,停在客厅前的圆形车道。
  客厅门前果然出现了面带焦急的汪帮办,黑猫和虎妞下车后,和他一同进入客厅。
  “两位到哪里去了?我已等了整整一个小时。”汪震刚帮办用手帕频频擦汗,其实夜晚的天气十分凉爽。
  “我想先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件?”黑猫静静地看着他。
  “一个半小时以前,市内又发生第四件被割走面颊的凶案,这真是,哎!……”汪震刚帮办急得六神无主。
  “死者也是女性?”
  “嗯,而且脸上也有甜甜的酒窝,”汪震刚帮办很激动:“十分钟前我已发出逮捕令,先将盖米伦关起来再说。”
  “得到充分的证据了?”
  “没有。”
  “那你怎能发出逮捕令?”
  “为了防止同样的案件发生,我已无法顾虑许多,只好凭过去的案例,认定盖米伦就是凶嫌。”
  “帮办,只凭过去的案例,是不足以保证你认定凶嫌的。”
  “刚才我已说过了,情势逼得我不能顾头顾尾。”
  “帮办,最好你立刻通知办案人员,立刻停止逮捕行动。”
  “为什么?”
  “那将闹出天大笑话,因为自从晚上八点半钟起,我和虎妞监视精神病院直到现在,你所认定的凶嫌盖米伦,在这段时间内一直留在七十二号病房。”
  汪震刚帮办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交跌坐在沙发上面。
  “请你冷静一点,”黑猫说:“在这种情形下如果将盖米伦予以逮捕,社会人士会同情他的,舆论会将你攻击得体无完肤。”
  “而且精神病院的防卫森严绝不低于你的拘留室,”虎妞在旁帮腔:“如果只为防止凶案继续发生,而逮捕盖米伦加以管束,那将没有意义,帮办认为对吗?”
  汪震刚帮办看了虎妞一眼,立刻用无线电话通知已经出发的办案人员停止行动。
  这位老帮办最近忙得已经形容憔悴,现在更是额头上多加了几条皱纹。
  “帮办,”黑猫问:“今晚凶案发生在什么地方?”
  “南区郊外的一幢平房里,死者是一个本地的女士,也是一个年轻的孀妇,名唤杜兰黛。”
  “那幢平房里还有她的家人吗?”
  “没有,自从她的丈夫去年遭遇车祸死亡后,她就孤零零地守着那幢房子。”
  “我想凶宅附近一带定有邻居。”
  “不错,但是经过详细调查没有人在凶案发生时间内听到任何声音,也没有人看到任何陌生面孔在附近出现。”
  “凶案现场有没有保留?”
  “一直保留着,我想陪你同去再看一遍。”
  黑猫欣然同意,立刻和虎妞又跳上了停在外面的“空中霸王号”,尾随汪震刚帮办的座车后面向目标处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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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座石灰岩层的小山前面,建造了一排简陋的砖房。凶宅就是这排房屋的最后一幢。
  这里大片区域内土地都是石灰岩层,见不到树木,见不到草地,显得单调而又荒凉。
  夏威夷群岛上很少见到这种景象,置身此地的人,有像置身在阿拉伯国度里的感觉。
  黑猫等赶到现场,已经是凌晨三点。
  深夜中的寂静似乎在这里更为明显,发现凶案时曾经惊动了这里所有的住户,但是现在高潮已经过去,只有两名武装警察保护着凶案现场。
  汪震刚帮办在前引导,黑猫和虎妞随在身后,直接进入了杜兰黛被杀害的卧房。
  这就是杜兰黛被杀害的地方,现在尸体已被运走,只在距离床前不远的地板上,用粉笔画有尸体倒卧的位置,并留有不少血迹。
  “黑猫小姐,”汪震刚帮办说:“你认为这里有没有再重新侦查一遍的必要?”
  “为争取时间,已经侦查过的部份可以免去了。”
  “刚才侦查得已经非常仔细,恐怕不会遗留下来什么。”
  “结果仍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值得重视的线索?”
  汪震刚帮办苦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就随便看看好了,这只能碰碰运气,”黑猫虽然说是随便看看,实际上却蹲下身子,用她那双锐利眼睛查看室内每一寸地方。
  她的慎重态度好像要将自己变成显微镜,检查室内所有的细菌。
  在卧房内逗留了足足半个小时,离开时,黑猫又对悬挂在墙壁上的死者像片特别留神。
  杜兰黛长得并不算十分漂亮,可是面颊上酒窝的确有点令人着迷。
  女人欣赏女人能够着迷,已经算是很不简单的了,何况黑猫还是一个很不容易着迷的女人。
  这幢住宅两房一厅,侦查完了里面,现又侦查室外。
  黑猫对室外的侦查也和室内一样地仔细,虎妞扭亮了手电筒随着她的移动而照耀。
  突然,黑猫那对锐利的眼睛,像受到磁铁吸引般的盯住了大门前面的一个目标。
  那是一小撮根本没有人注意的东西,但在黑猫眼中却如获至宝。
  黑猫的动作和眼睛同样的快,还没有等到身后的虎妞和背后的汪震刚帮办看清那是什么,便用手帕包着将它抓起来放进怀中。
  她并不就此满足,仍旧继续侦查,直到查看遍了凶宅的附近一带,才面带笑容地站起身来。
  “帮办,”她回过脸来:“我想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再值得查看的了。”
  “有收获吗?”
  “眼前还不能肯定,如果我认为是一项收获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那我等你的消息。”
  “帮办不想回去休息吗?”
  “不,我还想在这里留一会儿,也许会到天亮。”
  “你想寻找灵感?”
  “也许被你猜对了。”汪震刚帮办露出苦笑,这种心情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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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猫回到“逸庐”,并未准备就寝,而直接进入了她的书房,虎妞也紧随着跟进来。
  “师姐,”她站在书桌前,望着刚刚坐定的黑猫:“你在凶案现场究竟捡到了什么宝贵东西?”
  “你想看吗?”
  “当然。”
  黑猫取出包着的手帕,轻轻放在她面前,虎妞慌不及待地立刻打开。
  岂料一看之后大失所望:“我当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呢?原来是那么一点点海沙,我们对面海滩多得可以用卡车装。”
  “我来修正一下你的观念:它的重要性并不是在于多少,而是凶宅门前应不应该有这样的海沙?”
  虎妞楞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不,距离海边尚远。”
  “附近一带的土质呢?”
  “都是石灰质岩层,可能是因那座小山的关系。”
  “既然知道得这样清楚,你认为凶宅门前应不应该有一小片这样的海沙呢?”
  “……”虎妞被问住了。
  “现在不仅被我发现了,而且也是那大片区域内所绝无仅有的东西,何况还是出现在凶宅门前,这叫我怎能不予重视呢?”
  “莫非你认为是凶手留下的?”
  “眼前我还不敢作这种大胆的断定,但却敢说有此趋向。”
  “师姐,”虎妞开始有了兴趣:“要经过怎样程序才能使你进一步地推断呢?”
  “那恐怕又要劳你跑一趟远路了。”黑猫露着含蓄的笑容。
  “到哪里去?只要有代价,纵然让我到阿比西尼亚往返一趟,我也在所不辞。”
  “没有那么远,只要你再去精神病院所在的小岛来回一趟就行。”
  “再去调查盖米伦?”
  “不,还记得你发现黑影的那片原始森林吗?也就是我们登岸的地方。”
  “当然记得。”
  “森林外面就是海边,我要你在那里取一点海沙回来,和我们现在所有的经过检验后,对照一下是否相同。”
  虎妞眼神一亮:“如果真是那里的海沙,岂不?……”
  “对了,到时你在森林内所见到的黑影之谜,也许就会迎刃而解。”
  “这样说,凶案还是和那座精神病院有关啰?”
  “不要推测得太多,等到你将那里的海沙取回来,经过化验后再说。”
  “好,我现在就去。”
  黑猫静坐书房内眼看虎妞下楼,直到“空中霸王号”的飞驰声在耳中完全消失。
  她要等候虎妞回来,趁着这段时间,她也要将整个案情中的疑点,重新地回味一下。
  四名身份不同的女性被凶手用同样手法予以杀害究竟是为什么?
  死者的面颊,面颊上的酒窝?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荒唐的杀人动机,除此以外是不是还有另外的可能?
  果真和十年前的案例有着密切关系?
  如果会,那也等于说盖米伦就是凶手,但他被关在精神病院里受到囚犯样的待遇,而失去了行动上的自由,这又应该怎样解释?
  如果说他和凶案无关,则什么人又和他有同样的怪癖,杀人后还要割走死者的面颊?
  或许这种情形可以解释为一种巧合,但是这样的巧合未免有点离谱。
  虎妞在森林内所见到的黑影,究竟是不是一种幻象?抑或真的和今晚凶案有关?
  ……
  一连串疑问浮上黑猫的脑海,按照大局看来,应该是将盖米伦拟为重要凶案涉嫌,但是在犯案期间,又无法证实他离开那座精神病院,这个死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黑猫烦闷地在书房内走来走去,现在她将希望寄托在虎妞身上,等她取来一些那座岛上的海沙,也许案情会有进一步的发展。
  不到半个小时,“空中霸王号”飞也似的驶进“逸庐”。
  黑猫没想到虎妞这样快就回来了,想必傻丫头性急,发挥了“空中霸王号”优越的飞翔技能。
  “师姐……”虎妞一面呼唤,一面飞也似的奔到楼上:“你看……”
  一个小塑胶袋随着话声放在黑猫面前,里面装了小半袋刚从那座小岛上取回来的海沙。黑猫立刻倒出来一些,就在办公桌上的一架显微镜下面开始化验。
  黑猫的书屋也等于是一个小型的化验室,仪器药物齐全,是以普通一点的检验工作根本不需麻烦别人。
  化验海沙花费了半个多小时工夫,黑猫终于面露喜色缓缓抬起头来。
  “怎么样?”虎妞性急地问:“跟凶案现场取回来的,是不是完全一样?”
  “没有半点分别。”
  “那你认为?……”
  “另外一座岛屿上的海沙,竟发现在凶宅的门口,你认为我会有怎样想法呢?”
  “那很明显,一点是从凶手的鞋缝中,无意中带到凶案现场的。”
  “对了。”
  “这样说,我在森林内见到的黑影,绝对不是什么幻觉啰?”
  “不仅不是,而且我还敢做一个大胆的假定,他就是凶手。”
  虎妞跺足失声:“真可惜,如果不是在森林内被他溜掉,今晚的凶案也就不会发生了。”
  “也可以说前三件凶案一并破获失去这个机会实在令人惋惜。”
  “师姐,”虎妞忽又疑心:“从时间上推算,凶手来得及赶到檀香山来杀人吗?”
  “从你在森林内发现黑影,一直到杜兰黛被杀,其中共有四个多钟点的时间,在凶手来讲实在是太充分了。”
  “可是发现黑影后,我们一直都没有听到汽艇离开那座小岛时的声音。”
  “你认为凶手赶到檀香山来杀人,一定要乘坐汽艇吗?”
  虎妞被问住了。
  “一块木板,一棵树身,甚至根本没有那些浮水的东西,一个水性好的人照样子也能从那座小岛游到檀香山来,这都不是问题的症结。”
  虎妞突然站起身来:“走,我们到精神病院逮捕凶手去。”
  “谁是凶手?”
  “过去的案例,现在的海沙,除了盖米伦还会有谁?”
