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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冯嘉《毒阱》(奇侠司马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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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冯嘉《毒阱》(奇侠司马洛故事)
  目录
  第一章 黑夜飞车 跌落陷阱
  第二章 勇劫巨款 妙破毒窟
  第三章 误呑香饵 自投牢笼
  第四章 猛虎出闸 手刃枭魁

  第一章 黑夜飞车 跌落陷阱
  那部跑车像一条鱼。
  车子的设计师无论在美观及实用两方面,都是下了最大心机的。全车的线条都是顺滑的弧线,没有尖角,也没有任何地方,会阻滞气流的流动。因此它能够从容地以每小时一百五十里的高速,在公路上疾驰着。
  它的模样好像一条鱼,它的速度却像一支火箭!
  开车的那个年轻男人并不以这速度为满足。车子转出了一段弯路。
  车头灯冲破黑夜,照见前面那路面是平而直的时候,他的脚就把油门再踏低了一点。车子冲得更劲了。速度表的指针跳到一八C。
  就像,他是正在赶到甚么地方去。
  但实在他并不是要赶到甚么地方去。他一点也不匆忙,很奇怪,开这种高速跑车的人,通常都不是赶到甚么地方去的。他们只是要开快。也许,这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觉得太慢了?
  醉生梦死是享受,但也是一种厌烦。醉生梦死的人,往往厌倦生活。
  速度可以给他们带来剌激,暂时把烦恼驱去。
  直至在速度中闯祸,冲入了更深的烦恼之中。
  那部车子在几秒种之内,就射完了那一段直路。前头是一个急急的转弯。减低速度已来不及,他硬踏下煞掣,扭转舦盘,车轮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怪叫,车身就像风车似的在路面上打了两个转。
  车头又朝着前路。驾车人不屑地笑了两声,又开动了。
  车子又像一支鱼形的火箭,射进前头那座小镇的大街上。车头灯把那黑暗的大街照得通明,停在大街两边那些残旧的汽车,与这部跑车比较起来,像是一个世纪以前的古董!
  一秒钟,大街已过去了一半。第二秒钟,一个人忽然从路边两部车子之间跑出来,奔到街心。
  没有时间煞掣,没有时间躲避。只有时间看到,那是一个上身穿着白色衬衣,下面穿一条花格裙的女人。似乎很年轻,有把黑黑长头发。
  跟着,车头就接触了。一声闷闷的“隆”声!人飞了起来,飞过了车顶,落在后面。车子继续冲前。脚不由自主地踏了下去!煞掣。
  车轮吵闹极了。车子终于停定。
  “我的天!”驾车人扭头望向后面。后面是一片黑暗,他看不到什么。车子起码已离开了出事地点三百尺。
  虽然他的嘴巴喷酒气,脚步有似一只快要倒下来的酒瓶,他还是下车跑回去。
  他终于走完了那二百多尺的距离,就看见了。
  那个少女就躺在那黑暗的路中心。
  “我的天!”他说着蹲了下来。
  有强烈的白光一闪,他可以看到,这个少女是躺在一滩鲜血之中。
  而那把长长的头发,把她的脸盖住了。
  那白光眩得他的眼睛一阵昏花。他抬头望望天。“一定要下雷雨了!”他喃喃着,“我的天,她——她已经死了!”
  忽然之间,他注意到右边好像有点不寻常的东西在动着,他扭头望过去。
  原来,不知甚么时候,他的身边已经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这个男人身上穿着一件大衣,衣领翻得高高的,脸藏在阴影中。从下面望上去,他更加显得像有十尺高。
  “是的,”那人说,“她已经死了,你撞死了她!你有驾驶执照吗?”
  “我——呃——有的!”
  “让我看看!”那人伸出一只手。
  本能地,这个驾车的青年人就取出驾驶执照来,交给他。那人打开来看了好一会才交还,然后正容说:“你撞死了一个人,李克明先生!”
  “我不是有意的!她——她这样忽然从两部车子之间撞出来——”
  “而且你还是喝醉了酒的,李克明先生?”那人冷冷地说,“醉后驾车伤人!”
  “你……是警探吗?”李克明呐呐着。
  “不,我只是一个目击者!”那人说。
  “那么,我们可以谈谈!”李克明一手拉住那人的农袖,“你可以忘记了你现在所见到的——”
  “这要看我可以得到甚么好处?”那人爽快地。
  “我可以给你四百元——”
  “五百!”那人向李克明伸出了右手。
  “我身上没有五百元!”李克明的手在身上摸索着,“我——我明天再给你吧!”
  “你开玩笑吗?”那人冷笑起来,“这个也有赊帐的?”
  “那么我——我写给你一张支票吧!”李克明说。
  那人的手伸上去,搓捏着下颔,终于点点头:“唔,也好吧,拿来。”
  李克明匆匆地从身上掏出了支票簿,就着那从很远射过来的微弱的街灯光写了一张支票,撕下来给那人。那人接过了支票收进了他的衣袋里。李克明伸出一只手指着他:“好了,你已经收了我的钱,你就不能告发我——”
  那人格格地笑起来。“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朋友,如果你还赖死下去,说不定另有另一个人要向你拿钱了!”
  李克明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再看了地上那个死者一眼,便匆匆地转身,向他那部车子跑回去。
  当他快要到达车子时,白光忽然又闪了一闪。这一次,他那被酒意充塞得呆呆钝钝的头脑,也分辨得出这并不是闪电了。
  他惊愕地转身,看见那人已经单膝跪了下来,两只手正举着一只照相机。那白光当然就是照相机的闪光灯。而且那人还是蹲在尸体的后面的,他的照片,一定会连同尸体也拍了进去。
  李克明连忙开步要向这人冲过去,但是这人一闪,已经隐没在街旁边的黑暗中了。
  “我的天!”李克明喃喃着,“我的天!”他慌张地回到了他的车上,把车子开动了,飞驰而去。他开得那么快,如果再有一个人从路边冲出来的话,保证他又会再闯祸一次的。
  当车子去远了之后,那个穿着大衣的男人又出来了,走到那少女的尸体旁边。尸体说:“我可以起来了吗?”
  “行了!”那人说。
  那“尸体”爬了起身,整理着裙子,她身上还是沾满了血,不过那显然是人造血浆。或者是颜料之类了。
  “真难看!”她埋怨着,“这许多血!”
  “我们把东西收拾好,走吧!”那男人说道。
  他们要收拾的“东西”,就是在路面另外一部车子后面,行人路边上躺着的一个塑胶假人。
  这个塑胶假人身上的衣服与那少女是一式一样的,也有着长长的头发。现在它的手臂巳经折断了一条。
  它的脸上,仍然凝着一个讽刺似的微笑。假人的表情是永不会改变的,造成它是笑,就是笑,即使碎成了几块也还是在笑,不过那是一个分开了几块的笑容,如此而已。
  那少女抱着她的替身,呵护地说:“可怜的东西,断了一条手臂!”
  现在情形是很明显了。这是一个骗局。从路边扑出来,给车头撞着的那不过是这个假人,车子撞了,假人抛着,车子过去了,连忙煞掣,车里人下车。就在这当儿,这一男一女已经实行骗局的第二步,就是由那个男的把假人拖到路边去蔵起来,然后这真人就伏在路中心一滩早已准备好了的血渍上。
  “我们走吧!”那男人说。
  那少女回头看着他:“你以为李克明不会看出破绽吗?”
  那男人摇头。“他一点都没有怀疑,而且,这附近,昨晚的确发生过同样一宗交通失事。他回去之后一定烂醉如泥,记不起究竟是那一晚出事!”
  “他真是这么糊涂?”
  那个男人哈哈笑起来:“他根本连今天是甚么日子都记不清楚,今天是十五号,他的支票写的却是十四号。刚好倒退了一天!”
  XXX
  那男人的预测,果然是完全准确的。
  李克明回到家时,他第一件事就是喝酒。酗酒的人,把酒看作了靠山,心情不好时喝酒,害怕时也喝酒。现在的李克明是心情既不好,又充满了恐惧。
  他打开了他家那藏酒丰富的酒柜,取出一瓶威士忌,就这样向嘴巴里倒。本来已经过量了的他,很容易地就烂醉如死了。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几天之后。三天?四天?他也不能肯定。
  他家那高薪请回来的女佣人正在用热巾替他敷面,看见他张开眼睛,又递上一杯水,那水中已经放下了一片正在快速化成气泡的药片。
  “喝了这个就不会头痛!”她说。
  他喝下去了。
  这样的酒醒,倒醒得不辛苦。怪不得他不怕喝醉了。
  “我——醉了多久?”他呐呐着问。
  “我不知道。”那女佣人说,“大前天我休息,前天晩上我才回来,看见你就睡在沙发上。”
  “你可能是刚刚回来,也可能是前一夜已经回来了!”
  李克明用手按紧眼睛,回想一下醉酒之前的事。
  他忽然一跳就下了床,额上满是冷汗。
  “我的车子呢?”他叫道,“车子停在那里?”
  “在车房里。”佣人回答着,一面有点吃惊地看着他,“有——甚么不对吗?”
  “警察——有没有来过?”李克明问着,匆勿走到窗前,向下面花园中望望。
  看见车子还在他的车房里,才舒了口气。
  “没有。”那佣人说,“少爷,你约了警察吗?”
  “算了!”李克挥挥手,在床上坐回下来,从床头几抽屉中找出一包香烟,点上了一根,抽吸起来。烟和酒已经成为了他的良伴,一有烦恼,就要借助烟酒了。
  “少爷——你要吃早餐吗?”
  “好的。”李克明点点头,“但先把报纸拿来给我看看,这几天的报纸都拿来。”
  那报纸上的一段新闻,使李克明知道,那件事并不是一个恶梦。十四号的晚上,有一位少女在麻湾街给一部汽车撞死,驾车人畏罪逃走了。
  “那是十四号晚上吗?”李克明喃喃着,找出了他那本支票簿来,看看联根。没有错,那联根上的日期,正是十四号。但是,他还是有点迷惑。他自言自语着:“麻湾街,我很少经过那条街的呀!我回家总是打从草绿街经过的。但,也许是酒喝多了了。”——
  “走错了路吧?一定是!”他抚着后脑,“我的天!”
  但他并不是因为撞死了一个人而良心难过。他连那女子叫什么名字,也没有注意。他只是因为自己闯了这样一个大的祸难过。
  他希望,那个勒索了他五百元的人不会再来。
  就在李克明正在房中吃早餐的时候,那人就再来了。首先来的是一个电话。
  在这个电话里,那人只是简单地说:“李克明先生,你看到过信箱吗?”
  “甚么?”李克明觉得奇怪。但是那人已经收了线。
  “去开开信箱吧!”李克明握着电话筒吩咐那女佣。信箱里取上来的信件一大堆,其中有很多账单及宣传品,有一封是外国一位朋友寄来的邮柬,另外一封则是一个大大的鸡皮纸信封,上面并没有贴邮票,只是写上李克明的姓名,显然是由人送来的。
  怀着忐忑的心情,李克明把这只信封拆开来。
  那里面只有两张放大的照片。第一张就是那个少女躺在地上,一滩鲜血之中。第二张则内容丰富,那少女只是前景,背景之中,一个人正在逃走,逃回一部车子。
  这照片是用闪光灯拍的,很清楚地可以看到,这个逃走的人,就是李克明自己。李克明一时激动地要把照片撕毁,一转念又没有动手了。
  稍有智识的人也该知道,在这种情形之下,撕毁一张照片,是完全没有用处的。只要保存着底片,就可以再晒十张。一百张,甚至一千一万张,要澈底毁灭这照片的话,必先毁灭底片。
  “妈的!”李克明喃喃着,“他究竟想怎样?我不是已经给了他五百元。”
  这个时候,电话又响起来了。李克明就像久渴的人逢到甘霖似的,连忙一手把听筒抓了起来。果然又是刚才那个人的声音。
  那人说:“李克明先生,你现在大概已经开过那信箱了,并且收到我送你的照片了,是不是?”
  “你究竟想怎样?”李克明道,“你要钱,我已经给了你钱,你还想怎样?”
  “五百元?”那人吃吃笑着,“你以为只是区区五百元,就可以换一条人命了!”
  “那你究竟想怎样?”李克明哭叫道,“我没有这许多钱给你!”
  “我们还是见见面,详细地谈谈好些!”那人继续说,“我现在就到府上来拜候,你会请我吃早餐的吧?”
  “不……”李克明焦急地叫着,但是那人已经收了线。
  李克明发抖着呆在那里。不到十分钟之后,门铃果然就响了。他就像屁股上长了弹簧似的,一跳跳了起来。他的女佣人说:“让我去开好了。”
  “不!”李克明哽塞地说道,“我去开好了!”
  他亲自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高大而英俊的男人。这个男人说:“早晨,李先生!”便老实不客气地推门进来,几乎把李克明也推得跌倒了。
  李克明跑回了房问的中央,眯着眼睛看这人,这人老实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说:“噢,真可惜,我错过了早餐!”
  这就是那天晚上出现在撞车现场的那人吗?李克明没法认得出。那天晚上太黑了,那人的大衣领又是翻得高高的。
  他根本没有机会看清楚这人的面貌。但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个人,和眼前这个人是同样地高大的。
  李克明转向他那女佣人:“你出去一趟吧,下午再回来。”
  女佣人点点头,避开了。她是一个很乖巧的人,而且,临时放假,这也是她所求之不得的。
  李克明等到那女佣人离开了屋子,才怒目瞪着来者:“你究竟是谁?”
  那人微笑:“我叫司马洛!”
  那人的面貌英俊,衣着得体而语气温和,看来并不像是一个以勒索为生的人,不像一个歹徒,假如外貌是可以作准的话。实在,司马洛也是一个介乎侠与盗之间的人物。他蔑视这个世界的法律,然而他的行动,却不一定是与法律作对,而且还是常常补法律之不足的。虽然司马洛不好出风头,还常常避免让人知道他是与某一宗案子有关。
  但是现在,他却是已相当出名了。犯罪专似即使不认得他的尊容,也有不少是知道他的名字的。如果李克明认识或听过司马洛这个名字,他一定会十分奇怪,怎么司马洛竟干起这种勾当来了。但是他并未听过这名字,所以他说:“我不认识你!”
  “我们已经见过面了的。”司马洛说,“只不过不曾互通姓名罢了,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我们就是朋友啦!”
  “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李克明仍然是充满了敌意地瞪着他。
  司马洛伸手去拿几上那只装了照片的信封,李克明忙一手夺回了。司马洛笑了起来。“怕什么呢,李先生,这是我寄给你的照片,我要的话,大可以再晒一千一万张,甚至可以寄给警局几张!”
  “你……不会的!”李克明连忙地说。
  “这要看我们的交情如何了。”司马洛说,“如果你对我好,我没有理由作对你不利的事的。……我没有理由会毁掉自己一张长期饭票,对不对?”
  李克用衣袖一抹额上的冷汗。“你怎会在场的?”他尖声地叫起来,“我失事,你怎会刚好拿了摄影机在场的,那么凑巧?”
  “就是那么凑巧!”司马洛微笑,“我当时拿着摄影机在街上去,要拍点夜景,就刚好拍着了这珍贵镜头!”
  “这是你安排的!”李克明跳了起身,瞪着他,吼叫着道:“你把那女人推出来,这是谋杀!”
  他只是说对了一半。是司马洛把那女人推出来,但不算是谋杀,因为,那不过是一个假人。
  “你杀的人!”司马洛冷冷地说,“不是我杀的。”
  李克明一手执住了司马洛的衣领。“我要拿回底片,”他叫道,“交出来给我!”
  “拿开你的手。”司马洛不屑地命令道,“你的手太脏!”
  “哼,你来这里,就是自投罗网。”他的右手举了起来,手掌挺直,成为近似一只铲,就向司马洛的颈部劈下去。
  他这个人毛手毛脚的,倒看不出,他这一下却能够使得快速而姿势正确的。俨然一位空手道高手。
  不过,这一掌却未能竟全功,由于手掌还未到,身子就动起来了。他也搅不清楚是怎么的,他只是整个人忽然凌空飞了起来,翻了一个跟斗,“啪”一声,结结实实地在地上跌了一交。幸而那地板还是铺了厚厚的地毡,所以,这一跌并没有使他受到怎样严重的伤害,他伸手到背后去,按着自己的腰部,痛苦地爬起身来。
  司马洛微笑:“黑带六段,是吗?你们这些自命身娇肉贵的公子们,都会学这几下,以便不时之需的,是不是?”
  “你……也知道?”李克明软弱地。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司马洛冷笑,“你的武技,虽然是跟名师学的,基本上很不错,就只是练习得太少了,全部时间,你都花在追女人和喝酒上,欺负一个不懂技击的人是可以的,欺负我?哼,没有一点把握,你以为我敢来吗?”
  李克恨恨地瞪着他,司马洛又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的事还多着。我知道你在美国因为开快车撞死人而被控误杀,你逃回来了,在星加坡,你因犯交通例太多而给禁止驾车,以你这样的纪录,如果我把这两张照片交给警方……”
  李克明的额上冷汗暴出。他大声叫了起来:“妈的,你究竟想怎样?”
  “你那张五百元的支票,我也已经留起来作证据了!”司马洛冷笑地说着:“将来在法庭上,我就可以拿出来作证明,说你在失事之后还向我行贿!”
  “你不会上法庭的。”李克明终于可以离开地下而坐到了沙发上,而他说话也可以较为冷静,“你这样辛苦设了一个陷阱,就只为送我上法庭?”
  “对了,我也不想让你坐牢。”司马洛说,“我这样明白地告诉你,只是好让你知道,你是已经陷进了天罗地网之中,很难脱得了身的了!”
  “你想要什么?”
  “钱!”
