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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古桧《万古云霄》(虎翼燕翔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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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0-23 11:50: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古陌阡 于 2025-11-30 21:43 编辑

  古桧《万古云霄》(虎翼燕翔续集)

  第一章 绝峰寻仇 稚子铁翎挫贼焰
  在四川省松潘县以北,有一条庞大的山脉,其支脉分行全蜀,这就是出名的岷山山脉。
  岷山的最高绝顶,危峰刺天,壁立千仞,相传从前普贤菩萨,曾在这里骑象成佛,所以称为白象峰,因为势高奇寒,平常是人迹罕到。
  是一个春二三月艳阳天的季节,在大地上,已是绿草茵茵,弥漫着一片灿烂的景色,但是白象峰上,却是一片片的冰川、冰原,一层层的淡云、飞雪。
  一阵微风过处,刮得轻絮飞舞,分不出那雪花是从半空里落下来,或者是被风从地面卷起来的。
  这时,在峰顶一块石坪上,有一个瘦小老头,穿了一件破旧长衫,满头白发披拂,看样子总有六七十岁的光景,在这疾利残酷的寒风里,他竟没一点寒意,负手独立,看着这一片琼瑶世界出神。
  风愈刮愈紧,雪花也越下越密,大地上一片死寂,白茫茫的罩了一层白幕。
  蓦然,从峰后深谷中,冲起一团黑影,凌霄直上,乃是一只巨大的怪鸟,两翅上下搧动,荡起阵阵劲风,刮得崖角积雪乱飞。
  积雪的冲激声,惊醒了老人的神思,抬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仍然又回目注视那壮旷与纯洁的雪景。
  转眼间,那怪鸟已然横翼当空,并不远翔,只在老人头上飞舞翱翔,并作出很多种奇妙的姿势,时而高飞,升入云表,时而俯冲,下袭扑击,似在表演给那老人参观似的。
  可是,老人好像被眼前雪景所惑,并不理会那怪鸟的飞舞,只是偶而抬头看上一眼,既不称赞,也不嘉许。
  怪鸟想是因得不到老人的称许,所以也就舞不起劲来,转而停止了舞姿,就在老人头上打起转来,似在空中为老人巡逻。
  过了一阵,风雪更大了,老人仰面一声长啸,声振林木,响彻行空,怪鸟闻声,俯冲而下。
  等那怪鸟落下地来,那里是什么怪鸟,原是一个十一二岁的俊俏幼童,身上披着一件用鸟翎织成的羽衣,怪不得他能在空中飞翔啊!
  那小孩落地收起羽衣,笑嘻嘻的走近老人身前,仰起小脸问道:“师父,你看我这两招‘振翼冲霄’,和‘天心回翔’,练得成不成。”
  老人用手抚摸着小孩的头顶,微笑道:“好,也真亏你小小年纪有这份耐心,不过,要是用以克敌致胜,还得再下番苦功才能学以致用。”
  小孩将两只黑白分明的圆眼一翻,小脸蛋一仰,说道:“我现在就可以对敌,不信看我再练给你看。”
  说着话,也不等老人答应,双臂一抖,羽衣撑开,奋足上纵,立时又展翅凌云,冲霄而起。
  这时他在空中,不似先前那样的回旋翻扑,按着拳剑的路子,一招一式的施展起来。
  起初倒还没有什么困难,当施展到第十二招,一个“藏器待时”的招式,双臂收缩,圈腿仰首,双翅立时失去了浮力,一个跟头,如星丸下坠,朝下跌来。
  幸得他平日锻炼有素,人又聪明机伶,就在眼看落下的瞬间,赶忙收势张臂,先稳住了身形,随即一个翻侧,忽的一声劲风回旋,人又凌空直上。
  他这一个动作,引得老人哈哈大笑道:“傻孩子,不行哪!快别练了?”
  小孩生性心高气傲,一招没有练好,本就心中难受,再听老人说他不行,心中更不是味道,暗中一咬牙,抖动双翅,转朝峰后飞去。
  老人见小孩生气,反而仰天大笑起来。
  笑声甫遍,忽见在峰右山道上,出现了四条人影,快如电掣流星一般,直对着白象峰奔来。
  老人心头一震,仰天又是一声清啸,人却向峰下来路迎去,刚转过一个山坳,已和来人碰上。
  来人年龄都已在五十开外,只有一人生得比较俊俏,年纪约在三十岁上下,一律的深青劲装,一个脸色微黑,一脸蓬蓬的花白髯,那两人的面色,一个姜黄,一个红紫,同样的都显出一股凶狠怪戾之气。
  老人看清楚了对方几人之后,心中着实吃了一惊,原来这四个人,乃是大河南北黑道上有名的人物。
  那花白虬髯的人,是黄河地区的绿林盟主,人称毒手摩什胡雷,那姜脸色的人,叫赤练蛇柴耀,善发各种暗器,以七星毒刺震慑江湖,红紫脸色的,叫铁掌镇关西郑昌,是关中道上有名的独脚强盗。
  那年轻白脸的人,却是个万恶不赦的采花淫贼,名叫晏云平,年纪不大,武功不弱,尤其轻功提纵术的造诣更高,江湖人称他为花影儿。
  毒手摩什胡雷,见老人对面迎来,一道冷电般的逼人眼光,将对方打量了一番,扬声狂笑道:“哈哈!哈哈!何大侠神仙中人,居处可难找得很呀!老朋友啦!还劳动大驾迎出来这么远,我胡雷可担当不起。”
  老人听完话,也哈哈笑道:“我当是何方朋友,原来是胡大盟主,我就是接上两步,也是应该的咧,哈哈!”
  胡雷道:“远道造访,怎么也不让我们到你那洞府中去坐坐吗?”
  老人道:“山居野宿,怎能款待嘉宾,只好委屈各位,就在这白象峰上叙叙旧情,也是武林中一段佳话。”
  胡雷一收笑容,,冷冷的道:“我胡雷今天来到白象峰,一来是探望你何大侠,二来有件小事,想请尊驾帮个忙,不知是不是答应?”
  老人道:“胡大盟主你太客气了,我何异不过江湖上一名小卒,能得你大盟主看得起,只要是我能办得到的?那敢不应召以赴,请尊驾吩咐吧!”
  胡雷道:“我这件事不说,你心中也有个明白,咱们是铁锤打钉,有话直说,十几年前方家集那场事,听说追风手方弼的遗孽,被你何大侠救走,不知此子是否尚留在你身边,如在请将他交给我,我胡雷立即离开此地,决不打扰阁下的清修。”
  老人闻言,仰天一声长笑,说道:“我以为胡大盟主,不辞山川跋涉,从河北跑来川边是为了何事,原来是打算斩草除根,念念不忘的,是人家一个后代根苗,你这个毒手摩什,倒真称得上是把毒手,不错……”
  胡雷怪眼一翻,厉声喝道:“不错什么?那孩子还在你身边吗?”
  老人点头道:“对的,那孩子是在我这里,但是,我何异在江湖上混了半辈子,蒙江湖朋友抬爱,送我一个活阎罗的绰号,我这个活阎罗可不能容恶人活在世上害人,你们既然不请自到,我也只好趁机来收拾你们这批恶鬼了。”
  毒手摩什胡雷,在绿林道中,气指颐使惯了的,那能忍耐得下,冷笑道:“何异,你别自认为了不起,要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也不知道利害。”
  何异狂笑道:“利害吗?我早就知道了,大不了是个欺寡凌弱的人物,我活阎罗今天倒是非收拾了你们不可,不然是真没法去见玉皇大帝交差,姓胡的,是你先来报到,还是别人替死,别误了你们入地狱的时间。”
  胡雷这一般人,平日视杀人放火如同儿戏,仗着一身软硬功夫,横行江湖数十年,从未遇上过有人敢向他们挑战的人物,今天却被何异,连损带骂,怎不气涌如山。
  赤练蛇柴耀,早就忍不下去,暴喝一声道:“什么活阎罗、死小鬼的,你就是金刚罗汉,也要你毁在太爷的七星毒刺之下。”
  说着,右臂一扬,抖手打出三枚七星毒刺,分打何异的上中下三个部位。
  就在他这七星毒刺刚一出手,那旁铁掌镇关西郑昌,也是一声暴喝:“姓何的,郑太爷的铁掌也不容你。”
  这一来,暗器、掌风,同时朝活阎罗何异打到。
  如此打法,任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实在也不易应付,即是能躲开掌风,也难逃那七星毒刺。
  好个活阎罗何异,真不愧为嵩阳派中的能手,能在江湖上扬名数十年,确非是浪得虚名,忽忙间,施展了一招“金蝉脱壳”的招式,横里朝地上一躺,跟着向右一个翻滚,闪出去有五尺多远。
  那三枚七星毒刺,挟着一投劲风,掠衣打过,同时也躲开了郑昌的一掌,掌风打在崖旁积冰上,激起一大蓬碎冰,四散飞坠。
  何异一招,躲开了对方一掌三刺,不待身子纵起,立还颜色,就势一招“疾风扬尘”,双腿连环扫打过去,其势迅快已极,避招还招,几乎是一齐发动。
  铁掌镇关西郑昌,行走江湖数十年,所遇见的武林好手,不能说是不多,但对何异这一式两招,实为生平所仅见,打心眼里,就得佩服人家。
  就在他这么一迟疑之际,何异双腿已然扫到,郑昌连忙提气纵身,拔起有一丈多高,堪堪躲开了何异的双腿,但他可也不是一个弱者,就在将要落地的瞬间,用了一招“二龙抢珠”,双腿连环踢出,反踢何异“天灵”、“气门”两穴。
  铁掌镇关西郑昌这一招“二龙抢珠”,乃是掸腿中的一记绝招,妙在跃起的尺度,出脚的时机,都是要恰到好处。
  他这一招可蓦是迅捷无比,何异扫出的双腿尚未收回,郑昌的两脚已然带风踢到。
  就在这生死立判,间不容发之际,好个活阎罗何异,百忙中把扫出的双腿一加劲,左脚为轴,上半身随势一转,在雪地上打了一个圈子,躲开了郑昌的连环脚,猛一挺身而起。
  郑昌双脚踢空,就知不好,刚待变招,何异的双掌又到,左掌“上天入地”,猛打郑昌后背,右掌“中流砥柱”,栏腰截击。
  何异这两招合于一式,迅如电光石火,确是名家手法,郑昌躲得左掌“上天入地”一招,可躲不了右掌“中流砥柱”一招,正打在后腰眼上,闷哼一声,人就像断线风筝似的,直跌出去有四五丈远,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这一来,可激怒了毒手摩什胡雷,厉喝了一声,一掌劈了过去。
  活阎罗何异猛觉对方这一常力道奇猛,有一股森森寒气逼人,心中不由一凛,暗忖:“这魔头掌上有名堂,我可得小心。”
  那敢硬接,连忙一翻身,捷如灵猫,闪开了这一掌。跟着向前一纵身,双掌平推过去,一股强大的潜力,直向胡雷逼去。
  胡雷冷冷一笑道:“你这是自寻死路……”说罢,扬手挥掌,迎劈了过来。
  两人掌式一接触,何异猛觉对方掌力有一股阴劲,逼人生寒,心里一惊,赶忙一个大转身,避开对方掌力正锋,可是,毒手摩什胡雷,居心是要取这师徒二人的性命,怎能轻易放过,抡起双掌,又疾扑过去。
  活阎罗何异明白自己的掌力,不是对方敌手,只有仗着身躯灵便,腾跳闪跃,和对方周旋。
  就在这时,一件怪事出现了。
  遥闻峰后传来一声长啸,声如深山猿啼,尖锐刺耳,震得群山回应。
  随着啸声,从峰后冲起一团黑影,疾飞而来。
  那黑影乃是一只人头怪鸟,两翅张开,足有磨盘大小,带动两股劲风,呼呼生响。
  毒手摩什胡雷和他那几个同党,虽在江湖上混了不少时间,像这种怪鸟,不要说是看见过,连听人说都没有听说过,不禁惊疑,全都将目光集中射在那怪鸟身上。
  胡雷既为发现怪鸟而惊疑,掌势也就慢了下来,活阎罗何异才实松了一口气,但他知道那怪鸟乃是他那唯一的徒弟,也就是胡雷安心斩草除根,千里迢迢,跑来白象峰寻找的方家孤儿,心中是又惊又急。
  等那怪鸟飞到头顶,何异不待他下落,先就喊道:“昆儿!你来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飞走,要来送死不成。”
  何异这一喊叫,贼人们才看清那怪鸟,乃是一个小童,胡雷猛然一声冷笑,异问道:“姓何的,这孩子大概就是那方弼的孽种了吧!自来送死,也怪不得我毒手摩什心狠手棘。”
  那小孩停身空中,先听师父催自己快走,又听那虬髯汉子说自己是自来送死,微微一愕,张口正欲说话,忽见几缕寒光,朝着师父打去,就知准是暗器,连忙高声叫道:“师父,小心暗器。”
  声落人起,双翅一扬动,一个“苍鹰攫兔”之式,朝着那发暗器之人扑去。
  那发暗器之人,乃是赤练蛇柴耀,他见何异只顾和那空中飞人说话,就暗中取出五枚七星毒刺,按“满天花雨”的打法,扬手打出。
  暗器出手,连个招呼都没有打,心想,刚才你躲过我那三枚毒刺,我看你如何再躲过我这五枚毒刺。
  他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那知小孩已扬翅扑来,猛觉一股劲风凌空袭至,等到发觉想躲,为时已晚,只觉后颈上一阵刺痛,紧跟看一阵头昏眼花,一个跟头栽出去有二三丈远。
  这并不是那小孩的武功有多么高,而是他那铁翎羽衣乃是武林中一件奇宝,不但是能挡得兵刃利器,它那每根铁翎更比刀剑都利,又是凌空下击,攻个不防,赤练蛇柴耀怎能不受创倒地。
  赤练蛇柴耀这一倒地,旁边激怒了花影儿晏云平,大喝一声:“小狗,你这是找死。”
  人随声起,一个虎扑,长剑挟着一片耀目寒光,一招“穿云摘星”,飞击而至。
  小孩从两三岁起,被活阎罗何异带来到这白象峰,已有十年工夫,从小就由何异与他扭胳膊盘腿,药水洗身,已练成铜筋铁骨。
  在他五岁那年,在峰后白犀潭,无意中得到一件铁翎宝衣,衣中并夹有一册练功秘笈,书中所记全是空中搏击之术,指明须得由童身始能习练,正合这小孩之用。
  于是——
  从那时起,何异就按照秘笈所载传授,也亏他能耐心用功,七年的时间,已是大有成就。
  他这时,是初展所学,想不到一出手,竟击倒了一位武林高手,心中十分高兴。
  到底他还年幼,经验不足,只顾得高兴,却忘记了大敌当前,就在他这一疏忽,猛见剑光袭到,那耀眼寒光已然逼近眉睫。
  也真亏他机伶,匆忙间,缩头藏肩,倒踩七星步,朝后闪退有五六尺,跟着猛提一口丹田真气,双翅一展,冲霄飞起。
  他这里身刚飞起,花影儿晏云平的长剑又已追到,但都摸了个空。
  他腾身空中,一个倒翻,刚要施展扑击绝招,扫打那晏云平,猛听师父又叫喊道:“昆儿,休要贪功冒险,记着,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晩,对面这几人,全都是你的灭门仇人,认清面目,赶快走吧!”
  书中交代,这小孩姓方名叫昆玉,乃是河南禹州方家集,追风侠方弼的独生子。
  那方弼和活阎罗何异,本是师兄弟,同出嵩阳派的门下,他们师兄弟二人,行侠仗义,也真作了不少的善举,而且武功也确有独到之处,不几年间,已是名扬江湖,一时有嵩阳双杰之称。
  方弼因自己是一脉单传,要不娶妻生子,方氏门中就得绝后,但因为练功夫的关系,又不能早娶,一直到了五十岁出头,才娶了一房媳妇。
  他那妻子易氏,虽然出身小户人家,却生得秀外慧中,在方圆百里之内,是出了名的美人。
  易氏过门之后,不到一年,便有了喜讯,十月期满,生下了一个白胖小子。
  那时,不但方弼欢喜非常,就是他那老师兄活阎罗何异,也颇心慰,深幸师弟有后。
  谁知,美人自古便是祸水,更兼这师兄弟二人,行走江湖数十年,虽然作的全是行侠仗义之事,可也结下不少怨仇,有道是:“树大招风,名高遭忌。”他们的名声也太大受到了江湖黑白道上的人注意。
  这时却引出来一位色中恶鬼、杀人魔王,这人就是那毒手摩什胡雷。
  胡雷当年本是一个独脚强盗,因在封邱一带黄河渡口,打劫一家退职的官员,得了人家的全部金银珠宝,还不甘心,并淫遍了人家的妻女。
  这事恰被迫风客方弼碰上,怎能容得他下,就出手阻拦,胡雷当然是不服,两人就动起手来,二十招不到,胡雷就被方弼打伤。
  当时方弼要是取他性命,可说是一举手,无奈这位方大侠,心慈面软,总想予人以改过自新之路,料不到,却惹下了灭门大祸。
  那要是胡雷碰上活阎罗何异,可就没有这场事了,这也是天意安排,他方家虽遇上了大祸,可也出了一位名震天下,出类拔萃的英雄人物。
  胡雷被方弼打伤之后,就远走北海,投在乌合山玄冰谷,老怪阴然神君卡斯基的门下,苦练了十年,才怀技回转中土。
  这时方弼也早已金盆洗手,息影家园,何异则归隐在嵩山云起峰。
  胡雷回到中原,仗着他那苦练十年的玄阴青眚掌,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打遍了大河南北,坐上了绿林盟主的宝座。
  照理说,他这时是应该心满意足的了,但他仍然念念不忘当年那一掌之仇,这时探听方弼的妻子,美冠群芳,就又勾起了色心,于是,就招集了一班绿林高手,准备来报仇劫美。
  毒手摩什胡雷,为了要报当年黄河渡,追风客方弼一掌之仇,以及贪恋方妻貌美,就招集了一般绿林道中的高手,乘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杀进了方家集。
  以追风客方弼的武功造诣,和胡雷可说是功力悉敌,无奈好汉架不住人多,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又心悬两地,担心着妻儿的安危,所以不到几个回合,先是中了胡雷一掌,接着又被那随来的群贼,镖箭齐后,任他是金刚化身,也难吃架得住。
  就这来,一代大侠就丧命在群贼之手。
  方弼这一死,方家集可就遭了大劫,贼人们就乘机烧杀抢掠,任意而为,一夜之间,方家集就变成了一片人间鬼域。
  那胡雷眼见方弼身死,先就纵身入房找寻那易氏娘子的下落,谁知易氏生性贞烈一见丈夫遇难,早已撞石而死。
  像胡雷那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对着易氏的尸体,也不由得叹息。
  正在这时,忽然从内房传出“哇!哇!”小儿哭叫之声,胡雷心中一动,暗忖:“斩草不除根,逢春芽又生,我可不能留下这条祸根。”
  忖念至此,纵身就向内房奔去,两脚刚踏进房门,忽见一条黑影,像一股轻烟似的穿窗而出,再向床上一看,婴儿已失踪迹,就知已被人救走,急忙也穿窗追出。
  纵上屋顶一看,只见繁星在天,夜风萧萧,那有一点人影,整个方家集都静悄悄的,正打算再沿房追寻下去,忽听人声噪杂,跟着方家集已冒起几个火头,哭嚎声、喊救声、喝叫声、笑骂声,响成一片。
  他知道,这是群贼在趁火打劫,但又无法阻止,叹了一口气,纵下房去,打了一声胡哨,就朝集外扑去。
  毒手摩什胡雷刚一离开方宅,在西房屋檐下,翻身飞出一条黑影,怀中抱了一个婴儿,立身房上,浩叹了一声,转身向西疾奔而去。
  这黑影就是活阎罗何异,他本来是来探视许久不见的师弟,没想到却碰上了贼人夜袭,他见贼人势众,当时没有敢露面,心想:看样子我方师弟今夜难逃危难,我就是出手,也是白费,不如替他保留一点后代根苗,教他练成武艺再替他父母报仇吧!
