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点我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87|回复: 0

[完结] 冯嘉《霹雳金》(奇侠司马洛故事)

[复制链接]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冯嘉《霹雳金》(奇侠司马洛故事)

  那是一座巨大而古老的火车站,在这个时代,看上去简直有点狼狈的样子了,因为那建筑形式是那么古老,尤其是对面有好几座三十层高的大厦,相形之下,很明显地对照出这是前一个时代的东西。
  火车站旁边正在动土建筑一座多层停车场,只建了两层,这建筑工程当然更使火车站的外观显得狼狈了。废料、竹棚、拌搅混凝土的机器之类在旁边放得杂乱无章。
  一部汽车正火车站的前面停来,”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人提着一只薄薄的黑色公文箱子走进火车站的大堂。
  那里面相当热闹,因为在大约一小时之后就会有一班火车到达,有人正在候车,也有人正等着接车。
  火车站的一边有一排储物柜,靠看墙壁。这些储物柜是出租的。有些人会在上火车前把一些行李储在柜子里,回来时再取回。
  也有人是借用这些储物柜做交收见不得人的东西的中站。现在这个穿看黑色西服的人显然就是这个目的。
  他一直走到其中一格储物柜的前面,掏出一条锁匙,把柜子打开了,把那只公文箱放入柜子之内,又把柜子锁上了,随即走出火车站,回到那部汽车上。汽车开动,把他载走了。
  他只花了很少的时间,在车站上出现一下,便又离开了。在这样热闹的地方,似乎不会有人注意这个人的来去的。然而事实上却是有很多人注意这个人的来去。
  甚至对面大厦的楼上也有人在注意。在大厦二十五楼上,”只没有亮灯的窗子里面,就有一个人正拿着望远镜在监视着这个情形。
  这个人看着车子到达,看着那人从车上下来,又看着车子开走了,便放下了望远镜,叹了一口气,转过来看看身后椅子上的那个人。
  在暗光之下隐约可以看到那是一个年轻人,他坐的是一张款式相当新颖的椅子,用钢管构成,而坐的部份及靠背的部份则是包裹着人造皮,其内垫以海绵的。
  不过这个人现时却坐得并不舒服。
  这是由于他是给用两副手铐锁在那张椅子上的。
  有一副手铐的一只环却锁住他的一只手腕,而另一只环则是锁在椅子的钢管上,而且双手还是在背后,这就使他的动作受到相当大的约束了。虽然他的双脚是仍然自由的,但是有这张椅子缠着他,他的行动便很不自由了。
  在窗口拿着望远镜的那个中年人回转头来说:“箱子已经放好了,只是等着你的朋友来拿!”
  椅子上那个人没有做声,也没有抬头。
  那个中年人吹了一声口哨,另一个人就从外面进来了。这个人手中却是拿着一把装上了望远瞄准镜的长枪。还提着一只小箱子,这个枪手走到窗前去,把枪放在旁边,打开箱子,从箱子里取出一些古怪的工具,内行的人可以看出这些丄具就是一只架子,可以夹在窗沿上的,有点像摄影机的架子。这件工具的作用当然就是用以搁稳那把枪了。看来这个枪手对于这些东西是一个老手。既然他懂得准备这样的工具,那他射中目标的把握一定也相当高了。
  这时,椅子上那个人就有反应了。他瞪着那个枪手,“这又是什么?”
  “你以为是什么?”那个中年人微笑着,“对面又没有浴室,难道他是在偷看女人洗澡吗?”
  “不!”那椅子上的人叫道:“你没有说你要杀死他!你不能够这样!”
  “我也没有说过我不要杀死他!”那中年入狡猾地格格笑起来。
  那椅子上的人忽然咒骂一声,”跃而起。那沉重的椅于坠着他,但是他连这椅子也提起来了,”挥,就把这椅子当作武器,向那中年人挥过去,由于椅子是旺他的背后,他就也要顺着身转过来来,用背朝着那中年人,而倒退着向这个中年人撞过去。
  很勇敢,但是并不很有效,那个中年人的动作并不如外表看来那么笨钝,事实上灵活得多了,他向旁边轻轻一闪就闪过了,然后一伸腿子。
  那个人的脚踢在他的腿上,整个人就倒下来了。
  以他目前的状况,”倒下来就没有那么容易再爬起身,他的双手是不能发挥什么用途的,而身上的那张椅子对他又是一个很大的负累。
  那个人还是在地上挣扎着,吐出着一连串恶毒的咒骂声,有两个大汉从外面进来,执住他的手臂,把他拉起来,让他在椅子上坐好。那个人还是挣扎着,咒骂着。
  “你还是省回你的气力吧!”那个中年人奉劝道,“你是干不了什么的。”
  他挥一挥手,那个在窗口的枪手又把枪收起来了。
  “怎么了?”被困在椅子上那个年轻人说:“现在,你又不要杀人了?”
  那中年人在昏暗之中对他狡猾地微笑着:“只是要证明你那位好朋友是不是真的曾来拿这只箱子罢了。看来这是真的!”
  那个青年人继续咒骂,然而那中年人对他的咒骂则是充耳不闻了。他只是再回到窗口,用望远镜向下面瞭望着。说出来也许不相信,在这样高的地方,他居然看得见火车站之内,那个储物箱的部份。这是因为火车站之内本来就是一座空旷的大堂,屋顶是很高的,而在近顶的地方又有一排窗子,作为透气之用。望远镜就是可以斜斜地望进窗子,而刚好看到那些储物箱的部份了。
  这座大厦上面的这个单位倒是一个很理想的守望站。
  不过,就是看不到,亦不要紧。火车站上就有人在做这件工作的。他们就是杂在候车的人群之中,虽然没有明显地看着那储物箱,但是注意力则是放在那边的。假如有人过去开那个储物箱,就逃不过许多眼睛的监视了。
  因此楼上那个中年人就随时都可以把望远镜放下来。他说:“我猜你的朋友很可能是乘这一班火车来,下车之后就去打开储物柜拿箱子吧,这样的,就没有那么惹人人注目了。”
  那个年轻人没有说话。现在,他变得沉默起来了。
  也许他现在是稍为放心了,这些人并不是要杀死那个来拿箱子的朋友。但是,无论如何,他的心也不会是舒服的,因为那个拿箱子的朋友,有很大的可能性会中计而落网,那之后的命运又会如何?
  他们在沉默中等着,而火车站上的人则在吵闹之中等着。终着,火车到达了。这时情形就忙乱起来,有些人准备登上火车,,而接车的人拥上前去,亦有人从火车上下来。
  似乎,那个要开储物柜取箱子的人是最适宜趁着这个机会去打开柜子取箱子的。自然不可能没有人看见,只是没有那么抢眼而已。
  但是,火车开走了,仍然没有人走过去碰那只箱子。
  而此时,火车站已变得冷清清的。人已全部换了。刚才在这里负责监视的人是扮作旅客的,而他们也是扮到底,登上了火车。代替了他们的工作的则是几个从火车上下来的旅客,有男有女,其他的旅客已经走了,这几个则等着,看样子似乎是等不到接他们车的人。
  他们是互相认识的,其中一个人等了一会,就走过去用公众电话。这个电话则是打回大厦的楼上,给这个中年人。
  那人说:“我们看不见人,这里全是自己人,其他就是车站的职员了,我们怎么办?我们不能等得太久的。那家伙似乎并没有来。”
  “你们再等一会就走吧!”那中年人说:“我们在外面的路边还车子等这,他来,我们会看见的。而且我们在上面看得见那储物柜!”
  那中年人放下电话,吩咐那个枪手,“你看着吧!”他把望远镜交给了那个枪手,他自己则点上了一根香烟。
  然后他拉一张椅子在那个年轻人的身边坐了下来,说:“火车到了,旅客都走了,你的朋友并没有来。”
  那年轻人耸耸肩:“也许他知道你们的诡计,不上当了。”
  “他非要来拿这只箱子不可的!”那中年人说:“他就是自己不敢来,也会派别人来。”
  “我不知道,”那年轻人说:“也许下一班火车吧!”
  “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是还没有告诉我们的?”中年人问着,向他的脸上喷了一口香烟。
  “你们不是一切都已经知道了吗?”那年轻人轻蔑地说道。
  “不要这样对我说话!”那中年人又喷了一口香烟在他的脸上,“你知道,我们都是为了你好罢了,你们跟我们合作,不是大家都有好处吗?”
  “别甜言蜜语了,”那年轻人说:“现在没有我们不行罢了。你得到了你们所要的东西之后,你就会把我们杀掉了!”
  那中年人叹一口气:“我有什么办法,使你相信我不打算杀死你们的呢?”
  “你放了我,不就可以证明了吗?”那年轻人说。
  “哈哈,”那中年人说:“现在你跟我开玩笑了!我们这样辛苦捉到了你,还没有达到目的,怎么可以放你走呢?”他挥挥手。这时外面那两个大汉又进来了,他们拿着一只盘子,盘子上有一份大大的三文治和一堆水果。
  中年人接过盘子,放在腕上,就进食起来。他吃得很不斯文,三文治的碎屑跌得周围都是,而他拿起一只李子来吃的时候,李子的汁水更滴得像开了水喉似的,而他的嘴巴也发出很响的声音。这时他是吃得津津有味的。
  后来他若有所悟地说:“呀,对了,我真没有礼貌,你也要吃东西,来一点怎么样?”
  那年轻人摇摇头,望着别处。
  “那么,”那中年人说:“你休息一下好了。”
  “你管我这许多干什么?”那年轻人不屑地说。
  “我不是管你,”那中年人说:“我只是试试你罢了,你那么紧张,既不肯吃东西,又不肯休息,那你的朋友一定是今天晚上就会来拿那只箱子!”
  那年轻人狠狠地瞪着他。那中年人也不再吃东西了,他把盘子交回那个大汉,说:“现在,你那么紧张,那么我反而松弛下来了。让我睡一会吧。”
  他走到沙发那边云,躺下来,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而那个年轻人则狠狠地瞪着他。这个老家伙,在心里上简直是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那个中年人是真的睡着了的。他给他的手下一推,才醒过来。那时已经天亮了。他一惊地醒过来,连问道:“怎么样了?”
  他注意到那个给锁在椅上的年轻人还是在狠狠地瞪着他,眼下有一圈黑圈,显然他昨夜是并未入睡的。
  “那家伙没有来,”那个手下向那中年人报告道:“刚刚又有一班火车来了,又走了。”
  “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那中年人咒骂着。虽然这咒骂是不大有道理的。就是早点叫醒他,他也是不能够使那个人出现了。
  他走到窗前拿过望远镜来看,实在也是看不到什么的。他仍然可以看到那个储物柜子,但是怎能看出那储物柜子是否被人打开过呢?
  那中年人把望远镜还那个手下,离开了厅中,再回来的时候,他的手和脸都是湿的,而衣服上亦有许多地方湿了。看来他是到浴室去洗了一个脸,而且并不是用毛巾,只是把水喉的水泼到脸上去而已。他现在才用二条手帕在抹着。他走到那个年轻人的面前,充满狐疑地瞪着他:“你不是说他一定会来的吗?”
  “是的,”那年轻人说:“但是你不能怪我,也许他看出了破绽,不来了。”那中年人摇着头:“这件事情,我很不满意,很不满意,即使他怀疑有什么不对,他也总得试的。他非要拿到这只箱子不可。试假设他有所怀疑,你以为他会怎样做?”
  “我怎么知道?”那年轻人说:“你告诉我好了!”
  “他也许不会亲身来,”中年人说:“但为什么他不能够派一个人去试试呢?譬如,他可以出钱找一个不认识他,也不知道有这件事情的人,叫这个人去试一试。假如这个人失手,那是这个人的事,他可以马上就逃走。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办法,很多人都懂得用的。”
  “他很笨,”那年轻人说:“他连这样一个普通的办法都不懂得。”
  那中年人紧皱着眉头看着他。
  忽然,那个年轻人又很后悔自己开了口了。但是后悔也已经太迟了。这个对手到底年纪比他大上一截,处世丰富得多,凭他讲一些什么话,就可以猜出真相来了。现在又是这样。那个中年人又说:“怎么,朋友,你忽然轻松起来了。你没有睡过觉,没有吃过东西,有什么值得那样轻松的?”
  “你想我怎样?”那年轻人说:“难道要我哭吗?”
  “唔。”那中年人用手帕抹着脸,在厅中走来走去,寻思着,后来他说:“我们得去把储物柜打开来看看!”
  “什么?”在窗前那人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他。
  “给我锁匙,”中年人说:“我要去看看!”
  “这怎可以?”那人说:“假如他刚刚这个时间就来呢!”
  “我要去看看!”那中年人说。
  他狡猾地偷偷瞥了一眼那个年轻人,但这一次,那个年轻人则没有什么表示了。
  “我去!”那中年人终于决定地说:“你们在这里看守着!”
  他真的去了。
  XXX
  当他到达火车站的时候,那里又是冷清清的了,因为刚刚走了一班火车,下一班火车又要一段时间之后才能到达。事实上,火车站上现在只是留下了几个他们的自己人——除了火车站的职员之外。
  那个中年人在一个手下的陪同之下到了那储物柜的面前。这个手下也就是其中一个把公文箱子放进储物柜里的人。这个人上次是用锁匙开柜门的,现在也是用锁匙开柜门。
  他开了柜门,两个人一齐低头问柜里看看,都低声叫起来:“我的天!”
  他们都难以置信地站直了身子,然后再低头向柜里再看一看。还是没有改变。那只公文箱子已经不在储物柜里了。没有人开过柜子,而柜子里的东西没有了。
  不过,这又不是一件很难解释的事情。事实上他们一眼就可以看出东西是怎么失去的。这柜子的后面不见了一大块。柜子是用钢造的,只是相当薄的钢片,假如有人能够在柜子的后面动手,把柜子的后壁弄破,就可以不打开柜门而拿走了。
  当然,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第一,那柜子的后面就是墙壁,在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看见的情形之下,不能够把柜子搬开来,向后面动手。若要逃避察觉,那就只能够在柜子后面的墙壁开一个洞。
  现在的情形就是这样了。柜背那个洞的后面,墙壁上亦有一个洞。墙壁上这个洞,目前则是正在给一堆砖头塞住。
  “妈的!”那中年人叫道,“为什么我们早没有醒起来?这后面正在建筑停车场,后面是一团糟!这个人可以在那后面——别去,现在追也没有用了,不会是刚刚才做的事情,很可能昨天晚上已经做了!”
  他把柜门再关上,锁好了,抬头看看。这柜子后面的墙壁不过是砖砌的,由于那是旧式的建筑物,所以这墙壁上的砖头的痕迹亦可以看到,数得出来。前面是一样,后面亦是一样。那个开洞的人可以在墙后面数着砖头,找到了准确的位置,然后才动手开洞。
  “但是——”那个手下说:“怎么可能有人这样做呢?那声音,即使是火车来的时候,也只是一阵而已!”
  “我不知道!”那中年人说:“但是我可以看得到,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回去!他还有一个人留在我们的手上的!”
  他们两个人一起匆匆走出停车站,再回到对面的大厦去。那个手下一直都在迷惑地想着,为什么有人能够不发出声音而把墙壁弄破,又把钢的柜壁也弄破。
  他们回到大厦,乘升降机上楼,那个手下又是用锁匙把门开了。由于他在前面,所以他是首先看到屋里的情形的。他叫道:“怎么了?我的天——”
  那个中年人实在是十分机警的,他一听见这样讲,便马上回头就走!
  就在这个紧急时候,屋内就有枪弹射出来了。
  枪声是并不刺耳的,只是枪弹以十分强的劲力射出来,那个开门的人虽然马上就把门拉上,也是挡不住。这并不是门上那软软的木料可以挡得住的枪弹。
  枪弹穿过木门射出来,射中了这个开门及关门的人,这个人跌向后面,在倒到地上之前又中了一弹。
  枪弹使门上开了许多个洞。那个中年人冲进升降机内,还是难免中了一弹,这一弹使他倒下来了。他奋刀伸手按了楼下的掣,升降机的门开始关上,而枪弹还是一颗接一颗地射进来,而且,这些枪弹居然也可以把升降机上的金属板也射穿。虽然那金属板只是铝质的。
  升降机的门终于合拢了,再一颗枪弹把这度门也射穿了一个洞,幸而这个洞亦不影响到升降机的功能,于是这升降机也开始降下去了。
  那个中平人躺在升降机的地板上不能动。他可以看到血在地板上流到脸前来,知道那一定是他自己的血了。
  升降机终到达了楼下,机门目动分开了。正在准备踏进来的两个妇人一看里面的情形,吓得呱呱大叫着连忙退后。她们的叫声引动了其他的人上前来看。似乎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办好,亦没有人猜得出这是怎么一回事。其中最本事的人也只能想出一个主意:“快点报警察!”
  假如升降机内的中年人不喜欢这个主意的话,他现在也并不反对了。假如他不进医院的话,他可能死去,而假如他要进医院的诂,则是非报警察不可的。
  由于没有人进入升降机,很可能楼上又有人按掣,升降机的自动门又开始自动关上了。
  那个中年人不愿意再给送回楼上去。谁知道他会给送进什么人的手中呢?谁知道他会不会是再回到刚才那一层楼去呢?假如是的话,那他很可能又会再吃一颗枪弹了。
  于是他运用出最后一点力气来,把手一伸,伸到了门外。当升降机门合上的时候,给他的手臂阻隔着,不能完全合拢,而其内的自动化设备在遇到这种情形的时候,就自然地使升降机门又张开来。
  这升降机门张开了,在一段固定的时间之后,便又自动合拢,但是合拢到一定的程度时,又给那个人的手阻着,于是又自动张开了。
  这度门就是这样自动一张一合,而外面的人们只是在看看,没有人过来做什么事情。直至到后来,有一个警察出现了。
  那中年人也看得到,这个警察出现。他就象是透过一重红雾看到的。在他的眼前,”切都变成了红色,连这个警察身上的制服也变成是红色的了。
  跟着一切都黑暗了下来。这个人是支持到这个时间才让自己失去知觉。也许他认为在目前这种情形之上,他落在警察的手中是会安全得多的。
  XXX
  事实也正是如此。
  他落在一个警察的手中,所以他能够在医院里醒过来。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他感到很软弱的,懒洋洋的。这显然乃是麻醉药造成的感觉。
  他看见面前站着医生和护士。
  “你觉得怎样?”护士问道。
  “我不知道。”那人说。
  “很好,”医生说,“他能够讲话,情况算是令人满意的了。现在,让他吃点东西吧!”
  那个护士喂他吃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事物。是一种糊状的食物,没有什么味道,也许以他目前的情形而言,营养成份是比味道更重要得多吧。亦可能他是受了伤势的影响,所以吃不出是什么味道来。不过他不能否认他是很需要这些食物的,虽然肚子并不饿,也不感到有食欲,他却是狼吞虎咽地把这些食物吃下去了。
  当他吃完的时候,他就开口问道:“现在我究竟伤成怎样了?我的情形严重吗?”
  “这个我要另外一些人来对你解释了。”护士说。
  医生转身出去了,护士也把盘子搬出去了。很奇怪,解释病情的工作,居然不是由医生来做。那么是谁做呢?
  医生出去了之后,跟着又有另外两个人进来了。这两个人都不像是医生,虽然,医生实在亦没有什么固定的样子的,也许主要还是他们并没有穿着医生的制服罢了。
  其中一个是英俊而高大的男人,打扮得很时髦,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花花公子似的,而另外一个则是肥肥矮矮,头顶上头发不多,看上去像是一个长袖善舞的商人。
  他们都走到床边,脸上并没有表情。
  “张永善,”那个英俊的男人说:“恭喜你,医生说你没有生命危险。”
  “我不是——”
  “我知道,”那人说:“你身上的证件说你是一位陈乂生,出入口商人,但是出入口商人是不会给人开枪乱射的,是不是?”
  那个肥矮的人说:“张永善,我们有你的档案。你是一个江湖客,除了好事之外,什么都会做的。”
  “唔——呃——”张永善伸出舌头来舐着嘴唇。
  “让我来作自我介绍吧,”那个花花公子型的人物说道:“我叫司马洛,这位是莫先生。我们是——总之你落在我们的手中,可以说不幸,也可以说是幸运,要看你是从那一个角度去看了。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我们要问你一些问题,而你要回答我们。”
  “我——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们的。”张永善说。
  司马洛微笑:“假如你没有什么可以告诉我们,那我们去问谁好呢?你的同伴们全都死了。”
  “全死了?”张永善恐怖地看司马洛。
  “是的,”司马洛说:“不单是在屋子里的,而且分布在街上那些,他们也一个一个给追上杀掉了。你是最幸运的一个,当你给送到医院途中时,”幕大屠杀正在附近展开。”
  张永善的嘴巴大大地张开,成为一个大洞。
  “照我们所得的印象,”司马洛说:“你似乎是用手铐把一个人囚禁在屋里的一张椅子上的。现在这个人也不在了。这个人一定相当重要,他是谁?”
  “我——”张永善嗫嚅着说:“我的记性——不大好,我——什么都忘记了。”
  莫先生退后,在沙发上坐下来,似乎他决定把提出问题的工作给司马洛去做了。司马洛叹口气,“张永善,我不相信你是一个那么善忘的人。假如我们把你放出去,你以为可以活多久呢?”
  “你们……不能这样的,”张永善说:“我受了伤!”
  “你终有一天会伤愈的,”司马洛说:“你很幸运,枪弹虽然穿过你的身体,却没有射中什么重要的器官,只是射断了一条肋骨,从前面出来,所以你用不着躺很久。你的敌人把那许多人都消灭了,当然不会单单放过你一个了。”
  张永善还是用舌头舐着嘴唇。
  “事实上,”司马洛说:“我们也不一定要等到你出院的。只要把这里的保安人员都撤离——哈,你不知道你现在是受着那么严密的保护。”
  “你不能这样做!”张永善又再度抗议起来。
  “我们不能够这样做吗?”司马洛露出牙齿对他微笑,“我告诉你我们是为什么仍然保护着你吧。我们保护着你,主要的目的就是希望你肯开口。你不一旦不开口,那你就等于是废人一个,不如把你变成一具死尸更好了。我们用你来做饵,等人来杀你,也许还有希望捉到凶手,也许凶手肯透露一些比较有用的口供!”
  “你们——不能够这样残忍!”张永善说。
  “想清楚一点吧。”司马洛说着,点上一根香烟,悠闲地在病房中走来走去。
  张永善躺在那里呆呆地看看他。
  “也许,”莫先生说:“张先生不相信他的同党都已经死了,以为我们骗他的。”
  “对了,”司马洛说:“让我给你看一些照片。这些是不适宜饭后看的照片,不过似乎非要给你看看不可,所以我就给你看吧!”他从上装的内袋里取出一叠照片,递到张永善的脸前,逐张翻给张永善看。
  张永善看到这些果然不是适宜在进食之后看的照片。照片中所见的乃是尸体。这是殓房里拿出来的照片。从照片中,张永善看到每个死者是谁。
  这当然不会是活人扮的了,因为假如找到一个是活着的话,也用不这扮,司马洛可以叫这还活着的人回答他的问题了。张永善看到的,全部都是已死的人。
  张永善看完了那叠照片之后,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了。也许只有一半是因为他吃下了东西正在企图逃出来。而是为了一个其他的原因。
  司马洛亦猜得出他这个其他的原因是什么。司马洛说:“我猜,你的手下,也没有别人活着了吧,张永善?你这一个的组织,是已经彻底地完蛋了,只剩下你一个活着,你还守什么秘密呢?”
  张永善摇着头,叹一口气。
  “现在,”司马洛说:“我相信你的记忆是稍为恢复了吧?假如你不再介意,我希望你把真相对我们讲出来。”
  “你们想知道什么?”张永善问:“呃——你们已经知道了多少?”
  “我们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的,”司马洛说:“我们只知道死了这许多人,而剩下来的人就是你张永善,这就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了。我们知道你是碰到一个不寻常地嗜杀的人,而你又不是一个寻常的人!”
  张永善还是苦恼地摇着头:“好吧,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告诉你好了。我的敌人就是绿魔鬼。我能够活着,实在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的确是很幸运,”司马洛说:“而且你也很大胆,你居然跟绿魔鬼碰起来了。他知道你是谁,而你不知道他是谁,那实在是一件很吃亏的事情。”
  “你们也知道绿魔鬼的事?”张永善急着问。
  “知道有这个人,”司马洛说:“但是知道得并不此你多。我们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模样的,这实在不算是知道。但也许你是知道的?也许你可以告诉我们一些有用的资料?”
  “我——不知道绿魔鬼是谁,”张永善摇着头,“我差一点査出来——差一点捉到了他,结果却给他逃脱了。”
  “看来应该说是你逃脱了,”司马洛说:“不过这没有什么关系了。既然有人赢,总也有人输的。现在,让我们从开头的地方说起好不好?”
  “这件事情的开端就是——”张永善说:“我猜你也听过‘霹雳金’这件事情吧?”
  “我的天,司马洛说:“这件事情——就是跟绿魔鬼有关的?”
  “是的,”张永善说:“而且霹雳金现在已经到了绿魔鬼的手中了。”
  司马洛回过头看看莫先生。他发觉莫先生的脸上也有了一层薄汗,”如他自己的脸上一样。
  他们都知道什么是霹雳金。那就是一家核子发电厂所失窃的核子燃料。核子燃料是非常危险的东西,假如落在不对的人的手中,就会把情形弄得很难收拾,这就是为什么世界上常常有人反对核子发电了。虽然核子可以解决能源危机,但是亦可以造成另一种更大的危机。目然,在保安方面是很小心的。比如说,燃料运到核子厂的时候,就是用一只几十吨重的容器,而其中的核子燃料不过是只有几十磅而已。用这样一只容器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抢劫。几十磅重的东西很容易抢走,然而这几十磅的东西封在一只十几吨重的容器里面,要抢走,就要连这只沉重的容器也拿走了。然而,防得外面来时,又防不了里面。
  这家核子发电厂的厂长有一天给发现倒毙在家中,他被谋杀了。
  细细调查一下之后,发觉他原来在厂中的计算机上做了手脚,于是账目也有所偏差了,那是相当复杂的欺诈,总而言之他的目的就是要偷窃电厂中的核子燃料。经过一番结算之后,这些核子燃料少了十磅。这是长期累积下来的偷窃。也许这厂长正是受到利诱,也许是受到威胁,总而言之,他把东西交出去,他没有用,就给消灭了。
  那些核子燃料本身当然是很值钱的,虽然偷出去之后要卖钱并不容易,却也并不是没有可能,这主要得看那些偷的人是有些什么门路了。既然他们处心积累地去偷,那很显然他们是有这种门路的,而且很可能他们已经有了计划去应用那些东西了。
  事实上最值得担心的也并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安全的问题。那些核子燃料是不可能合法地拥有的,就是因为它是危险性很大。落在具有这一方面的知识的人的手中,固然可以私人制造一只核子弹,而就是没有这种知识,把这些燃料在当风的地方加以爆炸,亦可以引起很强大的辐射性灾害。这一爆炸,虽然表面上没有人会得到什么好处,然而现在这个世界的情形与以前是不同了,现在的世界上多了另一种人,就是那些恐怖份子。有些是职业,有些是狂人,只是为了破坏而破坏,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利益。不论是职业性的,抑或是狂人,他们一定很希望得到这十磅核子燃料。
  此外,亦有人曾认为这是一件勒索的好工具,他们可以拿它来勒索一整座城市,甚至一整座国家。
  所以,在这件事情传出了之后,已经开始有人很落力地在找寻这十磅核子燃料了。消息传来,亦知道有不少人愿意出高价取得。事实上,在那个地下的世界里,已经有人把这一批东西加上一个很有趣的名字,叫“霹雳金”。这是一个很贴切的名字。
  那些本来谋夺霹雳金的人也许没有想到,他们所闯的祸是比他们始料的更大的。他们一定没有想到会有这样多的人企图来抢夺,他们要忙于藏匿行踪,也许暂时还没有机会实行他们本来的计划了。
  还有一件头痛的事情就是不知落在一些什么人的手中。本来只要用一只不透气的容器,就大致可以保存了,但是,假如是落在一些不善处理的人的手中,有什么意外,倾泻出来,那后果亦是不堪设想的。比如说投在河里或者海里,那辐射性的污染就会作难以预测的扩散,尤其是中毒的人并不会马上就发觉的。
  这一切已经够头痛了,现在,张永善还说,这箱东西乃是到了绿魔鬼的手中,这也是一个很可怕的名字,这是一个神秘的犯罪专家,他是神出鬼没的,甚少亲自出现,而就是有时需要亲自出现时,也是戴着一只绿色的魔鬼面具,所以就绝对没有人认得他的真面目了。
  这样一件东西,到了这样一个人的手中——
  “我们可以庆幸的一点就是,”莫先生终于说:“绿魔鬼并不是一个恐怖份子,而他亦是当然懂得如何处理这霹雳金的。”
  司马洛看着张永善,说:“好了,你继续讲下去吧。”
  张永善继续讲下去,他承认他亦是一个要取得这些霹雳金的人,而他査出了一件还没有别人査出来的秘密,就是那个核子发电厂的厂长有一个同性恋的男朋友,也是在同一天死掉了,酒后吞服了过量的安眠药。一定是有人把他们同时消灭了,而动手的人,应该是认识他们的人。
  张永善很小心地调査,就査出了第二个死者还有一个“情人”,是一个年轻人,也就是他们囚禁在那间大厦的单位中的那个年轻男人了。他的名字叫丹尼。
  张永善发觉这个丹尼的行动相当可疑,而那一天,丹尼从银行的保管箱部出来,提着这只文件箱子,凭他提着箱子的姿势来看,他这只箱子很明显地是装了大约超过十磅重的东西,而且他还是那么小心翼翼的。他进去的时候也提着这箱子,不过箱子并不重,所以看得出他是拿了这只箱子进入银行,从保管箱中拿了大约十磅重的东西出来。
  自然,张永善认为时机已经够成熟了,这是他们采収行动的时候,于是,丹尼就回不到家了,就在他的家的街口,张永善有一部车在他的身边停下来,他给提上了车子。
  “那只箱子里面装着的就是霹雳金!”张永善说。
  “你亲眼看到吗?”司马洛问。
  “不,”张永善说:“我们不能够打开那只箱子,当我把他捉上车时,他也不敢反抗,只是哀求我们小心一点,莫乱弄那只箱子,不然会生爆炸!”
  司马洛与莫先生交换了一个眼巴,然后再看看张永善,说:“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笨人,你不曾这样容易给骗倒的,你相信那箱子会爆炸,你一定有一个充份的理由。”
  “我看他的样子就不能不相信了,”张永善说:“他当时真的像怕爆炸还多过怕我们把他捉起来,而且,爆炸这个借口在西方比较流行,在东方,至今还是不容易骗倒人,为什么他要用这个来骗我?幸而是我,假如是别人,很可能已经造成爆炸了。”
  张永善很小心处理那只箱子,他把人和箱子都载走,丹尼再三提醒,简直是哀求他别打开箱子,不然就会发生爆炸了,假如是别人,他愈叫不要打开就愈打开,但是张水善察言辨色,觉得丹尼不象是在说谎,而且,他亦知道霹雳金爆炸起来,后果是多么严重,即使没有霹雳金,”爆炸之下,他们还是要首当其冲的。
  他问丹尼里面的是不是霹雳金,丹尼说是的,但是箱子里已经布置着炸药,若一打开就要爆炸了。不,丹尼说他不懂得怎样打开,他只是知道一关上了之后,只有懂得里面的线路分布的人才能打开了,假如勉强去撬那锁,甚至把箱子的外部割破,也是会引起爆炸的。
  张永善把丹尼带到一个僻静的地万,首先就是盘问丹尼箱子里面的线路的情形。
  丹尼承认是亲手把霹雳金放进去的,所以见过那里面的设备,他也能把里面的样子形容出来了,张永善对这方面的事情颇有所知,他听丹尼的形容,就知道丹尼并非凭空创作出来的,对这种事情不熟行的人,没有可能形容得那么清楚。
  张永善找来一个专家,小心地检验和作过各种试验,那个专家也证实这箱子里的确是有很巧妙的爆炸设备,震动倒不太容易引发这爆炸,但是假如企图打开,甚至割破就曾爆炸了。
  那专家说没有办法可以安全地弄开,只有装设这些爆炸的人有把握,因为这就像叫一个锁匠蒙着眼睛去企图开一把锁。
  于是张永善就问丹尼谁懂得打开。
  在这一点上,丹尼是没有那么合作了,但是张永善懂得怎样施用压力。
  “我也许是一个失败了的人,”张永善说:“但是我知道有些方法是从来都有效,永远不会失败的,那就是利用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这个方法每天都有人在用,事实上他们用的也是这种办法。丹尼有一个女朋友,跟这件事情是没有关系的,我知道他对这女朋友的感情是怎样,于是我就对他说,假如他想他这个女朋友好好地活下去,保持美丽,那他就得要合作。当然,这只是一种心理攻势而已——”
  “这女朋友是谁?住在什么地方?”司马洛并不肯浪费每一个找寻线索的机会,马上就问。
  张永善告诉了他,又补充一句:“我相信现在可能已经找不到她了。”
  司马洛不管这一点,马上出去向外面一个莫先生的手下传达了,吩咐尽可能快速找到这个人,假如找到的话,就把她牢牢地监视着,然后他再回到病房中。
  张永善继续讲下去,他说他这个办法果然奏效了,丹尼只好合作,讲出他是为绿魔鬼工作的,他不知道绿魔鬼是谁,而张永善亦相信,丹尼说他是那个“情人”的“情人”。那个核子发电厂厂长很喜欢这个情人,他就是为了这个情人而合作,进行那种长期的偷窃计划,把霹雳金储起,储够了十磅之后就偷窃出来。假如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迷惑了,也很可能还是不肯做这种事情的,但是为了一个男人,他就要做了,喜欢男人的男人,是心理有问题的男人,所以也不可以用常理去推测的,至于那个“情人”,他真正喜欢的却是丹尼,而他也是透过丹尼的授意而推动这个计划的,丹尼则是受绿魔鬼的指挥。
  那些霹雳金给偷出来了,交给了那个情入,那个情人拿去放进了银行保险箱,这之后,他们都给消灭了,那保险箱是丹尼也可以去打开的,他就带了绿魔鬼交给他的箱子去把霹雳金取出来.,他的下一步指示就是在一个指定的时间把箱子放进火车站那个预先租下的储物箱里,自然就曾有人来拿了。
  “你的胆子真不小!”司马洛说:“你知道他是为谁工作的,而你居然仍有胆量继续下去。”
  “我这是叫势成骑虎,”张永善说:“你不明白吗?即便我把丹尼放了,这件事情也就会结束吗?不,还是一样的,而且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绿魔鬼会来向我开刀。所以,我就只好作困兽斗了,不但把霹雳金抢过来,而且把绿魔鬼也捉下来!”
