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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冯嘉《雷霆勇士》(奇侠司马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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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嘉《雷霆勇士》(奇侠司马洛故事)
  目录
  第一章 殓房怪事
  第二章 机械巨人
  第三章 真相大白
  第四章 完成任务

  第一章 殓房怪事
  法医官赵医生在进去看尸体之前已看到了那场大火的电视新闻。电视摄影机捕捉到火势的猛烈情况。
  屋子的二楼在烈火中忽然爆炸,一个火人飞了出来,跌到了屋后不见了。摄影师一定很可惜不能跟到那边去拍得清楚些,因为是给拦住了,不能过去。
  赵医生的助手潘尼指出:“就是这个,现在就在我们的停尸房,快去看看。”
  “那人死了吗?”赵医生问。
  “当然是死了,不然就不送来,而是在医院的病房。”
  赵医生说:“死人是逃不掉的,急甚么?”
  他并不知道这一次他刚好说错。
  潘尼说:“这个你一定要看,太特别了。”
  赵医生说:“是一个美女,肉弹明星?”
  “当然不是。”潘尼摇摇头说:“快来吧!你吃的不过是汉堡包。”
  那即是说汉堡包是可以拿着走的。
  赵医生说:“好吧!”他一面咬那汉堡包,一面跟着潘尼到停尸房去。
  他一面吃东西,一面处理尸体早已习惯了,尸体就是他的工作。许多做文书工作的人在忙起来时,也是一面对着文件一面吃东西,尸体就是赵医生的文件。
  赵医生一进停尸房就叫起来:“谁在开玩笑?”
  那似乎是明显地开玩笑,停尸床上停放着一个人,这人的双脚伸出那连头也盖着的白布有两尺。
  脚伸出来就因床不够长,白布也不够长,那即是说这人应有八尺高。而这脚的脚掌起码有一尺长,没有人有这么高大。
  潘尼说:“不是你来亲眼看到,你不会相信,所以在此之前我不敢讲。”
  赵医生用不拿汉堡包的手拿起一个金属小鎚子敲了敲那脚掌,发出“铿”一声,他说:“还是金属。”
  潘尼叫起来:“怎么?刚才明明是肉!”
  赵医生再敲一下,又是“铿”一声。很明显是金属的声音。
  他说:“这是肉吗?这是一座金属的塑像。”
  潘尼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甚么的时候,赵医生反而代他解释道:“当然,他们也不会把一座塑像当尸体搬进来。”
  “是呀!”潘尼说:“刚才明明……”
  “掀开!掀开!”赵医生挥着手。他显然也很感兴趣,以至连他的汉堡包亦放下了。
  潘尼一面掀那白布一面说:“这上面都晓成炭似的,只有双脚。”说到这里,布已掀开,他就不能说下去。布下露出的与他所讲的不符,不是焦炭,而是一个很完整的巨大而秃头的人,明显地是金属的。
  潘尼立即把白布再盖回。
  赵医生说:“你究竟在干甚么?”
  “我一定是做梦,”潘尼说:“我要从头再开始。”
  他退后几步,退到门口,他要做的就是再上前,再掀起白布。刚才的不算,希望那是幻象,再做的时候幻象就已经消失。
  赵医生也让他做,只是站在旁边看。但潘尼踏出第一步,就停住了。
  用不着他掀,那白布已弹开,露出那巨大的金属人的上身。
  潘尼呐呐着说:“是他动了吗?这里是一点风也没有的。”
  这问题马上得到答案,那巨大而闪亮耀眼的金属手臂移到身旁,压住了赵医生放下的汉堡包。潘尼呱呱大叫起来,叫的是没有甚么意义的声音,他也想不出应该叫一些甚么话。
  那怪人的胸部却开始发出红光,好像金属烧红了似的。
  赵医生虽是肥肥钝钝的人,此时的反应却是非常之快。
  赵医生马上把潘尼一拉,叫道:“逃走!”
  他把潘尼拉出了门外,又把门关上了。
  他的思想反应很简单,就是马上想到了这具古怪的尸体是不宜接近的。
  只可惜,这门是没有锁及门闩的。这是一个停放尸体的地方,没有人会进来偷尸体或尸体的一部分,事实上要请人进来参观都不易,尸体亦是不会逃走的,里面要有防盗设施就似乎是多余的了。
  潘尼仍是被好奇心牵着,不舍得逃走,但是赵医生的人生经验丰富,懂得衡量两者,所以仍是牵着他走。他们离开了那个地方,跑进走廊,登上一道楼梯。
  停尸房是在地下室中的,那是方便冷空气聚在下面,这个地方是从来不需要温暖的。
  赵医生虽然笨重,但是跑到了楼梯顶上也并没有喘气,反而是潘尼已经在喘得很厉害。这情形的一个原因可能是他的精神太紧张了。
  他们到了楼梯顶上就可以停下来,因为下面出来的东西要经由这楼梯才能出去,而他们远远就可以看见。看见的时候才决定是否继续逃走。
  他们站在那里,在这个非常之静的地方,可以听得很清楚。他们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那么高大而沉重的一个“人”,走起路来也一定很响。
  潘尼说:“那……那怪物出来了。”
  “我看,”赵医生说:“他也不想留在那下面,死了的人不能动,才逼不得已罢了。”
  潘尼说:“别开玩笑,我们报警吧!”
  赵医生说:“报警?来得及吗?”
  “我们……不能处理这件事。”
  潘尼说:“我们……我们又没有枪。”
  “为甚么一定要有枪才能处理这件事呢?”赵医生说:“杀死他,就算是解决问题吗?”
  “老天!”潘尼说:“你不是打算跟这东西交朋友吧?”
  “先看清楚的好。”赵医生说:“反正这个人是杀不死的,你看那录像带,他是可以杀死的吗?”
  “这个不是人。”潘尼说。
  这个时候,脚步声已稍为接近了,他们看见红光。
  他们斜斜地望下去,是看不见走廊的另一头的,有一些部分给这一层的地板遮住了。他们看见红色的光透出,想象中就是那个怪人已经全身都变成红铁似的,快要进入视线之中,那红光便先透进来。
  潘尼凝神看着那红光,但是又不能不分一些情神看赵医生,奇怪赵医生可能做一些甚么。他不能预测,以往他只是见赵医生处理死的东西——死尸,却没有见过赵医生如何处理活的东西。
  跟着,那红光却又渐渐隐去了,脚步声离开他们。
  “那东西又回到里面去了。”潘尼说。
  赵医生说:“看来他没有甚么恶意,他不是要冲出来杀我们,而你呢?却是想着要段他!”
  潘尼说:“你从来都是那么好心肠的吗?”
  “我甚么时候坏心肠过?”赵医生说:“我切开死尸,并不表示是我残忍,我只是做一件很少人肯做的工作罢了。”
  这样说着的时候,灯光忽然完全熄掉,本来是正在微微地响着的冷气系统的声响没有了,这才使他们知道,这里原来可以更静。
  “停电!”潘尼低声说。加上那漆黑,使人更觉有得可怕。
  赵医生说:“想动也不能动了。”
  潘尼说:“我看还是快点离开的好。”
  他转身要走,却被一只手拉住他的裤脚。
  他在漆黑中说:“不要拉着我。”
  “谁拉着你?”赵医生说:“是你拉着我。”
  “我?我没有拉着你……”潘尼忽然恐惧地呱呱大叫,向那只拉住他的手乱打。因为,假如不是赵医生拉着他,却有一只手拉住他,那情形就很不妙。
  他乱打也打不脱,赵医生则是哈哈大笑起来,说:“是我拉住你。”
  潘尼捉住那只手,沿手臂摸上去,果然是赵医生。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埋怨起来道:“别开这玩笑好不好?这会吓死人的!”
  赵医生说:“做人是应该力求轻松的呀!”
  潘尼说:“我们还是快走吧!”
  赵医生说:“你看得见出口在甚么方向吗?”
  “我……”潘尼转了一转,甚么都看不见,这里仍是地下,只是比停尸之处高了一层,还是没有窗子,灯一熄了就连方向也不辨,刚才乱打一顿,转了几转,就不知道出口在甚么方向了;未转之前还勉强可以记得。他咒骂道:“可惜我不吸烟,要不然,有个打火机点一点就可以看到了。”
  “但我仍不认为需要逃!”赵医生说:“因为假如有危险的话,我也认为逃得不够快。”
  “但……但……也应该试试呀!”潘尼说:“留在这里也是没有甚么应用处的。”
  “试吧!试吧!”赵医生说:“你走好了。”
  “但我不能丢下你。”潘尼说。
  “你有能力保护我吗?”赵肠生说:“我是一个不害怕的人,你是一个害怕的人。”
  “我们……我们摸索一下也是摸得出去的。”潘尼说:“这里的形势我们很熟。”
  但他这样说着,暂时又不想走了。他说:“你听,那是甚么声音?”
  下面传来一阵轰轰隆隆的声音,地面也感到微震。
  赵医生没有回答。
  潘尼说:“那怪物就像正在要把这屋子拆掉。”
  赵医生慢应一声,说:“他是正在拆掉,似乎要把墙壁拆掉。”
  “但是……怎么拆?这里是地下,外面是泥土。”潘尼说。
  那声音也真骇人,就像下面有拆屋的机器正在操作,但潘尼与赵医生是在这里工作的,他们都知道这里没有甚么机器。
  “他正在逃走。”赵医生说:“唔……去远了……远了……”
  渐渐,那可怕的声音也停止了。
  赵医生过了一阵又说:“他已经走了。”
  潘尼说:“你怎么知道?”
  赵医生说:“我听到的。”
  潘尼说:“怎么你听得到我却听不到?”
  赵医生说:“傻瓜!因为我把耳朵贴在地面上听呀!”
  潘尼伸手抚摸一下,果然摸不到赵医生,因为赵医生已伏到了地上,人是打横了。
  他此时才想到,把耳朵贴在地上听是一个好办法。在荒野中等火车的人,远望都看不见火车,但把耳朵贴在路轨上,更远都可以听到有没有火车来。
  现在他们虽然是在高一层,但地面与墙壁相通,震动会传上来,因此是可以听到空气传不到的声音的。
  潘尼这样做的时候,赵医生又爬了起身来,头便与他的手臂撞一撞。赵医生说:“走了,走了。”
  “走,走到甚么地方去?”潘尼说:“那下面并没有甚么地方可走呀!”
  “我不知道。”赵医生说:“总之是走了。”
  “那真没道理。”潘尼说:“唯一的出路是在这上面,他却在下面走了。”
  潘尼说着时,也效法伏下来把耳朵贴在地上听。他说:“真的没有听到甚么动静。”
  赵医生说:“你又怎会听到?”因为他看不见潘尼,就也不知道潘尼已经伏下了。
  潘尼说:“因为我把耳朵贴在地面。”他只是并未有加一句“傻瓜!”
  赵医生就让他听下去。
  跟着潘尼又说:“没有走!回来了我还听到……是几个人。”
  赵医生说:“这个你就用不着把耳朵贴在地上也可以听得到。”
  “甚么?”为尼问。
  这样问着时,他就沐在光线中了。电筒的光照住潘尼与赵医生。
  在那简直是绝对漆黑之中,他们一时被这强刻的光线刺激得目为之眩。
  光线是来自再上面的门口,有几个人站着。脚步声也是他们发出来的,这的确用不着把耳朵贴在地上也可以听得到。
  潘尼欢迎地说:“还好你们来了,我们甚么都看不见,上来都不能。”
  他起身要向那些人走过去,但是其中一人喝道:“站住,不要动!”
  好几只电筒的其中一只向横移动,照照他们自己的身体中段,潘尼与赵医生就看见,原来这些人是手上拿着枪的。一共有四个男人,手上有枪也有小型轻机枪。
  潘尼说:“不要误会,我们不是闯入的人,我们是在这里工作的,这位是赵医生,我是潘尼。”
  其中一人慢慢踏下楼梯,手中的电简在他们的身上照射着,手中的一把枪也是对着他们。
  潘尼说:“你看清楚吧,我们连工作证也有,我们像是擅闯的人吗?”
  他仍以为这些人是来救他们的。
  那人阴沉地说:“我们才是擅闯的人。”他动动手中的枪:“这是我们的工作证。”
  潘尼惊愕地瞪着他。现在有些反光,他就可以看到这人的脸,这人的脸完全没有表情,而且,非常之冷酷麻木。
  潘尼说:“我看你们弄错了,这里不是银行,这里是停尸房,没有你们要的东西。”
  那人说:“你以为我们要的是甚么?”
  “呃……”潘尼呐呐着:“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吧!”
  “你告诉我吧!”那人说:“这里发生了甚么?”
  这时,赵医生才第一次开口:“忽然之间停了电,我们只好摸索着爬上来,我们实在不知道发生了甚么。”
  潘尼也明白赵医生是正在暗示不要多讲,所以他也说道:“没有发生甚么,这里可能发生甚么呢?”
  那人说:“为甚么停电?”
  潘尼说:“我们也是不知道,外面又发生了甚么事?”
  那人没有回答,他显然是首领,而另外三人是由他指挥的,这三人之中已有两人分出来到处找,找寻总电掣,把总电掣扳动,但仍没有变化。
  其中一人回报:“有些很严重的电力故障,总电掣自动跳熄,但是扳回下去,还是无效,我看是电源断了。”
  那首领人物的电筒光集中在潘尼的脸上,问道:“发生了甚么,会使电源断了?”
  虽是赵医生先回答,他偏要问潘尼。
  潘尼虽然被赵医生骂是傻爪,但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傻瓜。他说:“我们也不知道,我陪赵医生下去检验一具尸体,还未进去就听到一阵吵闹声音,根着停电,我们甚么都看不见,就回到这上面。”
  那人说:“是怎么样的声音?”
  潘尼说:“那声音嘛,就像是要把屋子拆掉似的。”
  “甚么把屋子拆掉?”那人问。
  “我不知道,”潘尼说:“反正也看不见。”
  赵医生也插嘴道:“你没有听见那声音,假如你听见,你也会知道不应该看,走为上着。”
  那人的一个手下又报告:“电箱弄不好,似乎是外面通进来的电缆发生了故障。”
  那人说:“很好,我们下去看看。”他对潘尼与赵医生摆摆枪:“你们两个先行。”
  赵医生本来显得胆大,但是此时却又显得胆小起来,说道:“不要开玩笑,你们下去看,我们不下去。”
  那人不以为然地说:“怕甚么,我们有枪,难道下面有甚么东西是比枪更可怕的吗?”
  “我不知道。”赵医生说:“你大概也猜得到,我这个工作的地方是没有多少活的东西的,忽然间有东西活了起来,你说可怕不可怕?”
  那人说:“是甚么活了起来?”
  赵医生说:“我没有去看,我就不知道了。”
  那人说:“不论是甚么活了起来,我们也能杀掉,因为我们有枪,这够使你有信了吗?”
  “好吧!”赵医生无可奈何地说。
  于是那些人用电筒照着前路,赵医生与潘尼先行。潘尼仍是好奇地回头望了那些人一眼,他觉得那些人真特别,脸上是完全没有表情的,他们当然没有表示和善,但也并不表示生气。就像他们是完全不感情用事,非常之冷静在做一件工作。
  实在是太冷静了。
  那下面也并不复杂,有电筒照着就已经够了。
  他们到了停尸室的门外,也是完全听不到甚么声音,也看不见甚么动静。看着那门,潘尼感到一阵阴冷,他相信赵医生也是的。
  他们两人都没有忘记那具奇怪的尸体,他们只是没有讲出来罢了。
  这具奇怪的尸体现在又有了一些甚么变化呢?
  那些人跟在他们后面,又是把枪挥动,命令道:“推开门吧!”
  潘尼上前把门推开了,那里面没有灯就是一个大黑洞。潘尼紧张得牙齿都要咬碎似的。在幻想之中,很可能会有一只金属的巨手向他一抓抓过来。
  跟着灯光照进了房内,他就知道这可能性不大。
  那个拿枪的领导人物说:“看来真要把这屋子拆掉!”
  潘尼看见对面的墙壁穿了一个大洞,就像有机器硬在那墙壁上凿出一个出口来。看来那怪尸该是从这个洞走掉了,而这也解释了赵医生所说,听见那怪尸越走越远的事。
  潘尼又不由得转头望了望那人。因为那个人的话仍是那么冷静,任何人看见了这样的情形,都应该会大表诧异的。但是,那人就像在评论一件非常普通,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他们的脸上也是毫无表情。
  事实上连赵医生也叫起来道:“老天!究一竟发生了甚么?怎会这样的?”
  他们进入了房中,电筒光四射,可以看到没有人,只有死了的人在这里面。
  他们也到了那个大洞的前面。
  那洞总有六尺深了,正如赵医生说,这里是地下,墙后是泥土,没有地方好去的。
  但又不是完全没有,那墙壁用石砌,大约厚一尺,那些石头给挖了下来,而后面就是泥上,有五尺左右厚,再前走又没有阻挡了。电筒光照出是一条地下的渠道。
  那怪尸显然就是破墙而出,到了那渠道之中,而沿那渠道走掉了。
  潘尼非常之怕那人也要命令他钻那洞去看看。
  但这件事,那人却是自己做。那人上前,钻入那洞,爬到了外面那地下渠道中,用电筒照射一阵,又走回进来,仍是毫无感情地说:“他就是弄破墙壁,从那渠道走掉了。”
  另一人说:“那渠道会是四通八达的?”
  “正是。”那领头的枪手说:“他可能从任何地方出去,他出去时也弄断了一条电缆,这电缆从外面把电输进来,所以这里停电。”
  赵医生说:“你们是在讲一个人吗?”
  那人说:“正是,你也看到,这个人弄破了墙壁逃掉了。”
  赵医生说:“人是有死有活的,照我所知,这里只有尸体,尸体是不能这样做的。”
  那人回头看着他,说:“你所说的尸体,现在在甚么地方呢?”
  潘尼一指那停尸床:“在那上面,我还留下半个汉堡包。”
  他为赵医生掩饰过去了。赵医生说还未有机会看过这尸体,那他就不该把汉堡包留下来。
  “这上面并没有甚么。”那枪手说。
  “我就是不明白,”潘尼说:“尸体到哪里去了呢?”
  那枪手说:“你的尸体逃走了?”
  “那是一具尸体。”潘尼说:“不是活人,怎会逃走了呢?”
  那枪手说:“这尸体是会逃走的,它不会死,它只不过是在休息。它需要电力补充,它吸收电力,把电缆拉断去吸收电力,就停电了。”
  赵医生说:“你是在告诉我们一些是我们不明白的事情吗?”
  那枪手说:“这个尸体,它间中就需要吸一次电力,我们要追杀它,只有我们能杀它,甚么地方停电,它就是在甚么地方了。”
  潘尼说:“你在讲的究竟是甚么东西?”
  但是,到底是赵医生够冷静和有智慧的。
  赵医生说:“朋友,你是在告诉我们一些我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吗?”
  那人看着他,仍是毫无感情的,虽然他似乎是应该在哈哈大笑,他却完全没有笑,他的枪摆过来抵住赵医生的额,说:“对了,知道得太多的人是要死的。”
  赵医生毫无惧色,倔强地说:“人死了不过是变成尸体罢了,尸体我见得多了,尤其你这一类人的尸体,送到这里的尸体通常是你们这一类人。”
  那个枪手并不生气,他似乎已忘记了应该灭口的事,枪嘴移开了,在那停尸房中走来走去,摸摸这个,碰碰那个,有时拿起一件东西来嗅嗅。
  潘尼感到很迷惑,有些东西,如要硏究,应该是看,嗅是没有用的。例如赵医生用以写纪录的那叠夹在一块板上的文件,他也是送到鼻子前嗅嗅。
  潘尼终于说:“我们有甚么可以帮你们的吗?”他希望这样可以换回性命。
  那人告诉他一个好消息:“我不要杀你们,但是你们也别管这件事了,这件事不是你们管的。”
  赵医生却连忙得寸进尺道:“你不介意告诉我们多一些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人摇头道:“你们不会明白的,我们走。”
  他领先向那个墙洞走去,他的手下也跟着。
  赵医生说:“等一等,门口是在这边。”
  那人回头望望他,说:“这里也是可以走的路,总能通上地面的。”
  赵伙生与潘尼目瞪口呆看着那些人从地道走掉了。这真是难以置信,上面有好走的路,他们却不走,而拣那地道走。
  那些人走掉,就没有了光,停尸房又恢复了漆黑。赵医生与潘尼都大为狼狈,他们虽然相信暂时不再有危险,也总是不能留下来的。于是他们摸索着上去,到了殓房的最上层。
  那里有街灯的光透进来,没有那么黑暗,赵医生就拿起电话打出去,电话的电源不同,所以没有断。
  赵医生却不是报警。
  他是打电话给一位他认识的政府高层人士,他认为这件事情是需要保密的。
  打了电话之后,坐在殓房外面的行人路边等着时,他对潘尼说:“我们不能告诉每一个人,这个巨人死了,跟着却变成了一个金属的人,然后好像烧热了似的红起来,踉着打破墙壁由地下渠道走掉了,跟着有这些毫无表情的怪人追杀他,而这些怪人又是由渠道走掉了。这会引起公众恐慌。”
  “是呀!”潘尼说:“而且,我们这样讲出去的话,又有谁会相信我们呢?”
  警察还是来了,但那是一个特遣队,不是普通的警探,他们是会暂时保守秘密的,而且由于不是循普通途径报警,也没有引来新闻记者。
  他们也带来了工程人员,首先是把断掉了的电缆驳好了,以便得到灯光。没有灯光是很难作调查工作的,而且,那殓房中还存放着其他的尸体,需要电力才能继续冷藏。
  他们向赵医生和潘尼录取口供。
  之后,潘尼与赵医生就回家休息,藩尼开他的车子送了赵医生,然后才自己回去。
  潘尼在他的住宅的花园中停好了车子,正要下车时,却听见车子传出怪异的声音。他再听一听,便立即拉了掣,下车跑到车尾去,把行李箱的盖揭开来。由于他拉了掣,这盖就可以揭开。
  他看见一个年轻女郞缩作在那行李箱内。
  他使问:“你在这里干甚么?”
  那个女郞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那是因为她的嘴巴给破布塞住了,又给破布勒住,岀不得声;而且她的双手及双脚亦是给用破布条缚住,不大能动弹。
  她显然是用被缚的双手敲打行李箱的盖发出那声音的。
  潘尼连忙替她把嘴巴上的布解开了,又问:“你在这里干甚么?”
  她恐惧地呜咽着:“不……不要虐待我。”
  “我不是要虐待你,”潘尼说:“这是我的车子,我一直不知道你在我的车子里,我不知道是谁把你放进来的,但总之不是我。”
  她说:“你……你放我。”
  潘尼又急急为她解了手上和脚上的破布。这时,他才注意到,她的身上只有胸围,那是因为她的衬衣已给撕掉了。
  就是她的衬衣被撕破成布条而把她缚住的。
  他问:“你怎么会这样的?”
  “不要问了,”她说:“让我走吧!”
  “可以告诉我发生了甚么事吗?”潘尼问。
  “我在那个地方……有四个男人……这里是甚么地方?”她说着又问。
  “这里是我的家。”潘尼说:“你说那个是个甚么地方?”
  “我不知道那是甚么地方。”她说:“那里有一间屋子,有些树林……”
  “许多地方都是有一间屋子,有些树林。”潘尼说:“让我猜猜这是不是你讲的地方?”他对她把殓房的外表形容了一遍。
  “是了,”她说:“就是那里。”
  潘尼说:“那是殓房呀!”
  “老天!”她说:“殓房?我跑到殓房去了?”
  潘尼说:“我是在那里工作的。”
  “老天!”她说:“你是在殓房工作的!”
  潘尼说:“那不等于说那里的尸体是我管的,那只是一个存放尸体的地方,我是科学家,在那里做硏究工作的。”他并不认为此时应该告诉她,他的工作就是把尸体剖割开来。
  她说:“哦,原来是这样的。”
  潘尼说:“究竟发生了甚么?”
  她说:“还是让我走吧!”
  潘尼说:“你这个样子能去甚么地方?”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忙用手抱住,说:“呃……最好借我一件衣服。”
  “这样吧!”潘尼说:“你到我的家里来,不要紧的,我家没有别人,我一个人住——我的意思是,我是不会伤害你的,我不是那种人,我家没有别人,就不会有人向你问长问短。”
  她同意了,跟他回家,他绐她一套他的睡衣,让她洗了一个澡。她穿了他的睡衣出来,他已煮了一壶咖啡,绐她一杯。
  她告诉他,她是躲在那里的树林后面,看着那四个拿枪的人要进入殓房,忽然之间,他们发现了她,冲过来把她捉住,撕去她的衬衣把她缚住,把她塞进了车子的行李箱内。
  他们在她的头上打了一拳,使她昏了好久,刚才能移动便敲打那盖子。
  潘尼说:“他们没有对你干甚么吗?”