  他拿定主意,这才潜入内房,救了婴儿方昆玉,将他带到这白象峰来。
  那毒手摩什胡雷,先劫了方家集之后,心中对那方家孤儿,总放不下心来,于是,就派出了不少眼线踩探,到处打听孤儿的下落。
  总算他那一番苦心没有白费,直过了十年,才打探到方家孤儿被何异救走,现隐在白象峰,这才约了几名绿林高手,赶到白象峰来。
  笔转正文,且说方昆玉飞身空中,一个翻转,正要施展凌空扑击的绝技,又听师父催着自己逃走,并说对面几人,是自己的灭门仇人。
  他早听师父和自己说过当年被贼人灭门的惨状,苦于自己年小,无法认得贼人的真面目,这一来倒好,仇人就在眼前,有仇不报非君子,那能怕死贪生,暗中一咬牙,舞动双翅,朝着晏云平扑头打下。
  晏云平一剑走空,他怎么也想不到,敌人竟然技招腾空,不由一怔,跟着又见方昆玉,头下脚上.,双翅扬动带着两股劲风,扫打而至,力道竟是极大。
  他不敢冒险抢攻,一挥长剑,一招鹞子大翻身,打算避开对方双翅,那知他快,方昆玉更快,没等他招式走全,身子一侧,抖动左翼,一招“白浪掀天”,斜打卷扫过去。
  花影儿晏云平,不防对方会有此一招,再者,这种打法,自己是仰面用招,对方是居高临下,无形中已吃了大亏,但远没想到会有这么快。
  等到发觉,为时已晩,一翅正搧打在后背上,这一下伤得够重,当时一阵血气翻涌,一个栽葱,爬在地上,连动都不能动了。
  这一来,可把一个绿林盟主,毒手摩什胡雷气得七窍生烟,他自以为对方不过是一老一小两人,活阎罗何异的武功虽高,和自己来比,最多不过打个功力悉敌,合两人之力,他绝难逃出手去,小的也只是十来岁的一个小娃儿,充其量能有多大能耐,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知,他算盘打得倒是精,无奈人算不如天算,一上来就碰在钉子尖上,带来了三个同伴,一下子被人放倒一对半,而且,自己所估计那不可一击的小娃儿,竟是一个劲敌。
  再想到,若让此子长大成人,自己那还是他的对手,祸根不除,寝食难安,厉喝一声:“小野种,今天再让你逃出大爷掌下,我就誓不为人。”
  语音未落,双掌贯注全力,平推而出,要将方昆玉一掌击毙,以去心腹大患。
  谁知,螳螂捕蝉当雀在后,他这双掌推出,认为是准能一举成功,没料到,真气刚一贯注,立觉一股劲风由身后袭至,当时他自是不顾再伤方昆玉,百忙中纵身向左边一闪,斜挂出去有一丈多远。
  即是这样,还是慢了一步,右臂仍吃掌风余力扫中了,虽然没有打实,可是受伤已经不轻,一阵骨痛欲裂,差一点栽倒地上。
  原来活阎罗何异,见方昆玉初试身手,竟击伤了两名武林高手,不禁暗喜,猛又见胡雷,凝神行功,朝方昆玉打去,他可知那方昆玉接不下对方这一学,心中大惊。
  立时凝聚功力,出掌猛击胡雷的后心。
  须知何异所练,乃是一种内家极高的阳刚功夫,名叫五雷展天掌,掌一拍下,力可碎石,纵然练有金钟罩、铁布衫,十三道横练的功夫,也难承受一击。
  还幸毒手摩什胡雷的功力,确够火候,发觉得早,闪躲得快,没被打实,不然立时就得溅血高峰。
  胡雷这里被何异伤了一掌,知道受伤不轻,也不顾他那三位受伤的同伴,怪啸一声朝峰下疾奔而去,转眼间已消失在山峦深处。
  另一边的方昆玉,却被胡雷的掌风打个正着,一个身躯被掌风带起有两丈来高,晃悠悠的飘荡在半天空中。
  何异只见他在空中停身慢飞,还没想到他已身负重伤,撮口吹了一声口哨,示意方昆玉即速回到居处去,跟着又是一声长啸,振衣纵身,朝峰后崖下奔去。
  因为他在第一次警告方昆玉快逃时,一时失神,已中了赤线蛇柴耀一七星毒刺,赶着回去疗伤,无暇详细打量方昆玉在空中的情况,不料,竟因此使师徒失散,一直到方昆玉技成出世,大闹清风寨铁马庄,师徒才得相会。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单说方昆玉被毒手摩什胡雷掌风震起空中,一阵逆血攻心,立即就昏了过去,凭着双翅张风,没有跌落下来,浮在空中飘荡。
  直到胡雷逃走,何异长啸示归,才缓缓醒来,但是觉着身子如同掉在冰窟里一般,冰冷难禁。
  他强忍着奇寒,咬紧牙关,打算飞返居处,那知四肢麻木,竟然无法着力,又被大风一吹,更冷得他身摇齿震,浑身上下,似被坚冰刺骨,又冷又疼,心中万马奔腾,肠绞心翻,先还可以咬牙支持,到得一个时辰过去,竟被冻昏了过去。
  双翅由着空气的浮力,荡云中,飘信风吹去,像似断了线的纸鸢,任由风姨摆布。
  飘呀飘的!也不知飘过了多少时间,他时昏时醒,神思迷迷糊糊更不知飘向何方。
  就在他昏瞀中,猛觉一阵温风吹拂,感到在奇冷刺骨之余,有一丝丝暖意,但是在神智模糊中,身不由己的,展动两翼,朝那暖气团飞去。
  说也奇怪,他越接近那气团,越感到温暧,身上的冷气,也慢慢的减退,神智清醒了不少。
  这时正飞临在一个暖谷的上空,从谷中冒起缕缕金霞彩烟,袅袅飘荡,闪烁生辉,着体有一股阳和之气。
  方昆玉留神向下查看,见下面是一个万丈深谷,下面云雾缭绕,全都是霞光彩云,成团成絮,深不见底,与其说是谷,不如说是坑要切体一点。
  他正在飞行查看,没留神碰在一缕霞烟之上,那烟看似无物,人一碰上竟如衫带绵环,力道极大,像有一股吸力,一个身躯立即失去平衡,朝深谷中坠去。
  这一来,把方昆玉吓得忘魂丧胆,暗忖:这一回不落地坠死,粉身碎骨,也准得填饱妖物口吻。
  无奈那烟霞吸力太大,方昆玉用尽平生之力,展动双翅向暖气团外边冲荡,但不冲还好,越冲吸力越大,经过几次的努力没有冲出,人已被吸进谷中,再打算冲出已是不可能了。
  到了这个时候,方昆玉只好收起冲出之念,一切只有付诸命运的安排了。
  他一平下心来,那下落之势反而倒慢了起来,只见一段段一片片云霞彩雾,有的从头顶浮飞,有的从脚下上升,云雾迷漫,彩光耀眼,穿行其间,几疑身为仙使行云。
  那云层,一层连着一层,往下看,雾气苍茫,迷蒙一片,难见谷地面目。
  方昆玉随着那彩虹吸力之势,从空中下降,不知他降行了多少云层,距离谷底已近,这才看清楚了下边的情景。
  原来这条狭谷,只有十几亩地大小,谷壁石色五彩斑斓斑烂,光细如玉,上下有百十丈,寸草不生,沿壁排列着无其数的小窟窿,每个仅有三四寸,如蜂窠般散布壁上,每个相隔,也不过尺许远近。
  从那些小窟窿中,冒出缕缕彩烟,红白黛绿,幻为漫天云霞。
  谷底是一个平坦的广场,正中间为一被雾气笼罩着的水池,池有两三丈方圆,从池中飞起一道彩虹,正是卷吸方昆玉的那股霞雾。
  那彩虹,看去不过只是一种有色气体,想不到会有如此这般大的力量,竟像活的一般,随聚随散。
  看那池四周,遗骸枕藉,分明是被彩虹卷下的鸟兽,物化所留。
  方昆玉见此,不由得心惊胆寒,准知道,自己要是被吸卷下去,立时就得丧命。
  于是,猛提一口真气,打算作一番生死的挣扎。
  那知不用力挣扎,还不觉得怎样,这一用力,猛觉那股彩虹,生出一种无比的力量,却是越卷越紧,吸力也越来越大。
  不消片刻,方昆玉已被吸卷得力乏神疲,那下降的速度,反而加快了不少。
  方昆玉枉白费了不少力量,展动双翅,在那里左冲右突,无奈那彩虹似如通灵,他飞到那里,彩虹也跟到那里,休想脱出重围。
  但在这生死关头,方昆玉可不愿白白送命,虽说他早已力乏,仍还是咬紧牙拼命挣扎。
  他就这样的左冲右突,上下飞走,和那条彩虹周旋,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的挣扎,已经筋疲力尽,神昏颠倒,一阵逆血上涌,“哇”的一声,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人也跟着昏了过去。
  猛觉身子一沉,似乎是被那彩虹大力吸坠,无奈现在的他,已是气如游丝,不要说是再想抗拒,就是连睁开眼看一下,也无能为力,只好听天由命,闭目等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感到一个身子,像是在一个熟油锅中,烧灼得似要肉化骨裂,心头怦怦乱跳,阵阵酸麻痒疼,心想:这一回完了,料不到我方昆玉竟死得这么惨,连骨骸都不能保存。心中一急,就又失去了智觉。
  等到神智稍复,又觉得百骸皆活,他尚以为自己已死,灵魂是不会有痛苦的感觉的。
  但是,在他睁开眼来一看,见自己全身浸在一个清澈见底的温池中,那大力彩虹都完全消失,初时,尚疑自己已死,但等一欠身,打算坐起来,上身一离开水面,立感阵阵寒风刺骨,奇冷难耐,赶紧又躺回池中,方又回复到温暖。
  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并没有死,因受了毒手摩什胡雷的玄阴青眚掌所伤,恰和这阳和之气,相助相辅,巧得奇缘。
  他浸身池中,运目四下打量,见沿池四周,全是鸡蛋大小的圆石,红绿相映,霞光耀眼。
  再仰面上视,见峭壁排云,高有几千百丈,百丈以上,全是紫红岩石,寸草不生,再上为云雾所遮,百丈以下,却另是一番情景,壁间苦痕如绣,清幽肥润,满谷杂花盈开,藤蔓四垂,从上到下,蔚成一片。
  胜山奇景,算得上是艳丽无俦,清幽绝俗,无奈方昆玉这时的心情,却无法领略观赏。
  想到自己灭门之仇,今后如何能报,念到师父又是世伯的活阎罗何异,现在的生死安危,一颗心说什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这个狭谷是什么地方,离岷山白象峰又有多远路程,自己如何才能回到师父身边。
  他想得太多了,可是,那一个问题他都没法解决。
  方昆玉想这样,浸身在那温泉池中,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少天,他也不敢露出水面来,只见日出日落,月降月升。
  更奇怪的,是好几天没吃过东西,并不觉得饿。
  又过了两天,觉着池水慢慢的下落,眼看已浸不住全身了,自己一个身子,也随着水势,朝着池中央移动。
  前几天已失去的那股彩虹吸力,像是又复活了似的,方昆玉吓得心胆皆裂,心知如被吸进泉眼,怕不立时送命才怪。
  眼看危在眉睫,那吸力也越来越大,猛的灵机一动,暗想:看这吸力并没有前几天那么大,或许不是那道妖虹,可能会是池水归窍所带动的一股吸力,我现在距岸甚近,何不朝岸上跃避一下试试,如果不行,那就是命该如此。
  想到这里,试着先提了一口真气,居然气贯百骸,自己的伤势竟然痊愈,心中一高兴,跟着奋力一跃。
  身刚跃起,就觉那股吸力已失,代之的却是一股推力,接着猛听一声霹雳大震,他的一个小身躯,随着那巨大的震声,被抛掷起有十丈高处,吓得他亡魂皆冒。
  等到身落实地,用了一个“鲤鱼打挺”式,站稳身形,向四下一打量,差一点又被吓得摔下崖去。
  原来,他立身之处,乃是一块丈许方圆的平石,撑出那个温池之上,上倚危崖,下临绝壑。
  往下一看,见那温池已然干涸,原地陷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方昆玉被这突然的变故,和惊险万状的遭遇,弄得目瞪口呆,立身石上,看着那温池陷坑发怔。
  他那知,他这时不但掌伤痊愈,且又获得无上的福缘呢。
  这道狭谷,别瞧窄小荒凉,须知却是一处灵谷仙宅,它地居巴颜喀喇山之阳,为天下十大洞天之一,名叫三阳谷,这里是三阳谷之一的太阳谷。
  那谷底温池,乃是天心地脉的泉脉,为道家和练气士,同为稀世至宝的三阳真水,水积二十之奇生,二十之偶竭,暗符洛书之数。
  道家能得一次沐浴,可固元精,练武者可抵十年苦练功夫。
  料不到方昆玉竟有这大的福缘,在无意间得此奇遇在池中连浸泡了七日之久,不但他所受掌毒全除,无疑已脱胎换骨,得阳和之气润清,其武功已进境不少。
  他这时,真气充溢,双目发光,论功力,已到寒暑不侵,百毒难犯之境,奇经八脉,也由于地窍冲激之气,全被打通,如再佐以内功调息,足可傲视武林。
  且说方昆玉呆立平石上,发了一阵怔,猛觉浑身发热,口中燥渴异常,打算找点解渴之物,无奈身居危崖,离谷底有一二十丈高下,怎能下得崖去。
  正在着急,猛然想起自己的铁翎宝衣,可以冲入崖霄,这十几丈高的危崖,有何难处。
  心念到此,展臂一抖,只见满眼金霞闪耀,使他又惊又喜。
  原来那铁翎宝衣,不但完好无损,竟因受了三阳真水的浸练,却变成了霞光万道的彩衣了,一片金光缭绕,耀眼生辉。
  方昆玉高兴得禁不住跳了起来,一个失足,就觉头脑间嗡的一声,人就直朝谷底摔下。
  事急智昏,他在摔下平台之时,竟会忘了使用他那铁翎宝衣,等到快要落地,才想起来,可是为时已晚,刚要伸臂展翅,人已落地。
  这一下摔了个头晕眼花,幸得他从小苦练功夫,在落地的一制那,拧腿扬臂,越过了那无底深坑,不然可就难以想像了。
  他身躯一倒地,正卧在一方大石上,立觉烦渴即解,透体生凉。
  但待他一欠身站立起来,离开那方大石,烦渴随至,不由起了好奇之想。
  走近石去,仔细的一端详,见这块大石通体整齐,有四尺见方,四面端正,出土约有两尺,下栽埋在土里,乃是一块方形青石,并无其他异处。
 楼主| 发表于 2025-10-25 00:27: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履险如夷 幽谷古洞逢异叟
  且说方昆玉详细的打量那块方石,越看越觉稀奇,暗忖:反正暂时无事,不如查个水落石出,同时,抚石烦渴立解,也真离不开那块方石。
  于是,立即动手扒掘,先除去那石旁乱石泥沙,还幸土质尚松,扒开并不作难。
       不一会工夫,便将那石扒见了底,细一端详,竟是上下四方,高下如一。
  再一用力推移,仗着他天生神力,并没费多大事,方石已被移开,往下一看,就是那粗如人臂的黄精,似无数黑蟒般,纠缪盘结做一推,也不知有多少。
  方昆玉折了一截来尝,入口甘芳,较前在白象峰时所采食者,胜过百倍,心中大喜,就坐在石上大嚼了一顿,又在附近采了一些青藤,将余下的黄精捆在一堆。
  看看天食,时已过午,提起捆好的黄精,试探着去找出谷之路。
  走来走去,连条樵径都没有,忽见前面两崖对立,中间有一条山缝,时闻一股幽香,从里面随风传来。
  看天色,是黄昏已过,夜幕已笼罩了大地,谷中又刮起风来,一阵阵凉气逼人,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他站定想了想,认为不管是有路无路,还是进去的好,最低限度,总可找到一处躲避风雨之地。
  主意拿定,就朝那山缝中走去。
  一进入那山缝,天色就更暗了,黑得有点怕人,连天上的星光也看不到一点。
  那山缝越走越窄,同时路径也坎坷不平,他高一脚低一脚试着前走。
  走有大半个时辰,忽见前方有四五点星光,闪烁流窜,分成一字形悬空并列。
  星光闪动得很快,方昆玉站定仔细看去,始终无法断定那星光是四个或者五个。
  再移步前走,星光却隐,过了一阵又亮了起来。
  似这样时隐时亮,方昆玉也就追着那星光前行,走有大半夜,忖度时间,大约天也就快亮了,但还没走出缝道,心想,像这样走法,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出这缝道,再说,天黑难以辨路,何不歇息,再作计较。
  于是,便放下所采来的黄精,找了一块山石,坐在上面。
  这时他也实在是累了,似这般险峻山径,走了一夜,又带着一大捆黄精,怎不会累,就算他方昆玉从小习武,又逢奇遇,但他到底还是一个没成年的孩子,何况又在这忧急惊恐的黑夜呢?