  “当时我已经给了你五百元!”李克明说道。
  “小弟弟!”司马洛哈哈笑着走过来,伸手在李克明的头顶上一搓,把他的头发弄得更乱了,“这样美妙的安排,难道就只值区区五百元?”
  “你想要多少?”李克明问。
  “你是一个富有的人,李克明先生。”司马洛说,“我看,比较大的数字,你负担得起的。例如……例如一万元……一个月!”
  李克明又跳了起来,但不是扑向司马洛,而是像触了电似的,大为震惊。“一万元一个月,你要永远吸我的血!”
  “也许不会是永远的。”司马洛微笑着,“如果你乖乖的,说不定,我很快就会放过你了!”
  “我不能负担一万元一个月!”李克明叫道,“我没有这许多钱!”他的表情,现在变成带着哀求的了。
  “你是一个富有的人,李克明。”司马洛说,“我已经调查过了,你父亲是亿万富翁,你住在这样一座华丽的住宅里,开这样一部名贵的汽车,你负担得起的。”
  “老头子每月只给我八千元作零用。”李克明痛苦地,“汽车,房子,佣人,全部都是他的,我连卖掉都没有权!我的零用全给了你也不够!”
  “你的母亲是最得宠的太太!”司马洛说道。
  “不错,她有钱。”李克明说,“但是她是视财如命的!一万元一个月?要她给我一千元,她也不肯呢!一万元你用刀搁在她脖子上,她也不肯。”
  “李克明先生。”司马洛道,“这样说来,你是宁可我把你送上警局了。”
  “你把我送上警局,完全没有好处,”李克明连忙游说,“反而浪费一番安排,一分钱也收不到,是不是?”
  “问你爸爸拿如何?”司马洛问。
  “他不会给我的。”李克明哀鸣起来,“他比妈妈更糟!别以为我是他的儿子就可以拿钱,你知道他的儿女有多少吗?这里一个,那里一个,他生一个孩子,就像你小一次便!这样吧,司马洛,我一次过给你六千元,你把底片还给我,然后,我们就完全忘了这件事,好不好?”
  司马洛摇头:“差得太远了,我又不是漫天索价,你怎能落地还钱!”
  “我真的没有。”李克明哀鸣着,“你就是剥了我的皮,我也没有的了。”
  司马洛冷冷地凝视着他。
  “你一定要逼我做我做不到的事情。”李克明苦着脸,“那我只好听天由命了,宰了我好,抓我坐牢也好,悉听尊便!”
  “妈的!”司马洛低声咒骂着,“碰上了你,可是真的倒霉!”他取出一根香烟来,点上了,深深地吸着。
  李克明在旁边,现出一副可怜相。连他的空手道也对付司马洛不来,现在他算是给司马洛收服了。他只是希望,司马洛会因为从他的身上榨不出油水而放过他。
  “岂有此理!”司马洛恨恨地道,“我总不能就这样白白浪费了一番安排的。”
  “如果你肯的话,你是总算可以捞回几千块钱的!”李克明说。
  “不,”司马洛摇摇头,“我得要在你身上捞回大大的一笔,对了,你的父亲!”
  “我已经说过了。”李克明又表示恐惧,“我的父亲,一个铜板都不会给的。”
  “他是一个有钱人。”司马洛凝视着他,“你知道他的钱是怎样赚回来的吗?”
  李克明又摇摇头。其实他是知道的,他的老头子,主要就是因贩毒而发达的,但他觉得没有理由对司马洛说出来。他还未曾傻到那个程度的。
  “炒股票。”司马洛一字字地说,“炒世界股票!”
  “是吗?”李克明有点莫明其妙的。这倒是一件他不知道的事情了。
  “一定是的。”司马洛说,“不然,为什么他老是在全世界跑来跑去?他就是要有灵通的消息,买进卖出!”
  “我不管他是怎样发达的,”李克明说,“总之他不会给我钱就是了,他根本连见我都没有空,信不信由你,我活到这么大,就连和他谈话也没有上十次!”
  “但你妈妈是最得宠的。”司马洛说,“在这么多女人之中,你爸爸还是最喜欢她,他差不多天天都要和她见见面的!”
  李克明点点头。
  “这样吧,李克明。”司马洛说,“我不收你的钱了,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那就是刺探你父亲的行踪。他每天到过一些什么地方,你记下来,向我报告——”
  “我怎会知道?我已经说过——”
  “你的母亲会知的。”司马洛说,“你爸爸到很多地方都带她去,就是没有同行,她至少也知道他的行踪,你去问她就行了。”
  “为什么?”李克明道,“为什么你要知道这些呢?”
  “我也要炒股票,”司马洛说,“你爸爸在些什么地方,可以让我知道应该买入那一些?也许这样,我可以捞回一笔了。”
  李克明的眼睛闪动着。
  他对于股票生意,是一无所知,亦不感兴趣的,事实上,他对于任何赚钱的事情,都不大懂得的。
  他不知道他的父亲是炒什么股票。
  但既然司马洛自己这样说,他觉得他就没有什么理由要去加以否认了。
  他大可以照司马洛的话去做,假如司马洛因此而炒股票炒到焦头烂额。这却是司马洛的事情了,他不需要负责任。
  “好吧!”他欣然地说,“好吧,我这样做好了。”
  “说不定,”司马洛的眼珠狡猾地转动着,“生意好的时候,我还可以分你一份呢!”
  “我!我不需要分一份,”李克明呐呐着,“只要你放过我就行了。”
  “你现在就开始工作好了,”司马洛说,“时间是宝贵的,不要浪费。你的妈妈现在就在此地,你去找她,看看她在过去的一个星期之内,到过些什么地方,以后又会到些什么地方去!”
  “我得白天去,”李克明说,“如果晚上去,碰见爸爸,他会不高兴的。”
  XXX
  李克明真的在当天的下午去,找他的母亲。他的母亲生他的时候还年轻,现在,虽然已经有点徐娘之态,但却还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她只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自然是她的心肝命蒂了。——仅比钱次要一点。她简直把李克明当作一个婴儿一样,拥在怀中,抚着他的头发。“你瘦了,克明,”她说,“为什么不早点睡!”
  “想念你嘛。”李克明说:“你知道你的,老是飞到东飞到西,难得有机会见到你!”
  “唉,没有难法,你爸爸需要我在他的身边。”
  那妇人几乎就要掉下眼泪来了。李克明就有这个本事,很懂得哄他的母亲。
  他躲在她的怀中,又说:“妈,最近你们到那里去了?为什么不带我!”
  “你在开玩笑,你知道你爸爸的。”又叹了一口气——“唉,他这个怪人,整天要跟着他东去西去,永远都不依计划的,明明说好了要往巴黎去的,但一晃眼,却到了东京,一个天,一个地!”
  “上一个星期,你们到了些什么地方?”李克明问,“告诉我,妈妈,我想知道一下外地的风光!”
  “唉。”那妇人叹了一口气;“怎说得上什么风光,有时只停留一夜,黄昏到达,天亮就走,根本什么都没有机会看清楚!”
  “到了东京,结果又没有去巴黎了?”李克明问。
  “有是有的。”那妇人回答,“不过是在三天之后再走了!”
  “除了巴黎之外呢?”警明问,“你们又到过一些什么地方?”
  “唔——还有到中东去过。”她回答着,“但,你说说你的情形吧,近来生活过得怎样?有没有真正要好的女朋友?”她对她的儿子是很关心的,她特别希望他早有成家立室的一天。
  “我找到了一份工作!”李克明说。
  “找到了一份工作。”这一个消息,差不多和找到了女朋友一样,能使她兴奋。
  李克明又显得有点忸怩的。“不过,也不是怎样一件了不起的工作,是在一间报纸馆里,呃——我有一位朋友,他是编旅游版的,他叫我供应一点资料。我在想,你既然常常到处去,你一定懂得很多,所以,你告诉我你去过一些什么地方,怎样去法,和有些什么感受,那是最好的了,好过我去翻杂志!”
  这个好消息,使那妇人大为兴奋。李克明骗他的老妈子,果然是有其一套办法的。她果然尽她的所知,把她的游踪说了出来,李克明并且名正言顺地用纸笔记下了。
  “以后你也要和我经常联络。”李克明说,“数据愈新就愈好,但是,千万不要告诉爸爸!”
  “为什么?他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李克明不屑地摇头。“哼,他从来都看不起我,我找到了工作,他还是看不起我的——我要等到有了相当成就的时候才让他知道,那时,我才真正吐气扬眉呢!”他拉着母亲的手,“你得答应我,千万别让他知道。”
  “好吧,我答应你。”

  第二章 勇劫巨款 妙破毒窟
  李克明所得到资料,全部都转到了司马洛的手中了。
  如果李克明知道司马洛是怎样利用这些资料,他一定会大为吃惊的。但是,他却无从知道。
  在司马洛的住所里,那大厅之中,一边墙壁上有一幅大地图。这幅地图占了整面墙壁的面积,乃是一幅世界大地图。在墙壁上已经画了好些红线,那些红线,就是代表李克明的老头子行踪了。
  每天,司马洛都到外面去打电话给李克明,有时,李克明没有得到他母亲的消息,是无可奉告的,但是过一天,他又必然可以补回前两天的空白。
  这一天,当司马洛回到屋子时,屋中已经有一个女郎在着了。为了免得万一他的电话来源被追查,所以司马洛是用街外电话的。
  这个女郎已经在屋中等着他。她就是那个给汽车“撞死”了的女人。现在她穿得很朴素。她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上身是一件紧身的毛衣,下身则是一条紧身的黑长裤。她正把两臂交抱在胸前,站在那墙壁的前面,看着那幅大地图。
  当司马洛进来时,她就一转身看着他,两臂仍然交抱在胸前。现在在充裕的灯光之下,可以比较清楚地看见她了。这个女人,有些人会认为她并不很美丽,但她实在有可爱的地方。她是清丽的,完全没有那俗气的美,知识水平较高的人,就会觉得她是一个有气质的女人。这种气质,是配合本身的学识及头脑才能透出来。她看着司马洛:“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当然有。”司马洛从袋里掏出一支笔,“拿红笔来吧,贝贝!”
  那个叫贝贝的女人,就从一张桌子上拿起了一支红色的箱头笔,站到地图的面前,准备着。司马洛就把纸上记下的念了出来:“五月十日,由澳洲飞意大利,直趋西西里岛——”
  “经过罗马?”贝贝问。
  “是的。”司马洛说:
  于是贝贝就依司马洛所说用红笔画了一条路线。
  又在那里地名的旁边写下了日期,然后她退后两步,皱起了眉头:“他到西西里干什么?那里是意大利黑手党的大本营呀!许多黑手党头目被美国驱逐出境,都回到那里去,仍然对黑社会的行动作远距离控制的。”
  “他很可能就是到那里拜会那些黑社会头目,”司马洛说,“如果你要运毒进美国的话,你很可能是先要到西西里去!那里的贩毒组织,意大利人控制了相当大的大部份。”
  “唔,然后呢?”贝贝问。
  “法国,巴黎,在那里逛了两天夜总会,似乎相当悠闲的。在西西里的当中,他的妻子给抛在一间酒店去,他本人则似乎失踪了。她又是没有机会游什么地方!当他再出现时,他就马上要赶程离开!”
  “一定是到那里去谈生意,”贝贝喃着。
  “可能是的。”司马洛说,“不过到了巴黎之后,他们可是真正地玩起来了,那位太太玩得很开心!”
  “也许巴黎没有生意好谈?”贝贝说。
  “也许不是。”司马洛说,“总之他们在巴黎逗留了三天,有两天是两个人一起玩,但第三天,他又失踪了!”
  “这位李先生又去谈生意了?”贝贝说。
  “大概是了。”司马洛说,“巴黎是一座所谓文明的大都市,凡是这样的地方,吸毒问题一定严重,对毒品的需求量也大,这可以说正是贩毒者的天堂,他没有理由只经过那里,而什么都不干的。”
  贝贝把所划的红线修改了一下,又转向司马洛:“还有呢?”
  “没有了。”司马洛说,“他现在仍然失踪着,还不曾回来,他那个女人,也不知道他是到了何处去。”
  贝贝走到厅子的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她说:“我觉得奇怪,难道她不吃醋的吗?难道她不想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在一些什么地方?尤其是,巴黎是一个声色犬马之地。”
  司马洛微笑:“贝贝,你还年轻,大概很难明白她的心情了。她明知道他是一个妻子众多的男人,自己是其中一个而已,她又怎妒忌得来?而且她又知道,无论如何,他总是会回到她身边来的!”
  贝贝不服气地瞪着司马洛:“我不明白?很明白,你别小看我,一个女人不能这样大方的!当他没有碰到一个比你好的女人时,他是会回来。但是当他碰到了一个比你好的——我妈就是这样!!”
  她忽然住声,不肯说下去了,而且司马洛看到,她的眼睛里似乎正在闪着泪光。
  “你没事吧,贝贝?”
  “我——”贝贝哽咽着说了一个字,就跳起身来,跑到里面去了。
  司马洛叹了一口气,取出一根香烟来,点上了,抽吸着,无疑地,贝贝是一个伤心人,她的家庭环境一定很复杂,而她自己也命运坎坷。当然了,如果不是这样一个人,也不会参加这样的工作的。
  这个组织的里面,全部都是这样的人。想起了这个“组织”,司马洛又不禁微笑了,因为,这个组织是竟然连名字也没有的。他们只是称之为“组织”,或“我们的组织”。司马洛又想起他是怎样加入这个组织的。
  他的加入,却不是因为命运坎坷了。
  他是为了一位老朋友加入的,起码,他自己认为是这样。他那位老朋友却认为,他是为了爱冒险多过为了老朋友的友情。
  但总之,无论如何,他是加入了。
  那位老朋友名叫雷克,司马洛在七年之前已经认识他了。七年之前,雷克是一个警探,但是当二个月之前,司马洛再看见他时,他已经辞了职。
  是雷克来找司马洛的,有一晚深夜,雷克忽然拿着一瓶酒,到司马洛的家中来。对这位不速之客,司马洛感到意外。他问雷克道:“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在值班的时候也喝酒的?”
  雷克显然是已经喝了相当多,不过他并不是醉了。他是那种极难喝醉的人,喝酒只会使他更兴奋和豪放而已。他挥挥手:“现在没有人管得我,因为我已经辞了职!”
  “辞了职?为什么?”
  “那份混账差并不好当。”雷克咆哮地道,“太多我想做的事我不能做,太多我不想做的事情,却又非做不可。”
  司马洛点点头:“这是一个问题。不过,有许多人的想法却和你相反。”
  “你不想做的事,他们却认为求之不得,而你所想做的事,他们却懒得去做呢!”
  “所以我就让他们去混好了。”雷克说,“我已经找到了一件新的工作。薪水不太多,也不太少,但,重要的是,你可以做你想要做的事!例如,我不喜赖米尔这个法国鬼,我就把他干掉!”
  司马洛皱起了眉头,脑海中升起了一些关于法国人赖米尔的数据。赖米尔是一个标准的江湖客。
  曾参加法国的海外兵团,驻在中东。后来大概不知秘密劫掠了那一个部落,有了点钱,就退休,自己做生意。但他做的却是可怕的生意。他利用他当兵时得到的关于中东的知识及打下的交情,专门向中东的酋长们供应白种黄种的女奴,当然都是掳劫去的。同时,他也向中东那些贩卖奴隶的份子购买棕榄色皮肤的女奴,供应世界其他的妓寨。
  没有人制止他。想制止他的人抓不到充足的证据,而有权力及证据对付他的人,却宁可拿他的大叠钞票。因此,赖米尔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交游也越来越广阔了。直到最近,他忽然汽车失事而死。车子撞得稀烂。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由于赖米尔是很小心的,从来不会开快车。但,更奇怪的是,距离赖米尔失事之处不到五里,被发现弃着一部旅行拖车,车中有六个白种和一个黄种的年轻美女,都是用手铐锁着的。她们对警方说她们都是无亲无故的孤女,都是给绑架的。
  是谁绑架他们?
  她们都说不出来,但她们说不是赖米尔。这也不一定是谎话,因为这肮脏的工作,赖米尔是不会亲自动手去做的,只是在押运移交的时候,他会亲自出现一下。
  但是,赖米尔又是怎会在那现场的附近汽车失事而死的呢?
  雷克说:“是我杀死他的,是我亲手杀死他的。我们在他起运的时候去捉他,帮手的都逃走了,赖米尔也逃走,但我紧追着他。我不能让他逃走!赖米尔拼命开快车,但他是不习惯开快车的,一开快,他就撞了!”雷克举起酒瓶来又喝了一口,似乎他是在庆祝赖米尔的死。
  “但,”司马洛皱眉看着他,“你不是说过,你已不干警界的工作了吗?”
  “不错。”赖米尔说。“警界的工作我已不干了,但这不是警界的工作——这是我想干的工作!警界有许多人想对付赖米尔而不能动手,也有些能够对付他的人而不愿动手,现在,我想对付他,也能够动手!”他又举了一举杯子。
  司马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还是不明白!”
  “我们成立了这样一个组织。”雷克说,“专门干我们想干的事!我们之中有退职的警探,有退职的贼,也有别一些给命运之神开过玩笑的人,没有的只是绅士名流!但是,我们干得很好。”
  司马洛耸耸肩,说道:“你为什么告诉我呢?”
  “因为,”雷克说道,“我很想你加入我们!”
  “哦,多谢赏面。”司马洛说,“但,你出得起多少钱呢?”
  雷克眯眼看着他:“你可不是那么重视钱的吧?”
  “你以为我不需要吃饭的吗?”司马洛微笑。
  司马洛并不是一个穷人,但他的钱却也不是靠承受遗产得来,而是靠他自己的工作。
  他专好管闲事和锄强扶弱,不过却常常是从中取利,用那些不义之财去饱自己的私囊,他认为只有如此,他下一次才会更有力量去锄更强者。如果每一件事都白做,不久之后,他便变成什么事情都没有能力做了!