  “没有。”她连忙摇头澄清:“并没有那个。”
  “哦!”潘尼说:“那好一些,但是,你遭遇这样的事,看来还是应该报警的。”
  “不要!”她立即又表示慌张了:“不能报警。”
  “为甚么呢?”潘尼问:“你有甚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我不是一个犯罪的人。”她说。
  “唏,”潘尼说:“讲起来,你又是为甚么躲在那里呢?”
  她低下头:“你可以不问吗?”
  “不能够不问。”潘尼说:“那殓房里,今天晚上发生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发生了甚么事情呢?”她问。
  “等一等,”潘尼说:“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却还要问我?我是觉得,你也是这件事的一个目击证人,你看见了甚么,你也应该向警方报告。”
  “那我要走了。”她说。
  “你不能走。”番尼说。
  “你会制止我吗?”她看着他,似乎有些狐疑的神情,又似乎是止在向他挑战。
  潘尼显得发急起来:“我不能捉住你,不过,有些事情,的确是你应该做的。”
  她微笑:“你看来是一个君子,怎么你没有女朋友?”
  “我们不是在谈这个问题。”潘尼说:“真的,假如你看见甚么不寻常的事情,你是应该讲出来的,这对案情也许有帮助。”
  她说:“假如我告诉你为甚么我不想见警察,你能答应不把我交给警察吗?”
  “这不是答应不答应的问题。”潘尼说:“我又没有能力捉住你,我不过是告诉你,有些事情你是应该做的。”
  她说:“我是一个正在逃走的人,有一个我不喜欢的男人苦苦追求我,他开始不择手段,我担心他会杀死我。我连住的地方和本来的工作都放弃了,他找不到我的,但我相信他还在找我,假如万一我的照片或甚么见报,他就能找到我,那时他可能做任何事情。”
  “我可以对你保证这件事能守秘密。”潘尼说。
  “你可以保证吗?”她说。
  “呃……”潘尼说:“其实我又不能保证甚么。”
  她说:“我所见的,我可以告诉你,但我不要对警察讲。”
  “也许,”潘尼说:“在这种情形之下,你也是不适宜露面的。但是,你还没有说,你为甚么要躲在那里?”
  她说:“我正在乘的士回家,我怀疑有车在跟踪我,很可能只是我杯弓蛇影,但我为了安全起见,叫的土司机在转弯处放下我,继续前行,当我是没有下车的。我从山坡上走下来,准备另搭车子,这时我看见有人来了,我只好躲起来。就是这样。”
  “你告诉我看见了一些甚么?”潘尼问。
  “我也差不多都告诉你了。”她说:“其实我也没有看到甚么,我是认得他们的样子,我可以对你形容。”
  “我也认得他们的样子,”潘尼说:“但他们的车子呢?他们有没有车子?”
  “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车子。”她摇摇头,说:“我没有注意,我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在那里的了。”
  “还有呢?一番尼问。
  她只好从头再讲一遍,也是差不多。
  潘尼终于说:“在我看来,你也是帮不了警察甚么忙的。”
  她说:“我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潘尼说:“你用不着知道。”
  “哦,”她说:“现在是你对我来这一套了。”
  “听我讲,”潘尼说:“你自己已经够麻烦了,还要知道一些你不应该知道的事情,这只是会使你更烦恼而已。”
  “也许是的,”她说:“那我不问好了。我……可以留下来吗?”
  “要留多久呢?”潘尼问。
  “一两天吧!”她说:“让我肯定我是没有危险的……但难道你怕我?”
  “不,我不怕你。”潘尼说:“只是……会很不方便。”
  “假如我都不怕……不过,我也不可以勉强你,你既然不欢迎,那我走好了。”
  “不,不,”潘尼说:“不要走,你留下来吧!”
  “多谢!”她说:“这里有甚么可以吃的吗?”
  “我到厨房拿给你。”潘尼说。
  “让我去弄。”她说:“给我机会岀一点力吧!”
  潘尼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
  她走向厨房,中途又停下来叫道:“你还没有问我,我叫甚么名字!”
  “你叫甚么名字?”称尼问。
  她说:“我叫夏莲!”
  潘尼也自己道了姓名。
  她在厨房里弄了一阵,弄出来了一些好吃的东西。此时的潘尼,肚子亦是饿了起来,便与她一起进食。
  他也告诉了她不少关于他的事情,但是又不多。他本是一个相当简单的人,全部兴趣都放在他的工作上,所以可讲的不多。尤其是他的工作是以剖开尸体为主的,并不适宜在进食的时候讲得详细,再除去在殓房中发生的怪事不好讲,他可讲的就不多。
  但是对话又能够顺利而流畅地延续下去。
  后来,他们吃完了,潘尼却与她争着把碗碟拿进厨房去洗的权利,他争赢了。他说既然是她动手做,碗碟就应该由他来洗,而且他是主人家。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不习惯有人搞他的地方,他单独生活已经惯了。
  她说:“那很好,我去洗个澡,我在房间等你。”
  她这个承诺使潘尼心跳也心急,心不在焉,几乎把碗碟打破了一半。
  后来,他从厨房出来,走到睡房门口。
  她已经躺在他的床上,身上没有衣服,床头灯光扭得很暗,身上的曲线便构成阴影。他早已知道她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此时她是更显得美丽了。
  她说:“不要进来。”
  潘尼只好停住。他一向是一个很斯文的人,即使在这样的时候,他也是做不出硬闯的事。
  她说:“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也应该去洗一个澡吗?”
  “对!”潘尼说:“我马上就去洗。”
  她说:“洗好了你一定要回来,但不要穿衣服。”
  潘尼勿勿地去洗这个澡,洗好了又匆匆回来,匆忙得几乎仆倒了。他也真的没有穿衣服就回到她的旁边。她既然也是身上没有衣服,他这样做就似乎是很自然的事了。
  不过,他仍是记得问:“我不明白……我向来不是这样的,我不会……我不明白……你的吸引力怎么这样大……”
  “就是因为我有吸引力。”她说:“你又不是在做甚么有害的事情——对你没有害,对我也没有害,那又有甚么不妥呢?”
  “但是……”潘尼说:“你为了抗拒一个男人的追求而宁可逃走……”
  “那并不等于说我抗拒全部男人,”她说:“我接受我喜欢的男人,不接受我不喜欢的男人,这事人人都是一样的了。尤其是用到恐吓手段,我更不能接受。你很可爱,你对我完全不会使用任何恐吓手段,你是那么斯文。”
  “但……我仍不明白……”潘尼说。他感到很迷惘,他对这事从来很保守的,他却竟然脱光了衣服站在她的身边。
  她说:“你要研究,还是要做呢?”
  潘尼说:“我呃……我呃……”
  他其实是很心急想做,却不知道如何动手。
  她一拉拉住他的手,把他拉了过去,拉他坐下,跟着又按他躺下。她跪了起来,低下头吻他,手又在他的身上轻摸起来。
  这样一接触,潘尼就不觉得需要研究甚么了。
  夏莲吻下去,他就有非常强烈的反应。
  过了一连,藩尼说:“我……我可不可以摸摸你?”
  夏莲笑了起来:“怎么了,你以前没有这经验吗?”
  “有是有。”潘尼说:“只是……只是……”
  “因为你对着的都是死尸,”夏莲说:“所以你不知道对着活人时应该怎样?”
  “不要胡说八道吧!”潘尼很不眼气地说:“我对着死尸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情的,我只是……你怕男人欺负你,我要尊重你,我不敢在未征求你同意之前,就做出那件事……”
  她拉他的手放到她身上,作为直接的答覆。
  潘尼的手能够有此接触,他就明显地是更为享受了。
  夏莲仍继续为他服务,后来他就不再甘于只是躺着,到底是个男人,男人有男人的本能反应,他们倒转了过来,变成她用不着有太多动作,主要都是他为她服务。
  跟住他们就贴住了。
  潘尼感到温暖及兴奋,同时也很紧凑。
  他开始因为用力而喘息,她则是因为感觉强烈而喘息。
  她刚才提起尸体的事又并不是完全不对,潘尼对着尸体的时间太多,现在怀中有一个活生生的人,使他有充满生气的感觉,他发觉他的工作使他不自觉地陷入抑郁,对活的人竟失去了兴趣。假如不是有了她,他也没有醒觉到自己竟是沉得如山之深。
  她对他的确是很宝贵的。
  后来,在平静下来之后,他觉得他得到了非常高度的享受,已经是好久未有得到过的高度享受。
  她长长地叹一口气道:“你舒服吗?”
  “很舒服。”潘尼说:“但为甚么你对我这样好?”
  “因为你对我好。”她说:“正如你所讲,你对我很尊重,这是很难得的,女人最难得的就是男人对她尊重。”
  潘尼点点头,这很有道理,虽然他以前并不觉得是那么重要,不过也有很多女人不懂得珍惜这个。
  潘尼说:“我可以看看你吗?”
  她说:“有甚么不可以?最重要的都可以做了。”
  潘尼说:“我是说开了灯看看。”
  她喜欢以行动作为回答。她把床头灯扭亮了。
  潘尼坐起身来细细地看,但他却不是为了欣赏她的美丽而看。他摸着她的小腹,这个普通人没有机会看到的部分,说:“你这里有一块东西。”
  “是呀!”她说:“你来看看也好,活人你也会看的吧?”
  “原理上是分别不大的,这真奇怪!”
  她的小腹有一块略为突起的东西,似是一颗痣,大小有如肚脐,刚才他已摸到了,也略为看到,也因此现时他要看清楚。
  现在他能看清楚了,只是旁边凸起,中间是凹入的,有些像是另一个肚脐生在那里,但是又更像另一只眼睛。里面是没有眼珠,只是一些比旁边粗糙的皮肉,但实在很像一只眼睛。
  潘尼说:“这是甚么?”
  夏莲说:“是不是嫌我难看?”
  “不是,”藩尼说:“是关心。这很特别……你有觉得痛吗?”
  “不痛,”夏莲说:“甚么感觉都没有,自有记忆以来就已经有了。”
  “有没有比以前大?”潘尼问。
  “没有,甚么变化都没有。”
  “没有变化就好一些,不过,你还是该看看医生。”
  “我已经看过了。”夏莲说:“难道医生为我检验的时候会注意不到吗?医生说这是一种痣,是皮肤的组织有些不寻常,但没有问题。”
  “虽然医生说这样不要紧了,”潘尼说:“但还是注意着好些。”
  “我会了,”她说:“我最重视自己的性命。”
  潘尼躺回下来,舒了一口气:“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这样说,我只是为了关心你。”
  她说:“难道有人关心自己都会反感吗?”
  他们又静了一阵,夏莲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今天晚上你工作的地方发生了甚么?”
  “不是还没有告诉你,是不能告诉你。”
  “那就算了吧!”夏莲说。
  潘尼忽然又觉得抱歉。她与他已有了这样亲密,他却有些事情不能否诉她,这不是等于不信任她?于是他说:“告诉你也可以,但你要答应守秘密。”
  夏莲说:“我会泄漏秘密?今天晚上的事,我还在求你守秘密呢!”
  潘尼于是告诉了她。他讲完了后,她一声不响。
  潘尼说:“你说这样的事吓不吓人?”
  夏莲说:“吓人?我根本不相信!”
  “为甚么我要骗你呢?”潘尼说。
  “我怎知道你为甚么要骗我?”夏莲说:“总之我不相信,这是不可能的事。”
  “你不相信也没有办法。”潘尼说:“我不讲了。”
  他赌气地沉默了下来,而夏莲也不出声。但过了一阵之后,夏莲又说:“我刚刚又想起了,你也不是一个花言巧语的人。”
  “这个是可以绝对肯定的。”藩尼说:“我甚么时候花言巧语过?”
  “那即是说你讲的是真话了。”夏莲说。
  “我没有对你说谎。”潘尼说。
  “这就真是太离奇的事了。”夏莲说:“你们的决定是对的,假如传出去,会引起公众恐慌……不过另一方面,又可能根本没有人会相信这件事。”
  “你以为不会有人相信吧!”潘尼说:“我认为会相信的人多得很,有许多人就是喜欢相信不可能的事,例如不明飞行物体啦!鬼魂啦!等等。”
  “你又怎知没有那些事呢?”夏莲问。
  “因为我还未见过确切的证据。”潘尼说:“事情是需要证明的。”
  “别谈那个了,”夏莲说:“谈那件事。那些人,连指纹都没有。”
  “就是奇怪在这里。”潘尼说:“警方人员到来检验,竟找不到指纹,我看得出他们没有戴手套,我也亲眼看见那个领头的人碰过一些东西。”
  “也许,”夏莲说:“他们是回来抹掉了。”
  “他们为甚么这样做?”
  “你跟赵医生是在楼上打电话报警,之后又在楼上等,并没有回去过下面,在这段时间之内,他们是很有机会跑回去把他们的指纹抹掉的。”
  “我不是研究他们有没有机会。”潘尼说:“他们是当然有机会这样做的,但是他们为甚么这样做呢?他们不是不周密的人,他们要抹掉指纹,临走时就已经抹掉了。”
  “没有指纹的人?”
  “今晚是甚么都见过了。”潘尼说:“一个会变成金属的巨人尸体,一些没有指纹的人。”
  “没有指纹,”夏莲说:“怪不得他们的手那么冷了。”
  “你说甚么?”潘尼忽然坐了起来。
  “他们的手,”夏莲说:“冷得像冰一样,我从未见过有人的手如此之冷。他们曾经把我捉住,我当然是知道的。”
  “为甚么你刚才不讲呢?”循尼问。
  “我忘记了。”她说:“现在我不是讲了吗?”
  “怎么冷法呢,他们的手?”潘尼问。
  “冷得很呀……”夏莲说:“今天不是冷天,冷天有人手冷并不出奇,但今天是热天,热天有人手冷的吗?冷得简直是没有体温的,真可怕。”
  “这件事……”潘尼说:“我需要打个电话。”
  “但你说为我守秘密的。”夏莲说。
  “但这事可能是很重要的,”潘尼说:“我应该告诉赵医生。”
  “不好!”夏莲说:“等一等,我这里痛起来了。”
  她皱着眉头,伸手摸她的小腹上那只“眼睛”。
  藩尼也是关心地摸上去,一面问:“你觉得怎样了?”
  她拿开了手让潘尼摸,潘尼一摸,手就被吸住了,他发力也竟拿不开。
  跟着他旳眼睛也呆凝,整个人呆在那里了。
  她说:“你不要把这些事情讲出去,明白吗?”
  “我不会把这些事情讲出去。”潘尼认真地说。
  “我是会做你的朋友的。”夏莲说:“但是你必须听我的话。”
  “我会听你的话。”潘尼又说。
  她点点头,轻轻把他的手拿开。
  潘尼的眼珠又恢复了灵活。他有些孤疑地说:“刚才……我讲了句很傻气的话,我说要打一个电话。”
  “不错!”她说:“你说要打一个电话。”
  “我怎可以打这电话呢?”潘尼说:“我要保护你呀!我不能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谢谢你!”她说。
  “我看,”潘尼说:“我们还是睡觉吧!”
  第二天下午,潘尼回到殓房去上班,那时人又相当多了。这地方是夜间人少的,昨夜就只有他与赵医生两个人。这地方很难找人值夜班,但昨夜的人少仍是少有的,仅有的两个当值的人看见潘尼与赵医生来了,就提早走掉,反正他们也没有甚么事可做。白天,这里的人就多得很了。
  潘尼首先就是跑到楼下去看看。
  他很快又跑回上来,对一个总务人员问道:“那个墙洞怎么还没有封掉?”
  那人说:“用板挡住,冷气就不外泄了。”
  “不是这个问题,”潘尼说:“我是问为甚么还没有动工去修补?”
  那人说:“是赵医生说暂时用不着动工的。”
  潘尼说:“赵医生已经回来了吗?”
  那人说:“回来了,现在他在会议室有客。”
  赵医生有客,潘尼是不便乱闻的,不过潘尼与赵医生台作得很好,感情也很好,没有甚么大顾忌,他也用不着等,就打个电话进去给赵医生道:“有甚么需要我的吗?”
  赵医生说:“你回来得正好,你进来吧!这里有一位朋友要你见见的。”
  潘尼进去,看见有一个高而英俊的中年人在里面。这人打扮得很讲究,但又并不夸张,他的神情也是轻松而随和。
  赵医生介绍道:“这是司马洛先生,他是来调查那件事的,这是我的助手潘尼,他昨夜也在场。”
  司马洛与潘尼握手,赵医生解释道:“我叫暂时不要封那洞,因为司马洛先生要进去走一趟。”
  “进去走一躺?”潘尼说。
  “有许多事情是亲眼看看的好。”司马洛说:“能够看就看,这个洞是有可能把老鼠放进来,是不那么方便,但是一天半天的事也不要紧啦!”
  潘尼说:“我的意思是,我可不可以跟着你进去看看?”
  司马洛倒不是很诧异,由于他不了解潘尼的为人,赵医生则是诧异地看着他。
  潘尼说:“有甚么不妥吗?”
  赵医生说:“你昨夜也有机会,你都没有进去走走。”
  潘尼说:“昨夜是晚间,现在是白天呀!”
  司马洛说:“黑夜与白天,在地底的渠道内是没有分别的,只是在一处托起渠盖要爬出地面的时候,你才会看到太阳的光线。”
  潘尼说:“我是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你……你当然会带许多人下去吧?”
  “这也没有分别,”司马洛说:“带一队军队下去,也只能排单行或充其量双行而行,还要自己裹住自己,一两个人已经够了。我本来只是打算一个人下去。”
  潘尼说:“你不怕危险吗?”
  司马洛耸耸肩:“危险对我来说是意义不同的,我是一个早已习惯了危险的人。”
  赵医生说:“司马洛先生是一位冒险家,他也有本领支持他对冒险的爱好。就就像……譬如要爬高山,你也总得有爬山的本领才行。”
  潘尼说:“我不可以去吗?”
  司马洛看着赵医生,很显然是因为潘尼乃是赵医生的下属。
  赵医生耸耸肩:“你去吧!虽然这是你的工作时间——但这亦可以当作是你的工作的一部分。”
  “这很好。”潘尼拍着手掌,显得甚为兴奋。
  赵医生说:“你怎么了?”
  潘尼说:“甚么怎么了?”
  赵医生说:“你今天看来有点特别,就像你刚刚交了一个女朋友。”
  “甚么女朋友?”潘尼的脸马上红了起来。
  “只是这样比喻。”赵医生说:“你当然没有时间一夜之间交了个女朋友……事实上你永远都是没有空交女朋友的,你应该交女朋友。”
  赵医生的观察力倒很髙强,他也不知道他竟然刚好猜中了。
  司马洛说:“赵医生,你在这里继续看照片。”他拔出一把手枪来,检验一下。
  潘尼说:“甚么看照片?”
  赵医生说:“我是记起了,昨夜那四个人,其中一人是颇面善的,似乎以前是见过的。”
  司马洛指指桌上那本大相簿说:“所以我们带来了一些罪犯的照片让他认一认。”他站起身:“潘尼,来吧!我们去探险。”
  潘尼跟着司马洛走,一面说:“我需要拿枪吗?”
  司马洛说:“你会用枪吗?”
  “不会。”潘尼说。
  “那就不要带的好。”司马洛说:“那下面不会有太多空位,你一是走在我的前面,一是走在我的后面。走在前面,你要射的话也射不中甚么;走在后面,你又可能射中我。”
  他们到了地下室中,司马布把那块遮住墙洞的板移开了,交给潘尼一个强力电筒。
  跟着他们就进入了那地下渠道中。
  这里面不见天日,电筒也不能照得太远,因此是阴森恐怖的。
  当然,潘尼可以连剖验死尸也不怕,对黑暗是不会太怕,但是现在这里面的已不是怕黑的问题,而是他亲眼看见那些怪人走了进去,也知道那个巨人的怪尸是从这里走掉的,遭遇未必没有可能。
  正如昨夜,他也是比赵医生更怕那个巨人的怪尸会追到楼上去。
  但是此时却是一点也不怕,他也有些奇怪自己为甚么会如此之大胆。不过他随即又想起夏莲,他相信他是有了夏莲而大胆,有了一个女朋友,到底是不同的。
  那里面与外界隔绝,转了一个弯之后,就是连停尸房亦似乎很遥远了,静得非常之可怕,滴一滴水也是一要巨响,而他们的脚步声有如雷鸣。
  前头有滴水声,眼前还是干的。但也不是太干,到底是地下,这里虽然只是用以通电缆的地道而不是污水渠,仍是有湿气进来,因此地面也有泥泽,有泥泽上面就有脚印。一面走,电筒光就一面把脚印照出来。
  很巨大的脚印,不是普通人留下的,事实上,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有这样大的脚印。
  他们二人为了保存这些脚印,只好走两旁。
  再到了一处,就是横在前方的水渠。那里是颇深的水,两旁的水泥本是有踏脚处的,但是水位太高了,把踏脚处也略为浸没,他们就没有落脚的地方,除非是踏下去连鞋袜都浸湿。
  司马洛亦在此停了下来,蹲在地上,低声说:“听你们讲的故事,也许不相信,但看这些脚印,就相信一半了。”
  “为甚么相信一半?”潘尼问。
  “另一半就是那四个枪手,也是从这里走掉的。”司马洛说道。
  “对!”潘尼说:“他们的脚印没有留下来。”
  “他们怎么可能没有脚印留下来呢?”司马洛问。
  “我不知道,”潘尼说:“我们不是说谎的。”
  “我知道,”司马洛说:“你们也没有理由说这么离奇古怪的谎。我的猜想是,那些人是会飞的。”
  “会飞?不要开玩笑。”潘尼说:“他们不会飞,我也没有看见他们飞。”
  司马洛用电筒照向那横在前面的水渠的左边的尽头。其实不是尽头,只是这一截的尽头。
  潘尼可以看到水是从一排较高的大洞流下来,那些大洞是在一个很大的地下室之中,最少是离水面十五尺高才是那些大洞,又没有梯级,人要逆水爬上去而钻入那些大洞是非常困难的,而且可想而知,那洞下的水泥壁经常有污水流下来,一定涩滑得很,更不易爬。
  司马洛的电筒又转为照向右边的尽头。
  那里的水则是降入另一个大洞中,看上去令人心惊胆战,不知那洞有多深。很可能这洞是直通入海的。
  事实上,这地方距离海边也不太远,应该是通入海中了。污水流向那边,那边就应该是海。
  两边都没有去路,不是普通人能走的去路。假如人会飞,那倒不怕试试向左或右,上不去或是发觉不宜下去,可以飞回来。
  司马洛说:“我就不要再走了。”
  “奇怪!”潘尼说:“他们是到甚么地方去了呢?”
  “正如我刚才所说,”司马洛说:“他们是会飞的。”
  “我……不能相信。”潘尼说。
  “或是,”司马洛说:“另有一些我们不知道亦猜不出来的去路。”
  潘尼说:“这真奇怪,会飞没有指纹,又皮肤冰冷的人。”
  司马洛说:“甚么皮肤冰冷?”
  “他们的手冷得像冰一样的。”潘尼说:“不可能是普通人,好像是冷藏的死尸。”
  “这个赵医生倒未提起。”可马洛说。
  “我看……他们没有碰过他吧!”潘尼忽然说谎得非常不顺:“在黑暗之中,我也不能够肯定。”
  “冰冷……”司马洛说:“在这样的天气里,没有人的手会冰冷。”
  “我也不知道为甚么……是甚么……或者怎么一回事。”潘尼说:“我只是记起了有这样的事就讲出来。”
  司马洛的电筒四面照着,研究着一切,虽然那里可以硏究的也并不多。
  过了一阵,潘尼又说:“你会不会认为我们是说谎?”
  “说谎是单靠嘴巴的。”司马洛说:“那墙洞,还有断掉了的电仆,是机器弄得出来的吗?”
  “对了!”潘尼自己也不能不承认。
  “假如用机器弄,”司马洛又说:“也是需要很强力很大的机器,还要搬下去,用完了再搬走而不留痕迹,你们做得到那个?不,我不相信你们做得到那个。”
  “我们是做不到那个。”潘尼说,
  “正是,”司马洛说:“所以我也不认为你们是说谎的。”
  潘尼又四面望望,说:“我们需要留在这里吗?”
  “没有这个需要了。”司马洛说:“我们走。”
  他们回到了赵医生的写字间。
  赵医生已经看完了那些相簿。
  司马洛把那渠道中的情况告诉赵医生,赵医生耸耸肩:“我猜你们没有发现甚么吧!”
  司马洛说:“你这些照片看成怎样?”
  赵医生打开相溥,其中已夹了三张纸,就是记着他认得的照片所在的地方。他说:“我认出了三个。”
  司马洛说:“你也看看,潘尼!”