  形势上,张永善亦是非要如此不可的,他不能够打开那只箱子,他就得要捉到那个来取箱子的人。那个取来箱子的人极可能是绿魔鬼本人,或者,无论如何也是与绿魔鬼有更加密切关系的人,这个人也许能够替他把箱子打开,于是他就在那个车站布下了天罗地网。
  “而你还希望绿魔鬼不会发觉,还是依照计划来取这只箱子吗?”司马洛问。
  “他发觉的可能性是并不很高的,”张永善说:“他这个人虽然本领不凡,他也有一个缺点,就是太秘密,他并不是经常跟丹尼联络,他向丹尼下了一个命令之后,不会再来一个电话,问丹尼有没有做到;他预料丹尼是会做到的,而丹尼知道,假如做不到的话。自己也曾有很大的麻烦,所以我预料他不会知道丹尼的遭遇,自己来拿箱子,或者派人来拿箱子。”
  “你猜错了,”司马洛说。
  “现在我知道了,”张永善说:“但是我已经尽了我的能力了。”
  张永善就在火车站对面的那座大厦中租下了这个刚好空了下来的单位,把丹尼押到里面去,在储物柜内放好了箱子,等着绿魔鬼或者绿魔鬼派来的代表上钓,但是结果却并非如此,他差点把性命也赔上。
  “也许他不放心丹尼,怕丹尼会把霹雳金吞没吧。”张永善说:“虽然丹尼拿了这东西,也是没有本领作什么用途的,我就是不明曰,他怎能够弄穿墙壁又弄穿柜子的后面而把箱子取走。”
  “墙壁后面是建筑地盘,”司马洛说:“晚上没有人的。”
  “声音呢?”张永善问道。
  “我们没有到那里去看过,”司马洛说:“不过,依我的看法,你在这方面的知识是有点落后了,现在这个时代,穿墙壁,都有很多新的方法,你难道没有听过有一个很著名的荷兰监犯和他的发明吗?”
  “呀,对了,”张永善说:“有一种枪,可以没有声音而把厚厚的水泥墙壁也钻穿,好像还是用一种相当简单的原理的,用铝和什么气体一起燃烧,产生高热,是吗?”
  “大致上就是这样了!”司马洛说:“有一次美国一处监狱给恐怖份子占据,劫持人质,特警队就是用这种枪悄悄地从监狱的后面踏洞进去,把恐怖份子捉了下来。”
  “不错,”张永善说:“我听过,这不来是那个监犯用以逃狱的工具,他能够在监狱里自制出这样一件工具来,可见并不很复杂,好像后来他给捉回来了,而荷兰一家公司向他买下了专利权,生产这种枪作为工业上的用途,好像切牛油似的把三合土墙壁切开,这的确是很方便的。”
  “正是,”司马洛说:“我相信绿魔鬼正是用这种工具,你认为是吗?”
  “你讲起来是真的,”张永善说:“似乎没有别一种可能性了,不过,这种枪却并不是轻易发售的,我的意思是,由于这东西是可能给用作很危险的用途,所以购买者都要经过登记了等等相当复杂的手续,以便出事的时候可以追査。”
  “我们不要自己骗自己吧,”司马洛说:“你大概也不会不知道的,许多东西都不是能够非法拥有的,但是不少人都能够非法拥有,譬如你自己的枪,有哪一把是合法拥有的吗?”
  “假如世界上人人都循规蹈矩,”莫先生在旁边指出,“那我这样的人必要失业了。”
  张永善叹一口气:“我没有猜到,不过,主要还是因为我对自己是大有信心了。”
  “你在光处,他在暗处,”司马洛说;“这也是非自信之罪。你不知道他知道了,也不能肯定他是知道了。”
  “事情就是这样了。”张永善说:“似乎我是帮不了你们什么忙的。”
  “你把这件事情讲了出来,已经是很大的帮忙了,”司马洛说。他略略扭头向门口瞥一眼。
  张永善也是扭头看着门口。他问道:“外面好像有人在吵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医生要进来,”司马洛说:“我们的人不让他进来,他说你应该休息,不能够谈得太久,而我们已经是谈得天久了。”
  看见张永善一脸啼笑皆非的神情,司马洛又说:“医生总是这样的了。医生有医生的工作,我们也有我们的工作,医生认为多休息可以令你快点康复,但其实你的伤势也未至于这样严重,再花一点精神,也不见得有什么大碍的。”
  张永善表示无可无不可。
  “现在,”司马洛说:“我们还要你做一件事情就是供应这个丹尼的详细资料。”
  “你不是认为还可以在他的家里找到他吧?”张永善问道。
  “我承认这个可能性是并不高的,”司马洛说:“不过,我们也许可以査出他是到了什么地方去。”
  张永善只好再把他所知道的关于丹尼的一切都说出来了。他所知道的也许其实并不够,但亦算得是相当多了。
  司马洛用一只小型的袋装录音机把这一段录下来。他们的谈话,其实全部都有录音的,不过这一段则是加录一份,让司马洛能够拿到外面,交由莫先生的手下马上加以处理。
  司马洛把录音拿到外面再回来,对张永善说:“现在,我要跟你讨论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了。正如你也看出,丹尼对这个来取箱子的人十分关心,你诈作要用枪准备把这个人射杀,他就大为紧张,而当他知道这个人没有来的时候,他还显得轻松下来。似乎他对他这个上司不单是忠心那么简单。”
  “是的,”张永善说:“此外还有一种关心。”
  “事实证明他的上司对他亦是有着同样的关心的,”司马洛说:“他给救岀去了。绿魔鬼一向是一个相当不择手段的人,本来把丹尼救出去是会大达増加麻烦的,假如丹尼对他不是有看某一种特殊的价值的话,他根本用不着把丹尼救出去,丹尼很可能会就这样一起死在那间屋子里的,尤其是丹尼岀卖过他。”
  “我也是这样想。”张永善说。
  “那么,”司马洛说:“丹尼实在等于是一座未经开发的金矿,而你错过开发这座金矿的机会了。”
  “也许是的吧!”张永善说:“但是,我并没有机会开发这座金矿。我知道丹尼是那么重要的时候,就是当我打开储物柜而发现箱子没有了的时候。当时我就马上要回去找丹尼,再硏究清楚。但是我连踏入屋内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当我知道丹尼是给救出去了的时候,我更加知道他的重要性了,但是丹尼已经不在了。”
  “这倒是真的。”司马洛说。
  他在床边踱来踱去,偶然瞥一眼莫先生。莫先生好像一尊佛似的坐任那里没有说话。张永善的谜,现在算是已经解开来了,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欣喜的事情,因为张永善给了他们一个更大的难题,就是绿魔鬼和霹雳金的问题。绿魔鬼得到了霹雳金,这不但是一个大难题,而且还是一个恐怖的问题。
  “这个人得到了霹雳金,究竟要作什么用途呢?”司马洛问。
  “我不知道,”张永善说:“丹尼也并没有说。但是一个人要得到这样一件东西,当然是志不在少。我可以告诉你,霹雳金落在他的手中,起码是相当安全的,他懂得处理,不会乱来。”
  “不会乱来?”莫先生说:“那人是个狂人!他用一只会爆炸的箱子装着这样危险的东西。假如当时你不相信丹尼的话而打开箱子呢?现在我们可能都患了辐射病,还要头痛如何防止辐射病的扩散了。”
  “我则不必受这个痛苦,”张永善说:“因为我会给炸死了。不过现在用不看担心了,这灾难并没有发生。”
  “是的,”司马洛说:“难道东西落在绿魔鬼之手就不算是灾难吗?”
  “也许不算吧,”张永善说:“他这个人也并不是狂得那么严重的,我猜他也是认为钱最为重要。他要把这些东西弄到手也不过是希望弄到一笔大钱罢了。假如你们是肯出钱的,那应该就可以顺利地买回来了。”
  “假如我们有出钱的话,”司马洛说:“我们应该到哪里去买呢?”
  “我怎么能告诉你应该到哪里去买呢?”张永善说:“我又不是绿魔鬼的同党。”
  “你又是为了什么呢?”司马洛问道,“你得到了那些霹雳金之后又会打算作什么用途呢?既然现在你手下的人已全死掉了,而你所计划的事情,结果,并未实行,所以你也没有必要守着秘密的了。”
  “我也并不打算守秘密,”张永善一说:“我也不过是为了钱而已。这是一件可以索得高价的货物。我认为值得争取过来,如此而已。”
  “我但愿绿魔鬼也只是为了钱而已。”司马洛说。
  “假如他不是为钱,”张永善说:“那又是为了什么呢?他会不会是个恐怖份子,别忘记,这件事情是由他弄岀来的,是他直接用计把那些核子燃料从发电厂里弄出来。假如他是要进行什么恐怖活动,那他何以要把东西弄出来呢?他可以使厂长替他偷窃,应该也可以使厂长就这样把发电厂炸掉,这样不是可以造成更大的灾害了吗,何必还要把东西拿出来呢?”
  “这倒是真的,”司马洛说:“很有道理。他可能是为了卖钱,假如是这样的话,就可以买回来了。”
  “假如你们能出高价的话,”张永善说,“我就怕会有些人愿意岀比你们更高的价钱。”
  “他不是一个傻瓜,”司马洛说:“他应该知道我们是最安全的买家,卖绐别人,会把世界也弄得不适合他生活了。”
  “我就怕他是另外有买主,”张永善说:“甚至可能不是买,而是有人一转手又再从他的手中抢掉,那就更糟了,不知道那些会是什么人。”
  这时,有一个人推门进来了。却仍然不是医生,而是一个莫先生的手下。这个人走上前来,附耳对司马洛讲了一些话,司马洛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人又走过去也在莫先生的耳边讲了一些话,显然是同样的话,莫先生也是皱起了眉头,低声对那人作了一些吩咐。那人又出去了。
  张永善则望着天花板,以表示不愿意参与亦不想偷听他们的谈话。但司马洛则是并不介意告诉他的。
  司马洛说:“我们刚接到一个消息,丹尼的住处已经烧掉了。”
  “哦?”张永善说:“我猜是大约在我进医院的时候起火的吧?”
  “正是,”司马洛说:“那既然是一间独立的小屋子,不曾波及左邻石里,把屋子烧掉,就什么线索都不必留下来了。目然,屋子着火的事情是早已知道的,就是不知道原来跟这件事情有关系罢了。”
  “有找到尸体吗?”张永善问。
  “没有,”司马洛摇摇头,“一间空屋子,给烧掉了。难道你以为丹尼会给烧死在部里?”
  “假如丹尼不是有重要性,”张水善说:“那他的尸体应该会在那里。既然不在,那么丹尼果然是如你所料有着相当特殊的重要性了,很可惜我们失去了这个如此重要的人物。”
  “你还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我们的吗?”司马洛问,“我认为,我们实在也应该把你还给医生了!”
  “我在想,”张永善说:“假如你们在丹尼的屋子的废墟里发现尸体呢?”
  “为什么我们要在那里发现尸体?”司马洛问。
  “假如你找不到丹尼那位女朋友,”张永善说:“也找不到丹尼的其他朋友,那么,这具其实并不存在的尸体也许能帮你一个忙了。”
  “难道你认为他的女朋友会来认尸吗?”司马洛问。
  “谁知道会有些什么人来呢。”张永善说:“总之试一试是不会令你们损失的。”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司马洛说:“很好,你躺在这里,有很多机会动脑筋的,你想到了什么,随时通知我们吧,帮我们的忙,也等于是帮你自己的忙。”
  张永善叹一口气:“这一点我是早已知道的了。”
  司马洛和莫先生离开了那间病房。外面的走廊中果然是有着很多守卫的人员。假如张永善能够岀来看看,他就会放心得多了。莫先生的手下的确是决心保护着张永善的,而且他们也并不企图把这一点守着秘密。事实上这一整层楼就只有张永善一个病人。
  医生则悻悻然地回进炳房中去了。正如司马洛所说,医生有医生的工作,而医生对一件事情亦有他自已的看法。
  司马洛和莫无生乘升降机下楼,莫先生的神色是凝重的。
  司马洛说:“张永善这个提议我认为很不错,正如他所讲,试一试,我们又不会有些什么损失的。”
  “我们也只好试一试了。”莫先生说。
  XXX
  莫先生的总部有一个巨打的计算机系统,负责处理资料,节省了不少人力物力和时间,而且在有些方面,効力速比人手为高。
  这副计算机很快就把一切有关丹尼的资料送出来了。但是并不多。只有两页。还不是什么特别宝贵的资料,只是有关他的大略身世,从人口登记局就可以得到的那种资料。这表示丹尼可能并非一个大行家,没有犯罪纪录,不算是一个什么大人物。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则又可能就表示丹尼是一个非同凡响的人。有些本领特别高强的人,亦是不会有什么证据落在别人手中的,臂如那绿魔鬼,计算机能够供出的资料,就不会比丹尼的多。
  丹尼那个女朋友,反而比较特别。
  司马洛看过了关于她那一份资料之后,在桌子上一摔,说:“我不相信!”
  “计算机亚没有坏,”莫先生说:“这一点我是可以保证的。”
  “这个——”司马洛说:“怎么张永善又会没有查出来呢?”
  “我怎么知道,”莫先生说:“我只是知道我所知道的。”
  司马洛用手揉着眼睛,“他并没有问过丹尼这个女孩子是甚么人?”
  “他不是从丹尼的口中问出来的。”莫先生说:“丹尼并没有对他提起这个女孩子,亦不会自动提起,是张永善自己査出有这个女孩子的。”
  “哈!”司马洛说:“女孩子,这个称呼倒是有点滑稽的。”
  因为在计算机的资料中看到,这个女郞苏姗娜,是一个高级应召女郞,而且有过两次被拘捕的纪录,不过证据不足而被释放了,本来证据不足而被释放,应该是一个无罪的人,既然无罪,就不应该有纪录,然而有些地方的警方却不是这样办案的,他们还是会留着一份非正式的纪录以供参考。这可不能说他们是完全不对,假如一个人屡屡因为同样一件事情而被拘捕,虽然没有充足的证据,这个人仍然是成为一个可疑的人。
  不能否认,这个苏姗娜外表上并不像一个应召女郞,她年轻而打扮朴素,就像是一个女学生,事实上她亦是一个女学生,不过她所念的乃是那种英文补习学校,学校方面不管你上学与否,亦不管你成绩如何,只要你不欠交学费就行了,也许她上学校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自然现在,这个可疑的苏姗娜亦是已经失踪了。
  司马洛揉着眼睛,想起张永善自述他是怎样用这个女郞威胁丹尼。张永善说:“像苏姗娜这样纯洁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假如她为了你而有甚么不测,譬如由美女变成了丑妇,或者由完整而变成了残废,那就太可惜了。”
  张永善这样一讲的时候,丹尼就整个人跳了起来,显然大为愤怒。虽然这可能只是假装出来的愤怒,不过他到底也是因为张永善这样一讲而屈服,把绿魔鬼的秘密透露出来了。这就证明丹尼的确是对这个女郞非常关心的。
  司马洛记得张永善说,丹尼对张永善的恫吓是有甚么反应。他说苏姗娜是无辜的,她甚么都不懂,不应该令她受苦。为甚么要把一个纯洁的女孩子拖下水呢?
  一个纯洁的女孩子,他似乎是真的相信的,然而苏姗娜并不是那么一个纯洁的女孩子,司马洛知道,虽然她是证据不足而没有被判罪,但是情报来源指出她实在是一个高价应召女郞。至少在结识丹尼之前她是的,警方有一个部门专管这种事情,他们知道,但是不能够证明。有许多事情都是知道而不能够证明的。
  丹尼却不知道,假如他成道,也许不怕牺牲她了?
  究竟苏姗娜在这件事情之中又有着一些甚么重要的作用呢?司马洛相信她是一定有着若干作用的,不然她就用不着在事后也失踪了,反正她是甚么都不知道的,那又何必要把她收起来呢?就把她放着不理,不是更方便吗?
  “我看,”莫先生说:“苏姗娜这方面,应该是一个入手的门径。”他似乎很了解司马洛心中想着甚么。
  “是的。”司马洛说:“我正在考虑着应该先去找一些甚么人谈谈!”
  “我已经替你找来了一个人。”莫先生说:“我认为你是值得跟他谈谈的。”
  莫先生又按了一个按钮,他这似乎是一个万能的按钮,一按了之后,可以出现图片,亦可以出现真人,这一次是一个真人从门口走进来了,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司马洛一看就看出他是一个警务人员,警务人员是有一种特别的神情的。
  莫先生把这个人介绍为张主任,张主任是在警察部门里主持风化组的,莫先生说:“张主任,我们就是想跟你谈谈关于苏姗娜这件事情,由于我们不是报界,我相信你一定会有一些不便写在报告上的资料可以提供的。”
  张主任微笑:“你说得对极了,而且我一点没有因为你侵入我的工作范围而反感。即使你们也做不到甚么,就当是诉诉苦也是好的。”
  “张主任似乎认为自己的工作做得很不舒服。”司马洛说。
  “每一种工作都有令人满腹牢骚的地方。”张主任说:“这一种工作也是木例外,苏姗娜给我的印象相当深刻,就是因为她把我难倒了。”
  “抓不到她的证据?”司马洛问。
  “假如抓不到她的证据,你以为我会两次起诉她吗?”张主任说:“第一次,上头忽然有命令下来,要我放她一马;第二次,我一定要弄她,但是她对我说,很好,既然我一定要跟她过不去,那她会在法庭上把一切都供出来,包括她的客人的名单,这其中包括好几位政要,我以为她是胡说八道,不过上头简直是十二道金牌下来叫我别逼她,我就不能不相信了。上法庭时我又不把证据捏出来,于是她又无罪释放。”
  “唔,”司马洛说:“看来她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了。她说她的客人之中包括的是那一些政要呢?”
  “我不能告诉你。”张主任说:“可能有一部份是胡说八道,但也一定有一部份是真的,不然上头就不会有压力下来了,总之,这不过是一种人性的表现,有些大人物表面上要装出道学的样子来,其实却是很风流,但他们不想这种事情公开,所以就便宜了苏姗娜,其实,我也并不是跟她私人上有甚么过不去,我是主持风化组,我就要做我的工作。我本人是不反对一个人作有限度的风流的,我虽然有妻有儿,有时也会有个女朋友,连我的手下也是一样。有些东西,你就是不能在妻子的身上得到的,因为没有十全十美的妻子,有时苦闷的情绪就是要在别的女人身上发泄。但我有我的职责,我不能不依时交出一些案子,以证明我不是饭桶的,世界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地方。”
  “你知道压力是来自甚么地方?”司马洛问。
  “当然是我的顶头上司。”张主任说:“但我知道这不是他的主意,他有他的上司,他的上司又有上司,每一层都有些有势力的朋友,他们间接讲一声,压力就下来了。我实在没可能查出真正施压力的人是谁。”
  “我希望你能给我那一份政要的名单.。”司马洛说。
  “我不能够。”张主任严肃的说:“对不起。”
  “我们并不是要找他们的麻烦。”司马洛说:“这不过是作为参考罢了。总之无论如何,我们也不会透露你是消息来源。”
  “这是很重要的吗?”张主任问。
  “假如不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司马洛说:“我也不会请你来了。”
  “好吧。”张主任说:“我写在一张纸上,你抄下来,然后我这张纸烧掉。”
  司马洛微笑:“为甚么要这样呢?”
  “这就不能证明是我透露的了。”张主任说:“不瞒你说,虽然我不认为我这一份是怎样了不起的工作,然而却还是有不少人要抢着做的。”
  “随便你吧。”司马洛说:“反正我们又并不打算把你这份工作抢过来。”
  于是他们照张主任的方式做了,司马洛得到了那份名单。
  司马洛又说:“至于苏姗娜的近况,你又知道甚么吗?”-
  “一无所知。”张主任说:“自从第二次控诉不成功之后,我就放弃了,她是毒药,我不要碰她了。”
  “现在她却失踪了。”司马洛说:“你有甚么办法可以找到她吗?”
  “问她的妈咪吧。”张主任说:“但如有甚么人可以找到她的话,那就是她的妈咪了。”
  XXX
  苏姗娜的“妈咪”很年轻,还没有到三十岁。当然她并不是苏姗娜的母亲,她不过是替苏姗娜介绍客人的罢了,这一类人,女孩子们习惯上就称为“姐姐”或是“妈咪”了。
  她是有名字的,不过除了那些女孩子之外,别人称她为李太太,究竟李先生是死了抑或是与她分开了,没有人知道,总之这个男人并不存在,没有人见过他。
  司马洛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但是对于李太太而言则显然正是早晨,都市里的人的一天有不少是在下午才开始的,她身上正穿着睡衣,披头散发没有脂粉,但并不难看。司马洛奇怪她自己不做生意。她也应该是不愁没有买家的。
  她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司马洛一遍,说:“找谁?”
  “李太太。”司马洛说:“我叫司马洛,我可以跟你谈谈吗?”
  她摇摇头:“我不认识你,我也不买保险的。”
  “甚么买保险?”司马洛问。
  “你不是保险公司经纪吗?”李太太突然问。
  “我不是。”司马洛心里一阵气,“我是——我是苏姗娜的朋友。”
  “看,我一眼就看出你是推销保险的。”李太太说:“你要推销,你先叫苏姗娜给我一个电话吧——假如你是真认识她的。”她说完就大力把门关上了。
  司马洛还来不及用脚尖把门项着。他只好再按门铃,她在里面叫道:“别再骚扰我,我会不客气的。”
  司马洛耸耸肩。别人在这种情形之下,当然是再没有办法了,但是他是不同的,他是一个有办法的人,他从袋里掏出一串锁匙,从这串锁匙中拣出一条形状奇特的,探进匙孔之内,弄了一阵,门就打开了,他踏入了那间摆设豪华的客厅之内。客厅中却没有人在,李太太显然是进里面去了。
  司马洛老实不容气走进去,转入第一间开着门的房间之内,就看见了李太太。这一次她的身上连睡衣都没有了,正赤条条地伏在一张窄的床上,旁边站着一个高大而强壮的男人,这个男人倒是穿着一条长裤和一件丁恤的,T恤的短袖外面露出的两条手臂上有着坚实贲起和黑黑亮亮的肌肉,这房间相当大,很空,除了那张床之外还有好几种运动的工具,那种女人保持身材的运动工具。
  李太太现在看来是正准备接受按摩,那个高大而强壮的男人,样子也像是一个按摩师,他的头是秃得发亮的。
  那个男人首先看见司马洛,表示惊异。他低声说:“李太太。”
  “我看见了。”李太太说,她显然是从镜中看见的,“阿拔,这个人有被虐狂,你替他槌槌骨头,再送他走吧!”
  那个阿拔有点为难地看着司马洛:“朋友,你还是走吧,李太太不欢迎你。”
  “我可以在厅中等,”司马洛说:“我有的是时间。”
  “你这个人,”李太太还是伏在那里,并不太紧张,“阿拔给了你一个机会,你还是不走,你没有眼睛的吗?阿拔可以把你的骨头一根一根拆下来的。”
  “我是张主任的朋友。”司马洛说:“你跟我谈,对你我有好处。”
  阿拔这时生气起来,他说:“朋友,你不能够对李太太说这种话。”
  “哦,张主任的朋友。”李太太说:“进来吧,进来吧,关上门。”
  司马洛踏进去了。阿拔把门关上,李太太说:“阿拔,你懂得怎样做了吧!”
  门闩“格得”一声推上了。司马洛马上机警地转身。阿拔正在向他走过来,两臂伸张开来,就像一只巨蟹的两只钳。司马洛退后,说道:“等一等,阿拔,等一等,我不是来打架,我是来谈话的。”
  “我不喜欢那个人,”阿拔说:“我也不喜欢他的朋友,”他一冲前就把司马洛拦腰抱住了。他很快,司马洛还没有机会避开,就给他抱离了地面,他看来是一个摔角好手,下一步大概就是要用力压搾,把司马洛箍得不能呼吸,失去知觉为止了。
  但是司马洛在被箍住之前却有机会把两只手觉起,脱出了阿拔所箍的范围,而在阿拔能够发力之前,他的两只手肘就向阿拔的两只耳朵上一撞。
  阿拔“哇”的叫了起来,放了司马洛,司马洛落在地上,跳后。
  阿拔又张着两臂上前。
  “不要乱来,何拔,”司马洛一说:“我不想跟你打架,真的,我知道你会摔角,但是我有许多肮脏的招数是可以对付你的。”
  阿按不管他说什么了,只是向前冲过来,他本来已经不喜欢张主任和张主任的朋友,而且现在这人还打击了他一下!
  这一次阿拔一拳向司马洛挥过来,他的拳头是巨大的,司马洛的头一低,拳头就在头顶飞过,发出“呼”的一声,跟着司马洛在他的肋骨上击了一拳。
  高大没有用,要够快才行——但是不,高大是有用的,因为司马洛那一拳击在阿拔的肋骨上,阿拔似乎一点都不感觉到痛苦,阿拔把拳收回来,仍然是张开两臂,狰狞地微笑着,就像请司马洛不妨再试试一下多打他几拳。
  李太太还是伏在床上,她说:“这一次你很麻烦了,阿拔是一个铁人,你打他他是一点都不痛的。”
  “来呀!”阿拔说。
  司马洛再在阿拔的肋骨上击了两拳,明知无效,也果然无效,但他是另有计划的,第三下,他的拳头却变成了手掌,向阿拔的腋下一插,有些地方就是无法练成硬如石的,阿拔果然痛得“哇”的叫起来,身子一侧,司马洛的另一只拳头就击在他另一边的耳朵上。
  耳朵也是硬不起的地方,给击中是很痛的,阿拔简直尖叫起来,踉跄地退后,司马洛得势不饶人,继续前进,拳头一挥,阿拔的头忙向后一仰,但是司马洛真正动的却是脚,脚尖踢在阿拔的小腿中部,这是正面。那里没有肉,只是皮骨头,而司马洛又有着坚硬的皮鞋尖。
  阿拔连站都站不稳了,半跪下来,愤恨地看着司马洛。
  “你打得真肮脏,”李太太在床上说。
  “我是有言在先的,”司马洛说:“这不是体育竞技!”
  他再冲前,阿拔咬着牙挥出一拳。这一次角度既不佳,平衡力也不理想。司马洛很容易接住了这只拳头,发力向横一扯,阿拔便打着转撞到墙壁上。
  阿拔的肚子不灵活,也无法制止冲势了,就是这样撞在墙上,整间房间都震动了,阿拔自然也震得更厉害,他看着司马洛冲上前来,但一时无法使出气力闪避。他看着司马洛的脚尖再提起踢向他的胯下。
  踢中了,但只是轻轻一下。司马洛认为这样已经很够了。
  这样一个地方,就是轻轻一下,也要痛很久的。阿拔滑到地上,缩作一团。
  由于他撞的地方就是在房门的旁边,所以很方便的。司马洛开了门,把他扶出去,说:“对不起,阿拔,我是没有恶意的,一会儿当我出来的时候,我请你喝杯酒和解,怎么样?”
  阿拔即使不答应也无法反对,司马洛回到房间里,再把门闩推上了。李太太还是镇静地伏在那张床上。她说:“你们的张主任似乎请了一个真正的好手,不过,这是不大合法的行动,我不知道他怎样解释。”
  “忘记了他吧!”司马洛说:“我不知道你不喜欢他,我还以为借他的名字会顺利一点。”
  “你们推销保险的人总是用这种手段的。”李太太说:“但是,这一次你却找错了对象。”
  “你还是不肯买吗?”司马洛说:“阿拔并不是很好的保险。”
  “我不买,”李太太说:“我的钱,我可以想出许多更好的用途,而且,假如我死了,那些赔偿金交给谁呢?我没有亲人,没有人在,你们也许根本不会赔。”
  “说得很对!”司马洛又说:“李先生呢?”
  “李先生死了好几年了,”李太太说:“他也买了很重的保险,我却拿不到一分钱,因为保险合约还有一条用放大镜才能看到的条例说他死得不对,他们说,假如你的丈夫再死一次,依合约的方式死,他们就照赔了。哈,假如我能使他活过来,我会为了那些钱而使他再死一次吗?”
  “我很明白你的感觉,”司马洛说:“事实上我也不是推销保险的。”
  “你的样子像,”李太太说:“打扮得那么讲究,脸皮又厚,不过,我猜推销保险的人也不会有能力把我的阿拔击倒的。那么,你究竟来干什么的呢?”
  “谈。”司马洛说。
  “你选择了一个真困难的方法。”李太太说。
  “困难的是你,”司马洛说:“要跟你谈的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吃闭门羹之外还要过阿拔这一关。”
  “你叫苏珊娜先打个电话给我就没有这困难了。”她说。
  “我也不认识苏珊娜的,”司马洛说:“我只是听过她的名字罢了。”
  “你这个人的本事倒不差,”李太太说.:“也很有毅力,你要进来找我谈话,真的没有什么能够把你阻住的。我对于有冲劲的人很有好感。”
  “谢谢你,”司马洛说:“我也得向你道歉,我破坏了你的按摩,而且我还把按摩的工具也弄坏了。”
  “并不是这么一回事,”李太太说:“阿拔是正正式式替我按摩的,他并不用那件东西,他是一个很忠心的保镖。”
  “哦,”司马洛说:“真对不起,我猜错了,但我还是破坏了你的按摩时间。”
  “因此,”李太太说:“只好由你动手来将功补过了。”
  “是吗?”司马洛说:“你的口气真不小,就像我是你的保镖似的。你好像忘记了现在是由我控制情形的。”
  “是吗?”李太太说:“我以为你是要问我一些问题,假如我不肯回答,你不见得就会把我打一顿吧?”
  “这倒是真的,”司马洛说:“你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我实在不忍心动手的。”
  “替我按摩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吗?”李太太说。
  “这倒是真的,”司马洛说,他伸手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抚了一下,使她那里的肌肉马上紧张起来,而略为突起。
  她说:“不是这样,太轻是不行的。”
  司马洛吃吃笑着,“我是不大有替人服务的经验的,不过,让我再试试吧!”
  他是的确不大有经验的,受别人的服侍是有经验了,服侍别人则并不是很有经验的。他只有用他自己记忆中的经验,来替她做了,他的手本来是很有力的,所以做起来也并不差。
  假如她舒服的话,他却是不大舒服的了,因为她的身上是并没有穿衣服的,而她虽然是伏在那里,她的腿又并不是紧紧地合着,他早已觉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而现在更加觉得了。她虽然不算太年轻了,但是身上的肌肉则并未有年华老去的松弛,也许这是经常接受按摩之故吧!
  她后来半呻吟地说:“你干得真不错,看来你并不是没有经验的。”
  “我只是把我自己亲历的经验倒转拿出来吧,”司马洛笑笑说:“我当然及不上阿拔了。”
  “这要看你是以那一种角度来判断了,”李太太说:“阿拔是职业化的,你不是职业化,然而你也有一种感情在内。”
  “什么感情?”司马洛说。
  “别假装了,”李太太说:“你是一个男人,我是一个女人,我没有穿衣服,而你的手摸在我的身上,你以为你会有一种怎样感情呢?”
  “唔,这骗不了你,”司马洛说:“以你的职业,你一定很了解男人的心理了。”
  “假如我不了解,我就不是太太了。”她说。
  “假如我这种感情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呢?”司马洛问。
  “起先我也点有担心,”李太太说:“不过后来我又相信你是控制得住的,起码到现在为止,你的手还没有放在什么不规矩的地方。”
  “你认为这算是一种侮辱吗?”司马洛说:“你们女人是很奇怪的,假如男人对你们有什么不良的念头,你们会认为是一种侮辱,但是假如我们对你们没有什么不良的念头,你们又会认为是一种侮辱了,因为吸引不到我们!”
  李太太笑起来,“你倒也是一个很了解女人的男人,但是别傻吧,以我这年纪,还会计较这个吗?”
  “你不是很老,”司马洛说:“你不应该用这种老太婆的语气,你对着镜子,难道你看不出自己并不老吗?”
  “多谢你,”李太太说:“但是我的心实在并不年轻,有时对着年纪比我还要大的女人,我也有着母亲般的心情了。”
  “也许这是因为她们都称呼你为妈咪?”司马洛说。
  “也许是吧!”李太太说:“而且,她们还要我教她们很多事情。”
  他们谈到这里,都似乎是不着边际,并未踏入正题。
  其实却并非如此。
  他们是正在互相用对白去试探对方。她显然也是一个富于处世经验的人,从对答之中大约可以猜得出对方是怎样一个人。司马洛也是一样的。他发觉这个李太太是一个相当特别的女人,她给了他一个相当好的印象。当然她并不会是一个绝顶的好人,她所做的生意,已经不是一种很好的生意了,而司马洛知道她可能会毫不考虑地做一些相当可怕的事情,例如叫阿拔把他打得头青脸肿,送出门口之类。然而她亦可能会做出一些很有道义的事情,一些普通的“良善人家”不肯做的事情。她就是一个那种相当富于江湖气味的女人。他就是试探出这个。至于她又试探出一些什么来就不知道了,但相信她的印象也并不差,从她的刚才的口气是可以听出来的。
  终于这是她先踏入正题。她说:“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呢?”
  “苏姗娜。”司马洛说。
  “苏姗娜怎么样呢?”李太太问。
  “我想找到苏姗娜。”司马洛说。
  “是为了生意吗?”她问。
  “假如是为了生意又如何呢?”司马洛追问。
  “没有办法。”李太太说:“她已经不干了。”
  “假如我特别喜欢她。”司马洛说:“你不能够替我想想办法吗?”
  “你心目中的办法不行。”李太太说:“我做事不是这样的,这个时代,也很少人会强逼人家做这种事情了。愿意的女人多着,任你选择,何必还要强逼那些不愿意的呢?我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安排她跟你见见面,假如她肯见你,而她喜欢你的话,说不定这不是生意了。”
  “这很好。”司马洛说:“我可以试一试。收费如何呢?”
  李太太又笑起来了:“你打了我的阿拔一顿,本来我要收你特别高的手续费的,不过另方面,你的服务也不错,所以,就让我吃亏一点,免费替你做吧。”
  “假如你这样容易就免费。”司马洛说:“你决不会是一个很有钱的人了。”
  “我并不穷。”李太天说:“我并不是常常破例的,不过,既然你有本领把阿拔也击倒,我就认为值得为你破例一次了!”
  “多谢你!”司马糸说:“你现在就替我安排吗?”
  “迟一些吧。”李一太太说:“你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呢!”
  “好吧!”司马洛无可不可地耸耸肩。他继续服务,一面在奇怪李太太是不是真的能够做到这件事情,他觉得李太太似乎答应后太爽快一点了,她是在说谎,拖时间,抑或她并不知道苏姗娜是已经失踪了?抑或她是另有办法找到苏姗娜?
  有人在外面推门,司马洛说:“这事有点难办了。我应该怎样对待阿拔呢?”
  “开门让我跟他讲吧。”李太太说。
  司马洛过去开了门,阿拔踏进来,仍然弯着腰。但他还是握拳准备与司马洛一拚。
  “可怜的阿拔!”李太太说:“他是担心我有危险。阿拔,你放心好了,这位先生跟我谈清楚了,刚才是有点误会,他并不是推销保险的。”
  阿拔迷惘地看着司马洛。
  “对不起,阿拔。”司马洛拍拍他的肩,“你得明白,我是没有什么选择余地的,你们根本没有给我讲话的机会。”
  “你去休息一下吧!”李太太说:“我跟这位先生还有好些事情要谈的。”
  阿拔服从地出去了,司马洛又关上门,回到李太太的身边,说:“我希望你并不是暗示阿拔去请救兵。”
  “我不会。”李太太说;“你的枪还没有拿出来呢?我不希望这里面有子弹洞,在墙上固然不好,在人的身上就更加不好了。”
  “你的眼光真厉害。”司马洛说。
  “我的专长就是观察男人。”李太太说:“男人的东西我特别留心。为什么你刚才没有把枪拿出来呢?你要选择困难方法。”
  “我有一种感觉。”司马洛说:“我觉得假如我把枪拿出来,你们对我的印象就会很坏。”
  “这个你倒看得很准。”李太太说,“假如你把枪拿出来的话,我们的印象就真的会很坏了,但是现在这样,我们的印象就会很好。等一会让我告诉阿拔,他的印象会更好了!”