  “如果光凭过去的案例可以捕人,汪震刚帮办早就动手了。”
  “凶案现场留下海沙呢?”
  “那也只能证实凶手是来自那座小岛,而不能证明就是盖米伦。”
  虎妞眼神一动:“师姐,凶案发生距离现在多久时间了?”
  黑猫瞟了一下桌上的闹钟:“已经三个小时以上。”
  “我们不妨假定是凶手泅水而回,时间上能够赶回那座小岛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再去一趟精神病院,点查该院的人数有没有短少?”
  “对,我们不要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盖米伦身上,只要这段时间内谁不在精神病院,谁就涉有今晚凶案的最大嫌疑。”
  黑猫点点头:“这倒真是一个好办法,可惜时间上恐怕来不及了。”
  “我们乘‘空中霸王号’飞去,最多只要十分钟工夫。”
  “那也嫌晚,三个多小时的空间,已经足够凶手返回精神病院。”
  “不一定,如果凶手运气不太好的话,也许还没有来得及赶回。”
  “你是说凶手在回途中发生意外?”
  “嗯,这是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的事情。”
  黑猫立刻站起身来:“你说得非常有理,我们宁可空跑趟,也不能失去这个大好机会。”
  “既然决定了,那就要尽量争取时间。”
  “空中霸王号”的确有它优越的性能,连起飞带降落,到达精神病院门前仅花费了九分钟时间。
  这座监狱式的建筑在深夜中更为森严,经过门前守卫的传达,那位老院长从温暖的被褥中爬起来,跑到会客室来接见黑猫。
  “发生什么重要事情了么?”老院长露着诧异的眼神盯着黑猫。
  “这是万不得已的。”黑猫脸上带着歉意:“不知院长晓不晓得,三个多小时前,檀市又发生了一件杀人和被割走面颊的案子。”
  “和以前三次完全一样?”
  “除了死者不同,几乎没任何差别。”
  “我还不知道,我只能从明天的报纸上,才能看到这类的新闻。”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根据凶案现场的一件重要线索,凶手是由这座小岛上出发的。”
  “真的如此?”
  黑猫点点头。
  “那也就等于说我的精神病院脱离不了干系,因为这座岛上根本就没外人居住。”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不得不深夜打扰院长,请你多多包涵。”
  “你要我怎样协助?”
  “清点全院的人数。”
  “只限于病患吗?”
  “不,包括病院里的所有人员。”
  “这……”老院长有点为难。
  “刚才我已声明过了,这是万不得已的,来时我已和汪震刚帮办联络过了,他会很快赶来向你作应有的交待,但是为了争取时间,最好院长答应我提前开始。”
  老院长想了片刻:“好吧,既然凶案和本院牵涉上关系,我就应该抱着充分合作的态度,让你得到确切的证实。”
  “谢谢,难得院长有这样浑宏的胸怀。”
  “不必客气,你的意思是怎样着手?”
  “先查点院中的所有服务人员,然后再去看病房里的患者。”
  “这很容易,”老院长命人取来一份人事名册:“本院上至本人,下至工友,全部列在这本名册中,你可以依次查点。”
  这项工作有个意想不到的方便,因为凡是在这里服务的工作人员,都抱着以院为家的态度,所以不论是不是当班人员,都不离开这座精神病院。
  在老院长的充分合作下,第一个阶段在半个小时内便告完成,结果所有在院中工作的人员,都被黑猫依次点名,一个不缺。
  黑猫正欲展开第二阶段时,汪震刚帮办率领四名精干的探员赶来到这座精神病院。
  离开“逸庐”前,黑猫已在电话中和汪帮办说了一个大概,现在在他的协同下,立刻开始查看病房。
  病房管理员马兰现在仍旧带有三分醉意,他很不服气地跟在汪震刚帮办身后发着牢骚:“这简直是对我的工作能力生怀疑,漫说关在这里的人全是精神病患者,纵然是十九世纪时横行欧洲的侠盗亚森罗苹,我也不相信他能逃过这里的监禁。”
  “你真的这样自信吗?”汪震刚帮办露着笑容与他敷衍。
  “当然,不相信我敢赌任何东西。”
  虎妞听了心中暗自好笑,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一位比她更喜欢跟人打赌的老人。
  黑猫查看病房是以不惊动病患为原则,所以并未命令马兰将他们唤醒,而是从每间病房的小窗口查看里面的情况。
  她只想证实病院内的病患是否全在?而不计较他们现在是在沉睡,或者已经醒转。
  众人跟在黑猫身后,也都尽量放轻脚步,一间一间地查看下去,经过七十二号病房时,黑猫则格外留神。
  眼前虽不敢认定盖米伦涉有重嫌,但是黑猫仍旧对他怀有一种奇特的看法。
  昏沉的灯光下,盖米伦正在病床上面酣睡,可是盖在身上的毯子遮去了他大半个面孔。
  黑猫对此并不满意,于是全神贯注地,再三打量盖米伦的睡姿。
  “师姐,有什么不对吗?”虎妞紧紧贴在黑猫身旁。
  “我的确有点怀疑:六个小时以前我来查看过,你是知道的,但是在我看来,在这漫长时间中他的睡姿一点也没有改变。”
  “上次你所站的位置乃是这间病房的后窗,所看到的不只是他的背影么?”
  “纵然是现在所站位置不同,我也能看出他的睡姿没有改变。”
  “很少人会睡了六个小时一点也不转动的。”
  “不错。”
  虎妞猛然一惊:“师姐,难道?……”
  “可能被你猜中了,”黑猫将目光移到马兰脸上:“你将这间病房门打开。”
  “有这个必要吗?”马兰目光中透着惊异。
  黑猫点点头:“还要请你试看能不能将盖米伦唤醒?我相信一件惊人的事情即将展露眼前。”

  第五章 利用蜡像 凶犯兔脱

  马兰从钥匙串上选出七十二病房的钥匙,很快将门打开。
  虎妞一个纵步冲到床前,将盖在盖米伦身上的那条毛毯伸手揭开。
  我的天!床上睡的哪里是盖米伦,竟是和他长像酷似的一尊蜡像。
  汪震刚帮办和老院长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管理员马兰更是瞪大了眼睛,站在旁边直打哆嗦。
  “帮办,”黑猫说:“现在仍然应该和院长携手合作,出动所有人员,搜查全岛。”
  “恐怕这要依靠运气。”
  “不错,如果盖米伦可以潜回本岛,但还没有来得及回这间病房,那就有希望将他加以逮捕。”
  “好,我和院长这就开始行动。”
  汪震刚帮办和老院长退出病房不久,病院里开始施放警报器,圈墙堡楼上的四盏探照灯也在开始配合,那四道强烈光柱有时交叉,有时分散,将病院远近一带照耀得如同白昼。
  这段时间内,黑猫和虎妞也在七十二号病房内发现了一条地道。地道口是在床铺下面,由于洞口遮掩妥当很不容易被人一眼看出破绽。
  虎妞扭亮了手电筒,从地道口上面照射下去。
  这条地道很深、很长,看不出究竟通往哪里?但是非常狭窄,窄得仅容一人躬身而行。
  “虎妞,你紧紧跟在我的后面,一切特别小心。”黑猫顺手抽出佩枪,顺着那狭窄地道口走了进去。
  从黑猫的谨慎态度上,可以看她对侦查地道的小心,虎妞也跟着掏出佩枪,随时注意正前方的一切动静。
  地道狭窄得令人没转身的余地,黑猫唯恐盖米伦藏在地道内,等待着施展无情的狙击。
  沙!沙!沙!
  沙!沙!沙!
  黑猫和虎妞踏着谨慎的步子慢慢朝前探进,幸而虎妞的手电筒一直亮着,可以照射地道很远的目标。
  这条地道长得令黑猫吃惊,那出口竟是海边的森林。
  从地道口踏上地面后,黑猫显得有点失望:适才地道内虽然未遇任何的惊险,但也没有任何重要的发现。
  虎妞轮眼四处看了一下:“师姐,难怪我在这里发现过神秘的黑影呢,现在什么都明白了,就是盖米伦耍的把戏。”
  堡楼上探照灯的指引下,汪震刚帮办和数名搜索人员赶过来;那位老院长跟在后面,已经累得气喘如牛。
  森林内的地道也掩护得相当不容易发现,黑猫说出经过后,老院长更是感到心里非常地难过。
  “这真令人难以相信,”他颤着嘴唇说:“他竟在病房内挖了这么长的地道!”
  “所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汪震刚帮办说:“盖米伦已经在此关了整整十年,用这样悠长岁月挖成这样的地道,也不应该算是非常稀奇的。”
  “这件事我们摆脱不开责任,如果我们防范周密,是不应该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精神病院内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参加了搜索行列,他们对这座小岛地形熟悉,搜查起来也比较方便,黑猫则和虎妞列为单独的一组查看西海岸一带的动静。
  这座岛屿的面积本来就不大,在这种地毯式的搜索下,凶嫌应该是无法遁形的,结果未发现盖米伦的影子。
  汪震刚帮办带着数名探员,又在海边和黑猫、虎妞碰头了。
  找不到凶嫌使这位老帮办万分着急,他将目光投向海之远方,继又移到黑猫脸上:“现在让我们研究研究盖米伦的心理,今天这件凶案暂且不谈,以前三次凶案完成后,为什么愿意自动返回那监狱式的病房?”
  “在没有查出病房内的地道以前,还有什么地方比他的病房安全呢?”
  “难道他不厌倦被长期监禁的生活?”
  “也许他已成了习惯,而且安全第一,在他来讲倒是一项明智的选择。”
  “为什么今天没有回来呢?”
  “可能回途中发生意外,”黑猫说:“现在我们应该放弃对这座小岛的搜索了,应该采取另外途径。”
  “你的意思是?……”
  “请你立刻通知水上巡逻队,至少要派一艘巡逻艇巡视海面。”
  “你认为他在海上出了纰漏?”
  “事实也许并不一定如此,但是我们要考虑到这一点。”
  “其次呢?”
  “大举出动,在檀香山展开广泛的搜索。”
  “师姐认为他会留在檀市吗?”
  “如果海上发现不了他的踪迹,你认为他会留在哪里?”
  “我的意思是说,他会不会再回来?”
  “这里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他还会回来?”
  “那可说不定,不要忘了他是一个精神失常者。”
  “精神失常者也会懂得保护自己,挖掘地道,杀人后悄悄地潜回,这都是他在这方面的表现。”
  “另外还有什么应该采取的措施?”汪震刚眉头紧紧地皱着。
  “防止凶案继续发生,”黑猫的表情相当严肃:“这也是应该最值得注意的一点,市区内藏了一名杀人狂的精神病患者,对市民的威胁实在太大了。”
  “恐怕这要依赖市民们的各自防患,警方力量不会发生很大作用。”
  “的确很困难,但是应该尽力而为。”
  “帮办,”虎妞插口说:“难道防范的范围不能加以缩小吗?”
  “怎样缩小?”
  “盖米伦对所要杀的人,是有特别地选择的,如果警方对面颊上长有酒窝的女孩特别加以注意,岂不就可防患于未然了么?”
  “我承认这个道理很正确,甚至可以因此勾出盖米伦的下落,可是实行起来大有困难。”
  “困难在哪里?”
  “警署内的资料卡虽然十分健全,但是绝对不会记载谁的脸上长有酒窝,你叫我如何着手?”