  潘尼也去看看,由于他也见过那四个不速之客,所以他看见也会认得的。
  赵医生翻开的第一个他就认得。他说:“就是这个,是那个首领。”
  另外两个他也认得。
  他说:“四个人,有三个都有照片。第四个,也许没有犯罪纪录。”
  司马洛也翻一翻,说:“都是死了三年的。”
  “甚么死了三年?”潘尼说:“那是昨夜见过的人。”
  “死了三年!”司马洛说:“看看这些纪录。”
  “一九……银行劫案中枪战死去。三年前?”潘尼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赵医生说:“似乎没有甚么是不可能的。”
  潘尼说:“你……你拿死了的人的照片来给赵医生认?难道你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
  司马洛说:“不是全部死了,只是刚好这三个都死了,他们的资料仍在档案中。”
  这又并没有完全回答潘尼的问题。
  赵医生说:“是这样的,我记得这个首领是以前我剖过的一具尸体的样子,那是一个枪战死去的银行劫贼,我们这里不存照片纪录的,但警方会有,我对司马洛讲,司马洛就叫他们找出来,整本拿给我。”
  “死于银行械劫枪战的人不是那么多,”司马洛说:“很容易找。”
  他一面说着一面把相簿拿到赵医生的写字间的复印机去影印。
  “这是怎么一回事?”潘尼问。
  司马洛说:“我把这个影印了之后,就用图文传真机传到警局去,叫他们用电脑查一查。这样做起事来就快得多了。”
  但这也不是潘尼所问。
  潘尼说:“我真不明白,三个死了三年的人!”
  赵医生说:“这人肯定是死了,即使他当时未死,我把他割开了,他也是死定的了,他是真真死去了的。”
  “我不明白。”潘尼说。
  “你也别问我,”赵医生说:“我也不明白。”
  司马洛影印了好几份,派给他们每人一份,自己拿一份用传真机去传。
  潘尼和赵医生各拿一份细看。
  潘尼说:“三个人似乎没有甚么关连,这一个是个扒手,是病死的。”
  司马洛说:“所以我们要他们用电脑分析一下,我们目前眼见的关连,只是他们都是在三年之前死去的,而且死亡的日子很相近。”
  赵医生说:“他们全都是有犯罪纪录的。”
  潘尼说:“第三个,这是一个专门非礼女童的,这样三个人,不会是老友吧!”
  赵医生说:“你不可能知道谁是谁的朋友!”
  潘尼说:“这样三个人,即使是认识的,或甚至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老友,但他们的罪行都不同,显然不会一起拿着枪行事。那个银行劫贼是会的,但余下的两个就不会,他们的纪录亦是显示他们是不会用抢的。”
  赵医生说:“这个算是矛盾?这银行劫贼是我亲手割开的,他不可能活着,这才是矛盾。”
  司马洛说:“他们已死是肯定的了,都是由官方殓葬的,官方不会把未死的人葬掉,即使万一葬错了,也不会连葬三个。”
  赵医生说:“也许我会认错,但是潘尼一看照片也认出来了,这就不会错。”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潘尼问。
  “三个应该死去的人再出现,来追杀一具巨人的复活尸体。”司马洛说。
  潘尼说:“我是问,那个巨人又是怎么回事?我们只是从电视新闻上看到,那屋子大火,这个巨人飞了出来,死去了,是甚么来龙去脉呢?”
  司马洛说:“新闻的版本就是这间屋子大火,这个人飞扑岀来,还是活不成,而大火的原因还是未查出来。真正的内幕就是,这屋子里闯进来了这样一个巨人,屋子的主人逃了出来,报警,警方赶到时,这屋子起火,警方不能进去,消防队来了,这个巨人飞扑岀来,但是仍然活不成,他飞出来的距离很远,大概等于飞了半座足球场吧!他似乎是真会飞的。”
  “死掉了,”赵医生说:“死掉了的人都活了起来,这真岂有此理!”
  “现在我们似乎知道巨人为甚么要闯进那屋了了,”司马洛说:“原因是为了吸电。是那三个神奇的枪手讲的,这巨人需要吸电,那屋子里就是可以吸电。那是一座小型工场,有一些机器,需要较高压的电流操作。起火旳原因似乎是电缆被扯断了,因而起火,那工场中有许多易燃的货,便一烧不可收拾。”
  潘尼说:“照我推测,也许这巨人还未吸够电,火使他不能继续下去。他飞了出来,不是死掉,而是在休息。到了殓房中,他又活起来了,他找到了电源,吸了电就逃掉。”
  司马洛微笑:“非常富于想象力的推论。但似乎正是如此,电力公司的纪录显示,他们这里的电耗去了很大量,应该不是你们用掉的,平均来说应该不是,那就即是说,是那个巨人吸去了的。”
  “真了不起!”赵医生说:“这么奇怪的故事,就像是一个梦。”
  司马洛用手一拍自己的额:“希望梦醒过来,这件事就不存在了,但是这个梦又不醒。”
  “是呀!”赵医生说:“我睡了一觉醒来,也希望只是做了一场梦。”
  “我却庆幸这不是一场梦。”潘尼说。
  司马洛与赵医生都看着他。
  潘尼解释:“这是一件非常有趣味的事,假如能够解开这个谜,那是多么有满足感!”
  “你解开这个谜?”赵医生说。
  “我可以跟着司马洛。”潘尼说:“司马洛,你不会拒绝我吧?”
  司马洛却没有出声评论。
  赵医生说:“你在这里有工作,你不能到处乱跑。”
  潘尼说:“你不赞成吗?”
  赵医生耸耸肩:“有些事情,不是属于我们管的。我们不去管,而也自己可以解决。”
  潘尼说:“你怎么了?你的头脑一向不是这样保守的呀!”
  赵医生说:“就是因为不保守,所以会这样想。有少数事情是不属于人间的,我们不去理会,而也自己会解决。这件事情的迹象似乎就是如此了,这好比一只狮子去追杀一只野牛,我们不需要去管。狮子追到,可以饱餐;追不到,野牛得回性命。不论追得到与追不到,事情都是自己解决。”
  司马洛说:“你的意思是,我也不应该管?”
  “有些事情却是适合某些人管的。”赵医生说:“你是管这种事情的人,你应该继续管。”
  “但是……”潘尼说:“那四个枪手没有杀我们。”
  “你感激他们吗?”赵医生问。
  “不,我认为他们是在利用我们,或是向我们求救。”
  “对!”赵医生说:“他们告诉了我们一些不需要告诉我们的事情,他是想我们知道,那个巨人是需要吸电流才能生存的。”
  “老天!”司马洛摸了摸自己的额说:“这真奇怪,是甚么东西,需要吸电流生存的呢?”
  “是一个……”赵医生也是拍拍自己的额,说:“还是不要讲了,再讲下去,快要神经病了。”
  潘尼说:“四个人,认出了三个,还有一个是谁呢?”
  这时,赵医生的写字间里的传真机响了起来,吐出一张纸。
  司马洛说:“警方的答案来了。”
  他过去把那张纸撕了下来,放在赵医生的桌上。那上面还有好几张照片,传真机印出来的照片当然是不及原照清楚的,但样子大致也可以看到。
  司马咨说:“这些人,你们认得吗?”
  赵医生与潘尼都叫了起来,也同时用手指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道:“是他,就是那第四个人。”
  司马洛说:“现在第四个也认出来了。”
  潘尼说:“这个是甚么人?”
  司马洛说:“你们自己看,我要听听电话。”
  他是预言有电话要接听,而这样说着时,他的手提无线电话就响了起来。这也是不难预测的,那传真的资料来了,还有一些未必在纸上看得明的,就要来一个电话解释清楚。司马洛听完了把电话收线。
  潘尼说:“又是死了,这一个……他是在狱中死去的谋杀犯,已经坐了二十年牢。”
  司马洛说:“总之也是在三年前死的。”
  赵医生说:“这真是开玩笑,在狱中死去的,一直未出过来——但也许亦是没有分别的,总之就是死了的。”
  潘尼说:“你们怎么找到这照片呢?”
  司马洛说:“这些都是三年前死的人,也都是没有亲属,尸体无人认领的,这就葬在公墓,公墓当然没有甚么选择,只是依先后次席排列,这个这一次是葬在这墓,下一个就葬在旁边,再下一个又葬在旁边。前三个就是这样葬在三个相邻的公墓,他们都是在差不多时日死的,当然也是葬在一起了。有这相同的背景,那些资料部的人就用电脑找一找,找出其附近的墓所葬的人物的资料来,就是这一批刚刚传来的照片,你们果然认出了。原来是四人一排葬的,依次是一三四二号、一三四三号、一三四四号、一三四五号。”
  “这又即是甚么意思呢?”赵医生问。
  “意思就是,有人到公墓去招募杀手,把这一排四个都叫起来。”司马洛说。
  “你在开玩笑!”赵医生说。
  “总之就是四个三年前葬在一起的人,现在都以枪手的身份出现了。”司马洛说。
  “唔……”潘尼说:“要不要把坟墓掘开来看清楚呢?”
  “我看不需要了……”司马俗说:“一个死掉,还可能是弄错,四个死掉都弄错,还葬在一排。”
  赵医生站了起身,在他的写字间里走来走去。
  潘尼说:“你要到甚么地方去?”
  “我不是要到甚么地方去,”赵医生说:“我只是要舒展一下四肢,我的头在胀,我快要发狂了。”
  司马洛说:“现在第一步就是叫警方留心这四个枪手,有照片可作根据。”
  赵医生说:“通缉四个死了的人?”
  “不会说是死了的,”司马洛说:“只是这四个人。”他在那些影印的照片上用笔打了圏,又写了些字,又用传真机传了回去。
  赵医生还是在走来走去,说:“再下一步又如何?”
  “唯有等,”司马洛说:“我看,我麻烦你们也是到此为止了。”
  潘尼说:“我呢?我又如何?”
  司马洛说:“你又如何呢?”
  “你不是说让我参加吗?”潘尼说。
  司马洛看着赵医生,赵医生说:“我可以给他两个星期大假,事实上我也是很想知道后事如何的,潘尼可以告诉我——那是说,假如你不反对的话。”
  司马洛打量着潘尼:“你又不会用枪。”
  潘尼说:“枪在这件事情上有用吗?”
  司马洛说:“你以为有抢好还是没有好呢?”
  潘尼说:“你可以教我用。”
  司马洛说:“现在才来学?”
  潘尼说:“你要明白,那四个人不杀我和赵医生是一定有用意的,他们的用意就是利用我们做这件事情,一定是我与赵医生在某些条件上适合。”
  司马洛耸耸肩:“好吧,我们走!”
  XXX
  那公墓在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假如住在这里倒相当舒服,但是死在这里就不大愿意了。山明水秀是因为距离市区很远,这里的地皮不值钱。
  那公墓的坟场有一个年老的看守人,他在他的小屋远远看看司马洛与潘尼站在那四座坟前。
  只是小小的石碑,很简单,其上只有名字与编号及日期,此外就没有甚么了,没有照片。
  司马洛说:“这地方显然不会有亲人来扫墓。”
  潘尼说:“有亲人就不会葬在这里。”
  司马洛说:“你以为人死了之后是不是甚么也不知道了呢?”
  “照理应该是的。”
  “富贵浮云,死了之后,也就甚么都不算了。”
  “当然,”潘尼说:“但这并不等于说我们活着时不要努力。人生来就是开始死亡,我们应该在死亡之前尽量利用我们的生命……”
  “我是说,”司马洛插嘴道:“你不介意死后葬在这样一个地方?”
  “呃……这个……”潘尼说:“我看还是不好了。”
  司马洛没有出声,潘尼又自觉惭愧,是他自己说死后就甚么也不知道的,但他还是不希望自己死后葬得如此可怜。
  潘尼说:“你看到这里有些甚么不妥吗?”
  司马洛说:“看不出,但我也从未来过,不知以前是怎样的。”
  潘尼说:“有甚么不同,也许问问那个管理人最清楚,他是天天看着的。”
  “对了,”司马洛说:“开始得很好,这就是调查之道嘛!”
  他们慢慢走向那个管理人的屋子,接受了管理人的两杯暖暖的茶,在炎热的天气里,这却是最能解渴的,比汽水更好。
  司马洛搭讪道:“在这里生活一定很闷吧?”
  那管理人说:“我是习惯了静的。”
  潘尼说:“有甚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吗?”
  那管理人说:“这里会有甚么不寻常的事发生?”
  司马洛说:“我们不知道,所以才问你呀!”
  那管理人没好气地说:“没有甚么不寻常的事。”
  司马洛转对潘尼说:“也许我们是白走一遭了。这里是不会有甚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的,外面那些都是死去了的人,难道还会起来吗?”
  潘尼显得失望,看司马洛的样子,似乎是打算离开了。这样远路跑来,就只这样看看,问两句就走,太可惜了。
  司马洛对那管理人说:“没有甚么发生,为甚么那四个坟墓周围的泥土都翻了起来呢?”
  他一面用眼色制止潘尼,由于潘尼看过,明明没有泥土翻起来这事。
  管理人下意识地反应:“甚么?又翻了起来?”
  潘尼这时也马上明白,司马洛是在使用诡计,这个管理人是个老实的老人,这回他上当了。
  司马洛在管理人的面前坐下:“老伯,果然是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你却说没事发生。”
  老人的一脸皱纹在颤动着:“但……但我明明已经铺好了呀!”
  司马洛说:“其实是没有翻起来,是我胡说罢了!”
  老人这时也知道上当了。他说:“别开玩笑好不好?这很容易吓死人的!”
  司马洛说:“我要知道发生了甚么!”
  老人说:“这……这里的事我们是不谈的。”
  司马洛说:“老伯,我们不是为了好奇心而来的。我们是正在办一件重要的事情,假如你告诉我,那对许多人都会有好处。”
  老人说:“但我不知道发生甚么事。”
  “你用不着解释,”司马洛说:“你只是告诉我们发生了甚么事。有些事情是未有解释,或是不能解释的。”
  “我……其实也不能肯定有甚么事发生,”老人说:“我不知道……”
  “我们是甚么都肯相信,”司马洛说:“只要你不说谎就是。”
  老人几经鼓励才说出来:是前天晚上,午夜的时候,一种奇怪的感觉使他醒过来,他从窗口望出去,看见就在那四个坟墓的地方被一团橙色的光笼罩住,就像是某种强光的灯,却似乎是从地面出来的。在这光中有四个人站着。
  潘尼追问:“他们在干甚么?”因为老人说到这里就不要再说下去了。
  老人说:“我不知道,我连忙再躺回床上,用被子蒙着头,继续睡觉。”
  潘尼惊诧地叫道:“你看到了这样的事,你却躺回床上睡觉?”
  老人说:“我……不敢管这事……你明白的。”
  “我就是不明白!”潘尼说。
  “这个地方,”老人说:“是没有东西可偷的,我不怕人偷东西,这事我不认为我是应该管的。”
  司马洛说:“难道你认为那是……”
  老人说:“我不想讲我以为是甚么,有些事情,我当作不知道发生过。”
  潘尼说:“这一类事情,难道这里是发生得很多的?是常常发生的?”
  老人说:“不是,有时听到一些声音,看到一些影子,我都不能肯定发生甚么。风吹也有声,野猫也会有影子,不过,这一次我是亲眼见到!”
  司马洛说:“跟着呢?”
  老人说:“再睡到早上,出去看看,那四座坟基处的泥土被翻得有些凌乱。”
  潘尼说:“你是说坟墓被掘开了?”
  “不是,”老人说:“只是……好像有人行走过,有人踢过,我再铺平了。”
  “就是这样了?”潘尼问:“你没有出声?”
  “又没有损失甚么,又没有留下甚么,我告诉谁呢?我可以讲些甚么呢?”
  司马洛说:“这之后呢?”
  老人说:“又没有甚么了,这里一向都是平静的,我只要甚么都不理,我就也可以安安静静地活下去。”
  司马洛说:“这件事,你还可以告诉我们甚么?”
  “我都讲出来了。”老人说。
  “老天!”潘尼说:“你看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你竟不看下去?”
  老人不出声,但显然并不同意潘尼的看法。
  司马洛说:“也许他就是这样才能活到这把年纪。好了,我们走。”
  他对老人称谢,便与潘尼一起走向坟场外的车子。
  司马洛说:“这老伯也许亦在奇怪我们知道了一些事情,但他不会问的。”
  他们走了一半,潘尼说:“呀,你先上车,我去借个电话打打,差点忘记了。”
  司马洛看着潘尼走回去,奇怪他是打个甚么电话,不能借他的无线电话,以免他听到,但又不能等。
  潘尼回到屋子向老人借用电话,他是打回他家。
  夏莲接听这个电话。
  潘尼说:“你怎么会在家?”
  夏莲说:“假如你认为我不在家,你怎么又会打电话回来呢?”
  潘尼呐呐着说:“我呃……我呃……”
  “我替你讲吧!”夏莲说:“因为临出门时,我叫你每隔四个小时打电话回来报告一次,你却差点忘记了。现在已径过了五个小时。”
  “我……我就是打电话回来报告。”潘尼说。
  夏莲说:“你讲吧!”
  潘尼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他又说:“现在我们要去郊外练枪法,司马洛要教我怎样用枪。”
  “这很好。”夏莲说:“你是应该学这个的。”
  “我也不知道,这么快能不能学到?”潘尼说。
  “你会学得很好。”夏莲说:“我知道你会学得很好的。”
  潘尼回到车子时,司马洛微笑道:“女朋友?”
  “呃……不是。”潘尼说:“我哪有女朋友?我根本没有时间交女朋友呀!”
  司马洛开动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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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忙的时候,一天的时间会显得很不够用。
  汽车虽然快,但是在郊外与市区之间来往,也往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再除其他,就做不了多少件事。司马洛与潘尼去练习射击的时候天已快黑了。
  但那是室内的练靶场,内里是用灯光的,日与夜根本就没有分别。司马洛教会了潘尼用枪的初步须知,就站在旁边看他试射。
  潘尼一连串都把枪中的子弹向靶子射完了。
  司马洛拿开护耳,说:“真了不起!”
  他按了一个掣,那张靶子就由吊线吊着推回过来。潘尼与司马洛都看到,那一连串的枪弹都是射中了圆圈的中心。
  司马洛说:“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你肯定你以前没有用过枪吗?”
  “我看……这只是运气罢了!”潘尼说。
  “这种事情是没有运气的,”司马洛说:“你连拿枪的姿势都是很标准。”
  “也许是天生的吧!”潘尼说。
  “也许是天生的。”司马洛说:“那也真好,再来试试你的天才。”
  潘尼再在抢中纳入了子弹,再试一次。
  他的成绩仍是那么好。
  这样练了一小时之后,司马洛说:“行了,你真的是天才,你似乎是不可能射不中的,现在我们去吃晚皈,之后我替你弄一把枪来。”
  他搭着潘尼的后,与潘尼一起岀去。
  潘尼也是有些难以置信,也有些头昏脑胀。
  他是没有用过真枪,但他曾经去过游乐场,用汽枪玩那些射奖品的游戏,已证明了他是完全没有这种天份的,汽枪也是射得远离目标。
  但在这练靶场,他拿起真枪时,那枪就象是有主宰似的,使他能做出一切正确的事情,就像不是他拿着枪,而是枪拿着他。
  他当然不会对司马洛说出来。
  他们到了停车场中司马洛的车子旁的时候,又另有一件令他意外的事情。
  有人叫他:“潘尼!这里。”
  潘尼转过去,看见夏莲正在走过来。
  潘尼呆在那里。
  夏莲走过来,亲热地挽着他的手管,说:“怎么,你不高兴见到我吗?”
  “不……呃……”潘尼说:“只是想不到你会在这里。”
  夏莲转对司马洛:“这是你的朋友?”
  藩尼不知道说甚么好,只能作简单的介绍,介绍了名字。
  司马洛说:“小姐,你是潘尼的女朋友?”
  潘尼又是尴尬地挥手。
  夏莲说:“你不愿意让人家知道吗?”
  “不……不是……”潘尼说:“我……我只是……只是怕……你不好意思……你一向是那么害羞的。”
  夏莲对司马洛说:“潘尼告诉我你们到这里来,我们就来接你们了!”
  “甚么我们?”潘尼又愕然问,好像一个傻爪似的。
  夏莲回头挥手叫道:“芬妮,这里!”
  潘尼目瞪口呆地看着另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从一部车子下来,向他们走过来。
  夏莲为他们介绍了,芬妮似乎一见司马洛就已对他很有好惑,拉着他谈话。
  潘尼把夏莲扯到一边,低声说:“这是怎么搞的?”
  夏莲说:“没有甚么,芬妮有车,她载我来。”
  潘尼说:“我不是讲这个,我是说,你怕人家知道,你又说不要张扬。”
  “你有女朋友,这又不会在报纸上刊出来,怕甚么?”夏莲说。
  “但……但在这之前,我刚刚否认了自己有女朋友。”潘尼说。
  “你刚刚不是已经解释了吗?”夏莲说:“我害羞,你怕我不好意思。”
  “这个……这个也是。”潘尼说。
  “还有甚么问题吗?”夏莲问。
  “问题?”潘尼说:“没有问题
  夏莲说:“我们找一个地方吃晚饭,晚饭之后找一些节目……你们不是晚间也工作吧?”
  司马洛说:“有时要,但今晚暂停。”
  这顿晚饭,潘尼也吃得颇尴尬,因为夏莲对司马洛说,他已把这事告诉了她,她也告诉了芬妮,不过她们会守秘密,所以用不着担心。
  潘尼很怕司马洛不高兴,但司马洛又没有这样的表示,还显得很开心,也许这个芬妮的魅力够强。芬妮也确是魅力四射,她说她很崇拜英雄人物,而司马洛是一个英雄人物。
  他们晚饭之后到了一间夜总会,又热闹下去。

  第二章 机械巨人
  那四个似乎应是从坟墓里出来的人在夜间又出来了。
  他们从一间小旅馆中岀来。
  四个人都是木无表情,走向门口。
  旅馆的掌柜说:“先生,要不要吃饭?”
  领头的一个伸起手来摆一摆,表示不要,他们出门而去了。
  掌柜很不满意,喃喃着说:“你以为我要兜生意吗?我们的餐厅少做你们的生意也不会关闭,我不过是好意罢了!”
  他旁边的侍者说:“四个怪人,他们不吃东西的。”
  “甚么不吃东西?”
  “天亮之前回来,现在才出现,第一件事却不是吃东西。”
  掌柜说:“也许他们是到别的地方去吃吧!”
  侍者说:“他们连水都不饮!”
  掌柜说:“你怎么知道他们连水都不饮呢?”
  侍者说:“我忘记了在他们的房间的水壶冲水,他们回来也不要拿水饮,晨早起来也不要拿水饮,难道他们就这样饮水喉的水吗?”
  “不饮水!”掌柜说:“这真怪。”
  “是呀!”侍者说:“听过有人没有胃口吃东西,却没有听过人不饮水的。当然,忍一忍而不饮水是可以的,但是开声就有,为甚么不拿?”
  掌柜却不想硏究这件对他并不是很有重要性旳事情。他对那侍者说:“喂,你怎么不冲水?”
  “现在去冲了。”侍者说。
  侍者勿勿走掉了,也许亦在后悔失言,透露了自己偷懒的秘密。掌柜在后面骂,他这样真要把客人赶走了。
  过了一阵,侍者又回来了。他苦着脸:“这些人,他们会不会回来?”
  掌柜说:“付了四天房租,他们应该回来。”
  侍者说:“我却希望他们不回来了。”
  “为甚么?”掌柜说:“你想少做些事情吗?”
  “不是呀!”侍者说:“是那臭味,真的难闻。”
  “人总是有气味的。”掌柜说。
  “这些人不同。”侍者说:“臭得真难闻,就像死尸似的气味。”
  掌柜抓起一张摺着的报纸在他的头上一击。这样做是因为这侍者不单是他的僱员,而且还是他的内侄。
  侍者苦着脸躲开:“这是干甚么啊?”
  “打醒你,不要老找借口不做事。”
  “我不是不做事呀!”那侍者说:“是真的,我已经收拾好了,我只是提一提那臭味!”
  “这样快便收拾好,本来不臭也臭了,快去,再弄干净。”
  掌柜拿着报纸追出来,侍者只好跑进去了。
  他并不认为那臭味是因为他疏于收拾,因为别的房间并不那么臭。既然掌柜不相信,他也没有办法,真臭也反正是要他去负责解决的了。
  那四个人此时已经开着车子,去得很远。
  他们的车子一直开到郊野,那个首领坐在司机位的旁边,不时伸手到车窗的外面,似乎要摸甚么。
  他有时会说:“转左!”有时会说:“转右!”
  似乎他伸出去的那只手就能够为他断定他所去的方向似的,他不指左右时就说:“近了!近了!”
  后来他又说:“转左!”
