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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乔奇《幽灵元帅》(女飞侠黑猫故事61)(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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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幽灵元帅》(女飞侠黑猫故事之六十一)
  作者:乔奇
  版本:太白文艺
  扫校:星河
  主角:黑猫、虎妞、丁雷、白燕、小林信二、沙鹏



  第一章 银行抢案

  天刚亮,虎妞跑到“逸庐”后山,面对一棵两人合抱的巨树,开始吊嗓子。
  除了铁砂掌硬门功夫,虎妞还对裘派花脸的唱腔非常入迷。以往只是兴致,偶而唱上几句罢了,最近居然认真地加以钻研,每天清早都要跑到这里来,对着大树,锻炼嗓门。
  “马杜岑,奉王命,把草桥来镇……”
  虎妞现在吊的是“草桥关”,“草桥关”是裘盛戎生前最具号召力的招牌戏之一,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二簧摇板”,但其韵味之雄浑,运腔之迷人,只要你对京戏不太外行,就会让你百听不厌,回味无穷。
  虎妞的瘾头很大,将这几句“二簧摇板”一连唱了十几遍,略感满意后,现又改唱马武等为姚期饯行时的一段快板:
  “马王兄,赐某的饯行酒,大家同饮,太平讴,长亭拜——别我们拱拱手。”
  这段唱腔需要一气呵成,如同行云流水,刹尾时的“拱拱手”三个字还要特别着重腔韵,气出丹田,音发脑后。裘盛戎生前每唱此句,都会获得满堂掌声,令观众们如痴如醉。
  虎妞也能将这段唱腔唱得韵味十足,但当收尾时总嫌中气不够充沛,发不出裘盛戎那股令人着迷的膛音,尤其是膛音中夹带的那种“伤风韵味”。裘盛戎在梨园界素有“伤风花脸”之称,这不是戏谑,而是恭维。
  自从这位一代宗师逝世后,便由他的嫡传弟子方荣翔接其衣钵。方荣翔天赋奇佳,深悟裘派花脸神髓,行腔运调,轩轾难分,爆发力方面尚有青出于蓝之势。虎妞既然酷爱裘派唱腔,当然也对这位老伶工深为敬仰。
  虎妞对着大树愈唱愈有劲,唱完“草桥关”,又唱“秦香莲”、“赤桑镇”……背后一阵劈哩叭啦,居然有人鼓掌叫好。
  虎妞急忙转身,立刻她就看到了白燕。
  “死丫头,”虎妞佯叱:“什么时候躲到背后偷听,也不打个招呼!”
  白燕满脸笑容:“看你唱得这样入迷,如果先打招呼,我就听不到这么多句精彩的唱腔了。”
  “真的喜欢听吗?”虎妞转嗔为喜。
  “当然。”
  “难得,”虎妞颇为感慨:“这项古老艺术,现已渐渐得不到年轻一代的喜爱了,真是令人感到悲哀!”
  “那也不见得,”白燕说:“自从上次在艺术中心看过一次京剧演出后,我就深深地喜爱上了。”
  “你还记得上次演出的剧目吗?”
  “当然记得,上次演的是‘抗金兵’,又名‘梁红玉擂鼓战金山’,对不对?”
  虎妞点了点头:“如果你真的喜爱京剧,我倒是有个很好的构想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构想?”
  “从现在开始,你学习梅派青衣,最好是先学‘霸王别姬’。”
  “哦!为什么要先学这出戏呢?”
  “自从杨小楼去世后,裘派花脸的霸王,梅派青衣的虞姬,便成为这出戏的绝配了。等你学会之后,我饰霸王项羽,你饰美丽的虞姬,咱们珠联璧合,正正式式地票他一出,好让夏威夷的华侨们开开眼界。”
  “真的粉墨登场呀?”
  “嗯。”虎妞神态认真。
  白燕吓得吐了一个鬼舌头:“光是练练京剧里的唱腔,我就感觉难死了,何况京剧界还有‘千斤道白四两唱’的说法,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唱腔在这项古老的综合艺术之中,还算是最简单的一种,除了道白要比唱腔难过许多外,舞蹈式的身段更是难得令人难以想象,我们怎么可能正式登台演唱。”
  “为什么不能?只要肯下功夫,天下没有学不会的事情,梅兰芳和裘盛戎又不是生来就会唱戏的。”
  “师姑,”白燕带着笑容:“不管怎么说,我应该先佩服你的勇气。”
  虎妞神情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
  “霸王项羽头上戴的那顶夫子盔,分量有多重,你知道吗?”
  “没戴过。”
  “至少也有三五斤,再加上勾脸、勒头、挂髯、佩剑、持矛、身扎大靠、足登厚靴……我的姥姥也!……”
  “那又怎样?”
  “等到正式登台以后,你会头重脚轻,恐怕连路都不会走了,不栽筋斗已算万幸,还唱什么‘霸王别姬’嘛!”
  “咦……”虎妞满脸诧异:“应该你是一个十足的外行,可没想到你将霸王项羽如何扮戏竟然懂得比我还要清楚,真是令人感到意外。”
  “没有吃过猪肉,难道也没听过猪叫吗?”
  “是谁告诉你的?”
  “除了红鼻子,还会有谁。它的电脑资料中包罗万象,有关戏曲方面尤其丰富。”
  “它还告诉过你些什么?”
  “它还常常播放些京剧唱腔精粹给我听,”白燕笑了笑:“结果听上瘾头,我就开始学唱梅兰芳的‘霸王别姬’了。”
  “哦!”虎妞感到惊喜:“是从那里开始学起的?”
  “当然是从头开始学起,好难啊……”白燕略皱眉头:“光是虞姬上场时的‘引子’,就将我念得晕头转向,念不出梅兰芳的那股韵味。”
  “那是自然,如果你能念得跟梅兰芳一样,他就不值钱了,”虎妞带笑说:“不过,我倒希望你现在念出来让我听听。”
  “可是,”白燕妩媚地一笑:“但是师姑不准笑我。”
  “怎么会呢,只要你能随便念上几句,我就觉得你已很不简单了。”
  “好,你听着。”
  白燕慎重其事地调整了一下喉咙,于是念起了虞姬上场时的“引子”:
  “明灭蟾光,金风里,鼓角凄——凉……”
  京剧是有声即歌,有动即舞,这句“引子”与其说是“念”,不如说是“唱”。
  “好!”虎妞高兴地一面叫好,一面猛拍巴掌。
  白燕有点不好意思,立刻住口。
  “继续下去呀,”虎妞说:“还有四句定场诗、道白……”
  白燕鼓足勇气,再念:“忆自从征入战场,不知历尽几星霜,若能遂得还乡愿,半柱馨香答上苍。”念到最后一句突然顿住,眼神突然投向通往“逸庐”的那条山道。
  虎妞同时发现,一辆计程汽车顺着山道,正朝山上开来。
  是谁?……
  她俩脑海中立刻产生了相同的疑问,但可确认不论来人是谁,只要发现山道上出现车辆,就能认定它的目标一定就是“逸庐”。
  “走,我们看看去。”
  虎妞在前,白燕随后,一路奔下山来。
  计程汽车几乎是和虎妞、白燕同时到达“逸庐”门口,车厢内钻出丁雷,使人感到十分意外。猫熊二号迎上前去,从丁雷手中接过手提箱,将客人引进大门。
  “没想到你会突然来,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一声。”虎妞陪在丁雷左侧,一面走,一面谈。
  “飞机到达的时间太早,”丁雷说:“我不想惊扰了你们的晨睡。”
  “我们才不会睡得那样晚哩!”白燕说:“师姑跟我早就起床了。”
  “应该说还有黑猫小姐,”猫熊二号插口,回了回头:“可能她比你们起得更早。”
  一路说说笑笑,穿过庭院,进入客厅。
  果然,黑猫容光焕发地站在厅内,含笑相迎,珊珊则在忙着摆餐桌,好将早餐摆上桌面。
  “丁师兄是从巴黎赶来的。”黑猫含着笑容发问。
  丁雷的眼神朝她脸上一凝:
  “我在伦敦的时间比较多,你为什么会猜我是从巴黎赶来的呢?”
  “今天没有伦敦航线的飞机到达夏威夷,巴黎倒有,我就只好这样猜测了。”
  “正确,”丁雷露出笑容:“你还应该猜到必有急事,否则,我是不会这样冒冒失失赶来的。”
  珊珊已将早餐摆好,丁雷随便选个座位坐下,黑猫、白燕、虎妞也纷纷就座。
  一面进早餐,一面谈事情,倒也不会觉得气氛沉闷,而且还会节省时间。
  “我猜一定是件大案子,”虎妞情不急待地揭开话题:“否则,丁师兄不会风尘仆仆地赶来,你们说对不对?”
  白燕看了黑猫一眼,没吭声。
  丁雷的眼神朝虎妞脸上一凝:“这一次你猜得不对,而且刚好相反。”
  “相反?”虎妞十分诧异:“难道还会是件芝麻、绿豆大的小案子?”
  丁雷点了点头:“眼前的确如此,至于以后如何发展,那就很难预料了。”
  “案子究竟小到什么程度,请你说出来听听。”
  “洛杉矶的一家花旗银行被抢了,你说这样的案子够不够小?”
  虎妞脸上的表情本来绷得很紧,现在突然松弛下来。
  “简直小得出人意外,美国各大都市每天都会发生类似的抢案,有时一天接连发生好几樁,在美国人眼中那简直是司空见惯的事。”
  “师姑,”白燕插口:“你还没有问清楚,那家银行一共被抢走了多少钱呢?”
  “不管抢走多少,抢案就是抢案,这类事情可由当地警方人员处理,不值得大惊小怪。”
  黑猫没有表示意见,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丁雷。
  丁雷冲着虎妞点了点头:“如果只是一件单纯的抢案,当然不值得让我亲自赶来檀香山搬请救兵,甚至根本不会惊动国际刑警组织,倘若你们晓得了嫌犯的真实身份,恐怕你们就会觉得这件抢案很不寻常了。”
  “哦!”虎妞重又提起精神:“难道嫌犯长了三头六臂不成,究竟是谁?”
  “小林信二。”
  “小林信二?”虎妞皱起了眉头:“这个名字好熟,怎么一时想不起来!”
  “翻翻看第五十八号黑猫档案,你就会想起来了。”
  虎妞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你是说‘盗俑’案件中,在秦皇陵附近尸骨无存的小林信二?”
  “不错。”
  “怪了,死人还会抢银行,真是天下奇闻!”
  “我要特别声明,”丁雷神态认真:“上次我在临潼调查案情,得到的结论是小林信二在出事现场突然消失,并未认定他已死亡。”
  “的确你是这样宣布的,现场除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外,连他的一片骨头碴子也没找到。”
  “幸亏你还记得。”
  “够了,”虎妞好像抓到了理由:“人不见了,地上有血,而且那又是发生在一九七六年的事,距今已有十一年,中国大陆既没找到小林信二的下落,住在日本的亲人也没获得小林信二的讯息,这还不能认定他已死亡吗?”
  “不能,”丁雷说:“最多我们只能假定他已死亡,不能当真,但是现在我们可以确认:小林信二毫无疑问地仍旧活着。”
  他的口气这样肯定,不由引起大家很大的兴趣。
  虎妞又问:“认为小林信二尚在人间,是由抢案发生后证实的?”
  “不错,因为他是这件抢案唯一的嫌犯。”
  “已经掌握了确切的证据?”
  “是的,”丁雷说:“抢案发生后,洛杉矶警方查验银行中的录影带中揭穿了他的真实面目。”
  “洛杉矶警局有他的犯罪资料?”
  “没有。”
  “那又怎会认出他的真实身份?”
  “当时洛杉矶警局只能看出他是日本人,用的是假护照,根本无从查考他的真实身份,后来经过东京警视厅的合作,这才揭开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真是想不到,”虎妞说:“他在秦皇陵附近发生意外,距今已有十一年之久,他竟隐姓埋名躲藏了这么一段漫长的岁月,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
  “也许就是为了这樁抢案。”白燕随便应了一句。
  丁雷朝她看了一眼,没有表示意见。
  大家匆匆忙忙地结束了这顿早餐,换为围坐在一组沙发前,继续讨论。
  “抢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黑猫问。
  “五天前。”
  “一共抢了多少现款?”
  “五百万美金,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洛杉矶警方应该能从小林信二所持用的假护照上寻找线索,加以追踪。”
  “洛杉机警方当然会采这种方式,由于商请东京方面协助查证,因而造成了三天时间的空隙,竟被小林信二利用这个空档大大方方地出境,扬长而去。”
  “出入境管理处应该可以查明他的去向。”
  “当然,”丁雷笑了笑:“你们猜猜小林信二去了哪里?”
  “猜不到。”虎妞回答得十分干脆。
  “说出来你们定会大吃一惊,身缠五百万美金,世界任何地方都可去,他却偏偏去了东京。”
  “东京?”白燕的确十分震惊。
  丁雷点了点头。
  “好笨!”虎妞说:“这叫做‘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黑猫双目凝神,似在思索某个问题。
  “你在想什么?”丁雷问。
  “抢案得手以后,小林信二不会想不到东京是个非常对他不利的地方,如果没有特殊原因,怎会甘冒这样大的危险?”
  “本来我也这样想,这个闷葫芦终于在昨天下午揭开了。”
  “哦!”黑猫听出话中有因:“莫非东京方面又有了新的发展?”
  “是的,”丁雷说:“在柳川谦一打来的长途电话中,使我晓得了事情的经过。”
  “丁师伯,”白燕插口:“现在你提到的柳川一,是不是就是东京警视厅的安全组长?”
  “不错,就是他。”丁雷将脸转向黑猫:“正当东京方面配合洛杉矶警署的请求,侦骑四出,极积侦查小林信二的下落时,一樁相关性的凶案,又在一间东京的整容医院内发生了。”
  虎妞瞪大了惊异的眼睛:“整容医院凶案,居然会和小林信二在洛杉矶银行事件发生关连?”
  “表面上这是风马牛互不相关的事情,但是经过医院护士指认像片,她认为凶嫌就是小林信二。”
  案情演变到这里,似乎更加提高了大家的兴趣。
  “小林信二杀伤了那名护士?”白燕抢着问。
  “不,”丁雷答:“小林信二没有损伤那名护士的一根汗毛,却将替他整容的医师一刀结果,逃之夭夭。”
  “钱多了会作怪,古人之言,诚不我欺。”虎妞发起了牢骚。
  “这话怎么说?”丁雷问。
  “那还需要解释,”虎妞说:“有钱的人就怕自己不够漂亮,像小林信二这样的半老头,一旦腰缠万贯,居然也要整容了。”
  “虎妞,”黑猫冲她笑了笑:“如果真的认为小林信二整容是为漂亮,恐怕你的看法就难免有欠正确了。”
  “哦!”虎妞有点不服气:“以你的眼光看来,会是什么原因呢?”
  “是为了要替自己改头换面,”黑猫说:“换句话说,也就是要掩饰他在洛杉矶所犯的罪名,从今以后,将以一张新的面孔和社会接触,和人群建立新的关系。”
  “对,”丁雷说:“黑猫师妹推测得完全正确,柳川谦一也怀这种看法。”
  “那也没有必要在手术完成后,狠毒地将整容医师加以杀害呀!”虎妞仍难释疑。
  “他却认为有此必要,”丁雷说:“因为经过整容后,只有整容医师认得他的新面孔,杀了整容医师,他便可高枕无忧了。”
  “还有那名护士呢?”
  “护士只在手术前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东京警视厅早有那副像貌的案底,根本谈不上是个秘密,重要的是手术后的新面孔,小林信二觉得不能让人知道。”
  “这样说来,那名护士的运气倒还不坏,”白燕说:“如果小林信二手术后的面貌她曾见过,恐怕她也同样会遭毒手。”
  “我想会的,丁雷说:“小林信二为了保护自己,多杀一名护士,又有何妨。”
  “奇怪,”黑猫紧皱着眉头:“小林信二本来是个对于考古有着狂热的学者,怎会变成一个又抢银行又杀人的凶犯了呢?”
  “可能他已迷失了本性。”白燕随口应答。
  “为了对于考古学的狂热,因而迷失了本性?”黑猫极力玩味着这个问题。
  “嗯,”白燕说,“对于一个有着狂热兴趣的人来讲,这种心态是可以成立的。”
  “你们猜得都对,”丁雷说:“根据凶案发生后的查证,的确是有这种趋向。”
  “东京方面获得了什么线索?”黑猫问。
  “似乎小林信二早已做好安排,而且时间配合得非常恰当,做完案子立刻他又顺顺利利地离开了东京。”
  “就跟离开洛杉矶时一样的顺利?”
  “是的,根本不让东京警视厅掌握到逮捕他的机会,可谓高明已极。”
  “应该说狡猾已极。”白燕替他修正。
  “这一次他又去了哪里?”黑猫问。
  丁雷冲着黑猫作一苦笑:
  “如果知道了小林信二这一次又去哪里,你们一定更会感到吃惊。”
  “究竟去了哪里?”白燕迫不急待地问。
  “西——安——”丁雷将这两个字念得特别响亮。
  这个答案的确具有震撼力,震得虎妞从座位上猛弹而起,好像屁股下面装了弹簧。
  “丁师兄,”她瞪大了一双惊愕的眼睛:“是你说错话了?还是我的耳朵有了毛病?”
  “我没说错话,你的耳朵也没有毛病,小林信二的的确确去了西安。”丁雷很认真。
  “又是利用假护照?”
  “当然,”丁雷带着苦笑:“如果不是他有这种非法的本领,上次就在洛杉矶归案了,更谈不上又被他顺利地离开东京。”
  虎妞感到惊异不置,重又一屁股坐在原位。
  黑猫双目凝神地望着丁雷:
  “小林信二去了西安,是柳川谦一亲口告诉你的。”
  “是的,”丁雷说:“这次他是用吉田次郎的假护照混出国境的,柳川谦一已经赶去西安,他会通过国际刑警组织的关系,请求当地治安人员协助,设法将他缉捕归案。”
  “恐怕不太容易,”黑猫说:“小林信二现在已经改头换面,尤其远在西安,不可能有人识穿他的原来面目。”
  “从那张吉田次郎假护照上面,设法寻找他的下落呢?”白燕问。
  “希望也很渺茫,小林信二不是傻子,那张假护照在他到达西安后定会丢弃,既然不再使用,当然也就不会再有麻烦。”
  “不错,”丁雷说:“除此之外,柳川谦一并还考虑到赶至西安以后,在进行办案时定会遭遇许多不可克服的困难,所以他就……”
  “他就请你来做说客,”黑猫带着笑容:“让我赶去西安,助他一臂之力,是吗?”
  丁雷点头笑了笑:
  “完全正确,否则我也不会专程赶来檀香山,特地向你求援了。”
  “好极了,”白燕高兴地猛拍巴掌:“祖国山河,雄伟秀丽,我还没回去过哩,正好趁此机会,好好地游历一番。”
  “我也很想回到山东老家看看,”虎妞打铁趁热,但却偷窥黑猫的脸色:“只是不知师姐意下如何?”
  黑猫的神情略为有点激动:
  “离开家乡时,我还是个稚龄幼童,生于斯,长于斯,纵然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亲人,然而基于民族情怀,国家观念,我又怎能忘却那块令人梦牵魂绕的土地,但是如果现在回去,恐怕会有困难。”
  虎妞神情一怔:
  “会有什么困难,你又不具任何政治背景,现在连台湾都开放大陆探亲了,你还有什么值得顾虑的嘛!”
  “我不是指此而言,”黑猫说:“而是担心空中霸王号不准入境。”
  “吔!”白燕楞了一下:“这倒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祖国大陆还不准许私人飞机任意飞翔的,除非将空中霸王号连带红鼻子一同扔在家里。”
  “……”
  众人都没开口,白燕手上魔鬼头戒指中,却突然传出了红鼻子的怒吼:
  “小燕,你在说什么?”
  白燕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楞了片刻:“没有说你什么呀!”
  “没有说我什么?”红鼻子嗓门拉得更高:“听都听见了,你们去西安,将我扔在家里,对不对?”
  “你又用窃听器在偷听我们的谈话了?”
  “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事情还没作最后决定,劝你脾气不要发得太早。”
  “等到已作决定,可就来不及了。最好赶快打消你的馊主意,否则,我会甘冒被飞弹击落的危险,也要跟在你们后面,硬行闯闯。”
  “红鼻子,”白燕光火:“你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算是撒娇,还是耍赖?”
  “是抗议!”
  红鼻子愤怒地将话源切断,白燕主动发出呼叫,它竟来个相应不理。
  丁雷和黑猫相视而愕,并也感到相当有趣,空中霸王号上装有最先进的监听设备,红鼻子居然将这尖端科技产品,当成了“随身听”。
  “师伯,你听到了,”白燕望着丁雷:“事情还没作最后决定呢,红鼻子已经提出严重抗议了,要是真将它扔在家里,那还了得!”
  “这个问题由我来想办法,”丁雷说:“运用国际刑警组织的关系,也许能够获得圆满解决。”
  “很好,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丁雷站起身来,立刻走到电话机旁去打长途电话。
  结果十分顺利,国际刑警组织的回答是立刻就和北京联络,一旦有了消息,当会随时回复丁雷。
  黑猫略作凝思,随即站起身来。
  “走,”黑猫面向丁雷:“你陪我去一趟夏威夷监狱,再和罗曼欧尼作一次彻底的交谈。”
  丁雷的眼神略为动了动:“你想从他口中追问小林信二的生死之谜?”
  “嗯,小林信二究竟是生是死?应该只有罗曼欧尼最为清楚。”
  丁雷点头同意,遂和黑猫同乘一辆跑车,离开了“逸庐”。
  白燕和虎妞俱都怀着殷切希望,但愿黑猫此行能有令人满意的收获,趁她尚未返回之前,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各抒已见,研判案情。
  其实案情非常明显,小林信二的连续性犯罪,最终目标应该只有一个——赶去秦皇陵,继续寻找十年前没能完成的愿望,换句话说,也就是要发掘已经出土的兵马俑阵容中,何以没有主帅的原因?
  这样的动机,或许在一般人眼中认为他是傻子,但对考古学有着痴狂的小林信二来讲,却是乐此不疲,不获结论,誓不罢休。
  对于工作理想有着狂热的专家,自古以来,比比皆是,但若不择手段地执意强求,恐怕为数不多。
  小林信二可能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外。
  最值得重视的,应该是小林信二这种狂野的心态,及其不择手段的作风。眼前还只不过是个开始,谁也预料不到他在进行过程中,为了达成愿望,将会采取何种更恶劣的手段。
  未来的演变是未知数,白燕和虎妞当然无法掌握,但若提前了解透彻小林信二的心态和手段,则对未来的应对方式,就会有所帮助。
  除此而外,眼前恐怕很难商讨出来具体的方案。谈论结束后,白燕立刻想到了红鼻子。
  一想到红鼻子刚才的言语顶撞,白燕就会感到有气,决心要去车库找他算帐。
  虎妞并未阻止,反正他们之间斗嘴斗成了习惯,有时倒也觉得十分有趣。
  ×                           ×                            ×
  夏威夷监狱坐落在欧湖岛偏僻的山区,狱墙高耸,戒备森严,一般人只要逼近跟前,便会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在会客室里,黑猫、丁雷受到典狱长的热情接待。
  莫沙典狱长在此任职已有二十年之久。十数年前的“电椅边缘”案件,一名受了冤屈的死刑犯在临刑前夕,就是被侠盗燕子飞从这所监狱里救走的,竟欲嫁祸黑猫,黑猫让那名死囚回笼后,并又替他平反冤情。能让越狱死囚回笼,莫沙典狱长自然感戴于心,故而一向尊重黑猫,礼遇有加。
  黑猫言明来意后,莫沙典狱长立刻在一间特别会见室里,安排她和罗曼欧尼见面,并且不留任何戒护人员在旁监视,他也爽快地自动回避。
  罗曼欧尼被判的是无期徒刑,能让这样的重刑囚犯和会面者单独相处,莫沙监狱长实已做了最大的承担。
  罗曼欧尼——这位素有“走火入魔的科学家”之称的怪人,现在看来心情平静,脸上已经消失了受刑前的那股凶戾之气。
  “博士别来无恙,”黑猫含着笑容:“可能你没想到我会前来看你。”
  “的确没有想到,”罗曼欧尼露出一丝苦笑:“但是我却非常佩服你的勇气。”
  “这话怎么说?”
  “探望一个曾经将你恨之入骨的人,除了自讨无趣外,我不认为你曾获得什么好处。”
  “‘曾经’并不代表‘现在’,你说是吗?”黑猫笑容依旧。
  “……”罗曼欧尼冷冷地望着她,没吭声。
  “岁月可以冲淡一切,”黑猫接着说:“不论是国际间的敌人,还是政治舞台上的对手,都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渐渐冲蚀了他们间的敌对态度,我想我们之间也是一样,”罗曼欧尼脸上肌肉动了动。
  “如果你能拿出开阔的胸襟,并且也愿检讨过去的所作所为,我们之间的怨隙应该是可以消解的,你说是吗?”
  罗曼欧尼朝她瞄了一眼,然后颓丧地垂下头去。
  丁雷和黑猫互以眼神示意他们都已看出罗曼欧尼颇有悔意。
  “说吧!”罗曼欧尼缓缓抬起头来:“是不是‘盗俑’案件发生余波?否则,想不出来你们还有另外理由会来看我。”
  “被你猜中了,的确如此。”丁雷说。
  “我先谢谢阁下答应合作,”黑猫说:“现在我想探索的一个谜题是,小林信二在你一手导演的‘幽冥神兵’出现后,究竟是生是死?”
  “那是人为的幻象,对于意志坚强的人,不会发生什么效用。”
  “纵然是人为幻象,那也应该足堪称为是一顶了不起的神奇之作,能够不为那万马奔腾气势所慑的人,一定不会很多。”
  罗曼欧尼略为激动地说:“谢谢你的夸赞,这会使我雄心勃勃,并对这项成就感到骄傲。”
  “你是应该感到骄傲,只差没有用在正途。”
  “可是你却不为所惑,”罗曼欧尼带着苦笑说:“如果你被幻象中的‘纳粹兵团’大举进攻‘逸庐’而吓倒,我就不会在此饱尝铁窗滋味了。”
  丁雷在旁打了个哈哈。
  双方的敌意已在无形中消失,纵然提及不愉快的往事,现也不会破坏了交谈的气氛。
  罗曼欧尼将目光移到黑猫脸上:
  “我很奇怪,在秦皇陵前发动‘幽冥神兵’幻象对付小林信二,一直我都认为这是一件很大的秘密,芳驾怎会知道这件事情?”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答复,”丁雷接口:“‘盗俑’案件发生后,我曾赶去临潼调查来龙去脉,是从一位农民口中获悉当夜经过。”
  “当时现场居然还有外人?”罗曼欧尼很感意外。
  “是的,可能你将全副精神集中在小林信二身上,因而有失警觉。”
  “天意!”罗曼欧尼有点懊恼:“真所谓百密一疏,我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差错!”
  “罗曼欧尼先生,”黑猫说:“你在秦皇陵前以‘幽冥神兵’幻象对付小林信二,在我想象当中,应该是要携带超时代激光设备才能完成的,你说是吗?”
  “是的,就跟我在发动‘纳粹兵团’幻象攻击‘逸庐’时所用的一样。”
  “既然如此,你和小林信二在秦皇陵前的遭遇,就不应该是偶发事件了。”
  “本来不是,”罗曼欧尼说:“自从发现小林信二在临潼出现后,我就对其动机有了疑心,是以一直他都陷于我的监视之中。”
  “发现他的企图以后呢?”
  “我就将他当成敌人看待,但是我不愿立刻下手。”
  “可能在你心目当中,认为他有利用价值。”
  “不错,他为考古,我为财富……”罗曼欧尼略为一顿:“其实并不能算只为财富,纵然当时出土的七千多尊兵马战车俑全部为我所得,我也无法脱手。”
  “不是你不想脱手,而是没有人敢收购,因为掀起了那么大的风波,说不定会演变成国际纠纷。”
  “的确是有这样的顾忌,所以,应该说是为了一种狂热的占有欲望,比较来得妥当。”
  “后来呢?”
  “我和小林信二的志向固然不同,但是目标却无太大差别,我之所以不愿立刻将他除去,是想暗中观察他究竟掌握到了多少有关资料,甚至希望他在不知不觉中将我引向发掘的正途。”
  “所以当他在秦皇陵附近发现了另一处即将出土的兵俑时,你就认为是机会来了。”
  罗曼欧尼点头笑了笑:“当时如果是你,相信你也不愿放过那样好的机会。”
  “请你继续说下去。”
  “发动‘幽冥神兵’幻象的经过,已经不需再作重述,应该加以补充的是,当幻象消失之后,现场竟也失去了小林信二的踪影。”
  “你对这种现象的看法如何?”
  罗曼欧尼的脸上重又露出苦笑:“可能我和当时的小林信二同样惊奇不已,‘幽冥神兵’幻象最多只能迷惑人的心智,造成精神分裂,或者是昏迷当场,要说也能将人刮得无影无踪,恐怕那就是神话了。”
  “小林信二毕竟当场失踪了,这又应该怎样解释?”
  “我不知道,”罗曼欧尼恍惚地摇了摇头:“但是根据事后推想,应该只有一种原因。”
  “……”黑猫双目凝神,静静地注视着他。
  “幻象中的万马奔腾,烟尘迷漫,竟被小林信二当作了最好的掩蔽物体,等于是帮助他逃离了现场。”
  黑猫转过脸来,看了看丁雷。
  丁雷没有表示意见,但从神情上看出,他已认为颇有这种可能。
  黑猫重又转过脸来:“至于事情过后,现场所留下的斑斑血迹呢?”
  “小林信二在惊慌奔逃中受伤,应该也是合乎情理的推敲。所以我的结论是:小林信二已经侥幸地逃过了那次劫难,不能认为他已死亡。”
  黑猫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
  “谢谢你的招供,”她说:“我的来意仅仅如此,只要证实小林信二没在那次事件中死亡,这就够了。”
  她和丁雷走到庭院时,还曾回头看过一眼,目送罗曼欧尼被两名狱警押回囚房时的黯然神情,不由暗暗替他感到惋惜!
  或许罗曼欧尼现在十分懊悔,无奈大错已经铸成,只好面对铁窗,苦度漫长的凄凉岁月。
  回到“逸庐”后,黑猫又和丁雷、虎妞、白燕围聚一处,做了一次详细的研讨。
  小林信二的生死之谜已经解开,犯下重案后潜赴西安的动机也已昭然若示,剩下来的,则是如何将他缉捕归案?以及如何防止他再惹起轩然巨波?
  如果只为侦办抢劫花旗银行,或者杀害整容医师,可能黑猫都无兴趣过问,现在则是小林信二为了满足自己对考古方面的探求,竟然产生了不惜破坏或者掠夺国内地下古迹资源的念头,这就不能再让黑猫袖手旁观了。
  凡是炎黄子孙,谁都不愿见到中华国宝遭到损伤。
  经过一番商讨,很快作了原则性的决定——尽速赶赴西安,以尽中华儿女应尽的天职。
  最感高兴的是白燕,神州大陆,山川秀丽,能够趁此机会遨游一番,怎不欣喜若狂。
  同时她也很替红鼻子担心,准不准许空中霸王号入境尚是未知之数,如果红鼻子不能随同前往,那将是它毕生的遗憾!当然,白燕本身也会感到非常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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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一架西北航空公司的七四七客机,从渤海湾进入了中国大陆上空。
  黑猫、丁雷、虎妞、白燕都是这班飞的乘客,透过机窗朝下望,锦绣河山,历历在目……
  尤其是在黑猫、丁雷、虎妞眼中,对这阔别了三十多年的故土俱都有着浓烈的感情,恍似陌生中却又嗅到了它的芬芳,一阵激动,湿了眼眶。
  白燕是在海外生长,从未踏进过这片土地,然而血缘相系,自然也曾感到无比的亲切。
  七四七客机在高空中平稳飞行,当它掠过一片白雪皑皑的山峦时,白燕的脸颊上浮现了泪痕。
  “小燕,”丁雷感到奇怪:“你是怎么啦?”
  “我想到了红鼻子,”白燕指了指窗外:“这片白雪覆盖的山区使我触景生情,想起侦办‘雪地狼人’案件时,飞经北海道冰川时,红鼻子讲故事给我听的情景来了。”
  “哦!它讲的是什么故事呢?”
  “当时我对北海道的景色壮丽赞羡不已,红鼻子笑我是井底之蛙,还拿唐明皇宠受杨贵妃和梅妃的故事来作比喻,它说:眼前我只见到北海道,就像当年的唐明皇只见到梅妃,应该等见了杨玉环之后,再作夸赞,也不迟。”