  东方天际已泛鱼肚白颜色,既然这座小岛已经没有什么指望,只有返回檀市以后再说。
  回途中黑猫脸色十分凝重,虽然凶嫌已有着落,但她担心盖米伦会制造更大的乱子。
  这个精神失常者究竟藏在哪里呢?
  檀香山是一个有三百万以上市民的都市,要怎样才能在这三百万人当中,找到凶嫌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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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夏威夷各大小报馆发行了盖米伦涉嫌杀人,以及已经逃离精神病院的号外,并将他的像片刊在报纸上的显著部位。
  这是一股无形的力量,通过新闻的传播,不仅增加了市民们的警惕,也缩小了盖米伦逃亡的范围。
  最近所发生的凶案令人发指,市民通过报纸认识了凶嫌的狰狞面目后,相信只要有人发现他,定会立刻向警方报案。
  汪震刚帮办为此成立了一个专案小组,他的办公室成了专案小组的指挥中心。
  这位奉公守法的老帮办已经下定决心,必须要在最短期间内宣布破案,才能算是对社会有一圆满交待。
  今晨从那座小岛返回檀市后,他连家也没有回,便赶来警署安排一切:水上巡逻艇已经出发了,并派遣出夏威夷警署内所有的探员,设法查寻盖米伦的下落。
  由于从昨晚到现在还没闭过眼睛,所以汪帮办的白眼球上布满了一条条的红丝,面色也显得有点苍白。
  但是他并不感到疲倦,他要坐镇在指挥中心内,静等好的消息传来。
  促使报馆发行号外也是他的主意,总而言之,为了逮捕凶嫌以及防止凶案再发,他已尽到了所能尽到的一切力量。
  整个下午在平静中度过,平静并不是汪震刚帮办所喜爱的,他只希望在侦查凶嫌下落方面,能有突破性的进展。
  黄昏替大地换了另一副颜色,汪震刚帮办正坐在办公椅上怔怔出神时,一名豆蔻年华的青春少女推门走了进来。
  竟是汪帮办的掌上明珠——汪玲。
  “爸,”汪玲展露出百合盛开般的笑容来到汪帮办面前:“整天都不回家,妈快急死了。”
  “我被公务绊住了,而且上午就打电话关照过了,有什么好急的。”
  “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这个样子嘛。”
  “你赶到这里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情?”汪震刚帮办拉起爱女的左手,笑着在她的头上拍了拍。
  父女们舐犊情深,汪帮办只要一见到爱女的面,便将忧烦和疲劳忘得一干二净。
  “当然是妈要我来看你的,而且……”汪玲娇态毕露,咽住不说。
  “而且什么?”
  “我要向爸请示一下,让不让我去参加一个同学的生日舞会?”
  “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当然是女同学啰。”
  “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恐怕要到午夜十二点左右。舞会都是那个时候才会结束的。”
  汪震刚帮办将眉头一皱:“本来我是会答应你的,但是今晚最好不要去参加了。”
  “为什么?”
  “看过今天发行的号外吗?”
  “我才不要看这一类的新闻哩,杀人犯的凶狞面目和上面的血腥文字,样样都会使我感到恶心。”
  “不管你喜不喜欢看这一类的新闻,但是却要加以防备。”
  “防备什么?”
  “市内藏了一个杀人的疯子,难道对一个迟归的女孩不是一项严重威胁么?”
  “爸,我认为你的顾虑有点过头了,很难得才参加一次同学的生日舞会,怎会碰上那样倒霉的事情嘛。”
  “我看还是不要去的好,由于今天发行的号外,相信许多女孩都会躲在家里。”
  “爸,”汪玲急得脸蛋通红:“我在一个礼拜以前就答应人家了,怎能临时黄牛嘛!”
  “不是我阻止你,实在是……”
  “爸,不要再说了,如果今晚失约,叫我以后怎样见人嘛!”
  汪震刚帮办犹豫了很久,并又轮动眼神在爱女的脸蛋上扫去:“好吧,我答应你了。”
  “真的?”汪玲高兴得手舞足蹈。
  “但是要记住一点:舞会结束时要打个电话给我,我会开车去接你。”
  “噢!爸你真好!”汪玲高兴中带着感激,妩媚地在汪帮办面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像蝴蝶飞舞般离开了这座临时指挥中心。
  汪震刚帮办望着爱女消失的方向不禁莞尔。
  汪玲长得十分美丽,但是丰腻的面颊上并没有酒窝,这也是汪帮办放心让她前去的原因之一。
  按照往例,凶嫌盖米伦是专将长有酒窝的女孩作为对象的,应该对汪玲不屑一顾。
  晚餐时间又到了,汪震刚帮办只在办公室内啃了几块干面包,便算了事。
  为了逮捕凶犯,这位奉公守法的老帮办已经到了废寝忘餐的地步。
  八点还差十分,无线电话对讲机中突然出现了八号探员的声音:“报告帮办,西区四十二街有人发现了凶嫌踪迹,一名妇人险些遭了他的毒手。”
  “现在情况怎样?”汪震刚帮办对这消息很感兴趣。
  “我和另外两辆警车正在设法围堵中,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未发现凶嫌藏在哪里?”
  “好,我会尽快赶来。”
  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汪震刚帮办动身前,又以无线电话通知西区附近的巡逻车赶往助阵。
  如果凶嫌真的在西区四十二街一带出没,汪震刚帮办当会想尽一切方法,不要让他漏网。
  西区四十二街距离警署并不太远,十五分钟后,汪震刚帮办和八号探员碰头了。八号探员的警车里面还坐了一个惊魂未定的少妇。
  “发现凶嫌是多久以前的事?”汪震刚帮办问八号探员。
  “约莫半个小时以前。”
  汪震刚帮办又将目光移到少妇脸上:“你能确定所见到的,的确是凶犯盖米伦吗?”
  少妇将头连点:“一定是他,尤其是那双呆滞的眼神,和我今天在报纸上所见到的完全一样。”
  “你在什么地方见到他?”
  “我的家中,”少妇用手一指:“你看,就是那幢房子。”
  “你能说得详细一点么?”
  少妇略为定了定神:“我先生是船员,航海去了。我在一家贸易公司任打字员,下班回家时和往常一样,但是当我进入厨房准备晚餐时,那个坏人竟像幽灵般在我面前突然出现。”
  “当时你一定吓坏了。”
  “我简直无法形容当时的恐惧,但我还记得那个坏人带笑向我说:‘你长得好美,只可惜上帝忘记在你脸上镶一件东西。’”
  “然后呢?”
  “我没有理会他,只晓得一面奔跑一面叫喊,跑到大街上去求援。”
  “他没有追你?”
  “好像没有。”
  “你很幸运,如果你脸上多镶了他所说的东西,可能你已经被他杀害了。”
  “他所指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酒窝。”
  少妇下意识的摸着自己面颊:“这真不可思议,为了酒窝也会杀人。”
  “一个疯子的所做所为,本来就是不可理喻的。”汪帮办又将目光移到八号探员脸上:“你是什么时候遇到这位太太的?”
  “她跑到街道上来呼救不久,我的警车就赶到了,当时我以最快速的动作冲进她的厨房,但是凶嫌已经不在了。”
  “中间相隔的时间并不太长,他是不可能逃得太远的。”
  “但是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街道两头等于已经封锁了,现在已有十二名警探参加围捕工作。”
  汪震刚帮办略微查看一下四周的环境,然后便一马当先,冲上了左侧的一幢楼房上面。
  这是一幢没有居住的空楼房,汪震刚帮办将注意力集中在楼后的一条死夹道里,那里很可能被人用来临时藏躲。
  结果他失望了,整幢楼房都已搜遍,却无任何收获。
  不过汪震刚帮办还是将重点放在四十二街,在他的指挥下,探员们采取挨户访问的方式,结果仍旧没有查到盖米伦的下落。
  除了那名少妇,也没有其他人见过盖米伦在何处出现。
  八号探员颓然地来到汪震刚帮办面前:“帮办,看样子我们要采取别的方式了,如果他仍躲在这条街上的话,应该已经被我们找到了。”
  汪震刚帮办点了点头:“但是仍要留人在这条街上加以注意,以防凶嫌再次出现。”
  “是。”
  汪震刚帮办遂驾车离去,但还未到达警署,又在无线电话中接到下属的报告,说是在南区六十七街发现了凶嫌的踪迹,这位老帮办只好掉转车头,再将目标指向南区。
  在南区发现凶嫌踪迹的也是一名女性,当她认出那张今天号外上刊登的面目时,盖米伦已经跳上了一部跑车,朝另外一条街道开去。
  “你真的没有看错?”汪震刚帮办用眼望着她。
  “绝对不会看错,一定是他。”
  “他是没有车子的。”
  “难道他不会偷,那应该比杀人便利多了。”
  “车子的颜色和号码你还记得吗。”
  “车身是墨绿色,牌照、号码我没有看清。”
  “好,谢谢你的提供。”汪震刚帮办立即以无线电话下达紧急命令:凡是散布在市区或者郊外的巡逻警车,只要发现墨绿色的跑车,便予拦截下来仔细盘查。
  眼前凶嫌虽然尚未就捕,但是汪震刚帮办深具信心:既然他在市区内已经两次露面,谅他很难逃过警方人员的围捕。
  这位老帮办今晚也算豁上了,为了逮捕盖米伦,几乎已经出动了夏威夷警署的全部力量。
  九点整,汪震刚帮办接到了十七号警车的紧急呼唤。“我是帮办,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我在北区发现了那辆墨绿色跑车,车号是AX——四〇五一七。”
  “车上有人吗?”
  “没有,它孤零零地停在市区边缘的一片空地上。”
  “那你怎能认定是我们想找的车子?”
  “我已和车子的主人取得联络,是他停在西区时,被人偷走的,所以我认为一定跟凶嫌有关。”
  “好,我会尽速赶来。”
  这个发现又给汪震刚帮办带来新的希望,他在赶往北区时,又以无线电话通知大批警车,也命他们将目标转向北区。
  仅只二十分钟,汪震刚帮办赶到了那辆墨绿色跑车停留的地方。凶嫌没有在车内遗留任何物件,甚至连些微的香烟灰也没有留下。
  汪震刚帮办略微查看了一下地形,便亲自指挥所有的警车开始围堵。
  由于凶嫌弃车逃走的时间不能确定,所以也不能确定凶嫌是否仍旧在北区逗留?汪震刚帮办现在的安排没有错,但是要靠几分运气。
  不仅围堵,而且随后赶到的大批警方人员,还在北区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在这种情形下,一个大活人是很难藏得住的,何况盖米伦的相片又曾在报纸上大登特登过,只要看过报的人,就会认出他是一个特号的危险人物。
  结果运气很差,北区经过犁庭扫穴式的搜索后,竟没有发现盖米伦的影子。
  这在汪震刚帮办脑海里只有一种想法:迟来一步,又被他兔脱了。
  演变至此反对警方更为不利:本来还可以墨绿色跑车作为追捕凶嫌的目标,而现在那辆墨绿色跑车却已起不了任何作用。
  汪震刚帮办面对野外怔怔出神,晚风吹乱了他花白的双髯,也吹乱了他的心情。
  盖米伦究竟躲到哪里去了呢?