  “我们一分钱也不能给你。”雷克说,“不过,我们不反对你趁机赚钱!!假如你找得到机会的话。”
  “那才像话一点!还有一个问题,我是不喜欢受人指挥的。因此,我不愿意参加什么组织,如果我参加了,总不会由我来做首领的,那即是说我变成一些人的下属了。”
  “只干一次好了。”雷克说,“先替我们做一件工作试试,怎么样?”
  “你心目中已经有了一件工作?”司马洛问。
  “是的。”雷克说,“我们心目中这件工作,就是对付李道生!”
  “李道生?”司马洛抬起了一边眉毛,“就是那个卖白粉的?”
  “对了!”雷克说,“当我在警界工时候,我几次想着手弄他,可是,总有一堵无形的墙壁在阻挡着我似的,展不开拳脚,现在,没有人束缚我的手脚了,但是这件工作,我还是无法入手,李道生这个人是太聪明了,几乎人人都知道他卖白粉,可是,谈到抓证据,却是没有办法!”
  司马洛搓着下颔。
  “怎么样?”雷克又向自己灌了一口酒,说,“干与不干,你也总得回答我一声?”
  “我干。”司马洛点头,“事实上,如果你早提出李道生的名字,你也根本就不必费这许多唇舌!”
  “妙极了!”雷克找到了司马洛的一只杯子,替他斟满了一杯酒,塞进了他的手中。
  ×××
  于是司马洛开始为这个没有名字的组织工作。
  而他这个部门是独立的,不受命于任何人,并且,还派来了这个清丽的贝贝到来协助他工作。
  雷克的选择司马洛,也果然是有他的眼光的。雷克想不到办法的地方,司马洛却想到了办法。司马洛想到的办法,就是向李道生的儿子李克明下手。
  对于李道生,司马洛也的确是有点私人的仇怨的。几年前有一次,司马洛交了一个女朋友,和她相当要好的时候,她却忽然对他远而避之。后来司马洛一查,才知道这个女人曾经是李道生的情妇,虽然她已经和李道生分手,李道生仍然认为,她是不适宜和司马洛这样一个男人来往的。
  由于她说不定会把她以前所知道的秘密告诉司马洛。于是他施用金钱和压力,叫她和司马洛疏远。压力就是施在她的母亲身上,声言如果她不就范的话,她的母亲就可能会有危险的。
  对于这件事,司马洛是相当生气的,虽然,他还未至于生气到会向李道生大兴报复,而且,为了这个女人着想,他也只好吞下了这一口气,他不想给她带来不必要的烦恼。
  现在,他有机会对付李道生了。通过李道生的儿子。这和李道生对他的方法,可以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而工作至今为止,也进行得相当顺利。
  现在他们对李道生的动向已经知道得相当多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既然知道了李道生的虚实,就不愁找不到方法来对付他。
  司马洛坐在那厅中,看着地图上那些红线划成的路线,想着李道生所作的活动,一面等着贝贝出来。
  贝贝既然参加这个组织,无疑地她是有她的一页伤心史的。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应该不会有兴趣做这种工作。她们会去做文员,做售货员,做工厂,做教师,最后做家庭主妇,只有受到了一种特别力量驱使,她们才会参加这种充满了危险性的工作。
  当她提起了夫妇之间的问题时,她就哭了起来,这表明了她的伤心事一定是与此有关的了。她的伤心事,一定是发生在她的母亲的身上。
  所以一提起母亲,她就哭起来了。
  司马洛的好奇心使他奇怪,贝贝那件事究竟是如何。不过他也知道还是不要理会的好。他们正在做一件工作,工作做完了就要分手了,他最好还是不要让私人感情渗进来。
  贝贝从里面出来了,仍然用手帕抹着眼角,但不再哭了,而且她的脸上带着一个微笑。她有点畏羞地:“刚才真对不起——”
  司马洛耸耸肩,一摊两只手掌。“哭是一件好事,可以舒放积郁着的感情,我也真希望我也有机会大哭一场,我要为这个世界大哭一场!”
  “我只是为了我的母亲而哭。”贝贝说,“她——她就是我参加这个工作的原因!”
  “你不需要告诉我的,贝贝!”司马洛说道。
  “但我想告诉你!”贝贝说,“我想告诉一个人,一个会同情我的人!”
  “那么说吧!”司马洛说。
  贝贝告诉司马洛,她是在她的母亲死了之后才决定参加这件工作的。她的母亲,就是过份自信了。她以为她的丈夫是不会离开她,因此她任从他在外边胡混。当他混厌了,他就总会回到她的身边来。但她没有想到一件事却是,她的年纪一天一天地老了,而且,她还吸上白粉了。白粉使她的苍老加剧。一个吸毒的人,是比正常人快十倍苍老的。
  她的吸引力失去了,她的丈夫终于一去不回。
  她知道她是失去了他的时候,她就杀死了自己。
  “三件事,杀死了她。”贝贝最后说:“那是过份自信心,不求上进和吸毒品!”
  “世界上每天都有不少人死于这三件事的。”司马洛说。
  “另外两件我可以自己对抗。”贝贝说,
  “我可以使自己不太过份自信,我可以使自己求上进,但对抗贩毒,我却非加入这个组织不可!”
  “你加入得很对。”司马洛安慰地指指墙壁上的地图,“现在快要又有一个贩毒的巨头受到对付了,当我们对他的行动有了一个完整的概念之后,我们就可以动手。”
  贝贝又摇着头,叹息了一声,说道:“你知道吗,司马洛,我已经干过了好几次,我已经看着好几个大毒贩给毁掉,例如银行家鲁利文,例如庄生,又例如吉特利等等,我并且亲眼看到吉特利给乱枪打死的!”贝贝说:“第一次的时候,我是很高兴的,我以为世界上,从此会干净得多了,但,第二天,当一个新的任务下来时,我才知道,原来世界还有更多更肮脏的人!”
  “你说得对了。”司马洛说,“李道生之后,一样会再有一个更大的李道生,这个李道生还没有毁灭,另外一个李道生已经在成长起来了,这是一场打不完,也打不胜的仗!”
  “要怎样才能打胜呢?”贝贝问。
  司马洛耸耸肩:“蚊子是从污水里出来的,守在污水旁边,蚊子出来一只打一只,这并不是不好,但,假如能把污水倾掉,那却会好得多了!”
  “是这个社会,需要澈底的改造!”
  司马洛的嘴边露出一丝愁笑。“许多人认为我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但是这件事我就做不来了,我只不过是一个躲在污水旁边打蚊子的!”
  贝贝走过来,就在他的身边蹲下,凝视着他。
  “不要紧。”她说,“让我们拣最大的蚊子打好了!”忽然之间,变成了她安慰司马洛。
  司马洛点点头。
  XXX
  李克明是很少有机会看见他的老头子的,而他也不愿见他。但这一次,他却见着了。这是一次意外的相遇。在他母亲的家中。
  他正在听他母亲解说她所去的各个地方的情形时,李克明忽然注意到,客厅门口似乎站着一个人。他回头一看,没有锁。
  一个身裁高大,头发半秃的男人就站在那里,正皱着眉头看着他们。
  “爸爸!”李克明简直是在恐怖地叫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那人说。
  “我——我只是回来向妈妈请安!”李克明呐呐着。
  “哦,哦。”老头子李道生看着他,点着头,“真了不起,一个标准的孝顺儿子!从来,我就不知道他是会回来问候妈妈的!”
  “你怎知道?”母亲不平地袒护,“你根本就很少见到他!”
  “不错,我很少见到他。”李道生脱下大衣,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但我自己种出来的种籽,难道我自己不知道的吗?不过是回来要钱罢了!”
  “他不是!”母亲理直气壮地,“他已经找到了一份工作!”
  “哈,他找到了一份工作!”老头子看着李克明,就忍不住大笑:“这倒是天下第一大新闻了,是不是要交一万元保证金,才能上班之类,你现在就是要向你的老妈子拿这一万元保证金?”
  “不!”那位母亲更加不平地否认,虽然李克明正在不停地拉着她的衣袖,“他是在报馆里找到了一份工作。”
  “那一间报馆?”
  “实在也不是一件直接的工作。”那位母亲说,“只是替一位编旅游版的朋友供应数据。他现在就是来问我数据。”
  “呃一一”李克明忙接口说,“如果干得好,就可以正式任职了!”
  “哦?是这样?”老头子仍然万分怀疑地看着他,但是,又实在没有空理这些事情,他终于挥挥手:“你去干你的吧,总之不要拿钱就行!”
  李克明心里有很多不好听的话想回答出来,但是却没有回答的胆量。他只是嗫嚅着说:“呃——爸爸,我也得走了!”
  李道生连睬也没有睬他,而李克明便像一只小老鼠一般溜出了门口。
  李道生在床上一倒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了,现在替我捏一下骨吧,我就快要累死了,今天晚上,我们又得要起程到中东去了!”
  “中东?”
  “是的。”李道生说,“中东!”
  于是,那个女人就替她的丈夫提骨。这件事,她是做得很好的,这显然是她抓住丈夫的方法之一。有些女人,就是用这个方法把丈夫抓牢的。
  李道生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完全松弛了下来,享受着这个女人的服务,已经完全忘记了他的儿子。
  在另一方面,司马洛等人,现在则正在准备探取对付李道生的初步行动了。这一天,雷克也在场。
  雷克、贝贝和司马洛三个人,站在那墙壁的前面,看着那幅地图。现在地图上的红线已布得很密。
  雷克正在咬着一根雪茄,手里还拿着一瓶酒。
  他说这是他当警探时所得不到的享受。那时,他不能够在工作的时候一面喝酒。
  “现在。”司马洛好像教授在讲学似的,用一根棍子指着墙壁上的地图,“多谢李克明的帮忙,我们对李道生的行踪,已经有了一个概念。他虽然像是到处乱飞,但很明显地,他的行踪是有规律的。例如,巴黎,贝鲁特,德黑兰,东京,泰国这几个地方,他每二十天必定到一次。可以想见,他的业务是既广泛而又发达的。如果我所猜没有错,在今天晚上,他就会飞到中东的贝鲁特去了!”
  “那么呢?”雷克问。
  “我也要在今晚飞到贝鲁特去。”司马洛说,“我在那里有些朋友,我相信,他们是会帮助我进行我的计划的!”
  “怎样的计划呢?”雷克问。
  司马洛压低着声音,化了十五分钟的时间,把他的计划对雷克说了出来。
  雷克和贝贝,都全神贯注地在倾听着。
  当司马洛说完了之后,雷克点点头:“这个计划,虽然大胆一点,但却是一个很好的计划!”
  “我呢?”贝贝说,“我也去吗?”
  “当然了。”司马洛说,“你是我的助手嘛!”
  “来,拿些酒来。”雷克说,“让我们预祝成功!”
  贝贝做了一个鬼脸:“你知道我是从来不喝酒的呀!”
  XXX
  当李道生夫妇到达了贝鲁特时候,他们夫妇,就由的士司机推荐住进了一间大酒店。他们并没有在任何酒店预定房间。他的妻子虽然表面上装痴作聋,其实她是知道她的丈夫做的是什么生意的。她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使任何人都难以预先安排,偷听他的出入电话。
  他们是在黄昏时到达的,一进了房中,坐了下来,她叹了一口气道:“我从来不喜欢这地方,神秘气氛太浓厚了,总是使人胆战心惊的!”
  李道生却没有回答。
  他只是过去拿起了电话,开始打他那一连串的长途电话,他是打给一个叫阿密的人。“阿密,”他说,“我要那笔钱……晤,好吧,你来时给我一个电话。”
  他放下了电话,又转对他的妻子:“现在,给我松弛一下吧!”
  他的意思就是要她替他按摩,而由于这是她抓牢丈夫的手段之一,所以她也遵命了。
  她替李道生把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让他的身上只剩下了内衣裤,便动手替他按摩。而他一方面享受着她的服务时,李道生也并没有浪费时间,他又不停地打电话,有时则是有人打电话来给他。总之,他几乎一直都是在讲电话的。
  有时,他还是用一些他的妻子听不懂的言语去讲电话。终于,那一连串的电话讲完了,李道生才真正地松弛下来,暂作小睡。
  XXX
  在同一时间,在同一个地方,一间单层的布置简陋的小屋子里,司马洛和贝贝正在暗淡的灯光之下对着一副录音机。那暗淡的灯光,是来自天花板上一只没有灯泡的灯罩的,而那段录音,则显然是一段电话录音。
  那段录音中正传出李道生的声音:
  “阿密,我要那笔钱!”
  “好的。我早已准备好了,大约两个钟头之后,我送来给你如何?”阿密回答。
  “晤,好吧,”李道生说,“你来时给我一个电话!”
  电话挂断了的声音,但是,差不多马上又有另一个电话打通了,这一次,李道生则是用阿拉伯语和对方交谈的。这之后又有几个电话是用英语打的。
  终于,录音带已经放完了。那个放录音带的黎巴嫩人从角落里的阴影中出来,把录音机扭熄了,微笑着说:“司马洛先生,你听够了没有?”
  “干得很好,”司马洛说,“还有吗?”
  “我们仍然在继续录音,”那人说,“一录到就送回来。”
  “谢谢你!”司马洛说。
  “不用谢我,司马洛先生,”那人说,“你以前帮过我的忙,我现在替你做事是应该的!而且,我也不喜欢李道生这一类人,他替我们的地方带来污秽和邪恶。”
  “凭他这些电话对白。”贝贝说,“我们可以知道在这里是有一个叫阿密的人代他管钱的。他一边约了阿密交钱给他,另一边则约了另一些人安排交货。显然阿密要解给他的钱,就是货款了!”
  “我看正是这样!”司马洛说。
  他那个当地朋友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
  “司马洛先生。”他说,“你现在要干的事,大概就是把他这些钱抢过来了。”
  司马洛耸耸肩。“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你好!”
  “这件事我也很赞成。”这个人说,“不过很可惜,我却不能帮助你!”
  “我明白你的处境。”司马洛点着头,“你不能出面做这件事,由于许多人都认得你,如果你在抢劫的现场出现,很可能会给人看到的。”
  “情形正是如此。”那人点着头,“搭线偷听电话的事,我们几个人可以偷偷地为你做,因为不会有人看见。但动手抢劫,那就不大方便。除非杀人灭口,否则,被劫的人,一形容我们的样子,马上就可以知道是我们这几个人。”
  “而你们这几个人是不赞成杀人灭口的!”司马洛问。
  “我们根本就不赞成杀人!”那人说,“我们认为每一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
  “这个李道生。”司马洛说,“他却是死了要比活着好些。”
  “那么。”那人说,“为什么你又不杀死他呢?”
  “我们是要用另一种方法杀死他!”贝贝第一次插嘴,“我要杀死他的人,也要杀死他所做的事!”
  “这也是一个好办法!”那人点着头,“但我只能给你一个忠告,那就是小心一点,这个阿密,在此地的势力是很大的,有人抢了他的钱,他决不会就此轻轻了事!”
  “我并不打算由阿密手中抢!”司马洛微笑。
  XXX
  在大约一个钟头之后,在黑暗中,李道生又丢下了他的妻子,跑到街上来了。而那个女人,也早已见怪不怪。这就是跟着李道生去旅行的“享受”了。
  李道生一个人走到了最僻静的地区之一,就站在那里的街上等着。忍受着沙漠在夜间的凉意。
  在他等了大约十五分钟之后,一个阿拉伯装束的人出现了。这人走到李道生的旁边,李道生就不耐烦地道:“阿密你在电话上说你马上来的。”
  “我是尽快来了的。”阿密就,“但这是很大一笔钱,我必须作些保险的措施!”
  “在这里,谁敢动你的脑筋?”
  “这倒不然。”阿密说,“钱只要够多,那就谁都会动脑筋的!”
  “拿来吧!”李道生说。
  那人把他的阔袍大袖打开了,从那下面取出了一只软皮的公事包来,那只公事包里面,是胀得满满的,显然都塞满了钞票。
  “五万元美钞。”阿密低声说,“要不要数一数?”
  “别傻吧!”李道生接了过来,“难道我还会不信任你吗?”
  “再见。”阿密说,“下次再见,愿阿拉与你同在!”阿拉就是回教徒的神。
  “再见!”李道生呐呐着,又觉得不耐烦了。不知如何,今天晚上,他总是心里不大舒服,就像有一件事,不大妥当似的。
  当阿密走了之后,李道生便挟着那只公文包,沿路步行。他向阿密拿钱,完全是为了保密作用。如果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从自己的银行户口提出一笔巨大的款项,那么查他的人,只要一查他的帐,就知道他是在干什么了。但是向阿密拿钱,那又不同,帐项上没有记录。数字指出,他到这个地方,只不过是花了一些酒店房租及应有的旅行消费罢了,谁也算不出,他是来作了价值五万美元的毒品交易!
  至于这五万美元,当然不是阿密白送给他的,这是他在平时一点一点地汇给阿密而积存起来。他与阿密名义上在这里合组了一间商行,由阿密管理。由于这间商行是经常都“亏本”的,李道生经常要汇钱来暗贴。那五万美元,就是如此地积存起来的了。
  现在,李道生就携着这五万元的货款,沿街而行。他约好了的交易对手,就在三个街口之外等着他。
  他们所作的交易,是要用现钱交易的。支票不行,挂帐更加不行了。
  李道生走了一条街,刚刚越过一个街口时,就有一部汽车飞驰而至。这部车子,差点就把李道生撞着,开车的人连忙扭舦避开,因此就撞上了行人路上,差点没有和一支街灯柱接吻。
  车子停了下来,李道生听见开车的人在咒骂着。接着,车门打开,那开车的人跳下了车来,李道生的心脏就感到一阵收缩,差点晕了过去!