  他坐在石上,眼见目前环境十分可怕,那敢丝毫合眼,随时留神,观察动静,山深夜黑,风狂路险,黑影中时时觉得有怪物扑来,前面星光,仍在闪烁游走,似这样草木皆兵的,把一个方昆玉摆治得又累又急。
  好不容易,渐渐天色微明,风势也住,才觉得面上一阵奇冷,用手一摸,原来是被雾气浸湿。
  方昆玉先不顾别的,起身定睛辨认四下景物,只见满山遍崖,俱是奇花老松,红紫芳菲,苍翠欲流。
  崖上有一道飞瀑流泉,汇成小溪,正从脚下流过,那溪中白石如英,清可见底,流水潺潺,与泉响松涛交应,顿觉悦耳爽心,疲劳早忘,要不是为了心悬师父的安危,急于出谷,真舍不得就此遽去。
  沿溪行完山缝狭径,转入一个山环,猛抬头,见前面有一道豪光照人的黄墙阻路,近前细看,原是一座大碑,碑上刻着“再进者死”,四个朱文大字。
  字上发出丝丝闪光,和夜间所见星光相似,不禁噫了一声,暗忖:看这碑上字谓的口气,再朝前进,说不定会有什么凶险。
  但是,全谷只有这一条出路,如不冒险一试,只有被困死在这深谷里了。
  就在这时,猛听头上鼻息呼呼,抬头一看,吓得心胆皆裂。
  原来那碑顶上卧伏着一头吊睛白额大虎,浑身黄绣,彩色斑斓,瞪着一双金光四射的黄眼,看着他发威。
  方昆玉虽然从小就随着何异隐居深山峻岭,但几曾见过这个,吓得他那敢再看第二眼,拔步便跑。
  心急之下,忘了碑上惊语,慌不择路的竟绕过那碑,朝前跑去。
  逃出有半箭之地,才想起将路跑错,正待回身,忽听那虎在身后一声狂啸,登时山鸣谷应,腥风大作,四外荒草,如波浪般滚滚起伏,定睛一看,怕没有百十条大虎,由草丛中窜了出来,分四方八面,包围上来。
  他这时已被吓得心胆俱裂,眼看无路可走,忽然想起自己所穿的铁翎宝衣来,赶紧伸臂展翊,就是金光闪闪,映日生辉。
  那些虎群,本已近前,作势待扑,见了这般形像,想是知道利害,那头一条大虎,吼了两声,首先旋转身躯退去,其余群虎,也都分别窜入荒草之中,转眼没了踪影。
  方昆玉见宝衣有此威力,胆气为之一壮,又收起双翅来,继续前进。
  这个山?虽说不大,却到处是荆棘丰草,走起来也实在费劲,到了午后,他已跑得疲乏不堪,同时,也实在饿了,想起所采那一捆黄精,早在对付虎群时遗失。
  没奈何,就在附近采了些野果食了,歇息了一会,太阳业已衔山,知道今晚是无法走出谷去了,不得不预为准备,先找个落脚么处再说。
  勉强挣扎起来,向前探寻,走没多远,便见山势旁有一石洞,入内一看,洞里倒甚干净,地下满铺着松针,像是有人住过似的。
  这时天色已黑,满天繁星闪烁,阵阵晩风袭人,不时有斗声虎啸狼嗥传来,倍增无限凄凉。
  方昆玉山居已惯,早有阅历,那敢大意,先搬了两块大石将洞口堆塞,只留一个尺多孔隙,作出入口,才行就卧。
  睡了一阵,睡不着,就起来按照师父所授打坐练功之法,运气调元。
  他这一开始运气,吓得他又几乎跳起来。
  原来他刚一运气,立觉有一股热流,由丹田直贯命门,遍体奇热难耐。
  他从小就得活阎罗的传授,知道这是功力运行的紧要关头,可是以前从没有这样情形,心中虽觉奇怪,可也不敢大意,一意的强忍着,冥心用气,导引真气运行。
  他怎知道这是他浸洗了三阳真水的润泽,如能及时运气调元,当时即可打通奇经八脉,他这一耽搁了两天,功力上就打了折扣,还幸他误打误闯,吃下了不少的石珍黄精,才算填补上已被消失去的三阳真气。
  方昆玉强忍着那股热力,到了一个时辰过去,真气已通行了十二玄关,经由七十二脉通行全身,浑身通泰,舒适无比。
  又过了一个时辰,全身骨节,隐隐作响,声音是越响越大,犹如燃放小型鞭炮似的。
  他这时再也忍受不住,一咬牙,就要挺身而起,忽听耳边有入小声说道:“孩子,旷世仙缘,百年难遇,你要好自珍惜,千万不可乱动。”
  声音甫落,又觉命门上似有一只手掌轻轻按落,立有一股热气贯人,他也知道,此时如忍耐不下,立刻就得气散神消,这就是道家所说的走火入魔。
  于是,尽力矜平躁性,反空内视,任由骨节响震,不为所动,渐渐已入了忘我之境。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等方昆玉醒来睁眼一看,见朝日从堵洞大石的缝隙中,透进洞来。
  他赶忙起身,移开大石,出洞一看,见一轮红日早现天边,山谷里面,陂陀起伏,丰草没胫,更有一些松梅之属,杂生岩隙,景物清华幽丽,比起白象峰那一片冰雪,相去何至天渊。
  他这时,却是无心观看这般清景,想起夜来细语之声,心中甚觉奇怪,暗想:夜里在练功打坐之时,明明有人在自己耳边低语告警,怎会不见人迹,莫非是有神显圣。
  就这样,他在洞口转来转去,不时的搔头抚额,此时,晓雾犹浓,枝藤蓄水,淋漓了满身满脸,但他还如不觉,仍然沉思不解。
  过了一阵,他好像如有所得,回身又跑入洞内。
  山洞被阳光斜照,映日生辉,一片银白光彩,满洞雪亮。
  原来这洞竟是白玉钻成,怪不得耀眼生辉了,方昆玉不由得啧啧称奇,自言自语道:“这儿怎么有这样好地方,可惜师父不在,要是和师父住在这个地方,该有多好……”
  语声未落,跟着又咦了一声,见那洞底尽头,似有一道门户,一时好奇心起,也不管是否有无危险,立即穿洞而入。
  这一进得门去,才看出又是一间玉室,和那外洞一样,全是由整座玉崖之中钻成,较之外洞更见光华明亮,似万道霞光射出,但虽眩目而不刺眼。
  再看那室内,桌案、凳椅,莫不全是用白玉雕刻而成,没一样不是巧夺天工,洞顶上,嵌着一颗明珠,照得人毫发可见。
  沿洞四壁,堆满了图书,这那是荒山古洞,简直是一座书斋。
  在洞后一张玉榻上,趺坐着一个老入,白发银髯,形态飘逸,分明人已入定。
  方昆玉福至心灵,连忙走近石榻,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头,通诚祝告道:“弟子方昆玉,误入仙域灵宅,并非有意觐觎,唯求指示出谷路径,决不敢妄有惊动,如蒙嘉惠,敬乞勿吝昭示。”
  祝告方毕,忽听身后有人嗤笑之声,跟着后颈上,吹来一口凉气。
  方昆玉山居多年,胆子本较常人为大,但也被吹得毛发皆悚,不由大吃一惊,赶紧回头看去,空荡荡的那有半丝人影。
  待他再回转头来,更使他吃惊得几乎叫出声来!
  原来那榻上老人,却又已不知去向,心中越觉害怕,毫发根根直立竖起,就像在身后立着一个丝毛红眼的妖怪,正在朝他张牙舞爪似的,下意识的,急忙转头再向身后看去,依然是毫无征兆。
  暗忖:此非善地,我看这洞有点邪门,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主意打定,正待起身出洞,那知刚一举步,猛见洞口一条黑影一闪,从洞外窜进一只苍背金发,似猿非猿的东西,朝他扑来。
  方昆玉惊弓之鸟,连忙展翅上冲,一时之间,忘了身在洞中,那洞顶能有多高,他这腾身上冲,一头正碰在洞顶坚玉上,立时一阵金花乱冒,头疼欲裂,当即晕了过去,倒跌下来,人事不知。
  等到醒转过来一看,那金发怪物已不知去向,自己却躺在石榻之上,再一转眼,见白发老人仍然坐在榻上打坐,一动也不动。
  他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抬手揉了揉眼,再定睛看去,那老人仍然入定如死,并没有半点移动,想想适才所见,好像是做了一场恶梦,用手一摸头顶,则伤痕宛在,触手生疼,怎能会是做梦。
  可是,自己明明被一只金发怪物扑击,头撞洞顶晕了过去,怎么又会安然的睡在石榻上呢?
  这一来,可把方昆玉给弄糊涂了,反覆推想,总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就在他百思莫解之际,忽见自己身置着一张字条,墨渍犹新,像是刚写不久,顺手拿起一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字,似诗非诗,令人费解,写的是:
  “三阳天地泰,福至缘自来,世外传绝技,武林育奇才。”
  方昆玉越看越不懂,但却猜到是和一个人到此有关,“世外传绝技”之句,许是要传授武功,可是,看样子老人入定已久,是由什么人传授武功呢?那个奇人又是谁呢?再说,这张字条是谁所留,又是留给那一个人呢?
  这个问题,使方昆玉迷惑了,百般思索,也想不出一个端倪来。
  越想不出,就非要求个水落石出,于是弄得他头昏脑胀,伤处痛疼欲裂,就收起了思索,原式卧在石榻上,运气调息疗伤。
  过了有好几个时辰,调息运气已入忘我之境,忽觉有人推了他一下,立感真气被阻,游转不灵,猛吃了一惊,还当是走火入魔。
  正错愕间,就听有人叹道:“你这小孩子,也太顽皮了,幸亏我这洞是由坚玉钻成,要是一个土洞,怕不被一你撞塌了。”
  方昆玉闻声,赶忙睁开眼来一看,不由又怔住了。
  原来,站在自己身旁之人,乃是那榻上入定的白发老人,不知何时,竟下榻来到身边。
  这时那老人又用手抚着他头部的伤处,说道:“小脑袋碰成这个样子,怪可怜的,我老人家可能不管,如果受了风毒,准得送命,年纪小小的,就这样死去,那该有多么可惜。”
  老人一边自言自语的噜嗦着,一边抚摸着方昆玉的头上伤痕。
  奇怪得很,凡是经老人手掌抚过的地方,就有一股暖流袭入,伤处也立时止痛,等老人把话说完,方昆玉的头顶也被他抚摸迨遍,伤痛立止,同时也觉头脑一反适才的闷胀绞疼,而清醒如恒。
  方昆玉试着再摇了摇头,伤处已然痊愈,并无丝毫疼痛,心中实感到惊奇,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转来转去,看看那老人,又看看自己身边的石榻。
  老人似乎已猜知他的心意,哈哈笑道:“孩子,你是奇怪我是怎么活转来的么?”
  方昆玉点头道:“我看你那入定的样子,像是已坐化多年,原来是吓唬人的。”
  老人笑道:“这三阳谷中渺无人迹,我去吓唬那一个,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坐的是一种生死玄关,须坐够七七大衍之数,才算功德圆满,恰在昨天期满,但是还有小衍七年,始能功成出关,在小衍之期内,只有每天子午两个时辰,可以醒转,过时又得入定,这个你懂得了吧!”
  方昆玉听老人所说,什么大衍小衍的,他可是真的不懂,但却懂得坐关入定这些事情,并且也明白了老人子午两时醒转的事,心想:这种坐关练功的事,曾听师父说过,最怕有人打扰,一个不好,就会落个终身残废,不但武功全失,连死都难,我怎好在此地妨碍人家呢?
  他想到这里,连忙跃下石榻,朝老人跪下,说道:“小子方昆玉,为仇人所伤误坠宝谷,乞求老人家指条明路,能够早日出谷,以免家师悬念。”
  老人问道:“你是何人门下?住在什么地方?”
  说着,就伸手将方昆玉拉起来。
  方昆玉恭身答道:“家师活阎罗何异,住在岷山白象峰。”
  老人惊疑的望着方昆玉,好半晌,才说道:“岷山白象峰,这么远?你是怎样来的?”
  方昆玉就将中了毒手摩什胡雷一掌,被掌风激起半空,仗着身穿铁翎宝衣,在空中飘荡,后来又被一股彩虹吸卷坠入一个水池之中的事,说了一遍。
  老人点头道:“这就难怪了,那么你在那池中浸了多久?可有什么奇事发现么?”
  方昆玉道:“我浸在池中也不知有多久,只见日出七次月升七次,奇事……”
  他说这里仰头沉思了一阵,继续说道:“奇事倒多得很,除了那道有力的彩虹,和那些蜂窠般小洞冒出阵阵彩烟之外,就是在我一离开那池,池水就干涸了。”
  老人闻言,抚掌叹道:“看来这一叹一啄皆由天定,老朽在此守了百年,都未曾得到半点恩泽,却让你在无意中润尽全谷精华,孩子,你的福缘可不浅啦!”
  方昆玉这时,心中只是悬念着师父的安危,一心想回岷山白象峰,对什么福缘精华倒没有放在心上,等老人话音甫落,忙接口道:“老公公,从这里去岷山白象峰如何走法,你可以告诉我吗?”
  老人见他对于在谷中奇遇全不理会,脸现企注之色,追问去白象峰之路,不由得哈哈笑道:“孩子,白象峰距此万里,想回去谈何容易!”
  方昆玉一听白象峰离此万里,一时倒惊得呆住了,口中自言自语的吟心着:“一万里!一万里!怎么会飞得这样远呢?”
  老人道:“不错,一万里,是段很远的路,莫说是你一个小孩儿家,就是老朽也不易走这么远。”
  方昆玉可真想不到,自己竟会因伤飘空,竟飘了万里之远,这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又想到师父这么久没见到自己,怕都要急坏了,再说师父能不能打得过那毒手摩什胡雷,现在是生是死,怎不急人,他不停的搓着双手。
  老人见他这付着急的样子,反而哈哈大笑道:“孩子,要想回转岷山白象峰,并非难事,只要能依得老朽一件事,就可使你如愿……”
  方昆玉一听老人说回转白象峰并非难事,慌不迭跪倒地上,连着叩了几个头,哀求道:“老公公,你有办法送我回去吗?我先磕头谢谢你啦!你说要我答应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答应。”
  老人道:“这件事很容易,只要你肯干,就能办到。”
  方昆玉道:“是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得了。”
  老人道:“要你拜在我的门下,学成盖世武功,就可以回去了。”
  方昆玉一听老人要收他做徒弟,把眼一翻,摇头道:“这件事我不能答应,因为我已经有了师父的呀!要我叛师我可不干。”
  老人见这孩子小小年纪,却懂得孝义纲常,这等心性实在难得,不由从内心中赞许,收他之念更坚,但却假作发怒,双目一瞪,冷冷的道:“你不愿拜我为师,我也无法强求,可是,你也休想走出这三阳谷半步,只好陪我葬身在此吧!”
  方昆玉闻言,疑惑的问道:“老公公,你怎么不讲理呀!收徒弟也要人家甘心情愿才行,怎能逼人呢?”
  老人气呼呼的道:“我可不管这些,只要是我喜欢做的事,谁不听我的,我就要谁的命。”
  方昆玉这孩子,生就的拗性,闻言眉头一皱,翻了翻眼睛,强项的说道:“我偏不听你的,看你能把我怎么着,我还得找我师父去呢?”
  说着,举步就朝洞外走去。
  老人哈哈笑道:“孩子,你打算走吗?可由不得你,要知这三阳谷壁立千仞,任你胁生双翅,也难飞得出去。”
  方昆玉把嘴一撇,道:“我有铁翎宝衣,瞧我飞给你看?”
  老人笑道:“我已点了你的周身大穴,不要说飞,你连跳都跳不起来了,不信你可运气试试看,怕你走不出石洞,就得栽倒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哩!”