  “阿拔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司马洛微笑。
  “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李太太说:“他是一个运动家,他跟我是并不像你所怀疑那样的,你得明白,你不能要一个跟你唾觉的男人替你按摩,他一定不会做得很好的。所以这两件事得要分开来。”
  “你用不着向我解释,”司马洛说:“你是一个自由的人,你有权做你所喜欢做的事情。”
  “我是介绍阿拔这个人。”李太太说:“他的想法也是跟我一样的,而且他对我很尊敬,我帮过他很大的忙,假如没有我,他现在很可能正在坐牢了。又因为他是一个运动家,他认为女色会伤身。除此之外,以我的年纪,我对这件事情也兴趣不大!”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司马洛说:“算你今年是六十岁吧。你的身体并不像,你的身体是骗不了人的。”
  “但我的感觉却是这样的。”李太太耸耸肩:“也许我是干这行业干的太久吧?”
  司马洛又微笑:“你的模样和你的口气倒是不大配合的。”
  “是的。”李太太说:“也许,我也应该自我反省一下了。也许我应该做一点配合我的真正年纪的事情。”
  “一个人虽然不应该不认老。”司马洛说:“但是把自己看得太老也同样是不应该的。”
  “好了。”她说:“行了。”
  司马洛停下来说:“正面,我可不知道应该怎样做了。”
  “没有人做正面的。”她转过身,坐起来,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就像司马洛并不是一个陌生男人,而是一个跟他很相熟的女朋友似的。她伸出手一指:“请递一递那个给我!”
  她所指的是一件晨褛。司马洛把那件晨褛拿过来交给她,她若无其事地穿上了。司马洛反而是觉得难为情的。
  由于正如他所讲的,这并不是一个年老的女人,她的身体绝对不能说得上有什么衰老的迹象,而司马洛是一个男人,亦不是一个衰老的男人。即使是一个衰老的男人,在这种情形之下,也是应该会有点反应的。即使不是生理上的反应,也会有心理上的反应的。他很高兴她终于把晨褛穿上了。
  她说:“我们到外面去谈谈吧。”
  他们开门出去,司马洛就看到阿拔正在厅中等着。
  阿拔也许还没有痛完,不过坐在那里,就不怎样觉得了。而阿拔虽然也是瞪着司马洛,不过似乎没有先前那么痛恨了。李太太挥挥手:“你要喝什么,你自己来弄吧。”
  她那厅中有一座小型酒吧,司马洛可以自己过去弄他所喜欢的饮料。司马洛走到酒吧那里弄着他自己的饮料时,李太太便低声对阿拔讲了一些话。
  阿拔点着头,对司马洛挥挥手道再见,走了。
  李太太在沙发上坐下来。司马洛倒希望她把那晨褛拉好一点,但她却不大注意这些小节。她拿起电话,说:“我有些比苏姗娜更好的女孩子可以介绍给你,假如你只是喜欢她那一类型的话。”
  司马洛微笑:“苏娜姗有什么地方不好吗?”
  “没有什么不好。”李太太说:“只是我不能保证成功罢了。”
  “这不要紧的。”司马洛说:“反正我这个人也是喜欢冒险,你就试试好了。”
  李太太再想了一想:“你找她,不会是有什么不利的目的吧?”
  “这个由她来决定如何?”司马洛问。
  “很好。”李太太说。她马上开始动手打电话了。
  她打了好几个电话,脸色渐渐不大好看,失去了笑容。后来她放下电话,严重地说:“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我不是已经对你讲过了吗?”司马洛说。
  “她失了踪。”李太太严肃地说:“她的男朋友的屋子也烧成了一块平地。假如她有什么不测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那不是我干的。”司马洛举起一只手表示自己的清白。
  “既然你明知道她失踪了!”李太太说:“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假如她不是失踪了。”司马洛说:“我何必来找你?”
  “你要找她干什么7”李太太怀疑地看着他。
  “有些事情想跟她谈谈。”司马洛说:“我还以为你对她的下落会知道得多一点,原来你还不知道她是失踪了。我不知道应该感到失望是应该感到难以置信!”
  “我已经对你讲过了。”李太太说:“我并不是在经营一个恐怖手段的组织,一个女孩子对我说不干,我就让她不干,我通常不会再去麻烦她。她回来找我,当我朋友似的探探我,那很好,但没有必要,我不会再找她。我也不希望一个女孩子永远做这种工作的!”
  “你另外有办法查一查她的去向吗?”司马洛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太太问。
  “我不能告诉你。”司马洛摇摇头。
  “我也许可以问她。”李太太说:“她会告诉我的。”
  “你怎样可以找到她呢?”司马洛问。
  “我另有我的方法。”李太太说:“我也不能告诉你,正如你所讲的!让她来决定见不见你好了。”
  “你还是不要这样做的好。”司马洛紧张的说。
  “你管得我干什么吗?”李太太表示轻蔑地。
  “也许你是有自杀的自由的。”司马洛说:“不过我也有阻止你自杀的义务。”
  李太太的脸色突然苍白下来,呆呆地看着他。
  “我倒没有想到你也会是一个怕死的人。”司马洛微笑。
  “没有人不怕死的。”李太太说:“你不是在吓我吧!”
  “你那个天下无敌的阿拔也不能够把我轰出门口。”司马洛说:“像我这样的一个人来找你,你以为会不会是吓你的呢?”
  “但是——”李太太说:“我担心她的安全。我得找到她,看看她是不是——”
  “你告诉我地方,让我去找她好了。”司马洛说。
  “你得告诉我你是为甚么找她。”李太太说:“我不想她受到恶意的伤害。”
  “我不是不想对你坦白。”司马洛说:“而是我的理由我认为不适宜告诉你。至于恶意伤害的问题,我则是暂时没有办法肯定答覆你了,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她恶意伤害我,自然我希望大家都好的,不过我却不能够答应甚么。”
  “她不会伤害甚么人的。”李太太说。
  “这个由我来决定好不好?”司马洛诚恳的说。
  “你不肯告诉我,那随便你吧。”李太太说:“我去问她,她还是会告诉我的。”
  这倒把司马洛难倒了,他愕愕地看着她,后来也不能不把给她难倒的原因讲出来。他说:“你最好别太落力找她。这可能会对你有危险。”
  “你在吓我?”李太太说。
  司马洛叹一口气:“我不是吓你。老实讲,你使我感到意外,我是以为你对她的事情是不应该知道得这样少的,然而你又不像是在说谎,我也看不出你是说谎的话,那你的演技一定是特别的好了。”
  “我并不是说谎的。”李太太说:“我已经对你讲过了,一个女孩子说不干了,我就不会再去侦查她,为甚么要去逼人呢?”
  “然而你又是一个很凶的人。”司马洛说:“即使是张主任派来的人,你也毫不迟疑地叫阿拔打出门口。”
  “我不喜欢欺负别人。”李太太说:“但是我也很不喜欢别人压逼我,你以为张主任很大吗?我认识很多比他大得多的人,他派来的人,我丢出门口,然后我打一个电话,就会有人叫他别闹事了,我认识的人多,我不会利用我认识的人去欺压别人,但是,别人欺压到我的头上来时,我就懂得怎样做了,我的本事就是交际,你知道我是干甚么的,你就也应该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好吧。”司马洛说:“我只好告诉你我的理由了,但是你也最好先弄好衣服。”
  “这跟衣服有甚么关系吗?”李太太奇怪问。
  “你这种打扮。”司马洛说:“讲起话来的时候,精神就是不能集中。”
  李太太看着他微笑,把胸前的衣服叠起来,又将两腿交叠着,这虽然是遮住了一些很重要的风光,但是仍然又有了另一种诱惑性,那就是由于两腿交叠起来的时候角度太好看了,那是模特儿式的姿势,于是诱惑性又自然地是不同的了。
  她只是这样坐在那里看着司马洛,司马洛有点难为情也有点不耐烦,催促道:“怎么样?你还是整理好衣服吧。”
  “很好。”李太太说:“你进来吧,参观一下我的睡房。”
  “我并不是来参观你的睡房的。”司马洛说。
  “难道你不怕我在房间里另有一只电话,我会打电话给甚么人吗?”李太太说。
  “你可以叫阿拔打,刚才你也可以打。”司马洛说:“我刚才不知道你打电话给谁,也没有听见你讲些甚么,而且,我又还不曾把这件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你也不知道应该打电话给谁的。”
  “你究竟来不来?”李太太说:“假如你不跟着我进来,我就不出来,那你还是要进来找我的了。”
  司马洛拿她没办法,只好跟着她进了睡房之中,她那睡房是摆设得很舒服的,而且有一张很大的床,她在床上躺下来,拍拍旁边说:“躺下来吧!”
  “这不算是换衣服。”司马洛说。
  “躺下来谈不是舒服一点吗?”李太太说:“假如你是那种大男人主义的人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你用不着担心,我自从搬进来了之后,这床根本没有男人睡过。”
  “你究竟在弄甚么把戏?”司马洛问。
  李太太微笑:“你对我表示兴趣的方式是相当特别的,我很喜欢。”
  “我一直对你并没有表示兴趣。”司马洛说。
  “那你为甚么要叫我换衣服?”李太太说:“别的男人对一个女人感兴趣,总是希望她穿得愈少愈好,你却希望我多穿一点衣服?”
  “那又如何?”司马洛说。
  “这是另一种感兴趣的方式。”李太太说:“假如你无动于衷的话,为甚么却要叫我穿上衣服呢?就是我连皮剥掉,都影响不了你。”
  “我到底是一个男人。”司马洛说。
  “那么你躺下来吧。”李太太说:“我并没有说过不准你发挥你的男性本能,所以,你为甚么不让自己舒服一点呢?”
  “这有甚么兴趣?”司马洛说:“你已经讲过你是不感兴趣了。”
  “现在你却使我感兴趣了。”李太太说:“我从来最讨厌男人的地方就是男人像野兽,把我们女人当作是肉,不分任何场合地点,看见了就要大大地咬一口,我知道要在男人之中要求一个有君子风度的是很不容易的,这个人要有能力把自己的最强烈的一种本能控制着,忽然之间,面前就出现了这样一个人。”
  “我们现在是谈正经事。”司马洛说。
  “好吧!”李太太说:“随便你,假如你一定要我换一件衣服,那你再对我讲一次好了。”
  司马洛叹一口,走过去在她的身边坐下来,他的确是感兴趣的,李太太轻轻按他躺下了,然后说:“好了,现在你可以把你的故事告诉我了。”
  她伏在他的身边,用两手支着下颔看着他,然后就听着司马洛讲,司马洛相当详细地把这件事情讲了出来。
  她没有笑容了,脸色变得相当苍白,她终于说:“你不是在吓我吧?”
  “你也知道最近发生的那一连串凶杀案的。”司马洛说:“我现在告诉你的只是报纸上看不到的内幕,你试试你自己去找苏姗娜吧,也许你会变成另一具尸体了,我不知道她在这件事情之中有甚么牵涉,究竟她是受到利用的呢,抑或她也是主谋者之一呢?在未能弄清楚这一点之前,我就是不能够答应你我会不会对她作甚么不利的行动。”
  她呆了好一阵。
  司马洛又说:“你还是要自己去找她?”
  “唔——我看还是不好了。”李太太说:“你讲得很有道理,我没有能力应付这样的大事。”
  “那么你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好了。”司马洛说。
  李太太点点头,似乎仍然未曾脱离震惊状态。
  “你有甚么线路可以找到她的呢?”司马洛又问。
  “唔——”李太太沉吟着:“是这样的——我的意见,认为这件事情不会是苏姗娜在搅鬼,她不是那种人,她是一个心地很善良的人。”
  “你判断男人似乎相当准确。”司马洛说:“你判断女人也是一样吗?”
  “我自己也是女人。”李太太说:“难道我不了解女人吗?”
  “假如苏姗娜不是自己在搅鬼。”司马洛说:“那她应该是受人利用的了。”
  “看来应该是这样了。”李太太说:“我还为她高兴呢,我还以为她是打算嫁给这个丹尼。”
  “既然她不干。”司马洛说道,“那你当然以为她是要从良了,但是问题就在,她究竟是打算嫁给丹尼,抑或只是受人利用,而负责迷惑丹尼,我也对你讲过的,她使丹尼对她看得很高,丹尼认为她是一个很纯洁的女孩子,对于罪恶毫无沾染,亦不希望罪恶沾染到她的身上去,她显然对丹尼并不坦白,而且还在丹尼的面前发挥了相当高度的演技。”
  “这是我教她的。”李太太说。
  “你教她的?”司马洛诧异地看着李太太。
  “是的。”李太太说:“这是我教她的,不过我倒不知道她是甚么目的,她叫我教她怎样在一个男人的面前假装是一个处女,我教了她,这实在不是很困难的事情,既然她要在丹尼的面前假装这个,那么她似乎是很有意思嫁给丹尼的了。”
  司马洛摇头叹着气:“这些事情你也教人家,不缺德一点吗?李太太。”
  “这是你们男人自作自受。”李太太说:“我并不认为这是缺德的行为,你们男人总是要求自己的太太嫁过来的是处女,但是试问你们自己又有几个是处男呢?你们要甚么,我们就让你们得到甚么,好了,老实讲,男女之间的事情,女人有时是不能够不说一点谎的,而这亦是为了你们男人的好处把了。”
  “她就是为了这个丹尼而要学的?”司马洛说。
  “显然是了。”李太太说:“也许她认为这个丹尼的头脑是守旧一点的吧,你知道的,你们男人,表而上把自己表现得很开通,偏偏就是在这件事情上不开通,苏姗娜也是相当懂得去判断男人的,既然她想抓住这个男人,她就要懂得投其所好了。”
  “难道你以前没有教过她扮处女吗?”司马洛说。
  “别开玩笑了。”李太太说:“干这种职业,你自认是处女,人家会认为你是发神经。”
  “唔。”司马洛说:“苏姗娜对丹尼的判断是这样,你对丹尼的判断,又是怎样的呢?”
  “我没有甚么判断。”李太太说:“我只是知道这个名字,人都没有见过,既然苏姗娜不想丹尼知道她过去的历史,她第一件事情就是不让他认识她的同事们。所以,我是没有甚么判断的。”
  “她没有对你提起这个人?”司马洛问!
  “没有。”李太太说:“我也没在问,我认为这种姻缘的事情是不能够干涉人家的,即使我认为不好,我也不能够劝她不要这个男人,谁知道呢?很多时候,两个被认为是天造地设,一双壁人的男女,结果也会闹翻到不可收拾,然而大家都认为是不会长久的一段姻缘,结果却又会是很美满的。”
  “这倒是真的。”司马洛说,“那么,你认为有甚么我想不到的办法找寻苏娜娜的呢?”
  “苏姗娜是一个孤儿,”李太太说:“她是孤儿院出身的。”
  “这件事情我们倒不知道了。”司马洛说。
  “你们知道的又是些什么呢?”李太太问。
  “我们查出的是她是由一双夫妇收养的。”司马洛说:“不过这双夫妇已经死了,所以也不能追查她在被收养之前的情形了。他们收养她并不是通过孤儿院的。”
  “当然了,”李太太说:“她是从孤儿院逃出来的。那时她年纪还小,还没有到领取身份证的年纪,在这双夫妇收养她之后才领取身份证,而那时他们为免麻烦,没有说出她从孤儿院里逃出来的事情,所以就没有纪录了。”
  司马洛怀疑地看着她:“这是她告诉你的?”
  “假如是她自动告诉我的,那就没有什么价值了,”李太太说:“这是她在一次醉酒之后说出来的。有一次她给人家灌得很醉,给搬到我这里来,她讲了很多话,她自己的故事,她是全部都讲出来了。她讲了之后就忘记了,我以后也没有再提起过。”
  “但是你却记住了。”司马洛说。
  “我这不是小人之心,”李太太说:“我亦并不是有意记下来作什么将来的用途,只是,有些特别的事情,你就是不会那么容易就忘记掉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司马洛说:“但是,假如只是单单知道她是从孤儿院里逃出来的话.,这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那孤儿院是在C市,”李太太说:“而且那里有一位卢院长,我有一种感觉,觉得苏珊娜在逃出来之后,跟这位卢院长是仍然保持联络的,而且不会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很可能现在都还有联络。听她醉了之后所讲的话,这个卢院长似乎是一个她很尊敬的人,所以我在想,也许她失踪就会失踪到卢院长那里去了。”
  “她在醉后实在讲了些什么?”司马洛又问。
  “我记不清楚了,”李太太说:“我没有办法一句一句再给你搬出来,我只能够告诉你我所得的印象。”
  “记忆是不会消灭的,”司马洛说:“只是会失落罢了。慢慢你是会记起来的。不过不要紧,请你告诉我,你说她所讲的不像是很久之前,这即是说是她长大了以后的事情了,你的意思是不是怀疑她与这位卢院长之间有什么暧昧关系呢?”
  “我看不会吧,”李太太说:“假如是的话,为什么她要嫁给丹尼呢?”
  “现在的情形似乎是,”司马洛说:“苏珊娜并不是计划要嫁给丹尼。她很可能是负责迷惑丹尼而已。”
  “这个我就弄不清楚了,”李太太说:“既然你讲起来,我也只能告诉你,她跟这位卢院长的感情是很特殊的,起码就是当他是亲人似的。因为我不想多事,我并没有对她追问清楚,所以我就不能怎样肯定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你是打算跟这位卢院长联络,打算问他知不知道苏珊娜的下落了?”司马洛问。
  “是的。”李太太承认。
  “这是一个相当好的自杀方法。”司马洛说。
  “在你没有说明你的来意之前,”李太太说:“我怀疑你可能是会对苏珊娜有所不利的,所以我当然会企图与她联络,但是现在我就知道不是了。”
  “我会用另一个方法去调查他的,”司马洛说:“我也并不一定会直接去见她。”
  李太太叹一口气:“我讲错了话。”
  “什么?”司马洛问。
  “不是吗?”李太太说:“现在,你当然一定会匆匆忙忙去找寻有关卢院长的资料了。你不会再在这里留下来了。”
  司马洛微笑:“这些事情可以由别人代做,我不是每一件事情都亲自出马的。我只有一个人,能够分得出多少个身子呢?”
  “我猜你还是要出去讲一阵电话?”李太太问。
  “也不必,”司马洛说:“我是一个懒人,在床上一躺下了,就是不愿意再爬起身的。”他从衣袋里取出一只金属烟匣来。
  “这是什么?”李太太问。
  那当然就是司马洛用以与莫先生联络的小型无线电,这是他惯用的东西,不过李太太并没有见过,所以他要向李太太解释这件东西是什么用途了。
  “唔,”李太太说:“你们是真科学化的。我猜我得到洗手间去一趟,方便你讲话了?”
  “你能够这样做是最好不过了,”司马洛说:“谢谢!”
  李太太下床,站在他的身边迟疑一下,说道:“我跟你所讲的有些是私人的话,很难为情的,你用不着每一个字都向上级报告的吧?”
  “这个我懂的,”司马洛说:“你别担心好了。”
  她走进浴室去了。
  司马洛苦笑叹一口气。他不好意思告诉李太太,他根本用不着向莫先生报告什么,因为这只无线电一直是开着的,他们所讲的话,莫先生全部都已听到了,就是想收回来也不行。
  他对那只无线电说:“怎么样?你懂得怎样做了吧?”
  “我懂得怎样做了,”莫先生说:“但是我担心你跟着就会把无线电关掉。”
  “这当然了,”司马洛说:“这之后会有些儿童不适宜欣赏的声音,我不想让你听到,以免毒害你的弱小心灵!”
  “我是关心你的安全。”莫先生说。
  “这没有什么危险的,”司马洛说:“这又不是我做不到的事情,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你这个人!”莫先生叹口气,“就是专门上女人的当,叫人怎能不担心?”
  “现在怎知道是我上女人的当还是女人上我的当?”司马洛说:“你想清楚一下吧,假如你派别人来这里,你会得到同样的成绩吗?”
  “我知道,”莫先生说:“这一点,我倒的确是不能够否认的。”
  “那很好,”司马洛说:“再见。”他把那只无线电关了,长长地叹一口气,在床上躺下来。
  过了一阵,李太太就从浴室里出来了,她并没有把那件毛巾褛带出来。司马洛微笑看着她,她走过来,在他的旁边跪下。
  正如司马洛最近所得的印象,她实在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女人,而现在她的脸上没有了那种谈正经事的硬绷绷表情,她的吸引力是更强了。
  脸上的线条已经变得柔和下来。她本来的缺点就是因为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所以总是缺乏了一点女性化的味道,但现在就不同了,女性化的味道正在放射而出。
  司马洛躺在那里,而她则是跪着的,所以他是可以一个仰角度看她的胸部了。她的乳房是饱满而挺实的,并不是那种娇小的类型,但是亦不是大而无当。她只是那种骨格比较粗大和健硕的女人罢了。腋下疏落,另一个部份则是相当茂密森黑。这些司马洛当然是早已知道了,不过现在是用另一种心情去看,感觉又有所不同了。
  她柔声地说:“你带着枪睡在床上,这不会很舒服吧?”
  “已经习惯了,”司马洛说:“曾经有过一些时间我几个晚上都不敢离开它。不过现在则是不需要它了。”
  “你还是自己脱下来吧,”她说:“那东西我不敢碰。我对那种东西,是没有好感的。”
  司马洛坐起身来,脱下外衣,以便把枪连同枪袋除下来,但当然他现在要除下来的不单是枪和枪袋而已。他一面这样做着的时候一面说:“你既然对这种东西没有好感,怎么你又看得出我的身上是有枪的呢?”
  “这是经验。”她说:“这种人我认识得不少,有些是自己带着,有些是有带着枪的人保护着的,我已经变成经验很丰富,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了。”
  司马洛把枪袋也解下来了,在椅子放好。在再进一步解下其他的之前,他说:“阿拔呢?他会不会忽然之间回来呢?”
  “阿拔是住在这里的,”李太太说:“不过我叫他到健身院去健身了。我对他说,假如我没有打电话找他,他不要回来,但你不放心的话,大可以出去把门锁好。我的门有防盗链有门闩。”
  “这种事情是不怕白做的,”司马洛微笑,“把大门锁好,胜过把房门锁起来了。而且,锁好了大门之后,就用不着再把房门关上。”
  他出去把大门锁起来了,回来时她已经躺在床上。
  她的腿子曲着,微微张开,黑影的部份是深浓然而又是整齐的,就像有些风景区,树林虽然很密,,却是整整齐齐地长在河的两岸,而不会蔓延到水边,连草也是这样,因此河与树之间就是分得清清楚的了。现在,河的中央有露珠正在闪耀着。
  司马洛在她的身边跪下来时她才知道他回来了。她张开眼睛,看见他与她的打扮也是相同了。她也可以看到他是正处于雄壮的状态,几乎是在狂怒之中。假如是一个缺乏经验的女孩子看到了这个,也许会感到怵目惊心,但是她不是,她当然知道这是一种好的现象,没有这种现象才是值得担心呢!
  她微笑:“唔,你倒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大丈夫。”
  “我现在应该怎样做呢?”司马洛问。
  “不要引我笑,”她说:“现在笑起来是破坏气氛的,难道你也不懂得现在怎样做吗?”
  “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司马洛说:“你在这些事情上一定也是很苛求的,所以我不想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多谢你,”她又微笑闭上眼睛,“其实我也不是很苛求,我只是不想人家像一只野兽,而把我当作是一块肉。你应该不会这样的。我看,你开始的时候最好就是吻我!你懂吗?”
  “我试一试吧。”司马洛说。
  他轻轻地吻她。她的反应却并不轻,马上就很热烈了。她的两臂一伸,把他的颈子揽住。他们的嘴唇互相吸着,他本来是打算先用嘴唇游走一遍的,但现在他的嘴唇已经失去了这个自由了,于是这个任务就只好由他的手代替。她的手也相当活跃。
  后来,当他的嘴唇得到自由的时候,他微笑着说:“怎么了?你身为总教练,你的手法却不见得很纯熟!”
  她也有点惭愧地笑起来:“教人是容易的,自己做却是另一回事,尤其是我疏于操练。足球队也有教练,教球员教得头头是道,你叫他自己上阵就不行了。”
  “很有道理!”司马洛说:“但现在是教练上阵了!”
  她吐出一声呻吟,一阵轻微的抖颤通过全身,因为战阵已经开始了。溪流变成像是大雨之后,水源很充足,然而这水源却并没有把溪流冲阔。这溪流本来就不是很阔的。起先动作总是慢的,因为要习惯那感觉和角度。后来,速度就增加了。
  司马洛既然面对一位教练,他不能够不施展出混身解数,以维持自己的面子。而这位教练不过是疏于操练罢了,并不是不懂,起先她是显得有点生硬的,后来她就熟练来了,他们合作得也很好,也合作了一段很长的时间,最后是多姿多彩的爆发,他们都紧紧地闭上眼睛,完全松弛下来。这是不想再动的时间,即使是再好动的人,在这样得时间,也是不想再动了。
  仍然紧贴,他的雄劲犹存,而她仍然有着一种跳动着的吸劲,直至后来,自然的萎缩才使他们分开了。只是部份的分开,她仍然像一只软垫似的垫着他,而且这软垫亦很欢迎有这样的重量来压着,就像假如没有这压力,这软垫就会升空飞走了。
  后来,他们两个就仰天躺在那里。
  司马洛感到很舒畅。这件事情,他并不是为了讨好她而做,而是他自己也有这种需要。他也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了,虽然未至于像她那样疏于操练,但也的确是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他也是与她有一个近似的地方的,那就是他对于对手的选择也是相当苛求。他也不想自己像是一块肉,而对方像是一只野兽。在这一点上面,他们总算是相当配合的。
  他终于叹一口气,说:“你把教苏珊娜那一套也拿出来吗?”
  “这是什么意思?”她问。
  “你使我觉得你不像一个做过太太的人,倒像是一位未出嫁的小姐。”司马洛说。
  她哈哈地笑起来:“你这张嘴巴真有点功力,倒把人家骗得很开心的!”
  “我不是骗子!”司马洛说:“我不过是把真话说出来罢了,有这样的事,我才说这样的话,我的确是有那种感觉。”
  她耸耸肩:“也许是太久没有用的缘故吧?”
  “今天你倒是破戒了。”司马洛说。
  “也不是破戒不破戒!”她说:“不是一直忍着不做,只是没有心情做罢了,今天有心情,就做一次。许多事情都是这样的,没有什么特别要紧。不过,现在你也许需要抽一根香烟了?”
  “假如你不反对!”司马洛说。
  “抽烟的男人,我对得太多了。”她说,“还会受不起那股气味吗?让我替你去拿吧。”
  她下床替他拿了香烟,而且替他点上了。司马洛吸着香烟,她伏在旁边说:“女孩子们都告诉我,多数男人在事后都喜欢抽一根香烟,我也是这样告诉她们。这话似乎是并不假的。”
  “因人而异吧!”司马洛说:“的确多数男人都是这样,但为什么是这样,却是我也讲不出来的。”
  “我很为苏姗娜担心。”她又说。
  “这一点也是自然的,”司马洛:“她现在的处境的确很不寻常,不管她是因为参与这件事而失踪,抑或是为了这件事情而给人捉去,收藏起来,总之她的处境都是值得担心的了。”
  “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希望她是怎样!”李太太说:“假如是后一种情形,那么她很可能不单是给关了起来,而且还是已经给杀掉灭口了。假如是前一种情形,那你找到她的时候,则很可能会把她杀掉。”
  “我不大可能会把她杀掉的。”司马洛说道:“但她给捉了起来的话,日子总之是不会很好过的了。”
  “也许我应该希望她现在还没有死掉。”李太太说。
  “她应该还没有死掉的。”司马洛说:“以目前我的对手而言,他们不是笨人,苏姗娜失踪,一定是有一个作用的,可能是要她在一个秘密的地方活着。假如只是要她死,就不必捉去了。暗杀是很容易的。”
  “但是,”李太太说:“丹尼已经死了,她却活下来,这个我真是弄不懂了!”
  “丹尼的屋子不过是发现了一具烧成焦炭的尸体。”司马洛说:“难以辨认,那个并不一定就是丹尼本人。”
  这一点的真相,司马洛则是没有对李太太透露了。那具“尸体”是饵,是用以引诱一些有关的人前来认尸的。既然这是一个诡计,那就不应该被任何向外人知道了。
  “那当然是有人放火了。”李太太说。
  “放火的可能性很高!”司马洛说:“虽然还没有什么确实的证据。我们只知道那屋子里面放着一批易燃的化学物品,火一烧起来!就把那些化学物品都烧掉了!”
  李太太摇着头:“这些人的手段真可怕!”
  司马洛微笑:“你的顾客名单上也有不少可怕的人呢,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她又耸耸看,“那些人,他们——起码他们可怕得没那么表面化。”
  “但是那些是吃人不吐骨的人!”司马洛说:“我认为这才是可怕之中最可怕的。他们一作恶起来,受害的就不单止是一个人,而是多到数也数不清了。”
  “我不知道。”李太太说:“我们还是别谈他们了。谈谈我们吧。你认为我们怕不怕一起出现在公众场所呢?”
  “为什么这样问呢?”司马洛说。
  她微笑:“你似乎忘记了,人是要吃东西的。我还没有吃午餐。我想出去吃。”
  “为了你的安全起见!”司马洛说:“我认为还是不好了。”
  “随便你吧!”她说:“那么我自己去好了。”
  “当然,”司马洛说:“你也知道,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包招阿拔在内。”
  “阿拔不会追问我的!”她说:“不过你认为假如我向别人提起的话,对你又会不会有所帮助呢?”
  “你的意思是你自愿做饵了!”司马洛说:“这不是好玩的事情。碰到太大的鱼,连饵带钩一起吞下去,还要把鱼丝也咬断了的。”
  “我不知道。”她耸耸肩,“这不过是一个主意罢了。我提出来给你答覆,如此而已。”
  “除了你的安全之外,”司马洛说:“我也不希望你把有关那位卢院长的那条线索向别的人透露,也不想任何人知道我们是已经知道了。”
  “假如有人来问我呢!”她问:“你知道,也许已经有人看见你到这里来了,说不定,你走了之后,会有人问我你跟我讲了些什么话。”
  “你是那么硬!”司马洛说:“你不需要回答任何人的问题的。”
  “你不要我回答任何人的问题?”她说:“假如有人来问我,那这些人是可能会供给你一些线索的。”
  “唔——”司马洛说,“我看不大可能有人来直接问你,不然他们就是暴露身份了。不过,他们却亦可能是用暴力的方式来问你的,譬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你捉到一个地方去加以盘问之类。”
  “天!”李太太说:“你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你得保护我!”
  “我会保护你的。”司马洛说:“但很难讲,百密也会有一疏,所以,万一这种情形发生的时候,你就把实话说出来好了,但只有一件事情不能够提,就是关于孤儿院这件事。你讲出来,你生命危险就增加了。”
  “好吧,”她说:“我不理好了!”
  “很多谢你的帮忙!”司马洛说:“既然你出去吃饭,那我也得走了。”
  “你要赶着到什么地方去吗?”李太太问。
  “不是!”司马洛说:“你要出去吃饭,我不能耽着你的。”
  “我可以在这里吃。”她说:“假如你不是有什么地方赶着要去,我希望你能够多逗留一段时间。匆匆忙忙,做完了就走,好像野兽似的。吃的东西这里是有的,可以自己弄,不过简单一点就是了。”
  司马洛微笑:“我没有什么地方赶着去的。”
  “那就不要急着起来了。”她说:“再躺一会,我去弄吃的东西。但我得先把电话弄一弄。”
  “什么把电话弄一弄?”司马洛问。
  “你在这里这样久了,”她说:“电话都没有响过,我是靠电话做生意的人,会这样久没有人打电话给我吗?我相信许多人现在已经打得很不耐烦了。其实是我的电话上装了一个掣,假如把这个掣按下去,电话就不通了。”
  “你这里原来也有点机关的。”司马洛微笑。
  “这也不算是什么机关!”她说:“我需要好好地睡觉,当我睡觉的时候我就不让电话响。”
  “唔!”司马洛说:“现在,你也恢复营业了。”
  “人总是要生活的呀。”她从床上下来,走出厅中。
  看着她线条圆实的背身一扭一扭着出去,司马洛更感觉到她并不是年纪很大了。事实上,她的确年纪并不大,刚才他已经体验过了。似乎现在她变得更加年轻了。也许这是经过一番雨露之后,她的线条也软化下来了。
  她出去了似乎不到二十秒钟,司马洛就听到电话的向声。
  很可能已经有很多人正在不断打电话给她,她才把掣一按下去,电话便响起来。司马洛躺在床上,还是间歇会听到电话铃声,看来她应接那些电话响,就已经是忙得不可开交了。
  后来司马洛衔着香烟走出来,看见她还是坐在电话旁过,讲着,拿着笔在一本薄子上写着。她对司马洛苦笑。
  后来她终于放下电话,叹口气:“真没办法,我不得不跟他们应酬一下,多讲几句话——”电话又响起来了,她气结地一摊两手。
  “你听你的电话吧?”司马洛说:“让我去担任厨师好了!”
  他走进了厨房。事实上他自己的肚子也饿起来了,他自己已经等得很不耐烦。
  XXX
  莫先生说:“你有没有问她,像她这样一个好女人,怎么会干那种坏事情来了?或者,你根本就再没有空跟她讲什么了?”
  “我刚好有空问她这个问题,”司马洛的腿子搁在桌子上,说道:“这种生意,是她的丈夫留下来给她的,她的丈夫死了后,她没有什么别的工作好做,她就做这个了,而她发现她原来在这方面,有着特殊的天赋才能。”
  “唔,”莫先生说:“很特别的一个女人。至于她这个阿拔又是怎么来的呢?”
  “我以为这一点你会查出来的。”司马洛说。
  “你倒忽然转了性了,”莫先生说:“对我倚靠得这么多。你没有问她吗?”
  “我问过了,”司马洛说:“你不是也听到了吗?”
  “我也调查过了,”莫先生说道:“似乎她并没有说谎,阿拔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如她所讲的。事实上阿拔是她以前一位小姐的哥哥。她帮助这位小姐赚了一大笔钱使阿拔脱出了一场是非,这之后阿拔对她就很尊敬,很为她的利益着想,简直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此外,阿拔也的确是一个健康狂,对女人不很感兴趣,认为一个人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健康。所以阿拔纯粹是她的保镖而已。”
  司马洛耸耸肩:“我亦并不怀疑她会是对我说谎的。除此之外,她也提供一些其他的线索。在我们的政要名单上,有两位先生是苏姗娜特别感兴趣的。”司马洛把那张名单拿上来,圈出了两个名字,“事实上,以前有一段时间,苏姗娜特别喜欢做他们的生意,还请李太太多给她机会招呼这两位!”他让莫先生有机会看清楚那两个名字,然后又继续说:“这似乎显示出苏姗娜这个人是真不简单的。这两个男人没有什么特别可爱的地方,又不是英俊小生,讲到花钱的阔绰方面,他们亦并不比其他的人好多少,反正大家都是阔客了,为什么苏姗娜特别喜欢跟他们来往呢?”
  “也许是要探听一些什么情报之类?”莫先生说。
  “这也正是我所怀疑的,”司马洛说:“所以,我们应该好好的调査一下这两位大人物与那间核子发电厂之间究竟有没有什么关系。”
  “表面上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莫先生说:“不过这些大人物,交游广阔,很可能常常与有关的人物把盏言欢,所以我们也要深入调查了!”
  “我赞成你先肯定了他们是有关的才作调查,”司马洛说:“是苏娜姗告诉我们,他们是有关的,不然苏姗娜应该不会那么热心做他们的生意了。”
  “是的,”莫先生说:“既然你带回来了这新的线索,我们也应该循这个角度去调查了。”
  “至于那位卢院长,那个孤儿院的人,”司马洛说:“关于他又有什么线索吗?”
  “这是他的档案。”莫先生说着从抽屉由拿出一份档案,放在桌面上,推过去给司马洛。
  “这么厚一份档案?”司马洛问道,“这个人倒是真不简单了。我当然会慢慢硏究,但你一定已经看过了,略述一下如何?”