  因为,跳下车来的那个人,竟然是没有面目的。在衣领之上露出来的颈部,只是一个黑黑的圆球!
  当他再看清楚一点时,他才看出,原来这个人的头上是罩了一双黑色的尼龙丝袜之类的东西,所以五官都给遮掩得不能辨认了,然而从丝袜里面,那人却是可以看见他的。那丝袜的厚度,对于视线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而且,这个人的右手上还拿着一把手枪。
  这个人,当然就是司马洛了,然而,李道生却无法知道他就是司马洛。他只知道,这个人是不怀好意的。
  他忙开步要逃走,但是司马洛已经一跳过来,左掌在他颈与肩之间的筋肉上一劈,李道生一时整个人麻痹在那里了,司马洛就用那只左手执住他的领后,右手中的枪就抵着他的胁下,把他向车子拖过去。
  由于受了那一下掌劈,李道生就是要抵抗,也变得有心无力了。
  他乖乖地给司马洛拖了上车,给塞进了司机身边的客位上。
  那只公文包给夺了过来。
  “不……”李道生伸出一只软弱的手去要把公文包取回,但是这只手却给司马洛一手打开了。司马洛把公文包上的拉链拉了开来,看看里面,果然是累累的钞票,便再又把拉链拉上了。
  然后,他挥动着手中的枪,示意李道生下车。
  “朋友。”李道生终于惊魂定下,能开口说话了。
  司马洛的回答,只是挥动着那把枪,叫李道生下车。
  “识相的你就把钱放下。”李道生说,“否则——”
  那把枪的枪嘴狠狠地向李道生的肋上一撞,使他痛苦得弯下了腰。司马洛又恫吓地一举枪。
  李道生连忙推门下车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赖在这里,可能给打得半死,却也未必能拿同那笔钱的。而且,他不相信这人能逃得到什么地方去。
  阿密在这里的势力是很大的,阿密一定能找到这人,为了面子问题阿密一定要把这人找出来。
  李道生脚才一踏下车,车子就猛然开动了。这一下动作,使车门自动关上,差点就夹住了李道生的另一只脚。李道生跄踉地跌开,就这样目送着车子远去了。
  车子转了街口,就消失在视线之外了,那条街上恢复了一片宁静,就像根本没有发生什么,而李道生也不由得有点怀疑。
  他怀疑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但这不是噩梦,因为那只公文包是已经不在他的手中了。
  李道生在那里呆了好一会才醒觉过来,看看表。“我的天!”他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先行赴约!”
  卖那种东西的人,最不欢迎的就是那些到了约定时间却没有出现的顾客。
  现在李道生就是以赴约为重,连那些钱也暂时不加追究了。
  他匆匆地沿街而行,转了街口,到了另一条街上。那条街的尽头有一间独立的小屋子。那是一间单曾的白色泥屋子,屋后有一度白色围墙围着的。李道生到了围墙中间那度铁栅门的前面,就已经有人替他开了门,把他放了进来。
  他跟着那个人进入了屋中。那里面是一间黑暗的客厅,客厅里已经有大约六七个彪形大汉在那里。其中一个有欧洲血统,穿一套白麻西服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来,伸出手和李道生握着。
  “李先生。”他说,“阿拉与你同在,跟你做生意,从来都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你好,鸭都。”李道生说:“阿拉与你同在,但我今天有点事,我可以先打一个电话吗?”
  鸭都疑惑地瞥了他一眼:“这是很不寻常的事!”因为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出去,如果李道生是向警方告密之类,那就不好了。
  “我真的需要打这个电话!”李道生说,“我有要紧的事情!”
  鸭都指指在角落里的电话。“在那里。”
  李道生匆匆走过去拿起电话。他是用这个电话打给阿密的。
  “阿密。”他焦急地说,“那些钱给抢去了!”
  “什么?”
  李道生把情形大致对阿密说了。
  “不可能!”阿密说,“此地没有几个人有本领作这么大胆的事,有的几个,都是我认识的。”
  “那你査一査你认识的人吧!”李道生说道。
  “好的。”阿密说,“你也最好先回酒店去,别再作什么交易了。”
  但李道生却另有想法。当他放下了电话之后,他又回转身来,走回客厅中央。鸭都正从走廊里面出来。
  “现在,让我看货吧。”李道生说。
  “等一等!”鸭都递起了一只手,“刚才,我们听到你讲电话——”
  “什么?”
  “我在屏风后面听着的。”鸭都得意地微笑,“我并不是要管你的闲事,我只是害怕你向什么人告密了吧,我听到了你提起关于你的钱的事!”
  李道生脸上微微变色,但是点头。“那是事实,我给劫了!”
  “那你手边现在没有钱了?”鸭都问。
  李道生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先生。”鸭都说,“你也不是不知道的,做这一门生意,一定要现钱交易,你没有现钱,那你拿什么来付给我呢?”
  “这是一件意外。”李道生说,“我是带了钱来的,但是半路中途,这个人却出来把钱劫去了!”
  “真有这回事?”鸭都怀疑地看着他。
  “你是怀疑我在说谎了。”李道生表示愤怒地。
  “我不知道。”鸭都耸耸肩,“但正如阿密所说,会对你这样做的人很少的。”
  “我并没有骗你!”李道生狼狈地叫道,“阿密的确是把钱交了给我,你不信,你可以去问阿密。”
  鸭都耸耸肩:“为什么我要问阿密?我和阿密没有来往,我们河水不犯井水,我也打算维持这个现状!”
  “但……但……”
  “李先生。”鸭都不耐烦地打断他,“现在我再说得清楚一点吧。究竟你有没有钱付给我?”
  “暂时没有,但……”
  “什么时候有?”
  “一两天吧。”李道生呐呐着说道,“我看——”
  “二十四小时。”鸭都说,“我们只等你二十四小时!我们的货,放在同一个地方太久是不大安全的,所以只能够二十四小时,你不来,那就拉倒,我们还有很多顾客的。”
  “我不知道二十四小时之内能不能……”李道生道。
  “不要紧的。”鸭都说,“你等不到钱的话,我们就另找买客,你筹到钱时,我们再约时间见面好了!我还有一批新货供应。”他走向门口,“现在,李先生,你一定有很多要紧事办,我们也不阻你了。”
  李道生只好走向门口。
  他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很多棘手的生意,他都谈得妥的。然而现在,对这一宗生意,他却是毫无办法。这一宗生意,没有现钱就不行,任你有再大的本领,也没用的。
  李道生给送出了门口,回到酒店,马上就打电话给阿密。“怎么样了,阿密!”他问。
  “在我所认识的人之中,没有一个做过。”阿密说,“他们不会骗我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吗?”
  “当然了。”李道生叫道,“我怎么会骗你?”
  “我只是觉得奇怪!”阿密说。
  “这件事暂且按下不表。”李道生说,“目前,我需要钱用,你可以给我五万元吗?”
  阿密忽然静了下来,好一会没有做声,然后才慢慢地说:“李先生,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
  “什么?”
  “你并没有五万元在我这里。”阿密说。
  “我知道,”李道生说,“就当是你借给我好了。”
  “我从来不借钱给人的,”阿密说,“尤其是五万元这么大的一笔!”
  “这是我,”李道生焦急地说,“不是任何人!”
  “五万元,还是太大一点的数目!”阿密说道。
  “阿密,”李道生气结地道,“你竟然不肯信任我吗?我们的合作,一向是建筑在互相信赖之上的。”
  “我没有五万美元!”阿密仍然固执地,“我看,你还是等下一次吧!”
  “好吧!”李道生说,“算了。”
  “李先生,等一等,”在他掉下听筒之前,阿密又叫住了他。
  “什么?”李道生不屑地问。
  “关于这件劫案,”阿密说,“我可以肯定,不是这里的人所干的。这里的人,如果知道你怀有那五万元的话,就一定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他们不会不给我面子。”
  “但你说过,有这一大笔钱,谁也不敢信任了的!”李道生指出。
  “我只是这样说说,”阿密道,“但人们不会不给我这一分薄面的!不,一定是你那一方面的人。”
  “没有可能,”李道生说,“连我的老婆也不知道我找你是干什么!”
  “你再问清楚一点她看看,”阿密说着,就收了线。
  李道生挂了电话,看着他的妻子。
  “真有人劫了你?”那女人是真正关心地问。
  “是的。”
  “那你应该去报警!”那女人说。
  “唉!”李道生气结地一挥手,“算了,别多嘴,不干你的事!”报警,这是一个最幼稚的提议!
  他在房中踱来踱去,就像一只困兽。但他的确无法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不着痕迹地筹到五万美元!
  “你还是早点休息吧!”他的妻子说。
  李道生在床上一躺躺了下来。他的妻子又动手替他推骨。她果然是很懂得讨好她的丈夫的。
  李道生闭上了眼睛,暂时享受着那松弛和舒快,却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祸事已经正在发生了。祸事就是发生在鸭都那里。
  鸭都那一班人,仍然在那间屋子里等着。他们是打算等二十四小时,等李道生筹到钱来时,才和李道生交易,否则,他们就另找买客。正加鸭都所说的一样。
  不过,鸭都则还是希望和李道生交易的。他们一向都交易得很愉快。他的一个亲信手下,在事情发生之前,却似乎已经有了预感。当鸭都站在窗前,呆看着那黑暗而寂寞的街上时,他就走近鸭都的身边。
  “我觉得不大妥当,鸭都!”他说。
  “有什么不妥呢?”鸭都吸着香烟问。
  “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形的!”那手下说,“李道生的钱?给人家劫走了,这是个不祥的预兆!”
  “哦。”鸭都微笑,“你是个虔诚的教徒?你是相信预兆的!那么,你告诉我吧!根据预兆,你认为我们应该怎样做呢?”
  “我们应该暂时离开这里。”
  “不能!我们要留在这里等待李道生的消息!”
  “那么,把货搬走。”
  “也不行!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鸭都说,“你知道,这一区的警方,我们已经搅通了的,警方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那个手下耸耸肩,走开了。
  想不到,他的预感,竟然是应辣的,不到二十分钟之后,远远忽然传来了吵耳的警车声。
  他那个手下又冲过来。“走吧—”这个手下焦急地道,“我们有货在次,给搜出了,可不得了!”
  鸭都在身上摸出了一把手枪,脸色变得十分苍白,脸上的肌肉在震动着。“这不可能是为了我们而来的,这一区的警察不会碰我们!我每个月都有钱分给——”
  但是,不可能的事,就正在他的面前实现了。一部警车到了门口,停下来,大队警察下车。
  还有三部警车,也正继续驶过来。
  鸭都向天放了三枪。
  那些警察马上退后,各自找寻障碍物,躲了起来。
  屋子的方面,枪声再响。
  警察们伏得更紧了。
  接着,后面的那部警车上,扩音机中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是来搜査的。”那把声音叫道,“不要反抗,就没有受伤,我们是来搜查的,我可以保证,一切都会依正确法律办理,我是里夫探长,我可以保证!”
  “里夫探长!”在屋里的鸭都深吸一口气,这个名字,对于他就像一颗炸弹一样。此地谁都知道,里夫探长是一位铁面无私的探长,虽然正因加此,他的权力不大,但是,在可以发挥权力的时候,他却是把他的权力,尽量发挥的。
  也有时,舞台上面的政客,也会利用他在对付敌手。
  用里夫探长,是保证生效的方法。
  “我们只是来搜査的!”里夫探长的声音在叫了。
  “我们走吧!”鸭都挥手向尾后,“快点走。”
  “那些货怎办呢?”他的手下问。
  “来不及搬走了!”鸭都道,“丢下算了!”
  那间屋子的窗口又射来一排子弹,枪声密如串炮,那些警察们更加不敢妄动了。
  扩音机中那把声音又响:“这是最后一次通知你们,你们放下枪,不要抵抗,否则,我们就要开火冲进来了。”
  回答的又是一排枪弾。这一次,连扩音的声音也忽然中断,也许是里夫探长差点给子弹射中了,所以连忙伏下来了吧!
  警方等了三分钟,然后就开火了。连串的枪弹射得屋子的前面弹痕累累。
  “举着手出来!”里夫探长的声音喝令。
  里夫这一次语气强硬得多了,“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没有回答,屋子方面,是完全寂静的。
  又是三分钟,警方的枪声又响起来了,警察们大举进攻,持着藤牌向屋子冲去。由于屋内完全没有抵抗,所以他们很快就攻入了。
  屋内原来已经没有人。他们在那里找到了一批为数不少的海洛英,但是没有人。
  “他们到那里去了?”里夫探长愤怒地吼叫着道,“我们是已经把他们好好地包围住了的。”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警察找到了那座暗门。暗门里是一条通入地底的隧道。
  “一条隧道!”那警察叫道,“他们一定是从这里逃得!”
  里夫率领大批警察,沿着这条隧道进去。
  他们发觉,这条隧道是通出另一条僻静的街上的,那出口处是一条僻静的小街,鸭都等人,显然就是经由这一条小街道遁走了的。
  里夫探长暴躁地在那里大声咒骂起来。他的任务,这一次是不成功了。
  里夫探长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不过,他却也是一个有勇无谋之辈,很易就给那些小人们玩弄于股掌之上。

  第三章 误呑香饵 自投牢笼
  大约在半个小时之后,李道生还在酒店里搜索枯肠,要找寻一个办法筹到五万美元之时,他的朋友阿密的电话又到了。在电话里,阿密的声音显得很焦急的。他问:“你有打电话向警方告密吗?”
  “什么告密?”李道生摸不着头脑。
  “鸭都那里已经给警方扫荡了!”阿密说,“有人向本地的国际反毒组告密。本地的警方,鸭都差不多都已笼络好了的。国际反毒组去找里夫,里夫就把鸭都那地方破了。”
  “鸭都呢?”
  “逃走了!”
  “那还好!”李道生松了一口气。
  “你却应该希望他给抓住!”阿密说。
  “为什么?”
  阿密顿了一顿才说:“你不知道吗?告发鸭都,这件事在此地是不会有人敢做的,必然是一个外来的人。”
  “我并没有呀!”李道生连忙为自己辩护着。
  “你和鸭都有过意见,不是吗?”阿密说,“你要他赊给你,而他不肯。”
  “我并没有怪责他!”李道生呐呐着,“我——”
  “没有用。”阿密说,“你现在不是在法庭上,现在没有人会听你自辩的。鸭都要杀死你!”
  李道生的腿子一软,差点就连听筒也握不牢了。
  “你得马上离开这里。”阿密说,“坐第一班飞机,但别坐的士到机场去。叫航空公司派旅游巴士来接你,明白吗?你和多些人在一起,这样就比较安全了!”
  “但——”
  “马上准备。”阿密说,“你没有时间了!以后给我一个长途电话!”
  阿密收了线。李道生放下电话,只迟疑了十秒钟,就依照阿密的提议去做。他打电话与旅行社联络,订了机票及叫旅行社派车子来接他。
  他的妻子,则没有做声,只是动手收拾他们的行李。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来去匆匆的生活了,因此她倒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这一次,实在是有很大的不对。李道生一直都在心惊胆战的,不时走到窗前,向窗外望望。那间酒店所在的地点,是相当偏僻的。他不知道鸭都等人怀恨之时,会不会来进攻这间酒店。
  这个地方治安并不太好,有点势力,或者有点金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但,李道生所恐惧的,总算并未发生。旅行社的旅游车终于来到了,车里还有相当多别的旅客。李道生战战兢兢领着他的妻子上了车,旅游车把他们送到了机场。
  直到上了飞机,李道生才松了一口气。
  坐在飞机上,在起飞之前,李道生望出飞机外面,可以看到候机楼内的情形。他看到有一部汽车飞驰而至,车上下来了五个来势汹汹的人,涌进了候机闸内,似乎正在找人似的。
  李道生的冷汗又冒得一身都是了。他不能肯定这些究竟是否鸭都派出的人,不过总之他很庆幸,他已经离开了候机闸内。
  那些人在那里面逡巡着,当然,他们要上飞机的话,是并不容易的,而事实,时间也并不容许他们如此做了。那架喷射民航机的引擎发出“嘘嘘”的声音。
  机身开始移动,转进跑道中,作起飞的准备了。
  “多看几眼吧。”李道生对他的妻子说,“因为以后,我们可能再没有机会再来这里的了!”
  “为什么?”他的妻子看着他。
  “不为什么。”
  那女人耸耸肩:“我倒不觉得太可惜,反正,这里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风景不好酒店的设备,也不见得高人一等。”
  当飞机起飞了之后,李道生又喃喃自语起来。
  “我看,我的组织的内部,也得重新调整一下了!”
  “为什么?”
  “有人出卖我!”李道生说。他也觉得,阿密的说话,是很有道理的。这件事一定不会是当地人所为,必然是外来人。抢钱是外来人,告密也是外来人。他是一个外来人,但这些事都不是他干的。那么,这个外来人又是谁呢?
  他望了他的妻子一眼,又连忙摇头。不,不会是她,当然不会是她。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而且,她也没有理由做这种事情。
  李道生又闭上眼睛。飞机又把他带到另一座城市去了。他的旅程是频密的,任务一件接着一件。下一步,他去的城市就是沙哈兰。这座处于不毛的沙漠中心的城市,也是贩毒事业中一个重要的地方。
  邻近的贫瘠山区不能种植任何农作物,但是,却很适宜种植罂栗,土地适宜,环境也适宜。
  在这里,李道生逗留了四天。
  这也是另一座他那位妻子对之全无好感的城市,由于又热又荒凉。李道生却要逗留得比原定计划的更久一点。
  那是因为,他在贝鲁特的采购失败,使他的组织求过于供,他必须在那里多采办一点,以补货源的不足。
  李道生在这里的任务是成功的。
  XXX
  然后,李道生就到了泰国。
  这里又是他另一个经常去的地方。如果没有这样一个国家,那么毫无疑问,他的生意,是会少得多的。
  在这里李道生又遭遇了困难了。
  他的联络是一个叫乃清的泰国人。当李道生一到达,他就和乃清接头。
  他的妻子,倒不愁冷落。泰国是一个游客很多的地方,可以游玩的地方也不少。
  这是一个她对之印象较佳的地方。
  李道生和乃清的谈话,并不愉快。
  “情形有了一点改变。”乃清在那间酒巴的卡位中说,“提高了百之二十!”