  方昆玉见老人说话认真,不由心中一凉,当真的试着一运气,就觉真气沉滞,逆气上涌,跟着一声咳念,双腿一软,跌到地上。
  老人指着他笑道:“怎么样,不骗你吧!再有半个时辰,管叫你血脉倒流,满地乱滚,我看你飞到那里去。”
  说完,也不理会方昆玉,慢步踱出洞门,一声清啸响过,远远的飞驰而来一条黄影,到得临近,看出正是方才吓唬方昆玉的那只金毛似猿非猿的怪物,毛手中,捧着不少的山果。
  老人随便吃了一些,剩下的就摆放在石桌上,迳自又坐在石榻上入定去了,对于方昆玉连看都不看一眼。
  方昆玉栽倒地上,一阵阵气促心慌,浑身发软,眼看着那石桌上的山果,馋涎欲滴,无奈就是动弹不得。
  那只金毛怪物可也真够作怪,对着方昆玉不住的呲牙咧嘴,看样子似乎是笑,但这笑却比他发怒更狰狞可怕。
  方昆玉实在忍受不住那食物的引诱,强提一口真气,打算扑近石桌,摄取那桌上的山果。
  那知,他不提气还要好些,一提气伤疼立刻发作,猛觉胸中气血七上八下里奔腾冲激,一颗心就像要从口腔内跳出来似的,浑身酸麻难禁,牵动得全身乱颤,就像染疟疾的人,在发冷发烧时一样,不过可没有他这样痛苦。
  他起初,尚强忍住不使自己哼出声来,但一个时辰不到,胸中五脏似全都在搬家,又像似在拆伙,肠绞心裂,那还支持得了,不由得就哼叫起来。
  他大声的疾呼惨叫,使那金毛怪物都为之色变,不忍卒睹,而老人却浑如不觉,闭目垂帘,犹如坐化一般。
  这样的折腾,不要说方昆玉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就是铁打的金刚,也差不多会被融化了。
  几个时辰过去,方昆玉已滚遍了整个石洞,气血也渐渐归窍,五脏似也归了原位,痛疼立止,但他却已是力竭声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午时,正好,老人也在这时醒来,一睁开眼,先就微笑道:“孩子,那经脉倒流的滋味还好受吧!”
  方昆玉尝了那几个时辰的苦况,早已是心惊胆破了,忙朝老人哀求道:“老公公,我和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我更没有得罪你老人家的地方,你这法儿可太厉害了,再这样下去,我是准得粉身碎骨,老公公,你就饶了我吧。”
  老人笑道:“你知道厉害了吧!要我饶你容易,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徒弟,立即就解开你的穴道。”
  方昆玉听老人之言,仍然是要挟他作徒弟,不由又激起他那倔强的个性,那肯示弱,昂声道:“老公公,你既然这样逼我,我也没法,在没有禀明家师以前,我宁肯受罪而死,也不能做出叛师背义之事。”
  老人闻言,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好个倔强的孩子,武林中有好多人都想拜在我的门下,我都不答应,偏偏看中了你,而你却至死不愿意,看来,许是我与你无缘吧!”
  话音到此,他微微一顿,寻思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既然宁死不从,我也不能强逼,那桌上有现成的山果,你先食用一点,解穴的事,慢慢再说吧!”
  方昆玉实在早就饥火焚心,闻言立即站起身来,准备去桌上取那山果充饥,那知身子还未站稳,一阵头晕脚软,一个踉跄,又栽倒在地。
  到了这个时候,方昆玉那倔强的个性,再也无法坚持下去,眼中淌出了两行清泪。
  老人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听入方昆玉的口中,然后又向他说道:“孩子,这是因你强自抗拒那任脉倒流,元气损伤太重,吃了这粒丹药,就会好的。”
  事已至此,方昆玉想不吃也不行,药已入喉,一阵清香扑鼻,顺喉而下。
  那丹药果然具有神效,服下约有半盏茶时,就感到从丹田内升起一股热气,周行全身,立时便觉精力已恢复了不少。
  他就试着站起来,慢慢的走近石桌。
  他实在太饿了,拿起桌上的山果,大口的咬吃着,转眼间,就已有四五个吃下肚去,饥火方始稍止。
  这时,他才看清楚那山果和一般的水果不同,似桃非桃,似杏非杏,又像苹果,又像沙梨,吃到嘴里,香甜鲜脆,微微带一点苦味。
  他虽觉得这山果奇怪,却无暇询问,一阵狼呑虎咽,不到一盏茶时,那桌上的山果已被他吃去一半,腹中已饱,便停下手来,转身正待向老人请求解开被点穴道。
  老人早已微笑道:“孩子,实告诉你吧!我这点穴手法,名叫锁龙手,我练了数十年,才练成了一半,就是会点不会解,要想解开穴道,还得你自己去运气冲开。”
  方昆玉忙道:“可是我无法使真气凝聚呀!”
  老人道:“这个容易,我先传你一点练气的口诀,你依法用功,就可以了……”
  话音到此,他寻思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切忌心急气躁,冲开一穴,约需三四个月的光景,还要看各人的造诣而定,你空了,可以浏览一下东西两壁所藏的图书,对你许会有点裨益,日常饮食,我已嘱咐了星奴为你安排,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就传了方昆玉运功的口诀,时间也已到了未时,老人就先坐上石榻打坐入定,方昆玉也在原地盘膝坐下,按照口诀,运气冲穴。
  这次的经脉翻腾,气血倒行,虽和昨日一般的痛苦,但他谨依老人所传口诀,驳气用功,导引归窍,却使苦痛减除了不少。
  每日,他在未、申、酉、戌四个时辰调气用功,余下时间,除了休息以外,全部时间,都用在读书上。
  那东壁所储,全是一些古籍,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之类。
  他初读之时,虽感到索然无味,无奈长日苦闷,老人入定只有在子午两个时辰醒转,可说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供给果食的那只金毛猩猿,却又是个畜类,言语不通,无法只好苦读下去,聊解枯寂。
  当他读了两个月之后,已是渐入佳境,越读越觉其中有无穷的奥义,就更要读下去,岂奈存书虽富,难填求知之欲。
  不到一年工夫,东壁图书已被他读遍,同时,老人所点封之穴,也被他运气冲开四道大穴。
  从第二年起,他又转到西壁。
  那西壁所储,和东壁大不相同,乃是天下武林各门各派的武功绝技,有的书写成文,有的绘成图解,真是集天下武林正邪各派的武功的一束。
  方昆玉性本嗜武,一旦遇此奇缘,心中更是份外高兴,详读默记,思悟细参,可说是废寝忘餐,要不是经脉被制,从未到戌这几个时辰,需要运气冲解穴道的话,他是不会放手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方昆玉已在三阳谷中,度过了两个年头,那西壁图籍,他也已全部融会,被闭穴道,又被冲解开了五处,所余下三穴,虽未解开,但已无大碍。
  这时他更觉出自己的功力,已较前两年增进了不少,奇怪的是,两年以来,老人从未和他说过一句话,一味的打坐入定,有时醒来,却迳自出洞而去,对于方昆玉不闻不问,好像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似的。
  方昆玉天性颍悟,两年来读了那样多的经典秘笈,对于老人点穴诱导自己练功的深意,早已明白,无奈,老人总是避着他,总无机会和老人说句话来表达自己的谢意。
  到了第三年上,方昆玉一边练功,一边读书,另外却又对写字这一道发生了兴趣,于是积沙作纸,折枝为笔,一有空,就写下去。
  可是,老人在这一年,却有了极大的变化,有时一坐月余不醒,连日常所服用的山果也不食用了。
  又过了半年多的时光,方昆玉已将所余三穴打通,再试着驳气运行,已然运用自如,浑身舒泰异常,知道功夫已扎下基础。
  正自心喜,猛觉真气分开为二,顺着丹田向上游转,跟着又合而为一直贯命门。
  方昆玉这时大吃一惊,还当是走火入魔,赶忙运气猛逼,打算将真气逼回丹田,那知气贯命门已和先天之气会合,就在他嘴角一动之际,冲口而出。
  只见一条游龙似的匹练,冲开天线,直射出去。
  方昆玉一见这种形象,猛想起老人所传口诀:“乾坤相生,真气化龙,疑神聚气,阴阳通行。”
  赶忙匀息静气,以本身真气导引归窍,刹时之间,气走十二玄关,后归丹田。
  他这时,见自己已然可以驳气自如,这是武林中人翘望企求的最高至上的境界,心中这份高兴,简直不是用言语可以形容。
  就在这时,听老人哎呀一声大叫,接着又是一声沉重的物体坠地声,急忙睁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原来老人已倒身在石榻下边,只见他面如纸金,气息浓浊,像是害了重病似的。
  方昆玉至性之人,两年多的时间,他虽未和老人交谈过一句话,但却知老人对他是全力培育,百般呵护,他怎能不感激。
  赶忙趋近石榻前,仔细的一看,见老人已是气如游丝,再摸摸他的脉搏,似已停止了跳动,眼看着是活不成了,心中悲痛不已,忙叫道:“老公公,老公公,你是怎么了?”
  老人也不回答,吃力的弯起腰来,看样子是想爬上石榻去,无奈力不从心,累得面红气喘,也难爬起。
  方昆玉忙将他扶好,慢慢的移上石榻,又掺着他坐好,老人才喘着气说道:“孩子,我是不行了,在练功时不滇,被你那股元阳真气所袭。真气已散,武功全失,一条老命也只在早晚之间,等我死后,望你将我埋了,免得暴尸荒山,足感厚恩。”
  方昆玉一听老人之言,心中说不出的愧恨,想不到人家全心诚意的对待自己,而自己却伤了人家,虽说是误伤,但亦难辞其咎。
  想到这里,把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叫道:“老公公,都是我不好,不小心伤了你,只要你不死,要我作什么我都答应你,老公公,你不要死,不要死呀!”
  老人喘了几口气,点头道:“孩子,这是命,怎能怪你,再说,生死也不能由得人呀!”
  方昆玉这时,愧恨交迸,已是悲不成声,忽然想起老人过去曾再三要收自己作为徒弟,自己都没有答应,现在人已将死,何不完其素愿,使他死而瞑目。
  思念及此,就俯身跪在榻下,叩了几个头,起身说道:“老公公,前两年你要我做徒弟,我没有答应,现在你都快要死了,我只好完成你的素愿,拜你为师以报你这三年来对我培育之恩。”
  话音甫落,老人忽的一阵哈哈大笑,跟着人也一跃而起,笑道:“孩子,这可是你亲口说的要拜在我的门下,大丈夫说话可不能不算数呀!”
  他这一突然的举动,倒使方昆玉如坠五里雾中,眼看老人已然快死,没想到竟又活转过来,死与生竟变化得这么快,不由得发了愕,怔了半天,才想到自己是被老人所骗,忙问道:“老公公你原来是用死来骗我的呀!”
  老人笑道:“孩子,并不是我来骗你,而是你太傻了,你想,我已修为了百年,岂能会轻易的死去,再说,你那股元阳真气尚未练到火候,又怎能伤害了我,实告诉你吧!今天乃是我功德完满启关之日,从此再也不枯坐在那里受活罪了。”
  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感到高兴已极。
  方昆玉虽明知自己受了老人之骗,但既已叩头拜过了师父,可又不便耍赖,再者,此时他亦获知老人乃是侠隐奇人,能列身门墙,对自己将来报那杀父之仇,可说是助益甚大,心中也是十分高兴。
  立即重新行礼,问道:“老公公,我既然拜你做了师父,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呢?”
  老人拍了拍他的头顶,笑道:“孩子,我没有一定的名字,全由人随便的叫,你既然叫我老公公,就老公公好啦!我也只叫你孩子,好不好?”
  他这几句话,正好投了方昆玉的心意,便忙道:“好吧!”
  读者诸君,你当这老人为谁?提起来,实使江湖色变,武林胆寒。
  他乃是数十年以前,威震天下的武林盟主,飞天玉虎,又称三阳隐叟,姓靳草名一个翔字的便是。
  自从他破了红云教(校注:前传《虎翼燕翔》中为红旗教。),扫荡尽邪派群魔,登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之后,称得起是名贯寰宇,江湖中人,没有不知道他的大名的。
  但他淡薄名利,等到妖氛一清,他就借故归隐,从此再也不问世事,谁也不知他隐在何处,就连他的妻子通天青鸾刘云凤(校注:前传《虎翼燕翔》恋人胜亚男呢?)也不知道。
  岂不知道,他乃是得到了一部武功秘录,偷偷的躲在这三阳谷中,练那绝世武功,坐了七七大衍玄关。
  那秘录乃是上古时轩辕黄帝所遗,名叫三阳真经,习练这等功夫,除了能得机缘巧合,受了三阳真水的浸洗之外,就得闭关四十九年,方能练成,否则,练功不成,就许走火入魔,所以非得有恒心不行。
  那知,上天造物,皆有定数,他在三阳谷中守了四五十年,仍然无缘能得三阳真水点滴之惠,却让方昆玉在无意中得之。
  由此看来,命由天定,是半点都勉强不得的。
  还幸那靳翔天性淡泊,并没打算谓天成事,自己先就打定主意,坐起大衍玄关来,不然的话,如稍有依赖之心,就得垂成之功,败于一旦。
  当他初见方昆玉之时,见他在行功运气之际,周身被一层淡淡的彩雾所笼罩,就知此子已逢奇遇,可惜的,是他不知在受过三阳真水浸洗之后,立即导气归元,使本身真气和三阳真气会合,才见功效,否则,等时间已久,大穴被真气沉滞,不但无益,反而有害。
  于是,就生出了一片怜才之心,暗中助他气贯十二玄关,无奈,延误时间太久,真气始终无法冲破命门,那三阳真气尽在周身环绕,二气难合,这才点了他的十二大穴,并传了他三阳真经中的练气口诀,使他自行运功合气。
  上天不负苦心人,经过二年多的时间,终算大功告成。
  方昆玉这时无异脱胎换骨,以功力来说,他已到了嘘气成剑,摘叶伤人的最高境界。
  三阳隐叟靳翔,见三阳真经有了傅人,怎能轻易放过,再说,能练此功之人才,是千载难逢,所以就起了收方昆玉为徒之心。
  那知方昆玉天性淳厚,不愿弃师叛友,这就更使靳翔赏识,收他之心也就更坚。
  不惜用尽心机,安排下以恩结之,以死感之,使他自己说出愿列门下之言,最后又免去师徒的称呼,以坚其心。
  这样的安排,三阳隐叟靳翔,可说是用心良苦。
  闲言表过不提,单说方昆玉拜了师父,从此就随着三阳隐叟靳翔,住在三阳谷中,静修那三阳真经中的盖世武功。
  起初几天,师徒二人,只是讨论一些武林中正邪各派中的武功,由方昆玉在西壁图籍中所得,按式演练,间或靳翔也动手和他喂喂招,有时,却让那金毛猩猩和方昆玉扑打。
  像这样又过了半年,方昆玉已尽得天下武林各门各派的绝艺,换句话说,他这时,已是集天下武功于一身,按他此时的身手,乃然是武林中少有的高手了。
  可是,三阳隐叟靳翔并不令他到此为止。
  一天,就向方昆玉道:“孩子,以你这时的武功,在武林中已是罕有敌手了,但是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要你闭关一年,去练那三阳真经中的绝世武功,你可愿意?”
  方昆玉道:“老公公,我愿意!”
  靳翔微微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本绢册,递给了方昆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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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26 10:45: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功参造化 寸心精诚通妙谛
  且说三阳隐叟靳翔,从怀中掏出一束绢册,递给方昆玉道:“此册乃为师在桥陵,费了近十年的工夫,临摹残缺拓片所得,系当年轩辕黄帝所遗留下的盖世武学,名叫三阳真经,又叫三阳七十二解,你拿去仔细的揣摩一番,从明天起,你就开始闭关练功吧!”
  方昆玉接在手内,跪倒叩头谢过,起身走到石榻旁的蒲团上坐定,翻开那绢册看去。
  见那前几页全是蝇头小楷,写的是练功口诀,和一些疗伤练丹之法,往后共有画图十二幅,除了前四图是人像,形如打坐入定,后八图,则是鸟兽的动定形态,形像飞潜动静,无一雷同,个个却都似有呼应关联。
  从第二天起,方昆玉就按图索骥,慢慢的练下去。
  那第一图形,虽说是个坐像,却是练气枢纽,他足足的修练了两个多月,才算摸到了门路,自觉真气运转,混身劲力,全都得到了发挥。
  第二三四图,变化更是繁复,但方昆玉练完了第一图形,已奠定下基础,所以循序再练下去,就感到有点驾轻就熟,可是,他并不因此而有所懈怠,反而更小心。
  等到练完了前四图形,就觉出这图形虽只四式而每式六解,合共二十四解,一式有一式的奇妙,自己却说不出来那妙在何处,所能感到不同的,就是,自从修练这三阳真经以来,昔日真气所形成的那股气流,已能运用自如,散聚由心。
  第五、六、七、八四幅图形,则变为动态,全是禽兽飞腾扑击之形,乍看之下,似和他前在岷山白犀潭边所得铁翎宝衣,其中所藏的练功秘笈,一模一样。
  但仔细的看下去,又觉得完全不同,一式一招之中,像是蕴藏着无尽的奥妙。
  第九、十、十一、十二四幅图形,却又全是恶兽扑噬之像,腾跃闪纵,变幻莫测。
  方昆玉按照图形,缓绶练去,却领悟了不少交替变化的道理,转眼之间,一年已过,他也将那真经图形练完,只剩下最后一式,他思索了好久的时间,想不出如何练下去。
  原来那第十二式,是一招“驱龙入海”,和第十一式的“气龙探骊”,应当是上下衔接,一气呵成。
  但是前几式全是划指为剑,用的又是右手,到了第十二式,不但改用左手,而且又得使用其剑,这可把方昆玉难住了。
  招式变幻虽然繁复奇妙,耐心的练下去,终会领悟,但那兵刃又往那里去找呢?全洞用具,都是坚玉雕成,不要说是兵刃,就是一条木棍也不容易找到。
  师父已然有两三个月没有回来,也不知是到那里去了,那头金毛猩猩星奴,也有好几天不见踪影,是否谷中出了事故,不得而知,自己却因没到启关时间,又不能出洞半步,怎能不为难呢?