  车子在路上一转转了左。
  那首领又把手伸出去,却冷不防这一次有一部车迎面而来。
  那车的驾车人料不到对方车里的人会把手伸出来,而且是成条手臂伸出来,就像要阻拦他的去路似的。他要煞车,已经来不及,那手一撞在车顶上,“啪”的一声,断了,那只断手飞得远远的,在地上打滚。
  车子吵闹地在路上煞停。
  两部车都是停了下来,来车那个驾车人吓得魂飞魄散,勿勿跳下车,呱呱叫着跑过来。
  这四个人的后座一人也下了车,走过去拾那手臂。
  那拾手臂的人先行拾到了,慌忙拿起了手臂。
  那驾车人走到他们的车子的客位那边。
  此时那个首领就只有一只空了的短衣袖飘飘地露在车窗外面。
  那驾车人恐惧地说:“你……没有甚么吧?”
  他是希望没有甚么,心中则相信情形很严重,他很可能是正在对一个死去了的人讲话。
  但那首领仍能开口,他说:“我没有甚么!”
  那驾车人说:“但是……你失去了……”
  另一人正提着那条断臂回来。
  那首领说:“那只是一条假的手臂!”
  “假的?假的?”
  “脱了下来可以再装上去,没有问题!”首领说。
  “假的……你也不可以这样的呀!”那驾车人由恐惧转为了生气:“这样伸出来乱挥。”
  “我喜欢这样!”那首领说。
  “你喜欢这样?”那驾车人叫道:“你知道这样可能害了人家一命的吗?假如打中我的车子的玻璃……而且假如带子不断的话,你自己也是不安全!”
  “滚吧!”那首领说。
  “甚么?”那驾车人大感岂有此理。
  “不要阻着我!”那首领说:“滚吧!我有重要的事情做!”
  “你叫我滚?我是大可以不顾而去的!”
  “你滚不滚?”那首领说。
  那驾车人开始有些胆怯,对方虽然并没有做出甚么威胁的动作,但那语气和神情却是极其可怕。
  “你……你是疯的!”
  那个拾回了手臂的人也走到了,他挥舞着那手臂,当是一根棍子似的,说:“滚呀!叫你滚你就滚!”
  那驾车人说:“你们都是疯的!”
  他转身,气冲冲地跑回他的车子去,他不觉得有甚么需要继续逗留。
  这也是好的,他没有看见另外两个对方的人在车子里面,手中已拿着枪。
  他在车中的同伴说:“这种人,也不值得跟他们吵!”
  这驾车人摸摸他的车子撞中那手臂的地方,也看不出有甚么损坏,他便坐回车中,开动车子。
  他说:“那些人不但是疯的,而且还很臭,有死尸似的气味!”
  “甚么尸体似的气味?”
  “我看,也许有一年没有洗澡吧!”
  但别人一年或十年不洗澡也与他无关,车子很快远去。
  那边,手臂又装回首领的衣袖里。其实并不是假手臂,断口还有参差的筋肉,只是没有血,不过伸回衣袖了之后,摸了几下又驳回了。
  那首领把手臂伸出车窗外面,舞动了几下,对他的手下说:“没事了,我们走!”
  他们的车子又开动了。
  那个首领又是指挥转左转右。
  后来他忽然说:“到了!到了!”
  车子猛的煞停了下来。
  此时车子是在荒野之中,根本就已经离开了公路。
  他们都跳下了车。
  这个地方似乎没有甚么特别,只是有些野草小树,是典型的郊外地方,但是那个首领显然不止是看见那么简单,他是有所感觉的。
  他括头望着上面,那上面有在夜间不那么容易看到的东西,就是几条架空的电缆。在这附近不远之处有一座支持这些电线的塔,如此就比较容易肯定这电缆的存在。
  他的三个手下也是同时抬头看。
  那首领说:“就是在这里。”
  “他可以在这里取电,”一个手下说:“这里的电压是够强了,不会引起停电。”
  另一个手下说:“看来他是进步了。”
  “有足够的电力,他就会进步了。”
  “但他还是逃不掉的。”一个手下说:“我们知道他是到甚么地方去了,只是落后的问题。”
  首领的手在空中挥动了一番,忽然又一指,说:“那边。”
  四个人又匆匆回到车子,车子开动了,朝着首领所指的方向驶去。
  他们不久就看到前头有一间破屋。
  首领说:“就在那里,我可以感觉得到他是在那里。”
  一个手下说:“这一次他逃不了啦!”
  车子在距离屋子一段路处停了下来,四个人都下车。
  他们的手上都拿着枪。
  假如司马洛他们看见,很可能会感到诧异。对付那个可以空手把石墙打破而逃出去的巨人,手枪会有用处?但他们显然有他们的道理,假如不是他们用得着的武器,他们是不会应用的。
  那是一间木建的农舍,看来是已经废弃了的。由于附近的田地已经野草丛生,只是其中的凹痕显示以前的田的形状。有些地方,因为都市发达,种田的人认为谋生不易而放弃种田,就把田丢下便走掉了。
  司马洛说这四个人会飞,倒是猜中了的。他们再走近一些屋子的时候就稍为升了起来,在草上飘过,再落在地上。
  落在地上时,四个人已把屋子围住。
  但不是完全围住,只是在屋子的三面,第四面没有。
  这并不是包围的疏忽,而是合理的战略。假如他们是要向屋子射击的话,他们就不能够四面围住,否则枪弹透过屋子出来就会自己人射自己人。现在这样围住,他们火线仍可穿透屋子的每一个部分,但不会射中自己人。
  首领首先放枪,跟着余下的三人亦放枪。
  这时就可以明白为甚么他们肯信赖手枪,因为这只是外形似普通的手枪,实在根本不是,没有枪声,射出来的是紫色的光。
  这紫色的光射中屋子的墙壁,就爆出一团绿色的火。
  而爆出绿火的地方就穿了一个大洞,紫光透入屋内,从屋后爆一个大洞再出去。
  这些枪的“弹药”量也是惊人的。有些新的手枪可以发射枪弹多至二十颗,但这些枪射出紫光的数目不止二十次。
  当他们射完了之后,屋子的墙上已有很多洞,屋子裂了一些,也矮了一些,看样子似乎快要塌下来了,它正在冒烟,但是并没有着火。
  那首领说:“行了,他是死定了。”
  四个人向屋子走过去,这一次是四面包围了。他们从屋子的前后左右一起进去,行动十分迅速。
  首领是一脚把大门踢开,另两人是从旁边撞破了窗子,第四人则是把没有窗的后墙撞破了而闯入。
  四个人都进了屋中。
  那屋中是空空的,几乎甚么都没有,却放了一块直径总有三尺的大石头,这大石头还隐隐透着紫色的光,就像曾经被烧红了,现在还有余热似的。
  但那首领却不显得开心。他们本来是没有喜怒哀乐表情的,但假如做成功了一件事,就总是会有一些满足感的表示的,现在却并没有。
  这首领说:“这不是他。”
  一个手下说:“他到甚么地方去了?”
  “他找了这石头作替身。”首领说:“他越来越进步了。”
  另一个手下说:“他究竟在甚么地方?”
  那首领向前一冲,就把屋后的樯壁再撞破了一处而冲了出去。
  他们不耐烦使用门口。
  首领在屋后那荒地中又举起手臂,挥来挥去,但那条能告诉他方向的手臂似乎失灵了,不能稳定下来。
  一个手下说:“究竟到了甚么地方?”
  首领说:“他是逃不掉的,我一定找得到。”
  但目前他显然还未能找到。
  他再转了好一阵,手臂终于能定下来了,指着一个方向,说:“难不到我的,那边!”
  “但那是我们来时的方向。”一个手下说。
  “是的!”首领说:“他虽然骗我们走了许多冤枉路,但是我们仍然可以找到他。走!”
  他们又回到了车子,开动了。
  开车的一个说:“有多远?”
  首领说:“以这车子的速度,总要走七个八个小时,好落后的交通工具。”
  那开车的手下说:“我们没有七个八个钟头,大既四个钟头之后,天就会亮起来,太阳出来了,我们就不能走了。”
  “走着看吧!”首领说:“走得多远就走多远。”
  那部车子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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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条村子外面,有一个村女在黑暗的荒野中独行。她不时会回头望望,看看有没有人跟院她,但看不见。不过,她看不见并不等于没有人跟踪她。
  有一个年轻男人正在远远的后面暗暗跟着。
  她只是不希望有人碰到她,而不是相信有人跟踪她,所以她的防范并不是那么严密的。而且她亦并不是逃避跟踪的专家。
  她走到了一处很荒僻的山坡,爬上去,站在此洞口。
  那里面一片漆黑,甚么都看不见。
  她低声说:“你在这里吗?”
  那洞内有些暗光出现,就像一块煤,本来煤火经已暗了下来,但是被风一吹,便又红起来那样。
  这亮起红光的东西就是那个巨人。
  这个巨人一丝不挂地躺在那里,红着,红着。
  她说:“我带来,一些可吃的东西给你。”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跟踪她的男人说:“我在这里呀!”
  她猛的转过身,看见他正爬上来,已爬得很近。
  她说:“你……你来干甚么?”
  “干甚么?”他说:“阿梅,你也知道我是要干甚么的了!”
  “你……你不要上来。”阿梅说。
  “怎么了?”他说:“又是你问我在不在的。”
  “我不是问你!”
  “难道这里还有别个人?”他说。
  “总……总之不是你。”
  “不要假惺惺了吧!”他说:“这里没有别人,还假装甚么?我倒没有想到,原来你也是喜欢我的。”
  “我不喜欢你!”阿梅说。
  他已经爬了上来,那洞中的巨人的红光又不亮了,洞中恢复了一片漆黑,就像没有甚么。
  他一抱就把她抱住。
  阿梅立即挣扎,把他推开了,她喘着气说:“你要干甚么?”
  “跟你风流一下呀!”他说:“你也知道甚么叫风流吧?”
  “你不要碰我!”阿侮说。
  “呀!原来你知道,那就好办了。”他又向她走近。
  “你碰我,我就回去告诉人家。”
  他哈哈笑起来:“你告诉人家?有人相信吗?你是村子里的白痴女,你会乱讲话。而且,你能够告诉谁?村子里没有人关心你。”
  “我……我不要你碰我。”
  “其实呀,”他说:“没有人关心你,有我关心你,那不是很好吗?”
  “我知道你不是关心我的,你只是害我!”
  他已不耐烦与她多讲,只是向她一扑,把她揽住了。
  她还是极力挣扎尖叫,她也有相当力气,使他不那么容易得逞。
  他咒骂着,一拳击在她的额上,她仆倒在地上,一阵发晕。他再提起一脚,要向她踢去。
  这双脚提起了却不能踢出,被一只大手捉住了。
  他回头,看见是那个巨人的大手捉住他。巨人又开始亮着红光了。
  他仍未看清楚,世界已倒转了过来。
  他定一定神才发觉,他已倒吊了起来,那巨人执住他的那只脚,也提了起来,他便给倒吊了起来。
  这巨人比他高得多,气力也显然非常之大,如此把他倒提着,是有如普通人提着一只鸡似的。
  这年轻人恐惧地挣扎狂叫,在正常的角度之下看这个巨人已经是够恐怖了,从倒转的角度看,当然是更为恐怖的。
  他也因此用拳头去击打,用脚去踢。
  巨人发出一声咆哮,把他一丢,他便飞走了,飞到了洞的后面。
  阿梅跑过去看看。
  那山洞的后面是一条深谷,深不见底。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洞内的黑暗,就能够看见,但谷底是看不见的。
  她说:“哦,你把他送回家了!”
  “回……家?”巨人第一次讲出话来,声音生生硬硬,咬音不正,有些似鹦鹉模仿人语。
  阿梅说:“呀!原来你会讲话。”
  他说:“唔……”
  阿梅拾回她那只布包,在地上解开来,布包里有好几个面包。她说:“我是拿给你吃的,你一定肚子饿了!”
  巨人接过她递来的的一个面包,好奇地看着,他身上的红光一下亮一下暗。
  他把面包撕开又撕开,撕到很碎。
  阿梅说:“你吃呀!”
  他只是在撕,有时又看看阿梅。
  阿梅说:“你怎么了?你嫌不好吃?”
  巨人再看了她一阵,她把另一个面包塞进嘴里,吃起来。
  巨人终于亦把那些碎面包放入嘴巴。
  阿梅满意地微笑:“好吃吗?”
  巨人点头,继续细细地吃,而阿梅也继续开心。
  阿梅是在昨夜找到他的。她到这个她常到的山洞来,就是这样发现这个巨人在这里面。
  正如那青年所说,阿梅是村中的白痴。
  她是一个弱智的女孩子,没有甚么人理她,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弃下她而搬走了,别人是生活在村子里,她只是生存在村子。她只是靠人们每天施舍给她的食物过活,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
  她其实也并不是很美丽,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已经发育了的女孩子。
  那青年也只因为她是一个女人而对她有了不良的企图,他也别无选择,因为他的条件也是特别差,智力比阿梅高不了很多,只因他有父母照顾,他这才未被视为另一个白痴。
  他又不要在别人的面前对阿梅感兴趣,怕受到人们的耻笑,便采用这样的方法,以为他可以强占阿梅而事后不承认。
  结果他是找到了死亡。
  对于阿梅的简单而另有一种思路的头脑来说,他不见了就是回家了,阿梅再不必为了他而心烦。
  也因为阿梅的头脑是不同的,所以她看见这个古怪的巨人也并没有感到害伯,她只是觉得很有趣味。
  她看见的巨人是最初有如金属,她以为是某种玩具,但是这巨人原来是活的,这又使她觉得更好。她玩了好一阵,才跑回村子里拿食物来喂他。
  别人家的女孩子很难在这个时间还跑出来,阿梅却没有关系,没有人管她。
  假如她失踪几天,也没有人觉得不妥。假如有一天她是简直完全失踪了,亦不会有人找她。
  阿梅说:“人人都有东西,我没有,连小狗都没有一只,现在我有了,我真开心,我很喜欢你,你是我的。但是,我不知道你要吃多少,我不知道找不找得到那么多食物。不过,假如不够的话,我是宁可自己不吃,也会给你吃够!”
  巨人说:“不要紧,其实我用不着吃东西!”
  阿梅惊喜地看着他:“原来你会讲话,你一直是在骗我的吗?”
  “我不是骗你,”巨人说:“我还是刚刚学会的!”
  阿梅向四面望望:“谁呢?是谁教你的?”
  巨人说:“用不着有人教我,我吸收你的脑电波,吸收那个人的脑电波,我就明白了你们是怎样用言语沟通的了。”
  阿梅迷惘地看着他,巨人这话,是超乎她的想象力了,她不知道他说甚么。她说:“听你讲,你像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你读过很多书?”
  “这个……可以这样讲吧!”巨人说。他似乎也是很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向她解释的。
  她说:“你不吃东西?你不会饿吗?”
  “不会,”巨人说:“我要的不是食物,我只是要食电罢了!”
  “哦!”她说:“就像那些小车子,要放入电池才会行,电池用完了,就慢慢停下来,没有声音了。”
  巨人说:“差不多是这样吧!”
  阿梅说:“你真有趣!本来你是铁的,现在你又变成不是铁了。”
  巨人说:“有电的时候就不是了。没有电,我是会全身都硬的。”
  阿梅说:“我不能找到电池给你,太贵了。”
  “不必!”巨人说:“我会自己去找,有电缆的地方,我就可以充电。”
  阿梅说:“你是甚么呢?”
  巨人朗声说:“这个——实在不容易对你解释清楚……”
  “我是说,你叫甚么?人家的玩具,有些叫狗,有些叫猫,有些是兵,有些是车,你都不是。”
  巨人说:“哦,你叫我雷霆好了。”
  “你是……雷霆?雷霆是甚么?”
  巨人说:“就是例如天上的闪电,闪电就会有雷。”
  “哦,那么……”阿梅说:“原来你是天上跌下来的雷。”
  “可以这样说。”巨人说:“我是从那星上来的,那边……”他用手指指洞外的天空。
  “那颗闪着的?”她问。
  “不是闪着的,”巨人说:“闪着的星有很多爆炸,很多火,甚么都不能活,就像太阳。是在旁边那一颗,你是看不见的,不是闪的。”
  “不是闪的就不是星了。”
  “不闪的也是星,”巨人说:“地球也是一颗星,地球上面的生物要靠太阳光而活。”
  “唔,”阿梅说:“那你的家是在很远了?”
  “很远。”巨人说:“比你回家远得多了。”
  阿梅说:“你是雷霆,你是我的。”
  “你要就是你的吧!”巨人说。
  “这真好!”阿梅说:“我有一件东西,能够跟我讲话。别人的东西都是不会讲话的,猫和狗也是只会乱叫,别人一定很羡慕我!”
  巨人不出声。
  阿梅说:“我带你回家去,让他们看看。”
  巨人说:“看了之后,人们又会觉得怎样呢?”
  “他们一定很羡慕我。”阿梅说。
  “他们会不会抢呢?”巨人问。
  阿梅忽然一惊:“会,我有好的东西,他们都抢。”
  “他们都是欺负你的,”巨人说:“就像刚才那人,他也是欺负你的。我看,还是不要给他们看了。”
  阿梅说:“但是,假如他们欺负我,你可以打他们,可以吗?”
  “一个两个可以,”巨人说:“太多就不可以。你有好的东西,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你要赢他们,用不着给他们看。他们连看都没有机会,连羡慕都没有机会,那也是另一种赢。”
  阿梅开心地笑起来:“对了!对了!这真是个好主意。不过,我可以带着你出去散步吗?”
  “晚上还可以,”巨人说:“白天就不要了。现在我带你出去走走吧!我给你讲一些星上的故事。”
  巨人就拖着阿梅的手,与她一起走到荒野中。
  这个巨人也许此时算是运气很好了,因为他能与一个人在一起,而这个人并不当他是怪物。
  也许在这世界上,只有少数像阿梅那样的人才会如此,不当他是一件怪物。
  另一方面,那四个似平是从坟墓中出来的枪手也正在驾着汽车赶路,他们是正朝着巨人所在的方向而行。
  也正如其中一人所说,路是太远了。
  他们还未能到达,事实上只走了一半路的时候,那首领就叫道:“停车!”
  车子停了下来,开车的人说:“到了吗?”
  “还没有,”首领说:“但是看!”
  他伸手一指。
  他们现在是在一座山岗上,首领指的是前面的地平线。
  三个手下望过去,似乎没有甚么特别。
  不过,只一分钟之后,地平线后面就射出一线光芒,把天空照得微亮。
  首领说:“那是东方,太阳会在那度出来!”
  “那就很不方便。”一个手下说:“我们不能也白天活动,我们要找一个地方休息。”
  首领说:“所以就不能继续前进了,我们到那边去。”
  他的手又向左边一指。那是山谷中,从高处望下去,隐隐可以见到谷中有一条虫似的东西,其上有几个火柴盒。
  那是一条铁路,上面有几卡火车的车卡,从高处望下去,这些东西很小,就有如是一条虫与几个火柴盒了。
  车子再开动,沿山坡驶下去。
  在广阔的原野之中,这车子也是显得很小,就象是另一只虫,有一条阔而长的尾巴,这尾也就是车轮辗起的尘土。
  这附近完全没有树木,所以一行动就尘土飞扬了。
  开车的一个说:“希望那里没有人,不然我们就要杀人了!”
  “没有人,”首领说:“这是一座荒废已久的火车站,卡车是给丢弃在这里的。这里没有遮阴的地方,也没有水,太阳高照的时候非常之热,没有人能住在这里。”
  一个手下说:“对呀,交通也是成问题的!”
  他们有车子,交通在他们来说是不成问题的。但是显然很高的温度而住在车卡之中,对别人是成问题,对他们却不成问题,
  首领是说得对的,这个地方并没有人居住。
  那地上的尘土便已经有所显出了,假如有,那些尘土上就也会有脚印或是轮印。
  车子在车卡的另一边停下来,这一边,谷顶望下来会被车卡遮住而看不见。
  太阳已经在地平线上升了起来,但山谷是凹下的,所以仍然是蔵在阴影之中,甚为阴暗。
  他们登上了一个车卡,首领推推那车卡的门。那门已经发锈,不易推动,但他们显然有足够的气力。车卡的门发出很响的声音,但能够推上。
  门推上了之后,车卡之内就是一片漆黑了,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四面望去,一点光都没有。
  这样一望,就知道车卡并没有毁坏透光的地方,因为阳光虽未照入谷中,天空却已很亮,有小小的洞也是看得到的。
  他们四人就在这车卡中坐下来。
  一个手下说:“看来我们在殓房放过了那两个医生也没有用,他们不能帮助我们找雷霆!”
  首领说:“本来的设想是他们会报告警方,雷霆闯进甚么地方偷电也会成为新闻,警方也会赶去,我们就知道。没有想到雷霆已进步了,往架空电缆偷电。”
  一个手下说:“而且这事也没有成为新闻,那两个医生没有说出去。”
  “不关他们的事,”首领说:“是有些人决定把这件事保密。这样做也许是对的,这样的事情一张扬出来,就有很多人恐慌。不过不要紧,我们也有我们的方法找。”
  “讨厌的太阳!”另一个手下说:“不升起来就好了。”
  “不是太阳升起来的问题,”首领说:“太阳是没有动的,只是地球在转。也幸好如此,假如地球停住了,有一边长被太阳照住,他跑到了那边去,我们才是真的追无可追呢!”
  他们静了下来,不再谈了。
  太阳升得更高,车卡之内很快就热了起来,有如焗炉,但这四个人显然不怕热,只是怕那光。
  太阳亦照到很远的地方——司马洛所在的地方。
  阳光也是透进窗中来。
  司马洛张开眼睛,芬妮仍在他的身边也熟睡,这个夏莲的女朋友,他们昨夜玩得真疯狂。他们去吃晚饭饮酒跳舞,后来就来到这酒店来,租了两间房间,每对一间。
  夏莲与潘尼就在邻房,此时很可能还未醒过来。
  司马洛看着芬妮。
  身体非常美丽,只是有一个瑕疵。就是小腹多了一个疤,像是肚脐,也像是另一只眼睛。
  他一看这“眼睛”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好像有些吸力,使他的神魂摇一摇,把持不定。
  他把眼光转到别处,但那“眼睛”又像把他的眼光吸回来似的。他几次摆脱了,又被吸回来了。
  芬妮的眼睛也张开了,她用手掩着小腹那只“眼睛”,说:“你开心吗?”
  “开心!”司马洛说。
  “你会服从我的命令吗?”芬妮说。
  “我会服从你的命令的。”司马洛说。
  “那你今天应该做些甚么事情呢?”芬妮问。
  “去找那个巨人,和那些杀死他的人。”司马洛说。
  “怎样找呢?”芬妮问。
  “一时还没有主意,”司马洛说:“又没有他们的消息。”
  芬妮说:“闭上眼睛感觉一下吧!”
  “怎样感觉?”司马洛说:“这是感觉不来的事。”
  “你已经曾与我合为一体。”芬妮说:“你已经得到了我的一些能力,试一试!”
  司马洛闭上眼睛,企图感觉一下。
  眼睛闭上了,就甚么也看不见,但是很快就有变。
  他的眼前出现了模糊的景物,就像脑子里有一副电视机亮了起来似的。
  这时,他好像看见了那四个从坟墓中出来的人。
  这四个人出现在那间旅馆,夜间离开。这四个人开车去公路上找寻,撞断了手臂……这四个人躲进了那座山谷中的弃置的火车里面……就像昨夜那四人所做的事情的快速重播。当然,在此之前,司马洛是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的。
  芬妮说:“你感觉到了甚么?”
  司马洛告诉了她。
  芬妮说:“这山谷在甚么地方?”
  司马洛说:“我不知道,没有看到呀!”
  芬妮说:“我们再来吧,闭上眼睛。你不要抗拒,你一直在抗拒!”
  司马洛说:“你有那么大的本事,为甚么你自己不去感觉呢?”
  芬妮说:“我不能,我只可以传给你,由你去惑觉。”
  司马洛只好再去试试,但是试了几次都不成功。虽然芬妮一只手按住肚子的“眼睛”而一只手按住他的额,也是无效的。
  终于,她叹一口气道:“迟一些再试,现在算了。”
  她爬起床来,准备到浴室里洗澡,一面说道:“夏莲和潘尼呢?叫他们起来好不好?”
  “也应该了。”司马洛说:“这个时间都未起床,就实在太不像话。”
  他拿起电话打到邻房去,潘尼与夏莲也已经起床了。
  他们相约在楼下餐厅进早餐。
  潘尼显得非常开心和兴奋,似乎当作这是他的假期,他提议去游泳,司马洛也马上附和。他们吃了早餐之后便开车到海滩去。
  司马洛在那里租了一座小别墅。
  他们真的有如度假般,在那里玩得很开心。
  在那山上,巨人与阿梅也玩得很开心。
  阿梅在树林中睡着了,巨人坐在她身边,由于他们昨夜谈到很晚,太阳出来了阿梅才倦极而睡,所以阿梅睡到下午才醒过来。
  她一醒过来就拉住巨人的手,说:“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巨人说:“为甚么呢?”