  第二章 空中强梁

  “它拿什么地方的景色来比喻杨玉环呢?”
  “我国的东北,白山黑水,气势磅礴,无论风格之豪迈、或者气象之雄伟,都不是区区北海道景色所能望其项背的。”
  “那倒是实话,”丁雷略顿:“可是,现在我们所飞的这条航线,距离东北还有很远,你并没有看到那里的面貌呀!”
  “原因不是看不看得到关外风光,而是这次旅途中,再也听不到红鼻子讲故事的声音了。”
  “红鼻子笑你是井底之蛙,你也不予计较?”
  白燕伤心地将头连摇,摇得好像货郎鼓。
  虎妞在旁看得忍俊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她笑白燕和红鼻子真是一对欢喜冤家,见面就斗嘴,常常斗得面红耳赤,恨不能开打,只要半天不见,却又互相牵挂,难舍难分,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你放心,”丁雷劝慰白燕:“红鼻子一定会随后赶来的,只是需要躭搁一些时日而已。”
  “可是……”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空中霸王号入境许可尚未批准,只好安心等待。”
  班机继续朝前航行,眼角瞟下,伟大的黄河像条金色巨龙,蟠绕于莽莽原野之间。黄河、长江这两条水域都是中华民族最早发源地,所谓:黄河水自天上来,如非亲临其近,你将难以想象它的浩瀚、雄伟!
  将近中午,当那金色巨龙的影子被一排连绵不绝的山峦遮住后,班机一个回旋,便在西安机场安稳降落。
  柳川谦一带领两名随员赶来迎接,见了黑猫,急忙趋前寒暄。
  另外,还有一名当地公安人员在场,五官端正,身材魁梧,属于标准型的西北大汉。透过柳川谦一的引荐,此人姓沙,名鹏,还是一名负责刑事案件的主管。
  “欢迎!欢迎!”沙鹏趋前和黑猫握手:“芳驾名震寰宇,黑道宵小,闻名丧胆。对于你的侠义行径,凡是炎黄子孙,都会分享到一份光荣。”
  “你太夸赞了,使我愧不敢当。”黑猫带着笑容:“这次我从夏威夷赶来西安的用意,想必柳川先生已经向你交代清楚了?”
  “是的,芳驾关心中华国宝遭到外人觊觎的美意,愈发令人肃然起敬。”
  “小林信二是不是确已进入西安?”
  “没有,只是入境旅客登记簿上有他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黑猫十分惊讶。
  “等等,”柳川谦一插口:“请让我先补充一下,小林信二在东京羽田机场登机时,所持的假护照是以吉田次郎名义,这种情况想必黑猫小姐已经知道。”
  黑猫点了点头:“丁师兄跟我说过。”
  “所以,他在此地入境旅客登记薄上的名字,不是小林信二,而是吉田次郎。”
  “这我知道。”黑猫将脸转向沙鹏:“现在的问题并不在于姓名差别,而是小林信二明明搭乘那班飞机来西安,班机到达后,怎会不见了他的人影?”
  “会不会是中途下机?”白燕问。
  沙鹏摇了摇头:
  “那次班机是东京——西安间直飞航线,中途无站可停,而是小林信二胆大妄为,他在班机飞越一片山区时,竟然扮演空中强梁,制造了一场劫机纠纷。”
  “劫机?”
  “是的,”沙鹏说:“小林信二有效地控制了机长,由于他所提的要求比较单纯,机长为了旅客的安全,故而屈服。”
  “小林信二提出了什么要求?”黑猫问。
  “准他在山区内跳伞降落,只要机长答应,飞机就会安然无恙。”
  “航行中的客机,是不能随便开启机门的。”
  “但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也就只好勉强为之。”
  “在那种情况下,跳伞降落的成功率会有多少?”
  “只要飞机尽量降低高度,尽量放缓速度,富有跳伞经验的老手倒是可以冒险一试,事后经过机长证实,小林信二已经达成了他的愿望。”
  黑猫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想到,小林信二居然是个犯罪天才。”
  “的确是个人才,”柳川谦一面带怒恼:“在洛杉矶抢劫银行,在东京杀害整容医师,现在又在西安郊外上空演了一次成功的劫机,一连串的犯罪行动,居然被他干得这样干净俐落!”
  “我看小林信二的头衔应该改了,不是考古专家,而是犯罪专家。”白燕加以讥讽。
  “请问沙鹏先生,”黑猫目光带神:“获悉劫机事件后,不知本地治安方面采取了什么措施?”
  “出事地点是在西安郊外百余公里处的山区,”沙鹏说:“我已派出大批公安人员在范围区域以内展开广泛搜查。”
  “我想一定不太容易,”黑猫带着微笑:“因为小林信二经过整容后的像貌没有任何底案可循。”
  “的确有些困难,”沙鹏的眼神动了动:“但是,至少同机旅客以及机长都曾见过他的面貌。现已请了描容专家正在描画他的像貌。”
  黑猫点了点头:“如想识穿他的真面目,这是一个正确办法。”
  “承蒙黑猫小姐赶来相助,这使我们更有信心,”沙鹏露出满脸诚挚:“我们务必竭尽全力,要将这个危险分子在还没有闯祸之前,将他缉捕归案。”
  “但愿如此。”
  沙鹏需要推动缉捕任务,遂向黑猫告辞。
  黑猫等还未到达之前,柳川谦一已在敦煌宾馆代为订妥房间。离开机场后,直接乘车前往。
  敦煌宾馆美轮美奂,且又极具中国特色,这对久居海外的中华儿女来说,确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刚好现在已临午饭时间,行囊交由服务人员安顿,直接来到餐厅,准备好好享受一顿道地的中餐,以解旅途辛劳。
  众人落座后,面对一道道端上来的佳肴,一面品尝,一面交谈。
  “你对沙鹏这个人的印象如何?”黑猫问柳川。
  “很认真,”柳川谦一神色认真:“自从我到达西安后,他在侦查工作方面给我不少帮助。”
  “噢!”
  “可能这是沾了你们中国人对维护国宝有着共同认识的大光,”柳川谦一笑着说:“如果这件案子不是牵涉到贵国的古迹资源,我想,大概沙鹏不会表现得这样诚恳。”
  虎妞在旁心中一动。敢情,柳川谦一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基于这种原因,恐怕黑猫和她都不会乐意的赶来。这只是心里话,当着柳川谦一之面说出来,将会有伤感情。
  “你们到达西安多久了?”黑猫轻描淡写地支吾过去。
  “整整七天。”
  “在这七天当中,相信你们已经做过了不少事情,难道有关小林信二的下落,丝毫没有获得进展?”
  “没有,”柳川谦一哭丧着脸:“虽然在这七天当中,我们的确化费过不少力气,包括在沙鹏的协助下进入山区搜查,结果并未获得任何可喜的线索,更谈不上见到小林信二的影子。”
  “有没有找到小林信二跳伞降落的地点呢?”
  “这倒发现了,”柳川谦一说:“而且还找到了那副已被弃置不用的降落伞。小林信二既被认为是个犯罪天才,仅仅找到了那副降落伞,对于工作进展又能有什么帮助呢?”
  “听你口气,好像小林信二并未在降落伞上留下指纹等一类的痕迹。”
  “刚才我说过了,他是一个犯罪天才,犯罪天才做案后,怎会随便留下狐狸尾巴。”
  虎妞突然插口:
  “既然发现了跳伞降落现场,应该就有蛛丝马迹可循,小林信二总不会像气泡一样,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在空气中消失掉了。”
  “理论性的说法的确如此,这和实际侦查所能获得的效果,却有很大距离。”
  “什么原因?”
  “他所选定的跳伞降落地点是属偏僻山区,附近没有住家,路上没有行人,致使我们根本得不到目击者提供消息,这就是最大困难原因之一。”
  “……”。
  “另外一个原因是:截至目前为止,办案人员当中还没有人识得出小林信二整容后的庐山真面目。”柳川谦一略顿:“现在不妨由我来做个大胆的假定,小林信二正在这座大厅内悠闲的进餐。请问,那位能够一眼识穿他的身份呢?”
  虎妞下意识地四下看了一眼,只觉厅内宾客满堂,纵然小林信二真的混在人群当中,的确你也没有能力当场将他揪出。
  “这是一个非常令人头痛的问题,”柳川谦一接着说:“就像为了对付一个罪犯,有时却要出动上万警力的道理一样,这也正是七天下来毫无进展的真正原因。”
  “的确,”黑猫点着头:“这种现实情况,使得办案人员像被缚住手脚般的困扰,恐怕这要赖那位描容专家的帮忙了。”
  “我也对此寄予莫大期望,画出小林信二现时的容貌以后,便可让办案人员认清对象,才能展开广泛的查访。”
  “不过在此之前,我认为还有一项工作需要做好。”
  “什么工作?”丁雷问。
  “应该划出重点范围,”黑猫说:“也就是说对于小林信二必定会去的地方,应该多派人手,严加戒备。”
  “黑猫小姐认为那些地方应该被列为重点范围?”柳川谦一态度认真。
  “一、十年前‘幽冥神兵’幻象出现的地方,他在那里曾经发掘两具兵俑,虽然现已事隔十年,相信小林信二必然还对那片区域怀有期望。”
  “等等,让我用笔记下来,”白燕又写又画,手不停挥。
  “二、秦皇陵附近,包括政府方面仍在继续挖掘的区域在内。”
  白燕楞了一下:
  “师父,自从第一批兵马俑出土迄今,已经挖掘十多年了,现在还在挖呀?”
  “如果你平时多看新闻报导,你就不会这样问了。”
  “……”
  “十多年来兵马战车等陶俑,以及秦始皇时代的青铜兵器仍一直不断地出土,三数月之前,还又挖出来一千多具哩!”
  “我的天!真多!”白燕伸了一个鬼舌头。
  “师姐,”虎妞插口:“我有疑问,既然是由政府出面挖掘的地方,出动的人力一定十分庞大,难道小林信二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想去分一杯羹呀!”
  “我想小林信二一定不会那样糊涂,”柳川谦一抢答:“不仅他很清楚根本没有达到愿望的可能,同时也应晓得可能导致的后果。”
  “后果很严重吗?”
  “非常严重,那是偷盗一级国宝罪,速审速决,就地枪毙!”
  “我不相信。”白燕表示了她的态度。
  “不相信也要相信,半年前就曾有过这样的判例。”
  “哦!”
  “两个无知的农民,盗取了一具汉代兵俑的头颅,准备卖到国外,不料事机不密,双双被押赴刑场,立即伏刑。”
  “这未免太严厉了。”
  “其实我倒赞成这样,”虎妞说:“严刑峻法乃是打击犯罪的最有效手段,纵容凶恶,就是贻害善良。”
  “但却有违西方法律精神,”柳川谦一说:“他们对罪犯主张采取感化教育,处决了一个人犯,反倒认为是社会的损失,而且违反人权。”
  “狗屁不通,”虎妞心里冒火:“这种西方式的法律观点和人权论调,不知替社会增添了多少动乱,替善良人民制造了多大伤害。可叹一些食‘西’不化的专家学者却将这种乖张的学说奉为圭臬,只懂得维护恶人的人权,反而牺牲了好人的权益,本末倒置,莫此为甚,真是教人痛心!”
  “虎妞小姐,”柳川谦一带着笑容:“你将西方的法律精神和人权观点,批评得未免过于刻薄了吧?”
  “我还认为不够,”虎妞愈说愈有气:“如今社会犯罪节节上升的原因是什么,你想知道吗?”
  “好呀,”柳川谦一笑容不减:“我愿洗耳恭听。”
  “就是这种狗屁不通的法律制度造成的,不是假释,就是减刑,将个穷凶极恶的犯人捉捉放放,结果如何呢?”
  “……”
  “胆子愈来愈大,案子愈做愈凶,施行感化教育的监狱反倒变成犯罪训练所,少年犯罪尤其严重,只要打开报纸看看他们的所做所为,你就知道这种西方式的法律精神和人权观点该是多么的荒谬!”
  虎妞的这番“高论”,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细想起来,的确也有道理,若作持平之论,应该说是西方式的法律观点和人权论调,不太适合东方国情。
  “虎妞,”丁雷带笑说:“你只顾得发尽心中牢骚,却将我们的话题扯远了。”
  虎妞有所醒悟,遂将目光投向黑猫。
  “师姐,”她问:“刚才我们谈到什么地方来着,你看,一打岔我就忘记了。”
  “真是贵人多忘事,”黑猫佯嗔:“刚才你对我所提出的第二个重点范围有意见,认为政府正在挖掘的地方,小林信二怎敢贸然前去。”
  “对了,”虎妞说:“我是怀有这样的想法,你认为呢?”
  “和你同样,我也认为小林信二不致笨到敢在虎口里面拔牙,但却可以偷偷地观察动静,好像窥测中获取一些资料。”
  “嗯,”柳川谦一点了点头:“按照小林信二的习性判断,倒是满有这种可能。”
  “第三呢?”虎妞问。
  “兵马俑陈列馆也应视为重点目标,关于这一点,恐怕小燕会有疑问。”黑猫带着笑容,将目光移到白燕脸上。
  “师父真的会算,”白燕笑容满面:“我还没来得及发问哩,却被你先看穿了。”
  “我也有意见,”虎妞说:“现在纳入陈列馆内的兵马俑,都是出土后经过整理后才开放展览的,小林信二的目标是放在尚未出土部份,尤其是揣测中应该有的三军统帅,蒙恬也好,王翦也罢,他们都是不可能在陈列馆中出现的,小林信二怎会不计危险,贸然在那种场合现身。”
  “首先我要强调一点,目前无论小林信二在什么场合现身,他都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应该是的,因为目前还无人认得出小林信二的长像,迳可大胆的权充游客,不会有人对他注意。”
  “既然没有这层顾虑,他去走动走动又有何妨。”黑猫说:“因为他对考古学有着狂热,凡是这类人大都充满幻想,在他认为,也许能从那批已经出土的兵马俑身上,启发非常灵感呢?”
  虎妞点了点头,没再表示意见。
  “还有没有其他地点值得重视?”丁雷问。
  “眼前我只将这三处列为重点目标,”黑猫说:“以后遇有必要,再看情形而定。”
  菜肴早已上齐,午餐将要结束。
  重点目标既已选定,黑猫立刻将现有人员分为三组,分配情况如下:
  第一组:由白燕、虎妞共同担任,负责监视秦皇陵一带的动静。
  第二组:由丁雷率领柳川谦一随员中的一名警探,担负监视小林信二曾经遭遇“幽冥神兵”幻象攻击的现场,以防小林信二再次出现。这位警探的名字叫做:大谷英雄。
  第三组:柳川谦一亲率另一名随员黑田茂,潜伏在兵马俑陈列馆中寻找线索。
  小林信二潜来西安已有一个礼拜以上时间,难保他不已经有所行动,只是由于改变了容貌,不易被人揭穿马脚而已。如今既已策划好了应对方针,则必须争取时间,立刻付诸行动。
  当然,如果描容专家已经描出了小林信二现在的容貌,对于任务的进行自会方便许多,可是黑猫不愿等待,唯恐坐失良机。
  至于三个小组之间的联系,毫无疑问的是由黑猫担任,如果遇有特殊发现,她还需要尽速地赶去支援。
  出发前,由丁雷透过国际刑警组织的关系,弄到了三辆福特跑车代步,以利任务进行。
  三个日本人除外,对于黑猫、虎妞、丁雷、白燕来讲——为了熟悉环境,黑猫还特为率领众人,驾车环绕市内、市郊一周,大雁塔、小雁塔、华清池……
  西安亦即长安,乃是中华民族的文化古都,古代许多王朝在此兴起,在此没落,文化古迹之多,国内任何城市难以比拟。然而眼前她们只能走马看花般略为浏览一番,为的只是熟悉环境而已。
  看罢市内市郊大致情况,黑猫又让众人聚在一起,做了一次勤前教育,然后才分道扬镳,各去进行各自的任务。
  第一组的目标是秦皇陵,白燕和虎妞俱都感到非常的庆幸。
  秦皇陵就是秦始皇死后埋葬的地方,姑且不谈他的施政方针是否暴虐,然而他毕竟是首先统一中国的君主,雄风盖世,无人能比,现在因任务之便,能到他的墓陵一带看看,倒也算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按照原订计划,三个小组人员分道扬镳,各自进行各自的任务,黑猫则在敦煌宾馆留守,以便遇有情况,随时支援。
  小林信二对于考古工作,真的痴迷到了这种程度?
  抢钱、杀人、劫机,这三种犯罪行为都是属于重大刑案,只有亡命之徒才会轻易触犯,小林信二毕竟是个学者,怎会凶狠到这种程度?难道是因十年前“幽冥神兵”幻象的影响,受到严重惊吓后,性情、人格、思想……都已有了很大的改变?
  十年岁月不能算是短暂,在这一段漫长日子里,小林信二好像已从地球上消失了一般,始终无人知道他的下落,包括他的家人在内,如今突然露面,而且做下了一连串令人发指的行为,其真正目的,除了继续他未完成的志愿,是否还有另外难以预料的原因呢?
  劫机成功迄今已有七天,小林信二却又神龙见首不见尾地就此音讯全无,这又是什么缘故?是因时机尚未成熟?抑或劫机事件尚未平息之前,不宜轻举妄动?
  ……
  一连串的疑问,困扰着黑猫脑海,尚未想出来个头绪时,电话铃声突将她的思潮打断。
  黑猫顺手取了话筒:“喂!”
  “黑猫小姐好,我是沙鹏。”
  “噢!”黑猫感到意外:“现在阁下突然打来电话,我想一定是有重要事情。”
  “是的,有情况,”沙鹏的声音很急促:“大慈恩寺内的大雁塔,黑猫小姐知道这个地方吗?”
  “不久前为了熟悉环境,我从那里绕了一遍,大概距离南城四公里左右。”
  “不错,我在这里等你,见面再谈。”
  “好,我会尽快赶来。”
  黑猫挂了话筒,立刻出发。
  柳川谦一先到数日,已经准备好了代步的车辆,今天安排的三辆跑车已由丁雷、虎妞开走了其中之二,尚剩一部留给黑猫使用,所以交通工具倒也不成问题。
  城外地广人稀,只要一出南城,大雁塔的雄伟景象便已映入眼中。
  大雁塔建于唐朝,徽宗皇帝是应唐玄藏之请特地颁旨建造此塔,作为西天求取佛经回来后之藏经楼。今已开放供游客参观,游人站立塔顶,古都西安景色,可以饱览无遗。
  黑猫将车停在慈恩寺外,刚刚钻出车厢,沙鹏已经站在眼前。
  “是有关小林信二的情况?”黑猫直接了当地问。
  “不能十分确定,”沙鹏说:“因为我们都未见过他的面貌,黑猫小姐是知道的。”
  “的确困难,等到描出他的画像后,情形就会改观。”
  “眼前我们只能从穿着打扮、身材轮廓,以及神情举动上注意可疑分子,刚才接到部属报告,这里出现了类似嫌疑犯的人物,所以通知你来看看。”
  “你知道小林信二的身材高矮胖瘦?”
  “是的,柳川谦一向我提供过小林信二整容前的像片,目击劫机经过的旅客,也向我做过口头上的提供,所以,我能勾画出嫌犯一个大概的影子。”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在我打电话给你的半分钟之前,他混在游客群中到处走动,当时我的两名部属已在暗中盯踪。可是,等我赶来时,人竟跟丢了。”
  “两名贵属下呢?”
  “正在继续找寻嫌犯。”
  “你我先后赶来此地,时间相隔多久?”
  “不过两三分钟而已。”
  黑猫略为打量了一下四周情况:“现在让我们碰碰运气,如果运气还算不错的话,也许他还没有离开此地。”
  “好,立刻分头找寻。”
  大雁塔名闻遐迩,游客如云,于是两人就以大慈恩寺大门为界,一左一右,在寺内作包抄式的搜寻。
  想在游客如云的场所中,找寻一个尚且不知面貌的嫌犯,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走遍了庭院以及佛堂,并未有所发现,两人会合后,又将目标指向大雁塔。
  这里的游客更多,在塔层间上上下下,摩肩接踵,纵然是在平常时日,也像赶凑庙会一般的热闹。
  在第四层塔梯处,沙鹏遇上了他的两名部属,他俩正从塔顶下来,表情十分沮丧。
  “怎么,”沙鹏问:“没有再次发现他的踪迹?”
  “没有,”其中一名回答:“他是瞅准了人潮汹涌的机会,一转眼就不见了。”
  “但是我对他的印象非常深刻,”另一个说:“如果再次相遇,定会立刻认识。”
  “你们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沙鹏面带不悦:“谁能保证以后还有同样的机会?”
  “……”
  两人互望一眼,没吭声。
  “一定是你们盯踪技巧不够成熟,打草惊蛇,以致被他溜走。漏网的鱼儿不会再来冒险,所以你们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你们应该立刻回去,如果刚才所见到的可疑分子正是嫌犯的话,不妨尽量在描容专家面前提供所见到的情形,对于尽速完成画像或许能有帮助。”
  “是,我们现在就去。”
  黑猫静静地站立一旁,没有表示意见。
  她已无须表示意见,因为她对沙鹏的看法和安排,俱都感到十分满意。
  沙鹏的两名部属,很快便在人群中消失。
  “沙鹏先生,”黑猫问:“对于追查嫌犯行踪方面,看来你已作了广泛部署,除了此地以外,还有哪些地方有了安排?”
  “除了被你列为重点的三个所在,凡是西安城内城外的名胜古迹处,我都派出了办案人员,譬如:华清池、大钟楼、女娲谷、碑林、禹王庙等等。”
  “你将这些地方列为目标的理由,又是什么?”
  “那些地方三教九流人物都有,流动性又大,眼前只能做做这样的尝试,谈不上什么具体理由。”
  黑猫含笑点了点头:
  “的确眼前你也只能做到这样,你还有另外的公务吗?”
  “没有,”沙鹏面带笑容:“缉拿小林信二已经成立专案,我就是这项专案的主办,可以将全部精力投注在这方面。”
  “很好,现在不妨根据你所选定的目标,一一的再去碰碰运气。”
  沙鹏欣然同意,于是一同上车。
  他们经过商量,第一目标选中华清池。
  六宫粉黛三千重,
  三千宠爱一身专。
  从这两句短诗中,已可充分体会杨玉环深爱隆宠的程度。唐玄宗在骊山第一峰为她筑造丽宫(亦即华清宫),宫内的贵妃池是由上好的大理石砌成,池栏镶珠嵌玉,华丽绝伦。纵因沧海桑田,往日风光已不复见,但当忆及“唐明皇赐浴华清池,杨贵妃含笑谢龙恩”的那种绮丽景象,仍会令人发思古之幽情,而生白云苍狗之叹!
  沙鹏派有两名干员在此,经过垂询后,却无任何收获,遂又陪同黑猫攀上骊山最高峰。
  骊山的形势既不高耸,亦不险峻,诚如临潼县志所指:“崇峻不如太华,绵互不如终南”,但却有它钟灵毓秀的独特风韵,我国历史上许多名人轶事,都和它有着密切的关连。
  黑猫站立顶峰,对着迎面扑来的微风,翘首垫足,举目四纵……
  岭上榴红绚烂,
  原野麦浪翻飞。
  相传:骊山岭上的石榴树,原由杨贵妃在丽宫附近亲手栽植的作为开始,经由后人延续繁植,才有今日遍山榴红的景象。这和关中平原的麦浪翻飞相映成趣,替大地装点了瑰丽的色彩!
  峰顶附近一个平台,引起了黑猫的特别兴趣。
  千万不要小看了那堆废颓的荒土,它是我国最古老的军事通讯设备——烽火台。
  古代,城池与城池之间每隔三十里就有一座烽火台,遇有军事情况紧急时,夜点烽火,昼放狼烟,裨便友军与友军之间互相接应。随着时代潮流演变,人造卫星与电讯设施早已代替了这种古老的玩意,眼前所见到的这堆荒土,只不过是凤毛麟角中所遗留下来的一点残迹而已。
  话又说回来,这堆残迹的历史价值可是无与伦比,否则,早就应该被人铲平了。
  它就是名震古今的骊山烽火台,周幽王为了博取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用的就是这个玩意。
  黑猫面对这保留至今的一级古迹,抚今追昔,不由无限感慨!
  “黑猫小姐……”
  身后的一声轻唤,使黑猫从怔神中醒悟过来。
  “黄昏快要来临了,”沙鹏接着说:“我们就该再到女娲谷去看看,免得时间不够分配。”
  “噢!”黑猫带着笑容:“只顾欣赏壮丽景色,我竟忘了正事。”
  夕阳斜照,一望无际的麦穗现正呈泛金红颜色,在原野间掀动层层波浪。
  黑猫在沙鹏陪伴下离开骊山,车行间,想到了白燕、虎妞。
  她们所负责的重点目标——秦皇陵——距离骊山很近,不知任务进展如何?使她悬念不已。
  ……
  黑猫身边带有望远镜,离开骊山峰顶时,可惜她没端起它来瞧瞧,否则,也许就能看到白燕、虎妞。
  秦皇陵距离骊山北麓只有一公里,位于渭水南端,根据最近的测量,它的面积是:长五一五公尺,宽四八五公尺,高七六公尺。但若依照“水经注”书中记载,它的高度应该是五十丈(秦丈是二·二五公尺),照此标准换算,它的原来高度应在一一二公尺左右;可能这是经过两千多年岁月侵蚀的缘故,以致比原来高度低了不少。
  饶是如此,现在的秦皇陵仍在世人眼中视为庞然巨物。
  “难怪它被称为世界上最大的陵寝,”虎妞赞叹地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上许多。”
  “师姑,”白燕说:“现在你只不过看到它的外表宏伟而已,如果你再晓得了建造这项工程的过程,你就会更加吃惊了。”
  “哦!”虎妞露出狐疑的神色:“难道你知道这项工程的建造经过。”
  “敢说略知一二,”白燕眉头一皱:“提起这件事情,我又想起红鼻子来了。”
  “这跟它有什么关系?”
  “为了充实这次西安之行,许多有关资料都是红鼻子向我提供的。”
  “包括秦皇陵建造经过在内?”
  “当然。”
  “好哇!”虎妞选中身旁的土台坐下:“反正有的是时间,我想听听。”
  白燕遂也在她的对面坐下。
  “这片风水地就是秦始皇自己选择的,”白燕指了指陵墓范围四周:“当时他才十三岁。”
  “这样早他就选择墓地了呀!”
  “嗯,当时他只不过是战国的七雄之一,并未统一全国,人称秦王政,并吞六国之后,天下一统,他才改称始皇帝,亦即秦始皇。”
  虎妞四下看了一眼:“站在这里可以俯视关中平原,微风阵阵,麦浪滚滚,风水的确不错。”
  “但是秦始皇建造这座寝陵,却替当时的老百姓带来巨大苦难,令人惋叹不已!”
  “和建造万里长城相比呢?”
  白燕笑了笑:
  “那已是两千多年前的事,缺乏正确数据加以比较,但是根据料想,百姓们因这两项工程所受的痛苦,应该不会相差很多。”
  “……”虎妞聚精会神,没敢打岔。
  “看妥风水后,即行着手策划;等到秦始皇并吞六国后,才开始极积兴建,直到他病死在沙丘平台,整个工程仍在继续进行之中,动员人力七十万,你说吓人不吓人?”
  “秦始皇死于公元前二一〇年,当时好像他是五十岁。”
  “不错。”
  “从十三岁开始,到五十岁病殁为止,整整历尽了三十七个年头,动员七十万奴工,还未将他死后睡觉的地方造好呀?”虎妞瞪大了惊异的眼睛。
  “嗯,秦始皇驾崩以后,他那不争气的儿子秦二世胡亥又继续进行了两年,也就是说前后化费了四十年功夫,才将那座陵墓建成,这还不包括准备连接一起的阿房宫在内。”
  “现在我们只谈寝陵部份。”
  “秦始皇唯恐洪水冲毁了他的地下宫殿,光是陵寝内的贯穿水脉工程,就浩大得令人难以想象。”
  “那是当然,就像兴建一个现代化的都市,必先做好地下水道工程一样。
  “除了挖出地穴内的废土,还须运入建筑地下宫殿的木料石材,在交通困难的当时,不知需要化费多大的人力物力,流尽多少人的血汗,牺牲多少人的生命,才能将大量石材从远自二百多里外的甘泉山运来临潼?”
  “你怎么知道那些石材是从甘泉山运来的?”
  “当然是红鼻子告诉我的。”
  “当心它胡吹乱盖。”
  “不会,它有当时奴工们反映搬运石块的艰苦情况,所唱的歌谣为证。”
  “唱来听听。”
  “运石甘泉口,渭水为不流;千人歌,万人吼,运石堆集如山阜,昼夜运送无止休!”
  “好惨!”
  “闭上眼睛想一想,仅仅基础工程已经这样艰巨了,进而推想陵寝内的建筑:墓室、甬道、配房、陪葬坑、礼仪坑,以及围墙、阙楼、寝殿,再附带上其所需的金银工、油漆工、绘画工、雕塑工、冠服工、陶工……”
  “好了好了,你还有完没完?”
  “本来就是这样嘛,还多着哩!”
  “你应该长话短说。”
  白燕的眼神动了动:
  “那我再说说地宫内的照明设备,为了使地宫内的光亮永不熄灭,师姑猜得出是用什么做燃料吗?”
  “猜不出,但我确定绝对不是核子燃料。”
  “师姑说笑了,那个时代连电灯还未发明,怎么会有核子燃料。”
  “那是用的什么东西呢?”
  “是用‘人鱼膏’做成的蜡烛,可以永不熄灭。”
  “人鱼膏?”虎妞大感诧异。
  “嗯,人鱼是生活在东海中的水族,类似人型的一种四脚鱼。”
  “红鼻子在胡诌,我没见过这种东西。”
  “才不是红鼻子胡诌哩,这是《史记》上的记述,谁也不敢抬杠。”
  “……”
  虎妞顿被唬得一楞一楞,半天张不了口。
  诚然,如果有人夜郎自大,敢跟司马迁撰著的《史记》抬杠,保证他会输得很惨!
  “地宫还有十分巧妙的防卫装置,”白燕接着说:“不要说有人直接逼近宫穴边缘了,只要跨进外面的两道围墙,便会遭到乱箭穿身的厄运,那些暗藏着的强弓弩箭,都是会自动发射的。”
  “乖乖!”虎妞瞪大了惊异的眼神:“我只在武侠小说中看到过这类的机关装置,想不到秦始皇时代早就有了!”
  “我认为这应该值得骄傲,在两千多年以前,许多西洋人还在树上当猴子哩!我们就已经有了自动发射的犀利武器。”
  “的确值得骄傲,兵马俑出土时,西方军事考古学家就曾作过这样的评论:按照兵马战车排列阵容以及所持的武器来作评估,要比同一时代的罗马大军进步三十年。”
  “你记错了,应该要比古罗马大军领先三百年。”
  “那就更加值得骄傲。”
  “可是我也感到惭愧,现在我们的科技却比西方先进国家落后许多。”
  “这是近百年来战祸频繁,以及饱受帝国主义者侵略所造成的,现在中华儿女已经清醒,二十一世纪将是我们的天下。”
  “但愿这个日子早点来临,”白燕笑了笑:“其次要谈的是,地宫内的设备应有尽有,上自天文气象,下自地理河川、医、卜、星、相、鸟、虫、走兽,地宫四周俱还建有瞭望台,以防有人侵入……”
  “够了够了,”虎妞截断她的话头:“照你这样形容秦始皇的地下寝宫岂不和他生前的皇城没有太大差别了吗?”
  “秦始皇本来的用意就是如此,他是一个非常恐惧死亡的人,东海求取长生不老药的希望断绝后,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死后也要和生前一样,过着舒适的帝王生活。”
  “为了死后的舒适,不惜造成无数的生命财产为他而牺牲浪费,这真是罪过。”
  “这还不算是真正的罪过,更残酷的是将秦始皇的尸体送进陵寝安葬时,除了陪葬的金银财宝珍珠玉石难以计数外,还将宫内所有未能生子的嫔妃、宫娥彩女等,全部推进陵寝殉葬,而且不等参与建造陵寝的工匠退出地宫,便将墓穴的大门完全封死。”
  “那也等于是将工匠们殉葬了。”
  “不是殉葬,而是灭口。”
  “灭口?”虎妞吃惊。
  “是的,”白燕说:“屠杀参与建造陵寝的工匠们,可以防患地宫建造机密外泄,而利后人潜入偷盗陪葬的财宝。”
  “结果又如何呢?”虎妞带着讥讽的口吻:“人算不如天算,秦始皇死后仅仅四个年头,便遭楚霸王项羽率领大军攻破城池,烧它一个精光。倘若秦始皇泉下有知,不知将会作何感想?”
  白燕的目光朝她脸上一凝:
  “师姑也晓得项羽入关,火焚阿房宫的事情?”
  “我只晓得当时的阿房宫还未完全造成,其他方面不太清楚。”