  常言道得好,天无绝人之路。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当方昆玉无计可施之际,猛一低头,忽见自己从前折来练字的一枝竹笔,横搁在书橱之下,禁不住心中狂喜。
  赶忙取在手中,当作剑用,按着图式一招一式的击刺纵跃起来。
  练到第十一式“气龙探骊”,身形已然纵起,右手竹枝去劈气龙右爪,作势下击,刚一落地,倏又纵起,跟着变招换式,紧接着下一招是,“驱龙入海”。
  因为前后两式一上一下,变转不易,他一时未悟出着力之点,只知去劈那气龙右爪,但是,又得跟着飞身回首旁击,势必使竹枝换手不可。
  当时心中略一慌乱,只顾照式演练,身在空中,刚按式一个翻腾,猛见眼前一道光影一闪,自己的头正朝手中竹枝撞去。
  此时他那竹枝,正含在虎口,平卧于手臂之上,虽然仅是一枝细小的竹枝,但经贯注真气之后,无疑是百炼精钢,要是一头碰上,不死也得重伤。
  可是,去势如电,想换式将竹枝交在左手,已是无及,眼看头顶已将撞上竹枝,心中一急,就着回转之势,手上一紧,中指用力照定枝梢一按,同时又臂平斜向上,往外一推,那竹枝便脱手,斜着往洞顶飞去。
  方昆玉这时,不禁冒了一头冷汗。
  竹枝出手,身子也趁势盘转过来,不知不觉中,竟演了一式“龙蟠虎踞”,身子一躬一伸,凌空直穿出去。
  他原是一时的手忙慌乱,打算将那脱手飞去的竹枝枪回来,没想到,无意中倒合了规矩,恰好演变成第十二图形的“驱龙入海”之势。
  说时迟,那时快,一时情急空抓,万不料左手刚往前一探,一股真气便自自然然的力贯五指,有五条淡红色的气线,随指发出,同时,又觉得手中似有一种绝大的吸力,凌空鼓荡。
  那竹枝脱手飞出,去势极速,眼看快要穿及洞顶,忽然碰上那淡红色的气线,竟然煞住去势,反而到退飞回到了手中。
  他可不知,在这一年的一段时间内,苦练三阳真经,功夫已练到“呵气成形”、“击虚抓空”的至上境地,见状大出意料之外,且喜人未受伤,赶忙收拾落地。
  到这时,他才算将三阳真经的功夫,全部练成。
  但他却仍然不知,心中倒为那一枝竹枝在发闷,心想:那竹枝既被自己飞掷出去,怎么又能倒退飞回。
  想着又试将竹枝再朝外掷出,跟着用气往回一抓,果然又招了回来,猛触灵机,才悟出那十一、十二两幅图式的联接身形,兵刃换手竟是凭此一掷。
  心中大喜,又执起竹枝,按着图式,从头重练一遍,却是运转灵捷,收发由心。
  他这时,见大功告成,心中高兴之状,简直无法形容。
  一个人欢喜了一阵,猛觉得肚子饿了,才想起那星奴已有几天没见踪影,而自己也有两天未吃过东西了,暗忖:我何不到外边去找找看,顺便采些山果黄精之类充饥也是好的。
  他主意打定,就走出洞来,先在附近山崖上采了一些半熟的桃子,胡乱吃了一顿,即展开身形纵跃如飞,在全山巡视了一遍,亦然没见星奴的踪影。
  三阳谷叠峰千层,削壁绝崖,绵延有万数十里,共分三座山谷,即阳明、太阳、少阳三谷,三谷以少阳谷较平坦,太阳谷最险峻,阳明谷最辽阔。
  方昆玉入浸三阳池之处,乃是太阳谷,遇师之处,则是少阳谷,三四年来,他还未曾到过那阳明谷一步。
  像这等险峻辽阔的山势,到处是绝壑,到处是泺涧,要想找到那金毛猩猩星奴,何似大海捞针。
  他连翻越过十几道山岭,仍是未见一点痕迹。
  这个时候,他已然来到了阳明谷,看天色已是夕阳西下,一片晓霞流血,红云如火,他一个人伫立在山头发呆。
  见这阳明谷中山高峰险,林青茂密,遍山都是嘉木高林,杂花盈开,红紫芳菲,再被这斜阳一照,真是雄奇明艳。
  他览赏了一阵,突然心中一动,暗道:“那金毛星奴,追随师父多年,甚是通灵,我何不以长啸之声招唤,或许能将它招回来。”
  想到这里,先延颈呼息,调匀了丹田之气,仰脸一声长啸,声如龙吟,响彻群山,余音缭绕,良久不绝。
  他这里啸声未遏,猛听到密林之中,扑扑腾腾,起了一阵骚动。
  那天边晩鸦,先闻声飞来,踉着又飞起了别种鸟雀,齐聚在方昆玉头上,展翅飞翔,盘旋不去,越聚越多,将他立身之处,直遮成了一片黑影。
  这么一来,倒使方昆玉激发了童性,将找寻金毛星奴之事,忘了个干净,反而却引吭长啸起来,引得群鸟随着他那啸声的昂扬低沉,翩翩飞舞。
  他越叫越高兴,倏地声转高亢,响冲云霄,如同晴天霹雳,当头压下,山岳崩颓,风云变色。
  只吓得群鸟,登时一阵大乱,乱飞乱窜,扰在一团,甫的吓得将头埋入翅间,不能自持,纷纷坠地,有那撞出重围的,拨转了头,束紧双翅,如穿梭般,四下飞散。
  方昆玉见状,忙即住口,顿足道:“糟了,糟了,我怎么只顾一时高兴,顺口长啸伤了这多生命,如何是好?”
  他那里知道,这一声长啸乃是他练三阳神功的精英所聚,其声足可惊百兽而慑飞鸟,初次施为,一睹状怎能不惊。
  就在他惊疑之际,忽听远山深处,“咩咩……”连声,似如山羊失群,跟着又是一种尖音,声如笙簧,两种声音,交并发出,听来,非常的不调和,不知是鸟叫是兽鸣,立时又引起他好奇之心。
  正待准备纵身前往看个明白,忽然又是一声猿啸,发自谷中,悠悠散入高空。
  方昆玉闻声,知是星奴所发,当下一纵身形,如一支离弦弩箭一般,朝谷中冲去。
  工夫不大,已身入谷底,那“咩咩!”羊叫之声,更是绕耳不休,间或又有几声猿啸。
  离得既近,听来更是真切,那猿啸之声,正是星奴所发,便即顺着那猿啸之声,寻了过去。
  转过北面山麓,往下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下面是一个隐秘的幽谷,四围古木森森,遮蔽天日,在中间有一片二十几亩大小的一个林空,平坦广阔,绿草如茵。
  在场子中,围立着好几十个人,那金毛猩猩星奴,被绑在一根木桩上,不住的昂首长鸣。
  方昆玉一见,气得怒火攻心,正待纵下解救,忽闻存身之处的崖石缺口处,有人低声说话,他立时伏在一方大石后,探头细看。
  从那缺口处,转出两个打扮奇特的人来,一个生得豹头塌鼻,鼠耳鹰腮,一双三角怪眼,闪闪发光,一个生得枯瘦如柴,头似狼形,面色白如死灰,鼠目鹰隼。
  这两人,看去倒似年纪不大,多说也就在三十岁上下,穿着非僧非道,足登芒鞋,道袍长仅及膝,短袖宽领,头上梳着一个童髻,不伦不类,实在令人发噱。
  方昆玉伏在大石后面,细听二人说话,先听那瘦子对他那同伴说道:“马大哥,你知道我在江湖上虽算不上什么顶尖人物,可也不是个无名之辈,在关东道上,谁不知我满天飞倪信,都因听了你的话,要到这三阳谷寻找什么前古仙兵的万古云霄剑,这倒好,剑没得着,却碰上了青羊老怪,强逼着我们做他的奴隶,打扮得大人不像大人,孩子不像孩子,休说见着武林朋友,就是将来能够得到神剑,脱身逃回,这事传出去,我们也无脸见人。”
  那姓马的闻言,叹了一口气,答道:“倪兄弟,事到如今,埋怨也是枉然,我白面狼马登,可不是存心害你,谁让我们技不如人呢!凭良心来说,以我们的功夫,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二三流的高手,可是一撞上这老怪,竟没走上十招,看来武功一道,确是高深难测,以咱们这两手玩艺,还真是雕虫之技,从今后,我是再也不敢谈武功了。”
  满天飞倪信又说道:“马大哥,你也用不着自暴自弃,武学之道虽然高深难测,但只要我们肯下苦功去练,总有点进境,别瞧老怪的功力那么高,我看现眼就在眼前,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就说那只金毛猩猩吧,不过是一只禽兽,老怪却费了很大的工夫,才算将它降住,可是,看那猩猩的身手,背后一定有能人调教,只要那能人一到,老怪就得现形……”
  马登没等倪信把话说完,插口接着说道:“你这一提,倒使我想起了一件事。”
  倪信道:“你想起了什么事呀!”
  马登道:“刚才那一阵震天大啸声,你听见没有?”
  倪信道:“听见了,可是那啸声是人是兽呢?”
  马登道:“那啸声不但是人,而且是个功力异常深厚的人,也许就是那金毛猩猩的主人,你没见那猩猩闻声之后,不住口的叫啸回应吗?所以我才约你爬上崖来,免得那高人到了,找着我们的晦气,真要是为老怪殉葬,才不合算呢?”
  方昆玉闻言,才知这两人乃是被人压迫而服役,心中并不甘愿,听他们的语气,并非弱者,只是对方武功太高,无法抵御才被制住,暗忖:自己在少阳谷中苦练了数年,不知武功有无进步,何不现身出去,和那所说老怪较量较量,既可救出星奴,又可测验自己的功力。
  他念头一动,正待现身,忽听东崖峰上,发岀一声刺耳的尖啸,由夜幕中遥遥传来。
  那马登倪信两人一听,立刻显出紧张的神气,再看崖下那些人,也为此啸声而吃惊,由一个长脸长髯的人,“咩”的一声长叫,那些人立刻摆成一座阵式待敌。
  跟着那啸声又随着夜风传来,突然间,有一条人影从崖上疾冲而至,眨眼间已纵落在广场上。
  这时,已是二更多天,冰轮悬天,月朗星明,碧空如拭,上下光明,对崖下景物一览无余。
  看那条人影,乃是一个玄衣少女,年纪二十不到,生得清逸中透着绝艳,柳眉含翠,杏眼生春,人一落地,眼光朝众人扫了一眼,笑盈盈的说道:“诸位雅兴不浅呀!三更半夜,竟在这深山荒谷中操演起阵式来了。”
  那为首的长髯老者,闻言嘿嘿冷笑道:“丫头,你少在祖师爷面前卖乖,你为什么而来,相信必是对这个山谷发生了兴趣……”
  话未说完,突然有人接口说道:“你这头野羊,也真太小气了,这阳明谷可不是你们那萨彦岭,准你们到得,不准人家去得,你说人家到此发生了兴趣,那么你带着这一群羊羔子,千里迢迢,跑来干什么?”
  话音一落,就见从那长髯老者的背后树丛中,转出一个人来,生得紫脸钢虬,环眼重眉,年约五十多岁,武士装束。
  他一现身,先朝那玄衣少女打量了一眼,才又转头向那长髯老者笑道:“野山羊,怎么就来了你这一群羊,令师兄那群野马,怎么没有来啦!”
  原来那长髯老者,乃是外蒙古萨彦岭塞外双怪之一的青羊老怪,他自从闻说这巴颜喀喇山的三阳谷中,藏有前古仙兵云霄宝剑,就兼程赶来,无奈不到岀土之时,无法取得。
  也真亏他有这份耐心,率领他门下徒众,就在这阳明谷中一守三年,算定那宝剑就在这两天出土,防守更是十分严密。
  恰在这时,先来了关东二丑,满天飞倪信,和白面狼马登两人,以青羊老怪的一贯作风,手下从无放过一条活命去,也是两人命不该死,碰上青羊老怪这时正在需人之际,才饶过二人,收为己用,并命他们四处巡查。
  在收服了关东二丑的第二天,就又来了这三阳谷中的守山神兽金毛猩猩。
  要知那金毛猩猩星奴,已是通灵神物,追随三阳隐叟多年,论功力,不弱于一般武林高手,错非遇上了青羊老怪,即那样,老怪也费了好大一番手脚,才将它治住。
  他虽治住了那星奴,却一时要不了它的命,因为星奴在这三阳谷已有二百多年,日受那三阳真气的薰陶,早已练成个铜筋铁骨,刀枪不入,全身大穴,已练到封闭如意之境,任是一等一的点穴高手,也难制住它任何一处穴道,又经三阳隐叟靳翔的指点传授,它除了不会说话之外,已和人无异。
  青羊老怪拿他实在无法,放掉又恐会引出高人前来夺剑,不放又难将它制服,实在无法可想,才将它捆在木桩之上,打算待取剑到手,再用那神物利器要它性命,任它铜筋铁骨,也难挡神物利刃。
  那知,将它捆了三天,它不饮不食,一个劲的啸叫不止,就在第三天上,青羊老怪实忍不住了,就咆哮着将它一阵乱打。
  正打得起劲,先听到一声尖叫,后又听到方昆玉那声长啸。
  那啸声震荡了整个山谷,鸟兽齐惊,青羊老怪不禁变色,但星奴却现出高兴的神态,啸叫更是激烈。
  青羊老怪正待有所布置,跟着又是一声尖啸,随着啸声,就来了那玄衣少女。
  青羊老怪见那玄衣少女,年纪轻轻,还真没放在心上,就在说话之间,又到了紫面武士。
  他闻声转身,已看出来人乃是衡山白鹿洞的紫髯叟公孙沧,心里暗吃一惊,寻思道:“这人可不易对付,看样子,今天不施展绝艺,神剑定难到手。”
  于是,淡淡的一笑,道:“好说,家师兄因忙于琐务,不克分身,那像敝人这样闲散,想不到公孙兄也有这番雅兴,竟也赶来三阳谷。”
  公孙沧笑答道:“可见咱们缘份不浅,竟又在这里碰头了。”
  话音声落,突然又传来一声长笑,那声笑惨厉刺耳,如枭鹰夜嚎。
  随着那惨厉的笑声,一阵人影晃动,又从林中纵出几个人来,眨眼间已到跟前。
  几人抬头看去,见靠近公孙沧之处,一排站定五人,中间那人装束特异,一身红色的宽大衣服,身高九尺左右,碧眼高鼻,虬髯绕颊,满头乱发披拂,猛然乍见,胆小的人,准得吓一大跳,会认为是鬼怪无疑。
  其余四人,成一列排在他身后,个个都生得面目狰狞,如同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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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27 11:47: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抢掠神器 飞来倩女降毒龙
  紫髯叟公孙沧,一看这人认识,乃是西域腾格里山的红袍尊者,后边那一排四人,是他的门下四大弟子,毒龙吕凡、恶虎吴勇、凶豹闻良、残狼池英。
  青羊老怪对这几人可不认识,可是那红袍尊者,一看青羊老怪那份长像,就知他是那一个了,桀桀的一声怪笑道:“怎么,几位都先到了,是谁得到了那神物利器万古云霄剑,赶快献出,以免我老人家动手,伤了和气。”
  公孙沧知道这红袍尊者凶残成性,尤其他那仗以成名的赤焰掌,神奇毒辣,震慑武林,自知难是对方敌手,微微一笑,刚待答话,说明宝剑还不到出土之时。
  青羊老怪却早已忍耐不住,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这样狂妄,要想得那神物宝剑,先得看看你的武功绝学。”
  红袍尊者,桀傲成性,素常自负不凡,那把青羊老怪那放在眼内,闻言冷笑一声,道:“你这野山羊,真乃是有眼无珠,连本尊者都不认识,我也不知你在江湖上是怎么个混的。”
  青羊老怪眉头一皱,把羊脸拉得更长,仔细的朝红袍尊者打量了一番,这才想起对方乃是红袍尊者,不由暗中叫了一声惭愧,忖道:“自己今天怎么竟输了眼,这魔头可是出了名的难惹,他这一来,那神剑可就更滩到手了,可是三年苦守,怎能甘心让人。”
  他想到这里,两只白多黑少的眼珠,不停的上下滚动,过了好大一阵,才转首朝公孙沧道:“公孙兄,这巴颜喀喇山,可是咱们中国的土地吧!”
  红袍尊者哼了一声,接口道:“是你们中国土地又当怎样。”
  青羊老怪沉声冷笑道:“不怎么样,请问你这个不服王化异邦蛮夷之人,来到这里干什么?”
  红袍尊者闻言一声狂笑,道:“我来这里干什么,还用得着说吗?咱们是心照不宣,当然是要得那万古云霄剑,不过,我还打算会会中国的武林人物。”
  青羊老怪冷冷道:“红袍,你别仗着你们罗刹鬼国那点鬼吹灯的玩意,就可以横行天下,说实在的,我青羊先就不服气。”
  这两人说话,全都够尖刻锋利,但是,红袍尊者的性情却较青羊老怪暴躁得多,闻言,哇哇呀呀一阵大笑,笑声比鬼哭狼嗥更难听,笑声一停,跟着喝骂道:“畜生,你没想想你是什么人了,萨彦岭名属中国,实则早为我邦藩属,凭你也配在这里胡言乱语,咩咩瞎叫,我看你这头野羊是死期到了,照打!”
  打字出口,只见他袍袖猛拂,双当分向青羊老怪击去。
  正在这时,突然一股劲风斜冲,荡开了红袍尊者双掌,随着现出一位须眉皆白的老者,笑嘻嘻的站在两人中间,手中旱烟管,朝着红袍尊者一指,笑骂道:“我把你们这两个蛮夷野种,凭你们这份德行,也打算觐觎我天邦神物,真是恬不知耻,竟然生此妄念。”
  老者一现身,不但在场诸人吃惊,就是那藏在崖上的方昆玉也感到惊异,暗忖:这人好快的身法呀!凭这份武功浩诣,没有个三五十年工夫,绝难到此境地。
  在场中那些人,只有紫髯叟公孙沧,认识那老者是什么人,连忙拱手笑道:“魏老哥,你老的消息真灵通,那里有油水,你的烟袋就伸到那里。”
  这时,除了那玄衣少女,对那姓魏的老者到来,微微的撇了撇嘴,面现不屑之色外,那青羊老怪和红袍尊者两人,一听公孙沧称老者魏老哥,怵然一惊,猛的想起一人。
  原来此人乃是名震武林的南川怪叟魏时名,在长江上游一带的江湖人物,无不闻名丧胆,所以,以红袍尊者那样狂妄的人,对他也忌惮几分。
  于是,红袍尊者一改素常狂傲神态,也圈手弯腰为礼,道:“没想到魏老师也闻讯赶来,看来为这一仲兵刃,倒惊动了不少武林人物。”
  南川怪叟魏时名闻言,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我这是瞎碰上的,难得的是,竟在这里遇上各位武林宗师,真是有幸得很呀!”