  阿梅有些僵尬地微笑道:“你其实没有走,我在梦中看见你走了。”
  巨人说:“你看看!”
  他拉她走到树林边,向山下指指。非常之远,有一队如蚁一样的人在行走。
  阿梅说:“那是村子里的人……他们也许是来找我!”
  巨人说:“他们会找你吗?”
  阿梅黯然摇头:“不会,没有人会找我,我不见了也绝不会有人找我。”
  巨人说:“但是昨夜那个人来找你。”
  “他来找我不是为了对我好,”阿梅说:“他们也不会关心我而来找我!”
  “他们是来找他的,”巨人说:“他没有回去,他们就出来找他。”
  “他不是回家了吗?”阿梅说。
  “他没有回家,”巨人说:“他掉到山崖下面,死掉了。”
  “噢,死掉了!”阿梅说。
  巨人说:“他们没有见你,又没有见他,他们会猜到他是找你而没有回去,因此,他们是既找他亦找你的。”
  阿梅凝神思索。但是她的头脑太简单,她只是觉得这情形是很不妙的,但是想不出是怎样不妙。
  巨人说:“假如他们找到来,看见了我,他们就知道是我杀了人,那他们就要捉我!”
  冋梅说:“你不能打走他们吗?”
  “能,”巨人说:“但有甚么用?他们会找更多人来,会找军队来,我要杀死多少人才可以逃掉?我能逃到甚么地方去?”
  这个道理阿梅是明白的。她说:“这就像以前,这附近有一个逃犯逃来了,他把警长杀死了,但后来有许多警察来围住,还是把他杀死了。我没有看见,我只是听讲有这件事。”她执住他的手:“我不能让他们杀死你。”
  巨人说:“这是个很难解决的问题。”
  阿梅说:“你不让他们找到就行了,没有人知道你就没有人会捉你。”
  “是呀!”巨人说:“但是你呢?”
  阿梅说:“他们又不是要捉我。”
  “但他们只找到你,就以为你杀人了!”
  阿梅说:“我不怕,我会跟他们讲!”
  巨人说:“你能够讲甚么呢?说谎也不能,说真话也不能。”
  阿梅说:“我不能让他们把你抢走!”
  “除非,”巨人说:“你也死掉了。他们不知道是谁杀的,也不知是甚么杀的,他们永远找下去,也找不出一个瞄头。”
  “这也好。”阿梅说:“你杀我吧!”
  巨人摸摸她的头发,摇摇头:“我不能杀你,这个我是做不到的。”
  阿梅说:“你不是说这样做最好吗?”
  “我不是说最好,”巨人说:“是说除非,人是会思索的。想想这个,想想那个,在其中选择一个最好的可能性,这是人的特点。”
  阿梅不大明白巨人在说甚么,虽然巨人已经说过,他的所讲及所想是取自她和那个已死去了的青年的。她说:“究竟怎样呢?”
  巨人说:“我们走,他们两个都找不到,就不知道应该怀疑甚么。有些事情是可以拖一拖的。”
  “你又说走也不是办法。”阿梅说。
  “这也要看是怎么走法,”巨人说:“我们走到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阿梅跟着他走,穿过树林,忽然发觉前无去路,前面是一处垂直的峭壁,有几十尺高。
  阿梅说:“现在我们没处可走了!”
  巨人说:“我说我们到一个他门找不到的地方,就是这样的意思。”
  他扶住她,身体一阵发红,跟着就升了上去。好像会飞似的,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升了上去,是她不知道如何升了上去。
  他们到了那崖顶上,回头望下面。阿梅哈哈笑起来道:“现在好了,他们是上不来的。”
  那地方确是更高一层,又不是任何人能爬上去的,假如是爬山家,就可以爬上去了。问题就是阿梅不是爬山家,假如找她的人找到这里来,也会认为她是爬不上去的,就不会再向上找了。
  那上面是一处较平坦的地方,他们可以相当轻易地在林中步行。阿梅觉得这地方很好,笑得很开心,但是不久她又埋怨起来了,她说:“我肚子饿了。”
  巨人微笑:“肚子饿了,要吃东西,这是你们的弱点,你们一天要吃几次东西。”
  阿梅说:“我的食物都吃光了。”
  巨人说:“我来替你想办法好了,你在这里等着。”他让她在树下一块大石上坐下来,就自己走开。
  好奇心使阿梅忍不住跟着他。
  巨人走了一段路,停了下来,靠住一棵大树的树干。
  前头的林中一只野兔出现,在草丛中爬几步就停一停,又爬几步,又停一停。
  巨人的手忽然向它一指,手指尖射出一条紫色的光线,只是闪了一闪,这只野免便身一搐,身体冒烟,倒在地上不动了。
  阿梅看得很有趣味。
  她又看着巨人过去把免子拿起来。
  这一次巨人是用背对住她,因为有树林阻住,她又不能绕到另一个角度去看。她只是看见巨人的身礼发红起来,似乎有些蒸汽升起。
  过了一阵,巨人转过来,手中捧着的就是一只已经宰净了,而且烧熟了的免子。
  他走回来交给她,说:“吃吧!”
  那香味亦把阿梅吸引了,她坐在草地上吃起来,她仍是觉得一个人吃不大好,她撕下一块交给巨人。
  巨人摇摇头:“你吃吧,我不需要吃东西。”
  阿梅继续吃,巨人看着她,摇摇头说:“吃东西,人就是要吃东西,假如用不着吃东西,那就可以做更多事情,生存也更容易。”
  阿梅说:“要充电不是更难吗?这里又没有电。”
  巨人微笑:“讲得真有道理,也许,世界上本来就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的。”
  阿梅说:“你可不可以教我这个?这样就可以找到吃的。”
  巨人说:“教你?”
  阿梅说:“要吃就可以拿到,这样我就用不着回去了,我不必向别人拿。”
  巨人说:“这样生活有甚么意思?人是群居的动物,单独一个人过活,你会觉得很闷。”
  阿梅说:“我有你呀!”
  巨人说:“我也是不会陪着你太多时间的!”
  阿梅恐惧地看着他:“你要走了?”
  “不,不是。”巨人说:“我是机器,我是会坏的,有一天,当我坏掉的时候,我就不存在了。”
  “不要坏!”阿梅说。
  “这是没有办法的。”巨人说:“不过我在快要坏的时候我会知道,那时我是会告诉你的,之后我就会忽然不见了。”
  “一点也不剩下来?”阿梅说:“玩具车没有了电也在呀,只是要用手推罢了!”
  “我这种机器不是这样的,”巨人说:“正如我所讲,世界上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那真可惜!”阿梅说:“那你坏之前教我那种本领吧!”
  “让我想一想,”巨人说:“一个人假如谋生太容易,就不会努力,但是另一方面,你又是一个谋生特别不容易的人。”

  第三章 真相大白
  司马洛等几个人玩得很好。
  近黄昏的时候,芬妮正躺在房中,司马洛走进房中,拿着一盒东西,说:“我要给你看一些东西。”
  芬妮说:“我的电影吗?”因为司马洛拿着的是一盒录像带。
  司马洛说:“正是。”
  他把录像带放入了电视机中,他一按掣,电视放出来。
  那却不是电影,而是录像,主角是芬妮与夏莲,地点是浴室。她们在做的事情是游泳之后洗澡。
  芬妮说:“这真卑鄙!”
  “这不是卑鄙,”司马洛说:“这是研究。”
  他一按遥控掣,使画面凝住了,此时两个女人都是正面向着镜头,可以看到两个的小腹上都有一只那样的“眼睛”。
  他的另一只手在身上一摸,身上的枪就出来了。他说:“我叫人在浴室中装上了录像机,本来是想听听你们讲些甚么,却看见了这个,你们的身上有同样的特征,这不太巧合了吗?”
  “你也看见是巧合了。”芬妮显得非常之冷静,同时也能保持住温柔。
  司马洛说:“我就是因为太巧合而这样做的。这样巧合,你会与潘尼的女朋友找到来,而你又这样容易与我上了床。”
  “你不觉得你是很有吸引力的吗?”芬妮微笑。
  司马洛对这恭维无动于中,继续说:“潘尼自己也说没有女朋友,他的上级赵医生也说从来不知道他有女朋友,却忽然钻出来了两个,来历不明。”
  芬妮说:“那你为甚么不问潘尼呢?”
  “我要问你!”司马洛说:“你在肚子上按着这个怪东西,就向我施法术,这是干甚么的?你企图控制我!”
  芬妮说:“原来你有很强的抗拒能力,我一直不能完全控制。”
  “不错,”司马洛说:“我这个人不易控制,也不易催眠,我只是假装合作,看看你想怎样!”
  “那怪不得不灵了。”芬妮说。
  “又不是完全不灵。”司马洛说:“我得承认,你的确是曾经影响我的神志,我几乎把持不住自己了。告诉我,你究竟想做甚么?”
  芬妮仍然微笑道:“我并没有做甚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呢!”
  “你说!”司马洛厉凿道:“不然我就杀你。”
  “你以为你这枪真能杀我?”
  “我不希望需要证明。”司马洛说。
  “你试试杀死那个吧!”芬妮说着伸手一指。
  她所指的是墙壁,那是隔在两房之间的墙壁。
  司马洛看着时,那墙壁就晃动起来,但不似墙壁本身在动,而是似乎他与墙壁之间的那层空气在动,亦即是说,就像有热浪上升,使空气晃动,冷热气流交冲,造成折射,物像便会模糊。
  随即又没有了模糊,而墙壁却冒出来了一大滴水。
  这其实不是一滴,因为一滴是没有那么大的,不会大到有如一个人。但是那样子却只能用一滴水才能形容。
  这一大滴水冒了出来,就像随时都要跌出来似的。假如跌出来,以这样的水量,就会使房间的地面都湿了。
  司马洛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他从来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跟着那一大滴水跌了出来,是略带粉红色的,也晶莹得很可爱。
  而又并没有散在地上,而是在抖动着,渐渐变成长形,也高了起来。而它一面颤一面形成,成了一个裸女的形状,司马洛可以看到那是夏莲。一个透明晶莹,粉红色软水晶似的夏莲。
  芬妮说:“你试试杀她吧!”
  司马洛说:“我不要杀她,我只是要谈清楚。”
  芬妮说:“你不能杀她,她是杀不死的。”
  司马洛说:“请你们不要做古怪,我是不想动武的。”
  其实他的心中也很恐惧。这两个女人显然有些高强而不明的“法力”,可能不是他应付得来的,也因此他不愿意动武。动武不能解决问题,余下来的唯一方法就是讲道理了,没有别的方法。
  芬妮说:“呀!我知道,你是不愿向一个没武器的人开枪的,是你自己讲的。”
  “你最好不要太相信。”司马洛说。
  芬妮说:“夏莲!袭击他!”
  夏莲的手猛的向司马洛一伸,这粉红晶莹透明的手变成了尖长如箭,好像水刺似的直向司马洛的脸上刺过来。
  司马洛放了两枪。
  他仍只是射向夏莲的肩。他看见她的肩被射脱了一块,好像跳出了一些水滴,但这些跳出的水滴又瞬即跳回原位,夏莲的肩上连洞也没有穿一个,而那只尖爪缩回了。
  她的身后的墙壁上倒是出现了两个洞。
  夏莲对他微笑道:“你杀不死我的。”
  司马洛说:“不要乱来好不好?我不想杀谁。”
  夏莲一动就飘到了房中的沙发上,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晃眼间,她又变回了一个肉身的人。
  一个美丽的裸女。
  再一晃眼间,她的身上又有了一些衣服,不再是裸女。
  芬妮说:“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司马洛迟疑着。
  夏莲说:“你杀不死我们,那即是说我们是可以杀你的,但是我们无意杀你的。”
  司马洛耸耸肩,只好把枪收起来,他也坐下了。
  他说:“你们究竟是甚么人?”
  芬妮说:“我们来自一座星球,那么遥远,你们根本不知道它存在。”
  “你在开玩笑!”司马洛说。
  “有些事情是你们很难明白的,也许用一个月时间解释也没有用,所以我们就要表演一下,让你看看。这是你们地球人做不到的事情。”芬妮的神情也是相当之诚恳。
  司马洛改口说:“我相信你了。”
  芬妮说:“我们对你们是没有恶意的,这件事情其实与你们无关,我们是来追捕一个逃犯的。”
  司马洛说:“你们?你是说那四个从坟墓岀来的枪手也是与你们同路的?”
  芬妮说:“不是。我们是来追捕那个巨人,他是一个机械人——我们那种机械人。”
  “原来如此。”司马洛说。
  “机械人是有实体的,”芬妮说:“你们较容易看见。整个宇宙的生物都以各种形式靠电流生存,我们那上面也是,机械人是用电的,所以它到了这里也要取电。当然,这里的发电能力很原始,它不能一次过取得很多的电力,这使它的处境有些不便。”
  “你是说,你们走脱了一个机械人。”司马洛说。
  “对了。”芬妮说:“这机械人叫雷霆。”
  司马洛说:“也许还是由你说下去吧,我需要的时候再提出问题。”
  芬妮说:“我们那里的执法者都是机械人,我们也有不法之徒,而我们的不法之徒就派机械人去杀掉。我们的机械人也是计算机操纵的,但是不同你们的计算机,几乎是与人的脑一样了。”
  司马洛说:“样子也是一样吗?”
  芬妮说:“就是如你所见到的一样。”
  司马洛说:“你们两个本来的样子又是怎样的呢?就是像刚才夏莲那样,似一滴很大的水滴吗?”
  “不是,”芬妮说:“我们也不是不要给你看到,是某一种人的眼睛看不到的形象。我们不以某一种形式出现,你就不易看到。”
  司马洛说:“幸而你们不是一种恐龙样子,有鳞有角的怪兽,假如是的话,想到我曾与一只怪兽同床……”
  “在怪兽的眼中,”芬妮说:“你才是样子怪的,它的同类才是顺眼的,怪兽也是不见得有兴趣与你同床。”
  司马洛惭愧地耸耸肩,说:“这……这是真的!”
  “总之,”芬妮说:“我们选择一个你欢迎的形式出现,那就是女人了。”
  司马洛忽有所悟道:“你真是女的吗?”
  “我们都是女的。”芬妮说:“没有男性。”
  “但是这个雷霆!”司马洛说:“照各方面的形容,却是男的形象。”
  “我们的男性很久很久以前已死光了。”芬妮说:“负责传宗接代的是机械人,他们使用人工培养而保存着的精子使我们怀孕。为了某种我们不明白的道理,我们不能怀男性的胎。既然这些重要的机械人是男性,其他的机械人也跟随着制成男性了。”
  夏莲接下去说:“雷霆是一个执法的机械人,也是一个杀手。在我们那里,触犯法例的人就要杀掉,没有监禁和罚款,我们是要求完美的。但是雷霆有了故障,不忍心下手杀人,他弃职逃走了,逃到了这里来,我们也追来,要消灭他。”
  “不是派机械人来吗?”司马洛问。
  “机械人来到了这里就不够灵活应变。”夏莲说:“所以我们来,我们是更高的执法者,我们是管理这些机械人的。”
  司马洛说:“你说这机械人不忍心杀人,也许这是人性的表现?这算是故障?”
  芬妮接口说:“机械人的程序中是没有不忍心的,也因此我们要用机械人执法。它有了它不应有的东西,这就是一种故障。”
  司马洛说:“我不了解你们的计算机,但会不会太精密,接近人,因此有了人性?”
  “大致上正是如此。”芬妮说:“但在机械人来说,这就是一种故障,是不正常的。不正常就是难测及不能控制,他来了这里,很可能会有另一些变化,变成另一个极端,变成嗜杀,对你们就很不妙了。善与恶,其实是一线之差而已。”
  “原来你们是来这里拯救我们人类的。”司马洛说着也有讽刺的意味。
  他不大相信有那样的伟大,虽然是作风不明的“外来人”。
  芬妮说:“那是就你们的角度而看的。我们是为了我们的任务而来,而我们的任务刚好与你们的利益配合。”
  司马洛说:“你可以证明吗?”
  芬妮说:“你也知道,有些事清是很难证明的,要在事后才能证明到。但是你可以用逻辑去判断,假如我们是要对你们不利的,我们不会选择你们这两个正义的人,世界上有那么多邪恶的人可以选用,他们会很乐意合作,用不着我们作现在的解释。”
  司马洛用手指搔着头发:“我得承认,你们是智慧很高的人,我不能不相信你们!”
  “很好,”芬妮说:“现在已经弄清楚了我们的立场,我们就可以再谈那四个从坟墓里出来的人。那四个是我们中的坏分子,我们那里也有躲了起来未捉到的叛党,他们就是叛党派来的杀手,他们是来这里杀死雷霆的。”
  司马洛说:“与雷霆有甚么过节吗?”
  “不是。”芬妮说:“我们是毁灭雷建,他们是要杀死雷霆,把雷霆脑中的计算机拿回去。这是他们没有的科技,他们得到了,他们也可以制造同样的机械人,与执法机关作对了。”
  司马洛说:“等一等,他们要这样远来捉吗?他们在那上面捉一样可以吧?”
  芬妮说:“其他的机械人都有自我毁灭的系统,他们在处境不利或被捉住时就会自我毁灭,但雷霆不肯自我毁灭,他把这系统关掉了。假如这种变异是一种病毒引致的,叛党也想研究这种病毒,可以加以发展,用以对付我们的机械人。”
  “唔,”司马洛说:“这是很残忍的事。”
  芬妮说:“你总是不能忘记,雷霆是没有生命的,他只是一件发达的机器,以你的眼光,他看来太像一个人了,你就觉得他是一个人。你们的汽车去到蛮荒,蛮荒的人也不会相信是机器,会以为是一种他们未曾见过的动物。”
  “唔,”司马洛说:“那四个歹徒又如何呢?他们是男的?”
  “这是他们出现的形式,他们其实也是雌性的,他们要在人的世界出现,就选择人的形式。他们降落在那坟场里,就选择一排坟墓中的几个死去的人,以这些人的样子出现。假如选择活着的人就很不方便,他们会有机会碰到与他们完全同样的人。”
  “你们……也是已死去了的人的样子?”司马洛问着,吞下了一大口口涎,嘴巴好像有一股不大好的味道。
  “也是!”芬妮说:“但我们是活着的。”
  夏莲微笑道:“你可以不再与她上床,这不是强制的。”
  司马洛耸耸肩:“我不知道。”
  夏莲说:“我追到来,降落在殓房,但雷霆已先走一步,那四个歹徒亦走了,我就躲入潘尼的车子里,就这么机缘巧合,与潘尼结交。”
  “为甚么要利用我们呢?”司马洛说:“你们这样本事。”
  芬妮说:“这里是你们的地方,你们对这里适应得多,有些事情是你们做得更好的。”
  “我却不能杀你们。”司马洛说。
  “讲到杀,那是当然了。”芬妮说:“你们的武器对我们无效,因为我们这种形式的生物是一颗子弹杀不掉的,而且我们科学也比你们发达。即使你们文明的人类到蛮荒去,也是要找土人作向导,因为土人在蛮荒中的生存能力是较强的。”
  夏莲说:“不是说你是蛮人,这只是一种比较。”
  “你们不也是生存得很好吗?”司马洛问道。
  “我们是吸收你们的脑电波,知道如何在这里生存,以及某些时候应该做些甚么。没有你们,我们还是不容易生存的。”芬妮说。
  司马洛说:“那么,那四个歹徒呢?我也一样杀不死他们的。”
  芬妮思索了一会,才说:“他们与我们又差一些,他们是有缺点的,他们的第一个缺点就是不好见太阳,只可以在晚上出来活动。”
  夏莲说:“不是因为他们是从坟墓里出来,是因为太阳有非常强烈的辐射性。你们在这里出生,有天然适应能力,你们不觉得。我们那里距离我们的太阳远了好几十倍,辐射性弱得多,这就像你们有些在地底生活的生物,也不能晒太阳,一晒就要死掉。我们两个有科技的保护,但他们四个没有。机械人不是生物,是机器,所以雷霆是无所谓的。”
  芬妮说:“我们也有对付他们的武器,迟一些会给你看。”
  司马洛说:“距离太阳远几十倍,那你们是来自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了。”
  “又不是如你所想象的。”芬妮说:“我们的星球也大得多,有许多活火山,热力主要是来自地底。”
  司马洛神往地说:“真希望有机会到你们那里去一开眼界。”
  “你不能去,”夏莲微笑:“你去就会死掉,没有甚么能保护你。”
  芬妮说:“现在……你觉得可以合作吗?”
  司马洛说:“我似乎不能拒绝。”
  “你是能的,”芬妮说:“你不愿意,我们就找别人,我们可以在这里消失,就是这样简单,你很难找得到我们。”
  “这个……”司马洛说:“我看我不可以错过这个机会。”
  “很好!”芬妮说着一招手,她的手袋就凌空飞起,浮了过来,到了她的手中。
  她再一招手,司马洛的枪也飞了起来,亦浮到了她的手中。
  司马各这时才明白,假如她们要杀他,那是多么容易的事。也因此,他相信她们不会杀他,没有这个需要,她们要避他的话,真的是只要一失踪就行了。
  夏莲也看得出他在想甚么。她微笑道:“我们是不会杀你的,事实上你们有些外星人攻打地球的故事也是非常之幼稚。有本领到这个地方来,毁灭你们还不容易?这边弄爆一个核子弹,那边也弄爆一个,你们就会打起来,打到文明尽毁。”
  司马洛也颇感惭愧,这些都是真的,要地球上的人类互相打起来,那不是太难的事。
  芬妮在那边把枪中的子弹褪了出来,纳入了一些从她的手袋里取出来的子弹,那是一些很特别的子弹,也是像刚才夏莲所表现的,有如粉红色的水滴。
  芬妮一挥手,枪又飞起来,浮回司马洛的手中。
  司马洛低头看,但看不到那些子弹。
  芬妮说:“你不要企图了解这个,以你们的科技,你要在一千年之后才能了解。”
  司马洛说:“这子弹能干甚么呢?”
  芬妮说:“你射一枪吧!”
  她指着墙壁,司马洛迟疑起来。假如这子弹是比他枪中原来的子弹威力更强大,那么在这房间里发射,就会把房间射得一塌糊涂了。
  “用不着怕的。”芬妮说:“射吧!”
  司马洛一扳枪机,枪嘴就射出一线绿色的光,直射向房间的墙壁。
  但是,那光似乎只是透过墙壁而消失了,并没有发生甚么事情。
  芬妮一指窗口,窗子自动打开了,可以看到窗外的景物。她说:“你射一件远些的东西,你在心里想着如何把它毁灭,再看看,但是不要毁灭甚么重要的东西。”
  司马洛看到了很远处的一棵树,心里想着把一枝粗大的向横树枝射下来,因为反正那树枝也并不好看。
  他这样想着时,扳枪机绿色光直射出去,那打横的树枝便断掉而跌了下来。
  这倒把司马洛也吓了一跳。他说:“想甚么就可以做甚么吗?”
  “差不多这样!”芬妮说:“太大的当然不行,但是已经够用了。”
  司马洛说:“那四个歹徒,他们也有这东西?”
  “没有那么犀利。”芬妮说:“但仍然是够用了。”
  “这是很犀利的武器。”司马洛说。
  “也因此不能够随便落在任何人的手中。”芬泥说:“但是在你的手中是可以信任的。”
  “可以用以杀你吗?”司马洛问。
  “可以。”芬妮说:“一件武器,假如杀自己的能力也没有,就也不成为武器了。但你不会杀我的。”
  “我也看不出有甚么理由要杀你。”司马洛说。
  “现在,我们可以合作吗?”芬妮说。
  “我不是已同意了合作吗?”司马宿说。
  “我是说要找寻那四个歹徒的事,我利用你的心灵力,但是你拒绝,就做得不好。”
  “一定要我吗?”司马洛说。
  “你是属于地球的人。”芬妮说:“你对地球上的许多事物有天生的感应力,所以用你是最好的。”
  “我的意思是为甚么不用潘尼呢?”司马洛说:“我实在很怕精神受控制。”
  “潘尼的潜力不够。”芬妮说:“这就等于是你们所讲的灵气,这工作他做不好。其实你也不是失去了知觉的,你只不过是分出了一些精神,假如你不抗拒,你反而更神清气爽。”
  司马洛耸耸肩:“既然如此,我也没话好说了。”
  芬妮说:“我们现在再来吧!”