  第三章 主副元帅

  “让我加以补充,”白燕说:“项羽入关后,首先挖掘陵寝,动用三十万人力搬运陵寝内的财宝器物,整整搬运了一个月时间还未搬完。闭上眼睛想一想,那该是多么庞大的一批财物!”
  “根本没法计算。”
  “最后项羽又将陵寝连同阿房宫付之一炬,大火一连烧了三个月而不灭。事后,又有牧羊人的羊只跑进陵墓的洞穴,牧羊人点了火把去找,由于不慎,又引起了一场大火,这才将地宫内的建筑全部烧毁。从大火连烧三月不熄的情形加以衡量,我们当可想到陵寝内的范围该是多么的辽阔、庞大!”
  “这真是历史上的一场浩劫,”虎妞摇头叹息:“霸王项羽也未免太鲁莽了,烧掉了那么宏伟的建筑,损毁了那么多的文物宝藏,站在炎黄子孙立场来讲,这个损失未免太大了!”
  “幸亏项羽先生手下留情,”白燕带着揶揄的腔调:“如果当时被他发现埋在地下的那些捍卫陵寝的陶兵陶马以及兵器战车等,要不被他一一砸得稀烂才怪!”
  “你指的是兵马俑?”
  “当然,也许这是天意,如果项羽早将它们砸得稀烂,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兵马俑出土事件了,更不会促发小林信二犯了考古痴狂症,害得我们不远千里而来,和他展开一场捉迷藏游戏。”
  “你仍认为小林信二之所以如此痴狂,真的是为了兵马俑阵容中缺少主帅?”
  “是的,”白燕说:“这是经过推理后所作的认定,从‘盗俑’案件开始,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根据我们当初的推敲,兵马俑中的主帅究竟是王翦?还是蒙恬呢?”
  “两者都有可能,我们早就做过这样的分析。”
  “这是一件很值得玩味的事情,”虎妞轻轻皱起眉头:“大批兵马战车已被挖出许多,为什么还是见不到主帅?”
  “我还是坚持一定会有主帅,只是尚未挖到而已,就跟截至眼前为止还未挖到秦始皇的棺柩和遗体一样。说不定总有一天,还会从地下挖掘出一座辉煌的宫殿,再造成考古学界的一次震惊。”
  “吔!我想政府也有和你相同的想法,自从一九七六年兵马俑首次出土后,挖掘工作一直没有中断,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还遗漏了一个小林信二,如果不是他也怀有相同想法,也就不会造成这样大的风波了。”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原野已被暮色笼罩上另一种色彩。
  这段时间,只有数名村妇打从附近经过,根本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人物。
  “小燕,”虎妞站起身来:“恐怕这一趟我们是白来了,应该另想办法。”
  “小林信二迟早应该是会在这附近出现的,”白燕也跟着站起,拍了拍腿上的灰尘:“也许我们来的时间不对。”
  “哦!你认为什么时间比较合适?”
  “应该是在深夜以后,”白燕说:“小林信二不会不懂保持行藏诡密,尤其是犯了劫机事件以后,必须提防本地公安人员正在到处捉他。”
  “你是说我们现在应该回去,入夜以后再来?”
  “夜深人静以后当然会来,但是并不准备返回敦煌宾馆。”
  “去哪里?”
  “临潼县城,”白燕说:“趁着这个空档多了解一些这里的风土人情,会对未来的工作有所帮助。”
  “赞成,”虎妞精神一振:“如果小林信二倒了楣运的话,也许就在县城被我们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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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车驰进临潼县城,城内已是万家灯火。
  白燕和虎妞在一间小馆内品尝了西北风味的羊肉泡馍,这在平日吃惯了南北名菜的她们来讲,倒是觉得十分新鲜。
  用完了这顿简单的晚餐,两人开始逛街。从城东逛到城西,再从城南走到城北。
  临潼县城街道建筑仍旧保持着古朴典雅的风貌,市面却很热闹,戏馆酒楼,应有尽有。
  几乎逛完了所有街道,虎妞没有碰到类似小林信二的可疑人物,却被白燕拖进了一间茶馆,茶馆取了个武侠小说中常见的字号——豪杰居。
  这间茶馆不仅单单卖茶,而且还有一位颇有名气的艺人,站在台上评书。
  说书是我国一项古老的说唱艺术,精于此道者不仅只将书词背得滚瓜烂熟就算了事,必须融会贯通,别出心裁,将书中精髓完全吸收后,再顺理成章地发挥出来,该文雅的时候文雅,该火爆的时候火爆,并还必须配以神色表情,以及手、眼、身、法、步所衬托出来的声势,扣紧听书人的情绪,使其有如身临其境的感受,这才能算他的这门艺术有了火候。
  如果说到伤心处能使听众掉眼泪,说到可喜处能使听众大笑一场,说到可恨处能惹听众怒目横眉,朝着台上乱扔西瓜皮,当然他的成就便会更加使人肯定。
  白燕和虎妞选了个适当位置坐下,泡了一壶云南普洱茶,一面品茗,一面欣赏。
  一般城镇内的书场,说书人大都爱说七侠五义、三门街、呼延庆打擂……一类的通俗小说;层次较高者爱说三国演义、水浒传,今天晚场这里说的却是春秋列国志中的一个精彩片段:
  伍子胥临潼斗宝,威镇群雄。
  这段说书是描写伍子胥在临潼会上单手举鼎,镇慑诸侯时的神勇,题材不算热门,可能是因为这个故事发生在临潼的缘故,评书人藉此讨好当地乡亲,以博好感。
  临潼举鼎是伍子胥的一段辉煌人生,说书人能使听众们听得欢欣鼓舞,待至说到楚平王听信谗言,将伍氏满门抄斩,伍子胥弃家逃亡,幸得东皋公相助才有逃出昭关希望时,评书人也紧紧扣住听众们的心弦,制造出许多高潮。
  正是:
  一夜之间白了髯
  千愁万恨系心田
  鸡鸣犬吠星斗散
  子胥打马奔阳关
  听众们希望知道伍子胥混出昭关以后的发展,说书人却到此停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现在的时刻已是十点出头,白燕、虎妞离开茶馆,刚刚钻进跑车,准备再去秦皇陵一带查看情况时,魔鬼头戒指传出了黑猫的呼叫。
  “师父,”白燕立即回应:“现在你在哪里?”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找遍了秦皇陵,都没找到你们两人的影子。”
  “我跟师姑在临潼县城听说书,精彩极了,现在刚刚散场。”
  “你们倒是雅兴不浅,这个时候还有功夫去听说书。”
  “为了等待时间嘛,”白燕说:“我们认为小林信二不会太早出现,准备深夜来临再去秦皇陵一带等他,这有什么不对吗?”
  “现在不必再去秦皇陵,你们立刻回来宾馆。”
  “是不是有了新的发展?”
  “小林信二的描像已经完成了,先回来看看他整容后的嘴脸,然后再作定夺。”
  “好,我和师姑尽快赶回。”
  跑车是由虎妞驾驶,离开临潼县城,电掣风驰,朝着西安方向开去。
  碰到这种情形,白燕难免又要想到红鼻子,如果有它在,不须回到敦煌宾馆便能见到那张画像,只要按一下传真电钮,立刻就能达到愿望。
  回到敦煌宾馆,白燕、虎妞急步进入黑猫房中。
  桌上摊放着好几张小林信二描像复印本,丁雷坐在黑猫对面,正在全神贯注地仔细观瞧。
  白燕顺手取了一张,凑近眼前,再加辨识。
  “这就是小林信二现在的面貌吗?”白燕露出满脸惊愕之色。
  “当然,”丁雷说:“这和以前所见到过的像片,你认为有什么不同?”
  “可以说整个不同,眼睛、眉毛、鼻子、嘴,整个形象都已变得离了谱,根本就不像他本人。”
  “当然不像,如果达不到这种效果,小林信二也就用不着去整容了。”
  “我有点怀疑,”虎妞说:“会不会是那位描容专家画得不好?或者是目击者的提供不够详尽?”
  “都不是,这张描像不仅目击者认为非常逼真,甚至守在大雁塔的两名本地公安人员,也都认为就是小林信二本人。”
  “哦!小林信二在大雁塔露过面了?”
  “不错,”黑猫说:“沙鹏在大雁塔派有两名干员,当时只认为出现可疑分子,现在根据这张描像,确定了就是小林信二本人。”
  “真可惜!要是在大雁塔就让小林信二落网,岂不省掉许多麻烦。”
  虎妞四下望了了眼:“柳川呢?”
  “沙鹏送来描像后,就和柳川谦一相偕外出了。”丁雷说:“可能他们要去挖掘现场看看。”
  “什么挖掘现场?”
  “一九七六年迄今,政府方面的挖掘工作一直没有中断,你应该知道的。”
  “我知道,除了已经出土的兵马俑,他们还想挖出更多的东西。”
  “不错,我所指的,就是那些地方。”
  “我和师姑曾经站在秦皇陵的高处眺望过,”白燕说:“他们施工地点很远,分为好几个地方在同时挖掘!”
  “不错,”丁雷说:“这只限于你们能够看到的地方,还有更远的工地,不是肉眼所能发现的。”
  “我的天!”白燕露出吃惊的样子:“为什么他们会将施工范围划得那么广阔呢?”
  “因为挖掘两千多年前的地下宝藏,不会有什么固定目标,多半需要依赖运气,所以只要他们认为值得一试的地方,他们都会积极进行。”
  “对,”虎妞附和着丁雷的论调:“这类工作是要具有积极性,最近十几年来所挖出的许多地下古物,都是在这种方针下完成的。”
  “不错,他们不仅有这种精神,也有庞大的人力作为后盾。”
  “还有一件值得我们玩味的事情,”黑猫突然插口:“他们的挖掘重点正和小林信二不谋而合,你说奇怪不奇怪!”
  “师父是指,他们也想发掘谁是兵马俑阵容中的主帅?”
  “正是如此。”
  “会不会是受了小林信二的影响?”
  “应该不是,”黑猫说:“自从兵马俑出土后,阵容中独缺主帅的谜团一直困扰着世界各国的考古专家,我国更不例外,并不是只有小林信二重视这个问题,只是其他考古学家们,没有小林信二那样胆大妄为罢了。”
  “这倒真的有趣,”白燕带着笑容:“全世界的考古专家们,居然都为两个想象中的泥巴元帅伤透脑筋,如果它们也有灵性的话,一定都会感到骄傲。”
  “小燕,”丁雷含笑说:“你的话应该修正一下。”
  “修正什么?”
  “应该说王翦或蒙恬地下有知的话,才会感到骄傲。”
  虎妞插口:“我认为泥巴元帅也好,王翦或蒙恬也罢,谁感骄傲都不关重要,重要的是,主帅究竟是王翦?还是蒙恬?或者他们都被秦始皇选作了那批泥兵中的三军统帅?”
  “师妹,”丁雷将脸转向黑猫:“对于虎妞所提的问题,请问你的看法呢?”
  黑猫变换了一下坐的姿势:“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在‘盗俑’案件发生时就已讨论过了,当时曾用种种推理的方式加以分析,但是仍旧很难做出完整的假定,这种情形想必你们并未忘记。”
  “我们记得非常清楚。”虎妞答腔。
  “如果有兴趣的话,我们不妨重新再来讨论,”黑猫说:“进一步的分析将会弥补过去的一些疏忽,或者缺失。”
  “上一次的讨论,有过哪些缺失呢?”
  “秦始皇驾崩时,王翦早已作古,蒙恬则在北疆对抗匈奴。但是,我们并未基于一死一活的理由,而排除了他们同被选为三军统帅的可能,这项假定想必你们也还记得?”
  “是的,不被排除的理由是古代帝王权限太大,尤其是像秦始皇这样的帝王,只要心血来潮,硬让蒙恬活活殉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何况只是用他名分做为陶俑而已。”
  “可是经我仔细推敲,这个可能应被排除,也就是说,秦始皇不会指定二人同为兵马俑中的主帅。”
  “哦!”
  “这并不表示秦始皇没有这么大的权限,而是不能破坏由他一手颁订的秦代军制。”
  “那样做会跟秦代军制有所抵触?”
  “当然,而且是严重的抵触,军队中不能有两个统率三军的主帅,就跟一国不能有二君,一山不能容二虎的道理完全一样。”
  “说得也是,”白燕说:“上次我们做全盘分析时,竟没想到这个问题。”
  “但我认为可以有主帅、副帅之分,”虎妞望着黑猫:“师姐认为呢?”
  黑猫点了点头:“这倒是任何朝代中常有的现象,也不违反秦代军制,但我认为秦始皇绝对不会采用这种办法。”
  “为什么?”
  “王翦和蒙恬都是秦始皇心爱的大将,金砖不厚,玉瓦不薄,主帅的帅印究竟交在谁的手中,才不被认为有失偏袒呢?”
  “吔!”虎妞楞了楞:“这倒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情。”
  “当时的秦始皇应该比你还要头痛,”黑猫带着笑容:“既然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兵阵中又绝对不能缺少主帅,最后,他就只好作出痛苦的决定了。”
  “究竟选谁?”
  “你不要性急,”黑猫笑容依旧:“这不是任何人能够答得出的问题,必须以推理的方式,再作进一步的探求。”
  “又是推理,”虎妞绷着脸:“这种伤脑筋的事情,最不适合我的个性。”
  丁雷和白燕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至少你还可以听,”黑猫似在拿她打趣:“听人剖析事理,应该是不会很伤脑筋的。”
  虎妞怔了怔,她也跟着笑了起来。以轻松态度谈论严谨问题,可以冲淡不少室内的沉闷气氛。
  “师妹,”丁雷说:“如果用推理方式再作进一步的探求,我们应该针对哪方面着眼呢?”
  “应该针对当时情况,甚至包括王翦和蒙恬的性格以及为人等等,有了深一层的认识,才能做出较为准确的衡量。”
  “好,”丁雷振了振精神:“请你揭开序幕,好让我们洗耳恭听。”
  白燕慌忙沏了一壶热茶,亲手斟了一杯,放在黑猫面前,好让她润润喉咙。黑猫端起杯子,轻轻啜了两口。
  “现在先来分析王翦的为人,”她说:“这位名将深谙明哲保身之道,这从他领兵伐楚时所施展的权术上面,可以充分证明。”
  “王翦施用权术的对象是谁?”虎妞问。
  “是秦始皇,那是公元前二二四年的事,当时还未统一天下,只能称他秦王政。”
  “管他什么称谓,我们又不是研究历史,就叫他秦始皇好,这样比较顺口。”
  “王翦对秦始皇施用过什么权术呢?”白燕插口。
  “当时秦始皇统一天下的大业进行得相当顺利,消灭了韩、魏、赵、燕等国,紧跟着又要伐楚。伐楚之前,秦始皇曾经征询需要兵力多少?王翦认为出动六十万大军才能奏功,李信却说只要二十万人便已足够。”
  “我想秦始皇一定会贪便宜,派李信出马。”
  “你猜对了,”黑猫说:“秦始皇毫不犹豫地拜李信为将,率军伐楚。”
  “结果呢?”
  “李信犯了低估楚国的毛病,结果是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秦始皇一定十分震怒。”
  “这一次你猜错了,”黑猫说:“秦始皇不仅一点都不动怒,而且对自己的短见感到惭愧,并对不采纳王翦之言而感后悔。”
  “一代暴君也有这样恢宏的气度,倒是难得。”
  “应该说李信相当幸运,如果碰到秦始皇性情恶劣时发生这种事,恐怕人头就要落地了。”
  “以后的发展呢?”
  “秦始皇伐楚的决心丝毫不受动摇,而且不惜纡尊降贵,亲自拜访已经装病隐居的王翦,向他道歉,并且请他复出。”
  “王翦答应了没有?”
  “秦始皇亲自登门道歉,已经使他争足了面子,不答应能行吗?不过,王翦有条件。”
  “什么条件?”
  “当时他就直接了当的向秦始皇禀奏:‘君王如欲消灭楚军,必须动用六十万大军,否则不能取胜。’”
  “秦始皇怎样回答?”
  “那还能有什么更好办法?秦始皇灭楚心切,只好答应。”
  “这叫‘打落牙齿和血吞’——认了。”虎妞在旁说起了风凉话。
  “可是秦始皇的心中却又感到恐慌,秦国虽然强盛,但因连年讨伐,损伤难免相当严重,今将六十万大军的兵符交由王翦执掌,岂不严重影响到京城的安全了!”
  “敢情,秦始皇犯了疑心病,生怕王翦兵权在握后一旦倒戈,那将如何得了?”
  “不错,秦始的确是有这种心理。”
  “后来呢?”
  “王翦当然不是简单人物,当下不动声色,却已成竹在胸,等到大军出动之日,趁秦始皇替他饯行时,他向秦始皇提出了要求。”
  “要求封官?”
  “不,当时王翦的职位已经很高,如果再求封官进爵,恐怕秦始皇就要和他称兄道弟,封他‘一字并肩王’了。”
  “王翦会不会提出那样的要求呢?”
  “不会,那将更加遭到君王的猜忌,弄不好就会造成杀身之祸,王翦当然不会那样愚蠢。”
  “那他要求什么?”
  “田宅与庭园,如此而已。”
  “那在秦始皇来讲,实在太简单了,必定会一口答应。”
  “不错,”黑猫说:“但是王翦得寸进尺,希望秦始皇在他出征前正式约定,否则他不安心。”
  “这未免过分了吧,”虎妞插口:“自古以来,君无戏言,秦始皇亲口答应的事,难道还会反悔不成。”
  黑猫笑了笑:“王翦岂有不知‘君无戏言’之理,这是他故意施用的一种权术。”
  “哦!”白燕不解其意。
  “不仅如此,当王翦率大军到达函谷关时,仍旧念念不忘赏赐田宅庭园之事,曾经五度派人去向秦始皇请求领赏,好像唯恐秦始皇忘了似的。王翦的这种态度,害得部下们为他担心不已。”
  “像这样喋喋不休,我想秦始皇定会龙颜大怒。”
  “你又猜错了,”黑猫说:“秦始皇不仅一点都不震怒,反而龙心欢悦,哈哈大笑。”
  “奇怪,他笑什么?”
  “‘王翦志在田园,朕心安矣!’”黑猫将眼神凝定在白燕脸上:“从秦始皇的这句话中,我想你该想出当时他的心境了。”
  白燕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虎妞同样领悟:“王翦故意表现其醉心田园的兴趣,可使秦始皇消除对他怀有叛变野心的疑虑,因而找不出诛杀他的理由。”
  “不错,”黑猫说:“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王翦将明哲保身之术,运用得的确十分巧妙。”
  “可能这跟时代背景有关,”丁雷说:“王翦这套权术运用得固然十分聪明,然而他的心态却令现代人感到悲叹!”
  “这话怎么说?”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如果不是古代君王对兵权在握的臣子疑惧太重,常以莫有的罪名予以满门抄斩,可能王翦就不会在秦始皇面前耍弄这记花招了。”
  “说得也是。”黑猫说:“不过这跟王翦的最后表现也有关连,经过一年鏖战,王翦顺利地攻下楚都,不久他便交出兵权,退隐山林,表现了他对秦始皇的忠心不二,所以深受信赖。”
  “嗯,”白燕点了点头:“拿这件事来作评估,王翦不仅机智勇敢,更难得的是有一颗赤胆忠心,凭着这些优越条件,是有秦始皇死后也要拉他作伴的资格。”
  “但是蒙恬的分量也不比他轻,”黑猫说:“既然提到蒙恬,就必须将有关他的一次重大事件,提出来加以分析、参考了。”
  “好,我们在听。”白燕很感兴趣。
  “那也是历史上的一次重大事件,结果造成虎狼之国的强秦,在短短四年当中彻底崩溃,瓦解冰消!”
  “这样严重呀!”白燕惊愕地问:“不知师父指的是什么事件?”
  “沙丘台谋议!”黑猫将这五个字念的特别重。
  白燕的眼神动了动:“我知道,‘沙丘台谋议’是赵高出的鬼点子,但是晓得的不太详细。”
  黑猫定了定神,似乎要将两千多年前那樁震古铄今的事件,在脑海中先行整理一遍。
  “事件是因秦始皇第五次巡行天下返回京城时,在沙丘台病殁而起。”黑猫说:“秦始皇出巡时,主要随员只有四位,李斯丞相、宦官赵高、蒙毅,以最小的儿子胡亥。”
  “蒙毅是谁?”虎妞问。
  “蒙毅是蒙恬的弟弟,世代名门,兄弟二人以忠心耿耿闻名于世,一为近卿重臣,一为边陲大将。”黑猫叹息了一声:“可惜秦始皇驾崩时蒙毅不在身侧,否则,我们的历史将会重写。”
  “他到哪里去了?”
  “自从秦始皇在平原津罹病,便命蒙毅去向各地求取长寿之术,所以回程时并未伴随圣驾而归。”
  “真是执迷不悟,临死他还想要求取长生不老之术,令人可笑!”
  “秦始皇临终时单独召见赵高,命赵高写一封遗书给他的长子扶苏。当时扶苏和蒙恬同在北方防范匈奴,扶苏的名义则是监军。”
  “监视蒙恬?”
  “表面上虽是如此,实际上则是扶苏敢于直谏而为其父所厌,所以故意将他放逐边陲。”
  “可叹,忠言逆耳,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例外。”
  “遗书一事只有赵高知道,内容是命扶苏将军务完全交由蒙恬掌管,速回咸阳办理殡葬。”
  “后来呢?”
  “赵高心怀叵测,不但没派使者将遗书送往北塞,反而将它私藏起来。”
  “好大的狗胆,”虎妞忍不住有点冒火:“秦始皇刚咽气,他就这样胡做非为了。”
  “这也就是刚才我所提到的:坏在秦始皇宴驾时蒙毅不在身旁,如果有他在,赵高纵有八个胆子,他也不敢私藏皇上的遗书。”
  “究竟他想施展什么诡计?”
  “他想拥立胡亥继位,也等于保护自己,因为赵高非常明白他的处境,除了秦始皇对他十分宠爱以及深爱胡亥信任外,包括扶苏在内的二十几位公子当中,任何一位登位都将使他难保性命,胡亥继位不仅使他免除被杀的恐惧,并且还能操纵大权,为所欲为。”
  “赵高居然这样自信?”
  “嗯,胡亥跟随赵高学过法律方面的知识,赵高早已看透了胡亥的无能,自信只要胡亥登位,必将为他操纵。”
  “倒是颇有先见之明,”丁雷插口:“后来的‘指鹿为马’,充分显示了胡亥(秦二世)对他的畏惧。”
  “师姐,”虎妞催促:“现在你该接着再讲以后的演变。”
  “关于这项阴谋,赵高似已成竹在胸,”黑猫说:“立刻带了遗书来和胡亥密谈。”
  “我想胡亥一定非常高兴。”
  “不,当时胡亥的胸怀倒也坦荡,他认为废兄立弟是不义,违背父诏是不孝,夺人之功为无能。三项逆德行为将使天下不服,不但自身难保,国家也将为之灭亡。”
  “哦!”虎妞感到惊奇:“胡亥能有这种想法,倒是十分难得?”
  “但他经不起赵高再三怂恿,终于答应。”
  “当时还有丞相李斯随在身侧,赵高能够一手遮天,顺利完成他的这项阴谋吗?”
  “当然不能,”黑猫说:“胡亥同意之后,赵高便立刻去找李斯商量。”
  “李斯的态度如何?”
  “李斯当场怒责赵高:皇上驾崩,尸骨未寒,怎可存此不忠不义之心,这不是人臣应该讨论的事情。”
  “好!赵高当场碰了个大钉子。”
  “可是赵高并不死心,立又鼓其如簧之舌,针对李斯的处境加紧游说。”
  “李斯当时的处境又是如何?”
  “当时李斯虽然位居丞相,但是若论能力之强、功劳之高、谋略之深,受人之拥,以及和扶苏交情之厚,俱都难和蒙恬相提并论。赵高以此五点理由作为游说李斯的基础,剖陈利害,李斯经不起诱惑,终于仰天一声长叹,听从了赵高的奸计。”
  “这就是‘沙丘台谋议’的主要内容?”丁雷问。
  “是的,”黑猫答:“这段史实记自司马迁的《史记》,我是经过浓缩后扼要说出,关于细节部份,《史记》中的记述还要详细许多。”
  “可是难免令人怀疑,”丁雷眉头轻蹙:“像这样的机密大事,除了赵高、胡亥、李斯三人之外,应该不可能有外人知道,怎会泄露出来,留给司马迁作为撰著《史记》的参考?”
  “对,”白燕附和着丁雷的论调:“而且经过又是那么的详细,如果这项阴谋真的当时就已泄露,谋篡之事又怎能顺利成功呢?”
  “当时又没有录音机、窃听器,怎么可以将他们三人之间的密室对话全都记录下来?”虎妞跟着起哄:“依我看哪,一定是司马迁凭着想象力,经过加油添醋后杜撰而成的,可信度值得怀疑。”
  “关于《史记》中的这段记载,经过许多历史学家们的评定,俱都认为真实性非常高,不是凭着你我三言两语就能推翻的。”
  丁雷点了点头:“如果怀疑司马迁在他的《史记》中胡说八道,的确是冒犯了这位自古以来最具声望的史学大师。但是,刚才我们所提出来的矛盾点,又当作何解释呢?”
  “尤其是密室谋议的细节部份?”虎妞替丁雷加以补充。
  黑猫笑了笑:“我想先问你们,刚才你们所提出的种种疑点,又是根据什么产生的?”
  “根据推理。”虎妞毫不犹豫地回答。
  “很好,”黑猫的笑意更浓:“既然你们能用推理的方式挑出其中的蹊跷,学贯古今的司马迁难道不能也用推理方式,根据赵高、胡亥、李斯三人的个性以及当时他们的处境,配合他超凡的想象力,而刻划入微的描写出其中细节吗?”
  “……”三人都没吭声。
  “司马迁凭着他那越乎常人的史学知识,配合着丰富的想像力,足能洞察细微,而摸拟出事件背后的真正史实,所以我们应该深信不疑。”
  听了这番话,三人俱都不敢再作争论。
  停了片刻,虎妞又问:
  “谋议成立之后,又是怎样进行的呢?”
  “以后的策划完全落在赵高身上了,”黑猫说:“他用一道盖上玉玺的假诏书和秦始皇的真遗书来个大掉包,命人送往上郡,交给扶苏和蒙恬。”
  “诏书的内容如何?”
  “根据《史记·李斯列传》中的记载,大致如下:扶苏与蒙恬以数十万大军对付匈奴,十数年来毫无寸功,反而上书毁谤皇上之所为,扶苏为人子而不孝,蒙恬为人臣而不忠,俱皆赐死,兵权则交由王离执掌。”
  “好狠!”
  “扶苏比较忠厚老实,见了诏书,便欲拔剑自刎,蒙恬比较精明,立刻产生了很大的疑心。”
  “被他看破了那封假诏书?”
  “诏书上明明盖着皇上的玉玺,怎能认为它是假货。”
  “那是什么原因?”
  “蒙恬也是根据推理,”黑猫说:“他的想法是秦始皇并未另立太子,这表示扶苏并未失宠,且又派他担任监军,共同戍守北疆,对抗击匈奴,既然托付如此重大任务,则可充分证明皇上对他的信任,怎会轻易下诏赐死,难道不该查明其中另有奸谋?”
  “有道理。”
  “可是扶苏经不起使者在旁催促,唯恐落个不忠不孝之名,当场他就自刎而亡了。”
  “蒙恬呢?”
  “他仍认为其中大有蹊跷,不肯就死,而被使者命令狱吏将他关在阳周,然后返回京城,向上回报。”
  “最后怎样发落?”
  “胡亥倒有赦免蒙恬之心,但是赵高不允,再派使者赐死,蒙恬万般无奈下,最后只好服药自尽。”
  “一代名将落得如此下场,我想蒙恬一定很不甘心。”
  “当然,”黑猫略为一顿:“或许蒙恬认为自己该死,但却不该死在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之下。”
  “那他应该死于什么罪名?”
  “筑造万里长城,”黑猫略显激动:“从临洮到辽东,延绵万里,工程艰辛,不知拆散多少家庭?不知荼毒多少生灵?那场人间浩劫,就是在蒙恬主持下进行的,实在丧了太多的阴德。”
  提到修筑万里长城,的确令人感慨万千。
  “根据太空人的报告:在太空漫步时,所能看到地球上的唯一目标,就是万里长城。虽然这很值得中国人骄傲,但当想到这种骄傲是由无数生命财物堆砌而成,却又不禁令人感到哀伤。”
  虎妞的眼神动了动:“据我所知,好像李斯的下场也是很惨?”
  黑猫点了点头:“李斯后因与子谋反的罪名,被腰斩于咸阳市口。赵高的阴狠残暴的行为不胜枚举,譬如:唯恐‘沙丘台谋议’泄漏,便连秦始皇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将公子十二人赐死咸阳城,十公主磔刑而死等等,这些令人发指的罪行,直到现在想来,还是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报应,如果秦始皇泉下有知,不知将会作何感想。”
  “除了浩叹之外,他能有什么办法,”丁雷说:“难道还能去找赵高拚命不成。”
  “好了,”黑猫说:“关于蒙恬的故事到此为止,试问你们能否从这方面获得什么启示。”
  “我认为秦始皇一直到死都对蒙恬非常信任,”白燕说:“否则,不会在那封遗书中仍旧命他执掌军符。”
  “不错,”黑猫望着她:“但是你还应该再作进一步的说明?”
  “古代皇帝驾崩,乃是一次极大的变数,必须防患有人趁机谋夺江山,尤其是对兵权在握的边关大将,秦始皇临死犹对蒙恬寄予厚望,如果不是对他的忠诚深具自信,则又怎会如此轻率从事。”
  “其次呢?”
  “从蒙恬见到赵高伪造的诏书后立刻生疑,也能反映出他和秦始皇之间的互信互赖。”白燕忽然将脸转向虎妞:“师姑,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你爱唱的‘草桥关’来了。”
  “这跟‘草桥关’又有什么相干?”虎妞十分诧异。
  “姚期帮汉光武刘秀打江山,英勇盖世,威震草桥。后来平了天下,刘秀和他称兄道弟,并且亲口允诺:‘姚不犯汉,汉不斩姚。”这条‘契约’的含意,不知师姑清不清楚?”
  “小孩子都懂,意思是说:只要姚期一门不造汉朝的反,他就不斩姚门中的人。”
  “对了,”白燕重又将脸转向黑猫:“我想秦始皇和蒙恬之间情谊,应该和刘秀与姚期之间的情相去不远,只是并未订立正式‘契约’而已。”
  她的这句话,将丁雷逗笑了。
  “很好,”黑猫带着笑容:“这也正是我要提到的重点。由此我们可以断言,蒙恬在秦始皇眼中的分量,绝对不会低于王翦。”
  “换句话说,就是蒙恬也有足够的资格,被秦始皇选作兵马俑中的主帅。”丁雷望着黑猫,一瞬不瞬。
  “不错。”
  “师父,”白燕扬起脸庞:“说着说着,恐怕我们又将话说回来了。”
  “怎么会呢?”
  “秦始皇对王翦和蒙恬的信任轩轾难分,早就被认定了,问题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在这种情形下,究竟谁被选兵马俑主帅的可能性较大?”
  “眼前还是不能肯定回答这个问题,”黑猫说:“我之所以详细分析王翦和蒙恬的个性、为人,不过是希望大家对此能有更深的认识,借以作为衡量这件事的标准而已,如果定要确认谁是兵马俑中的主帅,恐怕必须等到事情再有进一步的发展才行。”
  虎妞站起身来,拉住白燕:
  “走吧,光是纸上谈兵没用,既然我们已经认得了小林信二经过整容后的面貌,那就应该再去骊山陵碰碰运气。”
  白燕没有意见,黑猫却出声阻止:“可能不需你们再去傻等了,柳川谦一现已返回,也许他会带来新的消息。”
  门外有了脚步声,果然,柳川谦一敲门后走了进来。
  黑猫的听觉比较灵敏,她在虎妞等人之前,辨识出那是柳川谦一的脚步声音。
  “我从好几处挖掘现场匆匆赶回,”柳川谦一站着说:“沙鹏已经做了严密部署,只要小林信二敢去那些地方,定会当场就逮。”
  “沙鹏这样自信?”白燕问。
  “嗯,他们像保护飞弹基地一样的严密,外人难越雷池一步,这将减少我们不少辛劳。”柳川谦一露出笑容:“同时我还带来一项喜讯,明天中午以前,你就会知道。”
  此话好像专对白燕而发,但却不等白燕询问情由,他便道声晚安,出门而去。
  白燕并未特别在意,遂和黑猫、虎妞互道晚安,回房休息。
  现在已是凌晨过头,既然沙鹏有了妥善安排,乐得养足精神,也好随时迎接未来的情况。
  截至目前为止,小林信二的行踪仍旧很难让人捉摸,不能不使黑猫感到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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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亮,白燕被床头的电话铃声吵醒,一手揉着眼睛,一手取了话筒:“喂!”
  “你是白燕小姐吗?”
  受话器中传出的是个陌生声音,惊得白燕立刻翻身起床,睡意全消。
  仅仅陌生声音,最多只能使她感到奇怪,似乎没有必要如此震惊。

  第四章 装神扮鬼

  可是,传入耳膜的却是阴腔怪调,犬吠不像犬吠,猫叫不像猫叫……
  倒是有点像猪,猪被门缝夹住尾巴时,才会发出那又尖又细的凄厉嗥叫。
  现在不是猪猡嗥叫,而是有个陌生人在跟白燕说话。说话的声音竟像凄厉的猪叫,你想该有多么刺耳。
  “你是谁?”白燕怒叱:“我不欣赏阁下的这种玩笑,如果你不立刻恢复原有的嗓门,恕我没有兴趣和你继续交谈。”
  “很抱歉,上帝不肯赋予我一副美妙动听的声音,当然发不出人们爱听的声音。”
  “那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妖?是怪?还是外太空来的怪物?”
  “都不是,是人……”
  居然他还会笑,笑声好像有人在用坚硬的东西刮弄铁皮,听得白燕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而且还是你急却想见的那个人,如果你不赶来见我的话,你将丧失一次大好的机会。”
  “小林信二?……”凭着直觉,白燕脱口而呼。
  “希望你能和我单独见面,我在‘鸿门堡’等你。”
  “喂喂……”
  他已不等白燕再发询问,便将电话挂断了。
  一定是他!
  白燕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看法,不管对方有没有亲自承认,她已经认定必是小林信二无疑。
  小林信二装出任何怪腔怪调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次相邀,动机何在?
  是谈判?还是决斗?
  指定在“鸿门堡”会面,是否别有居心?
  ……
  白燕心中暗自盘算,并加警惕,鸿门堡就是项羽摆设鸿门宴诓取刘邦的地方,明为欢聚,暗藏杀机。后人以此典故引用为宴无好宴,会无好会。如今小林信二竟然选中了这处令人心生戒惧的场所邀她相会,是否也像当年的项羽一样,已在那里埋设了陷阱?
  尤其又是只准白燕单独赴约,如果不是心怀险诈,何必又有这种限制?
  对于可能即将面临的危险,白燕倒也能够识透,但却毫不畏惧,略为梳洗后,一声不响地离开了敦煌宾馆。
  鸿门堡距离骊山北麓大约十里,如今尚有刘邦和项羽聚餐时所用的“宴台”,然而除此一级古迹外,当年两军相对的肃杀景象已随岁月流逝,不复再见。
  白燕独自驾了跑车,一路电掣风驰,赶到鸿门堡时,东方朝阳才不过露出半个尖儿。
  平畴绿野,麦浪翻飞,清晨时的关中平原,又是另一番清新景象。
  白燕将跑车随便停在路边,下车后略作观察,遂又拧身纵上一处高坡。
  原野呈现一片安宁,眼界内也没见到半个人影,丝毫没有可疑的景象映入眼帘,要有,也只限于三十公尺外的一片芦苇丛,肥壮的芦穗迎风摇曳,似在故意扰混人们的视线,让人看不清丛内可能隐藏着的神秘。
  “朋友,我已应约而至,阁下可以亮像了,只顾躲在里面,那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白燕原是冒叫,可没想到芦苇丛中果真藏着有人。
  仍是那个电话中的怪异嗓音:
  “欢迎光临,我很荣幸,现在我就出来见你。”
  白燕立刻做好防范,截至目前为止,她还预料不到小林信二将会施展什么花招?
  但她一点也不慌张,凭她的反应迅速,以及异于常人的敏捷动作,她不相信对方还未露面前,能够让她受到伤害。
  芦苇丛中,突然传出一阵不该有的声音。
  但那却是白燕最为熟悉的声音,正当惊异不置时,随着呼啸声起,猛然窜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怪物。
  可能白燕眼睛看花了,虽不是小林信二,但也不是什么怪物。
  是空中霸王号。
  车厢中传出红鼻子一阵大笑,不再是刺耳的狼嗥猪叫,而是正常发音。
  “红鼻子……”白燕大声吼叫,高兴地好像中了香槟大马票。
  她像一阵风似地钻进车厢,对着显像仪上一闪一闪的红影大发娇嗔:“你好大胆,竟敢装神扮鬼的在电话中戏弄我,看我饶你才怪!”
  顺手拿起一罐机油,要朝显像仪上涂抹。
  “小燕,”红鼻子大叫:“千万不能那样做,我红鼻子是最爱漂亮的,如果真在我的脸上涂了机油,那该有多难看。”
  白燕跃跃欲试的样子倒是摆得很足,但却并不是真正的涂抹。
  敢情如此,如果真将显像仪涂得一塌糊涂,最后还不是要由她来清洗。
  可是她仍绷着气呼呼的面孔,逼得红鼻子再三道歉,她才转嗔为喜。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而已,”红鼻子说:“难道你在电话中真没听出我的声音?”
  “根本没有想到是你,否则我会察觉的。”
  “的确不会想到是我,因为一直你都认为我还呆在家里,而且纵然我已来到西安,按理也会在呼叫器中跟你联络,何必改打电话?”
  “这句话,应该由我问你?”
  “原因很简单,要是用呼叫器跟你联络,刚才的这出戏就唱不成了。”
  “你打电话,难道不嫌麻烦?”
  “算不上什么,只要搭上电话交换器的枢钮,就能让我达到愿望。这种雕虫小技,在我来讲根本微不足道。”
  白燕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红鼻子,”她很紧张:“你是不是硬闯进来的?这会造成很大麻烦!”
  “为什么你有这种想法?”红鼻子反问。
  “因为在我们出发之前,你在家中曾经说过这样的狠话。”
  “的确说过,但那只是气话,这是我头一次踏进国门,应该表现绅士风度,绝对不会像你所说的那样冒失。”
  白燕眉毛一扬,面带喜色:“这样说,你是获准入境的啰?”
  “当然,获准入境是柳川谦一昨晚通知‘逸庐’的,再由珊珊向我转告这件令人兴奋的消息,难道柳川谦一没有告诉你们?”
  “没有……”白燕突然顿住,眼神发亮。
  “小燕,你是怎么啦?”
  “现在我又想起来了,昨夜柳川谦一曾经对我隐隐透露,只是我没在意而已。”
  “柳川谦一向你透露什么来着?”
  “当他很晚回到敦煌宾馆,曾说替我带来一件喜讯,但他存心卖关子,不等我仔细询问,他就借故溜开,真是可恨!”
  “他也跟我一样——准备给你一个惊喜。”
  “应该说你们狼狈为奸,存心捉弄我。”
  “好了好了,现在说真格的,究竟案情有了进展没有?”
  “毫无进展,”白燕绷着面孔:“表面上好像小林信二已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实际上,一定是在附近潜伏起来,俟机而动?”
  “这样自信?”
  “嗯,昨天他在大雁塔露过面,可惜当时他的画像还未描出,致使办案人员失之交臂,令人懊恼。”
  “对于小林信二今后可能出现的场合,有没有做过预估呢?”
  “有,我师父划了三个重点区域,但不包括此地考古工程队正在挖掘的那些地方。”
  “难道认为小林信二在那些地方出现的可能性很低?”
  “不,小林信二在那些地方出现的可能性应该更高,只是摸不清他会采取什么方式?”
  “只要可能性很高,就不应该放松。”
  “当然,”白燕顿了顿:“不过正在挖掘的工程场所,是由沙鹏负责部属,我们还未看过那边的情况。”
  “沙鹏是谁?”
  “他是负责刑案的公安人员,人很能干,也对我们十分尊重。”
  “不管挖掘现场由谁负责,至少我们应该前去看看情况,你说对不对?”
  “不错,我也正有这个意思。”
  “那还犹豫什么,既然有我来凑这场热闹,我们可以不着痕迹地在那些现场偷偷观察,只要不被沙鹏发觉,也就不会引起他的不悦了。”
  “我倒不是唯恐沙鹏不悦,而是……”
  “好了好了,”红鼻子立刻截断她的话头:“你一向做事干脆俐落,现在怎的婆婆妈妈起来了,要是你再犹豫,我就自动起飞。”
  嘿!它竟摆出了“硬赶鸭子上架”的作风。
  “不管怎么说,总应该先向我师父报告一声才对。”白燕说:“也许她还不知道你已经到达西安了呢。”
  “的确她不知道,”红算子说:“向她备案事交给我,你只管起飞好。”
  白燕不再跟它争论,于是就在原地起飞,立刻窜上了蔚蓝的天空。
  碧空如洗,原野似画,在空中霸王号上俯瞰关中平原,更是领略到了她的浩瀚气息,令人神往。
  凭仗空中霸王号的优异性能,在不到二十分钟时间内,便绕遍了以骊山为中心点的周围区域。
  这段时间内红鼻子最为忙碌,除了向黑猫报告它已到达此地的经过,还需作不停的扫瞄,不停的窃听,它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出于不想放过地面上任何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
  “情况如何?”盘绕飞行了两、三周之后,白燕发出了这样的询问。
  “乖乖,”红鼻子声调带点夸张:“这片区域内共计设了八处挖掘工地,有些工地是在山洞里面进行,如果不依靠我的精确扫瞄,肉眼根本就看不到。”
  “看你,”白燕佯嗔:“工作才刚刚开始,你又在我面前表功了。”
  “这不是想讨功劳,而是实情。”
  “监听方面有没有什么可喜的收获?”
  “废话!”白燕对着显像仪瞪了一眼:“我是指工作成效,不是让你欣赏陕西民歌。”
  “没有,八处工地都在不停地挖掘,截至目前为止,他们连个泥娃娃都还没有挖出来。”
  “红鼻子,”白燕的眼神发亮:“我想在他们尚未挖出任何东西之前,试着能否抢先发现一些情况,你看好不好?”
  “你的意思是说?……”红鼻子未能完全听懂她的意思。
  “现在不要多问,只需尽量配合扫瞄,这就够了。”
  随着话声歇落,白燕将飞行的速度减慢了,但是却朝目标处更为贴近,贴近到等于紧绕着工地飞行。
  根据红鼻子的指示,白燕一一将八处工地俱都环绕一遍,直到引起工地人员的注意,她才远远离开,钻进一片云层。
  显像仪上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白燕诧异地问:“难道你没领会我的用意?”
  “谁说,”红鼻子立刻争辩:“贴近目标飞行配以精确扫瞄,不外乎是想探测地下有无宝藏,最好是能发觉我们想像中的两个傀儡元帅,这种用心还能瞒得了我红鼻子。”
  “既然晓得,为什么你不密切配合?”
  “谁说我没全力配合来着,刚才环绕目标飞行时,忙得我连气都不能喘。”
  “那为什么显像仪上一片空白?”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扫瞄器没有侦测到任何东西,你让显像仪怎样显形。”
  “……”白燕顿感语塞。
  “这要怪你错打了如意算盘,”红鼻子说:“如果事先说明了你的用意,我就会劝阻你不要做这种瞎费力气的事情。”
  “为什么?”
  “埋在地面五公尺以下的东西,扫瞄器是探测不到的难道你忘了。”
  “……”
  “再说,他们对电子侦测技术方面已有相当高的水准,如果能够扫瞄到的话,他们早就找到想要发掘的东西了,怎会挖了十几年,还在没完没了的一直挖个不停嘛!”
  “吔!”白燕似有醒悟:“你的这种说法,倒是满有道理。”
  “本来就有道理,我看必须别谋途径,免得徒劳无功。”
  “嗯,我们应该将重点放在寻找小林信二,光天化日之下,这里的警戒又是十分森严,他是不大可能在这里露面的。”
  “知道就好。”
  “少说风凉话,”白燕有点恼羞成怒:“是你硬逼着要来这里查看的,现在你竟出尔反尔,排起我的不是来了。”
  “了解这里的情况,至少会让我们留作参考,我可并未指望能有突破性的进展,所以你也不能怪我。”
  “谁也不用埋怨谁,走,我们再到另外一个地方看看。”
  空中霸王号一个回旋,好像陨星曳空,飞向东南。
  区区三五十公里航程,对于最高速度可达二十六马赫的空中霸王号来讲,等用近在眼前,转瞬即至。
  白燕凭着高超的驾驶技术,在层峦叠嶂间穿梭飞行,不断制造出惊险绝伦的镜头。
  “小燕,”红鼻子发出疑问:“你该不是为了表演特技而来的吧?害得我提心吊胆,有点怕怕。”
  “我才没有兴趣来此表演特技哩!”盘旋在一片谷地上空:“从现在开始,你要好好替我探测探测这块地方。”
  “这究竟是什么所在嘛?”红鼻子虽然在问,但是已经开始扫瞄。
  “小林信二劫机得逞,就是在这里跳伞降落的。”
  “噢!这简直是玩命,我还不知道他是用这种方式混进西安的呢!”
  “现在晓得也还不迟,”白燕说:“事后虽然经过现场勘察,但是除了已被弃置的降落伞外,没有发现其他线索,唯恐有所遗漏,所以请你再作仔细的探测,尤其需要多多注意细小的物件。”
  “好,我会尽力而为。”
  加紧扫瞄下,机头前的红晶体光带更是闪闪烁烁,摇摆不停。
  空中霸王号在谷地上空接连盘旋四、五圈,使红鼻子能够掌握较多的扫瞄时间,继而干脆降落在谷地中央,再作更为详细的侦测。
  在广大区域内找寻体积细小的物件,对于人类来讲,能力终究有限,如将这项工作交由尖端科技糅合而成的扫瞄装置来做,则是易如反掌。
  尤其是空中霸王号上的扫瞄装置,凭着它的精确性能,能够探测到五十公尺范围草丛内的绣花针,谷地面积绝不大于扫瞄性能的涵盖范围,所以红鼻子非常具有信心,能够做到巨细不遗。
  红晶体光带经过一阵闪耀,突然指向一个定点,车座前的显像仪,遂也映现了扫瞄到的影像。
  “我发现了,你看。”红算子提醒白燕注意。
  山沟、草堆,显像仪上呈现的目标,就是藏在那堆荒草之中。
  白燕凝神细看,立刻脱口惊呼:“好像是一尊金属的小佛像吔!”
  “对,”红鼻子加以补充:“经过精确测量,小佛像的身体只有三寸高,是属青铜制品,从它身上所发的辐射能测算,至少已有两千多年岁龄。”
  “要是再能找到一些卡片、纸条一类的东西,那该多好。”
  “小燕,你这是故意刁难我。”
  “这是什么话?”
  “卡片、纸条一类的物件不会发出讯息,对于不会发出讯息的物件,扫瞄系统就会变成英雄无用武之地,教我怎样寻找那些东西。”
  “我只是顺口说说而已,何必认真。”
  “快去将那尊小佛像捡来,如果所料不差,应该那是一件非常希罕的古物。”
  白燕立即跨出机舱。
  山沟、草堆距离这里不到三十公尺,白燕取得佛像后,又在四下查看了一回,然后她才返回机舱。
  “红鼻子,”白燕翻来覆去的检视佛像:“恐怕是你扫瞄错了,两千多年前的佛像仍能光泽鉴人,而不生锈,怎么可能是青铜制品?”
  “那你认为它是什么制品?”
  “我想,可能是不锈钢。”
  “两千多年以前,有不锈钢吗?”
  “……”白燕楞住。
  “你对我的鉴别能力常常抱着怀疑态度,等于这是对我的轻视。我再郑重地告诉你:这尊小佛像,的的确确是两千多年以前的青铜制品。”
  “既是青铜,为什么它不生锈?”
  “关于这一点,使我想起伴随兵马俑同时出土的一批实战武器来了,包括刀、矛、剑、镞等等。”
  “那些实战武器会跟佛像有什么相干?”
  “因为那些实战武器已在地下埋了两千多年,出土后仍旧闪闪发亮,锋利如新,而经过化验后证实,它们的成分也是以青铜为主,并含微量稀有金属,以及表面经过铬化处理,所以不会生锈。”
  “你的意思是,这尊小佛像不生锈的原因,是和那些出土的实战武器相同啰?”
  “不错,”红鼻子发出赞叹:“两千多年以前,西洋人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铬化处理’哩,我们中国人就能以它发展出精湛的成品了,说起来实在值得骄傲。”
  “既然有这充分的理由,那就应该确实认定这尊佛像是件古物。”
  “绝对错不了,我敢打赌。”
  “红鼻子”,白燕带着诡谲的笑容:“我对你的鉴别能力实在不该怀疑,如果再能证明这是小林信二遗留之物,那我就更钦佩你了。”
  “不能证明,但我认为可能性很大。”
  “其次是这尊小佛像的来历,”白燕说:“除了认为它是两千年前的古物外,能否看出它的特殊用途?”
  红鼻子没有立刻回答,只见显像仪上的红影又在闪耀不停。
  这种现象表示红鼻子正在操作电脑,想从它的储存资料中寻求答案。
  片刻之后,红鼻子恢复正常。
  “抱歉,”它说:“现在我要让你失望了。”
  “怎么,查不出它的来龙去脉?”
  “古董资料中缺乏有关它的记载,至于是不是有特殊用途,需要慢慢的研究研究以后,才能给你回答。”
  “但愿你能尽力而为,现在我们应该回去,大家聚在一起研究,或许能够看出窍门。”
  “是应该回去了,也许黑猫小姐心里正在着急嘿。”
  随着话声歇落,空中霸王号已经离地而起,飞越重重山岭,目标直指西安。
  回到敦煌宾馆,已经接近中午。
  房间内只有黑猫、虎妞,她们正在谈心,丁雷和柳川谦一都不在场。
  对于白燕捡回来的那尊小佛像,黑猫好像非常重视,放在掌内左看右瞧,但却不得要领。
  “师父,”白燕说:“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告诉你,骊山陵一带所有的挖掘工地,我都让红鼻子扫瞄遍了,结果没有收获,这件事最好不要告诉沙鹏。”
  黑猫微带笑容,两只晶亮的眸子里面却又隐含诡光,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白燕。
  “师父,你这是怎么啦?”白燕有点心惊肉跳。
  “肆无忌惮地扫瞄工地,你认为沙鹏不知道吗?”黑猫反问。
  “……”白燕听出话因不对。
  “低估了别人,高估了自己,刚才沙鹏还在这里谈论你和红鼻子的冒失行为哩!但也只是谈谈而已,绝对不含责怪之意。”
  白燕脸孔胀得通红:“那该多不好意思,这等于偷窥人家的秘密。”
  “好在沙鹏非常明白你的动机,”虎妞插口:“不然的话,难免会有很多麻烦。”
  “应该说这是一种礼遇,”黑猫说:“如果不是经由我们之手,将罗曼欧尼盗走的两尊兵俑归还此地政府,因而赢得了他们的信任,恐怕连准许空中霸王号入境都有问题,更何况准许你自由自在的飞来飞去。”
  “沙鹏还说什么?”
  “他还非常礼貌的提醒我们,最好不要让空中霸王号靠近喜玛拉雅山系列高峰飞行,那是禁区。”
  “禁区?”白燕觉得这个名词的震撼力很强。
  “现在我们要按照原定计划出发,”黑猫站起身来:“至于不准接近喜玛拉雅山区的真正原因,当你有空时问红鼻子,也许它会向你解释清楚。”
  对于小林信二始终不现踪影,黑猫除了感到纳闷,只有积极展开行动一途。
  她仍按照原定的三个重点目标,分由白燕、虎妞等原班人马进行,希望短期内能有所突破性的进展。
  所有担当任务人员,都因小林信二的面貌已由描容专家绘出而感庆幸,现在俱已深深印入脑海,如果再次相遇,定会当场认出。
  摆在眼前的问题是:小林信二究竟会不会在那三个重点目标出现?
  小林信二的行踪可谓扑朔迷离,这在人们印象中不仅认为他很狂妄,而且十分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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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流转如矢,转眼功夫,又是三天过去。
  由黑猫所策划的在重点处守株待兔办法未能奏效,浪费了许多精神,耗去了许多时间,一直都未见到小林信二的人影出现。
  至此,黑猫对于小林信二的狡猾已有更深一层的认识,绝不认为他已放弃主张,远走高飞,而是受了上次在大雁塔曝光的影响,现在更加懂得掩蔽自己。
  同时,三天当中黑猫也在小佛像上面下了不少功夫,首先她将白燕捡得此物的经过告诉沙鹏,请他设法过滤以往的出土古物,试看包不包括这尊小佛像在内?结果,沙鹏的答复令她喜忧参半。
  “近四十年来的出土古物中,没有这样的小佛像,但是经过辐射线测定证实,的确它是和兵马俑同一时期的产物。”
  得到这个结果后,黑猫遂也跟着起了一连串的疑问:
  小佛像既然不是出土古物,是否表示它是私人收藏的珍宝?
  私人遗失了这样珍贵的古董,怎会不向当地公安人员报案?
  更值得奇怪的是,怎会遗失在荒山野岭之内?怎会掉进山沟旁的草丛之中?
  莫非这尊小佛像,真的是和小林信二有关?
  如果本着地缘关系来作判断,的确很有可能就是小林信二遗失之物,因为发现小佛像的所在,偏偏是他跳伞降落的地点,实在让人无法想象除他之外,还有谁会去那人烟断绝的山区。
  小林信二又是怎样拥有这样一尊两千多年以前的中华古物呢?
  是他祖上留传?自己所购?还是以非法手段获得?
  如果只以欣赏古董的眼光来看这尊小佛像,不过是只能认为它的雕塑精细,以及确系两千年前的古物而已,然而,这尊小佛像的本身,对于小林信二来讲,是否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呢?
  ……
  经过反复推敲,始终无法获得确切的答案,只能假定这是小林信二遗失之物的可能性很高。
  既然做此假定,那就表示这是一条线索,既然认为是一条线索,也就应该加以掌握。
  为此,黑猫征得沙鹏的同意,由他派出眼线,将发现小佛像的山区加以监视,希望能有进一步发展。
  做出这种安排的构想是,试看遗失小佛像的人,会不会再去山区找寻?以及小佛像的主人,究竟是不是小林信二?
  当然这也是一种消极的办案方式,但以办案人员的处境来讲,的确眼前也只能做到如此。
  不可否认的,这樁案子是处于胶着状态了,为求打破僵局,最好是有新的情况发生。
  任何新情况发生,都会随着出现一些新的征兆,而从新的征兆上面展现契机。
  连日来的毫无进展,使得办案人员的心情相当沉闷,再加上夜间气温骤降,十分寒冷,所以丁雷特备了只电火锅,以及羊肉、粉丝、白菜等以及他所需配料,外带一瓶贵州茅台,于是大家围在房间内,一同吃起了滚烫流油的羊肉火锅。
  夏威夷四季如春,不似西安这样酷寒,所以白燕根本就没领略过这种情调,倒也感到相当新鲜。
  羊肉火锅还没吃到一半,柳川谦一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
  “来得好,”丁雷急忙拉他入座:“赶紧喝一杯,驱驱身上的寒气。”
  “谢谢。”
  伸手接过丁雷送来的一杯酒,脖子一仰,倒进了喉咙。
  “这两天很少见到你,”黑猫带着含蓄的笑容:“是不是有了什么新的进展?”
  “……”柳川谦一点现出苦笑,没有吭声。
  “柳川兄,”丁雷轮动目光,朝他脸上一扫:“看了你的表情,就知道是有事情发生了,我不认为你有隐瞒我们的理由。”
  “尤其是有关案情方面,”虎妞借风煽火:“如果你连我们也要隐瞒,那就未免让人太寒心了。”
  “千万不要误会,”柳川谦一忙作解释:“如果是小林信二的事有了眉目,我会抢着告诉你们犹嫌不及,怎会故意隐瞒。”
  “那是什么事情,害你这样愁眉苦脸?忙得连影子都见不到了。”
  “的确是发生了新的事情,不是我故意隐瞒,而是说出来实在荒唐,没有人会相信。”
  “这就是你隐瞒事实真象的理由?”黑猫闪动明亮眼神,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是的,有间古庙里面闹鬼,你说荒唐不荒唐?”
  “闹鬼?”虎妞瞪大了惊异的眼神。
  柳川谦一点了点头:“而且闹得相当厉害,附近村民远远走避,谁也不敢再去烧香了。”
  “发生在什么地点?”
  柳川谦一将脸转向丁雷:“上次为了调查盗俑案件,你曾拜访过一位当地的农民,名叫陈老实,想必你还记得?”
  “当然,”丁雷说:“陈老实憨厚淳朴,是个典型的北方农民。”
  “距离他的村庄不远有座狱神庙,闹鬼事件就是发生在那里。”
  “你怎么晓得这件事情?”
  “是沙鹏告诉我的,”柳川谦一说:“当地村民已经报案,显见闹得非常严重。”
  “当地公安人员的态度如何?”
  “根本不予置信,”柳川谦一笑了笑:“在人类即将征服太空的今天,如果你是本地的公安人员恐怕你也不会相信。”
  “那可不一定,要看情形而论。”
  “你呢?”白燕望着柳川谦一。