  汪震刚帮办现在发觉有点对盖米伦低估了,他竟有本领和警方人员在市区内大捉迷藏。
  能够造成这种局面很不简单,夏威夷的警探们并不是饭桶,何况盖米伦还是一个严重的精神病患者。
  一阵强劲的晚风吹在汪震刚帮办的脸上,使他从怔神中转趋清醒,立刻传命所有办案人员朝东区集中。
  今晚盖米伦已经先后在南、西、北三个区域露面,根据汪震刚帮办的推测,现在可能已进入东区。
  这一次行动的方式也改变了:尽量避免大张旗鼓,警车不准施放蜂鸣器,也不准用闪红灯,化整为零,像做贼似的一辆一辆进入东区。
  汪震刚帮办将座车停在一家银行门口坐镇指挥,银行早已关门,马路上十分冷清。
  他对这次安排抱有极大的希望,唯恐万一又被盖米伦漏网起见,又以电话邀请黑猫和虎妞前来助阵。黑猫接到电话后,和虎妞乘坐“空中霸王”很快赶到现场。
  黑猫和汪震刚帮办晤面后,一眼便看出他的脸色憔悴:“帮办,这样继续下去,你的体力会支持不住。”
  汪震刚帮办苦笑了笑:“那个杀人疯子在市区内跟我大捉迷藏,你想我能放松吗?”
  “说得也是。”黑猫点着头,流露出无限的关怀。
  “你认为我的看法正确吗?——我是说盖米伦会不会在东区出现?”
  “很难说,若以正常人想法去衡量一个精神病患者,那会有很大出入的。”
  “如果盖米伦是一个正常人呢?”
  “正常人也有很多区分,如果帮办现在所要逮捕的,是一个聪慧而又狡黠的角色,恐怕他不会到东区自投罗网。”
  “为什么?”
  “因为他能猜中帮办的想法。”
  “噢!”汪震刚帮办有点怅然若失。
  ×                           ×                            ×
  从马路上的车辆渐渐稀少上看,可以晓得现在夜已很深。
  警方的部署在东区已经维持了足足两个小时,但是迄无令人兴奋的进展。
  这段时间,汪震刚帮办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仅东区,其他各处也没有关于盖米伦的任何报告。
  自从那疯子在北区留下最后的一点痕迹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好像他整个人已被北区的空气融蚀。
  “师姐,”虎妞的心急绝不亚于汪震刚帮办:“我们能不能想别的途径?”
  “没什么比较好的办法,在没有新的迹象出现以前,我们只好等待。”
  “师姐,不知道你有没有我同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
  “这两个多钟点来的气氛未免太宁静了,宁静得有点出奇。”
  “暴风雨来临前,总会呈现这种气氛。”
  “这样说,你也和我同样产生一种不良的预感了?”
  黑猫点点头:“但我说不出所以然来,我最担心的是:不知会不会是另一恐怖事件正在酝酿之中?”
  “如果是,那就糟了,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加以预防。”
  黑猫的眉头愈皱愈紧,她没想到盖米伦逃亡的本领和他杀人的手法同样高超,警方大举出动下仍然对他无可奈何!

  第六章 帮办千金 恶夜惊魂

  生日舞会在欢乐气氛下结束,主人在门口送客,汪玲则坐在电话机旁拨打夏威夷警署的电话。
  现在的时刻是午夜十二点整。
  这是一幢美仑美奂的郊外别墅,依山傍水,景色宜人,只是入夜以后显得十分冷清。
  电话很快拨通,受话器中传来警署值日官的声音:“请问找谁?”
  “我是汪玲,请问我爸还在办公室吗?”
  “噢,为了追捕凶犯,帮办已经外出了。”
  “要怎样才能跟他联络得上?”
  “只有让我先跟他作一次无线电话联络,请你稍过几分钟再打到这里来,那时你就知道他的下落了。”
  “真是,爸也忙糊涂了,事先约好这时候让我打电话的,竟然他又不在。”
  “请问小姐,有什么事吗?”
  “我在参加一个同学的生日舞会,爸不放心,说是要开车来接我的。”
  “噢!刚才我所说的是最好办法,你能稍过几分钟再打一个电话么?”
  “不必了,”汪玲在使小性子:“我自己想办法回家,见到我爸时,请你告他一声好了。”
  “一定遵办。”
  汪玲气鼓鼓地将话筒挂断,参加舞会的客人现已陆续走光,那位主持舞会的同学姗姗走到她的跟前。
  “是不是我这个做主人的招待不周,害你在此发闷?”她带着笑容问。
  “哪里,我是在为车子烦恼。”
  “令尊不来接你了?”
  “为了公务,恐怕早将这件事情忘记了。”
  “呀!早知如此也就好办了,散去的客人们十之有九住在市内,可以搭搭他们的便车。”
  “你家的车子能不能送我一趟?”
  “如果在的话,那有什么问题呢,只是不久前才被一位同学借走。”
  汪玲站起来踱了一个圈子,显示内心十分焦急。
  “汪玲!”她的同学亲切的拉着她的手:“今晚就住在这儿吧,我可以陪你同榻而眠。”
  “不,谢谢你的好意,”汪玲说:“如果今晚我不回家,我爸会急死的。”
  “现在又没有车,那怎么办呢?”
  “我到外面去碰碰运气,如果遇到开往市内的车子,问题岂不就解决了。”
  “夜太深,公路上很冷清的。”
  “怕什么,还怕遇见鬼不成?”
  “倒不是说你怕鬼,最近报上登载的杀人凶案看过吗?”
  “我向来不看这类血腥消息,看了我会感到恶心。”
  “凶手是个严重的精神病患者,而且专以少女作为对象,所以我很担心。”
  “那么巧,檀香山有几百万人,偏偏我会被他撞上。”
  “照这样算的比例当然很小,但我认为还是不得不防。”
  “遇上我也不怕,你忘记我学过半年空手道?”
  “没有忘记,但你那手三脚猫功夫,恐怕遇事派不上用场。”
  “少泄我的气,”汪玲带着娇嗔:“我爸是专门对付凶徒的高级警官,如果我胆小得像只老鼠,岂不成为虎父犬女了么?”
  “这样说,你一定要回去?”
  “一定。”
  “那让我送你好了,在公路上搭到便车时,我再回来。”
  “搭上便车后,又有谁来送你呢?”
  “这……”
  “如果让你单独回来,我会比你更不放心。”
  汪玲去意已决,这位同学只好送到门口,眼看着她一步一步地朝公路走去。
  月色当头,除了因深夜带来的冷清以外,这里确是漫步闲游的好所在。
  汪玲是没有心情在此作月下闲游的,她以快速的步伐踏上平坦的第七号公路。
  附近只此一条公路通往市区,汪玲回头看,那幢别墅在眼帘中已经变得很小,门前也失去了那位同学的影子。
  公路上显得更为冷清,汪玲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到一辆车。
  在这种情形下漫说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孩,许多大男人也难免会疑神疑鬼,吓得头上会出汗。
  汪玲当然难免,但是她要尽量保持冷静,她不能蒙上虎父犬女的羞辱。
  她心里有点埋怨她的父亲,如果不是他亲口答应驾车来接,则随便搭任何同学的便车,现在也应该已经到家了。
  但她又不忍埋怨她的父亲,为了重要案件因公而忘私,那是以往常有的事情,她有这么样一位好父亲应该感到骄傲。
  突然,远处闪出了两道光线强烈的前照灯,由于没有另外车辆陪衬,那两道强烈光柱显得特别醒目,甚至刺眼。
  可惜那是从市区开来的车辆,按照正常情形只有顺路才能搭便车,恐这辆车子的出现,不会对汪玲有什么帮助。
  那辆车子的速度很快,同时车主人也发现了徘徊路旁的汪玲,急忙刹在她的面前。
  这是辆崭新的“凯蒂劳克”,车身打蜡不久,黑光铮亮。
  车窗玻璃被摇下来了,里面伸出一颗中年人的脑袋:“小姐,现在已经没有公路巴士了。”
  “谢谢你的关怀,我知道。”
  “想搭便车吗?”
  “当然,但是并不同路,我不能麻烦你专程送我去市区一趟。”
  “如果你只是这种想法,那就请你上车罢!”
  “哦?”汪玲感到茫然。
  “我也是回到市区的,刚才路过前面的加油站忘了加油,所以现在必须开回来,加完油后才能开去市区。”
  “加油站远吗?”
  “不远,就在前面。”
  “这样说,我很幸运。”
  “应该说是我的光荣。”那人带着微笑朝她点了点头,并顺手将他旁边的车门打开,
  只在加油站加点油是不会躭搁很久的,舍此又恐碰不上另外的顺路车辆,汪玲只好道谢后跨进车厢。
  她就坐在驾驶位的旁边,当车子重新发动时,她曾略微注视身旁的驾驶人,此人三十多岁,外表倒也斯文,只是他的一只眼神,含蓄、深邃、又好像藏着一片云雾。
  “我可以知道小姐的名字吗?”那人一面驾驶,一面跟汪玲搭讪。
  “我叫汪玲。”
  “怎会这样晚还没有回家呢?”
  “参加一个同学的生日舞会,躭搁了,如果不是遇上你,后果真是不敢设想。”
  他笑了笑。
  汪玲并没有注意他的笑容,如果注意,当会发现他的笑容和常人不同。
  “我也可以知道先生的姓名吗?”汪玲问。
  “你认为有必要?”
  “萍水相逢,承蒙相送,我的内心是非常感激的,也许以后我们会变成朋友。”
  “人们都唤我盖米伦。”
  “噢!这倒是一个叫起来非常顺口的名字。”
  车子开得很快,轮胎磨擦着柏油路面,不时发出尖锐的声音。
  汪玲最不喜爱看社会上的凶杀新闻,甚至十分厌恶,否则听到“盖米伦”三个字,她会惊得魂飞天外。
  她更不愿看报纸上所登载的凶手照片,哪怕只要稍微瞄过一眼,她也不会踏上这辆恐怖的轿车。
  现在等于她已踏上贼船,但是她仍一无所知。
  盖米伦这个疯子不仅杀人,逃亡的方法都很高明,而且偷车的技巧也令人莫测高深。
  墨绿色跑车早已弃之不顾了,他又手到擒来,偷了这辆纯黑色的“凯蒂劳克”。
  如果现在有人告诉汪玲:身旁人就是连续杀害多名女性的凶手,可能她还不会相信。
  这太巧了,如以夏威夷人口比率计算,只是几百万分之一的机会。
  这比买中马票的机会还要少。
  汪玲对买马票颇有兴趣,几乎每期都买,却连一次也没有中过。
  一阵电掣风驰,车子开到上路边的加油站。
  这也是唯一加油的一辆车子,加油站前冷冷清清。加完油,盖米伦又将车子开向平坦的柏油公路。
  他没有将车子掉头,仍旧向原来的方向飞驰。
  “先生,”汪玲发觉后有点惊慌:“你不是说加完油后,就回市区的么?”
  盖米伦侧过脸来冲她淡淡地一笑:“汪小姐,你的脸庞长得很美。”
  “你在胡说什么?难道没有听清楚刚才我的问话?”
  “距离这么近,不会听不清楚的。”
  “那你为何答非所问?”
  “因为现在不适合谈论那些问题。”他呆滞的眸子里射现异光,在汪玲的面庞上左看、右看:“只可惜是有缺陷的,上帝不该忘记在你面颊上再镶上两个酒窝。”
  “盖米伦先生,我警告你,”汪玲绷着脸:“请你立刻将车子掉头,带我进入市区;或者干脆停下来,让我下车。”
  “你要离开我?”