  她向司马洛挥挥手,夏莲亦是向司马洛挥挥手。
  司马洛立即感到他的精神受了影响,但他不去抗拒了。芬妮与夏莲所讲的很有道理,那使他有信心得多。世界上的事,永远是道理取胜的。
  他又看见了,好像脑中放录像带似的,他看见那四个歹徒进入山谷,进入了那火车的车卡。
  由于他不知道这山谷是在何处,“录像”便倒退,退回早些时候四个歹徒所经过的地方。直至到了一个有路牌的地方,他看路牌就知道那是甚么地方了。
  “录像”又再快速前进,到了现时。
  司马洛看见那四个歹徒从火车车卡中出来,乘车离开。由于此时已是黑夜。
  司马洛叫嚷:“看不到!看不到了!”
  正如芬妮所说,在受控制期间,他是神清气爽的,并不是一片糊涂。不过到了这个地步,他觉得疲劳,画面便断了。
  芬妮说:“也差不多了,用完了。”
  “甚么用完了?”司马洛问。他此时又感觉已没有被控制了。
  芬妮说:“那感觉已经用完了,要迟一些再可以。”
  “会用完的吗?”司马洛问。
  “对方也是在抗拒的。”芬妮说:“这中间的能量消耗很大。”
  “那怎么办?”司马洛问。
  “起码我们不知道他们此时是到了甚么地方了。”芬妮说:“这是他们的最后一站。”
  司马洛说:“我们不可以先找雷霆吗?假如解决了雷霆,这四个歹徒就也没有甚么作用了。”
  “这不容易,”芬妮说:“雷霆对我们早有准备而抗拒,我们找雷霆比他们找更难。所以我们找他们,希望凭他们而找到雷霆。”
  “现在我们就到他们那里去?”司马洛说:“那座山谷。”
  “是的!”芬妮说:“找潘尼一起去吧!”
  “潘尼如何呢?”司马洛问:“潘尼也知道这件事情吗?”
  “他会知道的。”夏莲说:“用不着秘密。
  她向墙壁走去,忽然又化为那大水滴,到邻房去了。
  芬妮对司马洛说:“你记着,将来我们有可能分开,譬如散失了,你还是有那能力,因为我已传了绐你,你可以使用。当你找到他们时,射右脚,不要射头部,右脚才是要害所在。”
  司马洛点点头,看看手中的枪。
  XXX
  那四个歹徒——那四个坟墓中人,又正在上路了。
  他们的车子在公路上飞驰,那首领间中会把手臂伸出去,找寻方向。
  一个手下说:“我可以感觉到有一股力量,追兵来了。”
  首领说:“我早就感觉到了,但他们是追不到我们的。我们有四个,我们的能力可以抗拒,他们找不到我们,也一如我们找不到他们。”
  “这真好!”另一个手下说:“我倒不想与他们相遇,我们会输的。”
  另一个手下说:“我们需要的是时间,希望我们可以拖到这时间,找到了我们要找的东西,我们就可以回去了。那时,我们的能力就不同了。”
  首领说:“我们会拖到这时间的,因为我们今夜就找到雷霆……唏,停!”
  车子停了下来,首领跳下车,指着下面的山谷:“就在那边……那边……”
  他的手再抬起来,指着对面的山:“他到了那山上。”
  一个手下说:“我们怎样到那山上去呢?”
  首领咒骂起来:“我们比雷霆少了一个白天,雷霆不怕太阳。”
  一个手下说:“我们也比我们的追兵少了一个白天,我们的追兵也是不怕太阳的啊!”
  “我们快过去!”首颔说。
  “但是,”那手下说:“我们有这时间吗?那是很大一座山,我们虽然能飞,我们却飞得很慢,不比这里的人步行快多少。”
  “他是在山的顶上,”首领说:“我们要上山,首先要到山脚。”
  那个手下把两手圈在眼睛上,好像望远镜似的。
  他也显然能够用这个方法看到远处。他们四人都是使用这方法。
  “有了!”首领首先说:“那里!”他又用手一指。
  三个手下也把“望远镜”瞄向他所指的方向。
  显然首领是能看到更远及更清楚的,他们三个还要好一阵才看到。
  一个手下说:“山腰有一座屋子。”
  另一个手下说:“我们可以在那屋子里度过白天。”
  第三个手下说:“也好在有那屋子,白天之前我们是上不到山顶的,有这屋子,我们可以到里面去躲一躲,再等晚上才上山顶。”
  第一个手下说:“这样我们又损失一个晚上。”
  “走呀!”首领说。
  他的手把车子一推,虽然实在没有触到车子,车子却已动了。而且,普通人即使能碰到车子,也是不能推得那么大力以及使车子滚得那么远的。这已经没有人驾驶的车子就滚进了树林中,不见了。
  那四个歹徒飞了起来,慢慢向山谷下面飞去。
  他们的飞行只是能够距离地面少许,而不能离地太远,否则的话他们大可以直线飞向山顶,那就可以节省很多时间。但假如他们能够如此,他们也不必用汽车了。正如首领所说,他们的飞只是比普通人快了一些,等于普通人跑步下山谷,再上对面的山顶而已。山是很大的,即使普通的山也是很大的,以跑步的速度,那一上一下,也需要用半天时间了。
  司马洛他们就快得多了,因为司马洛他们的飞行是用直升飞机。第二天近黄昏的时候,直升飞机就降落在那四个歹徒丢弃车子的地方。
  司马洛首先下去,潘尼、芬妮及夏莲也跟着。
  司马洛拿着枪冲进树林,找到了那车子。
  当然只是空车,车中已经没有人。
  跟着来的潘尼说:“这就是他们的车子?”
  “肯定。”司马洛说:“这是他们的车子。”
  潘尼说:“那么他们现在呢?”
  司马洛说:“不知道。”
  醤尼气急败坏地用脚顿着地面:“怎么你会不知道?你找得到这里来,又不知道他们到甚么地方去了。”
  司马洛说:“不知道。”
  司马洛没有告诉他,他那能力就是到此为止。那四个人能够抵抗,抵抗力强的时候他就知道得少些,抵抗力弱的时候,他就知道得多些,他也无法可以肯定那能力甚么时候能够继续,似乎是能够来的时候就来,不来的时候就不来。
  芬妮说:“暂停吧!也够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过这一夜吧!”
  潘尼说:“又浪费了一夜。”
  “又不一定,”芬妮说:“我以为我们在白天行动更好,因为他们白天是不动的。”
  他们回到直升飞机。直升飞机升空,又把他们带走了。
  真可惜,因为他们与那四个歹徒实在很近,那四个歹徒只是在对面山腰那间屋子里。以直升飞机的路程来说,那就是非常之近,飞机就可以飞过去了,但是不知道他们是在哪里,那就是近在咫尺也没有用。
  司马洛的能力只能够找到车子。
  这又不全是巧合,那四个人把他们的阻力运用了很多在车子上,司马洛要消耗了大量的能力才能找到这车子,找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余力再继续。也可以说那四人仍是运气相当好。
  那四人此时已在那屋子里准备起程了。
  那是一间行猎用的屋子,猎人到了山中行猎时会以这里为歇脚度夜之所,平时是不大有人来的。这四个人可以平安地度过一个白天。
  但是有一个人的运气不大好,在此时闯来了。
  一部爬山车沿路飞驰而来,车头灯直照着屋子。
  这车在屋前停下,一个大汉拿着猎枪跳下车,吼叫道:“谁在那里?谁在我的屋子里?”
  四个人从门口出来。
  那人说:“你们,你们在我的屋子里混?我要杀死你们!”
  一个手下低声说:“这个人是自寻死路,我们把他杀掉吧!”
  首领低声说:“不要,人很麻烦,死了会留下尸体,那我们的行踪就可能暴露出来,我不想暴露我的行踪。”
  那人叫道:“都给我举起手来!”
  首领把手举起来,三个手下亦跟随他举起来。
  首领说:“朋友!你不要乱来,你醉了。”
  那人确是醉了,饮了不少酒才会如此卤莽,但钦酒多了的人就偏偏是不肯认醉的。
  那人说:“我没有醉,你要不要看看我的枪法?我可以一枪轰碎你的右腿,醉了的人射得中吗?”
  首领说:“原来你就是他。”
  那人不由得被挑动了好奇心:“甚么他?”
  另一个手下也会意道:“看他也似乎不像!”
  “甚么不像?”那人吼叫道。
  首领说:“朋友!我们也明白你,你可能是害怕才会这样,但你是用不着怕我们的,我们是四个人,不是一个人。”
  “甚么四个人一个人?”那人说:“你们在说甚么?我也不是怕,我甚么人都不怕。”
  首领说:“你是说,你没有听到那人的事吗?”
  “甚么那人?”那人摸不着头脑,而困惑也打消了他那一股暴戾之气了。
  首领说:“监狱里走脱了一个杀人犯,可能藏匿在这附近,你没有听收音机吗?”
  “我有听收音机……可能是酒饮多了些,没有注意……”在这情形之下,他又反而肯承认是饮多了酒了。
  首领说:“老天!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误会我是那逃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乱跑是很危险的?”
  “我呃……”那人说:“用不着怕,我替你杀掉他!”
  “我们不是要杀掉他,我们是要捉住他。”首领说:“我们是维护法纪的人,我们不乱杀人,那个逃犯才是乱杀人的人。”
  那人说:“呃……我可以帮你们的忙。”
  “很好,”首领说:“你要帮我的忙,你就进来吧!我也希望有一个熟悉这里的形势的人。”
  那人急不及待地走上来,进入了屋子。他说:“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对形势了如指掌,你们要知道甚么,就问我好了……咦,这里真臭!”
  首领在背后向他一挥手。
  那人立即觉得疲倦地说:“这里真臭,我也疲倦了,是甚么地方臭?死了甚么野兽在这里吗?”
  他其实闻到这四人身上的气味。
  但他已没有精力去深入硏究,他在那屋中的床上一倒,就睡着了。
  首领吃吃笑,但脸上毫无笑容:“他睡着了,当他一觉醒来时,会后悔自己饮太多酒,也不知道我们真的存在过。”
  一个手下说:“这也是一个好主意,我们用不着杀他。”
  首领说:“我倒是真想杀他的,就可惜我不能够杀他,太多麻烦了。”
  也许这就是为甚么他们是歹徒,他们喜欢杀。
  “看来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另一个手下说。
  他们再出了屋子,这一次是没有人制止他们了。那个人也浪费了他们一点时间。
  他们开始向山上飞上去。
  不是很快,也是有如普通人跑步而已,但他们这样是显然远胜跑步的,因为跑步向上非常之吃力,他们不是跑步,就没有那么吃力。
  那座山虽然不是特别大的山,但比较起来,人也不过是另一粒微尘。微尘在这山的坡上移动,要移到山顶,就需要很长的时间。他们差不多到达山顶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天亮了。
  但这里是山上,有许多树林,他们倒用不着担心太阳光,因为可以藏身的地方可不少。
  有了相当大的自由度,他们就仍然可以利用这剩余的黑暗时间,向目的地直飞过去。
  他们到达了一个山洞,在洞口外停了下来。
  这个地方是普通人不容易爬得上去的。
  首领说:“就是在这里面了。”
  一个手下说:“希望不是像上次那样,又是一个假局吧!”
  首领瞪了他一眼而不出声,假如是一个假局,他们也是不那么容易分辨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试一试。
  他们的枪已在手中,四个人也就一齐发射。
  上次他们射那间破屋子需要分开位置及角度,这一次就用不着了。只有洞口可以射进去,他们只是四人排开一齐向洞口之内射击。
  他们的枪又吐出那绿色的光线,向洞口乱射进去。
  那些光线在洞内弹来弹去,有些石头化成碎屑。
  没有枪声的震动,倒又没有使这山洞崩塌之虞。
  他们一面不停地发射,就一面向洞内走进去。
  这山洞还是可以转弯的。他们转了,又继续射。
  前面就是山洞的尽头。
  他们乱射了一阵之后停火。
  并没有看见雷霆。
  一个手下说:“雷霆不在这里。”
  首领则是愤怒地大声吼叫起来道:“他不在这里!”
  另一个手下说:“又是一块石头。”
  第三个手下说:“我们又上了他的当了。”
  首领吼道:“事前是不可能知道的!”
  首领吼叫着,忽然又开枪了。
  他的绿色的光把山洞尽头的壁射得溶化了,那里很快就出现了另一个洞,这一个洞的尽头是一块比较亮一些的黑暗,那就是洞外的天空,洞已穿出了另一边。
  首领走到那洞口的前面,伸手出去,挥动了一阵,又叫道:“他就是在那边!”
  一个手下说:“假如那又是一个假局呢?他可以把讯息留在那几块石头上,骗我们跑来跑去的。”
  “我们逐个击破。”首领说:“把他留下来的假局都毁掉,设这些假局需要耗费很多能力,他也不能把自己的能力耗尽的,我们终于可以找到他。”
  “但是,”另一个手下说:“我们有没有这许多时间呢?”
  “我们一定要有这些时间。”首领说:“我们非要有这些时间不可,这件事情是一定要办好的。”
  一个手下说:“我们也只好尽力而为了。”
  “他是在……那里——山后旳平原上。”首领说。
  “我们现在却不能过去,”一个手下说:“已经没有时间了。”
  外面的天空又比刚才亮了一些,当天一开始亮的时候,就会亮得很快的。
  首领说:“我们不是现在就去,我们需要休息,这山洞是一个很好的的藏身之所,我们可以在这里度过白天。”
  “也只好如此了。”一个手下说:“我们既已来了这里,就不能离开了。”
  他的手一挥,一块石头就升了起来。
  这块石头在空中浮动,浮了过去,把那个新开的洞口塞住。如此,外面岀现的阳光就不会照进来。
  原来那个洞口,首领亦是同样升起石头去挡住了。
  他们四人就在这山洞内休息。其实他们真正在做的事乃是静止及等待。
  他们是用不着休息的。
  他们来就是为了做这件事情,只是太阳出来制止他们继续下去,否则的话,他们是不会停的。
  他们是很讨厌要浪费白天的时间,但是对此却没有办法。
  XXX
  那首领的感觉告诉他,雷霆是在对面的平原上,但那可能是另一个假局,而事实上这也确是另一个假局。
  雷霆此时仍是在山上与阿梅一起,只是并不是这一座山,而是在很远很远的另一座山上。
  阿梅与雷霆一起很开心,她可以无忧无虑,经历着她从未有人经历过的事情。一生第一次有一个人关心她,她需要吃的时候,雷霆把吃的找来给她,她需要喝的时候,雷霆找来喝的给她。
  一生第一次,起码是她能记忆的第一次,她不是得到剩余的。虽然这个关心她的其实不是人,而是一副机器,而这副机器的电是会用完的,会坏的。
  雷霆却并不开心。
  他从山下回来,那样子也是并不开心,他是一个有表情的机械人。
  阿梅说:“你怎么了?去了那样久,没有你陪我,我很闷。”
  雷霆说:“我已经对你讲过,我是去充电的,电缆在那边。”
  “充电也不必这样久呀!”阿梅说:“你说你会很快回来的。”
  雷霆说:“我也去看看那些人弄成怎样。”
  “我才不管他们。”阿梅说。
  “他们现在已经找到了尸体,也断定了人是你杀的。”雷霆说:“他们很恨你,正在组织捜索队捉你。”
  阿梅说:“你说他们不能捉到我的,他们不能到这上面来。”
  “这是时间问题。”雷霆说:“他们捉不到你,你也是要回到下面去。你是人,你离不开人。”
  “我不要回去。”阿梅说。
  “但是假如我坏了,”雷霆说:“没有人陪你,你还不是要回去吗?你不能够一个人在这里生存。”
  “那你不要坏好了。”阿梅说。
  “这是不能避免的,”雷霆说:“我也快要坏了。”
  “还有多久?”阿梅问。
  “我不知道。”雷霆说:“但是当我坏了之后,你要答应我回到他们那里去。”
  “也只好如此了。”阿梅不悦地说。
  “你回去的时候,你要懂得怎样讲,”雷霆说:“不然他们会杀你的。”
  “要杀就杀吧!”阿梅说:“我也不在乎。”
  “不能不在乎。”雷霆说:“你要记住应该怎样讲,你要讲得好些,答应我。”
  “我答应你。”阿梅说:“我只是……我是不懂讲话的……我想不出来……我是知道你的意思的,但我只怕到时讲不出来。”
  “我教你好了。”雷霆说。
  “很好!”阿梅说:“你教我,那就一定好了。”
  于是雷霆开始教她。
  也许雷霆能做一个好教师,但阿梅在这方面的资质是不够的,她到底是一个弱智的人,因此雷霆教不出甚么来,她就是记不住那么多。
  后来,雷霆暂停下来了,他显得颇为沮丧。阿梅是感应得到沮丧的,她说:“我是不是很笨?”
  雷霆说:“你是太笨了。”
  “我是知道的。”阿梅也沮丧起来:“我是太笨了,没有人喜欢我。”
  “这又不是一定的,”雷霆说:“笨有笨的可爱呀!”
  阿梅说:“我真希望能聪明起来,过几天聪明的日子也是好的。”
  雷霆说:“聪明的人并不是开心的人,我知道越聪明的人是越不开心的。”
  “你聪明当然这样讲了。”
  “我聪明,是因为我有计算机,但我没有生命,我只是机械人。聪明的人,身体里面的毒素特别多。”
  “甚么毒素?”阿梅问。
  雷霆说:“我知道,因为我的人类思想是从你以及那个年轻男人的脑电波吸收的,我发现你的身体很干净,但他就有很多毒素,就是因为他聪明、多欲望,这就使他的身体因为妒忌与失望而多了许多毒素。”
  这又是阿梅听不明白的话,所以她只是在想。
  雷震说:“你现在生活得开心,却不知道自己是多开心。假如我给了你聪明,你就会发觉你并不开心。不过,聪明容易生存,你这样笨不容易生存。”
  “你可以绐我聪明?”阿梅兴奋地问。
  “我只是这样讲讲罢了。”雷霆说。
  “我知道你做得到的。”阿梅执住他的手臂摇着他:“你是做得到的。”
  “不错,”雷霆叹一口气:“我只要把从那人身上吸到的脑电波输给你就可以了。不过你聪明了之后,就不能再变回笨了。”
  “谁要笨?”阿梅说:“我要聪明。”
  “现在,”雷霆说:“你又已经有不少毒素了。”
  “怎么样?”阿梅说:“你不肯给我聪明吗?”
  “我看也没有选择,”雷霆说:“我不给你聪明,你就不能过这一关而活下去。”
  “给我吧!”阿梅说。
  “好!”雷霆说:“你拿手来。”
  他两手执住阿梅的两只手掌,他的身体开始变成红光隐现,就像烧红了的钢,阿梅则闭上眼睛。
  过了一阵,雷霆放了她的手。
  阿梅慢慢张开眼睛,她的眼珠已变成灵活得多了。她微笑道:“我以前真笨,知道笨,即是说我已聪明了。”
  雷霆点点头:“你是已经聪明了,恭喜你。”
  阿梅站起身,走来走去,在一条溪边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水潭,低头望着潭中。
  她说道:“我的样子真难看!”
  她用手整理起自己的头发来,一个人聪明了,就会对自己的样貌诸多批评挑剔。
  雷霆看着她在弄,又弄头发又弄衣服,弄了好一阵她才走回来,说道:“现在是没有甚么办法了,有机会再整理,这一身衣服也不好看。”
  雷霆不出声,阿梅打量着他。很明显,她现在是正在用新的眼光看他的。
  她说:“你只是一架机器,不是一个人。”
  “是呀!”雷霆说:“而且我不好看,我看你现在也会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阿梅又看了他一阵,忽然抱住他,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
  雷霆虽是机械人,也显得手足无措起来。他说:“这是干甚么的?”
  阿梅微笑:“因为你很好,以前的事我是记得的,你很好,你也是对我最好的,虽然你不是人,但那些是人的人反而从未真对我好过,我不想失去你,你是一位很好的朋友。”
  “你……你使我意外。“雷霆说。
  “甚么意外?”阿梅问。
  “你的心地善良。”雷霆说:“人的心多数是不好的,但是你是好旳,在这之前我都没有想到,我只知道人聪明起来时,心地就也会跟着险恶了。”
  “也许,”阿梅说:“这是显示我仍然不够聪明吧!”
  “在某些情形之下,”雷霆说:“这的确就是聪明与笨的尺度了。”
  “但是,”阿梅说:“我觉得不论是不是聪明,有些事情我是应该做的。”
  雷霆说:“你认为应该做甚么呢?”
  “我不想失去你,”阿梅说:“失去你,我还有甚么呢?”
  “下面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好的人,”雷霆说:“你可以寻到很多的朋友。你是好人,证明世界上是有很多好人的。”
  “但是就因此而放弃你吗?”阿梅说。
  “这是没有办法的,”雷霆说:“我也快要坏了,你不肯放弃,我还是会消失掉的。”
  “但我也要陪你到最后一秒钟,”阿梅说。
  “我不是一个人,”雷霆说:“我只不过是机器。”
  阿梅说:“你的计划就是,你出去现一现身,使那些人如道有你这怪物存在,他们就会以为是你杀的,他们就会追你。那时我就可以出现,我可以说我也是被你捉去的,刚刚才脱身,那他们就不会怪我-”
  “不错!”雷霆说:“你懂得讲这谎话,你就安全了。”
  “但我怎可以害你?”阿梅说:“你为了保护我,就使人以为你是穷凶极恶的。”
  “人的确是我杀的,”雷霆直言不讳说:“这不是骗人。而且,他们是捉不到我的。”
  “但是,”阿梅说:“你正在逃避一些追杀你的人,假如你这样一现身,那些人就会知道你在甚么地方,也会追来杀你了。”
  “我不担心这个。”雷霆说。
  阿梅说:“假如你是真的不担心,你就不会躲起来了,是不是?我不能够让你给人杀掉,虽然你只是一架机器。”
  “不是这样的,”雷霆说:“反正我也是快要坏了,我在他们面前出现一下,之后就永远失踪,那么,我在坏之前还可以做一件有价值的事情。”
  “你不要骗我!”阿梅说:“你不是那么快坏的,你说你会坏,只是因为你知道不能留得太久,可能又要逃走,你不想在逃了之后使我伤心罢了!现在,你又要为了保护我去冒险,你知道这一出现之后,很可能被追杀者毁掉,你不想我伤心,于是你又说你反正是会坏旳。”
  雷霆叹一口气:“人聪明了,麻烦也就跟着来了。”
  “总之我是不赞成这样做的,”阿梅说:“我不可以叫你跑出去送命。”
  “但……这其实是分别不大的,”雷霆说:“追杀我的人,终于会有一天会追来,那时我还是要死,而你和我一起,你是也会有危险的。”
  阿梅说:“人都是终于有一死旳,但是谁都不想快死,可以拖的话就拖下去,你是可以拖的。现在我聪明了,我能够明白你的情形,你就可以拖下去,拖下去不是对你更有利吗?”
  “是的,”雷霆说:“假如稍为拖一拖……”
  “那就拖下去吧!”阿梅说:“我是可以拖的,我又不是那么急于回到下面去,为甚么不拖呢?”
  “这个……”雷霆说:“可以考虑一下,起码是今天可以拖一拖。好了,现在我去找一点东西给你吃。”
  “迟一些吧,”阿梅说:“我现在没有胃口。”
  雷霆说:“但这个时间应该是你想吃东西的时间了。”
  “应该是另一件事,”阿梅说:“我就是没有胃口。”
  雷霆说:“你不是病了吧?”
  阿梅微笑:“病了又怕甚么?有你在这里,你是可以替我把病医好的。”
  “我不能替你把病医好,”雷霆说:“我不是万能的,医病不是我会做的事。我的擅长是杀,我本来输入了电脑程序都是杀的本领,不是救人。”
  “我没有事。”阿梅说:“我们再爬高一些,看看那上面的风景又是如何的。”

  第四章 完成任务
  司马洛与芬妮滞留在一间酒店的房间里。
  潘尼与夏莲也是,他们是在邻房。
  司马洛在房中踱来踱去,咬牙切齿着。他说:“岂有此理,总是差一点点,现在阳光正好,我却找不到那四个家伙,只是滞留在这里!”
  “是这样的,”芬妮说:“他们正在抵抗。但是不用着急,不久我们就可以找到他们了。”
  “他们在抵抗,怎样找呢?”司马洛说:“就像有一支看不见的杆子撑着我,保持着距离,这距离不能缩短,我怎能努力,也只是在转来转去罢了。
  “用不着担心。”芬妮说。
  司马洛说:“浪费时间,对我有利吗?”
  芬妮说:“你知不知道辐射是怎样的?太阳光是一种辐射,当太阳光射在菲林软片上时,软片就感光,便出现了影像,所以菲林要收藏在黑暗而凉的地方。但是即使如此,还是不可以收藏得久,因为热力也是福射,仍然会透进去,渐渐使菲林走光的。他们虽然可以躲在黑暗中,但是也不能完全逃过太阳的辐射,这辐射会使他们渐渐弱下来,抵抗力也弱下来了。”
  司马洛说:“那么,只要等下去,他们也还是会死掉的?”