  第五章 妖魔鬼怪

  “我也不相信,”柳川谦一说:“但是我却好奇,单枪匹马地去看了两次。”
  “难怪这两天见不到你的人影呢,”丁雷打趣说:“原来你忙着捉鬼去了。”
  柳川谦一冲他作了一个苦笑:“可是我连鬼影子也没见到,不过那间狱神庙里面的确阴气沉沉,只要进入庙中,你就会有汗毛直竖的感觉。”
  “哦!”
  “这还限于白天,如果是夜晚进去查看,我想更会感到恐怖。”
  “这样说,前两次你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进庙查看的啰?”
  “是的。”
  “难怪,”丁雷带笑说:“日为阳,夜为阴,鬼魂之类比较适合在夜晚出现,而你却要白天捉鬼,当然不会见到他们。”
  “瞧你说的这样活龙活现,好像庙里真的有鬼似的。”
  “难道你能推翻世间有鬼魂存在吗?”
  “……”柳川谦一楞了片刻:“我不能,许多幽灵学家尚且不能确定的事情,我能有什么资格推翻有关鬼神的论调。”
  “既然不能推翻,那就表示有此可能,只是你未亲眼看到罢了。”
  柳川谦一点了点头:“应该这是很恰当的解释。”
  “村民们说闹鬼闹得很凶,究竟凶到怎样程度呢?”
  “只要时间到了深夜……”
  “等等……”黑猫截断他的话头:“‘深夜’二字太过含混,应该说出一个准确时间?”
  “我想,应该是指午夜十二点以后吧。”
  “很好,请你继续说下去。”
  “每当深夜来临,庙内就像从沉睡中醒转过来,人声呐喊,战马悲嘶,并且夹杂着金铁交鸣之声,好像里面正在进行一场惨烈的厮杀,撼人心弦。”
  “那会闹到什么时候为止呢?”
  “不一定,有时候很快便会停止,有时却要进行到金鸡三唱,才会慢慢转为沉寂。”
  “这种情况也是沙鹏告诉你的?”
  “不,我是走访村民时,从他们口中套问出来的。”
  “村民们的言语不可全信,你认为对吗?”
  “不错,”柳川谦一说:“尤其是这类题材,他们当会绘声绘影,从小到大,从无到有,如果再经众口交传,纵然是芝麻大的小事,也会被他们说得比世界末日来临还要可怕。”
  “既然知道,这个因素就该考虑在内。”
  “我是抱有存疑态度,但是经我亲自拜访陈老实之后,我的看法有了改变。”
  “陈老实?”丁雷精神振作起来。
  “不错,”柳川谦一说:“就是你曾拜访过的那个陈老实,以他憨厚淳朴的个性来说,你认为他会不会无中生有,胡说八道。”
  “应该不会。”
  “陈老实不仅为人忠厚,而且还有个绰号叫做‘陈大胆’。村子附近既然发生这种怪事,他便挺身而出,定要查它一个水落石出不可。”
  “噢!”听到这里更感兴趣。
  “而且他之所以要为乡亲们出头,还有一个特殊原因。丁雷兄,你能猜得出吗?”
  丁雷的眼神动了动:
  “可能是勾动前情,想起了十年前的‘幽冥神兵’事件。”
  “不错,这就是他主要的动机。”
  “结果呢?”
  “那是前天夜里发生的事情:陈老实特地准备了一把桃木剑,三道神符,等到夜深人静以后,他便一声不响地走进了狱神庙。”
  “我的天!”白燕吃惊地瞪大着一双眼睛:“他竟效法张天师,跑到庙里拿妖捉怪去了。”
  “可惜他不是张天师,”柳川谦一作了一个苦笑:“他没捉到庙里的一兵一卒,却被糊里糊涂地扔到庙门外面。直到天明以后很久,他才从昏迷中醒转过来。”
  “这是陈老实亲口告诉你的?”
  “难道还会是我胡吹乱盖不成,”柳川谦一十分认真:“今年他已五十多岁,从来就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所以他才被人称作陈大胆,但是有了这次遭遇,他就不敢完全不信了。”
  “这句话,也是他亲口说的。”
  “当然。”
  “为什么他会改变原有观念呢?”
  “因为他在神智清醒时,的确亲眼看到,亲身经历了那件怪异的事情。”
  “所谓怪异事情,应该是发生在进入狱神庙之后。”
  “是的,”柳川谦一情不自禁地露出骇容:“陈老实刚刚进入狱神庙不久,突然起了一阵阴冷的寒风,立刻就将他所提的灯笼吹熄了。”
  “提着灯笼去捉鬼?”白燕透着惊异。
  “为什么他不带手电筒?”虎妞帮着问:“难道家里没有?”
  “不,乡村人家使用手电筒早已十分习惯,而是陈老实故意不用。”
  “为什么?”
  “因为陈老实主要的目的是去捉鬼,据他说:手电筒所发出的光亮是虚光,鬼魂不会害怕,灯笼里面点的是蜡烛,所发出的是实光,具有震慑鬼魂的功能。”
  “这是迷信。”
  “虎妞小姐,”柳川谦一带着笑容:“庙里闹鬼本来就是一件荒诞无稽的事情,如果还要计较什么迷信不迷信,那就根本不值得再加研讨了。”
  “说得也是。”
  “这就有点不对了,”白燕心中也有疑问:“常听人说:冤鬼出现时必会驾动阴风先将灯火吹灭,然后才好和人接近。根据这个说法,岂不是和陈老实所说的刚好相反了吗?”
  “阴魂出现必先吹灭灯火,只不过是一种传说而已,谁也没有见过,传说终究是传说,就跟实火是否能够真的镇慑鬼魂?同样无法得到证实。陈老实既然那样做,当然他有他的理由。”
  “……”白燕点了点头。
  “灯笼被风吹灭的那一刹那,又是怎样的情况呢?”黑猫问。
  柳川谦一的眼神动了动:“前天是个有月色的夜晚,想必各位都应该知道。”
  “是的。”
  “灯笼虽然熄灭,但有月光映耀,所以陈老实立刻就发现了一个魔影,张牙舞爪地从正面扑来。”
  “‘魔影’二字似嫌笼统,陈老实有没有说出他的形状?”
  “像人,但却比人高大,金盔金甲,力大无穷,好像中国戏剧里面常见的‘灵官’。”
  “陈老实怎样反应?”
  “原来想逃,但那魔影的动作又快又猛,容不得他作逃避的打算,于是激发了反抗的本能,准备施出全力和他拚斗。”
  “我想结果一定很惨。”
  “的确很惨,陈老实在他手中成了四两棉花,当场摔昏,直到天亮才被别人救醒。”
  “他被魔影抛出的刹那间,应该多少能够看出一点对方的面貌?”
  “是的,事后提起这件事情,陈老实余悸犹存,更能让人从他的表情上,对他所说的经过深信不疑。”
  “陈老实究竟看到了什么?”白燕插口:“青面獠牙?血盆海口?还是?……”
  “都不是,如果陈老实所看到的真是一副狰狞面目,也许他倒反而不害怕了,他所看到的竟是一张空白面孔、眉毛、眼睛、鼻子、嘴、耳朵统统没有,就像麻将牌中的‘白板’。”
  “这就怪了!”白燕带着惊异的表情:“一个力大无穷的金甲武士,居然配了一张‘白板’面孔,这算是什么搭配?”
  “只能说不伦不类,相当滑稽。”
  “除此之外,陈老实还透露过什么?”黑猫问。
  “他还提到十多年前的‘幽冥神兵’事件,”柳川谦一说:“庙内出现金甲武士之初,他曾疑心旧剧重演,又遭遇了从前的那种老套,但是当他细心玩味之后,却又将他的这种想法推翻了。”
  “什么理由?”
  “‘幽冥神兵’出现时,那种风卷残云的气势虽然能够夺人心魄,但那终究是景象而已,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前夜所见到的金甲武士,却是明明将他身子高举过头,抛出门外。”
  “换句话说,也就是陈老实真的疑心碰上鬼了,不是受幻象所惑。”
  “是的,陈老实正是这个意思。”
  黑猫点了点头,然后她便怔怔出神,似乎已被这件荒唐的事件深深吸引。
  本来她也想到:庙门闹鬼可能就是“幽冥神兵”的翻牌,但是现在她已引用陈老实同样的理由,而将这个想法推翻了。
  的确很难成立,要说幻象中的金甲武士,居然能将一个大活人举起后抛出老远,实在有点太过离谱。
  趁着黑猫怔怔出神时,虎妞背地里朝白燕打了一个眼色,白燕会意后,双双退出房外。
  “黑猫小姐,”柳川谦一打断了她的神思:“全部经过既已和盘托出,我便不再顾及你们笑我荒唐了。请问,你对这件事抱怎样看法?”
  “按照陈老实的为人来讲,的确不应怀疑他在胡说八道,我们是有进行求证的必要。”
  “我也认为进行求证才是正当步骤,至于进行方式,请由你来安排。”
  “已经用不着再作安排了,”黑猫露出笑容:“虎妞已经带了小燕出发,但愿合她二人之力,能够迅速查明庙内的真象。”
  柳川谦一和丁雷都未留意,经此提醒,他们才都发现虎妞、白燕现已不在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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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更半夜去到古庙捉鬼,对于白燕来讲,倒是一件非常新奇的事情。
  不仅新奇,而且刺激!
  他们悄悄地离开敦煌宾馆,驾了空中霸王号,直驰城北。
  时刻正值凌晨两点,西安城内现已很少见到行人车辆,出了北城,更是寂静得近乎凄清。
  空中霸王号是由白燕驾驶,车子一开动,便和虎妞商议所应采取的方式,现已商量得略为有了眉目。
  “红鼻子,”白燕说:“请你算算看,照我现在的行车速度,还有多久才能到达西阳村?”
  “怎么,难道你要将住在西阳村的陈老实吵醒吗?”
  “废话,将他吵醒干么,我是指西阳村附近的狱神庙。”
  “三点以前一定到达,最好你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速度?”
  “为什么不能提前赶到。”
  “现在你们不是要去捉鬼吗?”
  “是呀。”
  “那就对了,半夜三点钟是冥界朋友最喜爱的时间,去早了,也许根本看不见。”
  “红鼻子,”虎妞插口:“刚才我提出来的捉鬼办法,想必你都听见了?”
  “当然,而且我已录音存证,还可留作以后参考。”
  “你认为如何呢?”
  “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请问一声,你喜欢听真话?还是喜欢听假话?”
  “当然喜欢听真话。”
  “但是真话常会引人耳烦,忠言逆耳,古之明训,所以我要特别声明一下。”
  “没有关系,只要你真话实说,我就爱听。”
  “我认为你跟小燕商量了老半天,最后所决定的,却是馊主意。”
  “怎么会呢?”
  “你们准备一道进去,一个搜查前面的大殿,一个搜查后面禅房,不是这样的吗?”
  “是呀!”
  “我看不如开来一部挖土机,干脆将那座狱神庙铲平算了。”
  虎妞神情一怔:“这是什么话!”
  “这是风凉话,”白燕微带不悦:“红鼻子在讽刺我们,难道师姑听不出来吗?”
  “虎妞小姐,”红鼻子急忙申辩:“千万不能听小燕煽火,我可没讽刺你的意思,而是绝不赞成你们所采取的办法。”
  “你认为什么地方不妥当?”虎妞问。
  “大张旗鼓地在庙殿内到处搜索,基本上就不妥当,如果真的那样,不管庙内藏的是人是鬼?都会被你们吓得不敢露面了。”
  “吔!”虎妞的眼神动了动:“倒是值得考虑。”
  “你认为呢?”白燕投视着显像仪上的红影:“你认为应该采取怎样方式,才会比较妥当?”
  “只准一人潜伏庙内,另外一个和我远远离开目标,除非真有情况出现,否则不准接近。采取这种方法的最大好处,就是不会打草惊蛇。”
  “这我同意,如果真的将鬼吓跑,我们就没戏好唱了。”
  “潜进庙内的人在行动上也要特别小心,潜伏就是潜伏,不许到处走动,不许到处搜索,不许……”
  “好了,你还有完没完?”白燕心中冒火:“不许这,不许那,呆在庙里静等鬼魂出现呀!”
  “吔!你说对了,正是要让他在毫无防备下,突然出现。”
  “……”白燕眼神发亮,她已体会到了红鼻子的用心。
  “当然我也不会闲着,”红鼻子说:“鬼魂还未出现之前,我就会将那座古庙作一次彻底扫瞄,等他出现时,我会及时发出讯息,提请庙内人的注意,免得在毫无防备下为他所乘。”
  “你的扫瞄性能,也能将鬼魂包括在内吗?”
  “这……”红鼻子被她问住了。
  “如果世界上真有鬼魂存在的话,我就认为阁下一定不能扫瞄到鬼魂,对于此一断言,你敢跟我抬杠吗?”
  “我不敢,因为自从我踏入世界以来,从未扫瞄到任何一个鬼魂。”
  “那岂不是废话,”白燕发出有力驳斥:“根本不具扫瞄鬼魂的能力,你将怎样事先发出讯息!”
  “……”显像仪上的红影一闪一闪,好像红鼻子感到很不好意思。
  “小燕,”虎妞带笑说:“最好不要让红鼻子真的具有那种能力,否则,它会有事没事扫瞄出几个厉鬼让你瞧瞧,要不将你吓死才怪。”
  “它敢!要是真敢那样吓我,我就将它拆成一堆破铜烂铁,让它永远无法还原。”
  “乖乖隆的咚,好凶!”红鼻子夹着笑声。
  “红鼻子,”虎妞说:“不管你的扫瞄性能可以配合一怎样程度?但我认为你所提供的方式,倒是十分正确的。”
  “谢谢虎妞小姐的夸奖。”
  “你认为我跟小燕,谁最适合进入庙内潜伏呢?”
  “谁都合适,不妨用剪刀、石头、布猜拳方式来作决定,以示公平。”
  “很好,我想小燕一定乐意接受。”
  白燕果然赞同,猜拳的结果,是由虎妞躲进庙内潜伏。
  空中霸王号转入岔道,一两分钟过后,停在了一座松林的边缘。
  夜间气候相当寒冷,荒原在惨淡月色下,似乎显得格外的冷清。
  这里距离狱神庙只有百余公尺远近,借着月辉,尚可看出狱神庙的完整轮廓。
  红鼻子一直在作不停的扫瞄,显像仪遂也跟着变换不同的画面:庙墙、大殿、神像……
  随着显像仪映现画面,红鼻子还在不断地加以解释,直到扫瞄停止。
  “虎妞小姐,你可以放心地去了,我敢保证庙内没有任何陷阱。”红鼻子的口气相当肯定。
  “好的,谢谢你。”虎妞准备下车。
  “慢点,”红鼻子急声唤住:“但我不敢保证有鬼无鬼,进去以后,你要随机应变,免得我跟小燕为你担心。”
  “放心,不会有事的。”
  虎妞钻出车厢,只朝目标处略为打量打量,她便躬着身子,朝前窜去。
  白燕盯住她的背影,目送她在月色凄迷下消失踪影。
  “红鼻子,”白燕带点忧虑:“让我师姑单独去应付一个难以捉摸的情况,你认为妥当吗?”
  “我为认没有什么不妥当,”红鼻子说:“虎妞小姐可不是陈老实,无论金甲武士是人是鬼,我都相信她有足够的应付能力,何况还有我的扫瞄配合,应该是不会发生什么危险的。”
  显像仪上的画面一闪,现出了庙堂内的景象。
  “你看,”红鼻子提醒白燕注意:“虎妞小姐躲到神案下面去了,神案前面还有帐幔遮掩,的确是个非常适合藏身的地方。”
  “但我认为躲在下面一定非常苦闷。”
  “那是难免的,尤其又是无法预料什么时候才有情况出现,不仅是躲在神案下的她,就是我们也感到十分无聊。”
  “要是一直没有情况出现呢?”
  “那就一直等下去,等到天明来临。”
  “这样的傻等的确不是滋味,过去我曾有过很多次这样的经验。”
  “那就让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听,借以打发时间。”
  “好哇!”白燕眼神一动,突又改口:“不,不用讲故事了,现在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什么事情?”
  “当你获准入境之初,是否受到了不准接近喜玛拉雅山山区的限制?”
  “是呀,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久前师父告诉我的,但未说明缘由,教我问你。”
  “难道你不晓得那是极具战略价值的军事区域?”
  “不太清楚。”
  “青康藏高原自古以来即为我国天然屏障,像守护神般地镇守着西境边陲,现在情形更是不同,如果看过英国詹氏年鉴的一篇报导,你就知道多么重要了。”
  “那篇文章又是怎样报导的呢?”
  “为了调整世界战略形势,设计者依仗天险,已在崇山峻岭间建造了许多隐密式的核子飞弹基地,北制苏联,西胁印度,南控孟加拉湾,其中所配置的洲际弹导飞弹,甚至将整个苏联,以及美国西海岸全部涵盖在内。请你想一想,这样一处重要的核子战略区域,能够容我胡冲乱闯吗?”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就难怪了。”
  除了谈论这类世界性的敏感话题,红鼻子并且还东拉西扯的谈论一些琐碎事情,来和白燕打发这段枯燥时间。
  闲谈归闲谈,对于显像仪画面上的变化,白燕却是一点也不放松。
  藏在神案下的虎妞,足足憋了将近一个小时,始终没有听到任何响动,更没见到什么金甲武士。
  现在她的信心有点动摇,有关此地闹鬼之事,会不会根本就空穴来风,胡说八道。
  虎妞用手拨开幔帐,伸出半个头来,侧耳凝听……
  外面也没刮风,随着寒夜将尽,狱神庙里里外外,更是呈现着死一样的沉寂。
  虎妞憋得实在难受,撩开幔帘,钻了出来。
  她在殿堂内活动了一下筋骨,看了看形象狰狞的狱神爷塑像……
  看了一会,不知怎的心血来潮,一个纵跃,跳在了神台上面。
  今夜她是冲着金甲武士而来,狱神爷也是金盔金甲,不知是否因此触动灵机,想在这尊泥塑全身的神像上面找寻端倪?
  的确观察得十分认真,前后左右俱都看到,并且还用手指去弹去敲。
  她将狱神爷浑身上下敲打遍了之后,竟又伸出一根手指,想去试探塑像的眼睛。
  狱神爷两眼睁似铜铃,仿佛是因人世的险恶而在愤怒,令人望而生畏。
  虎妞的指尖即将触及狱神爷的眼缘时,魔鬼头戒指内突然传出红鼻子的低声呼唤:
  “虎妞小姐,那尊神像已经被我扫瞄得非常透彻,不值得在他身上多伤脑筋,应该去到后面禅房看看。”
  “禅房?”虎妞也将声音压得极低。
  “嗯,大殿后面共有三间禅房,我指的是最后一间。”
  “怎么,是不是你已扫瞄到了什么情况?”
  “不能确定,因为扫瞄器的滤网有点反常,似有所见,却又模糊不清,最好还是亲自前去看看。”
  “好,现在我就去。”
  虎妞本就很不耐烦,现在更是求功心切,一点也不犹豫。
  但在行动上面非常谨慎,先将身子贴住墙边,然后尽量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朝前移动。
  虽然虎妞不像黑猫、白燕般地身怀轻功,可是对敌经验却很丰富,她很明白处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先要考虑到遭遇伏袭的可能。
  由此也可看出她对红鼻子的重视,绝不将它所发出的警告视同儿戏。
  虎妞屏息凝神的朝前探进,在她极端谨慎下,居然没有发出半点足步声音。
  在陷于死寂的环境里行动,能够控制住不发半点声息,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越过一条甬道,借着外面月色反映,的确被她隐隐约约地看见了三间禅房。
  既有禅房,显然以往是有僧人在此住持,然而现在这座狱神庙已经荒废,到处剥落,满目疮痍!
  虎妞可没闲情顾及禅房新旧,而将全副精神放在有无异象出现?
  三间禅房仍是一字排开,对面则是一座荒废了的菜园,头两间禅房经由虎妞约略看过,并未发现任何动静,开始迈向最后那间禅房时,虎妞难免有点紧张。
  紧张并不代表害怕,虎妞不仅一点都不害怕,反倒希望房内真能跳出来个金甲武士,是好是坏,也可作一彻底了断。
  这里由于接近菜园,光线反倒比较明亮,只是月色青惨朦胧,气象更为阴森。
  房门半掩半闭,正面又无窗户,虎妞为了谨慎起见,先在门外停住脚步。
  沙!沙!沙!
  沙!沙!沙!
  房内居然传出沙沙声音,非常轻微,走路不像走路,撒土不像撒土……
  经过虎妞仔细辨识后,仍旧听不出那是什么声音,不过,她能断定这种声音绝对不是发自蛇虫走兽一类小动物,而是有人。
  虎妞既然存了这种想法,当然不肯错过机会,飞起一脚,将门撞开。
  撞门之前她便凝聚了铁砂掌功力,不管里面是人是鬼?必须先下手为强,将他斩倒再说。
  铁砂掌雄浑绝伦,能够断石裂碑,但却不知能否斩倒鬼魂?
  虎妞无暇玩味这个问题,从来也没试过,现在倒想试它一试。
  可惜没有对象!
  房内倒是相当宽敞,虎妞轮眼扫遍了每一个个角落,里面空荡荡的,连鬼影子也没见到。
  虎妞楞了片刻,也没再听到那可疑的声音。
  这位山东大妞很不甘心,干脆扭亮了手中的电筒,砰的一声将门关死……
  虎妞豁出去了,如果房内真的有鬼,将门关死后,准备来个活捉!
  电筒光柱在禅房内显得特别耀眼,扫过来,扫过去,接连扫了好几遍,还是毫无异状。
  虎妞感到非常扫兴,立刻对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魔鬼头戒指,向红鼻子发出呼叫:
  “红鼻子,我怀疑是你扫瞄错了,这里根本没有任何异状出现。”
  “我没错,”红鼻子理直气壮的回答:“如果硬要认为我错,那刚才的沙沙声音又当如何解释?”
  “你也听见了?”
  “当然,不要忘了我的监听性能,以狱神庙和我眼前的距离来讲,我能听得十分清楚。”
  “那你为何扫瞄不出原因?”
  “扫瞄和监听并不同属一个系统,就像眼瞎并不代表耳聋,这种道理非常明显。”
  “现在仍旧扫瞄不到任何情况。”
  “是的,我不认为这是扫瞄系统有了故障,恐怕庙内会有怪事发生,你要特别小心。”
  “好,”虎妞动了肝火:“不管是谁躲在暗中捣鬼,那怕拆了这间破庙,我也要将他揪出来,让他当场现出原形。”
  “但愿如此,我们很快会来接应。”
  虎妞既已摆出了明枪持杖的态度,也就设有必要再顾虑什么隐密行踪了,只希望尽速找到金甲武士,试看他究竟是人是鬼?
  禅房四周又经虎妞查看一遍,仍旧没有可疑之处,然而却对刚才的沙沙怪音愈发感到奇怪。
  难道那是幻觉?
  还是声响发自别处,由于空室回音的缘故,造成听觉辨错了方向?
  ……
  虎妞考虑到了许多原因,加以分析后,认定不是幻觉,声音发自别处倒有可能。
  于是,决定搜查其他禅房,伸手将门拉开。
  我的天!一条魔影当门而立,他那雄壮的体型,几乎遮尽了斜射而入的月光。
  虎妞脑门一晕,险些吓昏。
  现在她所撞见的魔影,竟然真是柳川谦一口中所说的金甲武士,尤其是架在脖子上的那张“白板”面孔。
  对方站得近,虎妞冲得急,事先毫无防备下,几乎撞个满怀。
  月光下,那张没有五官的平板面孔不仅令人毛骨悚然,并还令人感到恶心。
  幸亏虎妞心中有了底,要不然,真会当场吓成半死。
  乍然见到这恐怖景象,不过是电光石火刹那间事,虎妞的心神还未完全稳定,一把明晃晃的利刃已像闪电般刺向她的心窝。这是一记毒招,距离近,出手疾,存心一刀结果虎妞的性命。
  纯以武术观点衡量,这该是神鬼难逃的一招,虎妞顿感胸前一凉,登登登接连暴退……
  发觉情形不妙后连身暴退,这已算是当时处境下最好的办法,否则将会更糟!