  “当然,我要回家,我的父母在担心地等待着我,我不能使他们太过焦虑。”
  “那太可惜了,你会失去弥补缺陷的机会。”
  “满口胡说八道,请你赶快停车。”
  车子开得飞快,盖米伦不仅没有作停车的打算,反而离开了公路,驶进了一条崎岖不平的岔道。
  “上帝遗忘了的美点,只有我有能力替他弥补。”

  第七章 猛然醒觉 展开追踪

  盖米伦双手仅把着方向盘:“不是市面上一般美容医师可以办得到的,你怎可失去这个机会。”
  车子颠簸得相当剧烈,车窗的两旁不是树木,就是荒草,入目一片凄凉。
  “你究竟停不停车?”汪玲内心感到恐惧,声音也在发抖。
  “我完全是一番好意,请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脸上流露出诚挚,眼神中也无邪意,样子倒还非常令人感动。
  但他所想做的事情未免近乎荒谬:竟要强迫别人由他来代为改造面颊。
  汪玲虽未看过报纸上的凶杀新闻,但在别人闲谈中曾经听过凶手的乖戾行为。现在她完全明白了。
  我的天!怎么这样巧,竟会被我撞见这个煞神?
  汪玲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她从来没有面对凶恶的经验,但在极度恐惧中,她产生了反抗的勇气。
  在眼前处境下,除了反抗已经别无其他途径。她也无法顾虑车身剧烈的颠簸,大叫一声,扬掌朝盖米伦劈了过去。
  学了半年多的空手道,今天才算派上真实用场。
  汪玲出手很快,但是盖米伦的反应也不慢,竟被他颈项一偏,闪了过去,只被汪玲斩中右肩。
  可惜汪玲的掌力不够雄浑,斩是斩中了,却不能将盖米伦造成重创,反使盖米伦失去了操纵方向盘的灵活性,车头一阵曲扭后,砰的一声撞在路边的大树上面。
  汪玲趁此机会拉开车门,飞也似的朝一座高坡上奔去。
  她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惊骇,现在只想路上有车辆或生人经过,以便向其呼救。
  可是没有,冷月、枯树、野草……所看到的都是死寂沉沉的东西。
  从脚步声辨别,盖米伦正从后面紧紧追了过来。
  汪玲不敢回头看,不知道盖米伦的底细倒还好,既然知道了他是杀人的疯子,汪玲再也没有勇气欣赏那张丑恶的面孔。
  这位娇生惯养的中国女孩已经脱下高跟鞋,将它提在手中,但是恶魔的脚步声仍旧愈来愈近。
  她已没有办法再增加奔跑时的速度,两条腿直打哆嗦,好像坠了两块沉铅,终于在即将奔上坡顶时,叭哒一声摔在地上。
  连累带吓,汪玲在地上挣扎了半天,竟没有再次站起身来。
  事实上她已没有机会再行站起,盖米伦的魔掌已经重重地按住了她的肩头,就像压下来了一座泰山。
  她想反击,但是一点也用不出力量。
  看来她所学的空手道,的确是不能应急的三脚猫功夫,在极度惊恐下,只能发出凄厉的尖叫。
  但这收不到什么效果,距离这里最近的加油站尚在一里之外,附近一带荒无人烟。
  汪玲仍在歇斯底里地叫,似乎她已不去计较效果,大有时也会吓退敌人。
  可惜盖米伦不是那样的敌人,他也在叫,叫得比汪玲更为凄厉。
  汪玲反被惊楞了,她不明白盖米伦的大叫是什么用心。
  也许那根本不代表任何意义,盖米伦毕竟是一个疯子。
  “小姐,”盖米伦又颤抖着声调说:“请你相信我不会伤害你的,我要想尽一切办法,来完成上帝遗留下来的缺陷。”
  这是汪玲听到盖米伦最后的话声,然后在极度惊恐下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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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震刚帮办正以守株待兔的耐心,坐镇原处等候盖米伦出现,或者接到下属们有关他的报告。
  夜太深,马路上也更幽静。
  黑猫和虎妞也一直陪伴着这位老帮办,今晚的布署是正确的,黑猫也不愿放弃这次逮捕盖米伦的机会。
  现在他们心里产生了一个共同的想法:盖米伦可能是世界上最狡猾的疯子。
  汪震刚帮办心烦地取出一支香烟,正待打火点燃时,突然身子发出剧烈的震颤,就像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尚未点燃的香烟也跟着掉在地上。
  这种现象立刻引起了黑猫的注意。
  “糟了!糟了!我竟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汪震刚帮办有点神不守舍。
  “什么事?”虎妞问。
  “我那宝贝女儿参加同学的生日舞会去了,约定十二点我去接她,现在已经十二点半,我竟忘得干干净净。”
  “帮办一定是受了盖米伦的影响,”黑猫说:“否则不会这样替汪玲担忧。”
  “除了这个疯子,我还担心谁会伤害我的女儿?”
  “事情不要想得太坏,也许汪玲已经单独回家了。”
  银行门前就有公用话亭,汪震刚帮办跑去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只讲了两三句,便慌乱的将话筒挂上。
  他走回原处时的脸色更不好看:“汪玲没有回家,连个电话也没打过。”
  没等黑猫表示意见,他又用座车中的无线电话向警署查询:“我是帮办,值日宫在吗?”
  “我在听你的吩咐。”
  “十二点左右,你有没有接到过我的电话?”
  “接到过一次,是令媛打来的。”
  “她怎么说?”
  “她说舞会已经结束了,帮办怎的还不去接她?”
  “你应该立刻转告我。”
  “我是有这个意思,但是令媛不愿惊扰你,她说她可以单独回家。”
  “杀人的疯子在到处流窜,你竟答应她独自回家?”
  “……”
  “抱歉,我不应该责怪你的,这是我的私事。”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曾说出同学的住址吗?”
  “没有,但我相信那次电话,就是在举办生日舞会的同学家里打的。”
  “尽速向电讯局查出那个电话的号码,然后打过去询问汪玲的下落。”
  “是的,帮办,我会尽快向你汇报的。”
  无线电话断了,汪震刚帮办怔了好半天,才将话机放下。
  并不是他神经过敏,实在他已产生了一种不良的预感。
  黑猫也难免为汪玲的安全隐隐担忧,但她的表现非常冷静。
  事情临头只有保持冷静,否则将自乱阵脚。
  不到三分钟,无线电话中又传出了警署值日官的声音:“报告帮办,电话我已经拨过了,就是举办生日舞会的那位小姐接的。”
  “怎么说?”
  “由于阴错阳差,令媛只好到公路上等候便车回家。她们分手时刚刚十二点出头,照时间算,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
  “那位小姐曾经亲眼看她搭上便车吗?”
  “是的,当时她已回房,但从窗口远远望见令媛登上车子。”
  “车子的颜色?号码?”
  “黑色轿车,很新,外型好像‘凯蒂劳克’,但因距离太远,无法看清车子的牌照号码。”
  “汪玲上车后,开行的方向呢?”
  “那位小姐只看到令嫒上车便将窗帘拉上了,不知以后是不是驶回市区?但是她又说:那部车子是从市区方向开来的。”
  “我想知道汪玲上车的准确位置?”
  “是西区郊外的十七号公路,约摸距离市区边缘五公里左右的地段。”
  “谢谢。”汪震刚帮办立刻将线切断,并改向西区的巡逻警车查询。
  “十二点钟左右,”他问得很急:“谁发现过一部黑色的‘凯蒂劳克’从市区驶向郊外?”
  “回话的是第九号警车,我发现过。”
  “有没有经过盘查?”
  “没有,因为它并没有任何违规行为。”
  “曾经注意车厢内的情形吗?”
  “那部车子的车窗装了发光玻璃,看不清楚。”
  “有没有发现不久后,它又进入市区呢?”
  “没有,四号警车和我一同巡逻,相信他也没有看到。”
  汪震刚帮办像是失落了什么,脸色更加苍白。
  黑猫走过来接了他的无线电话机:“我是黑猫,你们应该立刻就近追截那辆黑色轿车。”
  “发生事情了?”
  “帮办的大小姐陷身那辆车子里面,可能情况十分危急。”
  “噢!”
  “如果追到了,要特别小心应付,我和帮办会随后赶来。”
  “是,我还知道什么叫做投鼠忌器,黑猫小姐尽管放心,”
  “不论有没有发现,我们应该随时保持连络,再见。”
  经过这段时间,汪震刚已能压制住心里的慌乱,发动车子朝西区开去。
  黑猫和虎妞也一同跨进了“空中霸王号”,由虎妞操纵驾驶盘,在后紧紧跟随。
  悬念爱女的安危心切,是以汪震刚帮办将车开得飞快。而虎妞的性子比他更急,一到郊外便使“空中霸王号”由陆地升空,夹着刺耳锐啸顺着公路飞去。
  汪玲危在旦夕,为了争取时间,只有发挥“空中霸王号”的飞行性能。
  月光洒下灰蒙蒙的色彩,由空中向下俯瞰,十七号公路就像伏在原野上的一条银色蟒蛇。
  “空中霸王号”的飞行速度,不是地面上汽车可以相提并论的,很快越过了早已出动的两部巡逻警车,黑猫并配以红外线望远镜,查看更远路段上的一切动静。
  目标很单纯——一辆崭新的黑色“凯蒂劳克”。
  像这样的目标应该在公路上面很醒目,“空中霸王号”也以高速飞行弥补了半小时的时差,但是公路上冷冷清清,竟没看到任何一部车子。
  “师姐,”虎妞说,“你有没有查觉到这件事情很怪?”
  “的确很怪,不论盖米伦将车开得多么快,我们都已超越了它在半个小时内所能行驶的路程,但公路上竟没有它的影子。”
  “这只有一个理由:盖米伦并没有从这条公路上逃亡。”
  “这只是粗浅的看法,也许还有其他理由。”
  “难道汪玲的同学所提供的,并不是真实经过?”
  “不要瞎猜,让我们在附近上空搜查一遍再说。”
  虎妞点头同意,立刻使“空中霸王号”向左旋转,在附近一带上空划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圈子。
  黑猫以红外线望远镜查看地面上的所有动静,这一个大圈盘旋下来,可以看到下面有小山、溪流、森林,……却未见到任何有关盖米伦的痕迹。
  “师姐,你看……”
  左前方有一个目标,是公路旁的加油站,三辆警车停在那里,汪震刚帮办和另两辆警车上的警员,从红外线望远镜中可以看出他们正在向加油站的人员查问事情。
  “降落,”黑猫说:“可能汪帮办已经得到了盖米伦的线索。”
  平坦而又没有其它车辆行驶的公路成了“空中霸王号”降落时的滑行跑道,很快便停在了加油站面前。
  其实这个性能特异的交通工具根本就可以作垂直降落,任何恶劣的环境也难不倒它。
  不等黑猫、虎妞跨出车门,汪震刚帮办立即走了过来。
  “十二点左右确有一辆黑色的‘凯蒂劳克’在此加油,”他说:“但这里的工作人员没有看清车厢内的景象。”
  “虽然车上装了反光玻璃,但是在近距离下,至少也应该会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呀。”黑猫很感诧异。
  “他说他只顾加油,而没有注意。”
  “加完油以后呢?”