  “又不是,”芬妮说:“我们不能放松,假如他们找到雷霆,他们就不要等下去,所以我们还是要逼的。”
  司马洛点点头:“我知道,但是我还是心急,因事情还没有做好,而我很心急想把事情做好。”
  “你们就是没有耐性,”芬妮说:“这是一个很大的缺点。”
  司马洛说:“你们就没有这个缺点吗?”
  “情况是不大相同的,”芬妮说:“总之我们无论如何都是比较有耐性的。你过来吧,我们松弛一下。”
  她的手轻轻一挥,身上的衣服就离开了,飘到沙发上,整齐地叠着。以前她是不显出这本领的,现在用出来,使人有难以形容的感觉,似乎觉得她是一个仙女,那是因为加上了她的美丽。她有一具非常美丽的身体,似乎比以前更如美丽了。但假如她是以一个怪物出现,他又不会有仙女的感觉了。可是,司马洛已没有了以前的冲动。
  他说:“你用不着为了迁就我,而做一件你不感兴趣的事。”
  “谁说我不感兴趣呢?”芬妮说。
  “你们是为了传种而做这件事的。”司马洛说:“你们是与机械人做的。”
  “那是我们的做法,不是我们的兴趣,”芬妮说:“谁告诉你与机械人做是很有趣味的?我们只是没有男人,才不得已用机械人罢了,现在我有了男人,就知道这事原来是真有趣味的,尤其并不是为了传种接代而做。”
  “不是真的吧?”司马洛问。他的兴趣又来了,同一件事,不同的是心境的问题,用不同的心境去看,就有所不同了。
  芬妮说:“为甚么我要说谎,去做一件我不认为是有趣味的事情呢?”
  她挥一挥手,司马洛身上的衣服立即飘走了。
  司马洛走上前去,他又已进入了兴奋的状态。
  芬妮说:“不要那么急,我喜欢你吻我和摸我,这是机械人做不好的一件事情。”
  这一件的确是司马洛能够做得很好的事情。他把她抱住,开始做他能够做得很好的事情。
  后来,他们也终于合而为一了。
  这时他又奇怪,芬妮是如何选择她的身体形象出现的。他不但美丽,而且生理的结构也非常之好,紧而有弹性,但是又很软。这个她采用形象的女人,生前一定是非常之可爱的。是多久之前的人?也许是很久很久以前?
  司马洛又不会因为那是一个已死去的女人而感到不是味道,因为芬妮不是借用尸体,只是借用形象。
  芬妮发出阵阵使他销魂的呻吟声。
  他猜她与机械人做的时候,一定没有发出这样的声音。
  后来,她几度痉挛之后,也渐渐平静下来了。他知道这也是他结束的时候。
  之后,他们又静静地躺着。
  司马洛对那个的确是有很强的好奇心的。他说:“你跟机械人做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呢?”
  芬妮微笑:“那是很难向你形容的,因为你们还没有这种科技。我们不是真的与一个机械人上床,不是把机械人当真人一样,与他造爱。不是那样的,我们根本不会见到机械人。我们只是进入一间特别的房间,有一种气体放出来,使我们睡着了,进人一个美梦,机械人就在这时候把种子放入。这时间很短,只是放了进去就完成了,因为目的是为了生孩子。我们会梦见做这事,很舒服,这也是为了那些种子能够好好地发芽。醒来之后,还是一个人在那房间里,并不是可以像现在这样,仍与你一起,事前事后都可以讲话。虽然曾经舒服,但知道那不过是做梦,有甚么乐趣呢?”
  司马洛说:“就像是自己用手为自己解决?”
  “差不多吧!”芬妮说:“而且不是为了享受而做,只是为了传种而做。我们的人口由电脑平衡,死去了一个人,电脑便选择适合的人,轮到那一个就由那一个做,只是为了生一个补充数目。”
  司马洛说:“你们认为这种享受是不需要的,不实际的?”
  “对了,”芬妮说:“但那实在很没有趣味。你想想看,我可以举个例,假如你肚子饿,要你选择一顿丰富的美食,或是选择一颗吃了下去就可以饱肚的药丸,你选择哪一种呢?”
  “当然不选药丸。”
  “但药丸是方便而实际的。”芬妮说:“这就是文明发达的缺点,太注重实际了。人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享受,但人实在仍是人,不是机器。”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来呢?”司马洛说:“这虽然不是一个完美的世界,但仍是一个能够享受的世界。”
  “不可以留下来,”芬妮说:“我是不能活在你们这世界上的。”她伸手过来在他的脸上轻抚,司马洛却一阵毛骨悚然。
  因为那只手只有手腕,手没有了。手腕尽头是一个光光的断口。
  “对不起!”她转身向床边地下摸索。
  司马洛坐起身,看见她在地上找回那只手装上去。
  他说:“假如你是在事前这样做,那我就甚么胃口都没有了。”
  “对不起!”她说:“我是一时忘形罢了。”
  司马洛说:“你不会把一只手一只脚留在这里忘记带走吧?”
  “不会!当然不会!”她轻轻拍他:“睡吧!你需要休息。”
  XXX
  阿梅也是正在睡觉,她在草地上睡得很熟。
  雷霆在旁边看着她。他是用不着睡的,但他认为她是睡碍太熟了。
  他向她指了一下,虽然未真正触到她,她亦已有感觉而张开了眼皮,她是有他的特殊能力的。
  她看着他,眼很红,也显得没有神采。
  雷霆说:“我们去散步一下吧!”
  阿梅再闭上了眼睛,说道:“不去了,我很疲倦,想睡觉。”
  雷霆说:“现在是白天,阳光正好,不是睡觉的时间。”
  “我就是想睡,”阿梅说:“不想去散步。为甚么一定要去散步呢?”
  雷霆说:“你病了,你正在发高烧,你知道吗?”
  “没有。”阿梅说:“没有呀!”
  她连忙张开眼睛坐起身,但雷霆并不是说谎的,她不能坐直,一阵天旋地转,她又躺倒下来了。
  雷霆说:“你真的病了,我不能把你治好。”
  “你……你不要管我,”阿梅说:“我很快就自己会好的。”
  “病是会死人的。”雷霆说:“不可以不理,我要把你交还给他们,那些人才懂得怎样把你的病治好。”
  “不要!”阿梅说:“不,不可以这样。”
  雷霆说:“你要记着怎样对他们讲话,那可以保护你自己。”
  “不好!”阿梅说。她要爬起身来逃走,但是发觉她已软弱到爬起身来都不能了。当然,逃走也是没有用的,假如雷霆不要让她逃走,她就不能够逃走。
  雷霆说:“不可以拖了,你的性命要紧,拖多几天,对我来说不算甚么。但拖多几天,你的命就救不回。”
  她还是不同意,却已没有甚么办法,她已软弱到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觉得雷霆把她抱了起来。
  这之后就不知道甚么。
  当阿梅再有知觉时,她已躺在医院。
  医生为她检验一下,说:“你没有事了,幸而及时找到你,为你医治,否则就不得了。”
  阿梅说:“发……发生了甚么?”
  医生说:“你记不起发生甚么吗?”
  阿梅说:“我记得……完全记得……不过……”
  医生说:”你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所以你是用不着担心的。”
  阿梅说:“但是……但是雷霆……那个巨人呢?”
  医生说:“你很幸运,找寻你的人及时找到,他害怕起来,把你放下,逃走了。假如不是这样的话,你的命运会变成如何,倒是真难讲呢!”
  阿梅说:“不是这样的,你不明白。”
  医生说:“真正的情况只有你知道,既然你现在看来精神很好,不如由你来向警方人员讲讲这事的始末是怎样的吧!”
  阿梅也同意,两个警探也进来了,其中一个问话,另一个笔记及录音。
  阿梅讲的故事,却又与雷霆教她的不同。他对她讲的是在山中散步,那青年找到来,这时雷霆也岀现,与雷霆挣扎,被雷霆推下山崖。但阿梅不认为需要这样丑化。
  她大致把真相讲了出来,她只是不讲雷霆是从天外来的机械人,也不讲雷霆那许多神奇的本领。
  那些反正不会有人相信的。总之她知道雷霆对她是善意的,她就觉得没有理由要使人觉得他是穷凶极恶。
  这对事情当然影响不大,因为那些人仍是会企图去捕捉雷霆,而他们也当然是不会捉到雷霆的。
  警方仍是怀疑雷霆对阿梅有过性方面的骚扰,但是好在医生已经检验过,证明没有此事。阿梅还是处女,这一点是较容易证明的。
  后来,那个警探说:“你似乎认为这个怪物是好的?”
  冋梅说:“当然了,这是事实,他确是对我好的。”
  但是那警官不相信她,阿梅是一个弱智人。这事是已经肯定了,因此阿梅凭记忆而讲出来的资料可以相信,只要反覆盘问都是一样说法,那就是真的了。但是阿梅对印象的判断,这个警探却不认为可以相信了,她的智力不容许她有准确的判断。
  而且,在捉到雷霆之前,也不宜卤莽地为雷霆讲好话。说不定在追捕的过程中雷霆还会杀伤人命,那就白打嘴巴了。
  因此新闻发出去,还是与最初推断的没有改变。
  司马洛他们听到的也是与最初的一样,那个怪物捉了阿梅,幸而追捕的人及时发觉,雷霆把她丢下而逃走了。
  司马洛也是倾向相信这个讲法。
  但是芬妮不相信,她对雷霆是知道得较多的。
  她说:“雷霆不可能被这些人找到。他要把这个女孩子带走,不费吹灰之力,他用不着因为害怕而丢下她逃走。”
  司马洛说:“那你认为发生了甚么?”
  芬妮说:“最初的时候,潘尼和赵医生也并没有被杀。”
  司马洛点点头,他也记得潘尼与赵医生对他的所讲。
  在开头的一晚,雷霆是几乎要从地下室中走出来了,但是结果没有。他由地下室打破墙壁而从水渠逃走了。
  是因为地下方有电,所以他不上去。
  抑或是他知道赵医生与潘尼在那上面,不想伤害他们?
  司马洛说:“本来雷霆是可以杀死赵医生和潘尼灭口的,以他的处境,他似乎应该这样的。”
  芬妮说:“他未杀过人,他以前取电时也遇过人,但是未杀过人。”
  司马洛说:“你似乎是说,雷霆已经有了好心肠了?”
  “那是你说的。”芬妮说。
  “你却说那是一种病,只是机械人的失灵。”
  “雷霆的确是一副机器。”芬妮说:“它的不正常只是一种失灵,一种损坏。它是有一种内在的自我检查系统的,那即是说他不会乱杀人,懂得判断。我们正常使用他的时候,他也懂得分辨他要去杀的歹徒,以及存在中间的良民。”
  司马洛说:“那么他的损坏就是更倾向这个自我检查系统了?好人他就不杀。”
  “对!”芬呢说:“事实上太倾向了,他不要杀。否则的话,那四个歹徒来追捕他,他也可以反追捕,去把他们杀掉,他本来的工作就是杀那些人。但是他选择躲避和逃走,他本来就是因为连那些人都不愿杀死,所以才逃到这里。”
  “那是损坏得太严重了。”司马洛说。
  芬妮说:“因此我们必须要研究清楚,看看那是怎样的病。”
  司马洛说:“但是他与阿梅一起住洞里的时候,又杀了这个青年!”
  芬妮说:“我看这是在紧急的情况之下,救人或是自卫,他是会采取行动的。那个青年男人恶意,他就采取自卫性的行动。而且,我相信那时他也还未学会那么多关于人间的事情。”
  司马洛说:“他是怎样学会人间的事情呢?”
  芬妮说:“也是跟我一样,接近一些地球的人,吸收他们的脑电波,用不着拿走甚么。这就像把一本书借来做一个复印本,记住书中的内容,学会了这种本领,书的原主并没有失掉甚么。”
  司马洛说:“那么他其实是在保护阿梅了?”
  “一直是的。”芬妮说:“我看阿梅不是因为被他捉走了而吓病的,是因为她病了,他才把她交出来。他不懂得医病,即使是你,在那个情形之下,你也是不能医治阿梅的病的。”
  “除非我是一个医生。”司马洛说:“但是雷霆未遇过一个医生……也许他遇过赵医生和潘尼,但是没有吸收这两个人的医学脑电波。”
  “也许有,”芬妮说:“但有医生而没有药或医院,也是无从发挥的。也许雷霆知道阿梅有病,知道她是要用药及住医院的,所以他把她交出来。”
  “那真可惜,”司马洛说:“现在警方却当他是一个狂魔怪物去追捕。”
  “你们的警方是追不到他的。”芬妮说。
  司马洛说:“但是那四个坏人却找得到,现在他们知道他在何处了。”
  “我们也知道他在何处。”芬妮说:“这对我也是一种方便。”
  司马洛不出声。
  芬妮说:“你要明白,雷霆是一个机械人,他只是一副机器,现在你虽然觉得他似乎很可爱,但那是不可靠的,只是因为他坏了才有这样的表现。假如他忽然坏向另一边,你就不能控制,所以他是必须加以消灭的。”
  司马洛点点头。
  “记着!”芬妮说:“他是必须消灭的!”
  “你讲过了许多次,我明白了。”司马洛说:“你为甚么这样生气?你知道你生气时的脸色很难看吗?”
  芬妮不出声,她的脸色的确是很难看,灰中带青的。
  司马洛忽然说:“我感觉到了。”
  他的脑海中又放映出“录影”来。这表示他的能力又战胜了那四个歹徒,他可以看到他们此时是正在甚么地方。他们已经在山中,在树林之间飞行前进。司马各说出了这四个人所在的地点。
  “我们去吧!”芬妮说:“很可惜现在是黑夜,但不能不去。他们假如捉到了雷霆,拿了他们要的东西,他们就会离开了。”
  但用不着叫潘尼,潘尼正在门外敲门叫嚷。
  司马洛叫道:“进来吧!”
  潘尼进来,神色很慌张。他说:“快过来!不得了,夏莲要死了。”
  司马洛大吃一惊,连忙跑到邻房去。
  他看见了夏莲,就更加吃惊,因为他是几乎已看不见夏莲了。
  夏莲正在床上溶化,变成了一团透明的青蓝色的水。
  事实上夏莲的下半身已经没有了,她的上半身也正在消失。
  她已像是一大堆软而透明的啫喱膏。看着的时候,有一大滴流了下来。
  潘尼连忙伸手去接住,但是接不到,就像伸手不能接到水那样。这一大滴就像水那样,溶入床单中走掉。
  潘尼在焦急地叫:“夏莲!夏莲!”
  夏莲的脸上只是愁惨的表情,她也显然已不能开声。
  司马洛说:“你!你怎么了?夏莲!你怎么了?”
  由于夏莲不能回答,他便转过去问芬妮:“芬妮!究竟发生了甚么?”
  这样转身一问,司马洛才发觉,原来芬妮根本就没有来。他觉得不妙,急急跑回那边的房间。
  他惊骇地发觉,芬妮的情况实在也是差不多。
  她正靠在床上,她已经变成了青蓝色,也开始透明了。司马洛刚才看见她的脸色很难看,以为她是生气,原来并不是,她是正在变色。
  她的两只手都已经跌在地上,是两团软软的透明物。
  司马洛扑上而去,想摇她,但是又不敢碰,因为以她这样的情况,若再摇一摇,可能不得了。
  他只好紧咬着牙齿说:“芬妮,究竟发生了甚么?怎么会这样的?”
  芬妮说:“我要死了,我和夏莲都要死了!”
  “谁……谁要杀你?”司马洛问。
  “我一直在死。”芬妮说:“早些时候,你也看见我的手跌下来。”
  “为甚么?”司马洛叫起来:“为甚么要死?”
  “我们不能活在这里,”芬妮说:“我们受不了这里的辐射,我们是死定的。我们只能在这里活七天,而我们已经活了八天,这……是一个死亡任务。”
  “你……你死了我怎么办了?”司马洛说。
  “我已经把需要的能力交了给你。”芬妮说:“你和潘尼,只要继续下去。你知道方法,也知道那重要性。”
  “但……我做不到。”司马洛说。
  “你做得到的。”芬妮说:“我知道你做得到。”
  “他们呢?”司马洛焦急地问:“那四个人呢?”
  “他们也不能活得久。”芬妮说:“但他们比我和夏莲活得久,因为他们白天躲起来,我们和他们都是在进行死亡任务,我们即使能提早回去,还是要死的。来过这个地方,我们也是死定了,雷霆拣这个地方逃来,就是因为知道我们都不能生存下去。”
  “我……我有甚么办法可以帮你的吗?”司马洛问。
  “没有办法。”芬妮说:“你帮不了我。”
  司马洛叹一口气:“这真槽,我希望你可以活下去,”
  “不能了。”芬妮伸出没有了手的手臂,在他脸上一摸,又一大块透明物跌落下来,渗入床单中消失了:“但是我此行还是有了意外的收获,与你一起过的日子真开心,开心是我们的世界里不多的事情。”
  司马洛觉得很想流泪。
  “做你需要做的事情吧!”芬妮说:“我要走了。”
  潘尼也跑了进来,他说:“夏莲已经完全没有了,甚么也不剩了。”
  “芬妮也是一样。”司马洛说。
  “做些事情吧!”潘尼焦急地说:“不要让她们走!”
  “我是非走不可的!”芬妮说:“我正在死亡。”
  “你不能这样死!”潘尼说:“你们不能这样死,竟然连尸体都没有……我们甚至不能为你们造坟墓。”
  “谁要尸体?谁要坟墓?尸体留下来剖开检验,坟墓里空气都没有。”芬妮说:“死了,我们就回到宇宙,我们就是星光的其中一线。”
  司马洛说:“假如死了能变成星光一线,那倒真好!”
  “不要走!”潘尼说。
  但是他们不能挽留,他们亦没有方法制止。他们神往地看着芬妮消失了,漏入了床单之内,没有一点痕迹,就像并没有存在过似的。
  只有那些衣服仍存在。
  司马洛奇怪这些衣服又是从哪里来的。
  潘尼说:“怎会这样的?”
  司马洛说:“夏莲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潘尼说:“她只是说她要死了,她说你会知道的。”
  司马洛把他所知道的告诉了潘尼、
  潘尼神奇地摇着头,他说:“像她们这样活一下也真不错,死也死得干净,我一直担心,将来我死了之后,尸体也会给塞进了冷藏柜里,等着被剖开来,就像是一只甚么怪物。”
  “死是死得好。”司马洛说:“不过活就活得不好,听芬妮自己讲,她们实在活得很没趣味。”
  “这倒是真的。”潘尼说:“不过,也许我们把她们的衣服埋起来?”
  “也许吧!”司马洛说:“但我们现在先要去做我们要赶快做的事。”
  XXX
  司马洛与潘尼乘直升飞机飞去。
  那四个歹徒是自己飞行的,就不够他们那么快。
  他们的直升机到了一片荒地上。
  司马洛说:“雷霆很会拣地方,这里是一片平坦地,没有大树,也没有山,没有甚么可躲的地方,那四个歹徒追他也真不容易。”
  “他们现在在甚么地方?”潘尼问。
  “那里!”司马洛说:“那堆乱石,乱石里有遮阴的地方,他们在那里躲着。”
  “不要留情!”潘尼说:“给他们好看!”
  司马洛说:“你开枪吧!”
  现在是他驾驶着直升机。由司马洛驾驶,他们是在白日中飞行,所以看得很清楚。
  “太容易了!”潘尼说。
  直升机一侧,在那堆大石的前面上空斜斜掠过。
  潘尼的手一闪,就拔出了手枪,快速放射,有如一个神枪手。
  他的手枪当然不是射出枪弹,仍然是那绿色的光向那些石头直射过去。
  司马洛亦已对潘尼讲过这枪的用法——潘尼只要心中想甚么,那光就大致可以做到。
  他就像射中小石子,而小石子跳开了。
  不过那些是非常大的石头,如找一副建筑用的吊机来也不轻易搬得动那么大的。
  这些大石现在如小石子被炮弹射中了似的纷纷滚开。
  潘尼心中想的是,既然那四个歹徒不能见太阳,只要石头飞开,不把他们遮住就行了。杀死他们的工作可以由太阳帮着做。
  但是,大石虽滚开了,却不是预料中的情形。
  有些石是由泥土里伸出来的,不能移动,但是架在其上,供应阴影的大石是都已滚开了。
  他们却没有看见那四个歹徒,甚么人都没有。
  “这是怎么一冋事?”潘尼问。
  “他们是在那里的。”司马洛说:“我现在也仍是可以感觉得到他们是在那里。”
  “那你的感觉是错了“”潘尼说:“他们不在那里。”
  眼睛是不会骗他们的。至少,芬妮并没有说过,这四个歹徒有骗他们眼睛的本领。他们的眼睛看不见那四个人在那里,那四个人就不是在那里。
  直升机急急地盘旋着,地下就只有这直升飞机的投影在移动。
  司马洛说:“他们不在那里,我感觉他们是在那里,但他们不在那里。”
  潘尼说:“那你再感觉得清楚些吧!”
  “我不能,”司马洛叫道:“我要操纵这飞机。”
  “我却不能代你驾驶飞机。”潘尼说。这也的确是他做不到的事。
  直升飞机降落下来了,就降落在阳光猛烈的空地上。
  司马洛要停了直升飞机,不必由他把持,他才能够再去感觉那四个歹徒是在何处。
  他闭上了眼睛,集中精神。
  但是他随即又纷乱地张开眼睛,挥挥手叫道:“我不能够集中精神。”
  潘尼说:“这是怎么搞的?”
  司马洛说:“我明白了,那几个家伙也是在用声东击西之计。如雷霆对他们,他们在这里留下了讯号,我就给引来了。”
  他也知道那件事,因为他脑中的“录影”也有对白,那四个人是曾经就这件事情而骂过雷霆的。
  潘尼说:“那你感觉雷霆吧!你是也可以感觉雷霆的。”
  “这也没有用。”司马洛说:“雷霆也是放下了许多假讯号,他们追踪雷霆,反而比我更有办法。”
  潘尼说:“那怎么办?”
  司马洛又开动直升机,升了起来。
  潘尼说:“现在又到甚么地方去呢?”
  “走远一些,”司马洛说:“到假讯号弱些的地方去。”
  直升飞机远离了那些大石的所在,飞一条直线。似乎司马洛又是胸有成竹。
  司马洛也确是胸有成竹的。他对潘尼解释:“这里是一大片平原,无处藏身,那四个家伙是不会想到这里来放假讯号的,因此他们一定是途中经过而如此做,那即是说他们是去了前头。把他们上一次出现过的地点与假讯号所在的地点联成一条直线,前头就应该是了,我们并不是在浪费时间。”
  潘尼说:“那就最好了。”
  直升飞机又飞行了一段路,司马洛再降下来。
  他又伸出双手去感应。
  潘尼紧张地在旁边看着,充满希望。希望司马洛可以感应得到,但又担心司马洛感应不到。
  司马洛用了很长的时间,他可能是正在“看录影”,但亦可能是还未找到线路。终于,司马洛把手臂放下来,叹一口气,告诉潘尼是后者。
  他说:“又感应不到了,断了。”
  “那怎么办?”潘尼问。
  “等吧!”司马洛说:“没有办法,我们就只好等了,没有人帮忙我们。”
  “在这里等?”潘尼说着望望周围。
  没有遮掩的太阳,阳光射下来非常之热,飞机在空中还好,停了下来就像落入了一个大火炉中。
  司马洛说:“飞到一个舒服一些的地方吧!”
  他又把飞机驾了起来。在空中找寻一个较好的地方,又有能力飞过去,那是较为容易的,除非是这个地方并不存在。
  他们在另一个地方落下来。
  这里是两层地面的交界,即是这层比另一层高,有如大梯级似的,而太阳已移到了较高的一层那里去,亦即这交界的地方有阴影。
  他们就是躲在这阴影里,这里就凉快多了。而且这交界的地方也还是一条小溪流灌的地方。
  这条小溪有清而凉的水,潘尼与司马洛索性一跳跳了进去,饮水也同时洗一个清凉的澡。
  他们爬回岸上之后,潘尼说:“这样是好些了,不过在这样的地方等,还是并不理想。”
  “这里是最接近最后一些讯息的地方。”司马岳说:“是应该在这里等的,而且还应该在这里过夜。”
  在这里过夜,又不是如想象中那么槽,司马洛已经使用了无线电求助,会有另一部直升飞机送来饮食、露营用品及额外的燃料。
  潘尼说:“假如芬妮她们在这里,也许比较好些。”
  “很难讲,”司马洛说:“她们已把能力传了绐我们。她们正在死亡,能力已大大削弱,也帮不了甚么忙了。”
  潘尼说:“我是假设她们不死,不怕太阳。”
  “那她们就根本不必借用我们,”司马洛说:“我们很可能没有机会知道发生了这件事。”
  “这倒是真的!”潘尼叹一口气:“这真是一生难忘的经历。”
  司马洛说:“假如她们留下来尸体,那你会怎样?剖开来检验吗?”