  “百分之二十!”李道生低声叫道,“这简直是抢劫!”
  “近来风声紧。”乃清平心静气地说,“有几个地方都给警方搜荡了。风声一紧,价格自然就提高。”
  “别跟我开玩笑吧!”李道生说,“风声甚么时候会不紧的?如果风声不紧,这东西根本就不会那么值钱了,是不是?”
  “总之事实就是如此。”乃清说,“增加百分之二十。”
  “我得考虑一下。”李道生不悦地说,“今天晚上再给你答复好了。”
  李道生烦闷地回到酒店,他的妻子却还在外面没有回来,他正在需要她。她却不在。这倒是罕有的一次。
  他只好闷闷地躺在床上。躺了一会,他又拿起电话来,打了几次。
  他是和另外一些卖家接头。他想不和乃清交易。
  李道生是不大喜欢人家抬高价钱的。不过,李道生却从其他卖家那里知道,厚来乃清倒不是说谎的,风声果然紧起来了,因此价钱报涨,就是别些卖家,价钱也是一样提高了。
  李道生知道了行情之后,暂时又不愿意买入了。
  他在房间里负手踱着,而他的妻子还是不曾回来。
  后来乃清的电话来了。他找到了李道生,语气严重地说:“现在事情更加严重起来了,要再过一个星期左右才能够谈,事前碰也不能碰。”
  “我不明白!”李道生已是明显地不耐烦了。
  “是这样的。”乃清说,“这两天忽然有了一个传说,那就是,有些外来的势力侵进来了。警方本来没有问题的,那些大官们都喜欢有薪水以外的收入。但是这外来的势力,却声言要搅一场大风暴,总要有一些内幕人士要吃大亏的!”
  “甚么外来势力?”
  “现在还不清楚。”乃清说,“但,消息是这样,而且,消息来源是可靠的。谁都不愿意作第一个牺牲的,所以,活动是暂时停止了!你也最好小心点!”
  “他们不会弄到我身上来的吧?”李道生说。
  “总之小心点的好。”乃清道,“过几天再和你联络吧,我要去渡两天假期!”
  “好吧!”李道生无可奈何。
  几天?他能等这几天吗?一耽几天,他的秩序就得要来一番很复杂的改变了。在中东,他已蒙受了不轻的时间上的损失。
  在晚间的电视新闻报告中,李道生果然看到警方去扫荡藏毒机关的新闻。虽然破获的并不大宗,但是同样的行动有数次之多。这就怪不得乃清会慌乱起来了!
  李道生闷闷地留在床上。
  再晚一点,他的妻子回来了,拿着一大批大大小小的包裹。有一批还要由侍者代拿。
  李道生皱着眉头:“你不应该去得这么晚的,忘了形地玩,怎么行?买这许多东西,我们怎么带?”
  “哦?并不全都是我买的。”他的妻子说,“这一批,是刚刚有人送来的,他说是交给你!”
  “谁?”李道生愕然。她所指的是一批小小的油纸包,用绳子扎住的。
  “我不知道。”她说,“你的朋友,我可不一定会认识的。”
  李道生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一种很不对劲的感觉了。他小心地拿起其中一只包裹来,拿到鼻子下面去嗅一嗅。
  嗅不出甚么来,他便又把那只包裹凑到耳边去听一听。这却似乎是一个相当滑稽的动作了,一只包裹里面,有甚么可疑的呢?但是,对于像李道生这样一个人来说,却并不是没有可听之道。他这个人,永远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他一看见这些包裹时候,他就怀疑可能是有炸弹之类。如果是一只计时炸弹,他可以听到钟声,或嗅到火药的气味之类的。
  他知道在此地,并不可能有甚么人会送甚么礼物来给他。但是,李道生既嗅不到甚么,也听不到甚么。于是,他小心地把其中一只包裹拆开来。
  他所见到的东西,是足以使他战栗的。第一只包裹,当那油纸拆开了之后,就露出来了一只透明胶袋,那胶袋里装满了白色粉末。
  “我的天!”李道生深呼吸着,顿时面如土色。
  “是甚么?”他的妻子问。
  “这是!”李道生并没有说出来,但是,他可以猜到这是甚么。他连忙取出剪刀来,把包裹的一角剪开了,用手指蘸了一些那白色粉末,放进嘴巴里去尝尝。有点淡淡的甜,证明那是葡萄糖粉的底子。用以吸食的海洛英,就是以葡萄精粉作底子的。
  他又找到了一只金属的匙,臼了一些,打着了打火机,在匙下烧烧。那白色的粉末马上就转色,而且透出来一股微甜的异味。
  李道生嗅着那味道,眉头又皱了起来。“晤,”他说,“不是好货色,味道很淡!”
  这是一个错误。李道生既然明知道风声紧,就不该把这东西留在身边。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李道生脸上变色。
  因为这并不是侍者那礼貌的敲门声,而是粗暴的,沉重的敲门声。
  “谁?”李道生叫着问。
  他的妻子已经过去开了门,李道生要加以制止,也已经太迟了。
  门已打开,好几个警察涌了进来,并且有好几个便衣探员。他们出示证件,说:“我们是来搜查的。”
  李道生软软地坐了下来。他有气无力地说:“这不关我事的,这是一个陷阱!”
  那几个探员立即就被桌上那些包裹所吸引了。他们立即把其余的包裹也拆开。
  那里面的都是同样的粉末。
  “李道生先生,”为首那个探员冷笑,“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会带着这许多好东西的吗?”
  “这是陷阱,有人送来嫁祸的!”李道生说。
  那探员则显然并不接纳他的解释。“先生,”那探员说,“你知道这些是甚么吗?”
  “海洛英葡菊糖粉!”李道生坚持着,“这是嫁祸!这是一个陷阱!”
  “海洛英不是便宜的东西,”那探员说,“怎么无缘无故会有人给你送来呢?”
  “这些都是成份很低的!”李道生说,“连初上瘾的人,也认为不过瘾!目的就是在嫁祸罢了!”
  那探员在桌子的边缘上坐了下来,很感兴趣地低头俯视着李道生:“原来你也是一个内行人物呢!很奇怪?你对于海洛英的事,会知道得这许多。”
  “呃——我是个药剂师嘛!”李道生自承道。
  “你是药剂师吗?”他的妻子愚蠢地问。
  “哎!”李道生气结地呻吟着,“你闭上嘴巴行不行?”
  “李先生,你不介意跟我们回警局去,接受我们一些问话吧?”
  李道生耸耸肩。“我一点也不介意!”他知道他是决不能拒绝的。
  他们夫妻一起给带到了警局去,接受了长达八小时的盘问。李道生完全否认对那些毒品知情。警方一口咬定,那是他买的东西,他付了钱叫人送来的。
  李道生说,如果是买的,买成份这样低的东西,又有甚么用?警方说,这可能是卖家方面骗他而已。
  不,李道生矢口否认。没有这样的事,那些东西,也许是送错地方了。
  但是,那东西明明是送来给李道生先生收的,而他就是李道生。
  李道生请了最昂贵的律师来替他交涉,结果总算脱了身。警方不能查出任何线索,指出他与当地的贩毒组织有任何关系。也许真的是嫁祸吧。
  李道生一脱身就马上离开。
  “谢谢天,我们总算平安大吉!”上了飞机之后,他的妻子舒了一口气,说道。
  “谢甚么天?”李道生愤愤地说,“你可知道吗?我以后再不能来这里做生意了。警方有我的记录,我一来他们就会注意着我,同行的也不会有一个敢和我接头的。”
  “噢,是这样!”他的太太表示难过了。这个地方,她倒是颇感留恋的,好玩的地方不少,风土人情也充满了东方的风味。
  “他们不会敢再碰一碰一个像我这样的人的!”李道生咬牙切齿地说。
  “你的生意这样大,”他的妻子安慰着他,“就是少做一点,也不算一回事吧?”
  “你不明白了,”李道生痛苦地叹着气,“泰国是最大的供应市场之一,和中东一样,要是两个地方都不能去,那我买甚么,又卖甚么?生意都做不成了!”
  “真奇怪!”那女人皱起了眉头,“怎么近来你的运气这样差?”
  李道生只是摇头叹息。“这行饭不容易吃,竞争太多,每一秒钟,都要小心提防着,偶一不慎,也会上了大当的!一定有人在阴谋针对我,不单是运气坏那么简单而已!有人针对我,要把我毁了,送白粉来,是明显的毒计。上一次在贝鲁特也是这帮人的诡计,他们把我的钱抢去,又偷偷地去告密,使人家对我不信任。”
  “这帮是甚么人呢?”他的妻子问。
  李道生搔着后脑。“我会查出来的,我会查出来的。但目前,他们对我却是知道得太多了,我的行动,我的联络,似乎一切他们都了如指掌,所以也就可以随便地对付我!”
  “也许你该退休了!”
  “我?退休?”李道生愤怒地坐直了身子,“胡说!我,退休?”
  他认为他自己的事业,还是如日中天。
  退休这件事,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他的妻子耸耸肩,不想和他说下去了。她对他的事业,一向都不大感兴趣。静了一会,李道生的眼睛闭上了,在机上假寐着,后来,一种奇怪的细碎声音把他惊醒了过来,他张开眼睛,看见他的妻子正在一张明信片上写字。
  “寄给谁的?”
  “阿明嘛!”她说,“每到一个地方,我都寄一张给他,他替报馆的一位朋友做事的,记得吗?”
  “阿明!”李道生大声叫了起来。
  “别那么大声,人人都看着你了!”他的妻子低声地提醒他。
  李道生把那张明信片夺了过来,看一遍。“唔,我们的活动,倒写得很详细。”
  “我每到一个地方都是这样做的。”他的妻子说:“我是想阿明知道比较详细。我想他的工作做得好一点!”
  李道生点着头。“对了,阿明,我倒想知道,他这个在报馆做事的朋友,究竟是甚么人,何方神圣。”
  “怎么了?”他的妻子大不以为然地看着他,“难道你以为——”
  “如果我以为,也并不稀奇的,”李道生说,“这个陷害我的人,知道我的行踪,而你原来就是正在把我们的行踪向阿明报告。”
  “这是不可能的?”他的妻子说,“阿明怎会——”
  “我不是说阿明,”李道生咬牙切齿地,“他这个笨蛋,除了花钱之外还懂得甚么?我担心的是他这个甚么朋友,阿明可能受到了利用。”
  “道生,”那女人流起泪来了,她的神情使机上的其他乘客侧目,但是她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她说:“如果你对阿明作甚么,我不会依你的。”
  “你不要这样对我说话!”李道生咬着牙,低声地说,“你算得甚么?你以为我不能——”接着似乎有点后悔地把声音放得温柔起来了,说道:“我也不希望是阿明做的,我也希望是猜错了,但目前很明显地,阿明的嫌疑是最大的。以前从来没有出过事,自从阿明一做了这份甚么工作之后,就来了,我只是想查清楚一一”
  “他不会的,”他的妻子摇着头,“我可以保证,他不会的。”
  XXX
  “站住!”李道生大声喝叫,声音响得像暴雷一样。
  李克明只好站住了。这一天他又来看他的妈妈,一踏脚进门,看见老头子在着,便像老鼠见了猫儿似的,向后转要溜掉。
  李道生已经看见了他,大声一喝,他便有如石像似的呆在那里了。
  “你爸爸想跟你谈谈罢了!”他的母亲安慰地抚着他的肩,“进来坐下吧!”
  李克明十分不安地踏进了厅中,在长沙发上坐下来了。那个老头子李道生瞪着一双怪眼,上下打量着他。
  李克明的头垂着,眼光不敢和老头子接触。他的母亲,却忙给他拿来了一杯酒。李克明一饮而尽。
  “你那份工作。”老头子说,“我想对你那份工作知道得详细一点,你告诉我吧!”
  “工作?甚么工作?”
  “报馆里的那一份呀!”母亲补充。
  李克明一滩两手:“没甚么好讲的。就是一份工作!我——供应一些旅游的数据,就是这样。”
  “供应给谁?”李道生问。
  “呃!一位朋友,在报馆里做事的一位朋友!”李克明说。
  “我知道是在报馆里做事的一位朋友。”李道生说,“但是这位朋友是谁?他叫甚么名字?”
  “呃!呃——”李克明呐呐着。
  “怎么了?”李道生紧迫着:“难道你的朋友叫甚么名字,你也记不起吗?”
  “司马洛!”李克明只好说。他想不出另一个名字来。
  “那一家报馆?”李道生问。
  “西北日报!”李克明说。
  “西北日报?”李道生忽然一跳跳了过来,两手紧执着李克明的衣领,“西北日报的人我认识,根本没有甚么司马洛!事实上西北日报根本没有甚么旅游版的。”
  李克明脸也青了。“你——你弄错了!”
  “王八乌龟的孙子!”李道生的手掌一连串地挥动着,击在李克明的脸上。辟拍!辟拍!辟拍!
  李克明学过的那些甚么自卫术,也许是有用处的,不过,他在李道生的跟前就慑住了。
  他根本施展不出来。他也不敢对他的父亲施展甚么抵抗。
  “讲呀?是谁?”李道生简直连拳头也打到李克明的身上了。拳头打得蓬蓬地响。
  “你疯了,道生!”他的妻子扑过来拉着他,“停手!停手Ι”
  “王八蛋!”李道生喝着。李克明再也忍耐不住,一扭身子,就把他推开了。
  李道生跌到了一张沙发上,喘着气,他伸出一只手来指着李克明。
  “你这……你这……我要杀了你!”
  他又要扑过去,但是他的妻子把他拦住了。她死命拉住他。李道生也停了下来,剧烈地喘着气,他也实在吃不消这一番剧烈运动的。
  “阿明,”那女人苦着脸,“阿明,如果你那位朋友真的有问题,你就说出来吧!你知道不知道,最近你爸爸的事业出了多么大的乱子?他一连两次被人出卖,上次连我也给抓上了警局。”
  “甚么?”李克明惊愕地看着她。
  那女人转向李道生:“你告诉他吧!我也知道得不清楚。”
  李道生清了一清喉咙,把他近来屡次碰钉的事,对李克明说了出来。他们父子之间,以往一向就没有很多谈话的机会,李道生固然没有对儿子说过,他做的是甚么生意,而李克明也从没有表示他知道。父子之间,是心照不宣而已。但是现在,他们都开心见诚起来了。
  李克明听着李道生所说,愈听就眼睛愈张得大,他的面孔越加苍白,而嘴唇紧闭着,发起抖来。
  “原来是这样!”最后,他喃喃着,“原来是这样!”他的牙齿也快咬碎了似的。
  “怎样?”李道生又摇着他的儿子,“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李克明只好硬着头皮,也把他的遭遇对李道生说了出来。
  李道生好像一双暴怒的笼中老虎一样,在那房中踱来踱去。“你这傻瓜!”他叫着,“你这大傻瓜!”
  “阿明,你杀死了一个人!”那女人恐怖地拥着他的儿子,“你——你会问吊的——”
  “胡说!”李道生喝道,“这是一个陷阱!这必然是一个陷阱!即使他刚巧碰到你在那里撞车,又怎会巧到手上刚好有一只照相机的?不!这是故意布置的陷阱,他们就是要把他控制。”
  “你是说,他们故意把一个人推来给我撞死?”李克明难以置信地。
  “这个世界上,甚么事没有人敢做?”老头子李道生恨恨地说。起码,在他的世界上是如此的。
  “但,”李克明说,“无论加何,我都是撞死了一个人!这是有案可稽的,警方正在找寻撞人的人!司马洛可以证明是我撞了那个女人,我却不能证明那个女人是他推出来的。”
  “道生,”那女人说,“你可以想办法替阿明解决的!”
  “别胡说,”李道生踱步踱得更急了,“这是一件命案,没有人能把一件命案从记录上取消的。”
  李克明站了起来,匆匆走到酒柜那边去。
  “我得喝点酒!”他喃喃自语着,“我得喝点酒!”
  “也给我一杯!”李道生道。
  李克明取出了酒瓶及杯子,以发抖着的手斟酒,结果连同杯及瓶都跌到地上了。
  “上帝!”李道生按着自己的额,“没有一件事你做得好的。”
  “让我来,你坐下!”那个女人走过去帮助她的儿子。
  她替他们每个人都斟上一杯酒,当然,当李道生呷着酒的时候,她并且动手替他捶起骨来。
  而这也的确是消解火气的最佳方法。
  “我得把这个司马洛杀掉!”李道生终于说。
  李克明惶恐地看着他。“如果司马洛死掉了,他那些照片?”
  “当然我会先找到他把照片拷出来,把他的一切内幕也都拷出来,然后才杀死他的。”他擦着自己的手,就像当作那就是司马洛的颈子了。
  李克明大口地喝着酒。
  “你把他找出来,”李道生指着李克明,“你把他找出来,饭桶!”
  “我不知道在那里可以找到他。”李克明嗫嚅着,“每一次都是他打电话来!”他又把酒杯递给他的母亲,但李道生一手把酒杯打开了。
  “还喝,你这胡涂虫!一切都是喝酒之累!”李道生吼道。
  那女人也不敢斟酒了。李道生连按摩也不去享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只暴虎似的在那里踱来踱去。
  “司马洛什么时候会再打电话来?”他问道。
  “没有一定。”李克明说,“总之他会打电话来的。”
  李道生沉吟着:“査电话的来源没有用,他可以每一次用不同的公众地方的电话……”接着,他忽然面有得色地抬头:“我有一个办法!”