  “第一点,”莫先生说:“这个人叫卢俊,他已经不在那间孤儿院,已经逃走了,拿走了一大笔公款。现在我们还是正在找寻他的下落。”
  “我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司马洛说:“他是个坏蛋,那应该与霹雳金的事情有相当密切的关系,这应该是一个好消息。但不知道他的下落,这就是一个坏消息了。”
  “这个人的确不简单,”莫先生说:“很年轻就成为了那间孤儿院的院长,在他逃走了之后才发觉他的资历和文凭全部是伪造的,他既没有念过儿童心理学,也没有念过社会学等等。外国拿回来的文凭,通常都容易得到人的信任,很少人会去调查是不是真的,而且手续亦很麻烦。我相信还有不少人也是跟卢俊一样的,假如你的嘴巴对那一门学问讲得头头是道,那么人家根本就不会怀疑你了。事实上卢俊也把孤儿院管理得极好,那些孩子们都很爱戴他的。”
  “苏姗娜就是一个例子了,”司马洛耸耸肩,“老实讲,这个职位,很可能一个骗子会比满肚学问的人做得更好;骗子最懂得普通的心理学。”
  “我也认为骗子差不多是最佳人选,”莫先生说:“不过就是不大可靠。”
  “他就是为了亏空一笔公款而放弃这个职位吗?”司马洛说:“这岂不是很可惜;本来这个职位是可以使他成为上流社会人物,而他可以藉这条路得到很多好处的。”
  “他并不是打算亏空公款而逃走的,”莫先生说:“你要明白,孤儿院里的孤儿是经常会有人收养的。通常的情形就是,收养的人一定要有充裕的经济环境以及家庭背景,其次就是,收养了孩子的人,通常不愿意让孩子知道不是亲生的,而孤儿院亦代为守秘密。虽然孤儿院代守秘密,但是到底是有纪录存着的。卢俊的目的就是能够查阅这些纪录。”
  “敲诈?”司马洛问。
  “对了,”莫先生说:“他查查旧纪录,再查查收养孩子的父母的家庭环境。假如父母的经济环境更好,而孩子又生活得很好,进大学,很有前途之类,他就来了。那些父母只好付钱以免他把秘密向孩子披露。他们非付钱不可,而且付了钱还不敢做声。他就用这个方法弄到很大笔钱,差不多每一个受过敲诈的父母都有纪录在这档案上,还有一些没有做声的,我们就查不出来。”
  “这本来是一个很稳健的方法,”司马洛说:“但他后来显然是失手了。怎样失手的呢?”
  “人算不如天算,”莫先生说:“有一双被敲诈的父母,孩子飞机失事死了,他们不怕再受威胁了,就报警,于是卢俊就完蛋了。”
  “他知道先机逃掉了,”司马洛说:“临走还顺手牵羊把那笔公款也带走?”
  “对了!”莫先生说。
  “这之后呢?”司马洛问。
  “这个人完全失踪了,”莫先生说:“多年以来没有消息,假如他再有犯什么罪的话,那他定是用另一个身份去犯的。不能不承认,这是一个天才,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你看看他的纪录你就可以知道了。”
  “我当然会很详细地硏究了,”司马洛说:“我对这个人很感兴趣,我对天才也是特别感兴趣的。”
  “这很好,”莫先生说:“你好好研究一下吧。”
  “关于这个丹尼的方面呢?”司马洛问,“还没有人来认领他的‘尸体’吗?”
  “假如有人来的话,”莫先生说:“我当然早已通知你了。我也是很希望有人来认领的,可惜还没有;不过这并不就等于是没有,只是还没有人来认领罢了。也许等下去还是有希望的。”
  司马洛点点头:“我也是希望在这方面有点新的发展。”他打了一个呵欠。
  “你很疲倦了,”莫先生说:“辛苦了你。你何不在这里休息一下呢?”
  “多谢了,”可马洛说:“用不着,我回家休息就行了。”他站起身,拿了那份档案,“有什么新的资料,随时送来吧!”
  司马洛回到家里,细细硏究那份资料。
  他其实并不是疲倦。打呵欠并不一定是一种疲倦的表示,他打呵欠是因为他睡得太多,在李太太家里睡了段相当长的时间,有时,一个人睡得太多也是一样会打呵欠的。所以他虽然打呵欠,他还是有精神详细阅读那份有关卢俊的详细报告,没有错,卢俊这个人果然是一个天才,他虽然有这一大叠档案在手,却可以说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有关他的资历的一切证明文件靠假的,而他的身份证明文件亦是假的。他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他逃了之后,也就去向不明,根本无法找到他了。所以这个人等于没有存在过。他大可以用另一个身份在原地活动,也不容易有人发觉的。
  然而在他逃走了之后,却仍然有一个人与他有联系,就是从他那孤儿院里逃出来的苏姗娜。李太太说明她所得的印象就是苏删娜在新近的时期之内还与卢俊有联系,那么就是说卢俊在逃走了之后,仍然与她有联击了。
  为什么与她有联系?是他找到了她,威胁她为他做什么工作吗?抑或是她愿意合作的?
  总之无论如何,这些人与这件事之间是有着很密切的关系的,可惜的就是这些人当中一个都找不到。
  最后,司马洛是真的疲倦了。看完了这一大套的档案,考虑过了其中各种有关的可能性,他也真的疲倦起来了,于是他真的睡着了。假如还有什么地方让他可以去着手调查的话,也许他可以起来,马上就起来去着手。可惜又没有,所以他也只好睡觉了。
  他当然是睡得并不安宁的,因为他还得担心那些霹雳金正在给夺去作什么用途。很可能在他追查到什么的时候就已经被应用了。假如是用以作为勒索的工具,那还好些,但假如是用以作什么恐怖行动,那就很可怕了。
  XXX
  丹尼的故居是已经成为一片瓦烁场了,火烧得那么厉害,屋子根本就整座塌了下来,再没有一个可以遮雨的地.方了,唯一还能稍为保持原状的,也只有几根柱子而已。这真是一片惨状,尤其是在夜间,在细雨之中。尤其是假如知道这里还是曾经移去了一具“烧焦到不可辨认”的尸体。还好没有很近的邻居,不然就可能会出现更多的尸体了,因为屋子火之后曾经爆炸,所以才塌了下来的。但这样也还是够惨的了。
  路人即使并不迷信,经过这里的时候,也还是尽可能远离,或者绕道而行。并不是怕,而是要避开那一种难免会引起的不快印象。
  只有这一个奇怪的人却是在这附近经过了好几次,似乎他与其他的人刚好相反,对这个地方是感到恋恋不舍的。这是一个高而瘦的人,脚步浮浮,不大稳定的人。由于下着微雨,他在头上戴了一顶雨帽,身上披着一件雨衣,于是他的面貌以及脸上的表情就不大容易看得出来了。
  假如有人在看他的话,看到他的,就会觉得这是一个充满了愁思的人。他就是给予别人这种感觉。
  而且现在的确是有人正在看他。是莫先生的手下正在看着他。莫先生这些手下,就是在附近负责监视着这间屋子的。莫先生是尽可能分布了最多的人手,注意着每一个可以注意的地方。
  这座屋子的废墟虽然似乎不可能再有什么有用的东西留下了,但是这到底是一个重要的有关人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是应该加以留意的,谁知道可能出现一些什么呢?人多时候,就不妨多耗费一些人手了,即使认为是不必要的事情,也不妨去做一下,现在似乎是有一点成绩了。这个奇怪的人在这个并不愉快的地兜着圈子,应该是有他一定的目的。
  那些人是在对面一间空屋之中负责监视着的,他们不久就注意到了这个奇异的雨中怪客了,于是,其打一个人员就离开了屋子,登上了停在路边的一部汽车上,准备实行跟踪。
  那个人兜了好一阵圈子,虽然一直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但是假如看得到的话,那必然会看他的神情是相当特别的了,他的动作和态度已经是显得那么特别,看着他,就觉得他像是一个伤心的人,他几乎就像是正在看一个亲人的一座坟墓似的。
  “这个人,”其中一个莫先生手下的人员说:“他一定与这个丹尼有点关系的。”
  “希望是这样吧!”另一个人员说:“与丹尼有关的人,一个都没有出现过,现在出现一个,这总算是一件好事了。”
  “唏,他走了。”第一个说。
  “我们别让他溜掉。”另一个人说。
  他们等这个瘦长而充满了忧愁味道的人走远了之后,就开动车子。
  那人转了街口,车子跟着转了街口,这个人并没有失踪,还是在前头走着,脚步浮浮的。假如担心他会溜掉的话,这担心是多余的,假如他怕人跟踪而会溜掉的话,那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个很有被跟踪的可能的地方了。
  车子越过了那个人,在远远前头的街口停下来。
  有车虽然走起来会比步行的人快得多,然而用车来跟踪一个步行的人,却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假如车子慢到以步行的速度跟在一个人的后面,这就很容让人发觉了。
  他们一定要乘车跟踪的话,就只好逐段路去跟踪了,让对方先走一段路,走远了之后再开动车子超前,等对方在前头经过了,再走远了,然后再驶一段路,又超前,再停下来等着。或者,另一个跟踪的方法就是改为步行。而他们现在也就是要采取第二种方法。
  其中一人说:“你看见没有,刚刚有一部空的出租车经过。”
  “这又怎样呢?”另一人问。
  “他并没有把这出租车截停,”第一人说。
  “这也即是说他并不打算坐车离开此地的了。”
  “也许他没有车钱罢了,”另一人说。
  “这也是一样的,”第一人说:“他没有车钱,也是不能坐车了,让我下车跟他,你在后面好了。”
  这样做起来,的确是比较方便一点的,因此那另外一个人亦是没有什么好异议。第一个人下了车,闪进了路边一个楼梯口之内,这个高而瘦的人脚步浮浮地走来,经过了,这个人却从楼梯口里出来,跟在后面,这个时候,他就嗅到了那股酒气,知道是那个高瘦的人经过时留下来的,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那人走起路来是脚步浮浮的,很简单的一个原因就是这个人喝了很多的酒,即使不是喝醉了,亦是颇有酒意的。
  这个跟踪的人员跟在远远的后面,取出一只金属的烟匣来。
  这当然也是与司马洛所用的那种烟匣相同的,也是一只小型无线电的通话器,他对无线电通话器里面说:“这个人喝了酒,醉了。”
  “这真好玩,”车子的人回答,“我们跟着的不过是一个醉汉,他自己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去的是什么地方。”
  “这倒不一定的,”步行中的人回答,“一酒醉三分醒,他即使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但他去的一定是一个与他有关的地方,很可能这个地方是他在清醒的时候不会来的呢!”
  “有点道理,”车中的人说:“我们继续下去好了,你报告我你的所在。”
  那个人员继续步行着跟踪,当他走得相当远了的时候,他就用那小型无线电对讲机报告他所在的地方,他的车子便驶过来,在他们的前头停下来,等他们经过了之后,又再复如此。
  终于,那个步行的人员说;“我看他到达了目的地了。他已经停了下来。”
  “你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车中人也透过无线电对讲机问道。
  “我们现在是在白花街与车厂街的交界。”那个步行的人员回答道。
  “那里?那里不正是警察总部的所在吗?”车中的人员说道。
  “是的,”那个步行的人员说:“我们现在就正是在这个地方——唏,等一等,他一直向警局那边走过去呢!”
  “为什么?”车中人问。
  “我们——我们不会是碰上了一个警探吧?”那个步行的人员问道。
  “妈的,”车中的人咒骂一声,“假如是这样的话,那就真是倒霉透了,我们花了这样大的功夫——”
  “我还淋得一身都湿了呢!”那个步行的人员说。
  无论如何,他们现在总之是看着那个高高瘦瘦的人直向警察总部的门口走去,似乎毫无疑问,他是要进入那里面去的。
  但是就在他到达了那门口前面的行人路边的时候,他却又忽然一个转身,改道而行,向右边走去,脚步也慢下来,也恢复了浮浮荡荡的,没有走向警局门口的时候那么坚决了,好像他又失去了目标似的。
  “他又不进去了。”步行的人员通过无线电对讲机向他的拍档伙计指出。
  “我也看得见,”那人说:“他显然并不是警探。”
  现在那部车子亦已经开到来了,所以车中人亦看得见。他看见那个高瘦的人在街口消失了,然后,他那个同伴,亦跟着绕过了街口。
  过了一会儿之后,车上那个人又举起无线电通话器问道:“你到哪里去了?”
  “你的车子还在刚才的地方吗?”那个步行的人员问。
  “当然了,”车子那人说:“我没有向你报告过,又怎么敢离开呢?”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些是事实,根本用不着指出来的,不过他们做这跟踪的工作实在是太闷了,没有话讲也要找些话来讲讲,他们所讲的话,只是开玩笑式的罢了。
  “那么你等着好了,”那个步行的人说:“因为我们会从你的后面回来的。照情形看,他现在是正在兜一个圈子。”
  “这真有趣了,”车中的人说道:“他又回来干什么?”
  “你想问问他吗?”那步行的人说。
  “不,不,”车中的人说:“我们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其实,这也是他们双方都明白的一件事情。
  车中那个人坐在车子里,不时向照后镜中瞥一眼,就可以看到后面的情形,坐在车中的人除了用不着受雨淋之外还有这个舒服的地方,就是用不着回转头去也可以看到后面的情形。他是比步行那一个舒服得多的。
  不久之后,他果然又看到那个步行的人正在走回来了。那个高瘦而忧郁的步行人,他那个负责跟踪的同事则是还未曾出现的。
  那个高瘦的人果然是正在兜一个圈子,他渐渐又接近警局的门口了,而这个时候,他的脚步便开始放慢下来了。似乎是正在走着之字路,似乎他想尽量拖长时间,不想太快经过了警局的门口,或者不想太早到达警局的门口。
  结果他还是经过了,好像忽然下了相当大的决心似的,加快脚步经过工警局的门口,走了一段路之后又慢下来,但仍继续向前走。
  负责跟踪的那个人员也出现了,也是跟在一段距离的后面,车子那个人员说:“刚才,那一煞之间,我还以为他是要跑进警局里呢!”
  “我知道,”他那个同伴回答,“我看他现在是正在考虑好不好进去,他本来下了决心的,但是到了警局门口时却临阵退缩,拐了一个弯,又再向前了。”
  “为什么他要进警局呢?”
  “进警局的人当然是有所报告了,除非他是在警局工作的,但假如是在警局工作的,那又根本用不着迟疑不决了,所以他一定是有所报告,但是又不敢报告。”
  “你以为他要报告一些什么呢?”
  “他刚才到什么地方去过呢?”
  “那间烧掉了的屋子。”
  “对了,因此看上去,他要报告的必然也就是有关这间屋子的事情了,假如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似乎是有一条大鱼就快要钓到手了。”
  “但他并不打算进去,现在他又回来了……他现在是第三次接近警局门口了。”那个跟踪的人说。
  他们沉默下来,看着那个人,那个人果然是第三次接近警局的门口,而他的脚步又慢下来了,显然是又在迟疑着,结果他还是继续向前走,过门不入。
  “妈的!”步行那个人说:“他又是拿不定主意!”
  “也许我们应该给他鼓一点励吧?”车中那个人说:“在通常情形之下,一个人愈迟疑就愈不会成事的,我差不多可以断定他再过一阵就要跑回家去了,尤其是他现在是正受着酒精的影响,这是一件他在酒醉的时候才会干的事情,当他酒醒之后他一定不肯干了。”
  “等一等,”步行那个人说:“这一点我们可不要卤莽,得先跟莫先生联络,请示一下。”
  莫先生的指示就是:不要碰那个人,查出他是住在什么地方,以及他是什么身份。
  他们只好不碰那个人了,而结果,那个人亦是一如所料,并没有进入警局,徘徊了一段时间之后就离去了。
  XXX
  这人是有住的地方的,他离开了之后,自然就是回到他所住的地方了,所以要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并非难事。
  像莫先生这样一个组织,当他知道了一个人是住在什么地方的时候,要查出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以及是什么身份的,就不很困难了。尤其是当这个人是一个不大普通的人的时候。
  他是住在一家小型花园洋房里的,只有一层,而这样的住处在一座人烟稠密人口过剩的城市之中,是一个相当豪华的住处了。司马洛进入花园之内的时候,看见里面停着一部簇新的BMW两门考汽车,虽然车身小小的,价钱并不便宜。这个人是有车子的,他却在雨中去步行,走了这么远的一大段路。这车子他也是买得起的。他是一间化学用品店的老板,有几间分店的,他的名字叫金添。
  司马洛在黑暗之中走到那屋子的前门,用他那一串特殊的锁匙试了一阵,便把门开了,踏入屋内。
  这个时间,距离金添回家之后已经有三个小时,他以为金添已经上床了,但是并没有。金添还是耽在客厅之中,靠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杯清水和一瓶解除酒后头痛的药片,那种一放进水中就会发出大量汽泡药片。他可能已经在那杯清水中放进了一片药片了,不过他并没有把它喝下去,不然那杯子就应该是空的了,看来那药片的汽泡已经散去了,而他是没有喝。旁边还有一只酒瓶和一只酒杯,酒杯之中则还有一点点的酒。看来金添结果还是不想解酒,而选择了再喝点。他正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司马洛以无声的脚步踏着地毡在屋中走了一转,再回到厅中来。他的脚故意在踢一只竖在地面上的金属烟灰盅,使那只烟灰盅倒翻了,发出“哗啦”一声。
  金添一惊而醒,张开眼睛看着他。司马洛两只手叉在腰间,把上装拨向两旁,露出他腰间的皮带,以及皮带间插着的那把手枪。他的手枪通常并不是这样放的,不过现在则是为了让对方容易看得到。
  金添的醉眼却似乎并没有注意一样,他的眼晴只是看着司马洛的脸。他的眼珠是散涣的,似乎视线并不集中。他很可能连来者的样貌都看不清楚。他果然是看不清楚的。
  他说:“你回来了?”
  司马洛有点不知所措,因为金添的反应,与他原来的计划的并不相符。他是故意做出这个凶狠的样子,打算把一些口供从金添的嘴巴里吓出来的,然而金添却连他的枪都看不见。金添只是看见一个人进来了。
  谁回来了?司马洛不知道。但他却是希望知道的,所以他只是站在那里,保持沉默,让金添说下去。金添向他伸出两只手。“你回来了,过来……你不知道我多么想念你,我是那么爱你……”
  司马洛真想照照镜子。他记得自己所穿的衣服的颜色都是深色的。深蓝色的西服,衬衣虽然浅蓝,也是相当深的一种浅蓝,西领带则是另一种较为鲜的深蓝。没有一点红色,没有什么鲜艳的颜色指出他会是一个女人。
  “过来,丹尼,”金添招着手,以哀求的声线说,“到我这边来吧!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想念你啊……没有你……我睡不着……我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睡过觉了!”
  司马洛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也感到一阵无比的厌恶。原来金添也是这么一回事。丹尼这玩意的火头可是开得真多的,他简直可以开一个联谊会了,假如不是其中一些已经死去了的话。
  虽然每一个人都有权决定如何处理自己的私生活,而每一个人都有自由,但是司马洛亦是有自由感到厌恶的。他就是不喜欢这种事情,别人喜欢是别人的事情,他不会去加以制止。现在,金添在醉中似乎认为来者是丹尼了,假如司马洛能够继续扮演丹尼的角色,也许可以从金添的嘴巴骗出一些口供来的,虽然,他不知道他需要扮演到什么程度。这种扮演是有一个限度的,这等于叫他在一个男人面前扮演一个女人,一到有所动作的时候,他就绝对无法忍受了。
  他尽量压低声音以免金添醒觉过来。他说:“你不应该到那个地方去的。”
  “我……我忍不住,”金添好像想哭的,而眼睛眨了眨,真的流下泪来了,“我是那么想念你!”
  “你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危险性吗?”司马洛说:“你出现在那里,这会引起很多问题的。”
  “什么问题?”金添问道。
  “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司马洛说。
  但金添到底是在酒精影响之下,有时是语无伦次,有时则是问非所答。现在他又是这样了。他说:“我……我一直不相信你是已经死了,现在你果然没有死,你回来了,过来吧,丹尼,让我吻你!”
  司马洛简直感到啼笑皆非了。假如金添是一个女人,那这件事倒是很容易办的,但这是一个男人。他能够做的事情是有限度的。所以他不能够过去,他只能够站在那里。
  他不过去,金添就站起身要过来了,看来司马洛这个角色也是扮演不了多久的。金添刚刚一站得起身,又立足不牢而跌回沙发上,而这一跌却似乎使他清醒过来了。他惊异地看着司马洛说道:“你是谁?”
  “你以为我是谁?”司马洛慢慢地把枪从腰间拔出来,又在枪嘴上装上了一只灭声器。很慢的动作,以便能收到最高度的恫吓效果。
  “不!不要!”金添哀鸣道,“请你不要!”
  “很可惜你犯了戒,”司马洛说道:“你刚才到那里走过,这种事情对我们的安全是很有影响的,可一不可再!”
  金添慌张得就像要找一个洞钻进去,他在沙发上移来移去,最后拿起一只软枕遮着脸,就像这样就可以当这件事情是没有发生过似的。起码他给司马洛的印象就是如此,但是他实在却并不是如此。当他用软枕把脸一遮的时候,他的脚就把小几猛的一撑。这小几是脚上装有轮子的那一种,一撑之下就直向司马洛滑过去,而跟着那只软枕就向司马洛掷过去,金添也向旁边扑过去。
  这两下动作做得很潇洒,软枕掷过去,就影响了司马洛的视线,即使他要放枪,也会下意识地迟疑一下,怕打不中目标,而事实上金添已经离开了原处了。他要把枪摆动,跟随金添后面已经没有时间,那张小几滑到了。
  小几的边缘就撞在司马洛的腿子上,即使司马洛要放枪,也会放歪了,因为那小几的一撞使他痛不可当,人也不由自主地仆向前面。金添这个人显然并不是真醉,不然他的动作怎么能够如此敏捷?他的脚连环地再度踢出,第一脚就踢司马洛持枪的手腕,司马洛正在下跌的途中,手腕中了这一踢,枪就飞走了,而他的另一脚又踢过来,踢中司马洛的肩。
  司马洛的人就飞跌出去,跌得远远的,撞在墙壁上,真的是把他撞得发昏。
  司马洛忍着痛连忙翻转身来,看见枪已经拿在金添的手中了。金添现在是一点都不显得醉了。
  司马洛说:“你还是放下枪吧,没有用的,你杀了我的话,你就更加难逃一死!”
  “起来!”金添喝道,“起来!”
  司马洛慢慢地爬起身。金添在沙发上再坐下来,说:“现在,请把我的家具扶好,打翻了的东西拾起来。我最不高兴我的东西给弄乱,我喜欢整齐。”
  司马洛只好把小几扶好,又把酒瓶和那两只杯子也放好,至于倾倒在地毡上的酒和水,他则是暂时没有办法补救,只好让它自己干掉了。
  “现在坐下来。”金添指指自己身边的沙发。司马洛也只好在他的身边坐下。
  金添说:“我记得刚才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讲的,现在可以讲清楚了!”
  “我说,”司马洛说:“刚才你不应该到那个地方去,这是不安全的。”
  “什么不安全?”金添问。
  “对于我们过去的计划不安全。”司马洛说。
  “你们的计划?”金添说:“你们有些什么计划?”
  “我们的计划,”司马洛说:“你也有份的!”
  “是吗?”金添说:“但是我却忘记了,你对我再讲一遍,提一提我如何?”
  “何必多费唇舌呢?”司马洛说:“大家心照就是!”
  “你们怕这样下去我会泄露秘密,”金添说:“所以你就给派来处决我了?”
  “不是处决,”司马洛说:“只是要给你一个教训罢了。”
  “你还是在说废话,”金添说:“听你讲话,老是在兜圈子,你不能讲一句实在一点的吗?”
  “我们的事情,”司马洛说:“我们都应该彼此心照了!”
  金添看了他一会,忽然把枪摆向沙发的靠背,拍了两次枪机。并没有子弹射出来,枪的撞针只是发出“格格”的声音。金添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把枪向司马洛的怀中一丢,说:“妈的,你这家伙,就在孔圣庙门前卖文章,拿把空枪来让我握到手,以为拿到了枪就会对你讲真话了吗?”
  司马洛大为尴尬。他的计划的确有一部份是这样的。他也预算到万一金添反抗起来,他就会让金添抢到手。枪到了手,当然就会得意洋洋,也有些真话讲出来了。然而这个西洋镜现在却给拆穿了。
  他苦笑着说:“老实讲,金先生,我也并不是让你把枪抢到手,你是真抢到手的。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我很庆幸我在枪中没有装子弹。”
  “这是第一句真话,”金添说:“但也并非全部真话。假如枪里装了子弹的话,我们可能同归于尽了。你还得是防我会有其他武器的,所以你身上一定也是暗藏着一些我看不到的武器了。”
  司马洛耸耸肩:“金先生,你是一个不容易骗的人,我还是不骗你了。”事实上他的两边衣袖里都暗藏着两把袖枪,可以随时发射的。那是莫先生的组织所供应的特种武器。金添也猜出来了。
  金添说:“我看,你去替我们每人斟一杯酒来,我们好好地谈一谈吧。”
  司马洛一向是不习惯亦不服气受人指挥的,不过这一次则是特殊的情形,他对这个金添有了一种特别的敬意,所以他也不反对了。他去再拿一只杯子斟了两杯酒。金添举举杯,微笑:“你用不着为我担心,我是很能喝酒的。”
  司马洛也举举杯子,与他干了这一杯。
  两个人的眼光互相接触,司马洛更加肯定金添是并没有喝醉了,这种事情,看眼睛是看得出来的。
  “金添先生,”司马洛说:“你不但是一个很会演戏的人,而且你也是我所遇过的人之中,其中最特别的一个。”
  “你的口气很大,“金添说:“就像你遇到过了不少能人异士了。”
  “是的,”司马洛说:“我遇到不少能人异士,很不少。”
  “你究竟是谁?”金添问。
  “我叫司马洛。”司马洛坦白地承认。
  “哦,”金添说:“我没有见过你的人,不过,名字我是听过的。”
  “我却没有听过你的名字,”司马洛说:“我知道你是开化学原料厂的,也是我不知道你有别种另外的本事,以你这种本事来讲,很多人都斗不过你的。”
  “是的,”金添说:“有一件事情我可以夸口的,那就是,假如有人要欺负我的话,这个人要成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就是已经失败了。”司马洛说。
  “那是因为你心存失败,”金添说:“假如你拿着的不是空枪,也许我们是可以好好地大打一顿的,我也不怕坦白对你承认,假如我早知道你是司马洛的话,我也根本就不敢动手了,我在把枪拿到手之前并不知道这枪中是没有子弹的。”
  “我看我们值得再喝一杯。”司马洛笑着说。
  他再斟了两杯酒,与金添干了,然后他们就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司马洛说:“你说叫我坐下来,我们好好地谈一谈,但是看来我们是有些互相不信任成份在内,虽然我们是惜英雄惜英雄,但是大家都不愿意先开口。”
  “你讲得没有错,”金添说:“不过我不用你开口,我大略知道你的事情了,我相信,情形是这样的,我们大家都设了一个陷阱,结果却捉不到我们要捉的猎物,我捉到了你,你捉到了我,但我们都是设陷阱的人而已,真有趣。”
  “你知道我们的人是正在跟踪你?”司马洛问。
  “当然,”金添说:“不过我就没有想到是你们的人?我也不希望是你们的人。”
  “那你希望是什么人呢?”司马洛问。
  “把丹尼捉去了的人。”金添说。
  “丹尼已经死了,”司马洛说:“他的尸体正在殓房里等着认领呢。”
  “唉,”金添叹口气,“别来那一套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起先你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尸体,后来,尸体忽然又出现了,我的看法就是根本没有尸体,你们只是想找到与丹尼有关的人,假如有人去认尸,这个人就麻烦得很了,这个人会给你们盘问得头昏脑胀的。”
  “那你又为什么到警局门口去徘徊呢?”司马洛说:“你知道吗?你给我们的印象就是,你是一个与丹尼有关系的人,有相当深的感情,事情太严重了,你不敢前往认尸,但喝了酒之后,你的意志薄弱起来,又想去了,但是结果还是没有胆子,你便回到这里来了。”
  “你们的观察很准确。”金添说:“或者证明了我的演技是一流的。我的确就是想给人这个印象。”
  “你为什么要演这场戏呢?”司马洛问道:“你心目中的观众是谁??”
  “我希望有人看到了这个场面就会来杀我,”金添说:“可惜来的却是你,所以我就大失所望了。”
  “为什么你知道我并不是来杀你的呢?”司马洛问。
  “因为,”金添说:“你的台辞编得不大好,你是暗示,我与你都是同一个组织的人,我酒后做错了事,你就要来杀我了,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来杀我的人并不会与我是同一个组织的人。”
  “但你样做还是很冒险的,”司马洛说:“要杀你的人,不一定要等你回家之后才杀你,他们在你迟疑着,想进入警局的时候,就可以杀你了,这是不难的,只要一响冷枪就可以办到了。”
  “你真以为是这样容易吗?”金添格格地笑起来。
  “你认为很难?”司马洛也问道。
  “这个嘛,”金添说:“我不知道,不过,要杀我的人,要杀我的话,是连尸体都要毁灭的,假如就这样一下冷枪,我的尸体是不是会留在警局门外呢?这样,他们的任务也不能算是成功了,而且,还有——”
  他忽然又动脚了,一脚踢在司马洛的手臂上,使司马洛整个人飞离了沙发,仆到地上,连手中的酒杯都丢掉了,而就在这个时候,窗口出现了一个人,拿着枪向屋内发射,枪嘴上是装了灭音器的,所以枪声并不响,金添胸前的衣服开了两个洞,在同一时间,金添和司马洛的衣袖内都喷出火焰,也响起枪声,窗外那个人一闪就不见了,不过在这人不见之前,他们都可以看到这个人流的血好像泉水似的喷出来。
  原来金添的衣袖里亦是有枪的,这种设备,与司马洛倒是不谋而合了,司马洛马上扑上前去,把金添扶着,金添却以两下迅速的动作一摔,把司马洛摔到了沙发后面去了。他这个人真是超人,喝酒喝不醉,而身子上开了两个子弹洞也是若无其事的。
  他把司马洛去摔倒了之后就向外面冲出去,司马洛叫道:“不要出去,你疯了吗?”
  “你躲着别管我好了。”金添叫道。
  金添的声音留在屋内,人则已经冲出了外面了。
  司马洛也并没有意思留在屋内,他也跟着金添冲出去了。金添已经拾起了外面那个倒下的枪手的枪,四面张望。
  看不到花园中有别人,他们两个人小心地绕屋走了一圈,也没有人。金添说:“看来这个人是独自一人来的,假如有同伴,逃也没有逃得那么快。除非是在花园外面等着——”
  这样说着的时候,事实就证明他果然是猜对了,花园外面一阵汽车马达怒吼而去,司马洛要冲向门口,金添拉住他,“你有带人来吗?”
  “没有。”司马洛说:“我是一个人来的。”
  “妈的!”金添骂道:“你这个人,就是好大喜功,假如你有带人来,他们就逃不掉了。”
  “我们总算还有一具尸体。”司马洛说:“但是你——妈的,你还不躺下来,你也快要变成一具尸体了!”
  “你少担心吧,”金添说:“还要儿子教老子行房吗?我在衣服里面还有一件避弹背心!”
  “哈!”司马洛笑着说:“你倒是一个诡计多端的人,假如人家一枪射中了你的头呢?”
  “那就是我的运气太坏了!”金添说:“凶手在这距离之外不会射头部的,必然射身体,因为头部这个目标太小很容易落空,而派来杀我的人枪法一定不会差。假如射身体却误中头部,那就是我的运气太坏了,运气坏起来时,就是走在街上也会给汽车撞死的!”
  “你的钓鱼计划总算没有失败!”司马洛说:“可惜钓到的却是一条死鱼!”
  “这是你的过失,”金添说:“假如你不出现,这条鱼就会活着了!”
  “我不能否认,”司马洛说:“这是我的过失,但这也是运气问题,假如我来迟一点,这就是一条活鱼了。”
  “死了就是死了。”金添说:“让我们看看这是一条什么鱼吧!”他把那个死去了的枪手拖进屋中,搜索了一遍,身上什么都没有,连钞票都没有一张。
  “妈的,”金添说:“职业凶手,什么证件都没有,早就作好了准备,知道自己死亡的机会是相等的。”
  “你刚刚杀了一个人,”司马洛说:“我可以把你抓上警局去的!”
  “别傻吧,”金添说:“我们大家的枪弹都射中了,怎分得出是谁杀的,而且我不相信你会这样做。”
  “我的意思是,”司马洛说:“我们这样就可以找一个比较幽静和安全的地方来谈谈了!”
  “多谢,不必了。”金添说:“我认为我这个地方已经够幽静和安全了。”
  “很好。”司马洛说:“既然如此,我们就暂时别管这条鱼,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吧。我们刚才说到那里?”
  “我们刚才是在说,,-金添说:“我们有一个矛盾的地方,那就是,你既不愿意开口,我亦是不愿意开口,不过,我知道你所知道的比我知道的多,我知道你就是正在为了霹雳金而头痛着。”
  “我看你也是正在为那霹雳金而头痛着,”司马洛说:“许多人都是正在为了霹雳金而头痛着的。”
  “是的,”金添说:“我们是同病相怜的,而且,我们刚刚又共过患难,我觉得,我们似乎是颇有合作的基础,我也认为我们是颇有合作的条件的。”
  “这一点我却不敢肯定了,”司马洛说:“许多人要得到那霹雳金,因为那是一件很值钱的东西,可以待善价而沽之,我们则不是这样,我们是要把它拿到手,以免落入坏人的手中,你,却可能是一个坏人。”
  金添忽然格格地笑起来:“你说得妈的对极了,我是一个坏人,事实上霹雳金本来就是给我偷掉的!”
  司马洛一阵发呆,怔怔地看着他:“你不像正在开玩笑的!”
  “我并不是在开玩笑,”金添说:“不过我是给别人来一个黑吃黑,给吃掉了!”
  “在其他一切问题都谈清楚之前,”司马洛说道:“我们之间还是有这个矛盾存在着的,那就是,你要得回霹雳金,我们得回了霹雳金的话,却并没有意思交回给你。”
  “现在我不要私人得回了,”金添说:“我只是不想它落在坏人之手罢了。”
  “你似乎自认为不是坏人,”司马洛说:“而且你还像有相当崇高的理想似的。”
  “我不是好人,”金添说:“但我也不是那种狂人,我并不希望这东西落在那些狂人的手中,为了一个他们以为是正义的理由加以爆炸。”
  “你究竟是谁?”司马洛问道。
  “你以为我是谁呢?”金添问道。
  “你就是——?”司马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不可能是吧?”
  “怎么?”金添说:“你连那个名字都不敢提起来?”
  “绿魔鬼?”司马洛说:“你不会是绿魔鬼吧!”
  金添没有做声。他并不加以否认。
  “你——”司马洛还是摇着头,“你就是不像。”
  “怎么?”金添笑说:“你以前见过我吗?”
  “总之你就是不像,”司马洛说:“不过,世界上亦没有人会那么笨自认这个的。好了,假设你是吧,我们讲起合作,仍然是有困难的,首先就是你杀过那么多的人,即使以前那些不算在内,这一次的,为数也着实不少,没有人能原谅这种事情的。”
  “那么你试试证明是我杀死了这些人吧。”金添说。
  “有些事情是用不着证明也知道的。”司马洛说。
  “证明没有杀死那些人,也许是一件更难的事情,”金添说:“你叫我证明,我也没有办法证明,我只能够告诉你,我不是喜欢杀人的,那些人都不是死于我之手,以前死的人,亦有大多数不是死于我的手,只是算到了我的账上,而我也很难否认。”
  “这是比较难以置信的。”司马洛说。
  “这是我对你讲的话,”金添说:“你以为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会对你说慌吗?”