  玄衣少女听到“武林宗师”这句话,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
  魏时名闻声回顾,见少女对自己现出一种不屑神色,立时心中就有点不是滋味,双目阴鸷的注视着那少女。
  那少女仍然满不在乎,冷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凭这几块料,竟厚起脸皮称起武林宗师来了,真令人笑掉大牙!”
  她说话的声音虽不大,但那几人听来,却字字入耳,红袍尊者先就忍不下去,没等魏时名等人答腔,大踏步走了过去,打量了那少女一眼,问道:“丫头,你真是初生之犊不怕虎,这里那一个不比你道高功深,也是你胡言乱语的地方,先报出你的宗派名姓来,听候本尊者发落。”
  少女冷笑道:“野畜生,你倒是会吹牛,凭你这份人不人、鬼不鬼的长像,也配说发落二字,你先说说你是什么东西变的,以便本姑娘量情处置……”
  那少女话未说完,红袍尊者已然心头火起,怒吼一声道:“好贱婢,你这是给脸不要脸,我红袍尊者本想放你一条生路,你却自己不想活命,那就怨不得本尊者心狠了。”
  那少女冷笑道:“管你红袍尊者,绿毛王八的,说通啦!是一窝的禽兽畜生,有能耐你就显露两手给姑娘看看。”
  红袍尊者闻言,肺都快气炸了。
  试想,这魔头自崛起西域,数十年来,已闯出很大的名气,在新疆蒙古一带,谁不知红袍尊者,今天受此辱骂奚落,那会受得了。
  大吼一声,左掌虚点面门,右掌全力击向那少女的左胸。
  那少女并不闪避,左堂缓缓的推出,漫不经心硬接一掌,迎向红袍尊者的右掌而去。
  两掌相撞,只听“嘭”的一声,红袍尊者立被震退七八步,那少女却若无其事。
  两人这么接了一掌,红袍尊者却怔在当地,心想:看不出这丫头年纪轻轻,居然有此深厚的功力,可是,自己好不容易闯出了这点声名,一招没到,就被人家打败,这人可丢得太大。
  他想到这里,不由得怒气填胸,立时须眉怒张,哇哇一声怪叫,身躯似已暴长了一尺,两手箕张,身子慢慢的向前移动,脚一落地,泥土即已深陷下去,两只怪眼注定在那少女的面上。
  这时,场中的人并没有一个外行,眼见红袍尊者在掌上吃了个小亏,全都吃了一惊,再看红袍尊者这个情形,就知他要施展赤焰毒掌了,又全都替那少女担心。
  要知红袍尊者这赤焰掌,乃是取北极极寒地带奇毒的毒物毒汁,浸擦两臂两手数十年,使剧毒深入于两臂肌骨之内,再运内家真气逼住毒气不致攻心,对敌之时,运功将毒聚于掌心,然后再随掌力发出。
  这种歹毒掌力,不要说着上必死,就是稍微沾染上一点掌风,亦会受毒,而致寒毒攻心,战栗而死。
  但那少女,好像并不以为意,反而却笑吟吟,指着红袍尊者笑道:“野畜生,你这个样子算是那一门的功夫呀,莫不是打不过我,想以这怪模样儿来吓唬我不成,告诉你吧,我可不怕入家吓唬呢?”
  她虽是在朝红袍尊者笑骂,但她可准知对方练的是一种歹毒掌心,面上虽笑吟吟的漫不在意,暗中却蓄足了劲,准备给一点苦头他吃。
  红袍尊者一步步的朝那少女逼近,突然猛吐一口丹田真气,作狮子吼,双掌猛推过去。
  这时,谁都替那少女担心,就连藏身崖上,作壁上观的方昆玉,也不例外,看红袍尊者掌势凌厉,不要说当者必死,而且那毒气蔓延,只要沾着一点,也无药可治。
  那知事出意外,就在红袍尊者双掌刚一推出,那少女的左臂,火速的划了一个半圈,身形突起,避开了正面,右臂衣袖轻拂,将对方发出来的掌力和毒气,硬逼了回去。
  不要看那衣袖乃柔软之物,她又是那轻轻的一拂,其实却是不同凡响,就听“嘭”的一声,两股内劲气流接实,红袍尊者立被震出四五步远,摇晃了几下一才站住身躯。
  他虽将身形站稳,却是呆如木鸡,就像泥塑木雕一般,竖在当地,不言不动,一双怪眼瞪得更是令人害怕。
  这么一来,倒把全场众人全都给震住了,没有人知道人家施展的是一种什么功夫。
  但在崖上的方昆玉,曾在少阳谷石洞中苦练了多年,熟识天下名山大川,正邪各派的武功绝学,倒是知道这手功夫,不由暗叫了一声道:“好一个袖中乾坤!”
  这时那南川怪叟魏时名,见少女罗袖轻拂,一下制住了红袍尊者,惊异之状,更是难以描述,再看红袍尊者之状,就知剧毒回侵,受毒已是不轻,他此时是正在赶运内功,想将侵入体内的毒气,逼出体外,千万近不得身,只要稍一触及其身,不但红袍尊者一命难保,就是那接触之人,也因被排出之毒气所伤,神仙继救。
  正念到这里,那红袍尊者的四大弟子,见师父这等形状,早已忍不住,龙吟、虎啸、豹吼、狼嗥,一片兽鸣之声,震耳欲聋,几疑置身百兽群中。
  只见四兽各执兵刃,由毒龙吕凡为首,一摆手中鬼头刀,列开阵式,龙腾、虎跃、豹窜、狼跳,乍看起来,这那是什么阵式,简直是群兽乱舞。
  但静神仔细看去,那乱蹦乱跳,却有他们的章法,严格说来,倒也深合规矩。
  那少女初时,见四兽乱蹦乱跳列开阵式,不由得失笑,但细心的看下去,却不禁吃惊。
  原来这阵式,乃是西域武学绝技之一,名叫“聚兽落魂”阵,看似平淡无奇,只是些鹰飞狗走的丑态,真实,内藏无穷奥妙,尤其那叫啸之声,使人心烦意乱。
  这阵的厉害处,也就在此,趁人心烦意乱,不知所从之际,乘隙攻入,先控制对方心田,再约束其行动,那被制之人,在失去灵明之后,只有任凭他们摆布。
  那少女好像深知此阵厉害,一面守护着心神,免被所惑,一面抽出背上宝剑,蓄势待敌。
  转眼之间,兽阵已舞到跟前,毒龙吕凡和恶虎吴勇两人,一递一声的吟啸,啸声甫停,跟着有四件暗器一齐出手,朝少女打到。
  暗器出手,跟着啸声又起。
  四兽这种打法,乃是以兽鸣邪声迷惑对方神智,乘隙以暗器伤人,他们怎知道少女是何等人物,连红袍尊者那样的能耐,都被人家制住,四兽不过是红袍尊者的门下弟子,怎么能行。
  少女正在凝神观察对方兽阵之际,忽觉有一股劲风袭到,就知是暗器打到,心想:这四个人实在可恶,居然不顾江湖规矩,偷发暗器,要不给他们点厉害,可就太便宜他们了,再说,如不使他们自乱阵脚,要破此阵,可就得大费手脚。
  念头既定,四般暗器也正好打到,她娇呼一声,立刻躺了下去。
  在这当儿,除了崖上的方昆玉,因居高临下,看出那少女并没被暗器打中,乃是施展上乘的“铁板桥”功夫之外,在场中的人,全都认为少女已中了暗器,不由得噫了一声。
  就在众人惊疑之声刚落,跟着又闻“哎哟!哎哟!”两声,众人闻声看去,禁不住,又是一声惊叫。
  却见那少女俏生生的立在当地,并没有被暗器打伤,反而那四兽,全都被人家制住,强忍痛楚,握腕坐在地上,哼唉不止。
  原来,那少女在躺下之时,仅以脚跟贴地,身形虽是平着,背脊距地还空有一寸多呢!
  四兽生长在西域蛮荒之地,那见过这样绝色的女子,再者,他们全是好色之徒,一见少女倒地,他们谁不想抢先一步,一亲芳泽。
  于是,阵式立乱,全都争先抢前,毒龙吕凡和恶虎吴勇,靠得最近,起纵又早了一步,所以就先到了那少女身前,两人全是一样心意,要想一抱那少女娇躯。
  那知两人四只手,堪堪挨到那少女的衣服,那少女忽然双脚及时踢出,正踢在两人的手腕上,当时手折腕断,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握着腕臂“哎哟”连声的大叫不止。
  这时,那凶豹闻良、残狼池英两人,也正好赶到,因纵势太猛,虽眼见两位师兄受伤,要想煞住纵势,他们可没这份本领,同时,他们的心意也和那吕凡吴勇二人一样,打算一抱那少女的娇躯,所以,那伸出的双手,也难以及时撤回。
  那少女踢伤了吕凡吴勇,并没有立起身来,身形仍平卧地上,但已借势撞了半圈,变成了背上腹下,等到闻良二人扑到,蓦然一个转身,双掌也就在此时上撩,“啪”“啪”两声,掌背正砸中二人的寸关尺。
  这四兽可称得起是难兄难弟,凶豹残狼也不让毒龙恶虎专美于前,同样的折断了手腕,坐在地上,此喝彼和的一齐呻吟起来。
  那少女见制住了四人,笑吟吟的道:“就凭你们这四块草包废料,也打算向姑娘递爪子,明白点,赶快将你们那宝贝师父抬走,迟了他可性命难保,我也不难为你们,快快去吧!”
  四兽这时就和那斗败了的公鸡差不多,闻言全都一手握着右腕站起身来,走到红袍尊者跟前,可是,四人全都作了难了。
  因为四人全都是折了右腕,左手握着右臂,谁也腾不出手来。
  四人正在作难,就见那红袍级者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朝着那少女狠狠的瞪了一眼,向四兽喝斥道:“我们走!”
  转头又向那少女道:“你既然能够施展出‘袖中乾坤’来暗算本尊者,必和天池圣母有渊源,我自去找她算账。”
  那少女呸了一声,冷笑道:“瞧你这野东西,别是吃草料长大的吧?那么大的个子,不害臊,你要是不服气,我不是就站在你面前吗?有本事只管施为,还去找什么天池圣母、地池阿公怎的,难为你竟认得‘袖中乾坤’,但我可和人家天池圣母无关,劝你别找错了人,再吃一次排头,可不合算……”
  红袍尊者未待她说完,已怪叫连声道:“丫头,我再见到你之时,要你知道本尊者的厉害。”
  那少女闻言,格格一声娇笑,笑得来浑身乱颤,道:“野东西,你别尽朝脸上贴金啦!还是赶快回去治伤,先保住你这条狗命要紧,再要噜嗦不休,惹得姑娘性起,你再要想走,可由不得你了。”
  那位红袍尊者不待少女说完,一顿脚,怪啸一声,朝谷外奔去。
  红抱尊者怪啸而去,那少女已含笑朝南川怪叟魏时名等人走来,笑盈盈的道:“有那位不服气的,可以露两手儿!不然的话,这云霄剑可得归我所有了。”
  那少女这两句话,说得可是够狂,简直没有把那些人放在眼底,南川怪叟魏时名先就忍不下去,冷冷的一笑,大声喝道:“丫头,想得那神物利器不难,得先向过我这根烟袋,报你的万儿吧!”
  那少女笑道:“糟老头,没想到你这大年纪,还有这么大的火气,姑娘可不是畏首畏尾的人,告诉你,姑娘名叫杜小蕙,人称玄衣龙女,我还真打算见识一下你那具烟袋上的功夫呢?”
  南川怪叟魏时名一听,身子猛的一震,暗忖:前些时曾闻传言,说是江湖上最近出了一位女煞星,不但武功奇高,而且手段既狠又刁钻,打遍了大江南北,伤入无数,可是并不轻易取人性命,据说就是什么玄衣龙女,万想不到,竟会是眼前这个秀美的少女,看她刚才摆治红袍尊者和四兽的身手,可知传言非虚。
  他心中在想,脸上的神色也随着在变化,双目盯着对方,不言不动。
  那少女却不放过他,微微的一笑,问道:“糟老头,我可是报出万儿来了,你打算怎么办呀!”
  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他南川怪叟如何的老奸巨猾,也不能站在这里装蒜。
  何况,他平素自负是武林中一流髙手,闻言,面孔不禁一阵发赤,格外的尴尬,但是,仰面哈哈笑道:“好,咱们就较量一下吧!”
  那少女闻言,眉儿一挑,道:“糟老头,你先接我三招试试!”
  声落掌出,骈指如戟,疾向南川怪叟魏时名的“天突”、“肩井”、“璇矶”三穴点到,出手迅捷,指风如缕!
  在旁观战的紫髯叟公孙沧和青羊老怪两人,在江湖上可也是数得出的武林高手,见人家这一指三式,不由得暗中吐吐舌头,心想,怪不得人家初入江湖就闯出这样大的名头,就凭这一出手,可见绝非浪得虚名,看来南川怪叟难和人家走到十招。
  南川怪叟魏时名,一见杜小蕙姑娘出手就是一招三式,分点自己三处大穴,当时也觉吃惊。
  好在他的武功确有造诣,赶忙左掌当胸疾推,用了一招“愚公移山”,挡住了对方的攻势,跟着右手旱烟袋一挥,抖起无数杆影,趁势还击。
  高手过招,出手都是快如闪电,你快我也快,转眼之间,两人已对拆了二十几招,双方谁都知道对方并非易与,所以谁也不敢丝毫大意。
  南川怪叟魏时名的一支旱烟管,确有功夫,夹着丝丝风声,出手全是急攻的招法,只见杆影点点,砸、打、敲、点,着着指向对方的要害穴道。
  尤其那挂在烟管上的烟袋,别瞧它摇摇晃晃的是个累赘,但也有它的招术,崩、磕、撞、击,和烟杆互相配合得恰到好处,横飞直舞,宛若流星,更增加了威势。
  尽管杜小蕙武功超人,但对付魏时名这根烟管,一时也无法摸清路数,但她聪敏过人,既然不敢欺近,就抱定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度,远远绕着他盘旋打转,待机而动。
  魏时名见那少女不敢接近,登时起了轻敌之心,就停住了攻势,从怀中摸出火石火绒扑扑的敲出火来,点燃了烟丝,吸了一口,又喷出一口白烟,侧目朝杜小蕙打量了一阵,说道:“丫头,你为何不与老朽过招呀!”
  杜小蕙却瞧着他格格的一笑,说道:“糟老头,你可别得理不让人,我不动手是你的运气,我要是一动手,准有你的苦头吃。”
  其实这时杜小蕙姑娘,早已摸清了对方烟管的约略路子,才这样说法。
  但是那南川怪叟魏时名,一听杜小蕙的话,语带讥讽,早已沉不住气,哈哈一声狂笑道:“好个利口的丫头,你只要有本事,赢得了老朽手中这根烟袋,那神物万古云霄剑就归你所有。”
  杜小蕙斜睨一眼,抿塁道:“糟老头,你输赢算得了数吗?”
  魏时名既然自认是武林一流高手,怎受得了这样奚落,抗声怒道:“魏老太爷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来是说一不二,如何说话算不得数。”
  杜小蕙又是咭咭格格的一阵娇笑道:“算得数,你就接招吧!”
  声出人也跟着纵起,劈面一掌,朝着魏时名鼻梁打去。
  这一招出手既快,迫得又近,简直不合章法,但却使魏时名吃了一惊,想不到对方身手迅捷无比,居然又这么大胆,连忙举起烟袋上挡,烟包摔打对方手腕。
  那知杜姑娘滑溜得很,不待招式用实,收掌一搭,夹手已将烟袋拿住,用力猛的往怀中一带。
  魏时名那肯让自己兵刃出手,连忙用力后扯,杜姑娘似已早料到此招,乘他一扯之际右胁暴露,一指戳去,正点在“天府穴”上,魏时名蓦觉右边身子一阵酸麻,烟袋再也无法拿稳,被杜小蕙一把拿了过去。
  那杜小蕙乃天生的刁钻透顶,她把那被魏时名一口吸得很旺的烟丝,倒转过来,放到南川怪叟的胡子上,登时一阵青烟,冒了上来,胡子烧焦了一大片,跟着又张口在烟管上猛力一吹,烟丝、烟灰、火星都飞了出来,溅得他满脸都是。
  那南川怪叟魏时名,立在当地,不言不动,两眼似要突出眼眶,须眉怒张,根根竖立,似暴怒已极。
  杜小蕙却满不以为意,笑得来更是浑身乱颤,笑道:“这个滋味不错吧!我要不是看你武功练到这个地步,已是不易,平日又无过恶,我可不会轻易放了你,今天且饶了你。”
  说着,将烟管朝他手里一塞,长袖一拂,那魏时名一个踉跄,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脚步,一时愣在当地,当他看到众人都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把烟袋使劲往地上一摔,转身朝谷外奔去。
  在场中的紫髯叟公孙沧和青羊老怪,素常对南川怪叟魏时名的武功造诣,是十分的钦佩,称许他为武林第一,这时见被一个年纪轻轻的黄毛丫头,随随便便的将他打得狼狈而逃,都不禁耸然动容。
  他们正在惊疑,杜小蕙莲步轻移,已走近他们面前,说道:“刚才那位背时命的糟老头说过,只要打败了他,那神剑就归我所有,两位都没有什么说的了吧!”