  第六章 人鬼难辨

  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过贴近了,对方又是突然发难,能够不让那把利刃连柄而入,已经算是万幸。
  饶是如此,虎妞的前胸仍被利刃划破一片肌肤,一直退到墙脚跟前。
  不过,她已在这短暂时间内得到喘息机会,左掌护住受伤部位,铁砂掌功力完全运聚右臂……
  这次遭遇突击,等于是阴沟里面翻了船,虎妞强忍胸中怒火,在等待一次反扑的机会。
  这个机会却要有赖金甲武士促成,按照常理他应乘胜追杀虎妞,只要真的如此,则现在的虎妞已有充分准备,凭她深厚的武术根底,一定能将金甲武士当场击倒,揭开他那“白板”面孔后面所掩藏的秘密。
  当然她也不能太低估金甲武士。目前虽还不能从他刚才的突击看出功力深浅,却可从他施展鬼祟的偷袭方式上,显示了他的狡诈阴险。
  狡诈阴险者常会暗箭伤人,对付这类角色,要比对付一个武功高强但却直来直往的人物,将会更为麻烦。
  虎妞将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住门外,但却久久不见动静。
  不妙!虎妞不顾伤口疼痛,一个箭步,冲到门口。
  朦肬月色下一片寂静,那里还有金甲武士的踪影?
  金甲武士竟比虎妞想像得还要狡猾,似乎他已识透了虎妞的用心,偏偏不来践踏她所设的陷阱!
  正当虎妞不顾一切,准备继续搜寻金甲武士的下落时,白燕像只海鸥般的,从殿角上飘落地面。
  “小燕,”虎妞仍用左手捂住伤口:“你来得正好,刚才我发现他了。”
  “师姑,”白燕露出吃惊的样子:“你受伤了?”
  “不妨事,”虎妞带着苦笑:“鬼没捉住,反倒被鬼划了一刀。帮我找找看,他刚离开不久,除非真的是鬼,否则我不相信他能逃得很远。”
  “放心,他不是鬼,红鼻子已经扫瞄到了。”
  “哦!”
  “可惜发现得太迟,而且只是一晃眼功夫,他又不见了。”
  “这是什么缘故?”
  “目前还不清楚,”白燕四下看了一眼:“这座狱神庙附近透着古怪已经毫无问题,等我查看遍了以后再说。”
  那座荒废了的菜园,可能早已引起了白燕的疑心,一个纵身,窜了进去。
  虎妞没有尾随白燕一起行动,趁此机会先将伤口包扎妥当,然后便在庙内寻来寻去。
  她和白燕双管齐下,庙内庙外都要查看清楚。
  整个菜园都已长满荒草,但却并不很高,如果里面真的藏着一个身躯魁伟的金甲武士,应该非常容易就被找到,可是白燕搜遍了每一角落,却无任何发现。
  一个纵步,白燕重又回到虎妞身边。
  “真是不可思议,”白燕透着满脸迷茫:“除了这座菜园,荒野一望无际,根本没有容人藏身的地方,短短时间内他是不可能逃出这片范围的,结果却又遍寻不见,不知这是什么原因?”
  “我也感到非常奇怪,”虎妞眨动着迷惑的眼神:“除非真的是鬼,否则,我不认为人类会有这种能力。”
  “可是,红鼻子扫瞄到他的形象了吔!”
  “空中霸王号呢?”
  “停在外面不远。”
  “走,”虎妞扶着白燕肩膀:“我们再向红鼻子问问清楚,征求一下它的看法,然后再说。”
  一阵寒风吹过,吹得两人混身发冷。
  半夜三更,荒郊古庙,跑来这里捉鬼的滋味,的确有点不太好受。
  空中霸王号停在庙侧只有二十公尺远近,虎妞钻进后座,取出急救箱来重新敷药,白燕则在驾驶位上坐稳,视线投向显像仪。
  “红鼻子,金甲武士究竟是不是鬼?”
  “对不起,恕我不能断定。”红鼻子答。
  “可是刚才你已扫瞄到了他的形象,按照这种情形来看,应该他不是鬼,而是人。”
  “我曾说过扫瞄器扫瞄不到鬼魂吗?”
  白燕楞了一下:“没有,只说从来还没扫瞄到过任何一个鬼魂。”
  “这就对了,从来还未扫瞄到过任何一个鬼魂,跟扫不扫瞄得到鬼魂是两回事,也许这是一个开始呢。”
  “……”
  “所以金甲武士是人是鬼恕我无法回答,因为根据上面所持的逻辑,最多只能证明扫瞄到了金甲武士的形象而已,至于人鬼之分,恐怕还需获得进一步的印证后,才能确定。”
  “怎样才能获得进一步的印证?”
  “捉住金甲武士,是人是鬼?立刻便见分晓。”
  “废话,”白燕对着显像仪大发娇嗔:“等到将他捉住,那又何必问你。”
  红鼻子干笑了一阵,没再答腔。
  “小燕,”虎妞说:“红鼻子说的话也有道理,金甲武士是人是鬼可以暂且不加研究,但是对于他的突然失踪,非要弄它一个水落石出不可。”
  “师姑,”白燕说:“说句你别生气的话,恐怕你又钻进牛角去了。”
  “哦!这话怎么说?”
  “寻求金甲武士突然失踪的原因,应和是人是鬼有着莫大关连,如果他是鬼,鬼魂原本就有忽隐忽现的能力,那就根本用不着再去寻求答案了。”
  “如果是人呢?”
  “人类却又不该有此本领,谁能在短短时间内,一晃眼就不见了呢?”白燕微皱着眉头:“说来说去,还是令人困惑不已!”
  “小燕,”红鼻子又插口:“你可不要忘记了虎妞小姐进入禅房之前所听到的怪异声音,那也是个非常值得重视的线索哩!”
  “对,”虎妞突然醒悟:“不是你提起,险些被我忘记了,现在你再扫瞄试试,功能是否已经好转?”
  “扫瞄一直没有中断,”红鼻子说:“只是功能始终不能恢复,不知犯了什么邪门!”
  “遇到这种情况,你认为会有那些可能?”
  “首先考虑到的,应该是扫瞄系统发生故障,可是我已检查过了,不是这个原因。”
  “其次呢?”
  “那就只剩下人为因素了,遭人故意干扰。”
  “你是说既然不是性能故障,人为干扰的因素也就应该相对的增强了?”
  “是这个意思。”
  “那就好办,”虎妞精神大振:“现在我已看出这座古庙的大致情况,在此装鬼作怪的就是那个金甲武士,既然已经能够扫瞄到他的形象,那就由你担任戒护,防他再次出现偷袭。我和小燕重新进入禅房,那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怪异声响的来源。”
  “主意倒是好主意,只是你们的工作进度一定很慢,如果由我来做,应该比较合适。”
  “你准备怎样动手?”
  “伸出我的怪手,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将禅房铲平了,何必你们麻烦。”
  这可不是红鼻子胡吹乱盖,所谓它的“怪手”,是指空中霸王号附有的一种特殊装置,拆屋、堆砌、运、挖土等工作无所不能,要想拆垮那间破旧的禅房,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这是馊主意,我不赞成。”白燕立刻表示了她的态度。
  “能够说出反对的理由吗?”红鼻子问。
  “虽然还没经过考据,但从这座狱神庙的外观上看,说不定在好几个朝代以前它就存在了,如果一下子被你连根铲平,则破坏古迹之嫌,又由谁来承担?”
  “由我。”红鼻子毫不犹豫地脱口答应。
  “少臭美,”白燕含嗔叱责:“也不撒泡尿照照阁下的那副尊容,你凭什么资格承担破坏古迹的罪名?”
  “承担罪名还要什么资格不资格呀?”红鼻子感到很不服气。
  “当然,”白燕说:“判刑后是要被关进监狱的,就凭你的那副德性,那个国家的监狱能够接受像你这样的犯人?”
  “说得也是,”显像仪上的红影一闪闪:“他们也根本关不住我。”
  “那就采取我所说的办法,”虎妞说:“只是工作进度稍慢一些而已。”
  “师姑,”白燕说:“现在我们所面临的,不是工作进度快慢问题,而是擅自挖掘古庙,会不会触犯当地的禁忌?”
  “你认为应该怎么办呢?”
  “天已快亮了,我们不必急在一时,等到联络上沙鹏,让他以公安人员身份会同我们一同动手,那就会摆脱掉法律问题的困扰了。”
  “好,”红鼻子不甘寂寞,又在抢着答腔:“这个办法比较稳重,我举双手赞成。”
  白燕说得合情合理,虎妞自然也不反对。
  距离天亮后联络上沙鹏,以及等他赶来会同进行,其中尚有一段很长时间,她们当然不愿闲着。
  首先,白燕先将来此以后的经过,以魔鬼头戒指先向黑猫作了一番报告,并请代为连络沙鹏,然后便和虎妞再次进入古庙。
  有了上次经验,她们则比较更为适应古庙内的环境,但只限于找寻疑点,绝不损伤庙内的一草一木。
  当然她们也更希望金甲武士再次出现,不过按照情势衡量,可能性恐怕微乎其微!
  神出鬼没的金甲武士究竟是人?是鬼?会不会和小林信二发生关系?……
  摆在面前的许多疑问,一时之间全部无法澄清,但是她们并不气馁,只要认清方向朝前试探,相信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                           ×                            ×
  青铜小佛像放在茶几上,黑猫对着它不停地端详。
  壁上悬挂的电子钟,现正指着早晨八点。
  关于联络沙鹏彻底勘察古庙事,两小时前便已交由丁雷去办,柳川谦一率领他的二名随员,暂时承担起监视三个重点目标处的动静,只有黑猫独自留在敦煌宾馆,现在她刚用过一份简单的早餐。
  她对放在面前的青铜小佛像十分专注,极欲揭穿它所掩藏着的神秘。
  对此,黑猫已经在它身上花费不少功夫,自从由沙鹏口中证实,这尊青铜小佛像并不属于四十年来的出土文物后,她便不厌其烦地翻查更早时期的古籍资料,希望能够获得印证。
  这倒也是一条正确途径,黑猫采取的方式是从秦始皇时代朝上推,昨夜已经推展到秦始皇的上一代庄襄王时期,几乎查讯遍了这段时间内的有关资料,结果还是茫无头绪。
  黑猫虽无所获,然而并不气馁,决定要下更多的功夫,再从更古早的资料中查寻,同时她也准备拜访权威性的考古专家,请他加以鉴定。
  总而言之,黑猫不惜想尽办法,也要将青铜小佛像的神秘性予以解开。
  除此之外,黑猫还对这尊青铜小佛像本身是否具有特殊意义,感到格外的值得重视。
  什么叫做特殊意义?
  截至目前为止,就连黑猫自己也无法具体说明,只是凭着她的灵感,产生了这样的认定。
  青铜小佛像是否隐含特殊意义?都不是能从书籍资料或考古专家方面获致结论的,这要凭仗过人的智慧、敏锐的观察,以及丰富的想象力,进而三者结合起来,或许才能有成。
  黑猫现在就是从这方面着手。
  她那盯着青铜小佛像的眼神一瞬不瞬,恨不能变成X光,洞穿其体内的各个组成部份。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黑猫的专注,顺手取了话筒:“喂!”
  “这里是服务台,有位名唤金大成的古董商专程拜谒,请问小姐愿不愿意见他?”
  “金大成?”黑猫非常意外。
  “是的,他是颇负盛名的国际古董商,来意相当诚恳。”
  黑猫的眼神动了动:“可以,请你告诉他,我在这里恭候光临。”
  “谢谢。”
  黑猫放下话筒后,心里起了一连串的疑问。
  正当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冒出来个古董商人专程造访,难道会和青铜小佛像有着关连?
  黑猫的疑窦还未褪尽,金大成在服务员引导下,一摆一摇地走了进来。
  这位古董商长得脑满肠肥,身材又矮,胖嘟嘟的面孔上始终挂着笑容,笑得好像弥勒佛。
  他很拘谨的在黑猫对面坐下,目光略为溜过茶几上的青铜小佛像,然后移到黑猫脸上。
  “金先生府上哪里?”黑猫问。
  “小地方,苏州。”
  “噢!”黑猫露出笑容:“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是一处非常令人向往的地方。”
  “谢谢你的赞赏。”
  “如果猜测不错的话,”黑猫指着茶几上的青铜小佛像:“想必阁下是为此物而来。”
  金大成格格笑出声来,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小姐真是料事如神,我的来意,一下子就被你猜中了。”
  “你想出钱买下?”
  “当然那是我所希望的,但据我想,小姐一定不肯割爱。”
  “……”黑猫含笑点了点头,神情非常含蓄。
  “但我还是不嫌冒昧的前来拜访,希望能够让我仔细的品鉴品鉴,试看能否证实它是吕不韦的心爱之物?”
  “吕不韦的心爱之物?”
  “嗯,吕不韦是个极富传奇性的人物,翻云覆雨,庄襄王之能够继承王位,可以说就是由他一手促成的。”
  “现在我们只谈青铜小佛像,你要怎样才能鉴定它的来历?”
  “只要准我将它放在掌中,凭我触摸时的感觉,以及用我职业性的眼光细细观察,我就能辨识出它的真伪,然后再将它的来龙脉和盘托出。”
  “哦!阁下真有这种本领?”黑猫目光中透着狐疑,在他的脸上扫来扫去。
  “当然,”金大成收敛了笑容,变得一本正经:“这在一般人看来也许难以置信,然而在我来讲却是十分平常,不然,我凭什么被人称为古董专家。”
  “请便,”黑猫一点也不犹豫:“但愿这尊青铜小佛像就是阁下想象中的东西。”
  “谢谢你的信赖。”金大成不慌不忙地,遂将青铜小佛像托进掌心。
  这位古董专家刚才表示:“辨出真伪后,便可揭露它的底蕴”,就是这句话惹得黑猫动心。
  可能这是巧合,正当黑猫深为青铜小佛像的神秘性感到困扰时,竟然适时出现了一位毛遂自荐的古董专家。
  金大成的一双小眼珠在他那张肥脸衬托下,小得好像绿豆,现在却是睁得又圆又大,一瞬不瞬盯住掌中的青铜小佛像,看得眼珠子定了神。
  弥勒佛式的笑容现已从他脸上完全消失,换上一副十分庄严的表情。
  同时他也用他肥胖的手指,不断的在佛像上轻轻抚弄,轻柔得就像替猫咪搔痒。
  黑猫深受吸引,随着他的手指移动而移动,随着他的眼神发呆而发呆……
  好像他是一个幻术师,黑猫反倒变成他表演幻术时的最佳搭配。
  足足经过五分钟之久,他那严肃的神情好像才从幻境中回到现实,重展笑容,并将青铜小佛像轻轻地放回原处。
  或许是他太过专神的缘故,只见额头上一片晶莹,竟然出现许多细小的汗珠。
  “如何?”黑猫怀着满腔希望。
  “我敢保证,”金大成说:“这尊青铜小佛像,的的确确就是当年吕不韦心爱的珍宝之一。”
  “有关他的来龙去脉呢?”
  金大成的绿豆眼朝黑猫脸上一凝:
  “首先我想请问小姐,你能看出这尊青铜小佛像是那位神圣吗?”
  黑猫重对青铜小佛像端详片刻:
  “手持龙头拐杖,长髯过胸,满脸慈祥,看样子好像它是月下老人。”
  “不错,小姐的眼光令人佩服。”
  “那又怎样呢?”
  “这话要从秦始皇的曾祖父昭襄王说起,昭襄王为了伐赵,派大将白起围赵军于长平,俘虏赵国军民四十万,除了其中二百四十名年幼者,余皆坑埋,这段历史小姐清不清楚?”
  “略知一二,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长平之战’。”
  “不错,昭襄王因此战役声威大震,天下尽为俎上鱼肉,可以任由他来宰割。然而昭襄王年事已高,继承秦国王位的问题,却在朝野间酝酿不休。当时,唯一能够看清未来走向的人,就是吕不韦。”
  “当时的吕不韦好像是个商人。”
  “是的,但是他却独具慧眼,看中了昭襄王的孙子——子楚,认为奇货可居,而将全部财产投资在他身上。”
  “当时子楚留在赵国被当作人质,其重要性根本微不足道,吕不韦不惜孤注一掷的将他当作未来依靠,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这也正是吕不韦的不平凡之处,结果证实了他的投资成功,短短数年当中,子楚的祖父昭襄王和父亲安国君相继去世,使他顺利的登上秦王位,号称庄襄王。”
  “吕不韦投资子楚之初,双方是否有过什么约定呢?”
  “当然有,吕不韦所提的条件是:秦国天下要与子楚共享。”
  “这个条件相当苛刻。”
  “但是子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因为当初子楚不过是受人轻视的人质而已,自忖身份低微,怎肯失去此一良机。不过,子楚在谈判宴会中,却也附带了一项要求。”
  “什么要求?”
  “子楚看中了吕不韦最宠爱的一名舞妓,名唤赵姬,希望吕不韦割爱相让。”
  “吕不韦当时的表情一定非常难看。”
  “他只笑了笑,认为自己既已倾其所有作了这项投资,如果为了此事弄成僵局,岂不太过可惜!”
  黑猫笑了笑:“难得吕不韦有此雅量,爱情和金钱应该不能混为一谈的。”
  “然而当时的吕不韦已是骑虎难下,临和赵姬分手时,特将一件当年定情之物,亲手交给了赵姬,以示永相怀念。”
  黑猫眨动眼神,朝他脸上扫了扫:
  “如果猜测不错的话,你所说的定情之物,可能就是这尊青铜小佛像——月下老人。”
  “你猜对了,”金大成眯了眯他的那对小眼睛:“于是赵姬便将‘月下老人’带在身旁,视为珍宝。赵姬之所以重视她和吕不韦之间的感情,其中还有一项不为人知的原因。”
  “什么原因?”
  “当时赵姬刚刚怀有身孕,而子楚却被蒙在鼓里,就这样糊里糊涂的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婴孩,就是后来雄风不可一世的秦始皇。”
  “这样说,秦始皇就应该是吕不韦和赵姬所生,子楚不过当了现成的爸爸而已。”
  “是的,”金大成忽又改口:“不过这段秘闻引起后人许多疑问,至于秦始皇究竟是谁的儿子,恐怕只有赵姬心里清楚了。”
  “据我所知,子楚还未当上庄襄王之前,还是有过一番波折的。”
  “不错,‘长平之战’以后,秦军继续包围赵都邯郸,赵国忍无可忍,拟杀人质子楚泄愤,也是由于吕不韦买通赵国官员,才使子楚逃回秦国的。赵姬和嬴政(秦始皇)却仍留在赵国,直到昭襄王逝世,赵国才将他们母子遣回秦国,当时秦始皇才只九岁。”
  “吕不韦为了这项投资可谓煞费苦心,竟连最宠爱的赵姬也随着万贯家财做了赌注,这个成本未免太大了!”
  “但是他没落空,昭襄王逝世后,由安国君继承王位,号称孝文王,不料仅仅一年,他也步上了死亡的命运,终使吕不韦如愿以偿地盼到子楚登基。”
  “刚才你已说过了,子楚登基后,号称庄襄王。”
  “不错,我是说过了,须要补充的是:子楚登基后确能遵守诺言,不仅拜他为相,并加封文信侯,赐地洛阳十万户。至此,他的投资总算有了成果,可是好景不常,庄襄王在位仅仅三年,他又翘了辫子。”
  “照这样算来,当时嬴政(秦始皇)应该只有十三岁。”
  “是的,嬴政(秦始皇)继承王位那年,的确只有十三岁。然而,擅于未雨绸缪的吕不韦,他又起了恐慌。”
  “恐慌什么?”
  “子楚在位三年当中,吕不韦仍和赵姬暗通款曲,淫乱宫帏,子楚死后更是肆无忌惮,为所欲为,这种行为难免一一落进赢政(秦始皇)眼中。当时赢政纵还年幼,但对吕不韦来讲,等于是替自己埋下了祸根。”
  “害怕嬴政长大后杀他?”
  “的确他有这种顾忌,纵然嬴政是他亲生儿子,可是碍于当时现状,他又无法说明,而且也不一定能够获得赢政的相信。”
  “说得也是,这种见不得人的丑闻,确实使他有口难言,不过,吕不韦应该去和赵姬商量,为了大局着想,可以终止他们之间的不正当行为。”
  “办不到,因为当时的赵姬正值狼虎之年,淫乱异常,所谓食色性也,这种与生俱来的需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那就麻烦了。”
  “可是吕不韦必须摆脱当时现状,避开未来的一场杀身之祸。”
  “他用什么办法摆脱赵姬呢?”
  “吕不韦想的是个缺德点子:他将一个名唤嫪毒的淫棍,冒充宦官,献给了赵姬。”
  “荒唐!替自己的爱侣介绍情人,若论天下荒唐事,莫此为甚!”
  “吕不韦也是出于无奈,”金大成带着调侃的口气:“对于‘爱情胜过生命’的说法,可能吕不韦不太欣赏,他只重视自己的脑袋。”
  “赵姬呢?难道她不念及她和吕不韦过去的一段恩恩爱爱?”
  “当时的赵姬已在淫乐中沉迷,难以自拔,怎么还能顾到过去的恩爱缠绵,不过,当嫪毒在赵姬面前获得宠爱后,赵姬便将代表情爱信物的青铜小佛像——‘月下老人’——还给吕不韦了。”
  “就是放在我们面前的这尊?”
  “是的,吕不韦将这尊青铜小佛像妥为保存,视如生命,直到后来嬴政已有杀他之心,万般无奈的自饮毒酒而亡,这尊青铜小佛像也就随着他的死去,而下落不明了。”
  “想不到,这尊青铜小佛像居然会有这么一段动人的历史。”
  “的确非比寻常。”
  “还有一点我想请问阁下,这尊青铜小佛像除了是吕不韦和赵姬两人当年定情之物,是否还有其他特殊用途?”
  金大成的小眼珠在眶内骨碌碌一阵轮动:“这就不太清楚了,关于这个问题,也许只有吕不韦才能回答得清楚。”
  “噢!”黑猫有点感到失望。
  “不过,经过两千年来的时代变迁,辗转流离,这尊青铜小佛像的身价随之提高了,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除此之外,我不认为它有什么特殊用途。”
  黑猫笑了笑:“在商言商,阁下这次专程前来,应该不是只为向我说明有关它的来龙去脉吧?”
  金大成一面点头一面笑,又将他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见面时我就表明过了,的确我有向你收购的意思。”打量了一下黑猫的神色:“可是根据我的观察,一定很难打动你不肯割爱的决心,恐怕这一趟我是白来了。”
  “……”黑猫笑容依旧,但没吭声。
  “没有关系,”金大成自找台阶:“生意不成仁义在,但愿我们以后还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说完站起身来,自动掏出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面,重又拉开笑脸。
  “但我仍旧怀有挽回的希望,”他说:“名片上有我的电话号码,如果小姐愿意改变主张,只要一通电话,我会随时再来拜访。”
  “等等,”黑猫将他唤住:“我想再请问一声,阁下准备收购此物的动机,只是为了收藏?还是……”
  “小姐,我是专门来往国际间的古董商人,想必你已十分清楚。”
  “不错,服务台人员已将你的来历向我介绍过了。”
  “那就好了,一个靠贩卖古董为生的商人,如果碰到稀罕之物便将它收藏起来,恐怕他的肚子早就饿瘪了。”
  “严禁古文物外流的刑罚很重,甚至可以判成死刑,难道你不害怕?”
  “如果真的不怕死,此人一定是个白痴,在下虽然不敢自称聪明,却也不是白痴。”
  “那你为什么还敢冒此奇险?”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有他的混元钵,我有我的乾坤圈。我只烦恼小姐愿不愿意割爱,并不烦恼会不会因此丢掉脑袋。”
  黑猫听他说得风趣,不由笑出声来。
  “很好,”黑猫带笑说:“难得你有这分‘豪气’,如果我愿改变主意的话,你将被我列为第一优先。”
  “谢谢,但愿我能听到好的消息,再见。”
  说完,他还恭恭敬敬地对着黑猫一鞠躬,然后便挪动他那臃肿的身子,一路鸭曳鹅行,走出了房门。
  好像金大成并未听出黑猫最后说的乃是敷衍话,漫说为了图利而使古文物外流需受严厉惩罚,纵然法律不加干涉,凡是稍有骨气的炎黄子孙,也不会做出此种伤害民族文化资产的罪行。
  尤其是像黑猫这样正义凛然的炎黄子孙。
  金大成的背影已在门外消失,黑猫收好了茶几上的青铜小佛像,然后便以魔鬼头戒指向虎妞发出呼叫。
  只顾想从金大成口中套出青铜小佛像的特殊点,除了听到有关它的不少掌故,但却未能尽如人愿,反倒浪费许多宝贵时间,现在急欲明了狱神庙方面的情况,也好作一定夺。
  呼叫的结果令人感到意外,魔鬼头戒指传出的回应不是虎妞,而是红鼻子。
  “虎妞呢?”黑猫诧异地问:“还有小燕?”
  “应该说还有丁雷、沙鹏,他们是在七点整赶到现场,很快便在菜园里发现一条地道入口,现已进入地道,正在全力勘察。”
  “这是好消息。”
  “但是还有项坏消息,自从他们进入地道以后,我们之间就失去了连络,就跟你现在呼叫不到虎妞小姐完全一样。”
  “遇到这种情形,应该立刻扫瞄地道的情况。”
  “这里透着邪门,那条地道居然会使我的扫瞄失灵,要不然,昨天夜里我就发现它了。”
  “难道现在所发生的状况,和昨夜扫瞄第三禅房时完全相同。”
  “正是如此。”
  “红鼻子,”黑猫心情凝重:“请你仔细想想看,这会是什么原因?”
  “绝对不是扫瞄系统故障,除了受到干扰外,恕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是人为干扰?还是自然干扰?”
  “现在无法做出准确答复,恐怕要等进入地道经过详细探测后,才能明白原因。”
  “如果他们在地道中遇上危险呢?”
  “很抱歉,既然无法掌握里面的情况,我便爱莫能助。不过,请你放心,相信截至目前为止,他们还未遭遇任何危险。”
  “既然扫瞄不到里面的情况,你凭什么这样认定?”
  “但是被我窃听到了地道里面传上来的声音,显示他们正在继续挖掘,绝对不会有错。”
  “好,我会尽快赶去,在我未到之前,你要特别留神地道外面的安全,千万不能大意。”
  “这我知道,请你放心。”
  结束连络后,黑猫立刻离开宾馆,驾了跑车,急忙赶赴狱神庙。
  西阳村距离西安虽然尚有不短的路程,但经黑猫超速飞驰,不到半小时功夫,便已赶抵现场。
  通过红鼻子的指点,黑猫很容易找到了地道入口。入口处原本有块巨石遮掩,难怪昨夜白燕没有发现。
  外面的警戒任务仍旧派由红鼻子负责,凭着空中霸王号的攻防性能,红鼻子一定能够胜任,所差只是不能脱离系统装置,像人类样的到处走动而已。
  果然,黑猫刚刚走近地道口,便听里面传出挖掘声,好像他们正在挖得起劲。
  黑猫毫不犹豫地进入地道。
  里面的光线异常昏暗,幸好黑猫随身带有手电筒,并未因此受到困扰。
  一开始,地道蜿蜒曲折,范围又很狭窄,但当经过几个转弯后,洞道的宽度便渐渐增加,并且还有愈来愈宽的现象。
  黑猫有点感到奇怪,从她所见到的这种现象上加以衡量,应该不是虎妞等四人之力在短短时间内就能挖成的,可能很早以前,就已有了这条洞道。
  铁锹触碰沙土的声音不断传来,洞道内嗡音太重,些微声音都能传出很远。
  黑猫顺着声音来源朝前探索,接连转了好几个弯,她才发现虎妞等人。
  沙鹏倒是准备得相当周到,包括丁雷、虎妞、白燕在内,额头上俱都戴好了矿道照明灯,正在努力的继续挖掘。
  “师父。”白燕头一个发现黑猫,立刻迎到跟前。
  其他三人也都暂时停止挖掘工作,围上前来,叙说工作进展情形。
  黑猫摇动着手电筒,四下看了一阵,发觉这条洞道现已到此为止,四周都是坚硬的洞壁,看不出另外有门的迹象。
  “你们还希望挖掘什么?”黑猫面冲沙鹏:“有没有考虎到,这里根本就是一口死洞?”
  “我也产生过和你相同的疑问,”沙鹏说:“可是虎妞小姐深具自信,认为绝对不是这样简单。”
  黑猫立刻将脸转向虎妞:
  “你是根据什么理由,认为必须继续挖掘下去?”
  “根据昨夜我在第二禅房外面听到的怪声,”虎妞说:“经过位置测量,应该不是发自这条洞道。”
  “哦!你竟辨识得这样准确?”
  “敢说非常准确,昨夜听到怪声时我曾全神贯注,声音来源应该距离这里还有很远。”
  “能否模拟出一个正确的方位?”虎妞手朝右前方一指:
  “就是那里,刚才我还跑到洞外测量,距离第三禅房当在四十公尺左右。”
  “我应该提醒你一声,当那怪异声响从地下传到地上时,人的听觉常会受到混乱,而将位置弄错的。”
  “不,我已排除了这项可能的因素,一定不会有错的。”虎妞的口气十分肯定。
  黑猫点了点头:“既然这样说,我就不该对你完全没有信心,但只用这原始工具挖掘,恐怕不是很好的办法。”
  “依照我的意思,干脆用炸药炸开它。”
  “我想沙鹏先生一定不会同意,”黑猫带着笑容:“这个办法太莽撞了。”
  “……”虎妞暗地里朝沙鹏呶了呶嘴。
  “的确是我扫了虎妞小姐的兴致,”沙鹏带笑说:“因为我有顾虑:这座狱神庙本身早被列为古迹,这条洞道显然和它又有着连带关系,里面是否蕴藏着重要古代文物,眼前是很难预料的,如果因为引发爆炸造成损坏,责任我将承担不起。”
  “你的立场当然应被尊重,”黑猫说:“不过,我认为除了只用铁锹、锄头之外,应该还可选用一些现代化的挖掘工具。”
  “是的,”沙鹏说:“我已向有关方面借调探矿技术人员,他们不久就会赶来。”
  “我想请问沙鹏先生另外一个问题,”黑猫取出金大成的名片:“关于这个人的底细,不知本地治安方面清不清楚?”
  金大成的名片印得非常简单,既无店号,亦无住址,除了大名之外,就只有一行印在左下角的电话号码。
  沙鹏看了片刻,轻轻皱起了眉头。
  “这个名字在我脑海中没有印象,”沙鹏说:“请问知不知道他的职业、身份?”
  “据说他是颇负盛名的古董商人。”沙鹏摇了摇头:
  “我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头衔,黑猫小姐打听此人来历的用意是……”
  “这是不久前的事情,”黑猫说:“他到宾馆来毛遂自荐,跟我谈了一大套有关青铜小佛像的来龙去脉,看情形,好像他愿出高价收购,运往国外出售。”
  “后来呢?”
  “这种违反国法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做,被他看出我的心意后,他就很识相的知难而退了。”
  “奇怪!”沙鹏眉头皱得更深:“正当青铜小佛像和小林信二发生关连时,突然冒出个金大成,实在值得让人玩味。”
  “我也存有同样的疑心,必要时,我会根据名片上的电话约他出来,探探他的口气。”
  沙鹏的眼神发亮:
  “不妨现在我就调查调查,提前查清他的底细,好让心中多有一份准备。”
  “这是好主意,我赞成。”
  沙鹏取出随身携带的呼叫器,立刻就和公安当局做了一次联络,主要是详查有关金大成的安全资料。
  联络完毕后不久,向有关机关借调的钻矿技术人员赶到现场,一共来了四名。
  由于唯恐损及可能蕴藏着的古物,他们并未运来大型钻矿机械,只带来两具手提式的钻孔机,经过虎妞指点目标后,他们就立刻开始工作。
  小型钻孔机的工作进度自难符合理想,但较铁锹、锄头一类的原始工具,当会快速得多。
  钻孔机一开始操作,立刻就会发出高分贝的噪音,尤其是在地道内人被震得似乎头皮都会裂开,黑猫等既不参加直接操作,于是全部退出洞外。
  “师姐,”虎妞说:“关于红鼻子扫瞄失灵的经过,想必它已告诉你了?”
  “是的,”黑猫说:“它还再三强调,那绝不是扫瞄系统发生故障,而是受到干扰,这又分为‘人为干扰’和‘自然干扰’两种原因。”
  “‘人为干扰’和‘自然干扰’,这又应该怎样区别呢?”沙鹏问。
  “所谓‘人为干扰’,是反映野心分子带着尖端科技产品——干扰器,躲在附近,阻断了扫瞄系统的功能,使它暂时失效。”
  沙鹏四下看了一眼:
  “附近根本没有可供野心分子藏身的地方,如果干扰器被放置的位置过远,则又无法发挥应有的效用。根据这个理由,我认为‘人为干扰’的因素可能不高。”
  “你的看法非常正确,”黑猫说:“所以我们应该偏重于‘自然干扰’。”
  “‘自然干扰’又应怎样解释?”
  “以眼前所面临的状况来讲,应该将扫瞄不到的地方列为目标,换句话说,也就是应该针对地道所在的这片区域着手。按照我的判断,可能这片区域内的土层性质特异,甚至可能含有能以阻断电波的某种元素,所以造成扫瞄失灵。”
  “如果真的这样,那就麻烦了。”
  “的确有点麻烦,”黑猫说:“我们都不具备这类的专业知识,恐怕这要有赖地质专家的协助,才能获得准确的答案。”
  虎妞在旁听得眉头深皱,早不知道会有今天,否则,她会对研究地质这门学问多下点功夫,免得事到临头,变成一筹莫展。
  沙鹏凝思片刻,突然扬起脸来:“这个问题由我解决,通过有关部门,派专业人员协助,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困难。”
  丁雷一声不响地重又进入地道,等到出来时,他的手里提了一个塑胶袋,里面装满从地道中取出来的泥土,当面交到沙鹏手中。
  “请你将这个带着,”他说:“提供那些专家们留作化验,如果遇有必要,那就请他们到这里实地勘察一番。”
  “我会的,”沙鹏接过塑胶袋:“一定要让他们澄清其中的迷团。”
  艳阳高照,今天是个十分晴朗的日子。
  趁着众人在附近散步闲聊时,白燕钻进空中霸王号,找红鼻子谈心去了,只要她和红鼻子分开时间稍长,她就会觉得心里非常别扭。
  呼叫器所发来的讯息,将沙鹏和黑猫间的谈话打断。沙鹏随手抽出天线,立刻回应。
  可能受了呼叫内容的影响,沙鹏的神情由平静渐渐转趋凝重,最后说了声:“全力追查他的行踪”,然后便将话源切断。
  “是不是有关金大成的调查报告?”黑猫问。
  “是的,”沙鹏答:“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根本是个空号,所谓金大成其人,根本也不是什么颇负盛名的国际古董商人。”
  “那是什么身份?”
  沙鹏怔了怔:“在我没有揭穿他的身份之前,先请黑猫小姐说出他的外形,也好让我做一印证。”
  “矮矮的个子,肥胖的身材,脸上时常挂着弥勒佛般的笑容,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
  “而且说话时带有苏州腔,态度谦虚,斯文有礼,对吗?”
  “不错,我所见到的金大成,就是这副样子。”
  “那就没错了,”沙鹏带着气愤:“他的胆子真大,居然又在西安露面了。”
  “究竟他是谁?”
  “他的名字的确叫做金大成,但却不是什么国际古董商人,而是一个神乎其技的魔术大师。”
  “魔术大师?”黑猫有点惊愕。
  “嗯,他能变走人身上的任何东西,手腕上的金表,手指上的戒指,甚至系在腰间的皮带,只要有人和他握握手,那些东西就会全部进了他的口袋。”
  “噢!”
  “而且得手后他还不会马上离开,仍旧谈笑风生,让你一点都不疑心。”
  “这不是魔术师,是扒手。”
  “如果只是一个单纯的魔术师或者是个纯粹的扒手,也许都不可怕,倘若两者结合起来做出非法勾当,那就非常可怕了。我们现在所谈的金大成,就是这样的一位专门人材。”
  受到这句话的影响,不良预感突然掠过黑猫脑海。急忙取出带在身边的青铜小佛像,仔细观察。
  虎妞、丁雷遂也凑近跟前,睁大了眼睛,对着青铜小佛像出神。
  坏了!青铜小佛像的尺寸大小,以及雕工精致方面虽然很难看出破绽,但若将它迎向阳光,便可看出在光泽方面有着显著的不同。
  “黑猫小姐,”沙鹏认真地问:“金大成造访时,这尊小佛像放在什么地方?”
  “茶几上面。”
  “有没有让金大成过手?”
  “有,”黑猫说:“不过那是当我之面,我连眼皮眨都没眨一下,金大成看了一阵之后,他就轻轻地放回原处了。”
  沙鹏笑了笑,笑得非常苦涩。
  “你笑什么?”黑猫问。
  “恐怕真的糟了!”沙鹏说:“凡是经过金大成触及过的贵重东西,如果还能让它保持原样的话,那就是真的奇迹出现了。”
  “你是说,已经被他掉了包?”
  “正是这个意思。”
  “可是,我的眼睛一直都没离开过青铜小佛像,这是十分肯定的。”
  “不错,你的话我连一点也不怀疑,但是我要加以强调:如果只限于当你眼睛离开时,金大成才能将东西变走,他就不配称为神乎其技的魔术大师了。”
  这句话好像一盆冷水,泼得黑猫浑身冰凉。
  要说有人能在黑猫逼视下将东西掉包,那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然而,青铜小佛像的光泽现已有了很大差异,却是铁一样的事实。
  黑猫在将信将疑中,立刻将青铜小佛像拿到空中霸王号机舱中,让红鼻子加以鉴定。
  空中霸王号内的多项精密装置,本就附有放射线测定功能,对于红鼻子来讲,简直轻而易举。
  片刻功夫有了结果。
  “黑猫小姐,”红鼻子沮丧地道:“终日打雁,这次却被雁儿啄了眼睛,我们栽了!”
  “这样说,现在的这尊青铜小佛像,是赝品?”
  “是的,它的放射线能量等于零,是真是假,非常明显。”
  黑猫的脸色很不好看:“查查看,你的档案中有没有金大成的资料。”
  “没有,刚才你和沙鹏谈论这件事情时,我就查看过了。”
  “好,这里暂时用不着你,我们一同出发。”
  黑猫邀来沙鹏,让他坐在右侧,由她担任驾驶,立刻驶离现场。
  “刚才经过放射线测定,判明了这尊青铜小佛像,的确不是原来之物。”黑猫的脸色仍未恢复正常。
  沙鹏微微一怔:“车厢内会有测定放射线的仪器?”
  “是红鼻子帮我做的准确性十分可靠。”黑猫以眼色示意,让他注意驾驶座前的显像仪。
  沙鹏立即会意,只见显像仪上的红影不停闪动。
  “沙鹏先生,你好,”显像仪内发出声音:“现在让我来自己介绍自己,我就是红鼻子,这是我头一次回到祖国,请你多多指教。”
  沙鹏的脸上顿时布满了惊诧和欣喜!
  “幸会!幸会!”沙鹏带着笑容:“在你我还未见面之前,我已听说过红鼻子先生如何的能干,今日一见,我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优越。”
  “承蒙谬赞,愧不敢当,如果阁下以后遇到麻烦,但愿我有机会能够为你效劳。”
  “何必等到以后,”黑猫突然接过口去:“沙鹏先生现在就有很大的麻烦。”
  “哦!是不是让我帮忙找寻金大成?”
  “那不是你能独力承担的事情,只要这位魔术大师无法将他自己变得在地球上面消失,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的。”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情要我效劳?”
  装满泥土的塑胶袋一直提在沙鹏手上,黑猫又以眼色向他作了一番示意。
  沙鹏立刻领会,遂将塑胶袋的封口,朝着显像仪略为凑近。
  “这就是从地道中挖出来的泥土,”他说:“请你探测探测,是不是透着古怪?”
  “沙鹏先生,”它说:“想必你已看到了,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谢谢你,”沙鹏说:“我没想到阻断阁下扫瞄功能的罪魁祸首,居然真是地道内的土质。”
  “说它是罪魁祸首,未免太客气了,应该说它是恶棍!”
  “能不能请你再作进一步的分析,土质内究竟含有什么成分?”
  “也许是高含量的铅在作祟?或者是科学家们尚未发现的某种新元素?由于它是我的克星,所以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请你原谅。”
  “沙鹏先生,”黑猫说:“红鼻子的道行只限如此,看来还要请专家们再作精确化验才行。”
  “好,”沙鹏说:“红鼻子先生能有这样表现,已经使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慚愧!慚愧!”像似上的红影一闪一闪。
  空中霸王号一路电掣风驰,不需要多久时间,进入了西安市区。
  黑猫的侠风义迹,遍历全球,不知惩罚过多少世界级黑道巨魁,不知逮捕过多少江湖上的狡徒恶棍,没想到阴沟里面翻了船,竟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魔术师手里栽了筋斗。
  称呼魔术师还算抬举他,应该将他当作扒手。
  黑猫从未有过这样窝囊的遭遇,心中的气愤一直没有办法平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林信二的踪迹正值迷离难卜时,竟又冒出个拐骗技术超人一等的金大成,竟拿黑猫当作对象,以偷天换日的手法将青铜小佛像骗走,试问怎不令人怒恼!
  不仅怒恼,甚至可以看成毕生的羞辱!
  空中霸王号穿越了市区内的繁华街道,终于停在沙鹏办公处的门口。
  对于今后所应采取的方针,两人已经有了初步的协议,下车后,黑猫在沙鹏陪同下进入犯罪资料中心。
  既然已将箭头指向金大成,黑猫想在可能范围内,尽量多掌握一些有关他的资料,也好依为参考。
  同时,黑猫也很重视金大成的这次骗局,是否和小林信二有着密切关系?甚至根本就是受到小林信二的唆使?
  沙鹏将黑猫请进了他的单独办公室,两人刚刚坐定,资料室的一名办事人员走了进来。
  “你来得正好,”沙鹏对他说:“我交代的事情怎么样了?”
  “办案人员已经出动,”办事员说:“金大成的外型有着明显特征,只要他还没有离开西安,那就很难逃过我们的追缉。”
  “很好,除了你在通话时告诉我的那些情况,是否还有其他资料?”
  “有,刚才我又从最早资料中查出,金大成不是我国同胞,而是朝鲜人。”
  “朝鲜人?”沙鹏感到意外。