  “假如是这样,”司马洛说:“那么你可得要作好一番解释了!”
  “我也正是打算如此。”金添说。
  “你打算跟我回去解释吗?”司马洛问道。
  “我喜欢由我自己选择地点,”金添说:“我喜欢在这里,假如你反对,那我们之间就会有点麻烦了。”
  “好吧,”司马洛说:“我不反对。你讲好了。”
  于是金添告诉司马洛,这件事情大致上是如他所设计的,但是许多事情并不是他所做的。他布下了局之后,主要的一切就是由丹尼去进行,而他则到了外地,偶然会打一个长途电话回来向丹尼指出一切。他是安排好了一切的,直至那些“霹雳金”到了手,而那些人,一个一个被杀,他就知道情形有点不对了,但是他査不出究竟是谁在这样做。时间太少了。他只能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丹尼把那些核子燃料放进火车站的储物柜里,而他则依照计划去取。他的确是乘火车回来的。他打算在火车站拿了那只箱子就拿回他的工厂去。
  “我的计划本来是很好的,”金添说,“任何人都会以为霹雳金失窃之后,一定会给运离此地了,然而其实我却是拿回本地。”他顿一顿,叹一口气,“但是当我到达了火车站之后,我就发觉情形有点不对了。有人正在监视,我不敢去拿。我马上到丹尼的屋子去看看,但是丹尼没有了,屋子也烧掉了。这之后,就是发生那一连串的大屠杀,张永善的人给杀光了。”
  “你究竟要这些东西作什么用途?”司马洛问。
  “不是你们所想象的用途,”金添说:“我的工厂有些制品需要用这种东西,化整为零,就不会造成那种灾害。这种霹雳金并不是随便可以买到的。我知道所做的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但是,我已经讲过了,我本来就是一个危险人物。我并不是一个好人。”
  “你也说你并不是一个怀人,”司马洛说:“于是现在你就担心这些霹雳金会造成人类的浩劫了?”司马洛是说得充满讽刺意味的。
  “是的,”金添说:“我不想发生这种事情,我从来不愿意无辜的人受到伤害。但是,这也只是理由之一部份而已,另一部份理由就是丹尼。”
  “丹尼怎样了?”司马洛问道。
  “我要把他活着找回来,”金添说:“他不能死。他是——我的第二生命。”
  “你——也是跟他有那一手的?”司马洛问着,忽然难免感到有点恶心,这是因为他对金添已经有了相当的敬意,而他是不喜欢那一套的,他当然也不想一个他所尊敬的人有那一套。所以他难免会有这种感觉了。
  “不是!”金添凶暴地说。显然,他对这种事情亦不是有怎样浓厚的好感的。
  “那么丹尼算什么呢?”司马洛说:“他不过是另一件工具罢了,怎么又会变成是你的第二生命了?”
  “我没有儿子,”金添说:“丹尼差不多就是等于我的儿子了。事实,我对他是那么重视,他的重要性还超过一个儿子,所以我说,他是我的第二生命。”
  “他是你的亲人?”司马洛问。?
  “他是我弟弟的儿子。”金添说:“我的弟弟已经死去了,他是一个孤儿。”
  “你弟弟的儿子?”司马洛的声音之中又不免带着讽刺性了,“你的第二生命,你却让他来做这种事情?虽然主使一个女人去迷惑一个男人,与及主使一个男人去迷一个男人,在本质上是没有什么分别的,但是我总觉得这样做是比较唆使一个女人去做更……更为卑鄙的。”
  金添这一次倒没有发脾气,他只眼睛望着地板,叹着气,摇摇头:“你不明白,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这样的了。他需要那些钱,而他刚好又认识那些人,既然是这样,我就让他做最后一次,跟我合作进行这个计划。这个计划成功了之后,他就可以得到很多钱,以后他就用不着——出卖自己的肉体了。”
  “你这个人倒是很古怪的,”司马洛说:“我知道你是一个有钱的人,然而你却要丹尼办好这件事情才能让他得到钱,你似乎对钱这件事情划分得很清楚。”
  “我明白你的意思,”金添说:“不过你却似乎不大明白我的意思。丹尼是一个男人,我可以给他钱,但是这样就会使他觉得自己没有用处了。让他做一件事而赚到钱,那情形又会不同了。而且,我相信我就是给他那些钱,他也未必就一定肯要的。”
  “这倒是真的,”司马洛说道:“我现在就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丹尼知道你实在是什么人吗?”
  金添摇摇头:“我认为在现时的阶段还是不大适宜让他知道的。不是不信任他,而是我要清楚他够不够成熟。以目前的阶段而言,他就只知道我是代替绿魔鬼的联络人之一而已。”
  “那你认为有希望把丹尼活着找回来吗?”司马洛问。
  “是的,”金添说,“我认为有希望把丹尼找回来。”
  “我不是问你希望不希望把丹尼活着找回来,”司马洛说:“而是问你有没有希望把他活着找回来。你凭什么认为他是仍然活着的呢?”
  “他们之所以把丹尼掳走这样麻烦,当然是为了想他活着,不想就地杀他了,”金添说:“想丹尼活着,原因就是给我一个顾忌,使我不敢动手。假如我有什么妄动,丹尼就要没命了,所以,可以说丹尼是一个人质。”
  “那么,”司马洛说:“对方对你似乎是知道得很多了,事实上知道得太多。他们知道你正在进行这个计划,也知道你是什么人,而你对他们却是一无所知。”
  “我猜他们并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只是怀疑我是什么人,”金添说,,“所以他们先作这个准备罢了。不过无论如何,我也是不受威胁的,因为,我只能够当作丹尼是已经失去了。他们一定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不采取行动,他们的计划完成了之后,也不见得就会放丹尼活着的。”
  “你以为他们又是有一套怎样的计划呢?”司马洛问道。
  “我不知道,”金添摇摇头,“但无论如何,他们的计划是不能实行的了,因为他们无法把那箱子打开。”
  “那箱子是一个险着,”司马洛说:“假如他们不知道箱子内装了炸药,他们早就会已经把箱子弄得爆炸开来了。你说你不想无辜的人受害,这个装置似乎是不智的。这个装置正是最容易使无辜的人受害。”
  “我已经对丹尼吩咐清楚了,”金添说:“我告诉他万一发生什么的话,首先就是声明箱子装了炸药这一点。要抢这箱子的人不会是普通的抢匪,他们一定懂得爆炸起来的后果的。”
  “但是假如是落在恐怖份子之手中呢?”司马洛说:“那你这只炸弹岂不是令他们如虎添翼了吗?”
  “你不是真的这样笨吧,”金添说:“难道他们不懂自己装炸弹,一定要用我的炸弹?仅得抢这种东西的人,装一只炸弹是等闲的事了,要他们把炸弹拆掉,那才是头痛的事情,我是早已计划清楚了的。”
  “唔,”司马洛点点头,“这倒是真的。还有一个问题,那一个女郞又是什么来历呢?”
  “什么女郞?”金添问道。
  “那个苏姗娜,”司马洛说:“丹尼的女朋友。”
  “哦,那个,”金添耸耸肩,“她就是苏姗娜,就是丹尼的女朋友。”
  “你没有査清楚那个女的来历吗?”司马洛追着问。
  “查是查过了,”金添说:“她——的底子不大干净,做过高级应召女郞,在丹尼的面前却作纯洁状。我猜她是想嫁给丹尼的。不过我没有向丹尼揭穿,既然她在他的面前装模作样,那她当然是喜欢他了。我的看法就是一个女人以前干过什么,是不必计较了,只要她以前做的事以后不再做就行!”
  “你知道她也失踪了吗?”司马洛问。
  “我知道她并没有出现,”金添说:“看来她也是给他们捉住了。”
  “你不奇怪为什么他们要把她也捉去吗?”司马洛问。
  金添耸耸肩:“也许是另一个人质,用来逼丹尼讲出口供来吧。可惜丹尼是招供不出更多的东西。”
  “你认为他们把丹尼捉走,就只是这个目的吗?”司马洛问道。
  “你认为此外还有什么目的呢?”金添问道。
  “你不清楚这个苏姗娜的来历吗?”司马洛问。
  “你好像有什么要告诉我的。”金添也奇怪的说。
  “也许吧。”司马洛耸耸肩。他开始考虑好不好把苏姗娜的来历在此时告诉金添,因为他这一说,就会牵涉到李太太的身上了。他暂时改变话题:“今天晚上,他们派人来杀你了,看来丹尼的安全是有点问题。”
  “这也没有办法,”金添说:“我是尽了我的能力了,我在这里跟你一起谈话,假如他们要为了这个而杀他。也没有办法。”
  “他们虽然死了一个人,”司马洛说道:“但是你还没有死,这仍然可以当作是一个对你的警告。”
  “没有用处的,”金添坚决摇摇头,“他制止不了我!他没有办法制止我的,我不是一个会束手不动的人!我从来就不受任何人威胁!尤其是挟人质作威胁,那种人是最没有信用的!”
  “很好,”司马洛说:“这种精神我是最佩服的!换了我是你,我也一样完全这样想的!”这样说着的时候,他忽然在身上一摸,说:“对不起,我得去一趟洗手间。”
  “让我走开一点好了,”金添说:“你并不是要去洗手间,不过是有人想跟你讲话罢了!”
  司马洛尴尬的苦笑着。金添的确一句话就把他的秘密说出来了。他就是感觉到衣袋里那只通话的烟匣在震动着,知道莫先生有话要跟他讲。他坦白地说:“是的,我一个人到这里来,当然不能够没有什么保障,所以,我们的对话是一直都有人听到的。”
  金添的眼中微微现出愤怒的神情:“那么你所讲的合作也不是诚意的了,还是有人会不赞成我们的合作的!”
  这时莫先生的声音也从司马洛的衣袋里传出来了。他说:“金先生,合作的事情是不会成问题的,我认为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们可以接受。现在我所讲的话就是你也可以听的,那就是,得到了霹雳金的人,现在已经表明了态度。”
  “这是什么意思?”金添错愕地问道。
  “我们刚刚接到他们开来的条件了,”莫先生说:“那是他们一个电话通知市长的。他们给我们三天时间,假如在三天之内办不到他们所开列的条件,霹雳金就要在这座城市的一个繁盛地点爆炸!”
  司马洛和金添交换了一个眼色。金添抢先问道:“他们要的是什么?”
  莫先生吐出两声毫无笑意的冷笑:“听来是荒谬绝伦的,第一,他们要一亿元,全部都是不超过一百元面额的旧钞票。他们似乎不知道一亿元是多少钱,这个数目的十元五十元面额钞票有多大一堆,而且可不能在三天这样短时间之内找到这样大量的旧钞票!”
  “第二个条件呢?”司马洛问。
  “他要释放在监狱中的十二个死囚!”莫先生说。
  “也许这些死囚会跟他有什么关系?”司马洛问道。
  “不会全部有关的,”莫先生说:“这些又不是恐怖份子,被判死刑的罪名各有不同,背景也不同,不可能与他们完全有关的。而且这亦不是市长有权力做到的事情。”
  “还有一些什么条件呢?”司马洛问。
  “第三个条件就是把那座核子发电厂拆卸,永远不再使用,”莫先生说:“这也同样不是市长有权做的事情!”
  “第四个条件呢?”司马洛问。
  “没有了,”莫先生说:“这三个条件还不够吗?”
  “这是一个疯子,”金添说:“这三件事情都是没有人可以做主接受的,而且也不是三天之内可能办到的事情。”
  “你没有对他指出这一点吗?”司马洛问莫先生。
  “没有用的,”莫先生说:“只有他对我讲话,我不能对他讲话,因为电话是接在录号机上,而我们听到的只是一段录音而已。”
  金添耸耸肩,没有做声,而司马洛则用手搓着自己的下颔,正在寻思着。莫先生说:“我们现在正尽了我们的力量在追査,你们那里不是有一具死尸吗?这是唯一比较现成的线索,我希望把他拿到手。”
  “这样好了,”金添说:“我们把他送来。”
  “这样会不会冒险一点?”莫先生问。
  “反正我们也是要来一趟的了,”金添说:“而且有险可冒亦是一件好事,这也许可以让我们手上的线索增加,并不单是只有一条而已。”
  “很好,”莫先生说:“我也是希望好好地跟你谈一下的!”
  “我们走吧。”金添对司马洛招招手。
  他们把那个枪手的尸体放上了金添的车子上,由金添开车。当这车子驶出金添的住宅时,他们已经发现有另外一部车在后面跟着他们了。但是莫先生告诉他们,这是他派来保护的车子,不需要担心。
  他们的车子到达了莫先生的总部而并未遭遇意外。
  这并不令他们满意。
  他们是希望有人来对他们进行袭击之类的。
  但是并没有。
  他们进入莫先生的写字间,而那具尸体则运走了,要在最短时间之内查出这个人的身份,以及他有些什么记录。金添坐下来时说:“莫先生,假如这个人的身份査出来了,希望你把记录给我一份。对于这种人,说不定我是会知道一些你们所不知道的事情的。”
  “当然了,”莫先生说:“现在,你不妨先听听那段录音!”
  他把那段勒索的录音放出来,放完了之后问道:“怎么样?你认得那把声音吗?”
  金添摇摇头:“没有听过,但这不一定就是原声,可能是经过矫装的。虽然我自己也不相信,不过,这也有可能是一个恶作剧。他并没有提出任何证据证明那霹雳金是在他的手上。就这样用一副录音机打一个电话,胡说八道一通,很多人都可以办到的。”
  “也许吧,”莫先生说:“但是,这个人知道得太多了,而且时间也配合。他怕你也动手,就不得不提出实行他的计划了。听上去,这个人有点慌乱的征兆。”
  “这个人有疯子的征兆,”金添说:“他提出来的条件都是没有可能办到的。就像——他并不是想这几条条件实现,而是想找个借口引爆那些霹雳金。”
  “假如他要引爆,”司马洛说:“他何必找什么借口呢?爆炸了之后再讲不是更好吗?”
  这样说着的时候,莫先生案头那只红色的电话响起来了。
  司马洛知道那只是最紧急通讯用的电话,金添也许还不知道,但他也可以感觉得出莫先生听电话的时候,神情紧张和严肃起来。
  这种紧张是会传染的。
  莫先生说:“很好,马上送来!”他放下听筒,对金添和司马洛说:“用不着硏究了,这个人正在证明他持有这些霹雳金,他已经把他的录音的副本送到电台电视台和几家大报馆,还附同一张照片,照片中有那只装载霹雳金的箱子。”
  “这也证明不了什么的,”金添说,“你随便找一只箱子拍一张圏片,也可以胡说八道一番的呀。”
  这样讲着时,莫先生的手下已经送进来一张照片了。
  不能不佩服莫先生这个组织的办事效率,而那些照片并不是送来给他们的,而他们这样快就到手了。
  莫先生把照片交给金添:“是不是这箱子?”
  “正是,”金添看了一会之后不能不承认,“起码就是冒充,他们也知道那箱子是什么样子了。”
  “唔,”莫先生点点头,“我认为这照片实在是交给你看的。只有你看到了这张照片,就能够证实那些东西真的是在他们手上了。”
  “很聪明,”金添说:“假如他们提出的不是那样苛刻的条件,也许你们会屈服的了。”
  “就是现在,”莫先生说:“我们也还是非要设法做到他们所提的条件不可的。当然,这与我无关,市长正在跟那些大员们在开会议,我的责任则是希望在期限满之前把人拿到手。”
  “我仍然有一种感觉,”金添说:“觉得他们是并没有诚意真要实现那些条件的,他们不过是找一个借口,爆炸那些霹雳金罢了!”
  “你的感觉按下不提,”莫先生说:“还是先继续你们刚才的谈话吧。”
  “我们有时间吗?”司马洛问.。
  “我们有时间,”莫先生说:“金添先生的身份很尴尬,我们是不便请他公开露面证实这箱子就是装载霹雳金的箱子。既然未经证实,电台布报章也不会公布了,因此这些人假如是想引起公众的恐慌,他们暂时是还未能成功的。而我相信假如他们不是有诚意实现那些条件的话,他们的目的就是在于引起公众恐慌了。我们暂时不会让他们达到这个目的。刚才你们在屋子里的时候谈到什么地方?对了,你的丹尼,你说他是一个孤儿?”
  “对了!”司马洛差点跳起来,“孤儿,孤儿院!苏姗哪也是一个孤儿!”
  “你们在说什么?”金添诧异地问道。
  “我们是在说孤儿和孤儿院,”司马洛说:“你说丹尼是你弟弟的儿子,你还是刚刚才找回他的。那么,在你把他找回来之前,他算是一个孤儿了。”
  “是的,”金添说:“这又如何?”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司马洛问:“忽然之间,在他长大成人之后你才找他?”
  “这件事情——”金添搔着后脑,“我很难解释得清楚。我知道我的弟弟是死去了多年,但他的儿子当然是归他的遗妻所收养,我就一直没有干涉。但是到了一年之前,我碰见了这个从前的弟妇,她来找我借钱,她已经很潦倒了。她坦白告诉我她是做错了,在丈夫死后,她给一个男人迷惑了,把儿子送进了孤儿院,那个男人在她的钱用完了之后就把她抛弃了。这之后她一直人海浮沉。我真想杀死她,但是她又是那么可怜,我用不着杀她,她已经死了一大半,剩下来的一小半也很快就要死了。我给了她一些钱,她走了,我去设法把孩子找回来。”
  “丹尼是给送进哪一家孤儿院?”司马洛问。
  “C城的孤儿院。”金添说。
  “哦。”司马洛说着,与莫先生交换了一个眼色。事情似乎不出莫先生所料,果然是那家孤儿院,地就是卢俊那一间孤儿院。
  “这有什么不对吗?”金添问。
  “你先讲完你的故事吧。”莫先生挥挥手。
  “丹尼就是给送进了这间孤儿院,”金添说:“自然到现在,他已经长大成人,不在那间孤儿院里了。但我凭着孤儿院的记录查出他是被一双夫妇收养了,而丹尼很不幸,这双夫妇环境很好,收养了丹尼之后就一年不如一年,后来还破产病死,丹尼还没有机会受完正式的教育。我终于找到了他。这之后的事情,我已经讲过了。”
  “那我也应该告诉你另一个故事了。”司马洛说。他简略地告诉了金添,那卢俊及苏姗娜的故事。
  金添显得很迷惑,问道:“这又证明什么呢?”
  “我不知道这证明什么,”司马洛说:“但这似乎能够让我肯定一点,那就是,这个卢俊与这件事情是很有关系的。他一定知道丹尼的来历,当他离开孤儿院的时候,以他这样一个天才,不会笨到不带走一份那些记录的映印本的。事实上我认为他早就会有一份副本,这份副本以后对他还有很大用处。他知道某一些人的出身,就比较容易去控制这些人,或者对这些人施以压力。我认为苏姗娜的作用就是从丹尼那里探出你的计划进行到什么程度。”
  “丹尼也不是一个那么笨的人呀,”金添说:“假如她向丹尼去刺探,丹尼也就马上会醒觉的了。”
  “也许不是直接的刺探,”司马洛志:“但是有许多事情,以她的地位来说,做起来则是很方便的。其他不说,譬如说在屋子里装一些偷听仪器,或者在电话上装上一个偷听器之类,还有人比她更方便的吗?”
  “这倒是真的。”金添说。
  “既然事情已经成功了,”司马洛说:“她就理所当然地失踪了。”
  “但是——”金添紧皱着眉头,“有一件事情是不可能的,那就是:不可能是她通知我丹尼的下落,因为她对我不可能知道那么多,亦不像知道那么多。而且,我在找回了丹尼之后才有霹雳金这个计划的,难道她有这样的本事,知道我在找回了丹尼之后就想到这个计划吗?”
  “我虽然不相信巧合,”司马洛说:“但有时也非要相信不可的。我看这就是巧合,巧合在于丹尼也是放在那间孤儿院。对于卢俊这个人的现况,我们当然还是一无所知的,但是可以肯定像他这样一个人,一定不会太潦倒,很可能他经常注意着他那份名单上的人,假如他发现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他就利用了。当他查出丹尼是与这样的人物来往的时候,他再查一查,就猜出,可能有什么事情在进行,于是他就把苏姗娜派出来。照时间去计算,这个推测是相当吻合。”
  “总之无论如何,”金添说:“这个卢俊是值得我们找他谈一谈的。”
  “是的,”司马洛较叹一口气,说:“很可惜我们却找不到他。过去找不到,现在也更加难找到他了。”
  “不过这一次,”莫先生说:“我们似乎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卢俊现在应该是就在本地了。虽然这样大一个地方,找这样一个还不知道姓名身份的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假如你有他的照片和记录,”金添说:“最好给我一份。”
  莫先生是早有准备而把话题牵到卢俊的身上去的,所以他也早有准备,一问就可以把卢俊的档案取出来,交给金添。金添首先看的是照片。他看了好一阵。
  “这当然是几年前的照片,”莫先生说:“近照没可能找到,有见过这个人吗?”
  金添摇摇头:“我可以记得没有。”
  “你看看他的记录吧,”莫先生说:“好大的一叠,不过,我们目前急也急不来,没有什么事情好做。”
  金添开始掀起那本档案,却一页一一页掀得很快。
  司马洛说:“怎么了,你在看图画吗?”
  金添抬起头来对他微笑:“我这是一目十行,可以训练的,叫速读训练。美国总统卡特在当选之前也曾许诺过他上任之后一定要亲看过每一页交他的文件,到他上任时才发觉文件那么多,他就是完全不睡觉也看不完,于是他也来这一套速读训练。”
  “我记得还是没有用,”司.马洛说:“所以他以后没有再提这件事了。”
  “他并不是没有努力,”金添说:“他只是许诺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别说读了,就是叫他每张文件摸一摸,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怕也不够。旦官我不是总统,这就使我每天能省回好几个宝贵的钟头了。尤其是在查账方面,这最有用了。账目不能够不过目,但是又很浪费时间。”
  他很快就把卢俊的档案看完了,合上了说:“这不过是一份副本,我应该可以交给别人吧?”
  “你要交给谁?”莫先生问。
  “我是有我的线路的,”金添说:“正如我讲过,我可能查出一些你们查不到的事情。”
  “那你拿去好了。”莫先生说。
  “你派人替我送去吧,”金添说:“我和司马洛两个人现在已经成为了相当惹人注目的目标,我们是不方便把什么东西交给什么人的。”
  “交到什么地方?”莫先生问。
  “用纸袋袋好交到枫叶街口那个报纸摊,”金添说:“我们自然会懂得交给谁了。我另外打个电话就行!”
  “很好。”莫先生说。
  他出去了,把那份档案也带走了。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再回来,却是带来了另两份档案。他放下来说:“这就是关于你们带来的那具死尸的。他不会说话了,幸而他的指纹还会说话。我们有他的记录。”他把记录交给金添和司马洛每人一份。
  金添由于练习过速读的本领,所以相当快就把那份记录看完了。司马洛没有学过这个,但是看这种东西很有经验,所以他也是比金添慢了不很多。
  后来,当司马洛看完了之后,他说:“你认为怎样?”
  “没有什么可以急用的线索,”司马洛说:“我们不知道这个人,在此地有些什么朋友。”
  这个人叫哥纳,是一个血统相当复杂的人,也有好几个国籍,不过他似乎东方血统多一点,可以扮作中东人在欧洲活动。他是一个嫌疑恐怖份子,不过没有明显的证据。有些国家是维护他的,他可能在这些国家进行过了不少谋杀事件,但这些国家不肯供应有关他的证据,就不能碰他了。世界上有不少人,就是利用这种国与国之间的矛盾而生活的。不过,哥纳虽然没有给抓住证据,他却已经成为一个不受欢迎人物,在许多地方站不住脚。最后所知,他是离开了欧洲。现在再在这里出现,显然他是扮作东方人,到这边来混了。
  他今天晚上的失手,证明他果然是一个杀手。
  莫先生说:“他的记录上有一个令我感兴趣的地方。”
  “他曾经三度在石油公司做过事,”金添说:“都是做了三个月左右。”
  “对了,”莫先生说:“我正在想指出这一点。你认为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金添说:“我猜你一定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而且我相信你的看法跟我的看法也是一样的。”
  “暂时就当我看不出什么吧,”莫先生说.。“你的看法是怎样呢?”
  “他担任的是公共关系的职位,”金添说:“这种职位是很弹性的。可以有很多个,可以做任何工作,可以完全不做工作而白支薪金,也可以有权支出数目很大的交际费用的。假如你有一间公司,想酬谢一个人的话,你可以给他一份公共关系的职位,这样他就可以根本不上班而拿薪水了。做公共关系的人通常是一天到晚在外边跑的。”
  “你好像很肯定他在石油公司是没有做事而白拿钱的。”司马洛说。
  “这只是一种付钱给他的借口罢了,”金添说:“那里有人会在一间公司做事只做三个月的?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会接受固定职位的人。”
  “石油公司付钱给他,”司马洛说:“那么他的工作也应该是替石油公司做的。”
  “应该是的,”金添说:“我相信用不着我讲你也知道,经营石油生意,有不少时候是需要用很肮脏的手段的。石油公司的背后是大财团,这些人富可敌国,他们自己虽然有国籍,但他们实在是自成一国了,那就是有钱人的国家。他们的势力可以伸展到全世界去,又常常在全世界跑,整个世界就是他们的国土———起码在他们的心目中是。”
  莫先生轻轻拍起手掌来,说:“讲得很好。”
  “这样说,”司马洛说:“假如他成功地杀死了我们,那他也许会在本地某一间石油公司任职公共关系三个月了?”
  “很可能的。”金添说。
  “是那一间公司呢?”司马洛问道。“他任职过三间公司,都是不同的。”
  “其实他们只是一小撮人罢了,”金添说:“他们很会巧立名目,自己制造一些不同的公司出来,往往两间在表面上明争暗斗的公司,实在都是同老板的。而且他们之间亦有来往,一个好的杀手,也可能互相推荐的。”
  “对了,”莫先生说:“使我最头痛的就是这样一类的人物。他们是那么有钱,他们往往可以影响整个国家的决策,我们碰到的大钉子,有不少都是由这些人造成的。”
  “我也知道,”司马洛说:“我也不能够说我对这些人有什么好感。但是我还是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开罪了石油公司呀!”
  “也许,”莫先生说:“这个哥纳是自己在创天下了。他已经脱离了石油公句,这一次是他的创业之作。”
  “很有可能,”金添说,“但是无论如何,你把他的资料也一起送一份去吧,我们各出各力,尽可能查出我们可以查出的。”
  “很好,”莫先生说:“我早知道你会这样讲,所以我们的人还没有出门口。”他又匆匆走出去了。
  当他回来的时候,金添说:“现在,莫先生,假如你不介意的话,我要跟司马洛一起开车到外面去兜兜风了。我需要打电话,而且我们也应该到处走走,扰乱一下对方的注意力,让对方不知道我们究竟知道一些什么。”
  “好主意,”莫先生说:“反正你又不是囚徒,你只是一位朋友而已。”
  “谢谢你使我安心,”金添说着转向司马洛,“至于你,我知道你是不喜欢莫先生好像褓姆一样经常护着你的,不过在目前的情形之下,我却认为需要有人护驾才能放心了,你认为如何呢?”
  “我也无所谓!”司马洛无可不可地耸耸肩。
  于是十五分钟之后,司马洛已经驾着车子和金添出去了。他在路上停了三次车,都是停在公共电话亭附近的,金添去打了三次电话。也许他不希望他打的电话号码落在莫先生之手。金添这个人,虽然是在危难的情况之下,处事还是不慌不忙的,他打了第三次电话,似乎也是最后一次了。他回到车子上,说:“现在行了,我们可以乘机复仇去了!”
  “什么乘机复仇?”司马洛问道。
  “我的意思就是,”金添说:“假如你眼什么人过不去,这就是整一整他们的好机会了。我们可以令他们去把霹雳金交出来之类。”
  “你的意思是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司马洛说:“使他们以为我们是查错对象?”
  “对了,”金添说:“整天晚上开着车子兜来兜去,这也不是一个好办法。我们得有点行动,做点事情才行的!”
  “很好,”司马洛想了一想,说:“我带你去赌钱,你喜欢赌钱吗?”
  “懂得但是不喜欢。”金添说。
  “这就够了,”司马洛说:“我带你去参观一座赌场。”
  “这里并没有赌场呀。”金添说。
  “你究竟是假装天真还是天真?”司马洛说:“技术上而言,这里是没有赌场!”
  “我明白了。”金添说。
  XXX
  那座赌场还是一座相当豪华的赌场,虽然在技术上而言,它是不存在的。因为那里只是有夜总会的招牌而已。
  他们两个人进了那家夜总会。在这个时间,夜总会还是相当热闹,衣香鬓影的。
  侍者上前迎接,恭敬地问道:“你们有几位?”
  “我们是来我杜经理的。”司马洛说。
  “杜经理不在,”侍者说:“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到他的写字间里等他好了。”司马洛说。
  “你们——不如先找一张桌子坐一坐吧。”侍者说。
  司马洛一手按着他的肩:“怎么?你要给我麻烦吗?”
  “呃——不是,”那侍者呐呐着,“不过……呃——你们请等一等,我去找领班来跟你们谈谈好了!”
  他把领班找来了。那领班是个上了年纪的人,态度镇定而圆滑得多。
  那个领班说:“两位贵姓名,我可以打个电话给杜经理,叫他跟你们讲。”
  “这没有用的,”司马洛说:“我们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们呀!”
  那个领班对这句很令人生气的话还是显得心平气和,无动于衷的。他说:“那两位究竟想怎样呢?”
  “我们不过是想到楼上消遣一下罢了。”司马洛说。
  “既然如此,”领班说:“请跟我来,到里面去坐一坐吧。”
  司马洛对金添作了一个胜利的微笑,对金添做了一个手势,示意金添跟着来。他们跟随那领班走进里面,进入走廊,上了四级楼梯,进入了一间写字间,说:“请坐,等一等就行了!”
  司马洛和金添在招待客人的沙发上坐下来,领班出去了。金添的头马上摆向左边,望着那里最高的一个角落。他的观察力果然很强,那里就有一只闭路电视的录映机的镜头突出来,可以看到他们。有人正在通过闭路电视看他们,而他们是看不到这个人的。这件事情两个人都会意,却也用不着指出来了。
  后来那个领班又出现了,说:“两位请跟我来吧。”现在他是堆着笑脸的,不再只是谦谦恭恭,倒是颇有改容相向之概了。
  司马洛又与金添跟着他出去,沿着走廊再进,进入了夜总会后部一间空着的大房,那里是一间储物室之类,不过里面没有放着什么东西。相信这里可能是一个缓冲地带之类,假如有人进这里来要捣乱的话,进得一度门,就进不得另一度门。
  他们这一次则是两度门都经过了,再登上一度楼梯,便进入了那座豪华而热闹赌场之中。那里面比下面的夜总会更豪华,而场面更热闹。假如忘记了那寂寞的进路,则是与一流的赌场没有很大的分别了。
  “很有趣,”金添说:“这种腐化的场所,到底还是能够生存下去的。”
  “这种事情不是莫先生这个部门所管的,”司马洛说:“假如连这种芝麻绿豆事情都管,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时间睡觉了。”
  “我知道,”金添说:“我相信莫先生也很高兴有这种地方存在吧?有时你们要找的人,就是可以在这种地方找到。沙漠虽大,动物总要到水源来饮水的,在水源附近守着,就可以跟到它们的踪迹了。假如没有了水源,那么偌大一片沙漠,要找动物的踪迹是困难得多了。”
  “可以这样说,”司马洛说:“今天晚上,我们就是到这里来找动物的踪迹。”
  “不会是那只美丽的动物吧?”金添问道:“她正在看着我们,不,她是正在看着你。”
  “老天!”司马洛呻吟一声。
  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女郞正在向他们走过来。
  “她是谁?”金添问道:“刚才我们似乎是说来打什么人一顿的,现在看来,这位小姐你似乎是很难动手了。”
  司马洛低声咒骂起来,那个女郞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边了,她笑脸迎人地说:“呀,司马洛先生,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这地方了?”虽然司马洛转身用背对着她,她也不以为意。
  “你,”司马洛说:“你在这里来是干什么?”
  “我嘛,”她说:“我是这里的经理,你这位朋友是——”
  “金先生,”司马洛说:“这是陈碧儿小姐!”
  金添点点头,陈碧儿伸出手与他相握,很好客地说:“让我替你们拿一点筹码吧,司马洛先生来这里捧我的场,真是难得!”
  “我不是来捧你的场的,”司马洛咬着牙说:“我是来找你老板。”
  “司马洛,”陈碧儿呶着嘴,,“你怎么了?今天我有一个印象,觉得你好像不大喜欢我。”
  “我是来找你的老板的。”司马洛再说一次。
  “对不起,”陈碧儿说:“他不在。”
  “他到什么地方去了?”司马洛问。
  “他去游埠了。”陈碧儿说。
  “叫他回来吧。”司马洛说。
  “你在跟我开玩笑,”陈碧儿说:“他现在正在欧洲,即使我能够联络到他,你又有耐性等到他回来吗?”
  “他在逃避什么?”司马洛问道;
  “你有什么追他的理由吗?”陈碧儿也着急的问。
  “我见到他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了。”司马洛说。
  “你有话讲,你可以对我讲的,”陈碧儿说:“我是全权代理。也许,我们到我的写字间里去谈谈如何?不会有人打扰的,没有我的准许,谁都不敢进去。”
  “我们——呃——还是在这外面讲吧。”司马洛说。
  陈碧儿咭咭地笑起来:“看你这个人,想不到你对女人是愈来愈害羞了。你有一位朋友陪着你一起,还怕我把你吃掉吗?”
  金添也在微笑,司马洛生气地瞪了她一眼,把声音压低一点,说;“我要说的就是霹雳金,你有听过吗?”
  陈碧儿的表情明显地严肃下来了。她说:“这是一个很可怕的题目。我也不大愿意提。”
  “你又说你是全权代理。”司马洛说。
  “我是全权代理,”陈碧儿说道:“所以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老板也是没有兴趣来谈这个题目的。”
  “我却认为他应该可以供给一点情报。”司马洛说。
  “我看是你的情报错误了,”陈碧儿说:“照我所知,这件事情是太大了,也不是我们老板的那一行,他是应该不会沾手。”
  “是吗?”司马洛说.。“他以前不是什么都干的吗?”
  “那是以前的事情?”陈碧儿说:“每一个人都有以前和现在的,以前不一定与现在相同,现在,他有了这样一间店子后,简直象是在印钞票去的,他还需要做其他的生意吗?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很好,”司马洛说:“我暂时接纳你这辩护好了。但是,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提供吗?譬如,这里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在这里,他是可以听到不少情报的。”
  “关于这个的情报则是没有听到了,”陈碧儿说:“这是一件没有人敢谈的题目,提都没有人敢提了。、”
  “为什么没有人敢提?”司马洛问。
  “当然,在以前,这是一个热门的题目,”陈碧儿说:“霹雳金是值钱的东西,拿到了它,就是发达之道。但是经过了那一场大屠杀之后,人们的想法就有所不同了。不论多少钱,都是不值得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的。”
  “唔,总算有点内幕消息透露了,”司马洛问,“你讲的什么大屠杀?”
  “火车站附近的大屠杀。”陈碧儿说。
  “哦,那几件,”司马洛说:“是跟这件事情有关的?”
  “别跟我开玩笑吧!”陈碧儿说:“我知道的,你也会不知道吗?”
  “我还以为没有人敢提有关霹雳金的事情,”司马洛说:“怎么又有人对你提呢?既然这大屠杀亦是与霹雳金有关,那就也应该不会有人提起来了呀,是谁对你提的?”