  汪震刚帮办用手朝前一指:“车子便朝这个方向一直开下去,这跟西区的巡逻车没有发现那辆‘凯蒂劳克”的说法,倒是不谋而合。”
  “这样说,结论还是盖米伦驾车逃往和市区相反的方向。”
  “不错。”
  “可是没有,刚才‘空中霸王号’几乎已经追越它的两倍以上的行程,却没有见到那辆黑色的‘凯蒂劳克’。”
  “这表示?……”
  “如果加油站人员提供正确,我们就应该认为那辆‘凯蒂劳克’藏起来了,藏在附近一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汪震刚帮办眼神一亮:“我可以下令警署人员全体出动,严密包围这个区域。”
  “帮办,”黑猫带着笑容:“我认为不适宜这样大张旗鼓,恨不得整个地皮都翻过来。”
  “为什么?”
  “因为令嫒还陷落在他的手中,而且他还是一个喜欢杀人的疯子。”
  汪震刚帮办像泄了气的皮球,心情也更为焦虑。
  对付像盖米伦这样的疯子,的确不能不作投鼠忌器的准备。
  任何一次外界的刺激,都可促发他的杀机,而对汪玲立下毒手。
  黑猫端起红外线望远镜朝盖米伦逃亡的方向看了一阵。
  “现有人数已经足够了,”黑猫神情凝重地说:“现在可以开始行动,但要特别小心,纵然发现了盖米伦也不能操之过急。”
  “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动手?”一名警员插口问。
  “要确定动手时绝对不会影响汪玲小姐的安危,那才是逮捕盖米伦的时候。”
  “如果没有发现汪玲小姐呢?”
  “那就要忍耐,忍耐到从盖米伦身上盯出汪小姐的下落。”
  汪震刚帮办激动得泪光闪闪,现在他脑海中正盘旋着一种坏的想法:如果永远不能从盖米伦身上盯出汪玲的下落,或者所盯踪出来的只是一具残破不全的尸体,他将怎样承受这种打击?
  “帮办,”黑猫用安慰的口吻:“你现在不应该难过,为了争取时间,我们现在就开始展开搜索好了。”
  汪震刚帮办强带笑容点了点头,现在他方寸已乱,只好全权委诸黑猫。

  第八章 荒山野谷 命悬一旦

  下弦月昏暗无力,透过浓密的丛叶,照进了一座小小的死谷。
  这是一座极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山谷,四周被荒山包围着,万径断绝,飞鸟难渡。山腰上浓密的树叶刚好盖住了谷顶,就像一把天然的伞将这座死谷紧紧地遮掩着。
  使人料想不到的是:谷底竟有一幢简陋的木屋。
  这简直不能称为是一幢房子,只是用树枝拚拚凑凑,搭成的一个四方形的木匣而已;如果再将它的面积缩小后加以形容,则没有人会认为它比鸟巢漂亮。
  木屋里面却有灯亮透出。
  昏沉的灯光照着一张木板床,那也可以称得上是全世界最简陋的木床;汪玲就被捆在这张木板床上面,手脚不能动弹,捆得好紧。
  现在她刚从昏迷中悠悠醒转。
  她几乎怀疑自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用牙齿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好痛!
  等到她的心情渐渐平定下来后,她晓得自己没有死,也想起了在公路上所发生的事情。
  她轮动惊恐的眼神扫了一下木屋内的情形,竟没见到那个杀人的疯子。
  汪玲哭了。
  她为着自己的遭遇而伤心,眼前虽然只是手脚被捆而已,但是一定还会发生更恶劣的转变。
  盖米伦呢?
  汪玲凝神倾听,外面除了一阵阵的流水潺潺,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但她断定那个杀人的疯子,不会离开木屋太远,就像野兽不会将猎取来的美食弃之不顾完全一样。
  她真想趁盖米伦没返回以前,将生命由自己来作一个了断,免得受到他的摆布;可是她办不到,她连身子转动一下的自由也被完全剥夺了。
  她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喜爱看报?如果事先知道盖米伦的名字,以及看过他丑恶的嘴脸,也许就不会踏上他的车子。
  她又想到她温暖的家,奉公守法的父亲,慈祥的母亲,还有所接触过的一切一切……
  她现在没有别的指望,只想她那在警署中担任高级警官的父亲及时赶来救她脱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对这个希望她又感到非常渺茫,她不认为汪震刚帮办能够找到这个人迹罕到的地方。
  突然,一阵轻微的异响将她的思潮打断。
  稍一凝神聆听,便能辨识那是人类走动时脚步的声音。
  沙!沙!沙!
  沙!沙!沙!
  荒山野谷,除了那杀人的疯子,还会有谁?
  她真希望自己的听觉发生错误,将虎豹的走动错当了人类的脚步。
  她情愿让虎豹闯进来将她一口吞咽,也不愿被一个疯子慢慢地折磨。
  脚步声愈来愈近,盖米伦的影子终于慢吞吞地晃了进来。
  汪玲一颗渐趋平静的心房,重又像擂鼓般地开始跳动。
  但她在极力地控制,她要保持冷静,一个劲的畏惧,将会替她带来更大的不幸。
  盖米伦双手捧了好多东西:水壶、山果,还有一支木工钻孔用的手摇钻。
  汪玲投了他厌恶的一瞥,迅速将目光移向别处。
  “你不用恨我,我没有意思伤害你。”盖米伦木讷地站在床前。
  “被你绑在硬绷绷的木板上,手脚不能动弹,这还不算是伤害?”
  “这只是加以保护!”
  “保护?”汪玲回过脸来,带着冷笑:“纵然是未开化的民族,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来保护人。”
  “我就这样被人保护过。”
  “你别忘了,你是一个疯子!”
  盖米伦似乎经不起这个刺激,两只眼睛里面冒出凶光,一个耳光掴在汪玲的脸上。
  汪玲没有哭,他倒哭了。
  而且哭得非常伤心,身子随着哭泣发出剧烈的震颤。
  汪玲被他哭楞了,忘记脸上还有热辣辣的感觉。
  “我很怀疑,”她说:“怀疑挨耳光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如果挨耳光的人是我,我倒反而不会痛哭。”
  “为什么?”
  “我说过不会伤害你的,但我却重重地掴了你一记耳光。”
  “其实不能完全怪你,我不该说出过于刺激你的言语。”
  “骂我没有关系,我最怕别人说我是个疯子。”盖米伦已经止住了眼泪,小心地将水壶口凑近汪玲嘴唇,让她轻轻地喝了几口。
  他又将山果递给汪玲,但是汪玲不感兴趣。一转手送进了他自己的嘴巴。
  或者由于友善的表现,汪玲内心的恐惧已在减低。她无时无刻不在动脑筋,怎样才能让自己脱离今夜的难关。
  盖米伦在傻兮兮的望着她,她也扫了盖米伦一眼:“看来你并不像个坏人。”
  “我本来就不是坏人,只是别人无法谅解我的作风。”
  “你指的是什么作风?”
  “我要完成被上帝疏忽了的工作。”
  “好像世界上从来没有人敢有这么大的抱负。”
  “但是我有。”
  “上帝究竟疏忽了什么工作,能不能举一个例子?”
  “你认为飞翔中的蝴蝶,美不美?”
  “当然很美。”
  “傍晚时出现的霓霞呢?”
  “也美。”
  “还有许许多多类似的东西,但是上帝只能创造它,却不能使它保持到永久永久。”
  “的确不能,蝴蝶很快就会死去的,晚霞也只是片刻功夫就会被黑暗抹去。”
  “太可惜了!”他煞有介事地摇头叹息着:“这是上帝的疏忽,我要完成它。”
  “你能使死去的蝴蝶重新飞舞?”
  “不能。”
  “侵蚀的晚霞再现?”
  “也不能。”
  “……”汪玲脸上浮出微笑,那是奚落的笑。
  “但是慢慢我会完成的,我还能完成许多人们眼中认为更不能完成的事情。”
  “但愿你能。”
  “你不相信?”盖米伦的态度很认真。
  “那不是可以使人凭空相信的事情,必须要有充分的成就展示在人们的面前。”
  “我有。”
  “你有?”汪玲将眼睛睁得大大的。
  “嗯,你认为少女的脸庞美吗?”
  “不一定。”
  “我指的是美丽的女人。”
  “那我就不能跟你抬杠了。”
  “美丽女人脸上的酒窝呢?”
  “当然也能算是美的一种。”
  “如果美丽的女人已经死去,那她脸上的酒窝,还会不会再美。”
  “死人的任何部份,都不会再美的。”
  “这就是我的成就,我能使美丽的女人死去千年万年以后,使她脸上迷人的酒窝永远留在人间。”
  汪玲又笑了,笑他荒唐透顶。
  “看样子你仍旧怀疑我的能力。”盖米伦一本正经地望着她。
  “不仅我,任何人也会怀疑。”
  “那我只好让你欣赏了,欣赏一下我伟大的成就。”
  汪玲以为他说着玩的,岂料盖米伦竟弯下腰身,从床铺下面拖出一个化验室内试验用的大玻璃瓶来,凑近床头,让汪玲仔细欣赏。
  瓶里有大半瓶药水,八张人的面颊皮在里面浸泡着,已经呈泛着石灰样的颜色;每张面颊皮上都看不出盖米伦所谓的——美丽的酒窝。
  那不仅毫无美丽可言,而且令人感到恶心,浑身都会直起鸡皮疙瘩。
  “拿开,我不要看,”汪玲惊恐地尖叫着:“快一点将它拿开。”
  “这样美丽的东西,居然你不欣赏?”盖米伦露着意外的惊愕,直登登地望着她。
  “丑恶,野蛮,只有你这样的疯子,才会欣赏这令人恶心的东西。”
  啪!啪!两记清脆耳光又掴在了汪玲的脸上。
  “不许你唤我疯子,刚才我已警告过你了!”盖米伦生起气来,两眼直冒凶光。
  但是打过汪玲之后,他又哭了,哭得十分伤心。
  “我也说过不伤害你的,”他一面哭一面喃喃自语:“结果我又掴了你的耳光。”
  汪玲趁他不注意时暗自用力,苦也!手脚绑得好紧,还是不能作任何的移动。
  她想逃走,她想摆脱这个疯子的控制。
  但是眼前没有能力,只能尽量想办法跟他拖延时间,来等待外界的救援。
  盖米伦的悲声已渐渐止住,眼眶红红的,模样儿倒也令人十分同情。
  “朋友,”汪玲改变主意,准备跟他敷衍:“也许我的审美观念错了,你保存的东西的确十分好看。”
  “真的?”盖米伦惊喜得像中了大马票。
  汪玲点点头。
  盖米伦高兴得手舞脚蹈,急忙捧起那只玻璃瓶凑近汪玲眼前,好让她尽情地欣赏。
  汪玲硬着头皮再瞄一眼:“朋友,请你将它收藏起来罢。”
  “不要看了?你不是说它很美吗?”
  “任何美丽的东西都不应该欣赏太久的,欣赏太久了会减损它的美丽。”
  盖米伦的眼神动了动:“你这话很有道理,如果看惯了天上的安琪儿,我们也会觉得她稀松平常。”
  汪玲看着他将玻璃瓶重又藏进床铺下面,小心翼翼地,就像里面装着价值连城的钻石。
  用对付小孩的办法来对付一个疯子,有时倒也是很有效的办法。
  盖米伦藏起瓶子后,站直身子朝汪玲笑了笑,似乎在短短时间内,他已将汪玲看成有着同嗜的知己。
  “朋友,”汪玲平静地问:“你将我带到这里来的目的,是想让我的面颊也和瓶子里的一样美丽,一样保持永久,对吗?”