  第七章 幽冥宫殿

  “是的,也可以说他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孤儿,日本战败后被遣回国,留下他和朝鲜籍的母亲待在我国东北,身世背景十分复杂。”
  “这样说来,金大成应该是日本人。”
  “但他入的却是朝鲜籍,可能这是他朝鲜籍母亲的关系,而且是从母姓,他的母亲名叫金淑贞。”
  “人还健在?”
  “不,日本战败后不久,金淑贞就因病去世了,所以金大成的幼年生活相当坎坷!”
  “他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办事员摇了摇头:“原始资料并不齐全,所以查不出他的父亲究竟是谁。”
  沙鹏将脸转向黑猫:“按照以上情形看来,金大成的年龄至少应在四十岁以上,这和你所见到的金大成,在年龄方面是否吻合?”
  “差不多是这个年龄,应该不会有错。”
  沙鹏又将目光移向办事员:“金大成犯案时,需不需要搭档?”
  “没有,根据犯罪资料记载,金大成一向独来独往,从不需要伙伴帮忙。”
  “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没有?”
  “没有了,”办事员冲他笑了笑:“金大成已有同类案件七次前科,是个十分令人头痛的角色。”
  “谢谢,”沙鹏带着笑容:“如果有了新的发现,请你随时向我提供。”
  “是,我会的。”
  办事员退出办公室后,黑猫跟着站起身来。
  “很抱歉,”沙鹏离开座位:“像金大成这样的流动人口,使我们很难掌握住他的确切落脚地点,缉捕工作恐怕不会十分顺利。”
  “不用客气,”黑猫带着笑容:“碰到狡猾的犯罪者,难免常常碰到这样的问题,只要我们抱着锲而不舍的态度,总有让他落网的一天。”
  “是的,我会出动全力加紧追捕行动,希望我们能够随时保持联络。”
  “狱神庙方面呢?”
  “我会派出干员赶去协助,但愿尽快能有新的发现。”
  “很好,谢谢。”
  沙鹏亲自送到大门口,望着黑猫驾驶空中霸王号在街道转角处消失。
  这次犯罪资料中心之行,虽然多获悉一些有关金大成的身世背景,但那却不是重要的破案线索,黑猫必须另谋途径。
  现在,黑猫准备先行返回敦煌宾馆,行驶途中,红鼻子开了口:“黑猫小姐,既然无法摸清金大成的准确下落,我倒有个笨主意,你看可行不可行?”
  “说说看!”黑猫小心驾驶。
  “由于青铜小佛像本身含有放射性,所以能使我的探测系统产生特殊反应,我想在西安城内展开地毯式的搜索,凭着探测系统的特殊反应,当可确定青铜小佛像所在的位置,如果青铜小佛像有了着落,也就等于找到金大成,你看好不好?”
  “西安城偌大范围,你能挨家挨户地展开地毯搜索?”
  “若用人力,当然无法采取这种方式,我却可以采取环绕西安上空飞行方式在人不知鬼不觉中完成这项任务。”
  “西安有中国历史博物馆的美誉,不论是官方,或者是民间,所收藏的两千年以上古物不知有多少,它们也能发出青铜小佛像同等的放射线能,你能从那千万件古物中分辨出谁是青铜小佛像吗?”
  “……”显像仪上红影的色度开始变浓。
  “恐怕眼前你还没有这么大的本领,其次,如果金大成已经离开了西安呢?”
  “……”
  “我国领土的总面积将近一千万平方公里,如果阁下尚有数字观念的话,不妨闭起眼睛想一想,在如此辽阔的土地上,你也有能力展开地毯式的搜索?”
  “……”红鼻子更是惭愧得开不了口。
  “不仅这是一个笨主意,而且笨得离了谱。幸亏小燕不在,否则,恐怕又要将你骂得狗血喷头了!”
  “这个主意的确非常糟糕,”红鼻子硬着头皮开腔:“请问,现在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步骤才好?”
  “另找线索,寻求突破。”
  随着话声,空中霸王号停在了敦煌宾馆门口。
  黑猫回到房中,立刻将全部精神投注到金大成曾经坐过的那个位置。
  片刻之后,她又取出一只放大镜,沿着那个座位四周查看,继又扩展到凡是曾被金大成触及过的物品,甚至包括他所走过的地面。
  黑猫摆出这样认真的态度,不外乎想从金大成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上面寻求发展,结果,除了录得数枚指纹外,并无重要收获。
  指纹只能印证他的身份,不能作为追查其人行踪的依据。
  房间内得不到要领,黑猫遂又来到敦煌宾馆大门外面的人行道上。
  人们熙来攘往,倒也十分热闹。
  黑猫定下心神,四下打量一阵。
  突然,摆设在不远处的一个书报摊,立刻触动了黑猫的灵机。
  书报摊是由一名四十来岁的妇女看管,黑猫不慌不忙地来到跟前,先向她买了一份杂志。
  “大嫂,”黑猫的态度十分温和:“你是每天都在这里做生意的吗?”
  “是的,”她也带着笑容回答:“早晨六点我就开始营业了,那个时间里,买报纸的客人最多。”
  “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情,不知大嫂有没有注意到?”
  “不妨说说看,如果是我知道的事情,我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先谢谢,”黑猫说:“上午八点到十点之间,大嫂有没有看到一名矮矮胖胖的男人进入敦煌宾馆,办完事后他就离开了。”
  “噢!那样身材的男人太多了,尤其是进出敦煌宾馆的客人,好像他们都很有钱,大部份的有钱人,好像都有一副你所说的那种身材。”
  这位报摊女主人,似乎很爱说话。
  “请容我再作补充,”黑猫说:“他的脸上常带笑容,有时笑得好像弥勒佛,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样子非常滑稽。”
  报摊女主人想了片刻:“没有,那段时间是我最忙碌的时刻,也许我没注意,真是抱歉!”
  “噢!”黑猫感到失望:“谢谢你。”
  黑猫刚想转身离去时,背后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阿姨,你要找的那个胖子,我见到过吔!”
  竟然是个卖花的小女孩,年纪只有十岁左右,手里捧着一大堆鲜花,苹果般的脸蛋上镶着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看就知是个十分伶俐的小姑娘。
  “哦!”黑猫露出笑容:“你真的看到他了?”
  “嗯,”她很认真:“就是刚才你形容的那副样子,但他没有笑,而且对我很凶。”
  “很凶?”黑猫有点奇怪。
  “嗯,他从宾馆里面匆匆忙忙地出来,我想请他买我一束鲜花,他很讨厌我,用手一推,差点让我摔个筋斗哩!”
  “噢!那太不应该了!”黑猫用手轻轻抚了她的头发,带笑说:“买不买花没有关系,态度怎么可以这样粗野呢!”
  “是呀!”小姑娘的脸蛋气鼓鼓:“但是我没有办法,最多只能瞪他一眼,看着他开车离去。”
  “他是开了车子离开此地的?”黑猫的眼神发亮。
  “嗯。”
  “小姑娘,”黑猫怀着很大希望:“想想看,你能认出那是一辆什么形状的车子吗?”
  “是辆灰色的旅行车,车号好像是……五六二三。”
  “这个号码不会记错吗?”
  “一定不会,”小姑娘的神色很认真:“因为我怕自己摔了伤,所以特别记下他的车牌号码,绝对不会记错的。”
  “好极了!”黑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小姑娘。”
  “阿姨,”小姑娘仰起甜甜的笑脸:“你愿买我一束鲜花吗?这都是刚摘下来的,鲜艳极了。”
  “当然愿意,”黑猫取出拾元塞进她的手里:“而且从今天起,你可以每天都送一束鲜花交给宾馆服务台,他们会送给我的。”
  黑猫等不及小姑娘说声谢谢,她便匆忙钻进空中霸王号,再到公安部门去找沙鹏。
  小姑娘高兴极了,她的鲜花每束只值五角钱,十块钱等于向她订了二十天的鲜花,她还从未没有遇见过这样的长期主顾哩!
  ×                           ×                            ×
  暮色降临大地,在狱神庙后面菜园中的那条地道,仍在继续不停的挖掘。
  钻孔机的工作进展终究有限,这段时间内虽已钻通了一扇洞壁,但却又有一扇更厚的洞壁挡道,只好加紧地继续进行。
  丁雷曾对钻通了的洞壁详加观察,认为地道内的双层洞壁,乃是地道设计者故意制造的障碍,就跟秦皇陵外面所建的两道围墙意义相同。
  然而,丁雷却不能保证这里所设的障碍是不仅此两层?恐怕这要等到第三层洞壁钻开后,才能加以确定。
  钻孔机不断发出刺耳怪响,幸好工作人员和丁雷、虎妞都已戴上耳罩,否则将很难忍受。
  为了挖掘工作迅速、顺利,丁雷和虎妞分持锄头、铁锹在旁协助,白燕则在黄昏前便被黑猫调走,协助黑猫追查金大成的下落。
  对于黑猫眼前的动向,丁雷和虎妞俱都不太清楚,仅仅晓得她已查出了金大成将青铜小佛像骗到手后,乃是驾车离开敦煌宾馆,以及也已查出那辆车子的牌照号码,现正循着车牌号码展开追踪。
  对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金大成,集合了黑猫、白燕二人之力,且有空中霸王号从旁相辅,可见黑猫将这件事看得十分慎重。
  截至目前为止,金甲武士的忽隐忽现仍旧令人相当困惑,也是一项极大的危险,尤其入夜以后,更加不能忽略了对他的防范。为此,沙鹏亲自带领四名干练的探员驻守现场,等于是递补了空中霸王号被黑猫开走后所遗留下来的空隙。
  这在沙鹏来讲也是从未有过的先例——跑到狱神庙来捉鬼,简直不可思议!
  晚上十点整,挖掘地道的工作暂时停了下来。
  这扇洞壁坚厚得超乎工作人员的想象,如果不是经过探测证实里面透着蹊跷,简直令人不敢相信这是一条人工地道。
  虎妞和丁雷席地而坐,趁着这段休息空档,喝点水,用点干粮。由于长时间待在地道里,浑身上下都已蒙上灰尘,相当狼狈。
  “丁师哥,”虎妞带着一丝苦笑:“看看你我现在的这副样子,你认为我们像什么?”
  “你认为呢?”丁雷不答反问。
  “我认为有点像考古队里的成员,在向一个难以预测的领域挑战。”
  “我却认为像矿工,”丁雷带着笑容:“而且还是遭人戏弄的矿工。”
  “遭人戏弄?”虎妞瞪大了迷惑的眼神。
  “嗯,”丁雷说:“戏弄我们的人,也就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金甲武士,如果真的被我猜中,则他的用心就一定非常可怕!”
  “哦!”虎妞带着惊异的表情:“你认为金甲武士会是什么用心呢?”
  “你放心,金甲武士一定不会引诱我们去分地穴内的宝藏,而是让我们在不知不觉中,踏进他所安排的死亡陷阱。”
  “丁师哥,”虎妞有点不信:“你的想法未免太坏了吧?”
  “但这却是应该有的设想,”丁雷相当认真:“在利害关头上如果缺乏忧患意识,倘若一旦凶险来临,恐怕你就很难适应。”
  “说得也是,这使我想起师姐常常说的那句话:‘凡事要作最好的设想,但也要作最坏的打算。’你们之间的说词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我们不能等闲视之,随时都要保持最高警觉,免得遇有骤变时措手不及。”
  “我会的,虽然我的脾气非常暴躁,但是有时却也粗中有细,不会像你想象得那样莽撞。”
  工作人员业已休息完毕,现又继续动工。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坚厚的洞壁终于在凌晨来临时,被钻孔机钻通了一个茶杯口大小的窟窿。
  工作人员顿时发出一片惊呼,丁雷和虎妞也是感到惊愕不置。
  这是一条幽深的地道,不知已被封闭了多少年代?一旦钻通洞壁,里面居然还有灯光照射出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灯光射出的一刹那,几乎令人怀疑这是梦境,但这却是铁一样的事实。
  工作人员现已停止钻孔,不知如何处理这出乎意料之外的事件,虎妞还是比较性急,立刻爬在洞口上面,瞄着一只眼睛,全神贯注地朝里张望。
  片刻之后,她又突然转过身来,望着丁雷发楞。
  “怎么回事?”丁雷奇怪地问:“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也没看见,”虎妞傻兮兮的回答:“除了一间空荡荡的洞室,其他一无所有。”
  “至少你该看到灯光。”
  “但是我却没有看到灯具,灯光是从一个转角处照射过来的,好像里面别有洞天。”
  丁雷好奇心起,遂也将脸贴近洞口,瞄眼查看洞室内的情况。
  果然,洞内景象和虎妞所说的完全相同。
  “丁师哥,”虎妞一把将他拉开:“这样是看不出来什么名堂的,干脆将洞挖开,让我们进去瞧瞧。”
  说完扬起锄头,对准洞口,猛挥而下。
  “不要莽撞,”丁雷伸手托住了锄柄:“现在既然有了发现,最好是会同沙鹏一道进入,免得惹出是非。”
  “这样麻烦呀!”
  “不是麻烦,是谨慎。”
  其实,用不着丁雷关照,沙鹏在听到一名工作人员的报告后,很快地来到了现场。
  他和丁雷、虎妞同样的感到惊愕不置。
  根据揣测,这座地穴纵然不是建自秦皇陵同一时代,至少也应和地上的狱神庙有关,前者距今已有千年,后者距今亦有好几个世纪,在这长久时日内受到封闭的地道内居然还有灯光,怎不令人惊奇!
  “这真是令人不敢相信的事情……”沙鹏不断的自言自语。
  “沙鹏先生,”虎妞带笑说:“事实摆在眼前,现在你不能再不相信了。”
  “的确不能再怀疑,”沙鹏带着歉然的表情:“老实说,在此之前,我对你所说的经过确实是抱怀疑态度的,请你不要见怪。”
  “昨夜的事情实在很荒唐,如非亲身经历,连我自己都不曾相信自己。”
  沙鹏点头笑了笑:“好吧,现在就让我们来慢慢揭开它的面纱,试着究竟隐藏着什么玄虚?”
  “我更希望金甲武士就在里面,”虎妞带着恨声:“昨夜被他刺了一刀,我要加倍讨还。”
  “师妹,”丁雷说:“指望金甲武士还在里面,这个念头恐怕你会落空。”
  “怎么说?”
  “钻孔机的声音惊天动地,早就应该将他吓跑了,怎么可能等着你来活捉。”
  “那可说不定,如果地穴内没有另外出路,我不相信他有本事离开。”
  工作人员在沙鹏授意下重新动手,锤铲交加,不到半小时功夫,便使那茶杯口大小的破洞,变成了可供单人进出的一道窄门。
  沙鹏吩咐工作人员留在外面待命,由他带头,虎妞居中,丁雷殿后,一一走进了洞室。
  灯光朦胧下,洞室在寂静中而又透着神秘。
  在虎妞心目中,最重要的乃是灯光来源,灯光的确是从转角处照射进来。根据猜想,可能那是一条甬道。
  既然作了推测,就要设法证实,虎妞一个纵身窜到沙鹏前面,刚刚窜到甬道口——
  飕!飕!飕!飕!……
  弩箭像飞蝗,从甬道内疾射而出,惊得虎妞就地一阵翻滚,急忙退了回来。
  幸亏虎妞反应快,只要动作稍慢,就会变成刺猬。
  弩箭一口气射出二十余支,现在已然停歇。
  连续发出二十余支弩箭,显然甬道内设有巧妙的机关装置,绝对不可轻举妄动。
  的确不能冒险,也许这排弩箭只是第一波,谁也不能保证下一波的发射不会紧跟而至。
  他们三人现在都已避入死角。
  弩箭是从甬道内射出,只要避开正面,甬道口两边都是射不到的地方。
  沙鹏弯下身子,就近捡起落在地上的一支弩箭,经过仔细验看,无论弩箭的长短、式样,以及箭镞部份的质地,都能看出它是秦代的产物。
  “怪了!”沙鹏大感惊诧:“我没想到这座地穴内居然也有这样巧妙的防御装置!”
  “哦!”丁雷发觉沙鹏话中有因:“你认为这项防御设备应该是装在何处的呢?”
  “应该是装设在秦始皇陵寝正面入口处才对,根据古籍记载:始皇墓穴前筑有两道围墙,并且附有自动发射的弩箭,以防后人闯入,现在我们也是穿越两道洞壁后,才遇上了这杀人的玩意。值得玩味的是:这是一种巧合呢?还是显示着某种特殊意义?”
  “我的看法是,不能认为这是纯粹的巧合。”虎妞毫不犹豫的回答。
  “请问什么理由?”
  “这是两千多年以前的装置,当时的科学还很落后,建造这样一座巧妙的自动发射装置,所费的人力物力自是非常惊人。请问我的这种说法,沙鹏先生同不同意?”
  “非常同意。”
  “基于这种认同,当初的设计者将他这项杰作安装在秦皇陵以防后人侵入,乃是名正言顺的事情,装设在这狱神庙下面,又是代表什么用意呢?”
  “虎妞小姐,”沙鹏带着笑容:“请你准许我稍微替你修正一下,地穴内装设这项自动发射弓弩之初,上面的狱神庙还没有影子哩!”
  “那你认为在这上面,原来该是什么建筑呢?”
  “这……”沙鹏被她问得答不上话来。
  “虎妞,”丁雷说:“你的这个问题未免有点人经过两千多年来的变迁,漫说是沙鹏先生,纵然是位考古学权威,他也无法立即做出令你满意的答复。”
  “我也并不一定要请沙鹏先生做出答复,只是强调上面有无建筑并不十分重要,重要的是既然这里开了地道,地道内又有巧妙的自动发射装置,那就表示这里的重要性一定非比寻常。”
  “换句话说,也就是具有某种特殊意义。”
  “不错,”虎妞说:“至于真正的答案,恐怕要等经过深入调查以后,才能获得分晓。”
  “那我们就不要再讨论了,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玄虚,不是光靠讨论便可获致结果的,必须要以行动来求得证实。”
  沙鹏非常同意丁雷的说法,特地跑到外面取来一把长锹,身子仍旧贴在弓箭射不到的洞壁部位,然后伸出长锹,让铲头部位去触甬道口的地面。
  飕!飕!飕!飕……
  倒是非常灵验,又是一排弩箭从甬道内射出,劲道强得令人惊讶!
  经过这次试验,明显表示了甬道口前的一片地面就是机关枢钮所在,如果有人踏中,很难逃过乱箭穿身的厄运。
  刚才虎妞逃过一劫,虽然凭仗她的反应异于常人,但是也要依赖三分运气,当她现在重又看到弩箭发射时的威力,仍旧难免暗暗地吃惊。
  弩箭居然还会连续发射,而且经过两千多年的岁月仍旧没有自动失效,这更充分显示了当初设计者的技艺精湛,实在值得后人赞赏。
  然而,这项自动装置却替他们三人带来了严重的困扰。
  “最好能够找到控制自动发射的机钮,否则,恐怕我们很难冲进这条神秘的甬道。”丁雷望着沙鹏,似在征求他的意见。
  “控制自动发射的机钮一定设在甬道里面,”沙鹏皱着眉头:“如果装在甬道外面,可以让人随意控制,岂不失去了这项装置的意义。”
  丁雷点了点头,没吭声。
  虎妞立刻兴起了一个念头,随身带有巧克力糖手榴弹,只要朝甬道内扔它一颗,那怕再坚固的装置,也会将它炸毁。
  所谓‘巧克力糖手榴弹’,乃是状如巧克力糖的强烈爆炸物,过去曾经仗它度过很多难关,最近两年比较很少用它。
  可是,这个念头很快又被虎妞自动放弃,因为按照情形看来,这座地穴是属于古文物一类的遗产当无疑问,倘若炸它一个落花流水,对于整个中华民族来讲,将是一项无可弥补的损失。
  “看来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沙鹏似已痛下决心:
  “除了让它射尽装置内的弩箭,实在想不出来更好的主意。”
  说完,便欲再用锹头触碰甬道口前的地面。
  “等等,”丁雷急声阻止:“附有弩箭的自动发射装置,对于考古学界无疑是件瑰宝,如将膛内的弩箭诱射殆尽,它的价值难免打上很大折扣,这个问题你有没有考虑到?”
  “也知道这种做法并不妥当,但这却是没有办法中的一条办法。”
  “也许还有更好办法,”丁雷目光移向虎妞:“你的看法如何?”
  本来虎妞也为此事伤透脑筋,现在似乎已被丁雷的言语提醒。
  “对了,”她说:“如果师姐或者小燕在场,这个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哦!”沙鹏半信半疑地望着虎妞。
  “‘女飞侠黑猫’这个头衔,想必你还不太清楚。”
  “我听柳川谦一说过,但是不太详细。”
  “顾名思义,就知她在轻功提纵术方面有着非凡的成就,飞檐走壁,来去如风,如果由她仗借那举世无双的轻功技巧进入甬道,不管里面埋伏多少弩箭,我敢保证不会伤到她的一根汗毛。”
  “这……”沙鹏楞了片刻:“虎妞小姐的这种说法,未免有点夸张了吧?”
  虎妞笑了笑,心中虽然有些不悦,但未表现出来。
  “沙鹏兄,”丁雷插口:“虎妞不仅没有夸张,而且还有相当程度的保留。”
  “噢!”沙鹏带着惊愕的表情:“白燕小姐也有相同的能耐?”
  “应该没有问题,因为她已尽得黑猫真传,至少也有七成火候。”
  “如果真的这样,我倒很想开开眼界。”
  趁着两人对话的这段空档,虎妞已用魔鬼头戒指(电子对讲器)联络上了黑猫,扼要说明眼前所处的环境。
  “你和小燕的进展如何?”虎妞接着说:“不知能不能抽得开身?”
  “小燕在我身边,金大成的下落也有了眉目,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跟小燕不能同时离开。”
  “至少也要有一人赶来,眼前我们所面临的困境,必须立刻解决。”
  “好吧,小燕可以留在这里,我会尽快赶到。”
  至此,虎妞总算吃了一颗定心丸。
  丁雷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查看甬道内的动静。
  他虽不懂自动发射装置的设计情形,但却懂得其中诀窍,只要你不触踏引发弩箭的绷簧机钮,你就不会遇上危险。
  当然,引发弩箭的绷簧机钮并不只限于装在地面,甬道内的两边墙壁,都有被安装的可能。所以,最好能够做到不去触碰甬道内的任何物体。
  丁雷尽量掌握住了这个要点,仔细查看甬道。
  首先引他注意的是,两边墙壁各自排列着四盏古意盎然的铜灯,共计八盏,间距约在十公尺上下,如照这个标准推算,甬道的总长度当在四十公尺左右。
  铜灯上面没有罩,盏盏俱都冒出熊熊火焰,好像火炬般的,将甬道照耀得通明透彻。
  这种现象令人十分惊奇,铜灯里面所点燃的,究竟是什么燃料?
  若以现代人的眼光来做衡量,纵然铜灯里面装的核子燃料,也应在点燃了两千多年的时光里耗费殆尽了,何以时值今日,火苗仍旧毫无减弱的痕迹?
  《水经注》一书曾经记载过:秦始皇为了使他的幽冥宫殿里灯火灿烂,不惜用人鱼膏为燃料制成长明灯,以为点缀。莫非眼前所见到的铜灯,就是书中所述的那个玩意?
  灯火通明下,可以从头看到底,除了从两边墙壁以及地面的光滑程度上,能够看出这条甬道乃是经过人工建造外,竟未发现任何一件物体。
  更重要的是,居然看不出任何地方呈现安装自动发射装置的迹象,使人难以猜透刚才疾射而出的弩箭,究竟是发自何处?
  看完了甬道内的真实情况,丁雷的面色相当凝重。
  这段时间内,不是只有丁雷伸头查看,沙鹏、虎妞也以同样方式,看得十分清楚。
  “你是怎么啦?”虎妞问丁雷:“是不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不,”丁雷说:“我的身体一直很好。”
  “那你的脸色?……”
  “现在面临了两个很大的难题,黑猫师妹纵然到来,恐怕也不容易解决。”
  “那两项难题?”
  “刚才的弩箭是经直线射出,至少我们应该看到发射装置安在哪里,相信你和沙鹏兄都已详细地看过了,但却连它的影子都没看到。”
  “可能那是隐密式的装置,”虎妞说:“如果能到近前查看,也许就会看出端倪了。”
  “但是,如何才能安全到达甬道深处呢?”
  “你我当然不能,只要师姐一到,我想就会迎刃而解。”
  “刚才我说过了,纵然黑猫师妹到来,恐怕也不容易解决。”
  “为什么?”
  “洞道的长度约有四十公尺,她的轻功造诣你最清楚,你认为她能一跃而至吗?”
  “恐怕不能,至少中途要有一个地方供她借力,那怕只有弹丸大小,也就够了。”
  “可是没有,甬道内遍布危机,我们必须顾虑到里面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寸墙壁都不是安全地带,在这种情形下,你能让她轻易冒险吗?”
  虎妞楞住。
  但她遂又展颜一笑:“恐怕是你顾虑得过头了,事实可能不会像你想的那样严重。”
  “‘可能’和‘一定’之间的差别很大,像这样性命攸关的事情,如果在‘可能不会’的基础下冒险一试,我认为有欠稳重。”
  听他说得那样慎重,虎妞真的又被吓住了。
  沙鹏眼神一动:“让我再来试验试验,确定真实情况以后,再想办法。”
  地道内到处都有鹅卵石,沙鹏随手捡了几颗,分别朝甬道内的好几个位置一一丢去。
  随着鹅卵石落在地上时所发出的脆响,立刻就有强劲的弩箭从甬道内射出,每次二十支,投一颗,射一次,仿佛自动发射系统内装有射不完的弩箭。
  投完了手中的鹅卵石,沙鹏惊得呆若木鸡。
  丁雷、虎妞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经过这次试验,证实了甬道内的确充满杀机,每一寸土地似乎都不安全。
  洞门口人影一闪,黑猫神色平静地走了进来。
  她是驾了空中霸王号赶来,红鼻子现又自动操纵这架海陆空三用交工具返回原处,协助白燕继续进行工作。
  黑猫的及时赶来,使得在场人员犹如拨云见日,立将所处窘境交代清楚。
  外行人的观点,难免会和内行人有着相当大的差异,所以,黑猫只能将他们所说的困难做为参考,重要的是还需观察。
  甬道内的景象明显、单调,黑猫仍然闪动着晶亮的眼神,扫遍了里面的每个角落。
  她和刚才丁雷同样地探出半张面孔,一面探看,一面思忖,约莫两三分钟,她才精神振奋地转过身来。
  “怎么样?师姐。”虎妞性急地问。
  “可以一试,你们退开。”
  三人不约而同,立刻后退,退出空间来好让黑猫施展轻功。
  纵身飞越四十公尺的甬道,的确需要中途落点借力才能办到,关键在于黑猫选择落点借力的看法,和虎妞、丁雷等人的看法不同。
  他们只注意甬道内的地面,或者两边墙壁,黑猫除了上述两处之外,并还包括了甬道的顶层,以及两边洞壁上的铜灯。
  顶层上面只要装有攀附物,或者是一块稍凸出的石头,一条稍微内凹的石缝,黑猫都能仗它借力,以“倒挂金钩,的架式先行着点,然后再以高超的轻功技巧,一纵而至甬道尽头,可是顶层上面并不具备类似条件,不能提供黑猫施展这项绝技。
  结果,黑猫看中了壁上的铜灯。
  应该说那是一盏盏青铜雕塑的灯具,镶在壁内,坚固异常,足可提供黑猫用来借力,只是灯心内火熊熊,不能认为丝毫没有危险。
  现在所谓的“危险”是指火焰,不关弩箭自动发射系统。
  引发弩箭出膛的枢钮,无论从那一角度衡量,俱都不太可能装设在铜灯上面。
  够了,只要能够确定这一点,其他方面皆可暂不计较。
  说时迟,那时快,黑猫心里有了充分准备之后,就在原地拧身而起……
  沙鹏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呼。
  在他眼中只能看到一条纤丽的人影窜上灯台,好像晴蜓点水,然后化成一道优美的弧线……
  下面的演变沙鹏未能看得清楚,因为黑猫足尖借力时造成灯内的火焰猛往上窜,刚好迷惑了他的视线,等到散发的火焰恢复正常,黑猫的身子已经伏在了甬道尽头的洞壁上端。
  好像电影中的蜘蛛人。
  这种镜头仍使沙鹏惊叹不已,电影中的蜘蛛人是由道具促凑而成,眼前所见到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中国功夫。
  虎妞、丁雷也是屏息凝神,眼巴巴地看着黑猫的一举一动,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或许沙鹏心中产生了很坏的想法,万一黑猫一口真气提拿不稳,人从上面掉下来,而又触动了弩箭自动发射机钮,那将如何是好?
  这种顾虑在沙鹏来讲乃是应该,但在黑猫来讲却是多余。
  当然她有十足把握,绝对不会让她那块“女飞侠黑猫”的金字招牌,平白地砸在这里。
  同时,她也肯定地认为,她所伏着的位置乃是死角,纵然误触弩箭发射机钮,也将不会对她造成任何损伤。
  现在黑猫并不考虑自己的安全问题,只想寻获弩箭发射装置的准确位置。
  三道强烈的光柱,从甬道口笔直地照进洞道尽头,引导黑猫查看情况。
  但是没人向她问话,纵然有人相问,黑猫也是不会理睬,免得因开口说话而散了真气,那种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黑猫的眼神随着电筒光的移动而移动,很快便被她看出了洞壁上的门道。
  正面的洞壁当然是正对着甬道的入口,在高与人齐的一条石缝中,明显的呈现了一截圆柱形物体,直径不到一寸,长度约七、八公分,好像是由青铜制成,黑猫一眼看过,就能断定它是控制自动发射系统的按钮。
  很有可能,这还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自动发射按钮。
  黑猫对于这项发现十分欣喜,但也难免有点紧张。
  对于这种最古老的按钮装置技术,当然她是一窍不通,只能依靠七分观察,三分运气,来试行将它拆卸。
  现在她还必须腾出一只手来,以最轻微的动作来作试探,另一只手则需贴紧墙壁,配合身体运足真气,使其产生吸力,不致坠落地面。
  施展这项绝技的时间尤其不能过久,以防散了真气,功亏一篑。
  甬道口观看黑猫进行这动作的人更是提心吊胆,尤其虎妞,不知不觉中,额角上已经冒出了好几颗豆大的汗珠。
  看来运气还算不坏,当黑猫将一口真气控制到濒临竭尽时,青铜按钮终于被她拆了下来。
  拆了青铜按钮,就等于拆了自动发射装置内的绷簧,古代的绷簧,也就等于现代的撞针。
  那怕它是威力强大的加农炮,只要拆掉炮膛内的撞针,它就没咒好念了。
  黑猫顿时松了一口大气,飘身落在地上。
  甬道内凝聚着的紧张气氛也随着消失,虎妞带头,沙鹏和丁雷紧随其后,很快来到跟前。
  青铜按钮拆下的同时,正面洞壁便已起了隐隐约约的轰隆之声,现在由弱转强,整扇洞壁好像从昏睡中醒转似的,而在缓缓移动。
  这种现象会否立刻带来危险?眼前谁也无法预料,于是,众人立刻将身子紧贴两边墙壁,暗中做好了应变的准备。
  少顷,整扇墙壁终于在轰隆声中完全移开,现出了另一条宽敞的甬道。
  这条甬道的两边洞壁也有八盏铜灯,从外观上看,和一号甬道并无显著差别,只是尽头出现两条岔道,眼前所能看到的,当然也只限于岔道的道口,无法明了它的真实情况。
  “师姐,”虎妞紧紧偎在黑猫身边:“看情形这里面的机关还不少哩,不知会不会再射出来一排弩箭?”
  “这也正是我要问你的问题,”黑猫一面答话,一面打量:“我们应该再作试探,以求证实。”
  洞壁移开时,幸好两边留有墙框,宽约一尺,只要侧着身子以它作为掩蔽,就会像盾牌样的,有效挡住弩箭的攻击。
  四个人立刻左右分开,先以上述方式求得自保,然后,沙鹏又以投石问路的老办法,接连不断的作了许多次试探。
  一颗颗鹅卵石在甬道内滚动时,不断发出清脆的声响,等到最后一颗石子停歇后,半晌,依旧不见任何动静。甬道内的安宁,使得众人的戒心逐渐减退,但是为了慎重起见,黑猫自告奋勇,带头在前探路,其余三人远远地追随。