  李克明六神无主地看着他,而李道生就把他这个办法说了出来。
  XXX
  下一次司马洛打电话给李克明的时候就是在第二天。这时李克明已经准备好了。他的老头子已经把适当的台辞教了给他。
  “司马洛先生。”他兴奋地说,“我得和你谈谈!”
  “我们现在不就是正在谈了吗?”司马洛说。
  “不。”李克明道,“我是指见面谈,我和你。”
  “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司马洛小心地说,“你有话说,你就在电话上说好了。”
  “是这样的。”李克明说,“我自己也想炒炒股票,但爸爸——他不许,所以,我在想,也许你会有办法的——你教教我吧!你拿了我的消息这样久,你一定是大有斩获的了,是吗?”
  司马洛一时不禁呆住了。他沉吟着:“这个,我是不方便教你,但如果你需要钱用,我倒可以——”
  “我当然需要钱用。”李克明说,“这一点你是知道的,但是,我可也不能够白拿你的钱,你让我见见你,让你当面教教我投资的秘诀吧!”
  “你还是去问别人吧。”司马洛说,“我总觉得,我们再见面是不大好的。”
  “但这是千载一时的机会,”李克明说,“他正在囤积那些货——”
  “甚么货?”司马洛问着,立刻紧张了起来。
  “他从中东走回来的货,”李克明说,“他在货仓里收藏着,他说现在市场波动,不可放出去。他一定有一个特别理由这样做的!”
  “甚么货?”司马洛问。
  “我不知道,”李克明说,“是妈妈告诉我的。她说是烟草,爸爸囤积大量烟草干什么呢?”
  “这个!可能与最近美国禁止在电视台播映香烟广告有关了,”司马洛胡聊一顿,“唔……这些货,是放在甚么地方呢?”
  “我们的半山货仓,”李克明又说,“我们在半山有一间大屋子是空置的,没有人住,只是用来装货物。”
  “在哪里?”
  李克明把地址说了出来。
  一时,司马洛沉默了好久,就像他是已经收了线似的。
  “司马洛先生,司马洛先生?”李克明叫唤。
  “我看,”司马洛说,“你如果有钱买股票的话,你就买入一点英伦烟草公司的股票吧!我猜这一种股票会涨价的,等它稍涨,再放出,就赚了!”
  “就这样就行了?”李克明问。
  “是的。”
  “股票到那里去买?”
  “你连这个也不憧?”司马洛没好气地。
  “我不懂,”李克明说,“我根本没有做过生意!”
  “你总有做股票经纪的朋友的吧?”司马洛说,“找一位这样的朋友,告诉你要买点股票,他自然会告诉你了!”实在,司马洛对此也不大清楚,他当然不会是一个会去玩股票的人。
  “这也是一个办法!”李克明自言自语地点着头。
  “但,”司马洛又说,“你却别告诉他,你是为甚么买这种股票,以及怎会得到消息的,明白吗?”
  “好吧,”李克明说,“我守着秘密好了,晤!多打电话给我。”
  收了线之后,司马洛和贝贝面面相觑。他这个电话是在电话亭里面打的,而打时贝贝也在他的身边。李克明所讲的话,贝贝差不多都听到。
  “你知道这家伙刚刚告诉了我们什么吗?”司马洛说,“他老头子的货仓,这很可能就是李道生在此地的毒品货仓。”
  “李道生在此地有货仓?”贝贝诧异地,“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就可以把他一次过结果了!”
  “问题是,我们已经经过慎密的调査,也查不出他在此地有什么货仓。照我们所知,他是并不在此地干这一门生意的呀!”
  “说不定,他的生意重心是已经转移到本地来了!”贝贝说。“因为,中东和泰国的方面他已经碰了钉,简直可以说是难于立足了!也许,他开始在本地做起了生意来了吧?”
  “很可能!”司马洛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就是自寻末路了!”
  “我们应该怎样处理这一件情报呢?”贝贝问,“向警方告密?”
  司马洛摇着头。“这并不是最好的方法。像李道生如此势力大的人,他在警方的内部可能有些线眼潜伏着的,我们告密,他的线眼也向他告密,到警方去扫荡的时候,他已经把东西搬走了。”
  “那你认为该怎样呢?”贝贝问。
  “而且,”司马洛说,“我们也还不曾肯定那些是什么货。那些可能是毒品,也可能不是。如果不是,而我们去向警方告密,那就太打草惊蛇了!现在,让我们先回总部去吧,我得跟雷克谈谈。”
  他们回到了总部,那间墙壁上挂了一幅大地图的屋子,司马洛又再用电话和雷克谈了一会,最后放下了电话,取出一根香烟来,抽吸着。
  “他说什么?”贝贝问。
  “雷克也没有听过李道生在此地有个什么货仓,”司马洛说,“但,他说他再查査!”
  贝贝耸耸肩:“那我们只好又等了。”
  “我今天晚上进去看看!”司马洛说,“如果那里面是真的收藏着毒品,那我们就马上可以采取行动。”
  “怎样采取行动呢?”贝贝说,“你也说过,报警不一定有用的!”
  司马洛露出一个狡猾的微笑。
  “如果我找到了确切的证据,那就不同了,”司马洛说,“譬如,到时,那货仓里会起了一把火之类,那么,警方也就无法不冲进去啦!”
  “你这狡猾的家伙!”贝贝也不禁笑了起来。
  “但,做贼是要在晚上做的,”司马洛说,“所以,我也还是等今天晚上才去吧!”
  “我可以帮忙吗?”贝贝问。
  司马洛搔着头皮:“你并没有做贼的经验呀!”的确,谈起做贼,司马洛是真的经验甚丰富的,贝贝远不及他了。
  贝贝表示失望。“什么都没有我的份儿,那我还不是等于作一个电话生而已!”
  “好吧,”司马洛说,“你可以参加,起码,你总可以开车载我去的。”
  这一次,贝贝微笑了。

  第四章 猛虎出闸 手刃枭魁
  做贼的时间,总是在午夜之后的,而司马洛和贝贝,也并不例外。在过了午夜之后,司马洛就乘着贝贝所驾驶的一部汽车,到达了那座货仓的地址附近。司马洛并没有叫贝贝停车,只是叫她把车子在门前掠过,一面观察着那里的周围的形势。
  经过了一次之后,他又对贝贝说:“再经过一次吧!”
  贝贝开着车子,又经过了一次。然后,司马洛就指点着:“现在到那上面去停车吧!”
  贝贝把车子开上了半山腰,在一丛林之中停了下来,司马洛便动手脱下身上的衣服。原来,他的衣服里面是穿着一套全黑的紧身衣服的,这套衣服,紧得像另一层皮肤一样,使人可以隐藏在阴影里,也使人在动作上可以得到最大的自由。
  “这就是夜行衣了?”贝贝问。
  “是的,”司马洛点头,“这就是夜行衣!”
  “现在,”贝贝说,“我明白雷克为什么会选中你了。”
  “你在这里等着,”司马洛说,“我在一个钟头之内就会回来的。”
  “如果你不回来呢?”贝贝有点心惊胆颤的。
  司马洛苦笑:“那么别等了,立即回去告诉雷克,叫他派大队警察来,也许可掘回我的尸体!”
  贝贝霍的执住了他的手。“司马洛!”她哀鸣地道,“别说这种话!”
  司马洛耸耸肩,便离开了她,而走进黑暗之中。
  他在树林里蛇行鼠伏着,向那间屋子接近。他的行动是完全无声的,真有点像一双大老鼠。迅速地,他到达了那间屋子的旁边,从树林的边缘处,向这间屋子注视着。他看到这是一间两层的住宅,所有窗门则全部都已用木板钉封了,大门则给用一把大锁锁上了。
  看情形,屋子内部的房间一定全部都已打通了,使这间住宅成为了一个空壳,可以作货仓之用。
  司马洛不能爬窗进去,也不方便弄毁大门口那把大锁,终于他便爬上了天台。屋子的侧面是有一些排水管,直通上天台去的。司马洛就是沿着其中一条水管爬了上去,仍然像一只大老鼠似的。
  他相信在天台的上面,一定会有一个入口处的。
  没有错,天台的地上是有一度活门的,活门虽然在里面给锁上了,但是司马洛相信,如果把这活门打开,是会比较打开那度大门更加不露痕迹。
  不错,司马洛上来要找的,就是这一度活门,然而活门的旁边,却另有一个更好的进口。这就是一只透气管。一只曲尺形的管子,好像船上的透气管一样,管口之处,还有一张幼幼的铁丝网在隔着。
  想起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一座货仓,是不能够绝对密不通风的,因为有些货物,多多少少都需要空气。
  司马洛在他那身夜行衣的上面摸索着,摸出了一只小小的钳子。
  他小心地在那通气管口上的铁丝网,逐格钳断。当这铁丝网拿了下来之后,他就可以从通气管进入货仓之中了。
  当司马洛在那里从容不迫地弄着的时候,贝贝却正在车上心惊肉跳的。她很为司马洛担心,且,她的心中也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总觉得,有一件什么不吉利的事情,快要发生在她的身上了。或者,是发生在司马洛的身上?
  一部汽车出现在山脚的路上,缓缓地驶上山来。
  这部车子的出现,又使贝贝战栗了。车中的人会不会是正在回到货仓去的?当然,这山上还有不少别的屋子,这部车子,可能只是回到别间屋子去而已,与他们的事,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但是贝贝仍然难免提心吊胆的。
  直至看着这车子驶进了另一间屋子的花园中,贝贝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刀子的尖刀抵到了她的颈背上。
  贝贝全身一震,似乎马上就晕了过去。
  “别动,”一把声音在耳边警告着,“一动也不要动!”
  贝贝果然一动也不敢动了。
  接着,那些持刀指着她的人,就出现在她的前面了。两个面目狰狞的粗汉,对她露着不怀好意的微笑。刀子也转到了前面来,指着她的喉咙。
  “你——你们想干什么?”贝贝恐怖万分地问道。
  “你乖乖地跟我们走,不要反抗,那就没事了!”那人说。
  贝贝忽然大声地哭了起来。她倒不全是为了自己而哭,她也为了司马洛的安全而哭。既然他们也找到了她,那么,司马洛的处境,可就不大妙了。
  “妈的,别吵!”其中一人喝叫着,一只拳头击中了贝贝的后脑。
  贝贝感到眼前满天的星斗在转着,不由自主地,她就晕了过去。
  XXX
  果然,在另一方面,司马洛也是正在踏进一个陷阱。当那个通气洞口的铁丝网给他拆除了之后,他便小心地爬了进去。他的身体灵活,手脚有力而富于弹性,简直是像一只蜘蛛一样。
  他爬进了通气管,就沿着那通气管滑了下去。果然,他就是进入了一座货仓。一如他所料,这间屋子,为了改装成为货仓,不但房间都打通了,而且连两层楼之间的地板也拆除了,以备更多空间。
  整间屋子,不过是等如一只大大的空箱子,而那里面,则堆满了很多的载货物用的小箱子。
  司马洛开亮了电筒,四面照射着,就觉得头痛。并非货仓里那窒闷的空气使他头痛,而是货仓里箱子太多,使他头痛。
  毒品的体积并不大,任何几只箱子里,都可能藏得下一大批毒品的。那几只箱子,才是他要找的箱子呢?这个,他可就不能不用一下头脑了。
  就在他正在迟疑着的时候,事情就发生了。他听见头上一大堆货箱的顶上有了一点动作,抬头,就看见一只大大的空箱子,向他迎头盖下。那是一只有十几尺长宽的巨大箱子。
  司马洛想逃开,已经太迟了。那只巨大的箱子,已经盖到了地上,把司马洛罩住在其中。箱子落地的轰然之声,震得司马洛的耳膜也快要破裂似的。
  司马洛要把那箱子掀开来,却办不到。
  箱子的本身,重量已相当,而且,箱顶上也可能还另压了一些重物的。
  箱外传来一阵哈哈大笑。
  司马洛从身上拔出了一把手枪来,但是不知道该不该开枪。在目前的情形之下,他似乎是不大适宜发起凶性来的。他向对方开枪,未必能射中,但是对方向他还击,那时,却可能把他的身体射得成为蜂巢一样了。
  他正迟疑着的时候,箱子的顶上,那人不再笑了,那人在说:“朋友,你最好不要抵抗,否则,你就要及早归西了!”
  “放我出来!”司马洛说道,“我们谈谈吧!”
  那只空箱子,吱吱地响了起来,升起了一点,它的边缘,距离地面大约有二寸左右。
  “你有枪!”那把声音在外面命令着,“你想出来,先把你的枪递出来吧!”
  司马洛只好把他手中的枪从那二寸高的缝隙递了出去。
  那人吃吃笑,又说:“现在听着,我们有三把枪指着你,门又是关上了的,所以,你最好不要企图逃走,或者反抗。”
  司马洛没有做声。
  那只木箱,继续发出“吱吱”的声音,显然是给一座起重机之类把它再吊了起来之后。那木箱又再升起了一点,边缘离地面约有三寸了。
  那人在外面喝令:“好了,出来吧!”
  司马洛从箱底下钻了出去,看见有四个人在外面,其中三个人的手中都拿着枪对着他的,第四个手中没有武器的人,就是李道生。
  李道生冷冷地吃吃笑道:“司马洛先生,是吗?”
  “呃一一请开开恩,别把我送上警局,”司马洛现在装出了一个普通小偷的样子,“我又没有偷到什么。”
  李道生哈哈大笑起来:“胆子够大了,脑筋也够灵活了,就可惜演技却不大好!司马洛,看清楚我!”
  “我不认识你。”
  “我却认识你,你就是司马洛。”
  “你……怎会认识我呢?”
  李道生在司马洛的肚子上打了一拳,又在他的腹上用膝盖一顶。这两下,其实都不很重,但司马洛却跌倒在地上,装出了十分痛苦的样子。
  “叫他们进来。”李道生喝令。
  货仓的门打开了,另外有一些人走进来。为首的一个人就是贝贝。她现在已经醒过来了,她正哭泣着,由两个大汉押着。
  李道生加进一手,把她一推,贝贝直仆过来,几乎仆到了司马洛的身上。但司马洛的眼睛,却不是看着贝贝,他是看着贝贝的身后。贝贝身后那个人就是李克明,那个花花公子。李克明畏缩地站在那里,似乎生怕司马洛会看见他似的。
  “你过来呀!”李道生说,“难道你怕和他见面不成?”
  李克明只好走了过来。这时,司马洛颈后的汗毛就直竖了起来。倒不是因为他害怕李道生,他相信李道生暂时是不敢杀他的。他的害怕,是来源于贝贝的身上。李克明会不会认得贝贝?如果李克明认得贝贝是他曾经“撞死”的女人,那就很糟糕了!
  司马洛所拍的照片,是没有贝贝的真面目拍进去的。
  而当时李克明醉后胡涂,应该也不会看得怎样清楚,但,仍然有着万一的可能性……
  “就是这个,是不是?”李道生指着司马洛,问他的儿子。
  “呃一一是的!”李克明点头,眼光忽然不敢和司马洛接触。
  “这个是他的助手?”李道生又指指贝贝,“见过没有?”
  司马洛几乎忍不住而发抖起来了。如果他认得贝贝——但李克明摇头。“不,”他说,“我没有见过她。”
  “哼,好会享受,美丽的女助手,兼情妇,是不是?”李道生不屑地说。这句话使贝贝满脸通红,但是她却又不敢发作。李道生在司马洛的身边蹲了下来,用手掌轻掴司马洛的脸:“炒股票,是吗?炒股票怎么会炒到这个地方来了?”
  司马洛没有做声。
  “告诉我,我最近在贝鲁特和泰国遇到的事,是不是都是你在搅鬼?”当司马洛仍然不答时,李道生又站了起来,打量着他。
  “唔,在贝鲁特劫我的那个人,身裁和你倒是很相像呢,五万元在那里?”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提高,脚尖忽然在司马洛的肋骨上狠狠地一踢!这一踢使司马洛缩成了像一个皮球,发出一声呻吟。
  “五万美元!”李道生又提起了脚,疯狂似地叫着,“如果你不还我五万美元,我就先在这里取你性命!”
  李克明忽然上前拉着他的衣袖:“爸爸,不要!还有我呢!”
  “你什么?”
  “那些照片!”李克明紧张地说:“得先拿回。”
  司马洛这时才再度开口,他冷笑:“还是儿子比较有头脑!”
  “好吧!”李道生也只好改变话题了,“就让我们来谈谈那照片的问题好了,照片在那里,吓?”
  “一个安全地方。”司马洛冷冷地说,“你们找不到的,而假如我遭到了什么不测,这些照片会自动寄出,交进警方的手中了。”
  “爸爸!”李克明恐惧地叫了起来,”你不能杀他们的!否则……”
  “闭嘴!”李道生喝道。他转向贝贝:“你告诉我吧!那些照片呢?”
  “在司马洛那里。”贝贝乖巧地把责任推开,“我也不知道他是收藏在什么地方的。”
  “那么,我们到他们的家里搜一搜好了。”李道生说,“他们住在那里?”