  “你很聪明。”
  “但是你选错对象了,难道你没发觉我的面颊上没有酒窝?”
  “那不是问题,我会制造。”
  “制造?”汪玲瞪大了惊愕的眼神。
  “对。”盖米伦说得一本正经:“刚才你所看到的都很平凡,而我可以制造出世界上最美丽的酒窝。”
  “朋友,说实在的,我很怀疑你有这个能力。”
  “等我制造成功后,你就不会怀疑了。”
  “你将用什么方法来改造人体的血肉之躯部份呢?”
  “用这个。”盖米伦拿起放在地上的手摇钻,很得意地朝汪玲面前一扬。
  汪玲惊得心里一哆嗦:“那好像是木工用的钻孔工具。”
  “你猜对了,”盖米伦得意洋洋:“我要用它制造出女人最美丽的酒窝,然后再将它保存起来,直到永远,永远……”
  他又从一只手提袋内取出纱布、药水、棉花,还有外科医生用的缝针、缝线;伸手拉过来一张破椅子,一件一件地放在上面。
  这个疯子要以汪玲为对象,用一支木工用的手摇钻来进行整形手术。
  他的想法幼稚而又可笑,但他表现得异常认真,现在他正在整理那些用品。
  “朋友,”汪玲极力压制内心的紧张:“如果你将我带到此地来的目的仅仅如此的话,我看你大可不必了。”
  “为什么?”盖米伦眼神中露着迷茫:“莫非你对我伟大的手术不予相信?”
  “不,你的手术一定会成功的,上帝所遗留下来的缺陷,将会在你的手术下变成完美。”
  “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因为我这张丑陋的脸根本不配接受你伟大的手术,就像一个伟大的画家,不愿将他的创作胡乱画在马粪纸上完全一样。”
  盖米伦凝神盯住汪玲的脸庞,左看,右看:“汪小姐,恐怕是你太谦虚了哩!”
  “我说的是实话。”
  “但是我对我的审美观念非常信任,如果说连你都没有资格接受我的手术的话,那我很难在女人群中找出理想的对象。”
  “不,朋友,”汪玲心里十分着急:“我还是请你打消这个念头,让我保存这一副平凡的面孔,我不希望有什么美丽的酒窝。”
  “爱美是人类的天性,尤其是像你这样年轻的女人。”
  “但我是例外,我从来不希望任何人工装饰,来增加我的美丽。”
  “那你是傻子。”
  “你就将我当傻子看待好了。”
  “何况我的手术并不是什么人工装饰,应该说是上帝遗留下来的使命,由我来接替完成,所以你一定不能拒绝。”
  “你说过不伤害我的。”
  “不错,但这是手术,绝对不是伤害。”
  汪玲又好气,又好笑,渐渐冲淡了的恐惧感,也像死灰复燃般地重又向她侵袭。
  盖米伦又在手提袋内取出一支注射器,他不再征求汪玲的同意了,按住她的左臂,将注射器内的药水注进了她的静脉管。
  手脚被捆的汪玲早已失去了挣扎的能力,盖米伦按住她的手臂已经是多余的。
  这一针打下去并不痛,而更增添了汪玲心里的恐惧。
  盖米伦露着狞笑拿起了手摇钻,眼前的汪玲就像一只待宰羔羊,只有任凭屠夫的摆布。
  她的视觉开始变模糊,只觉得盖米伦的影子愈凑愈近,那支手摇钻的体积也愈变愈大,大得就像一支钻天钢杵。
  她的头部也开始昏沉,两片眼皮也像坠了千斤重铅,终于在极度恐惧中昏厥过去。
  ×                           ×                            ×
  那部原由盖米伦驾驶的黑色“凯蒂劳克”,终于被黑猫发现了。
  虎妞和汪震刚帮办紧随身后,由于发现了盖米伦架持汪玲时所用的车辆,汪震刚帮办寻找爱女有了更大的希望。
  车头已被撞毁,黑猫略为查看现场的情形后,脸上的凝重开始减轻。
  “我现在只能祈求上帝,保佑我的玲儿不要受到那个疯子的伤害。”汪震刚帮办喃喃自语,由于心悬汪玲安危,已经使他失去主张。
  “帮办,”黑猫说:“请你不要着急,根据这里的情形看来,令嫒还没有受到伤害。”
  “真的?”汪帮办怀着无限希望。
  黑猫点点头:“可能盖米伦架持令嫒下车时,两人曾经展开过短暂的扭打,最后令嫒还是敌不过盖米伦孔武有力,而被他带走了。”
  “不错,”虎妞附和着:“如果汪小姐已经受到伤害的话,地上应该留有血迹,可是附近一带除了一片片被踏乱了的花草而外,却并没有那种骇人现象。”
  “黑猫小姐可以判断出他们的去向吗?”汪震刚帮办眼巴巴的望着黑猫。
  “眼前还不能,”黑猫说:“但是我们必须要查出来一个头绪,而且要尽量争取时间,虽然我敢断定汪玲当时并未受伤害,但在一个疯子的控制下,那是非常令人担心的。”
  “我也正是因此着急,”汪震刚帮办皱着眉头:“汪玲在疯子的控制下,吓都要吓昏了。”
  “现在我们分由三路渐渐地向前探行,”黑猫说:“我想盖米伦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形下才会弃车的,很可能他将汪玲藏在附近。”
  “那我们就尽快展开搜索,”虎妞性子很急:“不能再躭搁时间了。”
  搜索阵容分成三路:两名探员担任左翼,由虎妞陪着汪震刚帮办搜索右方,黑猫则顺着一片荒地,朝一座雾气蒙蒙的山地如飞而去。
  这也正是黑猫得天独厚的地方,任何人也不能像她一样走在山地如履平川,是以在速度上任何一组也不能够跟她相比。
  他们搜索行动还要在怀着万分谨慎的情况下渐渐展开,汪玲的生死正操纵在盖米伦手里,万一将他惊动,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九章 狂人异想 尽化云烟

  昏沉灯光下,盖米伦正在准备进行他伟大的整容手术。
  他手里拿着那支木工用的手摇钻,神态肃穆,俨然像个很有经验的外科医生。
  如果真有外科医生在此,他会笑掉大牙,世界上任何外科医生,也不会用木工的手摇钻来将人的面颊钻个酒窝。
  女人脸上的酒窝是很迷人的,但用钻子钻出来的酒窝恐怕不仅不会迷人,反而会吓人。
  盖米伦恐怕不懂得这个道理,否则他就不会想尽办法要施展他的手术了。
  如果他能想通迷人的酒窝不是随便钻一个孔就能完成的,他也就不会成为疯子。
  疯子就是疯子,正常人绝不会像这样胆大妄为的。
  躺在木板床上的汪玲非常安详,她已在药物注射后,陷入完全昏迷状态。
  她的两边脸蛋已被涂满了红色消毒药水,在昏沉的灯光下,就像马戏班里的小丑。
  现在她的生死已经完全托付于命运之神,疯子心理是很难捉摸的,眼前盖米伦的确只想在她脸上钻成迷人的酒窝,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一秒钟后他的想法是否会有更奇妙的转变?
  盖米伦将油灯拉得更近,橙黄色的灯光尽量照向汪玲的右颊。
  像这样昏沉的灯光,也不可以作为进行外科手术时的照明,但是盖米伦显得无所谓,甚至没有丝毫灯光,他也要进行他“伟大的外科手术”。
  他将手摇钻渐渐移向汪玲右颊……
  他很紧张,也很兴奋,口里发出梦呓般的念词,似乎是在祈祷:
  “放心吧,你不会受到伤害的,我要将你的面孔变得更为美丽,世界上永远找不出像你脸上这样迷人的酒窝。”
  “对了,也许你认为再美丽也不过是数十年的事情,最后将随着人老珠黄而变成丑恶,甚至因死亡而化成一滩脓水,何必要在脸上增加一些点缀呢?”
  “那样想是不对的,我已向你再三保证,我所制造出的美将与天地并存,永远不改变,永远不会消失,就跟你刚才所看到的完全一样。”
  他愈说愈兴奋:“请安静地接受吧,你不会感到任何痛苦,当你醒转时,你将会为你的美丽而感到骄傲。”
  随着话声,将手摇钻渐渐放低,使那螺旋形的钻尖轻轻抵住了汪玲面颊上的肌肉。
  富有弹性的肌肉碰上了坚硬的尖形物体,便极自然的下陷成一个浅窝,但当盖米伦拿起钻尖时,那个浅窝便消失了,只留下一个白色的印子。
  盖米伦对此欣喜若狂,刚才所现的浅酒窝已经令他十分满意,他很喜欢那样的轮廓,决定就选择在那个部位动手。
  于是,他又将钻尖抵住了汪玲的面颊。
  他的动作十分谨慎,像是唯恐损毁了一件最有价值的艺术品。
  汪玲的面颊嫩得像煮熟了的蛋白,怎能经得起钻尖的旋动?盖米伦只轻轻地摇动了两下,鲜血便像泉涌般地冒了出来。
  似乎盖米伦事先没有想到会有这种现象,惊得立刻停止工作。
  他用药棉擦去了汪玲脸上的血水,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
  他认为他所选择的部位绝对没有错误,于是决定继续进行他的伟大手术。
  他已不再去顾虑流血问题,正当他又移动手摇钻,渐渐对准了钻孔的部位时,面前的油灯突然熄灭了。
  这是很扫兴的事情,他以为油灯是被风吹灭的,赶忙擦根火柴,重新将它点着。
  他在这方面的表现一点也不神经,没有灯亮的照耀,他不敢胡乱动手,唯恐钻错了部位,而不能完成他伟大的杰作。
  现在他又拿起了他特有的手术刀(手摇钻),认真地将钻孔再向原来的部位瞄准。
  油灯又熄了。
  盖米伦像被抽了一鞭子,立刻转过身来,将一双怨毒的眼神投向窗外。
  头一次油灯熄灭他没有十分注意,这一次油灯熄灭的前一刹那,他听到了一丝破风之声。
  那不是晚风从窗口吹进来的现象,而是飞进来了某项物体,擦灭了油灯的灯蕊。
  盖米伦虽然是个疯子,但是他对这方面的反应倒也并不迟钝。
  “外面是什么人?”他的声音中带着愤怒。
  竟然没有回应。
  盖米伦想到外面查看,但他立刻有所惊悟,不但停止了外出查看的打算,反而伸出左小臂扣住了汪玲的脖子。
  他也知道这可能是一个“调虎离山计”,将他诱出室外后,再冲进去抢走汪玲。
  “外面究竟是什么人?”他再次怒声喝叱:“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躲躲藏藏。”
  “是我。”
  送进盖米伦耳膜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回答得竟是那样地平静。
  紧接着,木门被推开了,一道强烈的光柱射进来,照在了盖米伦的脸上。
  “拿走,”盖米伦嘶声叫喊:“电筒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门外人不敢违背盖米伦的意思,果然移动光柱,将焦点移到汪玲胸前。
  这样依然可以看到盖米伦的脸部,现在他将汪玲颈项扣得更紧,右手的手摇钻高高举起,看样子随时都会刺进汪玲的心窝。
  他的一双眼神却狠狠地逼视门外,门外人背光而立,是以盖米伦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女人的影子。
  “你究竟是谁?”盖米伦再次喝问。
  “你听说过黑猫吗?”