  第八章 傀儡兵俑

  黑猫并未练就一身铜筋铁骨,更不具备刀枪不入的金钟罩铁布衫功夫,而是她的轻功身法已臻登峰造极之境,遇到危急情况时,应变能力会比一般人来得迅速,敏捷的动作将会让危险性减少到最低限度。
  这条甬道的长度,最多也不过是四十公尺,但需步步为营,感觉上像比四十公里还要漫长。
  她们现已自动分为两组,黑猫、虎妞居左,沙鹏、丁雷居右,身子尽量贴紧洞壁,踏着谨慎的步子,一步一步朝前试探。
  沙!沙!沙……
  沙!沙!沙……
  足步踏在碎石子地面上,声音特别清晰,声声扣紧着每个人的心弦。
  无疑这是一次向死神的挑战,谁也无法保证不会遇上难以预料的奇袭,谁也无法看穿尽头分岔处究竟藏着什么陷阱?
  眼看距离目标处只有两三公尺远近,虎妞突然腾身而出,一个猛扑……
  虎妞并未发现任何显著目标,只是由于光线折射的缘故,仿佛岔道口上曾有黑影闪动。
  处在紧张状态下,当然也有可能那是一种错觉。
  可是,当你面临生死关头时,最好宁愿认为那是真实,绝不可能稍存轻忽之心,以免失去先机,为人所乘。
  抢制先机乃是致命要诀,这在武功基础深厚的虎妞来讲,当然知道得非常清楚。
  果然,岔道口躲着两个身材魁梧的影子,俱都握着刀剑一类的兵器,一个将刀高举过头,正欲砍杀虎妞,一个握剑分心疾刺,要将虎妞刺成前后两个窟窿。
  无论刀砍,或者剑刺,倘若任其所为,造成的结果一定都很害怕!
  由于角度关系,光线不能直接照进岔道,所以,昏黑中难以辨清两名壮汉的面貌,只能看出他们所摆出的攻击姿势中规中矩,搏击功力定然非同凡响。
  够了!如果面对两名搏击高手,还要等你看清他们的面貌才作抵抗,恐怕你就会在刀剑下变成肉泥了!
  不用说是虎妞,就是一个普通人,也会本能的设法防守自己。
  虎妞不是仅仅采取防守,而是反击。
  这是虎妞对敌时的一向作风,强劲的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
  说时迟,那时快,虎妞扬起左臂,准备先行托住那只握刀的右腕,同时飞起一脚,准备再将那把分心疾刺的宝剑踢飞。
  赤手空拳对付两件犀利的兵刃,除了勇气之外,还要具有十足的信心,一般人绝难办到。
  虎妞当然有此信心,并也确认已将本身功力发挥得淋漓尽致,然而,她却并未获得预期中的效果,既未托住那只握刀的手腕,也未将那分心疾刺的宝剑踢飞。
  虎妞猛的一个颤惊,暗忖要糟!
  的确很糟,她未托住那只握刀的手腕尚在其次,自己的脉门反而被人扣牢,踢向剑身的那条右腿竟也挨了一记重击,痛得只好将腿缩回。
  虎妞从未遭遇过这样的挫折,一阵疾怒攻心,正欲奋力反击时,电筒光照亮了岔道口的大片范围。
  射出强烈光亮的电筒握在黑猫手中,另一只扣住虎妞脉门的手掌仍旧强劲有力,并未松开。
  虎妞做梦也没想到会是黑猫制止了她的反击,但却立刻明白了其中原因。
  电筒照射下看得清楚,朝她刀剑齐下的两名壮汉不是真人,而是两具栩栩如生的兵俑。
  它们的身高都在一八〇公分左右,怒眉瞪目,神情凶悍,头上的发髻,身上的甲冑……
  不论从那一方面加以观察,都能看出它们就是秦始皇死时的陪葬品——傀儡兵团。
  不仅这里,对面的岔道口也有两尊同样的兵俑,现正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任由沙鹏、丁雷亮着手电筒,对着它们仔细观瞧。
  自从一九七四年首次发现兵马俑以来,十数年当中曾经陆续不断的发现,可没料到在荒废了的狱神庙下面,竟又出现了新的端倪。
  黑猫和沙鹏俱都认为,眼前出现的兵马俑极有可能就是一种新的导引,引导他们追寻一个经过推理后所假定的目标——傀儡兵团的主帅。
  同时,这也跟小林信二犯罪动机有着密切关连,为了探讨兵马俑阵容中独缺主帅之谜,这位日本籍的考古学家实已达到痴狂的境地,眼前的发现如果不是纯属巧合,那就极有可能已被引上了和他相同的道路。
  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黑猫求之不得的事,所以她对眼前的进展感到非常振奋。
  两支手电筒,分朝左右两条岔道的深处照射,发觉洞道很深很深,竟然照射不到它的尽头。
  “沙鹏先生,”黑猫神色郑重:“看来我们需要付出更大的冒险,才能发掘这座地穴的真象,不知你的意见如何?”
  “再大的危险我也不会回避,”沙鹏说:“继续分为两组进洞侦察。未来的演变乃是未知数,除了随机应变外,眼前容不得我们考虑太多。”
  “很好,这也正是我的想法,但愿这是一件有惊无险的任务,更希望能在洞道深处再度会合。”
  “我想会的,”沙鹏露着笑容:“只要这两条岔道不是各自独立洞穴,相信我们定会在交汇处碰头。”
  决定之后,遂在互道珍重声中兵分两路,踏着谨慎的步子进入洞道。
  这里的洞壁并未装设铜灯,必须不断的亮着电筒照引,否则寸步难行。
  虎妞紧紧随在黑猫身后……
  可能她对刚才的莽撞行为感到惭愧,如果不是黑猫及时阻止,两尊价值连城的国宝,恐怕在她铁砂掌下早已变成粉碎。
  有了上次经验,如果以后再碰到类似事件,或许她会稳健许多,但也不能保证,要让虎妞在短时间内改掉她那与生俱来的火烧毛脾气,恐怕不太容易。
  黑猫全神凝聚地在前探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只要洞道内出现任何一点异象,只要地穴内发生任何一种声响,都将很难逃过她那敏锐的感觉。
  同时,她还不断玩味新出现的许多疑点,试看能否将这些不同的环节串连起来,做成一个完整的假定。
  当然她也想到用掉包计骗走青铜小佛像的金大成,这是一件单纯的诈骗案?抑或真的和小林信二有关?
  想到金大成,自然连带想到白燕。
  关于追寻金大成的线索,她和白燕临分手时已经出现眉目,只是不知现在是否有了更新的发展?
  ……
  ×                           ×                            ×
  空中霸王号停在一棵大榕树下面,车头前的红晶体不停摇摆,显示红鼻子正在不停的扫瞄,白燕则端坐在驾驶位上,除了不断注视显像仪上所呈现的画面,有时也会将头探到车窗外面,端起红外线望远镜,细心观察目标处的动静。
  那个目标距离大榕树约有八十公尺,外表是幢单独的瓦房,经过红鼻子的扫瞄,房内景象现正清晰地映现在显像仪上。
  房内的景象十分单纯,有人独自坐在房内,就那样呆呆地坐着,仿佛是等待人来践约。
  最值得重视的是瓦房前面停放的旅行车,那正是金大成骗取小佛像时所用过的交通工具。
  不过,眼前坐在房内的中年汉子却不是金大成。中年汉子身材高大,面目狰狞,这和金大成的外形有着显著不同。
  打从黑猫发现这辆嫌车时,车子就是由他驾驶,直到现在换由白燕监视,都没发现有过任何人准备和他接触。
  他就这样傻傻地呆在屋里,好像他的目的只是来此呆坐,其他一概不管。
  可是根据白燕判断,此人纵然不是等候伙伴,至少也会负有某项任务,未能摸清真象之前,绝对不肯打草惊蛇。
  这段时间内,红鼻子早将整幢房屋做过彻底扫瞄,认为这是一幢普通的民房,并不值得特别重视。
  这也等于已将那人作了有效监视,遇有必要,随时都可将他逮捕。
  架在白燕鼻梁上的红外线望远镜,不断扫视四野的情况。
  红鼻子的精确扫瞄足能涵盖大片范围,如今再配合上白燕的肉眼观察,将会更使原野中的景象无所遁形。
  时光在沉闷气氛下朝前推进,不知不觉,到了凌晨两点。
  深夜!荒郊!傻傻的等候一项难以预卜的情况出现,便连红鼻子都有点急躁难安。
  “小燕,”它终于忍不住地开了口:“现在有个问题我想问你,你对呆坐房中的那位仁兄,究竟是抱着怎样的看法?”
  “我仍认为他在等人。”白燕毫不迟疑的回答。
  “这是属于好的方面着想,如果想得坏一点,恐怕就不那样单纯了。”
  “哦!”白燕放下望远镜,目光转向显像仪:“你产生了什么坏的想法了呢?”
  “扮猪吃老虎,存心让我们上当。”
  白燕听得心头一震。
  “想想看,”红鼻子接着说:“如果对方早就发现了我们盯踪,而故意装痴做呆地让我们陪着他一同耗在这里,好使金大成毫无顾忌地去办事情,那我们岂不是冤到家了!”
  “我看你是神经过敏,”白燕没好气地加以驳斥:“就凭他所驾驶的那辆老爷车,凭什么能将我们的盯踪过程看入眼中?”
  “……”
  “你不应该丧失自信,如果有人轻易就能发现空中霸王号在盯踪时露出破绽,红鼻子恐怕你的那张老脸就要丢到姥姥家去了。”
  “说也是,我不应该太小看了自己的能力。”
  碰到这种情况形,需要具有耐心,白燕倒是对此明白得非常透彻。
  关于狱神庙方面的进展,目前白燕毫不知情,她也不想发出呼叫向黑猫探询,在不明情况下轻易发出呼叫,也许会妨碍到那边的工作,只想严守自己岗位,静候情况演变。
  时间又朝前推进了个把小时,夜风深具寒意,刮得原野沙尘弥漫,益形苍凉。
  白燕继续端着红外线望远镜观察四周景况,红鼻子则仍将那幢瓦房作为重点扫瞄的目标,内外兼顾,可谓配合得相当周全。
  约莫到了凌晨三点,透过重重夜幕,红外线望远镜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目标。
  “红鼻子,”白燕发出惊喜声:“可能是我们要等的人物出现了,请你注意。”
  “你应该再看仔细,‘可能’二字是一种不负责责任的说法。”
  “来人身穿风衣,头戴风帽,浑身上下裹得像只粽子,根本看不见他的面貌,但从他的身材以及走路姿态上衡量,的确很像师父口中所形容的金大成。”
  “让我试试。”红鼻子立刻转移扫瞄目标。
  红外线望远镜仍旧稳稳的架在白燕鼻梁上面,透过风沙弥漫,望着那人挪动双腿,一摇一摆,朝着瓦屋继续走来。
  他的身材本已又矮又肥,现在因为外面罩了风衣,更是显得臃肿笨拙,十分滑稽。
  不过,可能这位仁兄一点也不觉得难看,说不定还会认为自己走路的姿态相当潇洒。
  他就那样鸭曳鹅行的朝前移动,走得很急。
  “小燕,就是他,”红鼻子发出惊呼:“青铜小佛像现还揣在他的怀中,如果要逮捕他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动手。”
  “你忘掉我们最终目标了?”
  “没忘记。”
  “如果只为夺回青铜小佛像的话,的确现在就可以动手,然而,为了证明此事是否和小林信二有关?那就不能操之过急了。”
  “你说,准备怎样对付他?”
  “看他那副急急忙忙的样子,好像是专为来此践约的,你的看法如何?”
  “不错,我的看法也是如此。”
  “那就从现在开始启用窃听装置,但听他和屋内人谈些什么,然后再作决定。”
  “好,偷听别人讲话,那是我的专长,绝对不会漏掉其中的一句。”
  红外线望远镜始终架在白燕的鼻梁上,随着那人的移动而移动,直到看着他走进瓦屋。
  白燕立刻又将目光转移到显像仪上,根据画面观察室内的动静。
  窃听性能非常良好,便连那人进屋、关门、走路时所发生的轻微响动,坐在驾驶位上的白燕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到现在才来?”原来守在屋内的大汉带着埋怨:“我还以为中途发生变故了哩!”
  “我这方面不会有任何变故,”那人说:“倒是为你的安全有点担心。”
  “东西又不在我身上,有什么值得让你担心的地方,我听不懂?”
  “担心被人咬住了你的尾巴,那时我们就会遇到很大的麻烦。”
  “放心,我不会被他们盯上的,要是真被他们缠得难以脱身,我会一一将他们身上的骨头拧断!”
  “很好,现在你跟我来,但愿我们能顺利完成今夜的任务。”
  话声停止,但可看出显像仪上的两个人影已朝屋外走动。
  “嘿!好大的口气,差点将我的鼻子气歪了。”红鼻子含着冷笑。
  “你气什么?”白燕重又端起红外线望远镜,注视着屋外门前。
  “难道刚才你没听见,傻大个要将我们的浑身骨头拧断哩!好像他比虎妞小姐还要凶。”
  “这笔帐记下来,如果以后碰上机会,倒要看看谁会拧断谁的骨头。”
  红外线望远镜中看得清楚,看着他们走到屋外,一同钻进旅行车,然后立刻驶离原地。
  白燕一点也不慌张,直到旅行车完全在夜色苍茫下失去影子,她才让空中霸王号缓缓启动。
  现在已不需要直接监视,只要旅行车逃脱不开红鼻子的扫瞄范围,它就会像瓮中之鳖一样,难以挣脱笼牢。
  从驾驶台前的显像仪上观察,也许车是由高大者驾驶,矮胖者坐在他的身侧,并还不断回过头来查看,以防被人盯踪。
  这种现象早被白燕料中,故意拉远彼此间距离的原因亦即在此。
  只凭肉眼观察,矮胖者当然看不见空中霸王号的影子,因此减低了防患之心。
  经过十多分钟的行驶,旅行车驶离公路,转入了一片崎岖不平的荒地,荒地路面太糟,车子的速度自然缓慢下来。
  “立刻扫瞄,附近是些什么地方?”白燕面对显像仪发问。
  “这里属于秦皇陵南麓,准确的距离是五公里又三百四二点七六公尺。当然,现在比我开始回答时,又要拉近了许多。”
  “噜嗦,只要说出五公里左右,这就够了。”
  “注意!”红鼻子带着紧张:“现在他们停车了。”
  白燕急忙煞车,又将红外线望远镜架上鼻梁。
  旅行车停在一处高坡,附近有山涧、有树林,浓密的松针涵盖着一大片区域,显得有点阴森。
  白燕望着他们从旅行车中钻出,望着他们走进茂密的松林,但也很快便在红外线望远镜中消失踪影。
  他们的身影已被树丛遮住,白燕立刻取下红外线望远镜,目光移向显像仪。
  显像仪上的画面不停变幻,显示红鼻子正在做全盘扫瞄。片刻之后,画面才又恢复稳定。
  现在白燕所看到的,仍是两个在松林中走动的两条背影。
  “情况如何?”白燕性急地问。
  “扫瞄范围内没有另外人在场,也没有发现可疑目标,所以,只能认为这是一处十分幽静的地方。”
  “只是一处十分幽静的地方而已?”白燕显然怀有不同的看法。
  “表面上的确如此,但是,我不认为他们是来这里游山玩水,更不可能是谈情说爱。”
  “你认为他们想干什么?”
  “这也正是我想探索的问题,小燕,现在我们的盯踪方式恐怕需要改变一下了,他们进入松林的用意很难掌握,如果彼此间仍旧保持这样远的距离,遇到紧急情况时恐怕难以改变。”
  白燕的眼神略作轮动:“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在这里等我。”
  “小心一点,不要忘了‘逢林莫追’这条江湖上的禁忌。”
  “我晓得。”白燕立刻推开车门。
  “逢林莫追”乃是古时候的江湖禁忌,或许并不合乎时代,但是,贸然进入森林比较容易遭遇伏击的可能性,仍旧不应忽视。
  仗着黑夜笼罩以及枝叶丛密,刚好更为适合白燕发挥所长,只见身影接连几闪,轻似狸猫,捷若猿猴,片刻功夫便将目标重新盯牢。
  夜风阵阵,树影婆娑,令人感到林内的气氛更形阴森。
  白燕在窜跃时难免一点也不发出声息,所幸簌簌树声将它遮掩,丝毫没有惊动走在前在的两条人影。
  他俩闷着头朝前疾走,都不开口说话。穿越松林后,一条怪石嵯峨的断涧顿时映现眼前。
  白燕机警的拧动纤腰,立刻窜上一棵巨松,只要稍微拨开一些松枝,便能居高临下看到眼界内的一切景象。
  断涧回绕,流水潺潺,倒是一处景色宜人的地方。
  他俩仍旧一声不吭。
  矮胖者好像识途老马,连窜带爬地越过了好几座巨形怪石,最后,和他的伙伴在一处峭壁前停住脚步。
  “到了?”
  显然,白燕能从身材高大者问话口气中,证明以前他没来过这里。
  矮胖者点了点头,遂将一直压在前额很低的风帽推向脑后。
  这一推,顿时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尤其是他脸上常带的弥勒佛式笑容。
  白燕没和金大成照过面,但是根据他的这项特征,立刻认定了准是此人,不需再作任何怀疑。
  金大成的表情忽又变得十分凝重,四下看了一阵,认为没有任何问题,然后才命身材高大者和他一同动手,去搬峭壁根部旁边的一块岩石。
  藏身树丛中的白燕虽和他们相隔并不太远,但因夜色甚浓,难免看得不够真切,于是又将红外线望远镜架上鼻梁。
  现在看清了,他们并不是搬,而是在转。
  转,转,转……
  岩石的体积只有中型磨盘大小,分量不应太重,但他二人却是转动得相当吃力,好像是在摇撼泰山。
  在他二人合力转动下,岩石发出咔咔巨响,紧接着,峭壁下方开启了一扇高与人齐的洞门。
  白燕暗自吃惊不已,没有料到在这人迹罕见的地方,居然会有这样巧妙的机关!
  也可以说是最原始的机关,尤其它的位置又是在秦皇陵附近,使人极易产生联想,这和《水经注》中记载有关秦皇陵的防护体系,是否有着密切关系?
  惊异之余,白燕并也感到非常振奋。
  在此之前,金大成骗取青铜小佛像或可视为单独事件,现在却从蛛丝马迹上渐渐看出应和小林信二有着关连。再进而推之,小林信二此次潜来西安既为寻求兵马俑中的三军统帅之谜,当然也就顺理成章的牵涉到了此一主体事件。
  思忖间,金大成已经走进洞门,忽又转过脸来,神情严肃地盯着那名大汉。
  “你应该留在外面。”
  “是。”大汉对他的吩咐十分重视。
  “明白你应该担负的责任吗?”
  “从现在起,这块地方划为禁区,严防外人擅自闯入。”
  “如果发现有人侵入,你将怎样对付?”
  “格杀勿论!”大汉握紧双手,十指关节立刻发出叽哩咔啦一阵脆响。
  “很好,”金大成重又展露了弥勒佛式的笑容:“你曾有过生裂猛虎的纪录,我不相信侵入者会比猛虎还要凶猛,你应该会圆满完成我所交代的任务。”
  “我会的,”大汉脸上挤出一丝狞笑:“很早我就声明过了,只要有人胆敢侵犯,我就会将他的浑身骨头拧断!”
  金大成冲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进入洞中,洞门自动关闭。
  大汉就在原地叉腰站定,轮动着两道凶光四射的眼睛,不停观察四下的动静。
  动不动就要将人浑身骨头拧断,口气之大绝不亚于虎妞,其次是,从他运功时双手骨节竟能发出爆栗子般的声响上看来,的确也能使人相信他有这种能力,尤其金大成会在口风中透露过他有生裂猛虎的纪录,如果属实,更是令人不能将他低估。
  然而,他的表现却是让人不敢恭维。
  红鼻子曾经谑称他为“傻大个”,如今看来,这种比喻的确十分恰当。
  这位傻大个眼前所采取的防守洞门姿态,使人想起了“此处无银三百两”的故事,等于明白告诉别人这是一处很不寻常的地方。
  傻大个在不知不觉中所表现的智能低弱,使得白燕立刻想妥了对付他的办法。
  深厚的武功配合上高超的智能,才是最可怕的对手,否则,他的威力便会大打折扣。
  傻大个仍旧耀武扬威地站在原地,对于自己将被别人视为攻击的目标,似乎一点也未查觉。
  就在傻大个毫无戒心的当口,一片状似乌云的物体,夹带劲风,突然朝他头顶上空飞驰而过。
  竟是一截松枝,连带着枝上的叶丛,巨大得好像一棵小松树,由于它的乍然击来,声势端的十分惊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乌云掠顶的同时,紧接着,又有一只飞鸟随在大片松叶之处,闪电般的飞扑而至。
  好大的一只飞鸟!
  而且非常漂亮,随着凌空飞扑所划出的美丽弧线,宛如凌波仙子,令人目眩神迷!
  傻大个看错了,不是飞鸟,是个双十年华的大姑娘。
  他连做梦都没想到,这样漂亮的大姑娘居然会飞!
  但是他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令人难以置信的情景,只可惜发现得太晚,他那大猿猴般的肩背被扫中,扫得他一个筋斗,跌出八尺开外。
  这一跤摔得并不很重,傻大个一个“鲤鱼打挺”重新站起。
  刚一站起,他便迎面看到了摔他筋斗的大姑娘——白燕。
  白燕静静地站在那里,夜风阵阵,吹得脑后长发宛似一片波浪,神清气闲,风仪袭人。
  “刚才是你将我摔了一跤?”傻大个有点怀疑是在做梦。
  “不错。”白燕回答得非常干脆。
  “我不相信,”傻大个两眼瞪似铜铃:“除非你是鬼,不是人!”
  “我劝你最好相信,否则,我会让你摔得更惨!”
  “好!”傻大个发出狠声:“刚才我没防备,现在防备好了,倒要看看谁摔谁!”
  面对一个心存疑虑的人,要他信服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事实证明。
  尤其是像傻大个这种性如蛮牛的人。
  傻大个一阵怒火攻心,喉咙管里发出野人般的嘶吼,猛的一个虎扑……
  他的体重至少也有三百磅,本身的重量加上猛扑时的劲道,如果白燕被他扑中,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可惜他没扑中,反被白燕扣住了他的一双手腕,一拧,一抖,呼……
  糟了!傻大个一个悬空筋斗,倒金山,跌玉柱,轰通一声,顿又摔了个四仰八叉。
  这一跤摔得干净俐落,俐落得就像“四郎探母”中的摔“吊毛”。
  傻大个被这一跤摔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他很奇怪,就凭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自己在她手下,怎会变成了四两棉花?
  其实,他的惨状多半是他自己造成的:“空手入白刃”和“四两拨千斤”功夫都是白燕的专长,虽四两之力,可拨千斤之压,对方所施出的劲道愈猛,借力打力的劲道也就愈强。
  刚才白燕就是借用傻大个和身猛扑的那股劲道,施了“四两拨千斤”中的一式“顺水推舟”,将他摔了个元宝翻身。
  如果傻大个现在能够识穿白燕这门功夫的门道,干脆站在那里不动,凭着他那泰山般的体型,或许白燕拿他没有办法。可惜!傻大个不仅看不懂白燕的武功路数,而且偏不信邪!
  蓦地一声怒吼,傻大个又像一条蛮牛,对着白燕迎面猛扑。
  或许他还认为刚才的劲道有些不够,这次竟又增加了几成。
  该信邪的时候偏偏不信,结果一定更糟!
  好像这句话颇有道理,傻大个用的力气愈猛,筋斗摔得愈重,摔倒爬起,爬起摔倒。白燕凭着高超的技巧,接连将他摔了七、八个不同的筋斗。
  摔到第九个筋斗时,傻大个还能勉强站起身,但却像个醉鬼,东摇摇,西晃晁……
  白燕现在不摔了,只用一根指头朝他身上轻轻一点,便将他点得头重脚轻,重又倒在地上。
  这一次,傻大个再也爬不起来了,躺在地上直翻白眼。
  可能傻大个现在真的相信了,不是他摔人,而是人摔他。
  白燕抬起左手,对着魔鬼头戒指发出呼叫。
  “我全扫瞄到了,”红鼻子立刻回应:“你让傻大个表演了一出‘贵妃醉酒’,只是表演得非常窝囊,如果梅兰芳在世,准会使他气得再死一次。”
  “现在不是你说俏皮话的时候,应该快来帮我处理善后。”
  “你准备去追金大成?”
  “当然,”白燕说:“如果运气不错的话,也许来个杠上开花,将小林信二一并擒获。”
  “如果运气更好的话,那就还会再加一番。”
  “这话怎么说?”
  “连金甲武士一道揪出来,不管是人是鬼,让他现出狐狸尾巴。”
  “一定会的,只要他在里面。”
  “祝你一切顺利,傻大个交给我了,请你放心。”
  “噢!我应该提醒你一声,这里是条断涧,乱石遍布,空中霸王号开不进来。”
  “这还用你关照,那里的路况早就被我侦测清楚了,尽管去办你的事情,无须为我费神。”
  结束联络后,白燕立刻依样葫芦,按照刚才金大成开启洞门的方式,去转那块凸出的岩石。
  咔!咔!咔……
  岩石开始转动时,空中霸王号已经飞临头顶上空。
  断涧一带全是参差不齐的怪石,既不能让空中霸王号在此行驶,也不能供它在此降落,然而,这种现况难不倒红鼻子,经过它自动操作,空中霸王号机体内顿时伸出了它的怪手,伸到触及地面的长度,紧紧抓住了傻大个的腰带,将他吊上半空。
  白燕在这方面也未遭遇困难,当傻大个的整个身子被怪手吊上半空时峭壁下的洞门也和刚オ一样的完全敞开。
  “你放心,”红鼻子朝地面发话:“我会一直守在这里,随时准备给你接应。”
  “谢谢!”
  白燕对着空中霸王号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进入洞门。
  石门自动关闭,所发出的沉重声音,震得洞道内的白燕耳膜欲裂。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条漫长甬道,洞壁两旁也有一盏盏的铜灯,辉煌灯火下,早已失去了金大成的影子。
  白燕略为观察片刻,然后便小心翼翼地将身子贴紧洞壁,开始朝前探索。
  甬道内寂静无声,好像这里已和整个世界隔绝,接触不到半点生气。
  看来白燕要比黑猫他们的运气较好,沿途并未遭遇弩箭埋伏一类的困扰,安全走到甬道尽头。
  这段时间内,她也没有任何发现,现在却感眼睛一亮,被她看到了一幕奇异的景象。
  她没想到甬道尽头别有洞天,八条岔道呈现扇面型向前延展,每条岔道的洞壁俱都装有同一式样的铜灯,绚丽瑰烂,古意盎然。
  面对此一奇异景致,令人情不由己的发出赞叹,然而赞叹之余,却也令人感到迷茫。
  八条岔道,那条才是应走之路?
  白燕屏息凝神,目光扫遍了每一岔道的实际景况,所留下的印象每条俱都相同,根本令人无从选择。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狡猾的金大成定是在这八条岔道中选择其一,去干他的秘密勾当。
  白燕深陷犹豫之境,迟迟不能拿定主张。
  碰到这种情形,恐怕非要依赖运气才能解决,正确率只有八分之一,可谓相当渺茫。
  可是白燕想不出来更好办法,不管正确率多少,总还不失为一条希望。
  她也无法考虑可能面临的危险,一心一意只想再次发现金大成,以求更进一步的发展。
  ……
  ×                           ×                            ×
  一间金碧辉煌的石室,里面悬着两盏琉璃灯,晶莹灿耀,五彩缤纷,鲜艳得简直令人眼花缭乱。
  眼前的瑰丽景象,谁都不敢相信这是一间地下石窟,就是古代帝王的宫殿。
  纵然不是宫殿,至少也是侯府。
  一张古色古香的书案前,居然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现代人。好像这位现代装束的仁兄,已在不知不觉中掉在了时光隧道。
  不论是谁看到了这种不伦不类的画面,都会觉得很不调和,很不相衬。
  一个道貌岸然的长者,让他穿起长袍马褂大跳霹雳舞,看起来很不相衬,眼前的情况完全和此类似。
  但是那位仁兄一点也不觉得,只顾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只是能从他的神情略显浮躁上看出,好像他在企盼某件事情来临。
  他的脸部轮廓也还端正,只是眼睛、鼻子、嘴的形状有点怪怪的,如经仔细观察,就能被人看出破绽。
  那是整容手术所留下的后遗症,无论整容技术多么完美,总是会和上帝的杰作多少有点差异。
  或许这位仁兄认为现在他已改头换面,然而,现在他的这副尊容已在描容专家摩描成功后,变得毫无秘密可言,凡是看过那张描像的人,都能一眼认出,他就是得了考古痴狂症的小林信二。
  小林信二的双手一直平放在桌案上,右手指好像装了弹簧,疾速地,不停地在弹敲桌面,就像鼓键擂鼓,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这种下意识的动作,也正反映了小林信二内心里的烦躁。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外面有人叩门,所敲出的点数,正是事先经过小林信二同意了的暗码。
  小林信二眉宇间有了喜色,遂即按了附在书案暗处的一个掣钮,一扇石门应声而开。
  金大成一摇一摆地来到书案前面,石门遂又在轰然声中自动关闭。
  “东西找回来了?”小林信二迫不及待地问。
  “当然,”金大成露出惯有的弥勒佛式笑容:“我曾向你保证,只要你想要的东西还未被人带离西安,我就有办法让它重新回到你的身边。现在我已经办到了,请你过目。”
  怀中取出青铜小佛像,轻轻放在书案上面。
  “很好,果然是我遗失了的东西。”小林信二喜不自胜地伸手去取,却被金大成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掌。
  “小林先生,”金大成的神情突然变为严肃:“首先请你明白,这尊青铜小佛像失而复得,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小林信二点了点头:“我知道,取回过程一定困难重重,而且还需冒险。”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然我愿甘冒危险,当然我有我的打算。撇开其他不谈,单是这件小东西的价值,便能让人产生极大的兴趣,你说对不对?”
  “当然。”
  “如果我有私心,将它带到国外脱手,必然很容易获得一笔巨款。我想请问阁下,现在我能得到什么?”
  “现在你只能得到希望。”小林信二回答得相当干脆。
  “希望?”
  小林信二点了点头。
  “难道你不认为这个字眼太过空洞,并不具有实际意义?”
  “眼前的确有些空洞,但当希望变成事实时,就会替你带来巨大的利润,毕生享用不尽。”
  “你所说的仍旧是个希望,问题是能不能真的变成事实?”
  “一定能,你应该对我怀有信心。”
  “……”金大成眯着小眼睛,静静观察他的神色。
  “世界上有些事情往往会像赌局一样,只要你认为值得一搏,你就应该树立信心,不要轻易地动摇了你的意志,你说对不对?”
  “……”
  “除了需要树立信心以外,你还会不会对事成后的利益冲突有所顾虑?”
  “你为考古,我为财富,我们之间应该不会产生什么利益冲突。”
  “难得你有这种想法,”小林信二说:“利益冲突可以造成朋友间反脸成仇,没有利益冲突的双方,比较更能成为忠实的伙伴,我们刚好具备这样的条件,实不应该再存任何疑心。”
  受他言词影响,金大成的疑虑在渐渐瓦解。
  “来吧,”小林信二露出笑容:“从现在开始,就让我们结为最真诚的伙伴,甘苦与共,各取所需,我敢保证这是一次最愉快的合作,会使你我毕生难忘。”
  金大成在不知不觉,松了按在青铜小佛像上面的那只手掌。
  这在小林信二眼中,认为金大成已经做出了愿意合作的表现,遂将青铜小佛像移到自己面前,再三地对它仔细端详。
  看过之后,小林信二露出了满脸的笑容。
  “现在就让我来宣布它的重要性,”他说:“请你凑过来一同观看。”
  似乎他早已有准备,随手取出纸笔,还有一只袖珍型的放大镜。
  他的这些举动含有神秘性,引得金大成欠起身来,脖子伸得像长颈鹿,眼珠子也跟着定了神。
  “如果不经我详细解释,恐怕你是看不出来什么门道的,现在请你特别注意它的脸部。”小林信二故意将话头顿住,一面观察他的反应。
  金大成的脸上现已完全没有笑容,严肃而又认真,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左看,右看,看了很久,他才发表意见:
  “慈祥、和蔼,满脸都是笑容,这些都是他的脸部特征,除此之外,我不认为它有什么显著的奥秘。”
  “你还应该细细观察一下这位老人家脸上的皱纹。”
  金大成突然扬起脸来:“这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
  金大成看了看小林信二认真的表情,遂又重新注意青铜小佛像的那张老脸。
  经过小林信二的再三提示,这一回,金大成观察得特别仔细,甚至还从小林信二手中取过放大镜,仔细得就像微生物学家在显微镜下面寻找细菌。
  不仅看,他还喃喃自语的细数。
  一条、两条……五条……
  青铜小佛像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好像上面蒙了一张是蛛网,金大成一连数了三遍,结果他却感到十分沮丧,瞪着眼睛发楞。