  说着,就迳朝青羊老怪身后走去。
  到这时,方昆玉才看出在青羊老怪身后,有一个大坑,里边正有几个人在加紧朝下掘土,心中暗忖:“像这样的神物,如果所得非人,定会为天下造成多大的杀孽,我可不能让他们得去,再者,自己也正需要一件合手的兵刃,何不乘机取到手中。”
  他主意打定,就将全神真力贯注,解下双翼活扣,注目坑内,一瞬也不瞬。
  崖下场中的人,那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有人在一旁觊觎呢?
  杜小蕙刚一走近青羊老怪,就见那老怪物须发皆竖,两手搓掌,蓄势待发,她眉一挑,冷笑一声道:“看你这个神态,好似不服气,是么?”
  青羊老怪咩咩两声长叫,几根山羊胡子上下晃动,冷笑道:“要想得那神剑,怕没有那么容易吧!哼!我在这阳明谷守了三四年,尚未见到一点剑影儿呢?你倒想不劳而获!”
  杜小蕙不等老怪说完话,脸色一沉,“哼”了一声,道:“怎么?你也要见过真章是不是?”
  青羊老怪闻言一声长啸,那啸声咩咩似如呼羊,他这一声,逗得杜小蕙直打跌,连一旁的紫髯叟公孙沧,也不禁莞尔。
  就在青羊老怪啸声甫歇,就豪密林中窜出来有七八个人,全是一身长可及膝的道袍,头上梳着一个童髻,足登芒鞋,短袖宽领,打扮得不伦不类,本就令人发噱,更可笑的是,七八个人全都是咩咩羊鸣,使人有如置身羊群之感,把一个杜姑娘笑得万花乱颤。
  几个人一进入场子,立时就朝杜小蕙围扑而至,团团将她围在当中。
  杜姑娘年纪虽轻,但她出身名门大派,却曾听师长们说过,江湖上有一种剑阵和一些五行八卦、四象两仪的阵式之类,知道这些阵式讲的是纵横合击,此呼彼应,其威力端的惊人。
  杜小蕙可也不敢大意,立即长剑出鞘,用剑一指青羊老怪,笑道:“你这头野羊,倒真的有个傻劲,就凭你叫出来这几只小羊羔儿,竟打算抵挡姑娘吗?要知道姑娘这剑虽不能切金断玉,但你那些羊头可经不住砍的呀,可是,我看在你带着一群小羊守剑多年的功劳,我又下不得手,可真叫我作难了。”
  青羊老怪狂笑道:“姑娘,你可别把话说得满了,只要你能毫无伤损,破了我这‘群羊驱虎’阵,我青羊门下从此听你支配,那神剑我是双手奉上。”
  杜小蕙闻言摆了摆手道:“哟,这个我可不敢当,我长了这么大,还真没替人家看过羊,要是你们归我支配,我岂不成了牧羊女了,将云霄剑献给我,倒还可以,就这么办,请进招吧。”
  青羊老怪一听“咩”的一声长叫,那七八个青羊门下弟子,立时展开步法,此去彼来,你挡我击,左转右旋,将她围了个密不透风,同时,“咩!”“咩!”之声大起。
  那声音虽然如同羊鸣,可是每一声都动人心魄,昂扬处似群羊呼类,低沉时又如羔羊失群,扣人心弦。
  更令杜小蕙惊异的,是那些人的招术,实在出人意外,既不施展拳脚,又没有携带兵刃,一个个全是头撞、脚挑,一招一式倒全像是从羊的行动角斗演化而成,乍看来,像是全无章法;但当仔细的一注意,那每一招都是险招,由此看来,青羊门下的绝技,除了练有油锤贯顶之外,还得苦练腿的功夫才行。
  杜姑娘至此才算真的感到不易应付,暗忖:这是怎么个打法,如此的复杂迅捷。
  尽管她武功如何高强,碰上这样一种诡奇的阵式,一时也无法还手,当下只好抱元守一,见招拆招,她可不敢强行进攻。
  青羊老怪见姑娘陷身阵中,只是勉力招架,无法还手,心中大喜,立时又“咩”“咩”连声大叫,似在催阵,又像是在指挥,阵式转动得更快,同时那“咩咩”羊叫之声,也彼此呼应。
  作壁上观的方昆玉,起初他为这诡奇的阵式所迷惑,不由凝神注视,时而又低头沉思,似在思索一件难题。
  这时,那青羊门下的“群羊驱虎阵”,已完全推动,咩叫之声时高时低,有时声到头也撞到,有时却是无声的偷袭,招法越打越快,叫声也更惨厉难闻,如羊待宰时之哀鸣,任她杜姑娘掌伤了红袍尊者师徒,戏耍气走了南川怪叟,到这时却是束手无策,被缠斗得娇喘吁吁,浑身是汗。
  紫髯叟公孙沧,好像对这羊鸣之声,也承架不了,闭目坐在就地,似在以内功定力来抵挡这邪音的侵扰。
  只有那金毛猩猩星奴,像是不为所惑,只在木桩上,不住的咧口低吼,时而伏首啃嚼那捆它的绳索。
  正在这时,从坑底下忽然又发出一声羊鸣,跟着,见一股剑气腾空而起,随着那股剑气,传出一声龙吟。
  众人知道时间已到,神物即将出土,生死拼斗之战,也为这一声龙吟而无形停住,全都凝神贯注那个土坑。
  那龙吟之声渐渐加强,也更清晰,倏的一道银虹暴涨,奇亮刺目,夭矫似如游龙,凌空盘旋,在银虹奇光中,有一条金蛇,左右上下飞突。
  青羊老怪知那闪亮的金蛇即是宝剑,也顾不得对付强敌,腾身上纵,奋力追捕,那紫髯叟公孙沧和那杜小蕙两人,也不甘落后,扑涌而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四周崖顶上,猛又传来几声怪啸,紧接着又是一声清啸,已从四外飞掠而来几条人影。
  说时迟,那时快,几条人影眼看就已到了扬中,紧跟着又是几声凄厉怪叫,就见风雷骤卷,人影纵横,喝叱连声,同时那冲霄剑气已然飞散,银虹奇光顿敛,金蛇也失所在。
  小侠女杜小蕙,身形捷快,在腾起身时,早已越过青羊老侠,可是她快,还有人比她更快,眼看那神物已将到手,蓦然有一条人影,浑身裹有一层淡红薄雾,迎面一截,那剑已被那人得去。
  杜姑娘悬身空中,无法着力,再者剑已失去,这才落下地来,站定身躯一看,倒惊得呆了。
  原来,在场中和坑边,除自己和公孙沧,青羊老怪师徒以外,更多了七八个人,站在坑边的是那去而复返的红袍尊者师徒,另外是三个劲装汉子。
  更令她吃惊的,是在距自己一丈多远处,有一个少年,正和那只金毛猩猩抱在一起,手中一道银光,兀自在伸缩不定,那不正是刚才出土的神物宝剑么?
  杜小蕙气得脸色铁青,眼看到手之物,被他一伸手就夺去,到头来一场空不说,还树下不少强敌,心中怎能不气,一声清叱,手中长剑一拢,扑了过去。
  杜小蕙扑势既疾,全身劲力也透达剑尖,猛刺对方咽喉,实已惊险万分,谁知那少年全不当一回事,仰首一声长啸,刚刚躲过杜小蕙的剑尖,也没见他如何移动,肩头微晃,人已后纵出去一丈多远。
  哈哈笑道:“小妹妹,你怎么这样狠呀!”
  杜小蕙哼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夺去我的宝剑?”
  这一少年,正是方昆玉,他在群魔扑到场中之时,就知事太严重,如不赶快下手,神物如落在坏人手中,武林就是一场浩劫,于是慌不迭展翅腾空,飞扑而至,正好截住,同时,又施展了一手驭气点穴法,将那些人全定在当地,这才落下地来,先解开星奴的绳索,一人一兽,拥抱在一起。
  这时听杜小蕙之言,笑道:“小妹妹,你讲不讲理,这宝剑藏在三阳谷,我是三阳谷的主人,怎么会变成了你的宝剑了,你们这些人,侵犯了我的地界,偷窥我的宝物,我不将你们送官治罪,已属客气了,还诬赖宝物是你的,害羞不害羞呀!”
  杜小蕙朝着他翻了一眼,哼了一声道:“也不知谁不害羞,夺了人家的东西,还派人家不是,才不要脸呢?”
  方昆玉见杜小蕙站在面前,一身玄绿色紧身劲装,托衬着粉脸桃腮,娇艳欲滴,虽在气愤中,仍透出有无限清逸,面对着这样一个绝代美人,不自觉看得呆了。
  杜小蕙见对方呆呆的看着自己,不由粉脸一红,哼了一声,气道:“你这人是怎么的啦!老死盯着人家干嘛呀!还不还我宝剑吗?”
  方昆玉被这两句话叫醒,禁不住脸上一热,讪讪的笑道:“姑娘你是要这柄宝剑吗?可是……”
  杜小蕙不等方昆玉把话说完,急忙接口道:“那就拿来吧!”
  说着伸出一只玉笋般的纤掌,就要讨取,方昆玉笑道:“要宝剑可以,不过得先露两手儿!”
  杜小蕙一听,说了声:“好!”跟着小腰肢儿一拧,已倏地扑来,两臂在空中一圈,霍地推出。
  方昆玉没想到她会突起发难,身法简直快得惊人,掌力又疾又猛,他又不防,几乎被她纤掌扫中,赶紧滑步撤身。
  杜姑娘双掌走空,心中更气,不待方昆玉立定脚跟,立即左掌护胁,右掌猛的一翻,重又朝方昆玉打到。
  方昆玉不防对方变招如此快捷,赶忙又一滑步,往左侧一飘身,堪堪躲过,正待转身递招,突然一条黄影一闪,截在身前,和对方打在一起。
  方昆玉见状,不禁一怔,仔细的一看,不由得笑了起来,暗道:“我正不愿意和女娃儿动手打架,有它来抵挡一阵也好。”
  原来那挺身截击杜小蕙的,乃是那金毛猩猩星奴。
  想那杜小蕙年纪虽不大,武功确得有真传,刚一出道,就震动了大江南北,闯出了声名,黑白两道,谁人不知玄衣龙女,连武当山上的那些道士,也都破例准她带剑上山,取消了解剑岩的规矩。
  她年纪轻轻有这般成就,不由就犯了少年人的一般通病,心高气傲,可真没把这只猩猩放在心上,以为最多不出三招,先把猩猩收拾了,再找那夺剑的野小子算账。
  她怎知道,这星奴别瞧只是一只野兽,其实它已有二百年的修为,岁久通灵,早练成金刚不坏之体,只余喉间一根哽骨未化,不能说话而已。
  要论武功,它早年跟着飞天玉虎靳翔的师父白象老人,已练到了火候,后来白象老人得道坐化,就跟着靳翔来到这三阳谷,数十年来,更有进境,尤其他那一身金毛,经过三阳真气的滋润,已然是寒暑不侵,刀枪不入,任凭她杜小蕙武功再高,要打算一时收拾了它,则非易事。
       于是,双方对拆了二十几个回合,杜小蕙不但没有将星奴收拾得下,自己反而几乎被那星奴利爪所伤,不禁又气又恼,立即从背后拔出长剑,剑走游蜂戏蕊,唰唰唰,一剑跟着一剑,猛向星奴攻去,剑势快逾闪电,攻势凌厉无比。
  星奴见杜小蕙剑似骤风急雨,雷霆万钧,也不敢怠慢,低啸了一声,抡起两只长臂,竟用的是“万壑争流”的招术,毛掌似扇形展开,化作掌风爪雨,当头向杜小蕙抓下。
       杜小蕙似乎知道厉害,立将剑势收住,抱元守一,以静制动,任凭星奴利爪如山,也无法施展,只窥着对方来势,乘隙刺击,正是以不变应万变。
  这一来,星奴的攻势受挫,杜小蕙却是游刃有余,乘隙发招,而且招招都是变化无穷。
       正在这一人一兽互拼的当儿,蓦听有人叱道:“星奴,快住手,师父唤你了。”
       杜小蕙间声斜目望去,只见人影一晃,已失那少年所在,微微一怔,暗道:“这人身法好快!”
       再一回头来时,更令她吃惊的是,那金毛猩猩也不在了。
  杜小蕙这时心中,别提有多难过了,自从别师下山,行道江湖,从来就未逢到过敌手,那知为了一柄宝剑,先为抢剑受挫,对方是乘自己不备而得手,还有可说,但几乎败在一只畜生手下,自己这几年的功夫,可算是白练了,因此,她这时心中的难堪,简直无以复加了。
  再一想到那一少年,生得面如冠玉,英俊之气溢于眉宇,心中顿时涌起一片情思,没来由的双颊绯红,可是,人影已杳,思之何益,不由叹了一口气,怔怔的站在当地。
  这时,场中的一般武林豪客,全都慢慢的朝她逼近,尤其那青羊老怪师徒,更是排好了阵式,将她围在当中,杜小蕙一直在发愣,连那么多人围近身来,兀自未觉。
       你道怎的,原来那些入在宝剑出土之际,全都打算掠身夺剑,但在身形刚一跃起,被方昆玉在空中施展“驭气点穴”法所制,心中虽明白,但苦于无法动转,连发声都不可能,正在气闷,忽觉有一丝劲风袭至,跟着穴道已被解开,只因他们全都没有发现是方昆玉所为,所以就疑心到杜小蕙的身上。
  众人逼近到杜小蕙跟前,见她不言不动,浑如不觉,但是,谁都知道她的武功高深,那个也不敢轻身去捋虎须,于是就全都怔在当地,瞪目注视着纳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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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28 15:16: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迁怒非人 玄衣青虹却群魔
       青羊老怪向杜小蕙打量了一阵,想起自己在这阳明谷,苦守了三四年的神物,到头来不但毫无所得,反被人制住,怎能忍受得下这口闷气,立即“咩!咩!”两声长鸣,先发动他那“群羊驱虎阵”,然后厉声喝叱道:“好丫头,得去宝物还敢暗算你家祖师,岂能容你。”
       身随声起,一头朝杜小蕙撞起。
  杜小蕙被青羊老怪那一声暴喝惊醒,回过头来,不禁大吃一惊,见自己被人家团团围住,暗忖:“我怎么这样的失魂落魄,这要是被人暗算,那还了得。”
  她正在思潮起伏,蓦觉一般劲风袭至,就知是敌人打到,赶忙闪身滑步,向后退出两步,才堪堪躲过青羊老怪那一头。
  但是,在她退步尚未站稳身形,背后又是一人一头撞来,立即又闪身让过。
       像这样的打法,任她杜小蕙的武功有如何高的造诣,一时也真无法应付,不过,她别师之时,曾经过指点,碰上诡异的招式,自己无法破解时,先守以自保,再待机而动。
       于是,她仍然施展出对付金毛猩猩的办法,抱元守一,以不变应万变。
  她这一慢下来,形势立变,那青羊老怪的“群羊驱虎”,本是以快打快的阵式,最忌的是慢,因为快时可以迷惑敌方耳目,误实为虚,以虚为实,虚实不分,那有个不落败的。
       所以这“群羊驱虎阵”,震慑江湖数十年,还真没人能破得了,那知今天遇上了杜小蕙,得有高人指点,采取以静制动的办法,任凭你猛攻急打,我只是不闻不问,舞动长剑,一招招的慢慢施展,待隙而动。
  这样一来,那青羊老怪可就无法可施了,门下弟子们东一头西一脚的乱撞乱跳,行动失去了章法,连带那羊鸣之声也不成音律了。
  青羊老怪见状,心中大惊,探手从腰中取出一对奇形兵刃,这东西非铁非钢,乃是漠北千年羚羊角,角分三叉,似吴钩剑,又如护手短戟,长有三尺上下,锋利不亚精钢,为老怪成名的兵刃,名叫角戟。
  老怪兵刃一现,随即“咩!”“咩!”两声长叫,催动“群羊驱虎”阵式,他那门下弟子闻声,立时绕着杜小蕙又奔跑起来,越转越快,转到急处,只见一片灰影。
  杜小蕙把握住“以静制动,待机克敌”的策略,也不理睬,仍然手执长剑,有一招没一招的舞动,毫无一点进攻的意思。
  这时,天色已然大亮,远远的天上,涌起一片红霞,太阳慢慢爬上了山头,缕缕豪光,照射在大地上,发出明亮的白光。
  青羊老怪推动起“群羊驱虎阵”,围着杜小蕙姑娘,仍然不停的穿梭来去,激起一片浓浊的空气,使人呼吸都感到吃力,但那杜姑娘这时,却倒提着长剑,右足缩起,以左足为轴,身子随着青羊老怪等人转圈子,眼睛望着对方的动静,并不出手。
  场中那般江湖贼魔,连同那红袍尊者师徒在内,见了这个声势,任是见多识广,也不禁骇然。
  双方对付了又有两个时辰,那青羊门下弟子,功力稍差的人,已是额角见汗,微微气喘,那青羊老怪也真耐得,仍不出手。
  杜小蕙心想:“我就不信你这老野羊受得了这口气。”
  于是,就将宝剑抱在怀中,坐了下来,看着他们在转圈子,脸露微笑。
  旁观的人,都大惑不解,心想这丫头怎么这样胆大,强敌当前,她倒如此沉着,肆无忌惮。
  要知,这乃是杜姑娘的慢军之计,一方面诱敌来攻,以便施展“后发制人”,另一方面则使敌方心起烦躁,不能沉着。
  她这一招,还真生效,那青羊老怪见她坐下,果然忍耐不住,“咩”的一声长叫,立有一人,把头一挺,照定杜姑娘背后撞去。
  这一下发难又快又准,全都认为杜姑娘绝难闪避,这一头要是碰实,就是天上神仙也难活命?