  这时,司马洛的心中又吃了一惊。
  因为,那些照片是放在那座总部的里面的,如果他们一搜出来那就真正完蛋了。不过,他们没有理由知道总部是在何处的,只要贝贝不说出来……        
  “这里有他的驾驶执照,”其中一个打手说,“这是他的地址。”
  他把地址念了出来,这却使司马洛松了一口气。因为那是司马洛住处的地址,而司马洛近来甚少回家。在那里不会搜到什么的。不过李道生当然不知道这一点。
  李道生说:“很好,我们到他家里去找找!也许这办法更胜过问他什么问题了,缚起他们。”
  有人找来了绳子,把司马洛和贝贝缚了起来。司马洛并不怕绳子,他只是希望,他们不要留下一个人来看守着他,这样,他就大有机会把绳子挣脱而逃出来了。
  但是,其中一人临行之前,却用枪管在司马洛的后脑上狠狠地击了一下。一阵天旋地转,司马洛便晕了过去,暂时,他是无法挣脱什么绳子的了。
  如狼似虎地,李道生等一行人到达了司马洛的住处,撬开门进了去。大肆搜索起来。
  司马洛并没有把照片放在这里,而事实上他们搜得也并不够澈底。他们连司马洛那个放置秘密武器的暗格也没有找到。
  结果,自然他们是一无所得了。
  “我们走吧!”李道生终于说。
  “爸爸,那怎办好?”李克明急得在直映跺脚,“那怎办好?”
  李道生皱着眉头看着他。“妈的,你这小王八,你给我的麻烦可真不少!”
  “我们得再找一找!”李克明说,“不能就这样收手的呀!”
  “找不到,就是没有了。”李道生说,“我们还是走吧,我没有空再管你的事情了。”
  “那我怎办?”李克明呜咽着,“我会给抓进监狱!我会给判终身监禁的。”
  “你先回家去吧!”李道生说,“等我的消息,我会替你想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好想?”李克明问。
  “一个办法就是把你送到外国去,”李道生说,“我们还有一点时间,你到了外国,他们就不能奈何你了!”
  “我不想到外国去。”李克明又抗议起来了,“我喜欢这里。”
  “你闭上嘴巴行吗?”李道生怒喝道,“现在就回家去,等我的消息。”
  李克明苦着脸,不敢做声了。在他的父亲的面前,他就像面对着一只老虎。他跟着他的父亲和那些打手们离开了司马洛的家,李道生再到货仓那边,他则给赶回家去。
  不过,李克明却不肯回到自己的住处,他一转头就回到了他的母亲那里。
  “我不能离开这里!”他投诉道,“我不能永远在外国逃亡的!我喜欢这里,我的一切都在这里。”
  “到外国去也没有什么不好呀,”他的母亲,看来却似乎是与他的父亲相同的,“以后一我也可以常来看看你呢!”
  “噢!”李克明掩着脸,哭了起来,“你们都完全不为我的,你们就是只会为你们自己着想!”
  XXX
  在货仓那边,李道生果然也不是在替他的儿子着想。他对司马洛和贝贝两个人拷问,目标主要是在他们的组织。他们是谁主使的,还有些什么人。
  司马洛闭着嘴巴不肯透露什么,贝贝也是闭着嘴巴不肯透露什么。而且,似乎贝贝的嘴巴比司马洛闭得更紧。这也许是恨意在支持着她吧。李道生正是她最痛恨的东西的代表,她没有理由向李道生屈服的。
  被逼得太紧,忍受不住那些拳打脚踢时,司马洛就开口了。但他的开口却只是胡说八道。他胡乱说出了一些名字来,真有其人,却并无其事的。
  这些名字,听上去是真的可能与这件事有关的,李道生非经过好一番调査,不能肯定。而司马洛的目的,也正是要使李道生去加以调查。这样,就可以多拖一些时间了。
  李道生果然用记事本子把这些名字抄录下来。
  然后,他迟疑地看着司马洛及贝贝。
  “我们怎样处置他们两个呢?”他手下的打手问道。
  李道生也正是在考虑着这个问题。他终于说:“暂时把他们关在这里好了,我得査清楚,如果他们是说谎的,我要再问他们!”而且,他狰狞地微笑着,“我会用一些别开生面的方法问他们了。”他再瞪了司马洛一眼,便带着那几个打手出去了。再迟一点,那些打手的其中二个又回进来了,他们显然是奉命回到这里面来看守着的。司马洛的心又沉了一沉。他是希望没有人看守的,这样他才可以设法挣脱束缚而逃出去,但是,有人监视,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不过,也许这两个人,是也有可供利用之处的吧?
  在李道生走了之后不久,司马洛便开始鼓其如簧之舌,向那二个人威逼利诱了。他说:李道生是已经完蛋了,他会给抓起来的,只是迟早问题而已。这两个打手,如果肯把他们放走的话,他一定会尽力为他们减轻罪名,甚至可能让他们置身事外!
  此外,假如他们肯合作,司马洛也会私人送上一万元。一万二千?一万五千?两万?
  但这个世界,有不少都是威逼利诱都不为所动的,可能因为一点愚蠢,也可能因为本身太怕事了。司马洛鼓其如簧之舌的结果,就是嘴巴给他们用一条手帕封住了,使他再说不下去。
  贝贝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同马洛和贝贝为之气结地在那里面面相觑着。
  那两个人走到了货仓的一角落里,开亮了一只电筒,放在地上,他们藉着电筒的光玩起纸牌来。
  原来,这两个人虽然不肯对他们的老板作大反叛,但是很显然,他们却不怕作小小的不忠。玩了一会儿纸牌,他们两个人就商量起来了。
  “天气太热了。”其中一人说,“我看,最好去买点啤酒回来喝喝!”
  “我去还是你去?”
  “在这里喝,也没有味道,不如我们一起去吧!”那人说,“到夜店里去坐一会,有吃有喝!”
  “这怎么行?假如老板……”
  “又不是去很久。”那个提议喝酒的人没好气地,“老板这么晚都不来,总不见得就会现在来吧?我们出去,喝完了就回来,肚子饿,也不算是罪过吧?”
  两个人之中,总是有一个性格比较强,也总是就由这个人来出主意。
  “好吧!”另一个点着头。他是盲从的一个,不大会拿主意。
  “我们用车子下去。”他的同伴游说着,“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另一个只是点着头,他们便开了货仓的大门,出去了。留下了贝贝和司马洛。现在两个人都是醒着的,而且嘴巴都没有给封住,大概对方觉得,这里地方是如此偏僻,反正是没有人会到的,真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闻,所以也不需要使他们闭上嘴巴了。
  “司马洛。”贝贝低声说,“现在机会来了,你得快点想办法逃走!”
  司马洛不需要她的提出,司马洛已经在开始挣扎了,但是,那绳子并不是普普通通地缚着的,他就是挣扎不开来。
  “贝贝!”他一面挣扎着一面说,“你能过来吗?如果你能够帮着用牙齿咬开绳结,那就快得多!”
  贝贝点点头,努力地企图在地上滚动身子。好不容易,她才滚动了一尺。但她距离司马洛有十几尺之遥,还要滚动好一番,才能到达司马洛的身边。
  司马洛也滚了一滚。大家同时滚动,就比较快了。
  他们挣扎着,滚着,累得满头大汗,但总算是接近了。贝贝的嘴巴,对着了司马洛背后手上的绳结。
  “用力一点!”司马洛喘着气,“愈快愈好!”贝贝拼命地用牙齿在咬那绳结。
  “太紧了,咬不动!”她埋怨着。
  “把它咬掉好了,”司马洛说,“你当是一块太韧的牛排吧!”他的幽默感,并没有使贝贝发笑,而他自己也笑不出来。
  贝贝继续努力,似乎有点成绩的时候,门上就有一点响声。“天!”贝贝呻吟着道,“他们回来了。”
  “离开一点!”司马洛吩咐。
  门打开了,却打开得很慢,似乎,来人是偷偷摸摸地进来的。司马洛看见,进来的不是那两个打手。
  “李克明!”他叫道。
  李克明关上了门,匆匆走到司马洛的身边,那步伐有点像一只大老鼠。
  司马洛奇怪地看着他。
  李克明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下,便跪了下来。
  “原来你还在这里!”司马洛说。
  “听着,司马洛,”李克明急急地的说道,“我们在你的屋子里,并没有找到那一些照片!”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司马洛冷然地说,“那些照片,是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当然不会在我的屋子里了。”
  “究竟在那里?”李克明问。
  “到了明天晚上,”司马洛说,“如果我仍然不出现的话,那么,替我保留这些照片的人,就不会再保留了,他就会直接把它交给警方!”
  “这又有什么用?”李克明冤屈地,“我又不是你们要对付的人,你们要对付的是我爸爸!”
  司马洛耸耸肩。
  “爸爸说,找不到照片,就送我到外国去,”李克明说道,“这样,他们就不够能抓我了!”
  “这倒不一定,”司马洛说,“你不能够永远逃走的。”
  李克明摇头。“而且,我也不愿意到外国去,我喜欢这个地方,爸爸完全不为我设想的。他当我是什么?简直当我是野兽!”
  “我是同情你的,”司马洛说,“但我却不会帮你,除非你帮我!”
  “我可以放你走的,”李克明说,“你让我去把菲林和照片都拿回,我就放你走。”
  司马洛的眼珠一转,觉得这倒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他说:“不如我们一起去拿吧。”
  “假如你不肯……”
  “听清楚,”司马洛说,“你自己也说过,你并不是我们要对付的人,你爸爸才是的。现在我们已经不需要利用你,把你控制着,也没有意思了,是不是?因此,你放我们走,我们就不会碰你。”
  李克明迟疑着。
  “时间已经不多了,”司马洛说,“那两个人快要回来了。他们回来,我们就什么都不能干了。”
  这一点李克明是知道的,实在,他正是乘那两个人走开了才潜进来。现在,他不再迟疑了。他马上就动手,把司马洛脚上的绳子解开。
  司马洛跳了起来。
  “手呢?”
  李克明摇头:“就这样好了!你要到什么地方,我载你们走好了。”他走过去,把贝贝手上的绳子也解开。
  贝贝的体力不比司马洛那么强,被缚了这许久,她就连站立也有困难了,一站了起来,她就差点再倒仆下来。司马洛连忙用肩扶持着她,又急急地对李克明说:“扶着她!”
  李克明只好扶着她,把她扶出了屋外。他已经把那部名贵的“凶车”开来了,就停在屋子的后面。
  司马洛和贝贝上了后座,自己就坐上前座,把车子开动,离开了那里。
  他们走后没多久,那两个打手就吃喝完毕,回来了。一看见屋子的门是打开着,他们不禁为之魂飞魄散!他们冲进屋内,找不到人,忙又再冲出来,在周围的荒野中找了一番,还是找不到。
  “他们怎么走得脱的?”其中一人抹着额上的汗问着。
  “我怎知道,”另一个说,“都是你,去喝什么酒?一个人去买回来喝,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别提这个了!”第一个说,“我们还是去报告老板吧。”
  “我们怎样交代呢?如果他知道了我们去过——”
  “他不会知道的!”这人的主意又来了,“我们可以说他是给劫走的。他们有人来把人劫走了,这也是很合理的事呀!只要你给我在头上敲一个疙瘩,说是他们——”
  “还是你给我敲一个疙瘩好一点!他们不可能只打你呀!”
  “我们大家都来一个好了。”
  “好——好吧!”迟疑了一下,第二个只好说,“这样好交代一点!我们可以说,我们两个人都给打晕了的。”
  “就这样办!”
  XXX
  这个时候,李克明已把司马洛和贝贝载到了最后一个路口。李克明停了下来,不耐烦地转向司马洛。“现在,又该向那一边转呢?”他问道。
  “我们先谈清楚吧!”司马洛说,“我们的手仍给缚着,你仍然可以杀掉我的!假如你拿了底片之后又改变主意——”
  “妈的,你以为我很喜欢杀人吗?”李克明没好气地道,“我也不想成为杀人犯的。你把照片和底片给了我,我毁掉了,我就与这件事无关了,谁还耐烦去杀人!”
  “但是,为了你的父亲,你也应该对付我们呀!”
  李克明不屑地歪着嘴。“为什么?他什么时候又为我来了?哼!”
  “好吧!”司马洛说,“前头,五十四号门口就是了。”李克明把车子再开了一段路,到了五十四号门口。
  他首先下了车,然后拉开了车门,让司马洛和贝贝也下了车。他们一起到了五十四号的门口。
  “锁匙呢?”他问司马洛。由于司马洛的身上,已经没有锁匙这件东西了,他的锁匙以及贝贝的锁匙,已经全部给搜了去。
  “在门楣的上面!”司马洛说。那里是放着一枚后备锁匙的,许多人锁门,都有这种习惯。这当然有其好处,忘记带门匙或把门匙弄失了的时候,就很有用处了。
  李克明在门楣上把门匙取了下来,果然就能把门打开。他们进了屋中,那就是那间墙壁有地图的屋子了。也就是司马洛与贝贝这次行动的总基地。司马洛并没有骗李克明,他是真的把他带来了。
  他们进了屋,李克明看看墙壁上那地图,耸耸肩:“看来你们真想要了我的老头子的命呢!”
  “我们不会放过你们的。”贝贝咬着牙说道。
  李克明露出无辜的样子。“这完全不关我的事呀!”
  “我去把底片拿给你吧,”司马洛说,“你先解了我的绳子!”
  李克明摇着手。“还是先小人后君子吧!你告诉我在那里,我去拿。”
  司马洛和贝贝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司马洛说:“好吧,在走廊第一间房间,那里面是一间黑房。”
  李克明一摊手:“请先!”
  司马洛只好领先,他们一起进入了那黑房之中。在司马洛的指示之下,李克明在架子上找到了一些照片及一卷底片,就是那些威胁他的底片及照片。他并不浪费时间,马上就把它烧掉了。
  司马洛和贝贝在旁边看着。
  “现在好了!”李克明说着,在架子上抓起了一把剪刀。
  司马洛紧张了起来。他的手虽然没有自由,但他的双脚是还有抵抗的能力,他大可以用脚——
  但李克明只是剪断了贝贝手上的绳子,然后,他也替司马洛同样做了。他微笑:“现在,我们出去吧。”
  他们出去了,三个人面面相觑,场面显得有点尴尬。李克明搓着手微笑:“怎么样?现在事情已解决啦!如果有酒,请给我一杯好不好?”
  “你去斟吧!”司马洛对贝贝说。
  贝贝去斟了酒来,他们相对干杯。李克明又微笑:“我们虽然仍不是朋友,但也不算是敌人了吧?”
  司马洛耸耸肩:“如果你想和我们交朋友,我也不会反对的。”
  李克明把手向他伸出:“那我们就交这个朋友吧!以后,在对付我的老头子方面,如果有什么不明之处,大可以问我。”
  司马洛又和贝贝交换了一个眼色。
  司马洛作了一个会心的微笑,贝贝的脸上,则有鄙夷之色。司马洛和李克明握了手,说:“我们保持联络吧。”
  李克明又看看表:“好了,我也该走了,再见!”
  他真的走了。司马洛和贝贝站在窗前,看着他的大汽车开走了,然后再转过来,面面相觑着。“这倒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转变!”司马洛说。
  “想不到世界上会有这种人,”贝贝说,“那个到底是他爸爸呀!”
  “有些人就是如此缺乏父子之情的了,”司马洛说,“父亲没有教养儿子这件事,儿子当然是不会的。不过,我看我们还是搬家为上了,给他知道了这个地址,总是不大好的。”
  “李道生的问题如何了?”贝贝问,“难道我们就这样轻轻放过他吗?”
  “搬了地方再算,”司马洛说,“李道生是飞不掉的。”
  “我去打个电话给雷克。”贝贝说。
  她去打了那个电话之后,对司马洛说:“行了,雷克叫我们暂时搬到交加街的那间空屋去,他会派几个同事来帮忙我们搬家的。”
  一直在动着脑筋的司马洛,现在却忽有所悟似的。他说:“让我也打一个电话给雷克吧!我有点事情要和他谈谈的。”
  “什么事情?”
  “我有一个计划!”司马洛说。
  司马洛又去了打电话,贝贝则把屋中的东西,略为收拾一下。
  这个时候,李克明正驾着车子,在夜静的街上到处兜着风。由于他所受的威胁解除了,所以他难免有一些飘飘然之感。他开了车上的收音机,放出轻松的音乐,以助长这种飘飘然的感觉。
  忽然之间,音乐中断了,报时讯号,播音员报了时,然后说:“现在报告本台今晚最后一次新闻……”
  照例是先来一些世界大事,然后是本地那多如牛毛的抢劫案。
  再跟着,那播音员又说:“日前在麻湾街发生的一宗少女被汽车撞死后,汽车不顾而去的严重交通失事案件,经警方日来的严密侦查,已将凶车寻获,并拘获与此事有关的一名男子……”
  李克明差点把车子撞上了行人路边,连忙就地停住了,继续听下去。那播音员也继续说:“……此案系由于一间修车厂的学徒发生打架争执,而被揭发的。原来事发之后,驾车人即已将车驶往一修车厂,将毁烂的车头灯修好,并贿赂修车厂的学徒守秘密,以掩饰其罪行。但由于该修车厂两学徒发生争执,另一学徒向警方揭发受贿的学徒,因而引致揭发此案,该车主现已被警方落案,准备提控……”接下去是报告另外一些新闻,但这些新闻,李克明已经再没有兴趣去听了。他用两只手掩着脸,喃喃自语着:“天!不是我,天!”
  他的心情,现在是舒快极了,但是,继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暴怒。很明显地,他是给司马洛愚弄了!岂有此理,这家伙!现在,当他肯定了这件事情不是自己干的时候?他就可以猜想到司马洛是用什么方法来向他行骗的了。一时间,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要开车回到司马洛那间屋子去,找司马洛算账。但是,他并没有忘记,他并不是司马洛的对手。
  第一次与司马洛见面那一次,当司马洛到他家里来找他时,他已和司马洛交过手,那时,事实已经证明他是远非司马洛敌手的,再加上一个贝贝,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算什么帐?