  第九章 好梦成空

  “如何?”小林信二望着他。
  “它的鼻梁上面好像有颗痣。”
  “很好,我还希望你能说出它脸上皱纹的准确数目。”
  金大成摇了摇头:“很难,刚才一共数了三遍,所得到的却是三个不同数字。”
  “不妨说说看?”
  “一三三,一三九,一四二。”金大成苦苦地一笑:“我对这个数字缺乏信心,可能没有一个准确。”
  “当然,其中纵有一个数字是正确的,也曾因另外两个数字而动摇了你的信心。”
  “那它脸上的皱纹究竟是多少?”
  “共计一百三十六条。”
  “这又代表着什么意义呢?”
  “问得好,”小林信二说:“让我先将这位老人家脸上的皱纹拓印下来,然后再回答你的问题。”
  为了好奇,金大成将脖子伸得更长。
  小林信二将青铜小佛像平放在他面前,脸朝上,背朝下,然后将纸敷在它的脸上,再用铅笔在纸上涂抹。这是一种最简便的拓印方法,经过铅笔的涂抹,纸下的凹凸部份自然会显现纸上,阴阳分明,非常清楚。
  拓印完毕后,一张空白纸张现已变成青铜小佛像脸部的画像,脸上的皱纹纤毫毕现,长短粗细要比另行绘制更为精确。
  对于这种拓印方法,金大成一点也不感到新奇,值得奇怪的是,青铜小佛像的脸上皱纹,究竟蕴藏着什么玄机?
  “现在你再数数纸上的脸部皱纹,”小林信二将拓印本放在他的面前:“我相信,一定你会数出来一个准确的数目。”
  金大成很感兴趣,重又细数“月下老人”脸上的条条皱纹。
  的确只数一遍很正确,整整一百三十六条,一条不多,一条不少。
  “我还是不太明白,”金大成带着迷惑的神情:“青铜小佛像脸上的一百三十六条皱纹,究竟代表着什么特殊的意义呢?”
  “说出来也许你不相信,青铜小佛像脸上纵横交错的纹路,就是一张精心绘制的地图。”
  “地图?”金大成瞪大了惊异地眼睛。
  “嗯,”小林信二认真地用手指着地下:“而且图中所指的,正是我们现在处身的这座地穴。”
  金大成惊得脸上肥肉直打哆嗦。
  “我还需要知道其中的细节,”他又问:“一百三十六条皱纹代表什么?”
  “地穴内的通道。”
  金大成的眼睛瞪得更大:“这座地穴中,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通道?”
  小林信二笑了笑:“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当初的设计者才能回答得出,那是两千多年以前的事,现在很不容易找到答案。”
  “噢……”金大成有点失望。
  “当初的设计人既然这样做,我想应该自有他的理由,对于我们来讲似乎并不十分重要,重要的是,从这些错综复杂的线路上,能否看得出你是从那一条路线进来和我会合的吗?”
  这又是个难题,要想从一百三十六条线纹上认出进入之路,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金大成趴在案上看了半天,仍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这样,”小林信二用手指着图像嘴角上边的皱纹:“它的嘴角下边就是洞外的断涧,刚才你是从那里进来和我见面的,你要好好的记在心里。”
  “其余路线呢?”
  “你不需要记得那么详细,如果定要弄清一百三十六条路线相互间的关系,你将徒自损耗精神,只要记住重要的退路,这就够了。”
  “说得也是,条条线路如乱麻,如果将这条重要的退路搅混一起,说不定我会陷在迷魂阵中,永远没有走出地穴的一天。”
  “注意,你再看看这里。”
  金大成立又聚精会神,发现小林信二的手指,现正点向图像鼻梁上的那颗凸痣。
  “那是这张地图的中心点,”他说:“如果所料不差,可能它是代表着一个重要的所在。”
  “你猜对了,那正是能让我们完成心愿的地方,不过,要想顺利到达这里,恐怕还有一些困难。”
  听他说得慎重,引得金大成再次凑近图像,仔细查看。
  说也奇怪,图像上的皱纹虽然十分密集,但当到达鼻梁部份时便告断绝,没有一条纹路能够顺畅地到达那颗凸痣。
  看罢,金大成的脸色突然转趋凝重。
  “小林先生,”他说:“说句不中听的话,恐怕这不是个很好的现象。”
  “你就该说得更为具体一点?”
  “恐怕那是绝地,一百三十六条线路当中,没有一条可以到达那个所在。”
  “表面上看的确如此,但我不以为然。”
  “请你说出理由?”
  “我认为在这一百三十六条线路当中,至少会有一条线路可以通往那个重要目标,至于没有明显标示的原因,应该是出于故布疑阵,目的是防止后人侵入,窃取或者破坏了那里的宝藏。”
  “你有确实依据,证明那里藏有宝物?”
  “没有确实依据,但这却是经过推理后所做的假定。”
  “假定终究是假定,并不一定就是真正的事实。”
  “但也不能认为毫无指望,有了合理的假定,就应该积极地进行求证,世界上许多迷雾般的难题,都是在这种程式下获得丰富成果的,想必阁下不能否认。”
  “……”金大成同意地点了点头,继又眉头微皱:“可是难题来了,我们要怎样才能从那一百三十六条线路上,寻找出通往目标的正确途径呢?难道只能依赖运气,一条一条地挨次试探?”
  “这是最愚蠢的方法,但当无法取得捷径时,只好采用。”
  “眼前有没有取得捷径?”
  “没有。”
  “那就未免太不切合实际了,难道你不考虑在这纵横交错的一百三十六条线路中挨次试探,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完成吗?”
  “我不考虑,那怕花费十年、二十年时间,我都认为十分值得。”
  “只是为了完成你的考古心愿?”
  “是的。”
  “我不相信。”
  “你可以证实,”小林信二说:“只要你能找到原来的道路,迳可扬长而去,绝对不会遭到阻拦。”
  为了取信于他,小林信二立又操纵掣钮,将石门打开。
  金大成去意甚坚,伸手抢回案上的青铜小佛像,只对小林信二说了一声“抱歉!”然后他便摇摇摆摆地走出石门。
  其实根本不用抢,纵然金大成不慌不忙的取回青铜小佛像,小林信二照样不会在乎,因为现在他已有了拓本图形。
  或许这并不是唯一原因,小林信二深具自信,金大成绝不可能就这样真的离去。
  果然,小林信二是含着笑容目送金大成愤然离去,结果是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失,又见金大成神情颓丧地走了进来。
  不仅颓丧,那张常带弥勒佛式笑容的肥脸,变得简直要哭。
  “如何?”小林信二脸上的笑容更盛:“看了阁下的表情,就能证明我没有骗你。”
  “……”
  除了神情沮丧,金大成还满腹疑云。
  他在石屋内的时间并不太久,然而在这短暂时间内,外面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变得完全陌生,甚至再也见不到进来时的那条洞道。
  “金先生,”小林信二似在存心调侃:“现实情况已经如此,你还能做退缩的打算吗?”
  “我已没有选择的余地,”金大成怀着愤恨:“既然你要临死拖个垫背的,我就只好舍命相陪。”
  小林信二一阵纵情大笑,半天才将笑声收起。
  “这才算是聪明的想法,不过……”他忽又皱起眉头:“我所最担心的倒不是寻找不到目标,而是来自狱神庙方面的危险。”
  “狱神庙方面的危险?”金大成面露惊诧,似乎听不太懂他的意思。
  “嗯,那是另一条进入地穴的通道,有些不受欢迎的朋友已经勘破,他们都是我的对头。”
  “女飞侠黑猫在不在内?”
  “当然少不了她。”
  “……”金大成楞了片刻:“那真是非常糟糕,她对我的痛恨将会胜过于对你,不能等闲视之。”
  “当然这是一项很大的麻烦,但也不用过分担心,因为我在那条通道里已经做了布署,再加上原来就有的种种障碍,他们未必就能称心如意。”
  “这是乐观的想法,不能过分依赖。”
  “但也不能完全不抱指望,”小林信二站起身来:“现在我们必须争取时间,万一我的布置阻挡不了他们,至少也要趁他们还未闯入重地以前,让我们得手后顺利的离开此地。”
  金大成勉强打起精神,紧紧随在小林信二身后,就在石屋内走进了另一条秘道。
  在此之前,金大成并不晓得石屋内居然另有机关,因此,必须要对小林信二更加依赖。
  现在他已认识清楚,对于地穴内纵横交错的网路以及机关装置的巧妙,小林信二的确比他熟悉太多,如果没有小林信二引导,恐怕他将寸步难行。
  以后的演变是个未知数,金大成纵然极不情愿冒险,但是已经势成骑虎,只好硬着头皮,将他的未来交由命运之神去做安排。
  小林信二在狱神庙下面的通道里,究竟安排了什么万全的布置呢?
  眼前金大成虽不明了,但却不能不寄予厚望,只要地穴内消除了来自那方面的威胁,他和小林信二的安全就会增添一分保障。
  人的想法常常会随处境转变,目前金大成不敢过分指望获得财富,只盼自己的性命能够保住,不要丧失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穴之中。
  ×                           ×                            ×
  黑猫在前,虎妞在后,仍在交叉综错的洞道内继续朝前探索,步步为营,十分谨慎。
  洞道深处反而不见灯亮,现在必须依赖手电筒的照射,才能辨明路径。
  由丁雷和沙鹏所组成的另一小组,现在已和她们完全断了联络,这是由于呼叫器在洞道内失去效用所造成的结果,因此产生了许多的不便。
  走着走着,虎妞忽然停住脚步。
  “师姐,”她露着满脸惊诧:“这条洞道的形状相当熟悉,好像我们又走回来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真奇怪。”黑猫再次打量洞道内的景象。
  虎妞也是不甘闲着,不断地伸出手掌,用力敲打四周的洞壁,她倒不是想在这里试练铁砂掌,而是想从敲打时所发出的声音上判断实况。
  敲打了半天,虎妞并未发觉异状。
  “也许这是我们的错觉,”黑猫转过脸来:“这里的每条洞道在外表上都无显著差别,极易造成视觉上的含混,我们千万不要被其迷惑,应该按照现有的路线,继续朝前查看。”
  “是。”
  于是,她们继续前进。
  虽然黑猫有点疑迟是错觉,但却不能十分肯定,所以从现在开始,她在行动上变得特别小心。
  由于武功基础深厚的影响,黑猫的视觉、听觉都较一般人来得灵敏,就在她和虎妞即将走到这条通道的尽头时,突然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虎妞也同时听到了,但却分不出那是什么声音?
  处身在这神秘的地穴内,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会令人感到吃惊,都会令人感到奇怪!
  黑猫反应奇速无比,循着声音来源,一个疾窜,奔了过去。
  虎妞起步稍晚,但也不甘落后,可是当她赶到洞道转角时,视界内已经不见了黑猫的影子。
  亮着的电筒一直都未熄灭,虎妞现又摇晃灯头,四下查看。
  在她眼中这又是个奇妙的天地,这座洞穴奇大无比,内部的岩石奇形怪状,星罗棋布,占满了整座洞室,更值得重视的是,这里还有许多支洞,洞内阴森昏暗,令人视为畏途。
  “师姐……师姐……”
  虎妞轻轻唤了数声,并未得到黑猫的回应。
  根据虎妞推测,黑猫定是循着那声怪异的响动,闯进了许多支洞中的一条,让她感到烦恼的是,不知黑猫究竟进了哪条?
  这不仅仅使她感到苦恼,而且失去主张。
  洞穴内岔道连绵,暗藏杀机,虎妞纵然不去计较本身危险,但也不能不考虑踏入迷阵后,将会带来什么样可怕的后果!
  “师姐……师姐……”
  虎妞再度出声呼唤,这次的嗓门拉高了许多,结果还是没有回应。
  现在虎妞有点为黑猫担心,苦于无法认定方向,不敢盲目乱闯。
  同时她还必须顾虑:如果摸错方向,不仅找不到黑猫,万一黑猫回来时,也会同样的找不到她。
  “张郎找李郎”——这是个非常糟糕的局面。
  经过盘算后,虎妞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的方式较为妥当,如非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轻易难开此地,以待黑猫返回。
  但是,她也并不放弃辨识正确路线的打算,希望能从各个洞口处发现蛛丝马迹,借以确定黑猫的去向。
  洞内星罗棋布的怪石,在手电筒的光影下好像无数巨魔,张牙舞爪,准备将人攫噬。
  当然,这是人在恐怖气氛下或精神紧张时,极易产生的一种错觉,虎妞亦不例外,可是,谁也料不到这种错觉竟会变成真实。
  事实刚发生时,虎妞首先听到脑后出现极其轻微的声音:
  咻——咻——咻……
  好像那是某种动物的喘息声音。
  此时、此地、此情,无论脑后出现某种动物,都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无论何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感到自己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都会本能的采取紧急应变。
  一旦决定紧急应变,虎妞的爆发力绝对不是一般人所能望其项背的,速度之快,如同闪电,劲道之猛,犹如雷霆。
  呼——
  虎妞的铁砂掌已达意动功行之境,她不考虑背后究竟站着什么凶猛的动物,那怕它是一只洪荒时代的恐龙?因为当她旋身挥掌时,她已无法继续扭亮手里的电筒。
  洞穴内本就伸手难辨五指,电筒的突然熄灭,更是让人感到黑暗中而又昏沉。
  但她隐隐觉得偷袭者的身体很高,发出铁砂掌攻击时的模拟部位应是对方顶门,落点处却是对方的嘴巴以下部份。
  并未直接斩中,只是让他尝到掌缘的余锋。
  饶是如此,那庞大的身躯仍是接连几个踉跄,喉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号。
  惨号声好怪,简直令人怀疑,此物真的就是恐龙。
  虎妞心里有点发毛,她的铁砂掌功力已至登峰造极之境,断石裂碑,无坚不摧,只是还没斩过恐龙。
  也许,这次被她斩倒了一只。
  这种设想只是在虎妞心中一闪而逝,急忙捡起电筒,重新将它扭亮。
  眼界内空空如也,没有恐龙,也没有其他任何动物的影子。
  糟糕!对方利用虎妞捡起电筒的短短时间内,居然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虎妞轮眼搜索时,突在身前不远处发现了一件物品,急忙弯腰捡起。
  竟是一具纯白色的橡皮面罩。
  面罩虽是面罩,但却没有五官轮廓,里外光滑平坦,并且留有余温,显然是从刚才那个怪物的脸上刚刮掉在地上不久。
  这副面罩无疑是一项最大的启示,使得虎妞感到异常的振兴!
  金甲武士!
  刚才一掌虽然未能重创对方,但却扫落了金甲武士装神扮鬼所戴的面具,因而揭穿了事情的真象。
  虎妞将白色面罩拿在手中仔细查看,戴着这个东西在朦胧夜晚中乍然出现,的确极易被人误认为那是一张白板面孔。
  扮成金甲武士,在此装神弄鬼的人,究竟是谁?
  不论他是谁,每当虎妞想到遭受戏弄,甚至还在他的突袭下受到刺伤,就会怒火直往上冲。
  如果金甲武士仍在面前,虎妞定会毫不留情,用铁砂掌将他斩成骨断筋折。
  可是,金甲武士早已没影儿!
  眼前虎妞所面临的仍旧是同样困扰,摆在面前的许多条支洞,条条都有被金甲武士选作逃亡的可能,怎样才能确定目标?
  虎妞从未遇到过这种举棋不定的局面,正当无所适从时,一条支洞深处传来了黑猫的喝叱声。
  不知是否黑猫故意借此传送讯息,而将嗓门拉得特别高亢;再加上洞道内回音震荡,此歇彼起,拖了很久很久都未平息。
  对于虎妞来讲,无疑这是指示方向的一盏明灯,丝毫不敢怠慢,对着第三条支洞冲了过去。
  同时,她在那尖亢的喝叱声中,也能揣测出黑猫正对敌人施展凌厉的攻击。
  洞道内除了金甲武士,虎妞无法料准是否还有其他敌人?
  敌人多少不关重要,重要的是,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将他撂倒。
  电筒光引导下,虎妞飞快妊到现场。
  还好,在黑猫凌厉攻势下,仍旧在作困兽之斗的敌人只有一个——金甲武士。
  他已不配再称金甲武士,因为现在他的处境非常狼狈!
  说他狼狈还算客气,应该说是相当凄惨!
  戴在头上的那顶金盔早被黑猫挥得不知去向,身上铠甲也被撕成一片一片,就那样零零碎碎地披在身上,样子非常滑稽。
  他已完全丧尽了金甲武士的威严,倒像在古老社会中穿街过巷,专门贩卖零碎绸子的商人。
  光柱扫射下,虎妞现已完全看清了他的面目:他那螃蟹型的脸庞上已有数处伤痕,较为严重的是鼻子正在冒血,使他原本就已凶悍的形象,显得更为狰狞。
  但他不是小林信二。
  眼前虎妞不会过问他是老几,只想向他讨还狱神庙内的一刀之仇,立刻冲上前去,抡开她那雄浑绝伦的右臂,照着他的脑门便斩。
  天老爷!虎妞下了狠心,这一掌要是被她劈中,那颗吃饭家伙定会当场变得粉碎,看都看不见了!
  那位仁兄倒是识货,漫说头上的金盔现已不知去向,纵然仍旧戴在头上,他也不敢硬接这雷霆万钧的一掌,拧腰错步,头一偏,肩一斜……
  可惜他未窜离虎妞掌力的涵盖范围,随着咔嚓声起,发出一声惨号,然后他便一跤倒在地上,痛得整条左臂直打哆嗦。
  他的吃饭家伙并未变成粉碎,肩骨却被虎妞一掌斩断,变成了“独臂武士”。
  这还是不幸中之大幸,如果他的那颗吃饭家伙偏得稍慢,现在他的境况将会更惨!
  虎妞并不就此罢休,伸手扣住他的右腕,一转,一拧,将他的整条右臂拧到背后,拧得他又发出哇呀呀连声怪叫!
  “讲!”虎妞松了松手上的劲道:“我只给你一个最后机会,如果你不说出小林信二的下落,我会将你这条手臂撕下来喂狗。”
  在此之前,虎妞的这句大话可能他不相信,现在已经尝到苦头,当然不能不信,慌不迭地连连点头。
  黑猫走到跟前,用眼盯着他,她那两道晶亮的眼神似能洞穿人的肺腑。
  “你是日本人?”黑猫说:“从你刚才施出的招数上,我能看出你在‘合气道’方面下过功夫。”
  “不错,”颓丧的垂下头:“我叫冈本源,这是我跟小林信二首次合作,没想到栽在这里。”
  “小林信二是考古专家,我看阁下好像不是。”
  “当然不是,我只是个武士,具有‘合气道’五段资格。”
  “幸会,我没想到阁下还是一位‘合气道’高手!”
  并不是黑猫存心讥讽,而是说者无其心,听者有其意,冈本源羞容满面,将头垂得更低。
  黑猫接着说:“考古专家和‘合气道’高手之间,应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范围,小林信二怎会和你结成伙伴?”
  “他为考古,我为财富,基于各求所需,我不过是权充他的临时保镖而已。”
  “那你为何不跟在他的身边,却在这里出现?”
  “是他让我守在这里的,狱神庙的那道防线既然已被你们闯破,我们必须亡羊补牢,希望仗借着这里的复杂地形,挡住你们不要再继续深入。”
  “除你之外,小林信二还有没有其他帮手?”
  “没有了,以小林信二眼前处境来讲,邀集能够信赖的帮手并不十分容易。”
  “扯谎!”虎妞厉声喝斥:“至少还有一个会变魔术的恶棍替他效命,这人名叫金大成。”
  “金大成?……”
  “不错,他是朝鲜人,矮矮胖胖,走路一摇一摆,样子好像武大郎。”
  “看你说得这样逼真,应该的确是有这样一个帮手,但是我却没有见过此人,小林信二也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这件事情。”
  虎妞环眼一瞪,又要拧他的手臂,但被黑猫及时阻止。
  “他没有说谎,”黑猫说:“有关重要情节,他已提供得相当详细,没有必要再替金大成加以隐瞒。”
  冈本源投了黑猫感激的一瞥,没敢吭声。
  敢情,这位合气道高手已被虎妞整怕了,担心他的右臂再被拧断。
  黑猫四下看了一眼,重又将目光投在冈本源的脸上:“除了能从狱神庙下面的秘道进入这座洞穴,还有没有其他入?”
  “不太清楚,小林信二告诉我的只此一条,因为对于地穴内的整个形势,我想他会在我面前有所保留,不过,根据推测应该还有其他通道,甚至就连小林信二本人,也不一定十分清楚。”
  “小林信二现在的下落,你可知道?”
  “也不清楚,但我深信他已进入了地穴,准确位置很难预料。”
  “朋友,”黑猫神情严肃:“事情演变到眼前阶段,你应该认清一个事实,小林信二失败的命运已经注定,不会再有什么侥幸可言了。”
  “我承认,只是眼前他还并未就捕而已。”
  “既然认清了这个事实,你就应该多跟我们合作,诚恳的合作表现,会对未来的量刑大有帮助。”
  “我会的,”冈本源流露出忏悔的神情:“只是不知我能做些什么?”
  “至少你对这里的地形比较熟悉,只要引导我们去小林信二可能去的地方,这就够了。”
  “好,我会尽力而为。”
  就在这个节骨上,右边洞穴有道光亮一闪而逝。
  虎妞急忙做好掩护,黑猫则将冈本源拉到一边,以防可能遭到的攻击。
  地穴内出现闪亮,显示有人在朝这里走近,敌友未分之前,必须小心应付。
  闪亮不定时的间歇出现,距离愈来愈近,终于,黑猫首先看清了闪光后面的两条人影。
  “是丁师哥,还有沙鹏。”虎妞也紧跟着认明了事情的真象。
  虽然虎妞是针对黑猫讲话,但在寂静的洞道内声音可以传达很远,同样也被丁雷、沙鹏听进耳中,一阵疾奔,来到跟前。
  看到冈本源的装束,以及他那狼狈不堪的形象,便能准确的估量出事实经过。
  “我们没有你们幸运,”丁雷带笑说:“你们在这里揭穿了金甲武士的真象,我们却连一个泥兵泥卒也没碰到。”
  “泥兵泥卒并不是我们所要寻找的对象,”黑猫含笑回答:“它们的三军统帅,才是我们的最后目标,希望在这方面,两位能够抢在我们的前面。”
  “应该说还有小林信二,”虎妞加以补充:“以及那个朝鲜的金大成。”
  沙鹏点了点头:
  “现在是我们采取最后行动的时刻到了,我们应该尽量争取时间。”众人欣然同意。
  小林信二将冈本源扮成金甲武士起初在狱神庙装神扮鬼,继而又被安排在地穴内充当“拦路将军”,目的不外乎是有利于他的阴谋进展,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这颗棋子现已变成了侦缉人员的开路先锋。
  地穴内的洞道纵横交错,密如蛛网,如果采取盲人骑瞎马的方式胡冲乱闯,一定难免遭遇许多困扰,现由冈本源在前引导——纵然他也并不十分熟悉这里的地形——至少将使困难减轻很多。
  现在他们就像一支探险队,在一座两千年前兴建的地穴内,想要探测出一个难以预料的情况。
  ……
  ×                           ×                            ×
  看来白燕的运气不如黑猫、虎妞,不像她们样的抓住一个“开路先锋”,只能凭着自己的运气,在情况不明的洞道内东找西寻。
  白燕现在的目标很单纯,她是眼看着金大成进入地穴的,只想再次掌握住他的行踪。
  她的希望是渐进的,等到重新掌握住金大成的行踪之后,当然会想从他身上引出更多的事情。
  电筒光引导下,白燕继续小心地朝前探进……
  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同时熄灭了手中的电筒。
  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脚步声音,而且还有一片微弱的光亮,正从斜对面的一条洞道里,朝着这里一点一点的接近。
  足步声加上电筒光,足可认定是有人来了。
  这段时间内,白燕好像陷在了迷魂阵中,不能不为她的未来担忧,如今即将有人出现,不论是敌是友,都会使她从消沉中转趋振奋。
  但在敌友未分之前,白燕仍需怀着戒心,立刻在洞道转角处藏了起来。
  附近也有好几条洞道,只要避开光亮来源的正面,那就无须顾虑会被来人发现。
  光亮愈来愈近,足步声也愈来愈清晰,白燕探出半张脸来,偷偷观看。
  强烈光柱引导下,只能恍恍惚惚看到后面确有两条黑影,不仅认不清楚他们是谁,就连身材高矮胖瘦,也都无法分辨。
  他们开始讲话:
  “根据地图显示,目标处快要到了。”
  “噢!这是令人振奋的消息。”
  “劝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也许还有更大的难题等在前在,要想达到目的,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容易。”
  “你是指地形图上所标示的断线问题?”
  “嗯。”
  “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到我们亲眼看到实际状况之后,也许自然就有办法解决,至于地图上的断线问题,如果根本就是一种故布疑阵呢?”
  “你说谁在故布疑阵?”
  “当然是指两千年前的那位设计人。”
  “这个问题应该问你,你对青铜小佛像的来龙去脉,知道的最为清楚。”
  “那也要看情形而定,我只晓得它是‘月下老人’,以及它是吕不韦和赵姬两人当年的定情之物,你却掌握了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不是由你口中说出‘月下老人’的脸上皱纹竟是一张精密的地图,恐怕直到现在我还无法识穿这项秘密呢!”
  “那你凭什么认为地图断线问题,乃是设计者的故布疑阵?”
  “我只是这样猜想而已,并没有坚持如此。”
  谈话间,两条黑影已从白燕躲藏的洞道旁边走过,弯向右侧的另一条洞道。
  他们开始谈话不久,白燕便从其中之一的嗓音中认出他是金大成,现又亲眼看到他一摇一摆的走路姿势,更加确定无讹,另外一个人影虽是一晃而过,但也能从他的体型轮廓上认出,此人就是引起这件案子的罪鬼祸首——小林信二。
  还未进入地穴前,白燕便曾做过除了掌握金大成之外,再来个“杠上开花”——连带小林信二一并寻获的打算,现在他们两人果然同时出现,怎不令人兴奋。
  刚才从他两人谈话口气中,白燕已经听出端倪,现在准备采取欲擒故纵的策略,期能获致更进一步的掌握。
  白燕对此深具自信,仿佛她是一名经验老到的猎人,猎物的尾巴既然已被抓紧,难道还会任其挣脱不成!
  双方拉到了一个适当距离,白燕立刻紧紧地跟在了他们的背后。
  白燕的动作一向轻如飘絮,被盯踪的对象一个是傻头傻脑的考古学家,一个是自命不凡的魔术大师。这两种辉煌头衔都被一般人视为荣耀,但在武术界眼中只配称为脓包,以白燕的轻功造诣来讲,盯踪这样的角色还会发生差错,那她可就栽到家了。
  同时,小林信二和金大成根本也没想到已经被人衔尾盯踪,继续低声交谈,继续朝前走动。
  仗着地图指引,穿越了两条较为狭窄的洞道,来到地穴的尽头。
  其实,应该说这里的就是到达目标处的断绝点,小林信二所认定的目标,就是青铜小佛像鼻梁上的那颗痣瘢。
  想象中的困难现已摆在眼前,如何才能排除障碍,到达他们心目中的宝藏地带呢?
  金大成亮着手电筒,小林信二捧着拓印下来的地形图,参酌眼前所见到的景况,再加详细研究。
  “一定就是这里,”小林信二兴奋的自言自语:“我们已经找到了急要找寻的地方,一定不会有错。”
  “小林先生,”金大成说:“事情已经到达这种地步,我不应该再泼你的冷水,但我忍不住还想问你一声。”
  “你想问我什么?”
  “你对青铜小佛像脸部皱纹所显示出的地形图,难道一点都不怀疑吗?”
  “老实说,在未到达这里之前,对于它的真实性的确难免有点怀疑,但是,所有疑虑理都一扫而空,我能认定就是这个地方。”
  “什么理由?”
  “因为我们现在所面临的处境,正是图形上所标示的现象,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
  “换句话说,也就是我们已经得到了确切的印证,处身在实际状况中还要产生不必要的疑虑,岂不是自寻烦恼了。”
  “……”金大成默认他的看法正确。
  “来吧,”小林信二精神振作:“洞穴设计者是个天才,试看能否运用我们的智慧,解破他在这里所设下的障碍。”
  当你想要解破一项谜题,首先需要具有浓厚的兴趣,从浓厚的兴趣中产生原动力,进行时才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小林信二为了寻求兵马俑阵容中的主帅,早已到达痴狂的程度,你说他的兴趣浓厚不浓厚?相较之下,金大成的狂热程度可能比不上小林信二,但当想到即将出现的大量古物,以及眼前所面临的骑虎难下局面,则除了全力配合以外,实在他也别无选择。
  提起金大成“魔术大师”的绰号,那倒不是浪得虚名,的确他对这方面有过许多次不同凡响的表现,可是,他却不能发挥专长,克服眼前他和小林信二所面临的困境。
  洞穴内的精密设计乃是智慧与技巧的结晶,魔术不过是凭仗道具、手法以及灯光配合下所演现出的一种骗人玩意,当然不能相提并论。
  小林信二全神凝聚,恨不能将整个身子贴在洞壁上,随着电筒光的移动而移动……
  他想发现壁缝,再从疑点上寻求突破。
  金大成则采取了补助性的措施,拿着一支螺丝扳手,到处敲敲打打,想从所发出的声音上辨识情况。
  他们进行得非常认真,他很勤奋。
  敲着敲着,小林信二猛的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小林信二的举动非常突然,表情非常紧张,好像犯了神经。
  “怎么回事?”金大成感到莫明其妙。
  “你听……”小林信二神态相当认真,用手指点着面前的洞壁。
  刚才,金大成只听到自己用扳手敲打洞壁时所发出的脆响,现在扳手已经停止敲打,居然仍旧听到断断续续的响动声音。
  “奇怪!”金大成惊愕不置:“这是什么声音?”
  “声音太轻,”小林信二说:“令人难以分辨,但是我能确定,那是从洞壁里面发出来的声音。”
  “洞壁里面也会发出声音?”金大成有点不太相信。
  “嗯。”
  小林信二重又用手指了指洞壁,金大成会意的,随即和他同将各自的耳朵贴紧洞壁,仔细倾听。
  沙!沙!沙……
  沙!沙!沙……
  两人的耳朵虽然贴紧得快要嵌入洞壁,然而,所听到的声音仍旧十分轻微,而且非常短暂,还未等到二人辨识出声音的性质,便又在耳膜中完全消失。
  “奇怪!”金大成转过脸来:“里面好像有人散步,而且不止一人!”
  小林信二点了点头:“我的感觉和你相同,看来一定不是幻觉。”
  “这种现象应该怎样解释?”小林信二的眼神突然变亮:
  “可能我的愿望快要实现了,里面住着兵马俑三军统帅,不是王翦,就是蒙恬,也许两者都在,他们不甘被埋地下两千多年的寂寞,准备走出地穴,领略领略当今世界的大好风光。”
  “荒唐!”金大成驳斥:“希望你能保持清醒,千万不要在幻想中沉沦。”
  “不是幻想,极有可能这是事实。”小林信二认真地辩护。
  “什么理由可以支持你的这种假定?”
  “因为当你听到脚步声之前,我还听到轰隆轰隆的石门开启声。”
  “你能保证没有听错?”
  “绝对保证,的的确确就是石门开启的声音。”小林信二高举右手,准备发誓。
  金大成眉头一皱:“纵然真的听到了石门开启声,也不能证明那是你所想象的事情,我们现在应该特别保持清醒,寻找真正的原因。”
  “我的头脑一直都很清醒,你跟我来。”
  根据地形图上的标示,还有许多条洞道,小林信二准备依次查看,无论如何都要寻出通往目标处的门户。
  这个办法也许很笨,但就眼前处境来讲,却是没有办法中的最好办法。
  采取这种方式仍需依赖运气,运气好,也许很快就能发现门路,运气坏,也有可能永远陷身地穴,难以再见天日。
  不过,眼前他们都不考虑这种可能发生的最坏结果,包括白燕在内,俱都希望情况能顺利地演进。
  从刚才两人对话中,白燕已经晓得了怪异声响的大致情况,她也难免怀有疑问,不知又是什么妖魔鬼怪,在那尚未被人发掘的神秘地方作祟?
  为了揭穿真象,白燕所能采取的唯一方式,就是严密监视着小林信二的一举一动,不到时机成熟,绝不轻易露面。
  地穴内的洞道纵横连绵,小林信二纵然仗有地形图作为指引,但在进行逐条探索时,难免也会耗费很多时间,所幸运气不错,当他们探索到第六条洞道时,居然发现了一扇通往绝地的门户。
  更值得兴奋的是,那扇石门居然半开半掩,并没有装设任何障碍拦阻,可以任人随意进入。
  “伙伴,”小林信二眉飞色舞:“这是天意,我想有位威风凛凛的三军统帅正在里面恭候我的光临,我将是世界上首先揭开这项谜底的考古专家,荣耀、地位……我的这项非凡成就,将使学术界对我刮目相看,噢……太好了……”
  “我想应该是的,”金大成展露了很久没有展露的弥勒佛式笑容:“里面一定也有无数价值连城的古物在向我招手,让我带领它们见识见识五光十色的当今世界,只是,恐怕我会面临一项极大的苦恼,不知怎样才能加以克服?”
  “什么苦恼?”
  “面对无数价值连城的古物,我将不知如何下手?也不知道怎样搬运?这就是我的苦恼!”
  “听你这番话,使我想起‘猴子搬鸡蛋’的故事来了。”
  “‘猴子搬鸡蛋’的故事?”金大成感到新奇。
  “嗯,猴子发现树下有很多鸡蛋,准备将它搬进树上的新巢,一个两个的搬也就没有事了,猴子偏要大捧大捧的搬,怀里捧满鸡蛋,当然就会影响了猴子爬树的本能,于是,爬到一半,怀里的鸡蛋便掉落下来,摔成粉碎,猴子不服气,再搬,于摔,结果它将全部鸡蛋摔碎了,一个也没搬进新巢。”
  “你打这个比喻的用意是什么?”
  “但愿你不是那个愚蠢的猴子,忙来忙去,最后变成一场空。”
  金大成还在玩味这句话的含意时,小林信二已经急不可待的走进石门。
  真象揭露前,戒心已被兴奋冲淡。金大成遂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
  白燕唯恐失去掌握,一个纵身,来到石门旁边。
  本来白燕也有随后跟进的意图,但当发现门旁的一个暗记时,顿时放弃了这个打算。
  那是黑猫用刀刻在石壁上的一条暗记,只是表示黑猫已经到达这里而已,并不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够了,在埋藏了两千多年的地穴内,白燕能和黑猫重新取得连系,该是多么值得庆幸。
  黑猫留下暗记之初,并不一定认为白燕必然见到,白燕既然发现了这个状况,就要凭仗她的智慧,做出应有的配合。
  她只略作思忖,便又退回原来地方隐藏。
  里面的情况她不了解,但是按照整个形势观察,这扇石门至少会是小林信二的一条退路,能将敌人的退路先行堵截,将是获致全胜的一个重要步骤。
  ×                           ×                            ×
  进入石门,穿越甬道,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厅,辉煌灯火,很难使人相信这是一地穴内的建筑,四周洞壁塑有各形图案的浮雕,雕工精细,古色古香,厅中央放着一张长方型的石桌,两边各有八张石凳,石凳上面各坐一名身穿铠甲的将军俑,个个英气勃勃,栩栩如生,更值得注意的长桌两端,引得小林信二全神贯注,看直了眼睛。
  长桌两端也是各坐一位将军。
  将军虽是将军,但在神情、气势、穿着,尤其是它所显现的一般威严,都能表明它俩和其他将军有着显著的不同。
  它俩应该是将军中的将军,亦即小林信二想象中的三军统帅。
  为求统一指挥,军中不会安置两名最高统帅,如果定要安置两名,至少也要有正副之分。然而,端坐长桌两头的一对将军具有同样的威严,难以分辨谁正谁副?更难认出谁是王翦?谁是蒙恬?
  小林信二早就有了根深蒂固的想法:除非兵马俑中不设三军统帅,否则,必定非王翦或蒙恬莫属,当时的其他将领都不具备这等资格。
  根据眼前所呈现的画面显示:好像是王翦和蒙恬召集了十六名将官,在开紧急军事会议。
  更值得注意的是:左边角落里还有一位将军。
  相形之下,那位将军的境况显得十分凄惨,头上金盔斜戴一边,几乎遮住了他的半张面孔,身上铠甲不知怎的已被撕成了碎片,左边臂膀晁悠悠的垂在那里,双腿半坐半跪,身上竟还锁着铁链……
  落到这种境地的一名将军,你说凄惨不凄惨?
  他已不配称为将军,应该叫做浮虏。
  看到这极不调和的画面,不由小林信二心生感慨画面制作者的想象力的确令人佩服,居然安排了一个浮获的敌方将官,跪在这里衬添场面。
  同时他又产生联想,秦始皇驾崩时,蒙恬率领大军正在北方对抗匈奴,难道跪在角落里的将军,就是擒自匈奴的俘虏?
  但又不像,戴在头上的金盔虽然歪斜不整,身上的铠甲虽然残破不全,但却仍是秦代的军装式样,绝对不是塞外风格的胡装。
  不是匈奴,又会是谁?
  小林信二心怀疑问,情不由己的走到俘虏跟前,伸出一根手指,将那压在半张脸上的金盔轻轻挑起。
  俘虏的神情十分沮丧,却有一对富于灵性的眼睛。
  眼睛中的灵性乃是上帝的专利,也是一项最完美的杰作,无论你是多么杰出的艺术家,你都无法塑造出和它相同的成品,以及它那特有的光辉。只要你从人的眼睛上寻找破绽,你就能轻易辨识出他的真伪。
  果然,小林信二一眼扫过,立刻他就判明了真象。
  不是泥偶,是真人。
  小林信二还能进一步的认出,此人正是受他之托,假扮金甲武士装神弄鬼的得力助手——冈本源。
  现在他已不是威风凛凛的金甲武士,却像斗败了的公鸡,见到小林信二后,羞惭的将头垂得更低。
  “冈本,这是怎么回事?”小林信二瞪大了惊诧的眼睛。
  “……”冈本源闷不吭声。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却从小林信二背后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代替冈本回答:小林先生,恐怕现在你已面临了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情,这将影响你今后的一生。”
  既然是陌生声音,那就表示一定不是出自金大成的喉咙。
  令人不敢想象,这间除了金大成和冈本源以及那些将军泥俑,竟然还有外人!
  答话者的声音一点也不严厉,小林信二却像遭到雷轰,猛地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他又看到了更为令人震惊的景象。
  泥俑终究是泥俑,不论它是多么权威的三军统帅,它都应该不会动弹。
  坐在长桌两端的主帅不仅动弹,而且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小林信二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有了问题,惊异之下,一步一步不停的后退。
  他的眼睛现在没有问题,而是刚才没有仔细看清,错将两个大活人看成了傀儡元帅。
  现在他已看得十分清楚,离席而起的大活人除去伪装,露出原来面目。
  一个是沙鹏,一个是丁雷。
  “小林先生,”丁雷冲他微露笑容:“你的这出连台好戏前后上演了十几年,现在该是落幕的时候到了,希望你从梦幻中回到现实,最好不要再作无谓的反抗。”
  “……”小林信二不吭声,继续朝后退。
  “不要再打歪主意,”沙鹏的神色比较严厉:“如果想作困兽之斗,恐怕你会尝到很大的苦头。”
  “……”
  小林信二仍旧不吭声,可是,脸上肌肉却在不断地抽搐。
  那种现象并不完全代表内心恐惧,也许正是愤怒到了极点的象征。
  退、退、退……
  室内空气好像已经凝结,小林信二即将退到墙角时,突然以最快速的动作、弯腰、拔枪……
  砰!
  看了小林信二拔枪时的快速与俐落,就不应该将他仅仅看成是个考古专家,似乎他有足够资格,充当一名卓越的枪手。
  他拔枪动作的确够快、够帅,然而刚才的一记枪声,却不是出自他的枪膛。
  枪弹来自斜刺里,不偏不斜,击得小林信二手中的短枪好像长了翅膀,铛啷啷一声掉在地上。
  小林信二摔了摔刚被震麻的右手,一个猛窜,埋头便朝门外冲去。
  他不晓得是谁击落了他的手枪?但能确定既不是沙鹏,也不是丁雷。
  碰到这种情形,表示室内除了沙鹏、丁雷以外,还有更难对付的人物。
  他也不想亲眼证实此人是谁?只想逃命。
  不过他的头脑还很清醒,很快他便想到开枪之人十有八九会是黑猫。
  黑然,他还没有逃到门外,黑猫已从掩蔽处现出身来,虎妞紧紧随在身后。
  虎妞一声厉吼,想追,但被黑猫拦住。
  “用不着你动手,”黑猫说:“小燕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不会放走他的。”
  “小燕也来了?”虎妞感到意外。
  “不错,刚才石门开启时,早就被我看到她的影子。”
  金大成站在原地,早被这种场面镇慑得呆若木鸡,两腿直打哆嗦。
  他想学小林信二样的冲出石屋,可惜既无勇气,也无能耐,只好任由沙鹏走上前来,替他上了手铐。
  ×                           ×                            ×
  果然不出黑猫所料,小林信二刚刚冲出石屋,迎面碰上白燕。
  白燕面带微笑,静静地站在洞道口,那副悠闲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在等待缉拿人犯,倒像诚心诚意地在恭迎嘉宾。
  缉拿人犯和恭迎嘉宾之间有着很大差别,小林信二当然不会分不清楚,认清现状后所应采取的唯一办法,就是反抗。
  小林信二手上已经没有枪,却还有把短刀,唰的一声,抽了出来。
  “小林先生,”白燕心里好笑:“手枪的攻击力要比短刀强过许多,刚才的一幕想必阁下还没忘记,枪弹还未出膛,手上的枪枝便被别人击落,你能保证手中的短刀,不会像手枪一样的也会被人夺走吗?”
  “刚才我没注意,以后不会再有那种事情发生。”小林信二脸色铁青,两眼直冒凶光。
  他已丧尽了一个学者应有的风范,竟然变成了穷凶极恶的暴徒,奋力挥动短刀,便朝白燕猛扑。
  或许这种现象正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劣根性,生死关头来临时,绅士可能变成流氓,淑女可能变成荡妇……死亡威胁下能够不丧其志者,自古以来就不很多。
  唰!唰!唰!
  凶性大发下的小林信二,对着白燕的要害,迎面就是三刀。
  小林信二虽未受过搏击训练,拚起命来仍是凶悍异常,只是可惜他找错了对象,还没来得及挥出第四刀,他的右腕便被白燕扣牢。
  “撒手!”
  在白燕的娇声喝叱下,小林信二倒是真听话,不仅松掉了掌中的刀柄,并还当场跌了个四仰八叉。
  白燕的“空手入白刃”功夫相当精纯,刚刚出道不久,日本柳生门的一名剑道七段高手,便曾栽在她的手下,何况小林信二手中的短刀。
  小林信二一个拧身,想要重新站起,夺回掉在地上的那把短刀。
  但是他又突然楞住不动,好像泥塑木雕的一般。
  如果只有白燕在场,或许小林信二还存孤注一掷的打算,现在除了白燕之外,黑猫等人都已冲到跟前,将他围在中心。
  纵然存心拚命,也应衡量清楚现状,当你发现毫无希望时,你就不能再作这种打算了。
  看来小林信二还不太笨,总算被他认清了自身的处境,尤其当他看到金大成和冈本源铐在一起的狼狈像,更是万念俱灰,颓丧地垂下头去。
  沙鹏走上前来,将他铐在金大成和冈本源一起。
  黑猫带着严肃的神情:“小林先生,你对工作上的狂热,本来应该是件好事,但你不应超出行为上的规范,以致不可收拾,现在落到这样的下场,不知你会作何感想?”
  小林信二说:“我感到非常遗憾,因为我已用尽了所有手段,结果还是没有解破兵马俑主帅之谜。”
  “关于这个问题,我看阁下只好放弃了——至少眼前如此。”
  “的确应该放弃,”小林信二带着苦笑:“因为我已永远不会再有参与的机会了!”
  “但是为了使你心情平静,我倒是愿意告诉你一个确实的情况。”
  “什么确实情况?”
  黑猫指了指背后的石屋:“里面倒是有些将军俑,刚才你已看到过了,不过他们都是普通的将军,不是你所想象中的主帅。”
  “一定会有,只是还没发现。”小林信二表现得有点固执。
  “也许,”黑猫说:“这项工作一定会继续进行的,但却不会用你那种不法的手段。”
  “……”
  小林信二惭愧地垂下头,当他和金大成、冈本源同被押出地穴时,仍旧留恋不舍的回头张望。
  在他来讲:好像这是一场噩梦,如今虽已梦醒,却要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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