  “我旁听到的,”陈碧儿说:“你也别问我是听到谁讲,因为我告诉你也没有用。有好几个人讲,而他们每一个又可能是从好几个人的口中听回来,而那好几个人的每一个人——传说这回事,你也明白的,你就是很难追查到真正的来源,你就是只能够用自己的本事去判断这些传说究竟是不是真的。照我的判断,这些传说应该是的了。”
  “好吧好吧!”司马洛说:“传说的事情,到此是硏究完了,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可以一告诉我的吗?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
  “没有了,”陈碧儿摇头,“我总认为你的情报来源是错误了,你要这件事情的消息,我的老板并不是一个适合的对象。”
  “那么谁才是适合的对象呢?”司马洛问。
  “无可奉告。”陈碧儿说。
  “我猜也许我们应该动两下拳头了,”金添说:“有些人就是对着拳头才肯讲真话的!”
  陈碧儿瞥他一眼,眼睛里跳跃着笑意:“唔,这位金先生,原来是一个杀手。你想打,到我的房间来打我吧!”
  这使金添也有点窘了,女人有时就是有这个优点,你硬的时候她可以软,她一再软功,就使你不知如何是好,男人就做不到这一点了。
  司马洛马上说:“我们所要打的人并不是妳。”
  “那我的老板是出门得及时了,”陈碧儿说:“虽然我是全权代理,我却也没有资格替他捱这一顿打。”
  “当他回来的时候,”司马洛说:“你替我告诉他好了,他的运气很好。”
  “那亦即是说你不准备再给我麻烦了,”陈碧儿说:“那么到我的写字间里来喝杯酒怎样?”
  “不必了,”司马洛说:“我们在这里到处走走行了,这个地方,有趣的人物应该不少的。”
  “这个——”陈碧儿叹一口气,“你对我们的生意并没有帮助,司马洛先生,你知道吗?当你来了之后,已经有三个人走掉了。”
  “我注意到,”司马洛说:“那不过是他们自己作贼心虚罢了,我又不是要找他们,但是,你说什么都是不能够把我们赶走的了。”
  “好吧。”陈碧儿说:“我去拿些筹码给你们!”
  “不必了,”司马洛说:“拿你的筹码,赢了也不好意思拿走,连赢钱的乐趣都没有了,输钱的刺激也大减。”
  “随便你吧!”陈碧儿说:“不过先通知你一声,这里赌钱是赌真的,没有骗人,所以你也不要借题发挥。”
  “开赌的人总是赢的,”司马洛说:“只要来赌的人多,根本就用不着骗,这一点我是相信你的?”
  “很好,”陈碧儿说:“走时通知我一声吧!”
  她再跟金添握了一次手,便走开了,司马洛带着金添到找换处买了筹码,在那些赌桌之间走来走去,金添说:“看来我们不能够动手打什么人了。”
  “妈的,”司马洛说:“这倒是一个很滑头的办法,用一个女人做主持。”
  “这究竟是什么人?”金添说:“你像有点怕她,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我还以为美丽的女人是只有对你有吸引力罢了。”
  “这是一个很难应付的女人,”司马洛说道:“她的笑只是表面的,其实她很有可能把你吞下肚子。”
  “有这么厉害吗?”金添说:“看倒不像。”
  “就是因为看上去不像才糟,”司马洛说:“你更加不会提防了,到她咬的一口时已经是太迟了,你不信的话,大可以去试试她的。”
  “我没有兴趣试这种事情。”金添说:“不过听了你的讲法,就像你也给她咬过一口。”
  “差不多,”司马洛说:“幸而我逃避得及时,总而言之,你看她能够全权代替主理这样一个地方,你就知道她这个人是并不简单了。”
  “这倒是真的,”金添说:“不过,我总觉得,她不一定会把你吃掉,她似乎对你是有特别好感的,就可惜她对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可以透露的,不然,她可能会帮你一个忙了。”
  “也许吧?”司马洛耸耸肩道:“我们本来就知道她是不知道什么的,我们来不过是找借口罢了,现在,我们去碰碰我们的赌运吧。”
  金添看看腕表,说:“很好,反正我也还不需要去打电话,时间还早着呢。”
  他们也到赌桌那边去玩几下了,还好在赌方面的运气,并不是反映做事方面的运气的,否则的话,他们的运气就不大好了,因为他们的钱一点一点地输去。虽然也支持了相当久的时间,却是有退无进。后来金添叹一口气,说:“我看我们还是走吧,对这个玩意,我总是不大起劲的,单单是士气就已经输掉了。”
  “很好,”司马洛说:“既然你是要去打电话,那你去吧。”
  这个时候,陈碧儿却出现他们的身边了,她微笑道:“你们这就走了吗?”
  “难道输了钱都不能走?”司马洛说。
  “唔,”陈碧儿执着司马洛的手臂,撤娇地摇着说:“再赌一两局吧,我来替你下注,保证你翻本,钱拿来,我替你去买筹码,”跟着嘴巴不动而低声加一句:“我有话对你讲!”
  司马洛掏出一张钞票来交给她,她领着司马洛去换筹码,一面嘻嘻哈哈的神情,讲的却是正经话,她说:“你走得放心吗?”
  司马洛也微笑着问:“为什么要这样问呢?”
  金添并没有跟着他们走,所以听不到他们讲些什么,到他们换了筹码回来的时候,话显然已经讲完了,陈碧儿好胜地替司马洛负责下注。
  她的运气看来似乎要好得多了,一出手就是赢。
  但是她也有一个缺点——或者是优点——这要看成败论英雄了,她这个缺点,或者优点就是够狠,赢了的,她就连本带利再押下去,再赢了又是如此,这样,她就很快累积起一个相当大的数目了,少少的本钱好像滚雪球似的滚得很大。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吧。”司马洛指出道。
  “不要紧的,”陈碧儿道:“假如没有胆量的话,那就只能够输大钱,怎么赢得大钱呢?不过这是最后一下了,看看你们的运气如何?”
  她把全部的钱再推上去。
  这一次输了,陈碧儿叹一口气:“真对不起,这正是所谓大富由天,不能够强求的了。”
  “我总是不大有信心,”司马洛皱眉看着她:“这里是你的地方,你一定不会跟老板的钱作对的。”
  “那就算你上当了吧。”陈碧儿说:“下一次不要再让我骗着你了。”
  “我相信也很难再有下一次了。”司马洛说。
  他与金添离开了,陈碧儿也没有怎样热烈相送,他们回到了那个作为缓冲地带的储物室之中。金添说:“她结果还是向你透露了一些情报。”
  “她说她看出了有人在外面保护着我们。”司马洛说。
  “这对我们没有什么帮助?”金添说:“不过你倒要跟莫先生讲一声,假如他派来的人是这样容易给人家看出来的话,那他就得——”
  “莫先生并没有派一个拿着轻机枪的人保护着我们。”司马洛说道:“轻机枪只能用以保护自己,不大能够用以保护别人的。”
  “一个拿着轻机枪的——”金添紧张地停了下来。
  “是的,”司马洛说:“这不是很有趣吗?”
  “她怎么知道了?”金添问道。
  “她讲得很有道理,”司马洛说道:“经营这样一个地方,做这样的生意,不能够不小心翼翼的,要知道有一些什么人在附近出没,她发现了这个机关枪手,但是想不出她的客人之中有谁是值得这样对付的,于是她自然地就想起了我们了。我们果然是需要提防这种人物的。”
  “莫先生知道这件事情吗?”金添问。
  “假如他知道,”司马洛说:“他早已急着通知我了,是不是?”
  “那莫先生的人是也有值得批评的地方,”金添说:“他们居然没有发现这样的人一个人。”
  “这倒是真的,”司马洛说:“不过,这个机关枪手到底是不是到此地来对付我们的呢?”
  “这还用讲吗?”金添说:“假如要赌的话,我现在倒很愿意跟你赌了。”
  “但是我们得证明他是对付我们的才好呀,”司马洛说:“假如我们不踏进他的机关枪嘴的范围之内,那我们就不能证明。”
  “这是一个英勇的办法,”金添说:“却不是一个聪明的办法,我从来没有兴趣做靶子。”
  “我们总得踏出这个门口的。”司马洛说。
  “从他的背口出去可以吗?”金添问,“可以只是要把他活捉住,他还是会告诉我们目标是谁的。”
  “让我们先到洗手间里去一趟吧,”司马洛说:“跟莫先生一起安排一下。”
  他们在五分钟之后就出了夜总会的门口,走向他们的车子,两个人都不免有点胆战心惊的,但是在外表上又不能够不极力强装镇静,他们接近了车子。
  忽然之间,司马洛袋里的无线电通话器传出来声音,叫道:“伏下来。”
  两个人马上向地下一扑,而轻机枪的枪弹就向他们扫射过来了,那里的橱窗玻璃都纷纷破碎而掉落下来。
  那轻机枪并不停止,虽然他们躲到了车子后面,仍然是继续下去,好在那部车子是避弹的,不然的话,可真是要遭遇到空前的劫难了。
  “不要杀死他。”司马洛低声叫道,他是对身上那副无线电对讲机里这样讲。
  “你真会开玩笑,”金添冷笑道:“你怎样能活捉一个拿着轻机枪的人呢?”
  “总是要尽人事的。”司马洛说。
  这是当然的事情了,一个活着的人是有可能招供的,一个死了的人则是绝不可能招供的。
  那一阵阵的轻机枪弹不断地向他们扫射过来,他们两个人虽然都已经拔出了手枪,但是却没有机会还击,他们可以看到扫射人是在一部汽车之中的,但是距离太远了,那人的枪弹可以射到他们这里,他们的枪弹则是射不到那人那里的,而且,要活捉那人,也实在是谈何容易的事情,虽然,那人是有背面的,大可以从他的背面过去,用枪吓着他,但是,亦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假如这人是一个亡命之徒,根本不受什么威胁,他就很可能会回转身来,不顾一切地来一阵扫射了。
  不过莫先生的手下们既然已知道目前的情况是如何的,他们就另有计划,有时间作适合的打算了。
  他们有的是神射手。
  神射手的好处就是枪法有准确,当神射手要射伤一个人的时候,他是甚少会把这个人射死的,一个受伤了的人仍然是一个活着的人,可以招供,但是又失去了抵抗力,这就是神射手的工作了。
  这个轻机枪的人虽然用了那许多枪弹,却还是不及神射手的一颗枪弹那么有效,机枪手亦不知道枪弹是从何而来的,他只是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力在他的肩上一撞,半边身子就麻痹了,轻机枪也再拿不稳,就滑落在他自己的膝上,那一边的手臂也失去了作用,而痛苦也跟着来了。
  这个人咬着牙,利用还剩下来的那条手臂扶着方向盘,车子发出一声怒吼,车开动了,疾驰而去。
  “追!”司马洛叫着跳起身来。
  由于他们就是躲在车子的旁边,因此他们也很容易就可以登上车子了,司马洛把车子开动了,追在那部车的后面。他们还是反应最快的,也许由于距离的关系,莫先生那些手下们还未能开始参加这一次的追逐。
  他们的车子追着那个轻机枪手的车子,而两个人都很高兴,他们终于有机会采取一些行动了。就是怕没有事情发生,有事情发生就是好的了。
  “他怎会出现在这里呢?”金添说:“我们又没有发觉有人跟踪我们,而你也没有对什么人讲过你是要到这个地方来的呀,那个陈碧儿——”
  “我不相信她会是主持这件事情的人,”司马洛说:“虽然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她了,但我知道她就不是那一类人,而且,她那个地方也有很多耳目。我们就是想转移对方的目标才要到那里去的。我们到那里去闹,事情就会很快传开去了。许多人都能够知道这个消息!”
  “既然我们是找错了对象,”金添说:“他们还是要派人来消灭我们?”
  “似乎他们的看法就是消灭了是最安全的,”司马洛说:“不管我们是找错了对象还是找对了对象。假如我们是找错了,我们将来还是有机会找对的。把我们消灭了,我们就没有机会矫正错误了!”
  “很有趣,”金添说:“这些人的手段真够狠!”
  “看他们这样屠杀张永善的人,你也应该明白了!”司马洛说道。
  他们的车子已经逐步追近了。在破晓之前的街道上,大家都可以发挥非常之髙的速度。机关枪手那部车子显然只是普通的车子,大概他亦不是特别精于驾驶,而且他又是有一条手臂受了伤。另一方面,司马洛则是有一部性能特别优良的车子,而且他又有着特别高超的驾驶技术,两相消长之下,他就可以更快地追近了。
  那个人中了一弹仍然能够开车逃走,成绩实在是算是相当不错的了,但是到底支持不了太长时间。他的行车路线开始出现不稳了。
  “我希望他不要撞车,”司马洛说:“撞掉了就没有趣味了,枪弹射不死他,他却很可能会给撞死的!”
  那这车子仍然以使人担心的高速飞驰着,使人担心的当然就是因为它在高速中还是以摇摆不定的路线在行驶着,显然那个机枪手已经发现了有一部车正在追他了,所以他要企图逃脱。
  暂时,因为路线的关系,莫先生手下的人还来不及开车到前面去兜截。司马洛也在无线电中提醒他们不要这样做,因为这样只会促成灾祸的产生而已,反正这个人是已经受了伤了,也逃不了多远的。他始终都要支持不住而停下来。所以还是要以逸待劳好一些,司马洛也是追近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不再近了。只是如影随形地跟着。
  那个机枪手也明白自己目前是处于怎样的境地,在同样的情况之下,不同的人是会有不同的反应的。现在这个轻机枪手亦是如此。有人会因为无望而放弃,亦有人却会因此而索性决定同归于尽。那个机枪手的反应则是后一种。他忽然把方向盘猛的一扭,车子在路中心打了两个转,几乎翻侧了,但是终于调过头来,一直在高速转动的车轮在路面上磨擦着,发出刺耳的哇哇之声,而一转定了之后,它便又马上以很高的速度向前冲了。
  它就是向司马洛的车子直撞过来,迎面撞过来,同归于尽的决心实在不容易下,但是他却毫不考虑似的。
  “很好,”司马洛说:“你要硬碰,你来好了。”
  “你疯了,”金添在旁边叫道:“你这车子虽然是避弹的,但却不是避撞的!”
  “你少担心吧!”司马洛说:“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金添就只能够提出反对而已,并不能够制止司马洛做什么,而且他亦没有时间制止司马洛做什么。两部车子迎面直冲,霎眼之间就到达了,而在最后一秒钟,司马洛一扭方向盘,便避开了,两车以很少的距离相擦而过。金添舒了一口气,其实这也并不是太危险的事情。假如两部车都失去了控制而在高速中,双方都要闪避也不容易,但是假如有一方是立定主意要撞的,那另一方要闪避则反而是容易得很了。
  一闪过了之后,司马洛马上就把车煞住,因为他们是不再有相撞的危险了。然而那个轻机枪手则是存心相撞的,并没有作回避的打算,忽然之间闪过了,他反而没有准备,要煞车也来不及了。司马洛和金添都是从照后镜中看到他的车子直向路边的一支电灯柱撞过去。
  “老天!”司马洛叫道。
  假如没有那支电灯柱,车子会撞到路边的墙壁上,这也许没有那么糟,因为车子进行的距离,长了一点,也不会撞得那么重了。现在这样距离太短,就撞得更重。轰隆一声,车头就像把那街灯柱吞了下去似的,不过只是吞了一半就吞不下去了。总之,那街灯柱变成就像是从车头的中间长出来似的。车子停住不动了,车头的外壳破得一团糟。
  司马洛又把车子开动了,向前行驶,金添说:“唏,你现在要往那里去?”
  “我们走,”司马洛说:“料理后事不是我们做的!”
  金添耸耸肩。他也知道,如无意外,那个轻机枪手是不会有机会招供什么的了,即使他还有生命,他也要医生努力好一番才能够开口了。他们留下来的确没有什么用处的。不过他仍然问道:“现在我们到什么地方去呢?”
  “问题很好,”司马洛说:“时间已经不早了,天已经亮起来,如果不是阴天,现在已经可以看见阳光了,这应该是喝早茶的时间。”
  “你现在打算去喝早茶?”金添问道。
  “本来这是很有情调的一件事情,”司马洛说:“可惜现在不大方便。我看,我们还是到莫先生的写字间去喝这茶比较好了,那里起码没有机关枪子弹!”
  “很好,”金添说:“我的肚子也已经饿了,而且我也需要休息一下。”
  司马洛于是又把车子开回莫先生的总部去。
  “唔,”金添说:“时间果然已经不早了,你看,报纸都出来了。”
  并不是有报纸卖,而是发行报纸的人也开始出来了。一叠刚印好的报纸放在路边。
  莫先生的声音忽然又从那只无线电通话器里传出来,通知司马洛。他说:“你们有没有看过今天的报纸?”
  “今天的报纸,”司马洛说道:“看得见,但是我看好像还是刚刚开始发行的罢了,还不能买到。”
  “有些报摊已经有得买了,”莫先生说:“买一份公理报看看吧。”
  “你要我们替你买回来吗?”司马洛说:“你那里连负责买报纸的人都没有?”
  “你们现在回来吗?”莫先生问道。
  “是的,”司马洛说:“我们现在马上回来。”
  “那用不着买了,”莫先生说:“你们回来看吧。我们这里有一份。”
  XXX
  那份公理报把那宗勒索的新闻以大字标题刊出来了,而且还刊载了那只箱子的照片。那些人送到报馆去的资料都刊出来了。
  “这是犯法的吗?”司马洛问道。
  “很难讲,”莫先生说:“这是新闻,又不是他们制造出来的,别的报馆也收到这资料,只是在未证实可靠性之前不愿意刊登罢了。他们则抢先刊登出来。”
  “这份报纸的作风一向不是哗众取宠的呀。”司马洛说。
  “这张报纸的作风是一向都反对任何核子的东西,”金添说:“我记得这核子发电厂最初计划建起来的时候,就是这张报纸提出强烈的反对的。”
  “现在,”莫先生说:“它亦是抱着同样的论调。而说不论这个消息是否属实,总之可以反映一
  出使用核子能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唔,”司马洛说:“有人认为还是用石油好得多,可惜世界上的石油已经不很多了,假如照现在的用度去计算?大约再过二十五年就要用完,那时就比较核子爆炸更惨了。”
  “很奇怪,”金添说道:“我们又回到石油的头上来了。这张报纸的后台与石油有什么关系的吗?”
  “似乎并没有。”莫先生说:“这个人是经营食品业的,与石油似乎扯不上什么关系。”
  “但是我仍然有那种感觉,”金添说:“我觉得那个勒索并不是有诚意要得到他声言要的东西的。而另一方面,我觉得,核子能的硏究,对石油商人是威胁最太了,假如核子能真代替了石油的话,那他们还有什么生意好做呢?所以石油财团们对核子能硏究发展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的!”
  “恶感到会动手加以破坏?”司马洛急问。
  “这是并不出奇的,”金添说,“他们这些人,可以把一位总统捧起来,也可以把一位总统也拖垮下去。他们并不认为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可以干的。”
  “这是可以答覆的一点。”莫先生说。
  “而且,”金添说:“向我们袭击的人又是石油财团的杀手!”
  “即使是他们做的事情,”莫先生说:“我们也是很难找到线索的。”
  “是的,”金添说:“他们是那么有钱,他们的势力可以说是无孔不入的。这一次正好是他们的机会了。以前怎样宣传核子能源的危险都是讲罢了,这一次是真的发生了,就让人们看看事情发生时会怎样,牺牲一座城市的人性命又如何?”
  “你为什么这样愤激呢?”莫先生问。
  “这件事情,可以说是我的责任,”金添说道:“他们是在利用我,我就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让我们先等这个机关枪手的身份验明了再算吧,”莫先生说:“你们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如何?”
  “我得打几个电话。”金添说。
  “我们又得出去吗?”司马洛问道。
  “算了,”金添说:“我就在这里打好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看来办完了这件事情之后我也是非要退休不可了。我不能再干以前那一门副业。”
  金添给莫先生的一个手下带到外面去打电话,莫先生对他保证那是一条街线,不会有人偷听到他讲什么的,虽然金添现在也不在乎这个了。
  金添打过了他的电话再回到里面来,仍然是皱着眉头。他说:“这个叫卢俊的人,我们还没有办法査出有关他的下落。不过这个哥纳,我们则听说他是带来了大批手足的。至少有六个,都是职业恐怖份子,其中包括一个机关枪手。如无意外,刚才那个机关枪手应该就是了。我希望他没有死掉。”
  “他已经死了,”莫先生说:“他没有机会讲话。”
  “他身上有什么线索吗?”金添问道。
  “有证件,”莫先生说:“也是跟哥纳一样,什么都没有。假如有一点什么线索可以指出他是住在什么地方的话,那就好得多了。其他剩下来的几个都可以找到,而且也可以告诉我们不少事情了。”
  “假如哥纳把他的人全部都带来,”司马洛说:“那他们是必有所图的了,而且,替石油财团做事这件事情,似乎是并不假的,可能性很高。”
  “到中午,我也许会有一点消息的,”金添说:“目前,我看我们也只好休息一下了!”
  “很好,”莫先生说道:“我们这里是有不少地方可以让你们休息的。你们可以每人占一间房间,也可以同住一间房间,随便你们好了!”
  “这没有关系,”金添说道:“我是什么地方都可以睡得着的,但是,讲起睡觉的问题,莫先生,我倒听过一个传说,说你是用不着唾觉的,这是真的吗?”
  “这不过是传说罢了。”莫先生说。
  “但是,”金添说:“我们现在已经那么累了,你却还是精神奕奕的。”
  “当这件事情结束了的时候,”莫先生说:“我自然就会去休息了。”
  “似乎你真的是用不着休息的。”金添叹一口气。
  莫先生耸耸肩。
  司马洛和金添两个人都到莫先生的总部的一间双人房里去小睡了一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的时候,还是给莫先生叫醒的,而莫先生还是那么精神奕奕,也许他睡过,只是比他们起得早吧?
  莫先生是把他们叫起身来看电视。
  他从他的写字间里那副特制的电视机中放出了一段新闻片。在这段新闻片之中,他们可以看到一个男人正在接受访问,而所讲的题目就是有关这一次有人用核子燃料勒索的事情。他简短地发表了一番言论,表示对这种能源感到厌恶,他说这就等于是在花园里养一只老虎而不是养狗,他说他早就讲过,假若核子反应炉受到破坏或者失去控制的时候,就很可能是变成一颗核子弹了。这一次的事情也就是最好的例子。
  因为新闻报告的时间是很宝贵的,不能够让他全段占去,他也就是只有机会讲这几句话而已。
  跟着就是其他的新闻报告。这是莫先生录下来的午间新闻。
  “这家伙是谁?”司马洛问道。
  “他叫莫林,”莫先生说:“就是那张报纸的后台老板了。”
  “怎么能够让他这样在电视台上讲话呢?”司马洛说:“难道就唯恐天下不乱?”
  “这个人的财力相当雄厚,”金添说:“他是电视台的广告大客户。你有这样多的广告光顾,你想上去放屁,你就可以上去放屁。”
  “为什么你认为他是放屁呢?”司马洛说:“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是反对这个的。他所讲的亦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现在出事了,就证明他果然是讲得有道理了。”
  金添抓抓后脑:“也许我对于那些石油大亨们的确是有点偏见的吧,不然我也不会这样了。我就是对他们的丑恶行为知道得太多。”
  “这一下果然是闹得人心惶惶,满城风雨了,”莫先生说:“有不少有办法的人已经乘飞机离开这个地方。机场火车站、船公司都满了人,人们要暂时离开这个地方,等事情过去了之后,才回来。我看,到了现在这个境地,钱实在是最能够发挥威力的了。这样人多的一座城市,没有可能来得及疏散的,于是就只有是有钱人才能够逃出去了,穷人就只好留下来。”
  “你以为他会不会在放完了这一番屁之后自己也逃掉呢?”金添问道。
  “当然了,”莫先生说道:“他已经弄到了两张今天晚上的飞机票。他要到外国去考察什么事业。他嘴巴虽然讲得响,但是他并不打算留下来做烈士。”
  “他似乎是我们名单上的人之一。”司马洛说。
  “正是,”莫先生说:“他也是一位风流人物,李太太的好客户。”
  “你有办法制止他离开此地吗?”司马洛问道。
  “要是可以的,”莫先生说:“我们大可以用一些不大正当的手段。但假如他是有理由值得我们这样做才行,我们不能够对每一个人都乱来的。我们只能够对那些明知他是罪行滔天,然如法律又碰不到他的人才用那种手段的。我们这并不是一个专门虐待人家的组织!”
  “但是我总觉得这个人是有点古怪的,”金添说:“我有一种感觉,觉得这个人会知道一些什么。”
  “他似乎是知道一些什么的,”莫先生说:“我们对他作过了一些调查,而我们有了一些很有趣的发现。在几天之前,他已经把他名下的股票全部低价放出,而他的地产也都已经按了给银行。他就像是一个非常急于得到现金的人,然而其实他又并不是那么穷。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认定这座城市事完定的了,在这里的一切都是再已没有保留的价值。”
  “这是在发现勒索的事情之前,”司马洛说:“似乎这个人,是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了。”
  “我并不相信有这种神奇的说法,”金添说.:“你何不设法使他留下来呢?或者索性不由分说把他抓起来。当他知道他不能及时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也许他就会有很多内幕要招供了。根本用不着逼他,时间就是最好的压力,只要让他看着钟,他就会知道有些什么话是非要招供出来不可的了。”
  “我是正在考虑这一点的,”莫先生说:“不过另一方面,我也在想,他离开了之后也许是会跟什么人会合的。”
  “对了,”司马洛说:“很可能是这样的,说不定他与这个卢俊是有联络的,那他这一去,可能就是见卢俊去了。”
  “但是另一方面,”莫先生说:“假如不让他离开的话,那又可能逼他讲出霹雳金究竟在什么地方了——假设他是知道的。”
  “你究竟怎样决定呢?”金添问道。
  “我不知道,”莫先生说:“而且我们现在是还有一点时间。他又还不曾离开。”
  “我看——”金添说:“假如你不介意我参加意见的话,我认为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先把霹雳金找回来,卢俊是还可以迟一点去捉的。你不能让霹雳金就这样爆炸掉,否则就遣祸无穷了!”
  “这也是真的,”莫先生说:“我也会考虑一下,谢谢你。”
  “我也认为制止他离开好一点!”司马洛说:“他嘴巴讲得那么响,讲完就走了,为什么他不留下来以身作则,让人家看到受害之后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的?”
  “我们还可以给他一点时间的,”莫先生说,“我们一直有人监视着他,他反正是逃不掉的,除非他连飞机票都不要吧。”
  三个人一时沉默了下来,而跟着莫先生那只红色的电话又响起来了。莫先生马上抓起听筒说:“喂?”然后说:“等一等!”
  他掩住话筒,对司马洛说:“是你的女朋友找你。”
  “什么女朋友?”司马洛表示有些莫名其妙。
  “那位李太太,”莫先生说:“你不是给了她一个特别电话号码吗?现在她打电话给你,电话就转到这里来了,你要不要我们避开?”
  “用不着了,”司马洛说:“她打这个电话来,总不会是为了谈情说爱的,她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才会打这个电话给我!”他把听筒接过来,说:“喂?”跟着把扩音掣扭开,让大家都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他就是不相信李太太只是打电话来跟他聊天而已。
  李太太急着说:“司马洛,我可以跟你谈吗?”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司马洛首先就问。
  “不是在家里,”李太太说,“我当然不会在家里打电话给你的。我是在餐厅里,我正在外面吃饭。”
  “这样好一些了,”司马洛说:“餐厅里打电话是很难给人偷听到的。你有话你讲好了!”
  “阿拔不见了,”李太太说:“你有没有把他抓起来?”
  “阿拔——”司马洛望望莫先生,莫先生摇摇头,“我们没有碰他呀——”
  “但是他没有了消息,”李太太说:“假如他不来我这里,他总会给我一个电话的,但是他没有,我觉得有点担心了,他从来不会这样的!”
  司马洛忽然有了一阵恶心的感觉,因为他们是有派了人在暗中保护着李太太的,然而却没有暗中保护着阿拔,因为他觉得阿拔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什么重要性,而且阿拔,又是一个能够保护自己的人。不过想起来,阿拔保护自己的能力又是并不太强的,因为阿拔虽然孔武有力,然而假如有人用一把枪指着他,他也无所施其技了。现在,阿拔就不见了。
  “你——你认为他可能是遭遇了什么呢?”司马洛问。
  “我就是一点概念都没有,”李太太说:“所以我才要问你的。”
  “这个——”司马洛说,“我现在替你调查一下吧!”因为事实上他自己是全无把握的。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李太太说:“我刚才从电视上看到那个家伙接受访问。那个莫林,我记起了一些有关他的事情。我对他很反感,他不应该在这样的时间来胡说八道。”
  司马洛马上兴奋起来了。他望望金添和莫先生,又对电话里说:“这很好,我们是希望尽量多得一些情报的,你知道什么你都讲出来好了,即使你认为不重要的,也可能是很有用处的!”
  “我就是这样想,”李太太也急着的说:“我记起一件事情,就是他是不能生孩子的。”
  “你怎知道他不能生孩子?”司马洛马上问道。
  “他有一个儿子,”莫先生也在旁边插嘴说道:“还是在海外替他处理业务的呢!”
  “我看见他出现在电视上的时候我才刚刚想起来的,”李太太说:“有一次我手下有一位小姐接过他,他醉了酒,他就是在酒后说出来的。他并不是没有玩女人的能力,他就只是没有生殖的能力,不能够令女性成孕的!”
  “你肯定吗?”司马洛说:“你要知道,这是一种很有价值的情报了!”
  “照我所知并不会差得太远,”李太太说:“人往往是在酒后吐真言的。他说他一生遗憾的就是不能自己生一个孩子,他给医生检验过,医生证明他是没有希望的,而且他还有医生的证明书。年轻的时候,他拿着证明书去骗女孩子,倒是很容易得手的,但是年纪大了之后就觉得遗憾了。假如他不真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要这样讲?我的小姐跟他作金钱上的交易,才管不着他有没有能力,反正她们是早有防备了!”
  “但是——”司马洛说:“他是有一个儿子的,现在已经是大人了,而且对他的事业有很大的帮助!”
  “这才是怪事,”李太太说:“也许那个儿子是别人经手的吧?假如是这样,他的精神当然是会更加苦闷了,除在酒醉了之后牢骚一番之外,他还有什么机会发泄心中的苦闷呢?”
  “嘻,”司马洛说:“你对我讲过,你看这种事情是特别有把握的,我相信你既然认定是这样的,那就也不会差得太远了。很好,我们考虑一下这一点吧。你还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的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线索,”李太太说:“我不过觉得应该对你提一提罢了。除此之外,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可以提供的了!”
  “谢谢你,”司马洛说:“要是你再想到说什么的话,不要迟疑,你马上打电话来好了。”
  “好的。”李太太说。
  司马洛收了线,看着莫先生和金添。
  他们差不多用不着讲话,都已经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还是司马洛先再开口,他说:“看来莫先生提起孤儿院的事情,这的确是没有错的,我们也都知道这件事情必然与孤儿院有关的了。”
  “看来情形正是如此,”金添说道:“假如李太太的判断是准确的,那么莫林的儿子就不是亲生的了。他自己不能生养,他就收养一个,也是卢俊经手的,于是现在他就是受了卢俊的威胁了。卢俊要他把新闻刊出来和发表那些言论,他就非做不可!”
  “他似乎并不是被逼得那么可怜,”莫先生说:“他是半推半就就真,他并不全是傀儡,他一定早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所以他才懂得把股票和地产都放出。可以说他也是同谋的人!”
  “有没有时间调查一下孤儿院的记录片?”司马洛问。
  “这在手续上比较困难一点,”莫先生说:“孤儿院所做的工作跟我们完全不同,我们要给他们很多他们认为可以接受的解释他们才肯合作的。而且地方也距离太远了,我相信我们是不够时间的。”
  “查什么呢?”金添说:“简直可以肯定了。”
  “他不能走了,”司马洛说:“我们得去找他一趟!”
  “很好,”莫先生点点头,“我也认为应该这样。即使我们猜错了,他也是值得受苦的。一个人嘴巴振振有辞,唯恐天下不乱,搅了一阵之后就打算自己溜掉,哼,这种人就是起码该打一顿的了。”
  “至于阿拔——”司马洛说。
  “你们有人保护李太太,而没有人保护着阿拔,”金添说:“他们很想知道李太太究竟对你讲了些什么,又不敢去问她,那就只好把阿拔捉去问话了。我猜就是这样,我猜阿拔的下落,莫林也是可以告诉我们的了!”
  “很好,”司马洛说:“我们走吧!”
  他与金添又一起乘车离开了莫先生的总部,但这一次则不是公然离开了。他们坐得很辛苦,两个人都是缩在一部大汽车的车尾行李厢之内。
  这是不容易给人看出来的,因为莫先生这个总部是一个相当忙碌的地方,不分昼夜,经常都是有车子进出的了,对方的人即使有够大的胆量来对这个警方作着严密的监视,等着司马洛和金添出来,他们也没有可能对每一部进出的车子加以跟踪的。
  “妈的,”金添说:“车子我是坐得多了,就从来没有坐得这么辛苦过!”
  “我也是的,”司马洛说:“我猜别人这样坐是常常有,但是自己这样坐则是好一点了。不过不要紧,我们也是用不着捱很久的了。”
  金添还是咬牙切齿的:“累我这样坐车的人,这笔帐也是要加算上去的。”
  “你有没有玩股票地产之类呢?”司马洛问。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金添说。
  “我在想,”司马洛说,“经过莫林这样一搅,股票市价必然大跌,地产也是一样。莫林自以为他是得到了独有的内幕消息,预先放出去,捞回了不少现金,但我们的消息才是独有的,我们知道这座城市不会完蛋,假如乘机吸入的话,等到雨过天青,价钱再涨起来的时候,那就必定可以捞一大笔钱了。”
  “这是一个不坏的主意,”金添说:“可惜我没有心情,亦没有时间。”
  “你怎么了?”司马洛说:“你这样辛辛苦苦把霹雳金抢到手,为的是什么?不也是想捞一笔吗?”
  “做人不能够每一分钟都讲赚钱的,”金添说:“也有需要讲道义的时候。这个祸是由我闯出来,我就得负责把局面收拾好。”
  “那好极了,”司马洛说:“我真喜欢你,你也有讲道义的时候!”
  “你现在才发现吗?”金添说:“我跟你跑了那么久,难道为的是赚钱吗?”
  在司马洛能够回答之前,车子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两个人撞了一个满怀,要不是车厢窄小,他们可能会交换位置了,就是因为无法交换位置,所以就撞得份外重。
  “喂,妈的!”金添叫道,“你们想谋杀吗?”他是对前面开车的人叫。
  “对不起,”开车的人抱歉地回喊,“这个地方修路,我们没有办法,避也避不开!”
  “一天到晚都是修路,”金添埋怨着,“从来没有见过路面是完完整整的!”
  “这很难讲了,”司马洛微笑,“根本不是路筑得不好,而是几间公共事业的大公司都不懂得合作。煤气、电力、水务、电话,这个星期你要掘地铺电线,刚刚弄好再铺回了,又轮到另一间在同一个地方掘——”
  车子停了下来。
  “谢谢天!”司马洛说:“我们可以下车了!”
  有人替他们打开行李厢的盖子,他们发觉车子已经到达了一处僻静的郊区路边,他们爬出来,旁边另外还停着一部车子,这另外一部车的司机正走过来登上他们坐来的这部车,一面告诉他们:“行了,你们可以上去了,车匙就留在车子上!”