  李克伏在那舦盘上,抱着头。怎办呢?司马洛看很可能不听收音机的,因而错过了这段新闻,但明天早上,报纸上一定会刊登出来,而司马洛一定会知道,那时,他就必定会有所准备了,甚至会马上离开那里。
  终于,李克明又坐直了身子,把车子开动了,开回他自己的家里。他匆匆地拿起电话,拨了他父亲的号码,然后用一条手帕掩着听筒,说:“李道生先生——”
  “我就是!”
  “我想向你报告一件事,”李克明说,“我相信,你一定想知道,一个叫司马洛的人住在什么地方——”
  “克明?”李道生大声叫起来,“你在搅什么鬼?”
  李克明用手帕一点也不能改变自己的声音,他的老头子一听就认出来了。
  李克明忙放下了电话,用两手掩着脸,差点哭了起来。“天,我什么都做不好的!不论做什么,我都做不好的。”
  电话铃又响了起来了。
  李克明一震,不知道应不应该去接这个电话。他当然知道,这个电话,就是他的老头子李道生打来的了。他该对李道生说些什么好?
  但他是没有选择的。他的就受不住电话铃声的刺激,结果他还是把听筒拿了起来。
  “畜牲,”李道生的声音,雷鸣似的在那边响着,“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我只是开玩笑罢了!”
  “你不是在开玩笑!”李道生吼道,“你说知道司马洛住在什么地方,你说出来吧!”
  “我不知道!”李克明呐呐着道,“我……我怎会知道他逃到那里去了呢?”
  “你怎知他逃走了?”李道生喝叫着问。
  李克明用拳头一击自己的脑袋,几乎又要呜咽着哭起来了。真的,他什么都做得不好!
  “说出来!”李道生叫喝着,“你知道什么,你最好快点说出来!不然,我过来把你的皮也剥下来!”
  “他们是在——”李克明呐呐着说,只好把那个地址说了出来。
  “你帮助他们逃走的?”李道生叫道,“你这王八乌龟的孙子,你竟帮起外人来了!”
  “我总得为自己设想一下的!”李克明忽然也强硬一点了,他叫了起来,“我已经拿回了那些菲林,你不替我想办法,我自己想了办法!”
  “你这……这……你在那里不要走,我有空的时候再来和你算账!我保证!我会来和你算账的。”电话一碰地丢下了。
  李道生在那边的家中,又开始打电话。他是打电话邀约其他的打手们,到那货仓去集合。然后他自己飞车赶到那座货仓去。
  当他去到的时候,那些打手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手枪,李道生也拿起了一把,检验着那机件。今天,他是打算亲自动手的。
  “我们今天要杀人了!”他咬牙切齿地宣布,“这个司马洛,我们不能让他活着!”
  “留给我动手吧!老板!”那个提议去喝酒吃东西,因而失职的打手说。他也正在痛恨司马洛的狡猾。
  “但我们的行动必须迅速,而且尽量减少声音,”李道生说,“不能惊动警察,这里到底是一座文明的城市!”
  “但总之我们要杀!杀!”那个打手,狂热地说着。
  “嗯,”李道生的眼睛,也是露出凶悍的光芒,“我们杀!”
  他们出动了,分别乘坐两部汽车,朝着司马洛那个地处偏僻的总部驶去,几个人在附近下了车,远远把那个地方包围了。
  第一步,他们得先看看,有没有找错地方,李克明的报告,是否准确的。这一点,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证据,因为他们看见,前门打开了,贝贝把一个男人送出来,而这个男人是提着一只箱子出来的。贝贝在临别之时和这个男人说了几句话,这个男人提着箱子,走回停在对街的一部汽车。
  “果然是在里面了!”李道生说,“现在,我们还得先肯定,司马洛是否也在这里。看样子,他们是正在打算逃走呢?”
  “难道我们过去敲门看看吗?”一个打手笑着。
  “截住那部车。”李道生说。
  这时,那个男人已经把车开动了,李道生的一个手下也连忙跑上他们的车子,开动了,在路中心作企图掉头之状。对方的车子到来时,街心就刚好给他们的车子打横碍着。那人不耐烦地停了车,等着。
  但这横碍街心的车子,却打不着火了。终于,驾车的那个打手下来,掀开车头盖,看了一会,走到对方的车子旁边,抱歉地说:“机件有了障碍,有没有工具可以借我一用?”
  那人迟疑着时,那打手手中的枪就举了起来,指着他,低声说:“好了,不要动。”
  这边,另一个打手也绕了过来,打开车门上车,一把枪指着这人的脑后。
  两部车子再开动,在街口转了弯。李道生也赶到了。他也上了车,对那人咧嘴微笑:“司马洛在那屋里吗,朋友?”
  “嗯!”那人点头。
  “很好!”李道生说,“我们等他出来,先把电话线割断,让他们不能呼救!阿基,你是会割电话线的。”
  “嗯!”其中一个打手点一点头,去了。但,弄电话线实在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当司马洛在屋中拿起电话想打出去,发觉不通时,他就觉得有点不对了。
  “我到外面去打吧!”贝贝说。
  “不!”司马洛摇着头,摇着手制止她。
  电话出了毛病,这本来不是一件太特别的事情,特别是在那一座正在急速发展中的城市里,电话公司来不及添置设备,应付那些急速增加的电话数目。而事实上,亦不愿意花许多资金去添置。在这种情形之下,电话出毛病,就是有如家常便饭了。
  司马洛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他只是感觉到有点不对了。他这种感觉是神奇的,也就是人们称之为第六感的那种感觉。这种能力野兽差不多都有,但存在于人类的身上,这则是比较罕有的情形了。
  “有什么不对吗?”贝贝问。
  司马洛小心地走到窗前去,向窗外的黑暗中张望一下。
  李道生的人,是都已经在阴影埋伏好了的,司马洛本来不会看见。但是此时,李道生却沉不住气了。他举起枪来,就放了一响。
  枪弹击中了窗子上半部的玻璃,那玻璃“乒乓”地碎掉了。司马洛一晃就不见了。
  枪声在街上回响着。
  “妈的!”李道生咒骂着,“冲过去!”
  屋子里,灯光忽然之间完全熄掉了。
  李道生率领着他的手下向屋子冲过去,一面放枪。其中一个手下,却忽然就这样仆倒了。那是因为,屋里的人也有开枪还击的,只是,他们的枪装了灭音器,因此听不见枪声。
  李道生等人合力把那个倒下了的手下拖到一边,他是不能实行他理想中的行动了。本来,他以为他们可以直冲过去,开枪轰开门就可以直入屋中拿人的。
  “别放松!”现在他咬牙切齿地命令着,“我们现在正占着优势,他们不能向外求救,他们的弹药,终于会用完的,我们的弹药,却随时可以补充!”
  他们继续还击。
  窗子的玻璃,几乎全都给打碎了。屋里的司马洛与贝贝,却是沉着应付,在那黑暗中,司马洛留心着屋前,贝贝则留心着屋后,并没有浪费子弹,但也并不是完全不放枪。间中他们会向阴影之中放一两枪,以使对方不致于太勇敢,冲近屋子。
  “怎办好?”贝贝在五分钟之后担心地问司马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只要能支持下去,那根本不必想办法,”司马洛说,“只要天一亮,他们就非走不可了!”
  “那个李克明,我早说不能信任他的!”贝贝说。
  司马洛耸耸肩,有点惋惜地:“我也知道的,我只是想不到,他怎会变得那么快。”
  他们却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李克明,却也并不是如他们所想象的一般,是正在洋洋自得的。事实上,现在的李克明相当痛苦。
  他坐在自己的家中,用两只手臂抱着自己的身体,在发抖着。他是在担心他的父亲回头来的时候。那时,老头子会怎样对付他呢?“他会怎样?”他不断地喃喃自语着,“他会怎样?”
  他知道,现在李道生和司马洛一定是正在交战了。李道生可能会把司马洛杀死,也可能被司马洛杀死。假设李道生杀死了司马洛,那又怎办?
  “我得逃走!”李克明自言自语着,“他会杀我的,他根本就不把我当是儿子。”
  他走到窗前,看看外面的街上,又回到沙发上,似乎觉得更冷了。最后,他把电话拿了起来,用手帕把话筒的口头蒙住了,拨了三个九字,随即一转念,又把手拿开。
  他打的电话,是不需要把声音改变的,接电话的人不会认得他。而且反正,他也是变不了多少的。
  那边马上就有人接听,李克明急急地说:“我要报告一件黑社会仇杀的案件。”
  “哦?在那里?”
  李克明匆匆说出了司马洛的地址来。
  “你是谁?你住在那里?”
  “你别管我!”李克明大声叫着,把电话掉下了。他知道,警方是一定会派队去査这件事情的。他们会捉到李道生。
  别的事情,李克明也许都料得不准,但这一件事李克明却是料得相当准确的。警方果然立即就派队去查究此事了,而当警方派队时,有一点却是使人为之大惑不解的,那就是,他们要发出刺耳的警号之声。这样,远远他们就会通知了他们要捉的人,使他们知道,逃走的时间到了。
  李道生他们,就是如此。
  “我们还是走吧!”他一个手下劝他道。
  “不,”李道生咬着牙,“冲过去,如果我们这一次不把他做掉,以后要找他,就十分之难了!”
  “但——”
  “快!跟着我来!”李道生暴躁地吩咐着,就向司马洛那间屋子的门口冲过去。他的手下们在后面响应地放了一阵子弹以资掩护。
  但是,当李道生冲到了那屋子的门口时,他才发觉他的手下们,并没有在行动上支持他,他们并没有跟他来。
  李道生愤怒地大叫一声,从腰间拔出了另一把枪。现在,他是有双枪在手了。他就用其中一把枪对着屋子的门锁,放完了枪中的子弹。那门大开了。
  李道生一脚踏了进去,枪向左右摇动着,要找寻射击的目标。可是,他还没有找到射击的目标,自己就先已成为射击的目标了。
  司马洛窗前转身。自然是司马洛先看见他的。司马洛的枪先响了。
  子弹把李道生撞得飞回了屋外。他仆在地上,挣扎一下,似乎还要爬起身来,跟着就身子一软便不动了。忽然,周围静得很了。没有了枪声,就只有那自远远而来的警车的声音。
  那些李道生的手下们都逃走了。
  “我们走吧!”司马洛对贝贝说,“留下来,不知怎么对警察解释好!”
  他们已差不多搬好了,就只剩下一箱文件在那里,现在司马洛就把这箱文件提了起来。
  “走后门!”
  在渐近的警号声中,他们从后门离开了那间屋子。转出街口时,他们就发现了那部车子。即是那个帮助他搬家的人员,而在中途被李道生的人截住了的,现在这个人已经被击晕了过去,而给弃在那里了。
  司马洛把他扶到后座,他和贝贝则上了车,开动了。转出街口时,他的车子刚好与赶着来的警车迎面而过。但是,他把车子开得很慢,所以警车对他,是一点怀疑都没有的。
  “只要我们在屋里没有留下什么文件,”司马洛对贝贝说,“警方就很难追查到这间屋子曾经住着些什么人了!”一面说着,他又觉得有点滑稽。他正在做的这一件工作,正是一件警方也早就应该做的工作,然而警方没有做,他去做了,警方还要追究他呢!但,世界上的事,往往就是这样的了。他们的车子再转了两个弯,就远离了现场。
  警方到达时,首先就发现了李道生的尸体。他躺在门口,已经死去了。司马洛的子弹每一颗都没有虚发。
  在都市中,枪击案是很严重的。
  很快,就有更多警察来到现场了。他们这一次的来,比上一次要快得多。一时之间,那间宽大的屋子,都给警方人员塞满了。最高级的人员,也都出动。
  李道生被认了出来。
  “奇怪,竟然是他!”也有部份不明内幕,但是认得李道生是谁的警方人员说:“他怎会出现在这个场合?而且他还拿着手枪呢!”
  “哼,他是迟早有这日子的!”另一个深明内幕的人员则冷冷地说。
  “我们还是快点通知他的家人吧!”一个高级警官皱着眉头,冷静地说,“也许,他的家人可以回答我们一些问题的。”
  最先得到通知的就是李道生的妻子。
  那个最得宠的妻子,也即是李克明母亲。她接到警方的电话,然后警方答应马上派车子来,接她去辨认尸体。
  接到了电话之后,这个女人六神无主,马上就再打一个电话给她的儿子。
  “死了!”李克明低声叫着,“你一一肯定吗?”
  “他们是这样说的。”
  “那个司马洛呢?”李克明又急急地问。
  “他们没有提。”
  “你也不要提,”李克明说,“我现在马上赶来,如果他们先来,你就说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懂吗?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自认知道的。”
  “好吧!”那女人完全没有主意的。
  李克明和警方,都是同时到达那里的。他们果然一起都说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说,李道生的事,就只有李道生自己知道,李道生做什么事,是从来不会和他自己的家人商量的。
  他们被邀到殓房去作初步的认尸。
  那女人看见尸体,就哭了起来,不过不算是号啕大哭。对于这一宗死亡,她并不如应有的那么伤心。
  李克明也没真正爱李道生的。
  当两母子离开殓房时,李克明简直感到松了一口气。并非由于认尸的手续已经过去了,而是由于他已肯定李道生是已经死了。刚刚出到大门口,他就低声问他的母亲:“遗产的问题怎样了呢?”
  那女人耸耸肩。
  “他当然是不会全部给了我们的。”这个女人说,“但是,他起码会分我一半,他的遗嘱曾经给我看过,你知道的,当我得宠的时候,我自然不会放过机会,我是老钉着他的。此外,我的手上早已有不少积蓄,所以,我们是用不着担心生活问题。”
  “那就好得多了!”李克明说,“但我的意思是,我呢?我那一份又如何?”
  “你当然也有,”他的母亲说,“你是他的儿子嘛!”
  “呃——”李克明舐着唇皮,“你以为会有多少呢?”
  “五十万左右吧,”他的母亲说,“你知道的,他儿子多,而且也不重视儿子!”
  李克明的心情,又沉了下来。
  五十万?他的心里在盘算着,这并不算多,给他这样一个人来花,五十万元实在是一个很少的数目了。五十万元他不会花很久,而花完之后就没有了。这样,他倒希望,他的老头子是仍然话着。
  如果他是仍然活着,那起码他仍然有一个长期户口。
  李克明沉默着,一直陪他的母亲上了车。
  坐在车上,他却没有把车开动,而他的沉默的表情,也使他母亲担心。
  “算了吧,”她说,“爸爸这个人,反正你对他没有好感,我对他也是没有好感的!”
  李克明耸耸肩。“我是想那五十万元!”
  “是少一点,”他的母亲说:“但我不是说过了吗?他儿子多。”
  “五十万元,不知道够不够我做那生意!”李克明道。
  “什么生意?”
  “算了,”李克明开动了车子。“我本来打算在这件事情过去了之后就向爸爸开口,请他帮我一帮的,但现在不行了!”
  “什么生意?”他的母亲关心地问。
  “这一次是真的!”李克明说,“我和朋友打算合股经营一间出入口公司。如果爸爸在生,他只要给我一点钱就行,因为他的面子可以利用,但是他死了,就得要多一点钱!”
  “如果是真的做生意,”他的母亲说,“我是可以替你想想办法的。”
  李克明几乎笑了出来,他母亲这个人一毛不拔,就只有他偶然可以去拔一拔。老头子死了,她别无依靠,也许可以让他拔得更多了。
  “我们回去详细地谈谈吧!”他说。
  他们回去,详细谈这件事了。
  当然,在李克明的计算之下,那些遗产是终于会被他一点一点都榨取过来,终而致最后花光了的。不义之财,大都是如此结果。
  另一方面,司马洛现在和贝贝已经和雷克坐在一起了。那里是另一个总部,可说是个更高的总部。因为,这里乃是雷克所在的地方。
  “你的手臂怎样了?”雷克问。
  司马洛耸耸肩。“没有大碍!”外表看不出来,其实,他的右臂是受了伤的。一颗子弹擦去了一些肉。他也一直都没有感觉到,还是直至到了雷克这里,贝贝看见了,提醒他,他才知道的。
  贝贝忙替他扎上了绷带,现在伤口和绷带都是在衣袖下面,看不出来。
  “他应该休息一下!”贝贝偏袒地说。
  雷克耸耸肩:“这也应该的,反正,李道生这件案子,也已经没有什么可做的了,我们刚刚收到殓房的消息——李道生已经死了!”
  “我知道我的子弹是没有浪费的!”司马洛望望贝贝自负地说道。
  雷克用手拍拍桌上的一大堆记录资料:“这里就是李道生的档案,现在可以存仓了。”
  “很可惜这样的结局,”司马洛摇着头,“我并没充份利用李道生!”
  “这也算是一个好的结局了!”雷克说,“这一行业里,很少有像李道生这么大,又这么狡猾的人,他死了,一时再难有第二个比得上他的,因此杀死了他,也算是一种贡献!”
  司马洛回头看看贝贝,两个人作了一个会心微笑。司马洛说:“那么看来,我们还应该喝杯酒,庆祝一下呢!”
  “本来应该去斟酒的!”贝贝说,“很可惜,你的伤口未好之前,却不适宜喝酒!”
  司马洛抱怨地呻吟一声。
  雷克说:“你现在可以走了,到你喜欢去的地方休息,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你再来,我们谈谈一件新的任务如何?”
  “新的任务?”司马洛望着雷克。“先生,你看我这个样子,我现在没有兴趣,我要去一些地方松弛一下我的神经。”他望了贝贝一眼。“否则我不会灵活起来的。”
  “我刚才说过,到你喜欢到的地方去,你有兴趣回来时,我们再详细商量好了。”
  司马洛笑了,雷克与贝贝也笑了,他们似领略到三人合作得很顺利,他们有信心再合作一次。
  (完)
  Q群7649715中国武侠小说,古陌阡25.10.11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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