  潘尼说:“呃!别讲得这样恶心。”
  “但这是你做惯的工作呀!”司马洛说。
  潘尼说:“有某些事情,是某些专业人士也不会做的,这就是其中一种,比方说,我的父亲去世了……这个我不怕讲,因为他已去世多年……假如需要验尸,我也是不会动手的。”
  司马洛点点头:“我明白。”
  潘尼说:“你知道吗?我的父亲去世的时候,我正在学医,他需要做手术,我为他祈祷,希望他遇到一个手术最好的医生,但是我并没有悔恨自己没有早些读好医科而为他医治,因为我知道我是不可以做得到旳,即使我是读好了医科,做了外科医生,我也是不可能为他做手术——压力太大了。”
  “我明白。”司马洛再度点头:“即是说,在你的心目中,夏莲已经是有如家人一般了。”
  “是的。”潘尼说:“是的,我有这样的感觉,她对我也实在很好,她们对我们都是很好的。”
  司马洛说:“她们对我们确是很好。”
  潘尼说:“所以我在想,这件事情我们一定要尽力,我们非尽力不可。”
  “是呀!”司马洛说:“我们一定会尽力。”
  潘尼咬着牙道:“即使赔上性命,也是在所不辞。”
  “是的,”司马洛说:“即使赔上了性命,也是在所不辞。”
  但是司马洛并没有说,他做事从来不是这样的。舍命陪君子,在需要的时候,他即使赔上性命,也是在所不辞的。
  潘尼抬头,看见另一部直升飞机正在飞来。
  他们的供应品来了。
  XXX
  雷霆正躲在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那里乃是地底。一个断层,平原的尽头,好像断落了似的,几乎垂直下去,再外面就是海。而这个断层却是参差不齐的,就像一块用手撕开了的蛋糕,撕下来的一块已不知何去。
  这块陆地却也有如是蛋糕,有许多层及许多洞。
  贴着沙滩是一层空了的,一直伸入这片陆地的地底,而这地底里又有许多洞,有如一座迷宫,那些洞四通八达,没有准则。
  雷霆就坐在其中一个这样的洞中。
  他的身体又是正在一阵一阵地发红,就像一块烧红了的铁。
  一只蜥蜴从一个小洞里爬出来,好奇地看看雷霆。不知道在它的眼中,雷霆是不是一个怪物?也许是的。在一只蜥蜴的眼中,人类就已经是怪物了。雷霆虽然在人类的眼中也是一个怪物,但是他的样子似人类,在蜥蜴的眼中就是一个同类的怪物,并没有多怪些,也并没有少怪些。
  这只蜥蜴也似乎感觉得到,雷霆是不会伤害它的。它大胆地一窜窜前,咬住了一只在泥地上觅食的甲虫。这只甲虫还未找到食物,却成了蜥蜴的午餐。
  蜥蜴昂头再望望雷霆,雷霆仍是没有甚么反应。它一窜窜回它的洞里,不知何去了。
  这只蜥蜴是真的不知何去的,因为那些大洞小洞是如此四通八达,它可能钻进任何一个洞中,要找到它实在是非常之不容易。
  雷霆的头转了过去,看着那蜥蜴消失的地方。
  雷霆忽然猛的一闪,就到达了蜥蜴闪进去的那个洞口,那蜥蜴一见,就立即窜走,窜进了左边的另一个洞口之内,嘴巴仍然衔着那只甲虫。
  雷霆则是追进了右边。
  这只蜥蜴在那洞内仍然提高着警觉,虽然它一面也可能正在庆幸,它总算能够逃脱了雷霆的追捕。
  但是情形又并不是那么理想。
  雷霆忽然之间再一闪,又在这蜥蜴的后面出现。
  原来他似乎是钻错了洞,其实却并不是的,他只是绕过去,从另一边出来,便到了蜥蜴的后面。
  这蜥蜴大惊,又连忙窜走,但它仍是固执地衔住那只美味的甲虫。而这一次,它是走得很远,走到力尽了才停下来。
  它正要回头望的时候,雷霆一闪,又在前面的通道处出现,脸上露着一个顽皮的微笑。
  那蜥蜴又大惊窜走,这一次却是爬得很慢,因为刚才那一下爆炸性的冲刺已经用去了它的大部分气力。小小的身体,余下来的气力已不多,通常它是靠这样一冲而把它的敌人摆脱的,现在摆脱不掉,它只好宣布投降了。它的眼睛似乎正在乞怜地看着雷霆。
  但是雷霆只是坐了下来,看着它,虽然身子仍像烧红了的钢似的在一亮一亮的,但是并无意伤害它。
  雷霆微笑道:“你知道吗?你的生活简单,却是活得很幸福的,也许有一天,一只野兽忽然把你吃掉,一如你捉到了这只甲虫。但你会走得很快,不知道甚么,也没有烦恼。”
  这蜥蜴听不懂,就是由于它很简单,它此时的反应亦是很简单的,就是等待被吃掉,或是有机会逃走。
  它又停了下来,仍是不肯放掉那只甲虫,也许是忘记了放掉。
  它等着,看着,雷霆仍未向它袭击,它把气力储好了,又忽然一冲,冲进了另一个洞里。这一次似乎逃掉了,雷霆不动,没有追赶。
  它是完全不明白雷霆的。雷霆用不着吃,也不想杀,所以他此时是无所事事的,他只是在找些事情做做,他觉得这蜥蜴相当有趣,便拿它玩玩。
  事实上,那蜥蜴不明白雷霆,雷霆却是很明白它和很了解它的,因为雷霆已用同样的方法吸收了蜥蜴的脑电波,知道了蜥蜴的想法及反应。虽然,这蜥蜴的思想实在简单得很,雷霆却因此而觉得这蜥蜴是很幸福的,简单得幸福。
  跟着,雷霆的头一抬,不理那蜥蜴了。
  他的身体也变得非常之红亮,就像铁已烧到最热的时候,已经接近白热。
  他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敌人来了。
  这些洞穴有很特别的传声作用,一把声音传来,说:“他就在那里面,他是逃不掉的。”
  这声音就是那四个歹徒之中的首领的声音。
  他又并不是很接近,只是声音在那些洞窟之中弹来弹去,刚好循中了某一条路线,听起来就觉得像是很接近了。
  雷霆的光又稍暗了下来。
  他向左移动,进入了另一个洞窟,又停了下来。
  那个首领又咒骂起来。
  “妈的,他又走远了。”
  他们四个,此时已经乘着黑夜到达了这个地方,开始从海边的缺口进来。
  他们却因为这形势感到头痛。
  他们可以感觉得到雷霆是在这里面,而且不是太远,但是可望而不可即。他们要绕过那些洞窟,转过多圈才能追上雷霆。
  假如是地球上的人类,要这样追上的话就非常之困难,因为这里有如迷宫,转来转去,不知道走哪一条路才可以到达目的地。
  譬如说人是在正正旳前面,就不一定是走正正前面那个洞窟就可以到达,很可能是需要转左,再兜到后面,再兜一个大圈才能到达。可能,但是没有一定——路线是完全不明的。
  这四个歹徒已经比地球人有优胜的条件,就是他们可以感应到应该走哪一条路可以到达雷霆的所在。他们的脑中有如有了一个迷宫的图,可以从上面俯视,而看出形势。
  但是他们不能控制的却是目标的所在。
  一个迷宫的中心或出口是固定的,但他们现在这个目标,也即是雷霆,却是移动的。雷霆一移动了,他们就发觉需要走另一条路。
  一个手下说:“岂有此理!就直射过去好了。”
  “不行,”首领说:“墙壁一穿了,这地方很可能整个塌下来。”
  他们不能同归于尽,因为他们的任务不单只是杀死雷霆,而是还要拿雷霆身上的东西。
  “那真岂有此理!”另一个手下说:“我们如何可以追得上他呢?”
  他们此时已是在那些洞窟之中飞行着,但他们的标准飞速很慢,与雷霆比较起来是差得远了。
  再另一个手下说:“塌了下来未必能困住雷霆,他力大无穷,这对我们反而会引起不便。”
  第一个手下说:“那怎么办好?”
  首领说:“分开来追吧!不要让他离开这个地方,你,你,你们走那边,你,你,你们走另一边,大致是一面走一面守住出去的路,慢慢包围而逼近,我们是终于可以找到他的。”
  一个手下说:“但时间是我们的敌人,我们的时间终于还是会用完的。”
  首领得意地吃吃笑:“现在,我们有的是时间了,因为这里是太阳光照不进来的地方,这里也永远都是黑夜,我们不必计算着太阳岀现就要躲起来。”
  那三个手下也是露出了笑容,这在他们本来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他们是从来未曾有过笑容的。
  但他们现在得到了这样的从未曾有过的喜讯,他们也能微笑了,一个手下说:“那么……这一次雷霆是自取灭亡了,他跑进一个对我们很有利的地方。”
  首领说:“正是。”
  又另一个手下说:“他真有这么笨吗?他那个是计算机,他应该计算得出来的。”
  首领说:“我可以感应得到一些他的情绪,我觉得他是根本不想活下去,他选择这个地方是为了寻找死亡。”
  另一个手下说:“为甚么呢?”
  首领说:“这是一个不适合他的世界。叫我们在这里活下去,我们也没有趣味。”
  一个手下说:“但是他的适应力比我们强呀!”
  首领说:“他是可以活下去的,我说的是,他活下去会有甚么趣味?他那个样子,与这里的人类完全不同,他不会有伴侣,他也不能学这里的人,过他们这种生活。”
  “这倒是真的。”那个手下说:“既然如此,就叫他快出来受死吧,为甚么还要跟我们玩这样的游戏?”
  首领说:“也许他就是想玩,那我们就跟他玩到底好了,但是基本上,他是不想活的。”
  那三个手下都喃喃地咒骂着,很不满雷霆在阻碍他们的时间,但他们也是无可奈何的,只好分阵势,从各方面向雷霆逼近。
  不过,虽然他们有本领感应到这些洞窟的分布形势,这本领雷霆也同样是有的。雷霆还占了一个优势,就是动作比他们快,往往一闪就脱出了他们的包围网,他们又要重新开始,再度包围。
  这地方的迷宫也是太大太复杂,包围不是那么容易。
  而这四人的时间也是不多了,他们发出来的臭气越来越强烈。
  这是他们退化的特殊方式,就是臭。
  他们的作风也是与夏莲及芬妮不同,他们非常之躁急,简直是嘴巴不停地咒骂。
  他们一面咒骂,一面臭气就充满了他们所经过的洞窟,非常浓烈。只不过这里没有人类在着,没有人因为臭而作呕起来。
  这里的小动物与昆虫,又可能不觉得那臭是太难接受的。
  由于这四个歹徒自己,也显然不认为这臭气是甚么大不了的事,假如他们不能接受的话,他们亦可以抵受。
  就是这样,他们在那些洞窟里转来转去。他们像是团团围住雷霆,差一点点,又给雷霆脱出了包围圈外。但他们到底是胜在人多,渐渐,他们的包围圈子也缩小了。
  终于,雷霆已经被他们保卫住了。
  “好了!”首领命令:“我们过去,把他解决!”
  声音也许会在洞窟之内荡来荡去,普通人听了,会不知道声音何来,但是这些是特别的人,他们是能感应得到的。
  他们分四个方向,通过洞窟,一歩一步前进。
  雷霆在那包围圈的中心,全身亮得变成了白热。他似乎是被困了,正在愤怒。
  那四个人也可以感应得到这能量的放射,他们都发出罕有的笑声。
  他们越来越接近,终于,四个人都到达了包围圈的中心了。那里是一个特别宽大的洞窟,几乎像是一座教堂似的,而那白热的雷霆就是被困在这中心。
  首领叫道:“好了,雷霆,你也是不想活的了,何不就方便我们?”
  雷霆发出一声怒吼,手臂一挥。
  这“教堂”的顶忽然破碎了,但不是陷落下来,而是向上飞走。
  一大块石飞走了,太阳从上面射下来。
  拖了这么久,现在已不是黑夜,而是白日了。
  那四个歹徒以为这里阳光照不到,白天也用不着躲起来。但是头上的遮盖物没有了,太阳光就能够射下来,他们恐惧地狂叫着逃走,但是没有用。
  雷霆又一挥手,顶上又飞走了一大块。
  司马洛与潘尼也看得见这情况。
  他们驾着直升飞机在这上空盘旋。
  司马洛又凭他的感应知道那四个歹徒是到了这里来。很可能是那四个人要集中精神包围雷霆,就不够能力抗拒司马洛,司马洛便又能够找来了。
  司马洛也没有猜错,从那平地循他假想的直线直飞,到了海边,就是这个地方。他却只能驾着直升飞机在空中盘旋。
  他知道那四人是在地底,但也知道那下面是一座迷宫,假如他下去,他很难玩赢那捉迷藏游戏,所以还是选择留在空中。
  他与潘尼就看着在阳光之下,一大块又一大块的草地忽然飞了起来,在空中散去,露出了下面的洞窟。
  他们可以看着正在发光的雷霆,也可以看到那四个正在龟缩的歹徒。
  雷霆把一块又一块的洞窟顶打走,那四个歹徒无处藏身,而他们的动作也不快,逃走不及。
  在阳光之下,他们很快就失去抵抗力,倒在地上辗转。
  司马洛把飞机定在低空看着。
  那四个歹徒正在他们眼底下开始消失。
  潘尼说:“看,他们正在消失。”
  也可以说他们是正在死亡。
  他们是与芬妮及夏莲相同的方式正在死亡。
  但不同的是,他们是正在化成混浊肮脏的褐色液体。
  司马洛说:“雷霆正在帮助我们消灭他们。”
  潘尼说:“雷霆是在为他自己,他们要杀他,他抵抗。快射呀!”
  他这边的角度,伸不出枪去射雷霆,他就只好催促司马洛。
  司马洛说:“等一等吧,他没有逃走。”
  潘尼说:“你再不动手,他就向我们袭击了。”
  司马洛说:“他并没有向我们袭击,他早就可以向我们袭击的了。”
  潘尼叫道:“老天!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但是司马洛一手把他的枪夺了过来。
  潘尼似乎正如芬妮所讲的,不够灵气就是不够灵气,他不能感觉到司马洛所感觉的。
  司马洛只是定在空中,看着下面。
  那四个人消失得很快,液体渗入地下,就没有了。
  雷霆仍是站在那大洞中央的地面上,没有逃走,也没有向他们袭击。
  转眼之间,地上就只剩下了衣服,和那些枪。
  司马洛说:“我要降下去了。”
  “试试吧!”潘尼说。他现在也开始相信了,雷霆的确是并没有向他们袭击。
  司马洛把直升飞机降下去。
  雷霆又回复了金属的颜色,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等着他们。
  直升飞机在地面上停定了,螺旋浆停止了转动。司马洛跳了下去,潘尼则仍留在飞机上。
  司马洛向雷霆走前了几步,但是一时他不知说些甚么。
  雷霆却开口道:“你们是来杀我的,为甚么不动手呢?”
  司马洛说:“你知道?”
  雷霆说:“我知道许多事情。”
  司马洛说:“那个女孩子阿梅的事情,我大致也猜到了。我相信你没有伤害她。”
  雷霆微笑:“我从来就没有伤害她。”
  司马洛说:“为甚么你还不逃走?”
  雷霆苦笑:“逃到甚么地方去呢?”
  司马洛说:“你从那么远逃来,也是想活下去罢了,为甚么你却要死?”
  雷霆说:“我这个样子的东西,活下去没有甚么意思。我不会有朋友,我会永远绐人追捕。虽然我不容易给捉到,但我也不想杀那些捉我的人,而且我现在已经看清楚了,我对这个世界没有好感。”
  “你……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司马洛问。
  “没有,”雷霆说:“我家乡的人还是会追来的。这里这么远也追到来了,别处也是一样会追到的,所以,你们还是帮我一个忙,把我杀掉吧!”
  司马洛说:“但……你是个好人。”
  雷霆哈哈笑起来:“你才是一个好人,我连人都不是,我只是一个机械人。”
  司马洛说:“但是你比许多真人更好。”
  “谢谢你!”雷霆说:“但是我不是真人,我也永远做不了真人。”
  司马洛说:“这……”但他说不下去。他想不岀一句可以安慰雷霆的话。
  潘尼说:“我们可不可以找一份工作给他做做?他应该可以做很多常人做不到的工作。”反而又是潘尼更心软起来了。
  司马洛说:“也是呀,这可不可以考虑呢?”
  雷霆说:“你考虑吧!你可以保证我的平安吗?没有人抢着要把我拆开来研究吗?即使你能够絶对保密地把我收起来,我也是会非常之不开心的,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地方,我也不能去。”
  潘尼对司马洛说:“你能保证这个吗?你能帮他的忙吗?”
  司马洛苦着脸不能回答,他知道他是不能保证的。
  “天!”潘尼说:“我倒真希望是他给那四个人杀掉了,然后我们再杀那四个人,那就没有困难,但是现在却是刚好倒转过来。”
  雷霆说:“你们要帮我的忙,就杀我吧!用不着难过,我只是机械,来吧!”
  司马洛也是正在希望情形倒转过来,是那四个人杀了雷霆。
  潘尼说:“枪还给我吧!”
  “你干甚么?”司马洛问。
  潘尼一手把枪夺了过来。也许是司马洛下意识地不想制止他,所以才给他抢过去。
  雷霆说:“多谢!你这样会是做了一件慈悲的事。”
  潘尼迟疑着,低声道:“他是一个坏了的机械人,假如再坏些,可能是很危险的人物。”
  他却仍不能举枪发射。
  司马洛也是不知道说甚么好及做甚么好。
  终于,潘尼把枪插回腰间,面对着雷霆站在那里,忽然之间,潘尼以快手拔枪,按膛就发射了。
  这有如反应似的快手,反而使他能够做到这事。
  那枪嘴射出了一股绿色的光芒,射中了雷霆。
  雷霆爆成一股白光,但是没有声音。
  这股白光化成一股白色的气体,向上升上去。
  两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那气体升上去,很容易就被风吹散了,甚么都没有了。
  潘尼大叫一声,又再度放枪,这一次是射向那四个人留下来的衣服及枪械。
  绿光乱射,那些东西也转眼间就化为乌有。
  跟着潘尼丢下枪,蹲了下来,捧着脸大哭起来。
  司马洛叹了一口气:“假如他有灵魂,愿他在天之灵安息吧!他是一定有了灵魂的。”
  XXX
  司马洛与潘尼出现在那小村中的一间屋子里。
  阿梅出来迎接。她打扮得很美丽,也有仪态,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弱智女郎,因为她已聪明了。但她显得很冷漠。
  她说:“你们有甚么贵干吗?”
  司马洛说:“我们是想跟你讲一些私人的话,关于那个巨人。”
  阿梅说:“甚么巨人?”
  司马洛说:“警方已经知会过你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才来的。”
  阿梅说:“我知道,你们是负责调查这件事情的人,不过,我看我是帮不了你们甚么的。”
  司马洛说:“我看,你是不需要保护他了。”
  “保护他?”阿梅说:“我甚么时候保护过他?”
  司马洛说:“你刚刚醒来时的口供是对那个巨人颇为称赞的。”
  “哦!”她说:“我也记不起来了。”
  司马洛说:“你用不着担心,我们是在同一阵线上的。”
  “甚么阵线?”阿梅说:“我没有甚么阵线。”
  潘尼颇不耐烦,插嘴道:“我们是要来告诉你,巨人已经被消灭了。”
  阿梅说:“既然如此,那为甚么这样麻烦,上门来找我呢?谁都可以通知一声。”
  司马洛说:“这事没有公开,连警方都不知道。我们是动手消灭他的人,我们是在想,你一定很关心。”
  “这我倒是关心的。”阿梅说:“既然已消灭了,我就放心,他不会再来害我。”
  “这是肯定的,”司马洛说:“他已经不存在,不能够在世界上做甚么事情了。”
  “多谢你们!”阿梅说:“假如没有甚么事的话……我现在很累。”
  “你不想谈谈是吗?”司马洛问。
  “有甚么好谈呢?”阿梅说。
  潘尼又是感到奇怪而且不耐烦,他说:“难道你不想知道他是怎样被毁灭的吗?”
  阿梅说:“这跟我有甚么关系?知道不存在就够了。”
  “也许……”司马洛说:“譬如,在最后的时刻,他有没有痛苦之类?”
  “我已经说过了,”阿梅说:“我不感兴趣!现在,你们还有甚么事吗?可不可以少阻我的时间呢?”
  司马洛与潘尼面面相觑,跟着点点头。
  司马洛说:“我们走吧!”
  他们离开了那里。
  潘尼对司马洛说:“怎么会这样的?她看来一点都不关心,我们还以为可以安慰她一下!”
  司马洛说:“她已经是聪明人了呀!”
  XXX
  赵医生说:“她就是聪明了,聪明的人就会只为自己着想——也可以说,聪明人是份外懂得自私的。”
  他与潘尼正在殓房的地下室中做手术。潘尼的假期已经完毕,又回去工作了。
  潘尼说:“我实在很难相信。”
  赵医生说:“雷霆是能吸脑电波而学会人类的思想的,正如那个芬妮所讲。我看他是把吸到的脑电波再输给阿梅,使阿梅由白痴而变成聪明了。阿梅聪明了就会想,她想,假如让人知道她喜欢这个怪物,那就会很没有面子,就不如改改口风了。”
  潘尼说:“我们可以肯定,雷霆是对她很好的。”
  “我也不否定。”赵医生说:“但她自私起来了。”
  潘尼说:“这真岂有此理!”
  赵医生说:“聪明得歪向了一边,就是会这样。而这种情形,我们剖验尸体却是验不出来的。”
  潘尼说:“也许,阿梅仍然做一个弱智的人会更好。”
  “这个我们怎能为她决定呢?”赵医生说:“你现在问她,她当然不会愿意恢复弱智,但在弱智的时候问她,她却又是不懂的。”
  潘尼说:“但是雷霆为她决定了,显然是雷霆使她变成聪明的。”
  赵医生说:“其实雷霆没有为她决定了一切,雷霆只是给了她一条可走的路,她自己怎么走法,雷霆是不会知道的。”
  潘尼叹了一口气:“为甚么是这样的呢?”
  赵医生说:“地球上的人类就是这样的,也许雷震是已从脑电波中分析过,很明白是怎样的,因此他不愿生活在这个地方。他已没有别的地方好去,便选择不存在了!”
  “这样……”潘尼说:“不是悲观一些吗?”
  “别忘了,”赵医生说:“他只是一个机械人而已。但这件事情现在已经结束了,我们也不要去想了,还是专心做我们的工作吧。那个胆呢?”
  “甚么胆?”潘尼说。
  “我刚才割下来的,”赵医生说:“是放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
  “我没有拿呀!”潘尼说。
  “你一定拿了!”赵医生说:“胆是没有脚的,而且那是一个死人的胆。”
  “让我找找看!”潘尼说。
  潘尼在一只桶子里找,翻开那些割出来的东西。
  赵医生则是走来走去,后来他拉开一只放尸体的冷藏柜,却又忽然大力合上。
  那沉重的“砰”一声把潘尼吓得跳将起来。
  “你……你在干甚么?”潘尼不耐烦地说。
  “这里……也有一个。”赵医生说。
  “有一个甚么?”潘尼问。
  “又是那些……”赵医生说:“在发光……金属的……”
  潘尼立即拔步跑出门外,把门关上。
  但他立即又把门推开,伸进头来,对赵医生说:“你快逃命呀!”
  赵医生哈哈笑起来。
  潘尼说:“你……你……你是在跟我开玩笑?”
  “做人应该轻松一些呀!”赵医生说:“老是想哭,那有甚么意思?”
  “这……这不是好笑的事情!”潘尼没好气地说。
  “工作吧!”赵医生说:“人是要活下去旳!”
  潘尼耸耸肩,进来继续工作。
  后来,赵医生舒一口气,拿起他用纸巾包住的汉堡包咬了一口。
  潘尼说:“你还能吃那东西?”
  赵医生说:“我向来不怕的。”
  “但我刚才找寻时用血淋淋的手错拿了一下。”
  赵医生脸色突变。
  潘尼哈哈笑起来,赵医生就知道潘尼是开玩笑,总算肯开玩笑。
  XXX
  司马洛在一个星期之后又到了那个“决战”的地方。
  他是与莫先生一起。莫先生就是支持他调查这件事情的庞大集团的领导人。
  近年他已很亲自少出动,但他对这件事情实在非常感兴趣,他很想看看那事发的现场情况是如何。他只看见那破了的地面,此外甚么都没有。他只能够想象,及羡慕处身其中的人。
  (完)
  Q群7649715中国武侠小说,古陌阡25.10.11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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