  这是莫先生为他们准备的另一部车子。他们转到了这部车子上,就用不着再屈得那么辛苦了。他们就开着这部车到了莫林的住宅附近。
  莫林这座屋子是背着山的,以他的经济情况以及社会地位,他的居住环境当然已是相当不错的了。有一座很大的花园,花园内又是一座很大的住宅。
  由于此时还是白天,司马洛和金添是不方便公然由屋子的正门进去的。还好这里是地处偏僻,他们就是在山坡之上停车,通过树林滑下去,到达了屋后,而扳过屋后的墙壁进入了花园之中。
  他们连一个仆人和园丁都没有看到。原来莫林夫妇把每一个仆人都放假,把他们支离了屋子,而他们两个人正在睡房里打开保险箱,把每一件值钱的东西都取出来,准备带走。
  莫林的太太是一个很噜苏的妇人,她连窗帘也想拆下来。
  “妈的,”莫林没好气地说:“这些东西别管了!”
  “你知道这窗帘我买了多少钱吗?”那妇人说:“这是最上等的羊毛,我最喜欢的东西——”
  “留下来吧,”莫林说:“这样笨重的东西,又不能够带到飞机上去的,假如带走,那运费也要不少了,你认为值得吗?”
  “对了,”司马洛说:“你们还是别带走了!”
  “东西留下来,人也留下来吧!”金添也说。
  那妇人吓得尖声大叫起来,莫林的腿子发软。
  金添说:“别叫了,屋子里又没有别人,附近也没有人听得见!”
  “算你们运气好!”司马洛把上装的衣襟拉开一点,露出插在腰间的手枪,“假如附近是人多的,我已经在你的额上开一个洞了!”他在沙发上坐下来一靠,取出香烟点上了一根,又把烟包和打火机都丢过去给金添,金添也点上了一根。两个人都是摆出了流氓相。
  那妇人叫得喉咙也发哑,不再叫了。莫林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呐呐着问:“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莫林是一个胖胖矮矮的人,头发已经花白而稀疏,穿着得很名贵,看就看得出是那种成功的生意人,那种很会看风驶舵的人,在电视上,他一副正义懔然的模样,现在却是变成了一条可怜虫似的了。
  “我们是来挽留你的,”司马洛说:“像你这样一位模范市民,这个社会的栋梁,这一走了,那是多么可惜!这是我们的损失!”
  “所以,”金添说:“为了保证此地的人才不会外流,我们就来护着你,不让你走了。”
  “我……我不知道你们在搅什么鬼!”莫林又呐呐着,“这个——这个算是什么世界呢?”
  “你想走也可以,”司马洛说:“不过你得回答我们一些问题!”
  “我不明白,”莫林勉强显示强硬的样子,“你得先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的身份——”
  “我们要知道的是为什么你要在报纸上刊登那段新闻,”司马洛说:“为什么要在电视台上讲那些话!”
  “这是——这是——”莫林呐呐着:“这是我的自由!”
  “我早叫你不要搅这些了。”他的太太说。
  莫林痛恨地瞪了她一眼。女人的嘴巴总是这样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司马洛说:“唔,还是你太太坦白得多了,事情既已做了,又何必要否认呢?”
  “你们疯了吗?”莫林说:“这样走来对我讲这些话,假如你们是要钱的——”
  “可以给我们钱?”金添笑起来,“当然了,本地的钞票,你认为都没有用了,你有独有的消息,你知道这座城市是完定了,所以你可以把所有的钞票都送给我们,是吗?不过我也告诉你一个消息吧,朋友,你不能离开这里了,我们要把你带到一个地方去关起来,让你也跟这座城市同归于尽。”
  “为什么?”莫林也跟他的太太同样地慌张了:“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司马洛说:“假如不是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告诉我们那些霹雳金是放在什么地方了的?”
  “他不知道呀?”莫林的太太哀呜地叫起来:“我们都是被逼的,我们也不是想的呀。”
  莫林对他太太更加反感了,她这张嘴巴似乎有一种天才,可以把每一句最错的话都讲出来,她这样讲,莫林就是想否认也很难了,莫林只能够苦着脸。
  “呀?”司马洛说道:“有人愿意招供,那最好不过的了,告诉我吧,莫太太,是谁在逼你们呢?”
  莫林的太太此时又不愿意做声了。
  “也许,”金添说:“是关于你们的儿子的吧?他们拿你们的儿子来威胁你们,假如你们不合作,他们就会把你们的秘密穿出来,让人人都知道这个儿子不是你们亲生的儿子。”
  莫林夫妇相顾哑然,本来他们的脸色已经不大好看,现在则是更加难看了,果然,他们就是有这样一个秘密的。
  “现在,”司马洛说:“这个也不成为秘密了。”
  莫林膛目结舌地看着他们,他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是谁,不过既然这两个人连他的儿子这件事情都知道,那他们是知道得不少的了。
  莫林说:“你们——你究竟想怎样?”
  “我已经讲过了,”司马洛说:“霹雳金现在什么地方?”
  “他不知道!”莫林的太太又在旁边插嘴,“这是不关他的事的,他跟这件事没有关系呀?”
  “很好,”司马洛说:“既然你这样肯讲话,那我就等你告诉我好了,你说没有关系,这是不足信的,怎会完全没有关系呢?他把不该刊登的新闻刊登出来,又发表了很煽动性的言论,而且他又明知道这座城市要完蛋了,把股票和产业都贱价抛出去了,你又说他是被逼的,你说他有没有关系呢?”
  那个妇人精神无法集中,因为金添正在把他们刚刚收拾好的两只箱子打开,翻看着箱子里的东西,妇人的眼光到底多数是浅窄的,在这样的时候,她还在可惜那微不足道的财物。
  她心不在焉地说:“我们的确是不得已被逼的。”
  “是谁逼你们的?”司马洛说:“为什么?”
  那妇人忽然沉不住气而爆发起来了,不过她发脾气的对象却是她的丈夫,她说:“你讲吧,弄到这个地步,你还瞒什么,我们不值得为了这件事情而死掉的。”
  “我——我的确是反对核子能源这回事的,”莫林说:“我一向是认为——”
  “你的理论我已经听过了,”司马洛挥挥手,说:“现在我要知道的是事实。霹雳金放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莫林说:“真的,我不过是负责宣传这件事吧,这个人给了我一些提示,叫我趁机会捞回一些现金,因为什么股票产业,留下来都没有用了,所以我才把一切都卖出去——”
  “这个人告诉你他是并不志在勒索,而是真的打算爆炸的了?”司马洛问道。
  “他没有提过这些事情,”莫林满头大汗地招供着,“我并不是跟他合作的,我只是给他抓住了痛脚,他叫我做什么,只要对我自己没有太大伤害的,我就做。我尽可能不对他查出太多,我不想对他的事情知道得太多。”
  “他究竟是谁?”司马洛问道。
  “他叫周志文,”莫林说:“他是——我们是在一个社交场合认识的,他认识了我之后就来找我,要我给他一些生意上的方便,我是不会给每一个刚刚认识的人生意上的方便,当我拒绝他的时候,他就开始对我提出这些恐吓了,要将我过去的秘密揭穿。我没有办法,只好依他。”
  “除了生意上的方便之外他还要你给他什么呢?”司马洛。
  “他也不是常常叫我替他做事的,”莫林说:“他只是有时会来找我谈谈,谈的总是有关这核子发电厂的事情。他对这个似乎很感兴趣,要知道得多一些,也要我替他调査。我向来是反对这个的,所以我也颇有一些资料,他要知道的资料,我就交给他。后来,当霹雳金这件事情发生了后,我就明白这是他干的事情了。跟着他劝我把股票和产业都放出去,这对我会有好处的,我虽然没有问他为什么,但是也大致猜得出来了。然后他叫我在我的报纸上刊出那些新闻,以及接受电视台的访问,做好了之后就离开这里,我知道他所讲的话是必然有道理在其中的,于是我也照做了。”
  司马洛从内袋里掏出一叠照片来,摊开在小几上,问道:“你这位料事如神的周志文有没有在这里面?”
  莫林看了一看,指着其中一张照片:“就是他。”
  那就是卢俊的照片。
  “唔,”司马洛说:“假如我问你那里找得到他,你会说他是行踪无定,很难找的了?”
  “不,”莫林说:“他是做生意的呀,此刻他有没有逃掉,我不知道,但以前我找他是没有困难的,他的生意已经做得相当大了。”
  “他是做什么生意的?”司马洛问。
  “太阳食品公司,”莫林说:“你一定听过吧?”
  “听过了,”司马洛说:“而且我相信我也买过他的产品了——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更大的生意呢?”
  “更大的生意?”莫林似乎认为司马洛是在跟他开玩笑了,“难道太阳食品公司还不算是够大吗?”
  “唔——”司马洛说:“他总有一些生意是跟石油公司有关的吧?石油公司是最大的了。”
  “石油?”莫林皱起眉头摇摇
  金添忽然在旁边笑起来:“太阳食品公司就是跟石油公司有关的,这公司买的就是石油。”
  莫林与司马洛都奇怪地看着他。司马洛说:“你在讲什么?”
  “我是经营化工厂的,”金添说:“我对这种事情最清楚了,太阳公司出产新口味的薯片,烟肉,汉堡饱的牛肉,糖果,饼干,这些全都是用石油制造的?”
  “这怎会是——?”莫林张大嘴巴。
  “难道连你这样反对核子能的人都没有这种知识吗?”金添说:“石油的功用,并不只是让汽车燃烧、扭动机器那么简单而已,更加多姿多采的是从其中提炼出来的副产品,塑胶自然是我们最熟悉的一种了,没有石油,就没有塑胶,你见过一间里面没有塑胶用品的屋子吗?世界已经成为塑胶世界了,除此之外还有我们穿的人造纤维衣服,各种顔料,还有我们写字的笔里面的墨,印书印报纸的油墨,数不清,以及你做梦也梦不到的许多日用品都是石油的副产品,塑胶已经代替了猪毛制造牙刷,现在还代替了猪肉,制造烟肉,塑胶已经代替了牛皮制造皮具,现在又代替了牛肉,制造人造牛肉了,还有人造薯片,人造脂肪——太阳公司的出品全部都是这些。”
  “但是——但是——”莫林说:“怎可以让人吃这些东西呢?”
  金添耸耸肩:“世界不是正在开始闹粮荒了吗?人造食物也总好过没有食物,而且,这些食物也未被证明有害,当然,告诉你是石油的副产品,你就不敢吃了,但是他们所用的字眼也是很聪明的,什么再造食物,加上一大堆普通人看不懂的科学名辞列出它们的成份,你不能说他们并没有声明,你只是看不懂罢了。”
  莫林难以置信地看着金添:“但是我的冰箱里也有很多他的东西,他的东西我每天都吃过。”
  金添吃吃笑着说:“还有每天用的东西呢?不,没有用的,核子能代替不了石油,因为核子能并没有那许多副产品,核子反应炉的唯一副产品就是辐射性废料,而这些东西非但没有用处,还得想办法加以处置,不,核子是代替不了石油的,当石油用完了的时候,想一想我们这个世界上会有多少种东西吧?连钞票都可能没有了,钞票是要印的,而印钞票的油墨就是用石油制造的。”
  莫林瞠目结舌地看着金添,而司马洛也感到很新鲜,这些事情他并不是不知道,他只是没有想到原来情形已经这么严重了。
  “也许你现在听到了,你就觉得你有一些更好的资料,去作你的演讲了吧。”金添说。
  “呃——”莫林说:“我本身并不是对石油有所偏爱,我只是认为核子能是太危险罢了。”
  “但是你那位朋友的看法则是不同的,”金添说:“他并不是对核子能的危险性关心,他只是对石油有所偏爱。”
  “为什么?”莫林问。
  “为了保护自己的庞大生意嘛!”金添说:“假如不是用那许多石油的话,那他们的副产品就成本很贵了,当然,他们是不方便把我告诉你的那番理论讲出来的,不然的话,人们心里就很不舒服了,能源方面依赖那么大,已经够不舒服了,连吃的和用的都要依靠同一个来源,人就是不喜欢受同一个来源控制的,所以他们也不让你说出来。”
  “我不明白,”莫林说:“这一切,就只是为了——”
  “你明白得真少,”金添说:“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但是,我们并不是在硏究这个无可倒转的问题,我们是硏究这个周志文的下落,你认为在哪里可以找到他呢?”
  “我已经对你讲过,”莫林说:“也许我可以试试替你打个电话找他。”
  “你这样做的话,”司马洛说:“我就把你的手也轰掉了!”他的手放在腰间的枪柄上。
  “但是——但是——”莫林则连忙把双手放在背后,就像生怕司马洛真会这样做似的。
  “他是真的不知道,”莫林的妻子连忙指证,“我一直叫他,别跟这个人接近太多的。”
  “那你知道吗?”司马洛问。
  “我当然也不知道了,”莫林的妻子说:“我最讨厌这个人!本来我们是生活得好好的,但是这个人来了之后,我们就整天都心惊肉跳的,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
  司马洛与金添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个人都觉得,虽然莫林也算告诉了他们不少,但是也算不得太多,相信亦不会说得更多了。司马洛从上装的衣袋里取出一只金属的烟匣来,莫林殷勤地连忙拿起几上的一只座枱打火机,趋前递上打火,然而司马洛却并不是要吸烟,而是对那只烟匣里讲话。他这东西本来就是用以与莫先生联络的工具。
  他问莫先生:“你认为怎样呢?”莫先生当然是一直都听见他们所讲的话的。莫林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现在正在调查,”莫先生说,“我认为你们最好就是陪着那位莫先生在屋子里一直等到晚上了——”
  “但是——”莫林苦恼地说道:“我得赶飞机呀!”
  “当我们捉到了这个人之后,你就用不着走了,”金添说,“当然,你在股票和地产方面是会有相当大的损失的。但假如你早早问过我们的话,我们就会劝你不要卖!”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莫林显得楚楚可怜地问道。
  司马洛和金添都认为需要回答这个问题。司马洛对金添挥挥手:“我看我们还是找点喝的东西吧。我记得莫林先生楼下有一只酒柜,里面是颇有一些好酒的,反正他也是拿不走的了,不如我们帮他消耗掉好了。”
  “好主意,”金添说着又转向莫林的妻子,“你这里有什么下酒的东西吗?”
  “厨房里有,”那妇人说:“让我去拿好了!”
  “用不着劳烦你了,”金添狡猾地微笑着,“你最好是逗留在这里,半步都不要离开。这是为了你们的健康着想的!”
  那个妇人的嘴巴张开来,深深吸入一口气。虽然她现时的“健康”情况也不见是很好了,不过一提起来,总是令她感到不大妥当。金添微笑着下楼去了,司马洛挥挥手:“你们用不着那么客气了,坐下来吧,坐下来吧!”就像这里就是他自己的家似的。
  那两夫妇也只好坐下来了。金添好像是一个侍役似的托着一只盘子,拿着几瓶不同的酒以及一些下酒的食物上来了。莫林夫妇呆呆地看着他把那些酒和食物都放下来,殷勤地替他们开酒,分派下酒的食物。
  莫林夫妇,是根本没有食欲的,不过又不敢拒绝。金添就像一个侍者似的,殷勤地劝他们来喝酒,然而自己却不喝,司马洛亦不喝。
  莫林夫妇真是食而不知其味,饮而不知其味。而且金添还是要他们喝不同的酒。喝不同的酒是最容易醉的,而且他们也知道会醉得很辛苦的。但是又没有什么办法。这两个人是随时会取他们性命的人,叫他们喝酒算是很仁慈的事情,他们是不敢不喝的。
  司马洛和金添劝他们喝这些酒当然亦是有目的的,因为酒能乱性,让他们多喝一些,性子便乱了,无法自持,本来不想讲的话都讲出来了。司马洛和金添也大致相信他们是没有什么好招供的,不过还是要尽可能试一试,希望把可以试探得出来尽量试探出来。
  结果他们并没有试探出什么。莫林夫妇两人,讲来讲去都是同样的一套,直至醉到不省人事为止。这证明他们果真是没有隐瞒什么的。
  金添执住莫林的头发,把他的头拉着,辟拍辟拍地每边脸颊掴了两掌。莫林没有什么反应。金添放手,莫林的头又跌回下去了。莫林第在就像变成了一个活死人。他的妻子亦是这样的。夫妇都躺在床上大醉不醒。
  “嘿,真可怜!”金添摇摇头有点怜悯地说:“现在就是送他们到机场也没有人肯让他们登机了!”
  “他们看来又不那么坏,”司马洛说:“莫林是真相信他自己那套理论的,现在他不过是受人威胁和利用罢了。”
  “卢俊才是真正卑鄙的家伙!”金添咬牙切齿地说:“我相信这笔帐就是要跟他算的了!”
  “看样子,”司马洛说:“他是连石油公司的路子都搭了。这一次他就是为他们工作,而且是一件大工作!”
  XXX
  天黑之后,司马洛就开了其中一部莫林的车子离开了莫林的屋子。莫林夫妇两人就留在屋中,仍然醉得那么厉害,就是世界上最能干的医生也没有办法令他们马上醒过来的,而明天,当他们终于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就会头痛得恨不能把自己的头整个割掉下来了。
  他们现时的目的地就是太阳食品公司的工厂。卢俊化身的这个老板,这两天似乎失去了踪迹,莫先生的线眼査不出,金添的线眼亦査不出来。太阳食品厂亦是暂时关了门,停止生产。本来一个人不知所踪以及工厂停工,在目前的情况之下并不是一件很出奇的事情,反正在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这座城市的情况也是混乱起来了。不过那是在敲诈的消息传出了之后。而卢俊是在消息传出之前就失踪了的,太阳公司的工厂亦是在消息传出之前就已经停工了两天的。
  由于在此之前他们对太阳工厂并没有任何怀疑,所以也很难再调查在前两天,那工厂里究竟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情以及有什么人出入过了。
  但是太阳工厂的确是一个很可疑的地方——在地理环境上而言。这间工厂是在一座偏僻的小山坡上,那里没有其他的建筑物,平时有什么人出入,也是只有工厂中人才知道了。而且这座城市经常都是吹东风,风会从这山顶吹到城市中去,假如在这里爆炸,那么那些辐射尘就刚好随风散播到整座城市了。
  总而言之,这座工厂是值得探一探的。
  派大队去搜查的话,在未有明确的证据之前,难免会有打草惊蛇之弊,单单是司马洛及金添两个人偷偷地去探一探,这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车子上山去是不方便的,就是因为山上并没有别的建筑物,上山去的车子就应该是属于工厂的了。这车子并不是属于那间工厂,当车子上去的时候,工厂中的人就会感到奇怪而加以戒备了——假如工厂中有人在监视着下面的路的话。在目前的情形之下,工厂中有人监视着外面的路也并不是一件出奇的事情。
  于是司马洛与金添在山下一个黑暗的地方停了车,两个人步行着上山而去。还好这并不是一座光秃的山,沿途都有不少树木,事实上那些树木还是一直伸展到工厂的围墙后面,所以司马洛和金添是可以相当放心,知道自己的行藏是很容易掩饰的。
  他们此时的体重都增加了许多,大约增加了二十磅,那是因为他们全身都是武器。他们的车子在中途与莫先生派来的一部车子会合过,这些武器就是莫先生那部车子交给他们。两个人,就是不能够单凭两把手枪闯入一个可能是危机四伏的地方。这个地方里面,很可能也是那几个剩余下来的杀手的藏身之所。那几个杀手都是职业恐怖份子,这种人是绝对不能够加以轻视的。
  “老天!”金添走着时说:“我现在明白那些胖子们是多么痛苦了。他们行动起来,要比我们多捎几十磅的肉。我们现在还不过是多背二十磅罢了。”
  “我猜这情形是不同的,”司马洛说:“自然界会另有安排。看看莫先生,他不是也算是一个胖子吗?他走起路来就是显得毫不费力似的。”
  “莫先生不能够用来举例,”金添说:“他根本不是这地球上的人类。地球上的人类都需要睡觉的,他却不需要!”
  司马洛格格笑起来。两个人通过树林一步一步向上走,终于到达山顶,到了工厂后面的围墙。
  现在这工厂看上去真的像里面没有一个人,黑暗得出奇,而他们刚才在途中亦没有看见有任何车子进出过。但是他们相信这工厂里是有人的。而且有特别的人,所以才需要把那些普通的人都遣走。
  这是一种逻辑的推论。这种推论的根据就是来自工厂里一个管工的叙述。莫先生的手下找不到主理这间工厂的卢俊,却找到了在工厂里工作的其中一位管工。这位管工知道得不多,他只知道老板在三天之前就下令暂时休假,薪金照支,因为需要由一些从外国来的工程师把生产的机器彻底地检査一次。他并没有见过这些外国来的工程师,因为那些工程师似乎是在他们休假之后才来的。不过这管工倒有一点感觉到奇怪的,那就是原来连看守人都得到休假了。本来工厂里的人一不开工就散开了,不过工人与工人之间是互有联络的,这个管工就与其中两个负责守卫的人有交情,既然休假,那两个守卫的人就约他一起打牌,那时他才知道原来守卫也休假了。
  连守卫都休假了,还有谁在工厂里呢?假如有小偷进去那怎么办?
  莫先生并没有解答这个管工的疑问。答案是很简单的:有一些不想任何闲人见到的人要进驻这工厂,或者很可能这工厂里会发生一些不想任何闲人看见的事情,于是就把全厂的工人都遣走了。
  不过管工则进一步对莫先生提供了不少情报,譬如那工厂内的形势,与莫先生他们手中拿到的蓝图有何不同,而那些机器的摆放位置又有什么变动。
  司马洛和金添虽然没有到过这工厂,不过对里面的情形则是已经了如指掌了。在短短两三天之内应该不可能有太大的改装和搬动的。
  司马洛从腰间摘下一只什么测量表来,对着围墙顶,钮开了掣,那只测量表中间就亮起了绿灯来。司马洛向左右移动了几遍,对金添摇摇头:“墙头没有任何电流通过,因此也等于是没有防盗设备了!”
  “这是意中事了,”金添说:“这工厂本来是一间真正的工厂,里面又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偷的东西,为什么要作这样多的防盗设备呢?”
  “我们上去吧!”司马洛说。
  他又取出了另外一件工具。那就象是一把软尺。
  那种金属的软尺,一拉出来的时候摊直了,而又可以松曲着推回容器之用,成为饼状的。不过现在所见的与普通的软尺稍有分别,那就是并不是宽条,而是很窄的,看来象是绳子,能屈能伸,能刚能柔的绳子。这绳子的开端处还是曲尺形的,样子颇有点像一只鸵鸟的头。
  司马洛就把这“绳子”不断地从那只容器里面拉出来,直至那曲尺形的部份到了墙头,一搭搭住,司马洛再向下一拖,就扣紧了。他微笑,说:“我们的梯子!”
  金添赞叹地摇着头:“你们莫先生这个组织倒真是多才多艺,什么古怪东西都有。有了这许多工具,根本也不需要什么能人异士了,就是一个傻瓜也可以把工作做得很好的!”
  “配合一些有本领的人,就当然可以把工作做得更好了,”司马洛说:“现在,戴上你的眼镜吧!”
  他们戴上了眼镜,他们所戴的眼镜也是特别的,两副形状很奇怪的黑眼镜,介乎眼镜与眼罩之间的,近似潜水用的那种眼罩,也是用同样的方式套到眼睛上,不过玻璃是近乎半球形地凸出的,所以视野就相当宽广了。也是莫先生供应的古怪用具。当他们戴上了这眼镜之后,眼前的景物便大有改变了。清楚得像白天,然而顔色则是完全不同了,这是因为眼镜本身是会发出一种肉眼看不见的特殊射线的,这种射线代替了夜间所没有的阳光,反折回来,通过镜片,由镜片加以“翻译”,就成为很清晰的现象了。可以说他们连太阳也是自己带来了。
  “我先上去。”司马洛说。他就这样拉着那根奇怪的绳子向上面爬,迅速地爬到了墙顶。
  司马洛是讲得对的,虽然有好的设备,也得要有好手来加以应用。换了是普通人,用这绳子爬墙可就没有爬得那么顺利了。普通人甚少会有爬上去的本领。
  他们所选择的爬墙地点亦是对的,司马洛到达了墙头,就可以看到就在墙内不远处就有两棵大树,树下并没有人,而这两棵树就是很好的掩护,使厂房那边的人的视线也给挡住了。司马洛向金添招招手,金添也跟着他爬上去了。
  他们又是利用那条特殊的绳子爬下去,到了围墙之内。平时在这里,也许他们会很担心给人看见,但今天晚上则这一重顾虑是小一点了,因为工厂之内的灯都没有开。本来墙头应该有灯的,而厂内屋角等等地方亦应该有灯,但是现在没有开亮。假如这里不是有人很不喜欢灯光,就是因为在这里的人并不是习惯管理工厂的,不知道灯掣在什么地方,亦不可能知道灯掣是在什么时间应该开的。
  司马洛与金添不需要灯光,他们那奇怪的眼镜是可以使他们看得很清楚的。
  他们横过空地,到达了厂房的进口,踏进去,里而一排一排的机器都停顿着。司马洛挥挥手,金添点点头,两个人都从身上束着的袋子里取出一件东西,分头放进一架机器的里面。
  然后他们继缆前进,到了厂房的另一个出口。
  这厂房的建筑形式是一个口字形,中间也有一大片空地,而这空地的一边,还有篮球架子,供应工人作工余的体育活动。朝着这空地的各层,从工厂外面是看不到的。现在他们刚踏入了口字之内,就可以看到对面的顶层有一个部份是亮着灯的。那里似乎是一处写字间。
  这灯光透过他们的特殊眼镜看来成为一种古怪的颜色。司马洛向亮着灯光的地方指一指,又再向周围指一指。
  金添点点头。两个人继续在楼下的工厂内巡了一遍。那里全是机器,而他们选择了好几个地点放下了一些东西。
  然后他们就找到楼梯,向上登上去。
  这样大一间工厂,他们要搜遍是并不容易的事,所以首先就是向有灯光的地方去看看了。在目前的情形之下,有灯光的地方应该也就是有人的地方。
  他们的手中现在已经拿着枪了,有着长长的灭音器的大手枪,看上去似乎有点笨钝之感,但是这枪是杀伤力很强的,而且在这个环境之中,他们没有需要把枪收藏起来。看得见他们的人,也最好看得见他们的枪。
  他们到达了那一层楼,踏进一度门,就看见灯光的来源。
  是在一条长廊尽头的一间房间里射出来的。
  走廊的两旁都是写字间的门,都是关上了的,那种门的上端都有一个方块,嵌着磨砂玻璃的。由于磨砂玻璃是透光的,所以他们可以看到这些门的里面并没有亮灯,不过没有亮灯却并不就是表示没有人在那里面,而目前,司马洛和金添两个人亦没有时间逐间房间去硏究了。走廊尽头,那间房间里正在人影晃动,那里面则是绝对有人在着的。司马洛与金添脚上穿着的是胶底的鞋,他们的胶底踏在地面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们的手上是消灭人命的机器。
  假如现在有人在什么地方出现,要作对他们不利的行动的话,这些人是很不幸了。
  他们到达了那个门口,首先就是看见了苏姗娜。一眼看下去,就知道司马洛的推测是并没有错误的。苏姗娜果然是他们的人,不然的话,她就不会这样自由了。
  她的身上并没有穿着衣服,而她正以一个很诱惑的姿势一扭身子,说:“你觉得怎样了?”
  她显然是正在对一个人展示炫耀她的肉体,而她这样说着的时候,她转侧身子,变成是用背对着司马洛与金添了。那里是一间很大的房间,看来乃是一间会客室,由于是装修成客厅一样的,这里的墙壁也是特殊的,上半截是透明的玻璃,而下半截则是桃木。下半截是不透明的,所以司马洛和金添要再走近才能看到欣赏苏姗娜表演的人。这个人就是阿拔。李太太那个忠心的保镖和按摩师阿拔。阿拔失踪了,原来就是到了这个地方来。
  不过可以知道,阿拔现在是丝毫没有心情观看苏姗娜的表演。他的眼睛有一只肿了,已张不开来,两脚给用锁链锁着,而他的双手是在背后,可能也是同样地是给用锁链锁着了。
  阿拔是躺在地毡上。
  苏姗娜正在说:“怎么了?阿拔!来呀!我还以为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怎么你的男人气槪就是拿不出来?”
  阿拔没有什么反应,眼睛看别处而不看她。
  因此,阿拔的眼睛看着玻璃外面的司马洛和金添的时候,苏姗娜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了。
  “妈的!”苏姗娜在阿拔的腿上踢一脚,“你对着李太太的时候又那么好,捏这里捏那里的,起码你也得告诉我,我究竟有什么地方及不上她的?”
  阿拔的眼睛还是看着玻璃外面——那只能张开的单独的眼睛。司马洛正在向他做手势。哑子的手语司马洛是会的,不过阿拔并非哑子,所以司马洛亦不能够对阿拔用哑子的手语了。他只能希望阿拔明白他的手势的意思。司马洛知阿拔显然也明白了。他说:“你别骚扰我吧,苏姗娜!我要跟你那个老板谈谈!那个什么——?周志文?”
  “我已经讲过了,”苏姗娜说:“今天晚上他不会回来的!”
  阿拔正在借苏姗娜的嘴巴告诉司马洛,这件事情的主持人就是一个叫周志文的人,而周志文今天晚上不会回来,阿拔当然不知道周志文也就是以前的卢俊,不过司马洛也不知道周志文今天晚上不会回来。现在知道,这使情形比较困难了。
  “打个电话给他好了。”阿拔说。
  “他才没有空跟你讲电话!”苏姗娜鄙夷地说。
  她开始蹲下来,伸手在阿拔的大腿上轻抚着。
  “你别浪费时间吧!”阿拔说:“你要折磨我的话,只有叫那五个大流氓来再打我一顿,别的我都不怕!”阿拔这个人真不笨,他又告诉了司马洛这里有五个大流氓。这五个大流氓,应该也就等于是那几个职业恐怖份子了。
  但苏姗娜也同样是不笨的,她忽然醒觉阿拔这样讲话的方式有点奇怪,就猛的转身过来。
  司马洛已经像一只大跳虱似的跳进来了。金添则在外面背转身,手中的枪掩护着他们来时的那条路。
  苏姗娜张开嘴巴要叫的时候司马洛到达她的身边,但是她的嘴巴已经张开了,不容易制止她发出叫喊声的。司马洛就用了自己所知道的唯一方法,那就是手掌猛的掴过去,击在她的脸上,几乎像枪声那么响。苏姗娜打着转仆到沙发上,陷入半昏状态,叫声也吐不出来了。
  司马洛一动起来就很快,马上再扑前去,已经抓到了她的衣服,把其中面积最小的一块捏成一团,迅速塞进了她的嘴巴之内——趁她还没有机会把嘴巴合上。
  这面积最小的一块当然就是一条尼龙内裤了。她当然是没有空介意这个的。跟着司马洛就是把她的双手按到背后,用一只手禁制着,把她按到地上。苏姗娜稍为从那震惊之中恢复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办法叫得出来,只能够从喉咙间发出“唔唔”的声音而已。
  司马洛检验一下阿拔身上的锁链,就从身上的袋里取出另一件工具。那就是一只钳子。他这钳子虽然并不大,威力却是很强的,莫先生这个门部所供应的用具,当然都是有相当水平的了。他很容易地就把铁链上的锁拑断,阿拔匆匆把铁链甩开,跟着司马洛就把钳子递给他,让阿拔自己把脚上的链子也弄开。
  金添仍然在外面守卫,,司马洛已经急不及待地在问阿拔:“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用枪威胁着我把我捉来的,”阿拔说:“他们想知道你跟李太太讲了些什么。但是我没有什么可以提供的!”
  “你似乎讲得很顺利,”司马洛说:“你没有怎样受伤吧?”
  “没有,”阿拔说:“但是全身没有一处不痛的。他们很懂得怎样令人痛苦而不受伤。他们有一个说有办法把我的手脚都切去了而让我一直活下去。我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答案给他们,幸而他们很快相信了——大约花了五个钟头。”
  “他们是职业恐怖份子,”司马洛说:“这是他们的首本好戏了。他们有没有对你提起那些霹雳金?”
  阿拔点点头:“他们讲得很清楚,而且说假如我不合作的话,爆炸的时候就把我与霹雳金缚在一起!”
  “他们有让你看过吗?”'司马洛问。
  “没有,”阿拔摇头,“但我相信他们不是讲着吓我的,他们用不着拿这个吓我。他们这样讲是向我炫耀。”
  “那你知道霹雳金是放在什么地方吗?”司马洛又问。
  “我不知道,”阿拔说:“不过凭他们的口气来猜,似乎就是收藏在这工厂里!”
  “这工厂是一个很大的地方,”司马洛说:“霹雳金只是放在一只小小箱子里。”
  “我也曾经企图向他们试探的,”阿拔说:“但是没有成功。我又不敢探问得太露骨。”
  “那几个打你的家伙呢?”司马洛问,这时苏姗娜已经开始挣扎了,但是因为姿势对她实在不利,所以她也挣扎不出什么样子来。
  “我不知道他们在不在这里,”阿拔说,他站了起来,舒展着身上的筋骨,“但是问她吧,她应该知道。”
  司马洛看看苏姗娜,又看看阿拔,说:“我不大放心,她是一个女人,女人是很会叫的!”
  阿拔露出一个狡猾的微笑,“关上那门就行了。这里是隔声的。他们在我的身上动手时曾对我说,我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
  “但这里根本没有人听,”司马洛说:“不过,你把门关上试试吧。”
  阿拔走过去把门关上。他的脚步并不怎样灵活,显然地,他虽然并未受伤,但是他所受的痛苦还是未曾完全脱离的。司马洛略为提高声音叫道:“喂,金添,你听得见我讲话吗?”
  金添刚才在门关上之前是听到他们讲什么的,所以他也侧着头准备合作做这个声音的试验。他可以看到司马洛的头在动,但是他摇头做个手势表示听不到。
  “很好,”司马洛说:“还有,阿拔,你知道有一人叫尼丹的吗?”
  “他是谁?”阿拔问,“没有听过。”
  “一个——年轻男人,”司马洛说:“也是给他们捉走了的,可能收藏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阿拔说:“我看你还是要问她的。”
  “好,苏姗娜,”司马洛说:“三个问题你都已经听到了,现在你准备回答吧!”
  苏姗娜停止了挣扎,司马洛从她的嘴巴里把内裤拉出来了。她马上就没命地叫起来。女人果然是能叫喊的,她叫得像拆天一样,刺耳不堪,司马洛则是望着玻璃外面的金添。金添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看着他们,并没有做手势叫司马洛制止苏姗娜叫喊,那么显然,苏姗娜的叫声,是还传不到金添那里的。
  司马洛和阿拔看着苏姗娜在叫个不停,颇有点滑稽感。似乎苏姗娜并不相信那房间的隔声程度是如此精密的,而她还是企图使自己的声音透出外面去。终于,她也叫喊到声嘶力竭,想叫下去也不行了。
  司马洛放了她,她马上跳起来扑向司马洛,司马洛又在她的脸上掴了一巴掌,她又仆倒在地毡上了,一时也无法挣扎起来再向司马洛进袭。
  司马洛对阿拔说:“你喜欢打女人?”
  阿拔摇摇头:“不。”
  “我也不,”司马洛说:“但是看来这个女人是不能够不对付一下的,不然她不会肯招供什么了。她明知道我们可以把她的头轰掉,她却还是要叫喊,证明她对那个人是相当忠心的,似乎她愿意为他而死!”
  “这是不值得同情的忠心,”阿拔冷酷地摇着头,“那个人对她有什么好处?李太太对她那样好,而她一点情都没有,还要对付李太太呢!”