  “没听过。”
  “现在你听到了,我就是她。”
  “不管黑猫、白猫,赶快走开,不准你妨碍我的事情。”
  “你知道吗?你是在准备杀人?”
  “胡说,应该说我正在准备使她变得更为美丽。”
  “将她脸上钻成酒窝,再将它割下来,然后泡在药水里面,对吗?”
  “被你完全猜对了。”
  “这就是杀人!”黑猫随着话声一步踏进门里。
  “站住!”盖米伦的两只眼睛凶光闪闪:“我没有意思伤害她,但是你也不要逼我。”
  黑猫果然停住不动。
  她想诱出盖米伦后再救汪玲的主意已被这疯子识破了,在没有十分把握使汪玲不会受到杀害的情形下,黑猫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丝毫不能冒险的事情,稍有差错,便会造成终身遗憾。
  “盖米伦,你不能一错再错,死在你手中的女性已经不少了。”黑猫内心很急,但要尽量保持平静。
  “任何人都免不了一死,如果我能保存她们的美点永远不朽,则提早结束她们的生命又有什么重要。”
  “那是你偏激的想法,而且荒唐,法律不允许你这样做。”
  “但是我已经这样做了,而且做得很好。”
  “所以警方要捉拿你,如果你执迷不悟,任何人都不会同情你的。”
  “我不需要任何同情,但我也不要任何人来干涉我的行为。”
  “也许跟你永远讲不通这些道理,我只想请求你一件事情,办得到吗?”
  “说说看。”
  “放开木板床上的那位小姐,法律订有明文规定,对你这种人所犯的罪,是不会加以惩罚的。”
  “但是我会被管束得更严,我会戴上世界最重的脚镣手铐。”
  “那是没有办法的,为了多数人的安全,只好对你的自由多加限制。”
  “所以我不不能放掉木床上的女孩,我也应该替我的未来着想。”
  “控制住她的安危,就能保住你永远的安全么?”
  “我不知道,但最低限度眼前如此。”盖米伦神色突然变得严厉:“劝你立刻退出木屋,否则我就不仅限于为着我的安全着想了。”
  “你想怎样?”黑猫的目光像利刃般盯在盖米伦的脸上。
  “先杀掉她,让你断了指望。”
  这个疯子的眼神中杀气毕露,那只握着手摇钻的右手也在暗自用力。
  手电光的映耀下,他已狰狞得如同魔鬼。
  黑猫始终提不起奋身抢救的勇气,尤其对象又是汪玲,万一有个失闪,那将怎样在汪震刚帮办面前去作交待?
  如果奋身抢救的话,黑猫的动作,一定迅若闪电,但她仍旧不敢低估盖米伦的反应,如果他要杀死汪玲,那也是一刹那间的事情。
  “退出去,”盖米伦厉声喝叱:“不然我的话会立刻兑现!”
  黑猫情不由己地在缓缓移动脚步,这位不知经过多少大风大浪的中国女郎,却要在一个疯子面前作最大的让步。
  盖米伦用一双凶睛逼视着她的影子,直到在门外附近完全消失。
  然而盖米伦仍以门口一带作为最值得重视的目标,他不认为黑猫就此远去,必定躲在门外附近俟机下手。
  这是他聪明的地方,但也有愚蠢的一面:他只将注意力集中在门口一带,而没想到黑猫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木屋的后窗。
  神经正常的人也想不到,黑猫的动作不仅轻微的如同飘絮,而且快得就像一阵风。
  在普通人的想法中,不可能有人在一眨眼工夫内由前门绕到后窗。
  盖米伦想以最快动作将汪玲从木床上解下来,然后以她作为人质,架着她离开此地。
  他已尝过了这种甜头,刚才岂不就逼得女飞侠黑猫一筹莫展。
  解下木床上的汪玲必须用手,也就必须暂时丢下掌中的手摇钻,而就在这个时候,盖米伦的耳膜突然听到了后窗的动静。
  哗啦啦一声暴响。
  黑猫的身子随着四分五裂的木窗疾射而入,直扑站在床头的盖米伦。
  太快了,快得就像一只非洲黑豹。
  但是盖米伦反应也不慢,何况听到后窗动静在先,身子急忙右闪……
  这些演变都是发生在黑暗之中,盖米伦虽然躲过了重点,却被黑猫的手掌中了肩头,哇呀呀怪叫声中,一个跟斗到门口。
  盖米伦身子摔出时,竟还没有忘记顺手捞起放在身旁的手摇钻。
  疯子也能衡量出眼前的利害,盖米伦翻身站起后未作反击的打算,头也不回地朝门外冲去。
  他已不想对付黑猫,只想黑猫网开一面,不要展开穷追恶赶。
  黑猫果然没有穷追,将这个杀人的疯子缉拿归案固然重要,但是更应急速救援木床上的汪玲。
  这位帮办千金陷入昏迷之中,黑猫还不知道盖米伦用的是什么麻醉药?如不及早救醒,很可能发生心脏麻痹的危险。
  她认为今夜盖米伦是逃不掉了,虎妞和汪震刚帮办等已将这片区域作了有效的监视。
  这里是一座死谷,但是盖米伦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现在他跨过了一条山涧,正欲躲进一座浓密的树林。
  正奔之间他又突然停住脚步,因为只见正对面人影一晃,一个身材高大的女郎,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盖米伦想朝左窜,树林内闪出悲愤填膺的汪震刚帮办;改从右边逃,却又碰上两名雄赳赳的便衣探员。
  “盖米伦,你将我的女儿怎么处置了?”汪震刚帮办很激动。
  “……”盖米伦不回答,只是拉开准备拚命的架式。
  他很清楚,既已演变至此,舍死相拚已是他最好的选择。
  “帮办,”虎妞狠狠地盯住盖米伦:“你们都去找寻汪玲,这个疯子留给我来对付。”
  汪震刚帮办悬念爱女心切,只道了一声:“小心”,便和两名探员奔向有灯亮的地方。
  有光亮的地方就是木屋,黑猫已在里面点上了油灯。
  突听盖米伦发出凄厉的怒吼,疯狂般朝虎妞扑了过去。
  他已晓得虎妞是来捉他的,纵然不是,刚才虎妞口中的“疯子”,也会使他将虎妞看成敌人。
  虎妞见来势凶猛,闪身疾让。
  同时她也发现了盖米伦手中执有武器,是个螺旋形的圆锥体,乍然间虎妞还分辨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一支木工用的手摇钻,竟在盖米伦手中有了多种用途:刚才在木屋内这个疯子将它当作外科手术刀,现在又拿它当作犀利的武器。
  那也的确令虎妞不敢轻视,手摇钻的前端尖得如同锥子,每条螺旋纹也都锋利得如同刀刃,稍微碰上就会皮破血流。
  唰!唰!唰!
  唰!唰!唰!
  手摇钻在盖米伦的挥舞下虎虎生风,专拣虎妞要命部位下手。
  他的确是在拚命。
  疯子已经够可怕了,何况盖米伦还是一个准备拚命的疯子。
  但是虎妞并不畏惧,让过一阵猛烈的攻击后,立即还以颜色。
  盖米伦气得脸色铁青,他想不通:为什么手里有犀利武器,竟还制不倒一个赤手空拳的女人?
  可能他永远也想不通,要是他能想通许多事情,他就不是疯子了。
  不过他知道一点:要生存,就要继续的拚命。
  唰——
  盖米伦将手摇钻当作了骨节钢鞭,一记“泰山压顶”,照准虎妞的脑门砸来。
  这一记他已用尽了生平力气,蛮想一下将虎妞的脑袋瓜砸碎。
  可是落空了,虎妞的身子从手摇钻下斜滑而过,挥掌反击盖米伦的前胸。
  盖米伦没有躲闪,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虎妞的掌劲究竟多么雄浑。
  虎妞的铁砂掌能断石裂碑,这个疯子真是不知好歹,竟敢亲身相试。
  这一下反将虎妞吓住了,盖米伦虽然罪恶滔天,但要念他是一个神经病患者,怎忍一掌将他击毙!
  这也正是虎妞憨厚的地方,心念至此,随即卸去一半真力。
  饶是如此,那股雄浑的掌劲仍旧令人难以承当,只听盖米伦一声惨叫,随着跌出八尺开外。
  他倒是很能挨,一个骨碌重又翻身站起。
  现在他知道了,整个前胸疼痛难忍,口角边也流下了一丝血水。
  “朋友,”虎妞望着他:“歇手吧,否则你会吃更大的苦头。”
  “你愿放我逃走吗?”盖米伦表现得很天真。
  “你想我会吗?放一个疯子再到社会上去胡乱杀人?”
  “不许叫我疯子!”
  盖米伦的眸子里又冒凶光,舞动手摇钻又朝虎妞冲来,除了拚命之外,他仍旧没有另外选择。
  虎妞存了相让之心,但是经不起盖米伦死缠不休,很快她又按不住自己的火躁脾气了,一声怒吼,又将她的铁砂掌施展开来,呼!呼!呼……
  盖米伦空有一支手摇钻,但是始终耍不出来像样的招数,终于在一个疏神之下,被虎妞硬夺了过去。
  虎妞抖手一扔,将那支手摇钻当啷啷一声扔进了断涧之中,面对神威凛凛的虎妞,盖米伦也知道害怕,他一面防备,一面后退。
  “朋友,现在仍然还有什么能耐施展?”虎妞一步一步地朝他逼近。
  不知不觉地,盖米伦已经退到了一座断崖的边缘,崖下是一座深谷,雾气蒙蒙,深不见底。
  “不要再退了,”虎妞突在替他担心:“掉下去你会粉身碎骨。”
  虎妞乃是好意却收到了相反的作用:盖米伦只投了她怨毒的一瞥,然后身子一转,跳下了万丈深谷,没有发出惨叫,只听谷底传上来“噗!”的一声。
  那是盖米伦身子着地时的声音,在这么样的高度下,重量加上冲力,可能他已摔成肉饼。
  虎妞面对谷底不胜唏嘘,她也弄不清应该对盖米伦痛恨?还是怜悯?
  “师姐,”虎妞带着歉疚:“我没想到疯子也会自杀,所以……”
  “这不能怪你,”黑猫说:“也许在一个犯了重典的疯子来讲,这是他最好的解脱。”
  “怎么,他已经死了?”汪玲似乎还不太相信。
  虎妞点了点头。
  “现在我倒是有点为他而难过,”汪玲眼泪汪汪地:“他实在是可怜的。”
  “玲儿,”汪震刚帮办将装了八片面颊的玻璃瓶朝她面前一扬:“当你再看看这个,你就不会再同情他的下场了。”
  汪玲惊叫一声,立刻将脸别转过去。
  青惨惨的月色下,瓶里装的面颊皮更令人感到恶心。
  汪玲面对幽谷出了神,这好像是一场噩梦,想到恐怖之处,竟像依人小鸟般扑进黑猫怀里,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黑猫含笑拍了拍她的肩头:“现在你应该高兴才对,我们赶快回去吧,恐怕令堂大人已经在府中急坏了哩!”
  “玲儿,”汪震刚帮办拉起了汪玲的手:“黑猫小姐说得对,你妈如果再见不到你,她会急得抹脖子上吊。”这句话将虎妞逗笑了。
  晚风在破晓前带着寒意,当这批人的影子在夜幕中渐渐消失后,这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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