  “对了,”司马洛说:“有些女人就是不值得同情的。”
  “她是一个没有正义感的人,”阿拔说:“一个人没有正义感,也不会有真正的忠心,通常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一个自私的人通常也是怕痛的,虽然不怕死。”
  “你也有办法给她痛苦吗?”司马洛试探的问。
  “我是擅长按摩的,”阿拔说:“我可以为人消除疲劳和痛苦,但是也可以倒转过来。我对于骨骼的组织很有硏究,而且我又是学摔角的。”
  “这妙极了,”司马洛说:“我就让你来劝劝她好了!”
  阿拔露着一个冷酷的微笑,慢慢地向苏姗娜走过去。苏姗娜的眼睛恐惧地睁大了,连忙跳起身来要逃走。
  阿拔虽然看似动得慢,但是要动得快起来却是很快的,他一跳就拦住苏姗娜的去路,执住她的一只手,一下就把她拖了回来,苏姗娜又尖声地叫喊起来,这一次是求饶式的叫喊了,但是都没有用!阿拔好像当她是没有骨头似的,以相当复杂的姿势缠着她在地上一滚,苏姗娜就一动都不能动了,连挣扎都不能。一个摔角手是有着特殊的禁制招式的,以苏姗娜的气力与阿拔的气力相较,实在太悬殊,当然是难以抵敌了。
  阿拔这个姿势就是使苏姗娜的腰骨受很大的压力,她不用说挣扎了,就是连叫痛都不容易。腰骨痛是一种令人很辛苦的毛病,苏姗娜本来是没有这毛病的,现在则已经有了。这是人造的腰骨痛。她呻吟起来,低声地说着:“不——不要!”
  “假如你不想受苦,”阿拔说:“你就得要招供了。”
  “记得我问的三个问题吗?”司马洛对她说。
  “我——我——不知道——”苏姗娜呻吟着说。她这样回答算是令人相当满意的了,因为她已经明显地作了让步,她并不是拒绝回答,而是说不知道。
  “阿拔,”司马洛说:“我看你还是不够努力。”
  阿拔再略一用力,苏姗娜的骨头响起“迫卜”的声音。苏姗娜说:“呃——”就因为她不能尖叫;一个人是可痛苦到连叫都叫不出来的程度的。
  “我看不能再用力了,”阿拔说:“不然的话,她的腰骨可能再也伸不直!”
  “谁管得着呢,”司马洛说:“总之最重要的就是要她招供。”
  也许司马洛与阿拔都是在恫吓而已,不过苏姗娜又不敢不相信,因为腰骨是她的腰骨,她也不想拿自己的腰骨来做试验品。她说:“我……真的不知道……”再也没有倔强了。
  “你没有可能完全不知道的,”司马洛说:“起码丹尼是死了还是活着你知道。”
  “他……活着……”苏姗娜呻吟着,“在……化验室!”
  “化验室是在哪里呢?”司马洛问。
  “就在外面,”苏姗娜说:“门上有一个牌子的。”
  “他伤成怎样?”司马洛问道。
  “他们——不会弄死他的——”苏姗娜说。
  “哦,”阿拔说:“就像对付我一样,是吗?司马洛先生,你去看看吧,我相信这位小姐现在是已经规矩起来了,她不会再尖声大叫的!”
  “放松——一点,阿拔——”苏姗娜咬牙切齿地说:“我们将来还有机会见面的。我——不会放过你——”
  “一会儿吧,”阿拔说:“只要你合作,我就不会太用力,所以责任并不是在我的手上!”
  苏姗娜紧咬着下唇,司马洛则走到门口去跟金添低声讲了两句话。到底丹尼还是金添的第二生命,找寻丹尼也是金添最重要的目的之一。金添点点头,沿着走廊走,司马洛的门再关上了,代替金添守望着走廊的尽头,眼睛没有空看苏姗娜。但他是不必看着她的,只要开口就行了。他说:“现在,苏姗娜,第二个问题,霹雳金在什么地方呢?”
  “我——我不知道——”苏姗娜回答。
  “不要固执吧,”阿拔叹一口气说道:“假如要我再用力一点,那你的脊骨是真的不能够回倒原位了!”
  苏姗娜又发出一连串的呻吟,好一会才能够回答:“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我知道是在这里——但是我——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这东西又不是我管的,我没有兴趣知道。”
  “那几个家伙又是在什么地方呢?”司马洛问道。
  “我猜——我猜他们是在二楼吧,”苏姗娜说:“他们白天喝了许多酒,又在赌钱——他们是睡在那里的。”
  “很好,”司马洛说:“你进步了很多了。现在再合作一点吧。告诉我卢俊是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他今晚不会回来,但是明天应该回来了——”苏姗娜说。
  “可惜的就是我们不能等到明天。”司马洛说。
  “也许——也许是在我们那个地方——”苏姗娜说。
  “什么是你们那个地方?”司马洛问。
  “我们——我有一层楼,”苏姗娜说:“他租下来,就是为了与我见面——”
  “与你见而做一些什么?”司马洛问。
  “做些什么?”苏姗娜说:“我是——一个女人,他是一个男人!”
  “既然你们是男人和女人,”司马洛说:“那你还在这里骚扰阿拔干什么?也许,他是一个父亲形象?他可以满足你在精神方面的空虚,但是他到底不是一个年轻人。”
  苏姗娜对司马洛吐出一连串恶毒的咒骂,但是阿拔还是能够再加重压力的。苏姗娜的脊骨又发出一点奇怪的响声,她痛苦地低叫起来,再也不能够继续叫嚣了。
  “不要骂,”阿拔说:“我对你已经完全失去了尊敬,但是我对司马洛先生的尊敬则是愈来愈多。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但是我——”苏姗娜痛苦地呜咽着,“你不会明白的,你们不会明白。”
  “我们是真不明白了,”司马洛说:“一个男人肯这样利用你的肉体,你却还能够这么样忠于他。不过,我也不打算了解你的事情。你说你们有这样一个地方,那很好,地址说出来吧。”
  苏姗娜说出了一个地址,司马洛用不着记下来,也用不着打电话通知莫先生,他知道莫先生是会听见的。莫先生一直都听见,因为那只无线电通话器还是照常在司马洛的身上开着的,莫先生自然马上就会派人去调查这个地址,以及去作适当的安排了。他说:“你今天晚上会到那里去会会他吗?”
  “不,”苏姗娜说:“他叫我逗留在这里不要离开的!”
  “那你凭什么认为他会到那里去呢?”司马洛问。
  “我不能肯定他会到那里去,”苏姗娜说:“这只是一个可能性。”
  “这不够的,”司马洛说:“你得说出一个肯定的地方。”
  “我没有办法,”苏姗娜说:“我没有权过问他的行踪,他也不见得会告诉我!”
  阿拔和司马洛似乎已经有了默契似的,倒用不着司马洛的暗示了。苏珊娜这样讲着,阿拔的手上也就继续增加压力。原来他的手上还是可以增加压力的。
  苏珊娜的脊骨又响起了“力勒”一声。她说:“不要……我真的不知道……”然后她叫了一声“呀——”便软了下来,两眼也翻白着。
  她已经失去了知觉。
  阿拔把她放松了,舒了一口气。他说:“我相信她是真的没有什么好招供的,不然她也早就供出来了。”
  “是的,”司马洛说:“看来她是不肯为什么人抵受痛苦的。”
  “我也相信她晕过去了对我们是较为方便的。”阿拔又说道。
  “不错,”司马洛说:“这样是较为方便的,她不会张开嘴巴乱叫乱喊。”
  这时金添又出现了,他是进入了走廊中的一间房间里面,现在又再从那里面出来了。他是扶着一个人出来。这个人就是丹尼。
  司马洛连忙冲出去帮助他,他们一起把丹尼扶进那会客厅中,放在沙发上。
  丹尼身上的衣服是破破烂烂的,一脸都是瘀伤。
  既然走路也不能够走得动,他当然是正处于相当痛苦的状态之中了,但是看见了苏珊娜,他的眼睛还是离不开她的身上,不过看不出是关心还是痛恨了。
  司马洛说:“我猜你已经明白她是怎样一个人了?”
  丹尼慢慢的点头。
  金添解释道:“他并没有受到怎样的重伤,正如阿拔所讲的,他们只是给他痛苦而已。”
  “天!”丹尼摇着头,呻吟着:“假如我知道什么,我已经告诉他们了。他们就是不停地虐待我!我猜他们很可能知道我是已经把所知的都讲出来了的。他们只是要虐待我。对于他们来说,我是一件玩具。”
  “那你又有没有在他们的身上探出一些什么呢?”司马洛问。他又向丹尼提出他向苏珊娜所问的三个问题。
  丹尼对这些问题不能够提出答案。他们并没有对他透露什么。
  “你还能打吗?”金添问丹尼。
  丹尼摇着头:“我连走路都走不动了。而且你们得小心一点。那几个——简直不是人。当他们冲进那间屋子抢我的时候——老天!我从来不相信人会这样冷血地杀人的,我还以为这是在电影上才有的事情。”
  “我看你还要多多学习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了。”金添说。他转向司马洛:“现在,我们的问题,就只有向那五个凶手的身上寻求解答了!”
  “我倒很乐意负责向他们问话!”阿拔说:“你们把他们交给我,我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
  “你会用枪吗?”司马洛问道。
  阿拔摇头:“这一辈子都没有碰过。”
  “那你还是不要动的好,”司马洛说:“你和丹尼既然没有什么战斗能力,那还是避免跟他们接触好些了,让我和金添来对付他们。”
  “你们活捉一个交给我,”阿拔说:“我就会把我的最高本领发挥出来了。”
  “也许你的方法太慢一点了,”司马洛说:“我们试试用一个比较快速的方法!”
  五分钟之后,那座会客厅中已经没有人了。
  灯光仍然亮着,但人都不见了。
  司马洛则是站在楼梯口的窗子前面,看着下面的广场。
  他的手中拿着一只小小的电子仪器,看上去倒像那些新型电视机的遥远控制选台掣,有许多按钮,按钮就可以使电视机上收看的电台转换。
  这时候,他的手指在左边那一排的按扭上按下去。
  在他所在的地看不到也听不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在楼下的机器间里则有事情发生了。好几架机器里响起了低低的爆炸声,就像一只小气球破掉了似的。
  浓烟开始从几座机器里面冒出来。那就是司马洛与金添来时放进去的烟幕弹,可以遥远控制方法引爆的。
  现在烟幕弹就是纷纷爆炸了。
  有烟必有火,既产生烟,那旁人看来就必然是失火了。只有司马洛和金添知道这烟是没有火的烟。
  那些烟扩散得很快,渐渐就从窗口飘出来了。
  毫无声息地,无声当然是一个缺点,因为假如对方的人是睡着了的话,就不会注意到这些烟的了,不过莫先生这个组织所用的东西总是有很高水平的,设计的人早已顾虑到各方面的可能性了,所以这烟虽然没有声声,却有气味。睡着的人是仍然会呼吸的,而且气味的感觉也并未停止。所以睡着的人还是会给这个烟扰及。
  过不了多久,这些烟就得到了预期的反应了。
  在二楼有人叫喊起来:“老天!下面着火!”
  几个人的声音在那里闹起来。有人在咳嗽,因为那烟的气味亦是有刺激性的。
  不错,那五个职业的魔王果然是在二楼,而他们也果然是给扰醒了。
  他们到底是有经验的人,能够临危不乱。事实上他们是最懂得临危不乱的人。他们是视死如归的,他们的职业就是拿生命作赌注——包括自己的生命。
  他们经过了一番急切的商量之后,五个人就分成两组。其中三个人是冲到楼下去应付那些火,余下来的两个人则是向楼上冲上去。
  他们只是穿着内衣裤,因为没有时间打扮了,不过他们却是拿着枪。武器是他们不肯离身的东西。
  那烟使他们的眼睛发酸,而不断的咳嗽着。
  三个人那一组首先到达了楼下,由于下楼的路是较短的。其中一人叫道:“妈的,我们怎样进去?”
  “非进去不可!”另一个人说:“不能够让这火烧起来的!”
  “放火我会,救火却不是我的擅长!”
  “进去找到灭火筒,将它拿下来倒转就行了,灭火筒里貯有有化学物品,可以喷出来把火扑熄的!”
  “灭火筒在什么地方?”
  “红色的,圆筒型,都是在靠着墙壁的地方,看不见也摸得到了!”
  “妈的!摸得到的时候,恐怕已经闷死了!”
  “这里究竟放着一些什么?烧起来这样难嗅的?”
  “他们称之为食物!”另一个笑起来,“以后叫我吃这种东西也难了!”
  “我就从来不吃!”另一个人说:“我不是傻瓜!这等于把石油吃下肚,让别人去吃好了,我有钱,我可以买到许多天然的食物!”
  那烟的气味实在是很难嗅的。
  这烟虽然是笼罩着下面那广场,但是气味则已散到整幢建筑物了,使人嗅到了又是咳嗽又是流泪,那两个登楼的人,也无法不受影响,只是没有那么严重罢了。
  他们咳嗽着,抹着泪,到达了顶楼。
  顶楼的灯给他们全开亮了。他们走到一间房间的门口,那门上有一只牌子写着几个字:“人事组”。
  其中一人用手去扭门,扭了两下就咒骂起来:“锁上了,他把门锁上干什么?”
  “打开来并不难呀!”另一个说。
  把这门打开来是并不难的。机枪向门锁上射了一阵子弹,就连门柄都没有了,那度门便自动开了。那人开亮了电灯。里面是一间相当大的写字间,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只大约两尺高一尺宽的保险箱。
  “妈的,”其中一个人很不耐烦的又咒骂起来,“我们怎能把这东西打开来?我们现在已没有时间。”
  “别打开,整座抬走,放上车子运走,然后再叫救火车来!”另一个说。
  现在很明显了,霹雳金就是放在这保险箱里。
  工厂起火,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东西,因为他们虽然最终还是打算引爆这东西的,但是,并不打算爆炸的时候留在附近,所以要先搬到安全的地方去。火一烧起来,这东西爆炸的机会就很高了。
  司马洛伯计划是很有效的。放火,就可以逼出霹雳金是收藏在什么地方了。只不过他放的火是有烟无火,并不会造成危险的。
  那两个人企图搬动那只保险箱。
  “妈的,”其中那个显然是很没有耐性的又咒骂起来,“就像生了根似的!”
  那保险箱实在重得使人气恼。但这也就是保险箱之所以为保险箱了,设计者也要提防窃贼打不开的时候整座抬走,所以总是特别重的,而且亦从来没有人会嫌保险箱太重。他们发觉一只手拿着轻机枪而一只手去抬很难抬起来,但他们又不舍得放弃了枪而抬保险箱,他们这种人在危机来临时就不愿意没有武器在手。
  他们的担心也不是多余的。
  司马洛说:“抬不起就不要抬,掉在地上一样会爆炸的!”
  两个人连忙放掉保险箱,狼狈地提起轻机枪,但是司马洛占了攻其无备之利,而且他是在门口突出枪和半边脸,是很难击中的目标。
  两个人还没有机会瞄准,司马洛手中的枪就“扑扑”地响了两次。其中一人半边脸不见了,另一人的胸部像开了一道红色的小喷泉,向后面倒去。
  他这时才有机会扳动枪机,子弹乱射一通。
  司马洛躲在门外没有再现身子,机枪虽然不停地响着,他知道这只是因为那人的手没有机会在枪机上放松而已。
  司马洛那把枪的枪弹的杀伤力是那么强,他知道那人胸膛上开的洞有碗口那么大,而且是一个通透的洞,医生也没有办法补好,那人当然是活不了的。
  枪弹射完了之后枪声才停止。
  司马洛踏入房中看看,两个人果然都不再管这世界的事情了。
  但是轻机枪的声音却传到了外面去,这房间是没有隔声设备的。
  司马洛匆匆跑出走廊,到了尽头的楼梯口。
  金添正在那黑暗中守着,贴身在墻壁之上,看着下面的广场。他低声问司马洛道:“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司马洛说:“在保险箱里。他们想搬走搬不动。那三个呢?”
  “他们,好像会隐形似的,”金添说:“枪声一响他们就不见了。”
  “这是他们那种游戏,”司马洛说:“他们最懂得在这种场合应该做什么。你没有打中他们一个吗?”
  “我要等他们一起出现才放枪,但他们躲得真快!”金添说。
  “他们还是要上来的,”司马洛说:“因为霹雳金在这上面。”
  “我们熟悉形势,”金添说:“我们应该可以等到他们上来的!”
  金添讲这话倒不是夸大之言,他跟司马洛在来这里之前是先把这工厂内的形势研究清楚的,因此他们虽然是初临贵地,也是了如指掌,对方反而未必有他们那么熟;对方可能并没有预算用这个地方作战场。
  “一点点火可以把他们逼出来的。”司马洛说。
  “你疯了吗?”金添叫道:“我们怎可以真的放火?”
  “可以放在最远的地方,”司马洛说:“他们知道霹雳金在此地,但他们不知道我们知道,他们会比我们急的。而且我们有阿拔,阿拔那一身气力,把保险箱搬走应该也不是难事!”
  “好吧!”金添点紫头,“我相信你的决定也不会错得太厉害的!”
  于是一分钟之后,其中一座机器就熊然一声着起火来。
  那三个人正在甚觉奇怪,为什么有烟而没有火,此时就看见火了。其中一人低声地叫道:“快救!”
  他跟着就咳嗽起来,又连忙用手帕掩住嘴巴。一听到情形有变,他们就连咳嗽声也掩盖住,宁可吞回肚中了。
  但是那些火是没有办法救的,许多个地方爆出烈焰来,厂房很快就成为一片火海。
  “快点上去!”那人咳嗽着叫,“把东西运走要紧,幸而火是烧在这边!”
  火烧在这边是因为司马洛不想起火处就在霹雳金的下面,但这一点原因他们是不知道的。
  “也许会有人在途中等着我,”其中一人说:“我看——还是从天台过去好一点。反正也是要登上顶楼的了!”
  “我从天台去,”另外一个人说:“你们分两头上去,我不知道有什么人以及多少人来了,但总之是有人来了,你们看见人就开枪好了!”
  “但我们还有两个人在上面呀!”
  “听他们这样放枪,看来他们是凶多吉少了,而且,我们都没有机会穿上衣服,苏姗娜又是女人,很容易认的,是不是?”
  “你说得对!”
  “妈的,”第三个咬牙切齿地说:“他们弄这种把戏,不管他们是谁,我要把他们射得满身都是子弹洞!”
  “还是小心一点的好,”第一人说:“我有一种预感,觉得来者并不是普通人!”
  他们三个人果然分开三路登楼。这的确是最聪明的办法了,但是正如那人所讲,来者并不是普通人,来者乃是金添与司马洛,所以他们这个聪明的方法还是会碰到很多困难的。
  第一人是负责上天台的人,他很聪明,当他到了二楼的时候,他就首先找到电灯总掣所在,把全部灯掣扳下去了,使二楼大放光明,但是一秒钟之后他已经到了三楼的楼梯间,在那里守候着,假如对方以为二楼亮灯就是有人而到二楼去的话,那就正好中计了。
  但是对方并没有中计,他守候了一阵,还是毫无动静。跟着他就忽然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在昏暗中,看见那是一只空罐孑,正在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楼梯级上滚动着。
  他马上知道这是别人丢过来引开他的注意力的,但是他又无法知道这罐子是从上面丢下来抑或是从下面丢上去的,他只好在黑影中缩得更紧,望望上面又望望下面。
  当他第三次望下面时就隐约看到上面有些动作。他连忙把轻机枪提起,但已经迟了,一颗强力枪弹射中他的胸部,使他撞向墙壁上,轻机枪也拿不住而丢下。
  这就是他活着的时候所知道的最后一件事情——他输了。跟着他就离开这个世界。
  另外一个则已经再上了一层,他并不应用开枪诱敌的方法,他只是尽快登楼,一声不响地。
  这是另一种策略,自然是有其优点的。但是仍然是在地利方面吃亏了。进入这座建筑物是有必经之路的,正如司马洛所说,而必经之路都给司马洛和金添守住了。假如他们是在这里捉迷藏式地进行游击战,那会好一点,但是他们是有一定的路线和目的地的。他们的目的地就是顶楼人事部的写字间里那只保险箱,司马洛和金添知道这是他们的目的地,而他们,不知道对方知道,这自然就是吃亏得多了。当他转到了最后一个楼梯转角时候,司马洛已经在楼梯口等着他了。司马洛平伏在地上,用两只手握着枪。
  楼下的火已烧得旺起来,在火光闪闪中他可以看见司马洛,但是他在下面而司马洛在上面,司马洛突出来的只是半个头和一只枪嘴,那是太小的目标了。这人扳动枪机,有几颗枪弹射中司马洛之下两级的梯级,跟着司马洛手中的枪吐了一次橙色的火焰,这个人的头就不见了。
  那枪弹的威力,就是那么强大的。中了身体就会开一个碗大的伤口,中了头部头颅就不见了。那人丢了枪,身体就毫无主宰地仆倒下来。
  司马洛是不喜欢杀人,也尽可能避免杀人,不过现在则是无可避免的时候。而这一次他亦不觉得杀了人又如何难过,因为他知道这些是怎样的人。这些是野兽,没有悔意时,监狱只能够把他们关起来而不能够把他们改造。把他们关起来亦不是一个好主意。不少时候就因为关着这些人而发生劫持人质事件,他们的同党要把这些人从狱中放出来。不错,这些人还是死掉了最好,可以免除一切的麻烦。
  司马洛仍然躺在那阴影中等候着,一动也不动,因为他知道还有一个。上来的人有三个,他们决不会是一起上来的,必然分开两路,进入这层楼有前后两个必经之路,都给司马洛和金添守住,两个人每人必然是会碰到他们的其中一路,但三个人是不能平均分成两份的,所以他们必然是一组两个,另一组一个,可能司马洛碰到的是两个的一组,也可能金添碰到的是两个的一组。他要等着第二个出现。假如把第二个也消灭了,他会告诉金添,假如是金添消灭了两个,亦会告诉他的。
  他小心地等着。他知道工厂另一翼下面的火正在烧得很旺,而火一烧起来是无法控制和无法预算的,所以他心里相当焦急。不过他相信对方那剩下来的一个人会比他更急。那,也许不知道剩下自己一个人吧?剩下了一个人,即使战胜了,也是没有办法把保险箱运走的。
  那人出现了,从天台上下来。
  幸而司马洛也估计到了有这一条路,所以并没有发觉得太迟。而那个人也是硬冲着下来的,一出现手中的轻机枪就不停地放射,以使对方不容易挡住他的去路。
  但司马洛是伏在地上的,那人的枪弹射得稍高了一点。那人只有机会下了一级梯级,司马洛就放了一枪,击中了他的腰部。那枪弹的威力是那么强大,那人给击得整个人离地飞起,飞回天台之上,看不见了。那把轻机枪则沿着梯级滑下来。
  司马洛抓起那把机枪来,向上放射着冲上去。他看见那人已经没有抵抗能力了。那人的肚子上开了一个大洞,双手还没有机会伸下去抱住肚子就已经死掉了。这个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已经到了他应该到的世界去了。
  司马洛蹲下来,从腰间一只袋子取出无线通话器来,扭开了,对里面说:“行了,金添,我这边有两个!”
  “快点!”金添从无线电中叫道:“那火已经烧得相当旺了!”
  司马洛冲进走廊,跑回人事部的房间,一面提高声音叫道:“好了,阿拔,你可以出来了!”
  阿拔从其中一间房间里出来,抱着那仍然未恢复知觉的苏珊娜。他就在那里面暂时躲着。
  司马洛说:“把她放下吧,我要你去抬一只保险箱!”
  阿拔让苏姗娜躺在走廊的地上,跟着司马洛冲进人事部的房间。金添赶到的时候,阿拔已经把那只保险箱抱起来了。
  司马洛问道:“丹尼呢?”
  “他走得动,”金添说:“我叫他自己下楼!来,我们来帮帮吧!”
  “用不着,”阿拔说:“人多反而走得慢!”
  “你走一层楼总需要停一停的吧?”金添问道。
  “是的,”阿拔说:“我不是超人,这东西得很小心,一丢下就可能爆炸,炸弹又是你自己设计的,现在别吵着我,我要跟你讲话就顾不得用力了!”
  “妈的,我们得尽快!”金添叫道:“司马洛,都是你的好主意,你有没有看见那火!烧得那么旺,我们不一定有时间抬到楼下了!”
  “究竟有什么可烧的?”司马洛问。
  “食物!”金添叫道:“那不是普通食物,是用石油废料制造的,记得吗?都是很能燃烧的东西!”
  “我们尽快吧!”司马洛说。
  “可以拿到天台上去!”另一把声音接着说。
  “谁——?”金添惊愕地四面望。
  司马洛从一只袋子里掏出那只无线电通话器,金添这才醒起那是莫先生的声音。莫先生是一直跟他们保持着联络的,听得见他们讲话,也随时可以插进一嘴。金添就是还没有习惯。
  “为什么抬上天台?”司马洛问。
  “我派直升飞机来接!”莫先生说。
  “我们没有时间等!”金添叫道。
  “我也不想等,”莫先生说:“你们一放火我就已经派出直升机了,可能比你们还要快到!”
  “很好,”司马洛很急的说:“走吧,上去!”
  阿拔并没有走冤枉路,上也是要到楼梯口,下也是要到楼梯口的,他到了楼梯口时就向上走。
  果然,当他们走出天台时,就看见直升飞机已经飞来了,还有两架之多。
  而且他们也可以看到火势蔓延得出乎意外地快,工厂的邻翼已经浓烟滚滚上升,火光把他们的脸也照亮了。
  金添忽然回身就走。司马洛知道他是要去把丹尼叫回来,他也不加制止。阿拔把保险箱小心地放下了。司马洛说:“你还有力气把苏姗娜抱上来吗?”
  阿拔点点头:“力气是有的,但是值得吗?”
  “我们都是没有权做刽子手的,”司马洛说:“除非逼不得已!”
  “你说得对!”阿拔叹一口气,又回身走下去了。
  当他把苏珊娜抱上来的时候,金添也把他的丹尼扶着上来了。而这时司马洛已经把那只保险箱在飞机上吊下来的那只网中安放好。飞机上的人也把这只网绞上去。直升飞机是不敢在这天台上降落的,因为不能够肯定这天台的地面究竟可以承起多少重量。虽然下面各层都有担承起沉重的机器,但天台在预算之中是并非放置机器的地方,因此也未能承得起一架直升机的重量。
  另一架直升机也降下来了,垂下绳梯。直升机的引擎好像一把巨大风扇,把那些使人流泪的浓烟吹走,使他们没有那样辛苦。
  金添首先扶着丹尼上去了。跟着阿拔也把苏珊娜搭在肩上爬上去。这时就传来两声爆炸,使整座建筑物都震撼起来。那是他们事先放置在各个有利地点的燃烧弹,火一烧到,就用不着无线电指挥也爆炸起来了。正如金添说,火果然不是容易控制和估计的。
  司马洛最后一个爬上直升飞机,然后直升飞机就升空,远去了。
  从飞机上远远望下去,整座工厂已经陷于火海之中。
  “看来,”司马洛说:“明天会有一件大新闻了。”
  “谁会注意这种小事呢?”金添说:“人们都在忙着逃走!”
  “他们很快就后悔了!”司马洛微笑。
  XXX
  屋子的门给人用锁匙打开了,一个人走进来。
  他小心地把门关上,使门也不发出什么声音。街外来的灯光隐隐照见他是穿着一套名贵而剪裁合度的西服。不过他似乎暂时没有讲究打扮的兴趣,因为领带解松了,而且歪向一边。
  他进来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走过去把窗帘拉拢。这使厅中黑暗下来。
  不过他要的不是黑暗,而是光明。他跟着就把厅中的电灯开亮了。他是不想厅中的灯光泄漏到外面去。
  跟着他就匆匆忙忙地动手,把铺在地厅子的地板中央的一张小地毡移开了。那里的地板与其他的部份看不出有些什么分别,不过他伸出一只脚在其中一块地板上用力踏了几下,那块地板就陷下去了一点,然后他就蹲下来,把那块地板推开,推进另一块地板的下面。这里的地板无疑是经过改装的,因此变成了像是一度活门似的,可以推开,而下面就是一个暗格。地板推开了之后,他就马上动手把暗格里面的东西取出来。那是钞票。
  一叠一叠的现金,还是美钞。有些时候,现钞是很宝贵的,尤其当一个人正在逃亡,可能连写支票也不方便的时候。而美钞又是特别宝贵,这是由于美钞虽然贬值了不少,仍然是在许多地方通行以及被毫不迟疑地接受的货币。有些人知道自己很可能有一天需要逃亡的,就总是预备着一些现钱了。钻石黄金都没有那么方便——你不能够拿一颗钻石或者一块黄金到火车站去买一张车票。
  那个暗格里的钞票相当多,这个人掏出来了一叠又一叠。看来他要用一只手提箱子才能够载走了,这样多的钞票是不方便怀在身上的。他还没有掏完,后面就有声音响起来了。
  那是司马洛的声音。
  司马洛说:“喂,卢俊!”
  卢俊猛的回转身来,手中已有了一把手枪,快速地一连放了三枪,而且也射中了声音的来源。
  不过声音的来源却是一只喇叭连同全套立体声唱机、录音机、扬声器那种喇叭。他这时就知道中计了,那只扬声器和录音机上亮了灯,他也知这上面是有一个时间掣的,时间掣可以使录音在若干的间之后才自动播出。花了很多钱下去设备,用以自己享受的,现在却成为一个陷阱了。
  喇叭给他射破了,发出来的就是刺耳的“吱吱”之声,而他的后面此时才传来真正属于司马洛的声音。司马洛说:“好了,别转身,就这样行了!”
  卢俊僵在那里。
  司马洛又命令:“你的枪丢在地上!”
  卢俊在这种情形之下的确是没有能力反对的。于是他松开手,那把枪便跌在地上了。卢俊还是用背对着司马洛,小心地说:“你就是司马洛了!”
  “是的,”司马洛说:“我想不到你真的会回到这里来。我也不过是试试回到这里来等候你罢了。不过,都是钱在作怪,你没有钱,逃不掉,所以也非回到这里来不可。”
  “那只母狗!”卢俊狠毒地咬牙切齿着,“是她告诉你的?”
  司马洛耸耸肩:“这也难怪的,她到底是一个女人罢了,你也不能够太信任一个女人的,是不是?不过,她也是一直忠于你的,她就是捱不起痛苦罢了。你那几个好朋友很懂怎样令人痛苦,但是阿拔对这个也懂得一点,而且阿拔还是一个摔角手呢!”
  “你是把霹雳金拿回了?”卢俊问。
  “是的,”司马洛说:“金添懂得如何打开那只箱子,所以这个风波是已经过去了,你也已经完了!”
  “那你现在想怎样处置我?”卢俊问。
  “带你回去,”司马洛说:“问你一些问题。我相信你是一个识时务的人,你当然知道,供出主使你的人,这对你的环境是会有利得多的!”
  卢俊哈哈笑起来:“他们?你想碰他们?这是没有可能的。你就是碰不到他们的。他们是那么大的人物,你没有办法证明,而我也没有能力指证!”
  “这个让我来决定好了,”司马洛说:“他们是大人物,但我们这也是一个很大的组织,我们是有我们的办法的。你只要合作就行!”
  “司马洛先生,”卢俊说:“他们是赢定的,这一次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挫折罢了。你想想他们的势力吧,他们是不会输的。在这个世界上做人应该识时务,正如西谚所讲,你打不败的话,你就只好加入他们了。”
  “说得很好,”司马洛说:“你加入他们,结果就是落得一个今日如此的下场。”
  “我还没有完,”卢俊说:“假如你和金添兄加入我们,那我们是还可以有好一番功业的!”
  司马洛不由得哈哈笑起来:“好大的口气!你现在算败军之将了,你居然还在劝我投降呢!”
  “我是跟你谈钱的问题,”卢俊说:“数目很大的钱?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后台是多么大的,钱对他们简直不算什么,左手花去了,右手拿来更多!”
  “我不感兴趣!”司马洛说。
  “我不相信,”卢俊说:“没有人会对钱不感兴趣的!”
  “你不是不相信,”司马洛说:“你只是不明白罢了。你得到许多钱又如何?你仍然只是人家手中的一只小卒子而已,你亦可以说只是人家袋里的一些零钱,人家随时可以不要你,不要你的时候就可以把你毁了,你连自己怎样死法都不知道呢!”
  “没有那么容易的,”卢俊说:“我们需要他们的钱,他们需要我们的才能,他们需要我们的才能多过我们需要他们的钱。人才是不容易得的,我们甚至可以想办法控制他们!”
  “你看!”司马洛说:“跟你这样一个人怎可以合作呢?人家待你这样好,你的心里却是在谋算人家的,动不动就说要把人家控制!我跟你合作下去,也不过是死路一条罢了!当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也活不下去了!”
  “你不明白!”卢俊说:“你跟他们是不同的。他们是大财团,我从来就不喜欢他们,你跟我是平等的!”
  “算了,”司马洛说:“这种废话还是不要多讲了,我们走吧!”
  卢俊颓丧地把双手放下来,转身。但是他只是表现得颓丧,他并没有放弃,当他在一转身的时候,他便拔出另一把手枪来。
  他几乎成功了,但是司马洛是一个有非常丰富经验的人,他这把戏骗得过别人,就是骗不过司马洛。
  在他的枪嘴能够对正司马洛之前,司马洛的枪就“扑”的响了一声。卢俊的额上开了一个洞,就像第三只眼睛。他呆在那里,手指失去了功能,枪便从手上跌落下来了。
  司马洛叹一口气,说:“你知道不知道,你露出了破绽?”
  卢俊没有回答,只是呆立在那里,那两只眼睛已经翻成白色,那新开的第三只眼睛则由黑色开始转红。
  司马洛又说:“你的破绽就是太久没有转过身来,这是一个破绽,必有所图的!”
  卢俊没有机会知道自己露出的是什么破绽了。他向地上一仆仆下来!就死去了。
  司马洛叹一口气:“也许你实在是太过胸怀大志了,朋友,你是真的想说服我,知道没有希望的时候才出手。你真的以为世界上没有人是对钱不感兴趣的?”
  卢俊没有机会讲清楚自己的意向究竟是如何的了。
  司马洛走过去,收拾一下地上的钱。他喃喃自语地说:“唔,你讲钱的问题的确没有错,这里是很大一笔钱,除了是在银行做事的人之外,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一次过碰到这许多钱的!真可惜!”
  XXX
  正如司马洛所说,那些霰雳金果然是起回了。果然是在那只保险箱之中。直升飞机把保险箱吊起,运到飞机上之后,马上就飞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由几位专家来设法把保险箱弄开,然后跟着就是由金添把里面那只箱子打开来。这箱子中的炸药是金添装上去的,金添自然很有把握把它拆开来了。
  不过这件事情却是完全没有张扬开去,因此公众是一无所知的。他们是知道那间食品厂起火的事,知道其中有几个不明身份的人烧死了,但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与霹雳金有关连的。而且他们也没有空注意火烧这件事情。他们注意的是那件霹雳金的勒索案子。
  当局表现了很强硬的态度,认为勒索者是空言恫吓的,并无足够证据支持他们持有霹雳金。连那张报纸亦不再加以宣扬。但市民仍然是人心惶惶,直至限期的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发生什么,于是就相信了。
  地产及股票市场因此而发生极大的动荡,有人怀疑这又是一个由大财团弄出来的骗局,其实损失最大的是那些最有钱的人,穷人没有什么可卖的,想逃也逃不掉。
  (完)
  Q群7649715中国武侠小说,古陌阡25.10.11校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点我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古龙武侠网 ( 鲁ICP备06032231号 )

GMT+8, 2025-10-15 19:08 , Processed in 0.134750 second(s), 17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