  旁观众人不由得齐声惊叫,暗叹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眼下就得香消玉殒,甚至还有人为之转头掩面。
  就在这时,杜小蕙忽地腾身,平地拔起有一丈来高,刚刚躲过那撞来的一头。
  无巧不巧,正赶上在杜姑娘的正面,也有一人撞来,姑娘这一腾身拔起,两人谁也煞不住撞势,哎呀两声,两人正正碰在一起。
  还算青羊老怪的门下,全都练过油锤贯顶一类的功夫,没有当场浆脑崩裂,如换一般的武林人物,受这一头,当时就得开花。
  即是这样,两人可全都受了重伤,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和死去差不多,痛晕了过去。
  这两人互相一碰倒地,阵式立乱,好个玄衣龙女杜小蕙,立时发动攻势,掌剑齐施,这边一剑,那边一掌,招招全是重手,同时,她人也窜出阵来。
  青羊弟子在她剑掌齐施之下,不是被剑削断手足,就是被她的掌力挥进阵中,只见那些人似如“鲤跃龙门”,又像“寒鸦戏水”,纷纷向阵中心投去。
  这样一来,“群羊驱虎阵”登时大乱,阵中不见敌人,撞来踢去全是自己人,不被敌人剑掌所伤,即被自己人撞踢所伤,刹时间群羊哀鸣,倒变成了“虎入羊群阵”了。
  有那武功较高的人,打算抵抗,也是两招三式,立即送命,气得青羊老怪连声怪叫,舞动手中角戟,打算找杜小蕙拼命,无奈自己却陷身在混乱阵中,一时却也不易冲出。
  心急无法,只好仰首长鸣,“咩咩”大叫,才算收起阵式,见场中横七竖八,躺得全成了人,有的臂折腿断,有的却是身首异处,门下弟子经此,损折了十之七八,而对方却无半点伤损。
  气得他那张羊脸由红变紫,由紫变青,双手也簌簌抖颤,恨不得一下子扑过去,和杜姑娘拼命。
  但他可知道要是单打独门,自己绝非人家的对手,暗忖:“留得青山在,岂怕没柴烧。”只要有一口气在,回山苦练武功,总有报仇的一天。
  于是,他强压怒气,突发长鸣,“咩!”“咩!”之声,萦绕山谷,良久不绝,好像把一胸怒气,全吐于这深谷之间,随着那鸣声,人却顿足朝谷外奔去。
  青羊老怪一走,那红袍尊者可也不敢久留,狠狠的瞪了杜姑娘一眼,也跟着向谷外奔去。
  这时场中,只剩下那三个劲装的汉子,其中一人,身穿一领长衫,背插长剑,手拿一把折扇,白面黑髯,清逸中透着英武,像是这三入中的领袖。
  他双目闪动,两道冷电般逼人的目光,瞅着杜小蕙,哈哈的笑了一声,问道:“姑娘好俊的一身功夫,可肯将名姓赐告吗?”
  杜小蕙傲然答道:“这个你管不着,剑已被人家抢走,你还和我噜嗦个什么劲?”
  那人笑道:“我看姑娘那一手燕翔剑法,使我想起一人,不知姑娘和雁荡山穿云神燕靳雯,是怎么样个称呼。”
  杜小蕙一听怔了,喑忖:自己师父的名号,对方怎会知道,眼珠一转,笑答道:“那正是家师,不知尊驾怎会知家道她老人家。”
  那人哈哈大笑道:“原来真是那贱妇的徒弟,我且问你,那贱婆娘可在此地!”
  杜小蕙一听对方出口骂她师父是“贱妇”,那还忍耐得住,秀眉怒竖,星目射光,横剑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怎么一开口就骂人,我看不叫你吃点苦头,你也不知道姑娘的利害。”
  杜姑娘这一顿娇嗔,明艳芳恣中另有着凛凛神威,看在那人眼中,也不由暗自点头。那人冷哼了一声,道:“追魂扇子尤伯良,你可听你师父说过吗?我正要找她,结算一笔旧账,她既不在,那么擒住你也是一样……”
  杜小蕙气极反而娇笑道:“姓尤的,你说话算不算数!”
  尤伯良怒道:“丫头,你可不要卖狂,我今日若擒不得你,和你师父那年旧账就一笔勾消!”
  原来这尤伯良当年初出道之时,以一扇一剑,横行中原无敌手,后来因想领袖中原武林,就盗去武林盟主的信符,“五龙铜旗令”,被穿云神燕靳雯追踪讨取,两人动起手来,他一时失神,被靳雯长剑所伤,从那时起,就隐居在福建仙霞岭,苦练武功。
  其实,在那时两人的武功,乃在伯仲之间,但尤伯良见靳雯秀色可餐,暗中就爱了她,所以在动手时,就难付出全力,等到中剑受伤,才知对方已是名花有主,愧悔之余,由爱生恨,才遁迹仙霞崖,苦修苦练以期报一剑之仇。
  (校注:前传《虎翼燕翔》中,尤伯连、靳雯互生好感,尤伯连为了靳雯私下杀人炼制驻颜丸,被靳雯发现而断绝关系,后被丁云、欧阳彬戏耍,一怒偷盗“五龙铜旗令”逼死武林盟主、嵩阳掌门展鸿志,于长城败于杨浩、靳雯二人而逃走。)
  他这番二次出世,并不完全是为了报仇,因为他到这时,还是在深爱着靳雯的呢。主要的目的,仍是在想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
  要知他遁迹数十年来,勤修苦练,功力已入炉火纯青之境,同时又深知杜小蕙的功力比自己要差得多,何况又在青羊老怪火战之后,即是造诣再高,体力绝无法支持,是以有把握击败对方,并非信口开河。
  杜小蕙怎知其中原委,有道是初出犊儿不怕虎,当即颔首道:“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姓尤的,你可别乱冒大气,小心山风大,吹折了舌头。”
  尤伯良把手中折扇一展,仰天大笑,口中斩钉截铁的道:“尤某人向来说一句算一句。”
  杜小蕙微微一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抱剑为礼,道:“尤老师,就请进招吧。”
  她这么一郑重其事,又带着一点轻浮的笑容,分明是自认必赢,于是就将尤伯良激得怒火高涨,立即伸手抽出背上宝剑,左剑右扇,使展出岭南柳家十二路剑扇追魂的手法,只见他左剑“寒萼吐蕊”,右扇“挥戈断流”、“长虹吐焰”,一连三大绝招。
  好个杜小蕙,清叱一声,身随剑走,不躲不闪,欺身疾进,剑化“迎云棒日”、“凤凰点头”,只见银芒颤动,寒光飞舞,配合着她那轻灵的身法,竟破解了对方这三绝招。
  尤伯良不由大吃一惊,敢情杜小蕙这几招,乃是嵩阳派的万象剑法,急忙撤身横闪,猛觉剑尖嘶风之声,追袭右胁,立即又收剑左转,右扇一招“空穴来风”向后扫打,剑扇相接,尤伯良一声冷笑,右臂运足内力,力透扇骨,向外猛吐。
  “呛!”的一声,日光下溅起一片淡淡的火花,原来尤伯良那折扇,乃是绢面骨所装,再经贯注真力,其锋利不亚如铸钢利器。
  杜小蕙被这一震,一条玉臂被震得酸麻无比,虎口剧痛,长剑也几乎脱手飞去,赶紧向斜退了三四步,方才站稳身躯,禁不住心头猛跳。
  杜小蕙一招受挫,不由羞怒交加,娇喝一声,挺剑前扑,恰好反欺到尤伯良的左侧,唰唰唰连发三剑剑,登时又把尤伯良反迫退了三步。
  这一招三式,更使尤伯良骇然,原来杜小蕙头一剑是燕翔剑法,第二剑是天山天池圣母的招数,第三剑乃是嵩阳派的万象剑法,三剑俱都是真力外溢,他可真摸不清这小姑娘会得多少派的武功。
  他大喝一声,猛可一卸步,当下手中剑扇起处,使出一手怪招,左剑疾取对方右肩“气户穴”,右扇斜削“天枢”,这一招又快又怪,为剑扇追魂十二煞手之一。
  他这一招虽快,但杜小蕙的剑势已成,本可刺过他的肩头,若是这样,她自己也难躲开对方的剑扇齐施,于是立即撤剑挡架,又是“呛!”的一声微响,三般兵器黏在一起。
  以情势而论,这时的杜小蕙已是居于劣势,只要对方抽开任何一件兵刃,杜小蕙就得中伤,但是她潜运真力,将功力全运在剑身,使对方无法抽手。
  但这样并非良策,时间一久,她立感后力不继,觉得沉重不堪,尤伯良剑扇逐渐得势,缓缓的压下去,杜小蕙气力已竭,娇喘吁吁。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条人影,从一棵大树上跳下,尤伯良一看,这人正是刚才抢走神剑的少年,便冷笑一声,暗想:我正要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合该那神剑归我所有。
  来人正是方昆玉,那尤伯良见他年轻,还真没把他放在心上。
  方昆玉身形刚一落地,尤伯良先就叫喊叫道:“熊威,你去截住那小子。”
  那名叫熊威的汉子,闻言答了一声:“他跑不了!”跟着倏然一伏身,“呼”的一声,一件出奇的兵刃从头上疾扫而过。
  方昆玉细看对方兵刃,乃是一根长长的竹竿,他可不知这竹竿可并非寻常之物,乃关外长白山上的一桩宝物,名叫“龙须竹”,质坚如铁,但较钢铁具有弾性,在外门兵器谱上,称为“龙须钓竿”。
  这熊威在江湖上也是成名的人物,人称“龙江钓徒”,乃长白山金绿银叟李一平的门下,那李一平一生在这钓竿上下了一番极大的苦功,自创独门手法,能使那样长的钓竿,拐弯点穴,是以威力无穷。
  且说方昆玉刚一现身,熊威的龙须钓竿从头上疾扫而下,想要躲闪时,已来不及,在这电光火石之际,用刚得神剑,用力往上一架。
  “咔喳”一声,一剑正砍在那钓竿上,那钓竿蓦然断为两截。
  这么一来,那熊威手中拿着那半截竹竿,直着眼睛在发愣,那半截钓竿,只剩下六七尺长,拿在手中,使人生出不伦不类的感觉。
  原来这龙须竹生在极密地带,长得又慢,在长白山中和人参齐名为长白之宝,每年长出一寸,以熊威所使这根,便须一百四五十年,才能长成。
  那金绿银叟李一平费了无穷心血,方始找到了三根,一根留为自用,一根传给了龙江钓徒熊威,另一根则传给熊威的师兄东海渔夫上官清元,在赐竿之时,他们曾立有誓言,就是“竹在人在,竹亡人亡”,可见他们对这竹竿的爱惜。
  现在钓竿被方昆玉一剑劈断,他怎的不惊,双目直视着那半截钓竿,面色苍白,从他那眼神中看出,他是多么的灰心气沮,伤心绝望。
  在这时,那尤伯良见状,为之大惊,心神一分,压势立松,杜小蕙趁机猛然一提真气,把对方的兵刃抬高了一尺多高,跟着抽剑发难,一招“仰观天象”,剑尖微翘,指着对方上盘,一缕剑风,直射尤伯良眉宇之间。
  尤伯良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以右手折扇上撩,猛听“波”的一声,手中折扇如被重物着实一击,震得五指酸软,那折扇子直欲脱手飞去。
  心中不由一怔,暗想:“这丫头倒真有一手。”
  念头一掠即逝,脚下早向后滑出去三四步,才躲开这一剑,跟着又上步进招,扇剑齐施,以急风疾雨般朝杜小蕙攻到,杜姑娘挥剑迎击,两人又打在一起。
  另一方面,方昆玉见龙江钓徒熊威直愣着眼呆在当地,他可不肯做出冷箭伤人的事,朗声道:“喂!来打架的怎么不动手了。”
  他话音未落,一旁另一汉子暴喝一声扑了过来,手持一柄大砍刀迎头劈下。
  方昆玉闪身避过,笑道:“大个子,你一个人不是我的敌手,我看你们两个人一齐上吧!”
  那汉子闻言大叫道:“对付你这个乳毛未退的小杂种,还用得着两人,你接招吧!”
  说着,一扬手中大砍刀,使个“盘花盖顶”,又是迎头砍下,方昆玉立将脸色一沉,俊脸凝霜,也不管对方刀锋如何锐厉,身形微侧,左手斜撩,划将出去。
  别看他这一招是空手划出,无疑利刃,同时风声劲势,并带有丝丝热气,那热气灼肤如火,正扫在对方的手腕上。
  这一来,那大汉那还拿得住大砍刀,只觉一阵刺痛,手一松刀头坠地,也怔在当地。
  方昆玉仅仅出了两手,就使两个江湖好手目瞪口呆,失魂落魄,他却像没事人似的,笑道:“大个子,你相信了吧!就是你们两个一齐上,也还差得多。”
  这时在和杜小蕙斗得正紧的尤伯良,剑扇齐施,显然已占到优势,杜姑娘被逼得娇喘吁吁,粉面变色,已然无法支持,而尤伯良更是得势不让,着着都是杀招。
  只见那剑发如游龙戏水,怪蟒翻腾,扇舞似翩翩飞燕上下穿花,登时把一个杜姑娘逼得手忙脚乱。
  方昆玉见状,那敢怠慢,双足点处,一个“云龙三现”,人已腾起三丈来高,就空中折腰追翔,猛的抖开双翅,人又升高了两丈左右,突然一声清啸,右手神剑脱手飞出,身剑合一,人也跟着剑光猛扑过去。
  尤伯良当见到方昆玉冲霄而起之际,不由大骇,手下一慢,杜姑娘就趁势脱出圈外,刚想再急过扑去,只觉眼前一道朱虹一闪,呛呛两声,剑扇齐被那长虹切断,跟着又起一条人影落地。
  定睛看去,见正是那方昆玉。
  这一会,又轮到尤伯良发怔了,看看手中的半截银剑,和那只剩下扇骨的折扇,竟然也呆在当地。
  且说追魂扇子尤伯良,剑扇被方昆玉的神剑扫断,发了一阵子的怔,猛的把脚一顿,顺手将断剑残扇摔在地上,狠声道:“小杂种,凭着神物利器取胜,算得什么能为,可敢接你太爷三掌。”
  那方昆玉在尤伯良发怔时,早已走到杜小蕙面前,低声问道:“杜姑娘没伤着那里吗?”
  杜姑娘嘟起小嘴,秀目一翻,道:“谁让你管!”
  她这冷漠的神情,当时实在使方昆玉难堪,他原本打算要向她问好多话,譬如她从什么地方来?家住那里?姓什么叫什么?是何人的门下?是否被敌人所伤等等……
  但因杜姑娘这么一句话,算堵上了他的嘴,使得他一句话也问不出来,心想:这人真奇怪,好心好意的问她,她倒生起气来了,早知这样,真的不管她倒好,自己救了她一命,反而惹了一场闷气。
  正在他心中难受,那旁追魂扇子尤伯良就叫上了阵,方昆玉正在无气可出,这一来正碰在当口儿上,冷冷的一笑道:“我正要领教阁下掌上的功夫。”
  说着迈步就朝尤伯良走去。
  这时那杜小蕙反而觉着有点不忍,赶上前去低声问道:“喂!你拿得准可以取胜么?”
  她这一问,方昆玉噗嗤一声,却笑了出来。
  杜小蕙秀目一瞪,娇叱道:“你笑什么?”
  方昆玉耸肩,笑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想笑。”
  他话音未落,尤伯良蓦的一掌打来。
  这一掌来势甚疾,掌缘带起一股劲风,将地下的沙石激起好高。
  方昆玉把头一缩,叫道:“呵哟!你怎么蛮打起来了!”
  随着叫声,顺手一带杜小蕙,两人身形朝后飘出去有两丈开外。
  这一招,使尤伯良登时大吃一惊,他识得这手功夫,乃是嵩山无极上人当年震慑武林绝技,名叫“掠影伏波”,来去如电,迅捷无与伦比,看似后退,瞬间就可反扑而至,使人连防都不易。
  后来无极上人在道成坐化之前,传与了他唯一的外甥飞天玉虎靳翔,连徒弟都没有传授。
  那飞天玉虎靳翔就仗着这手功夫,配合了他那高深的武功造诣,领袖武林,登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
  追魂扇子尤伯良在江湖上行走数十年,算得上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怕无极上人和靳翔等几个人,当时可真吓呆了。
  心中暗想:“闻说那飞天玉虎靳翔,在跨上武林盟主宝座不久,就借故隐去,曲指算来,已有五六十年,传言他早已老死深山,难道他还在人世,且又收了徒弟了?”
  他心中正在惊疑不定,那龙江钓徒熊威和那使刀的汉子,早已跃步如飞,挡在他身前,跟着一个抡半截钓竿,一个抡起大砍刀,再朝方昆玉扑去。
  那方昆玉见状,故作惊慌之状,急忙向后闪躲,双手抱着脑袋,大叫道:“你们当真的两打一呀?这可糟啦!”
  叫喊着,却抱头在两入中间像岸花蝴蝶似的,乱穿乱跳。
  这并不是方昆玉生性滑稽,戏弄二人;须知他在三阳谷中多年,所接触的,除了师父三阳隐叟飞天玉虎靳翔之外,就是那金毛猩猩星奴了,从未见过外人。
  此时,他不但见到了这么多人,而且又都是武林高手,不由见猎心喜,就打算试一试自己的本事,同时,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大孩子,童心正盛,所以就以嬉戏的姿态和对方周旋了。
  一旁的杜小蕙见他那付怪样子,忍不着格格大笑。
  方昆玉见杜姑娘笑得如万花乱颤,就更卖弄精神,越发的装出很多怪样子,去逗人家发笑。
  这么一来,那熊威两入可吃了苦头,任他猛砍急打,无奈连对方一片衣襟也沾不上,不到几个照面,两人已累得通身是汗,气喘如牛。
  追魂扇子尤伯良,见情势不妙,急忙喊叫道:“别打,别打,有话慢慢的说。”
  就在他话音刚落,熊威两人正待收势之际,方昆玉突然一纵身朝对方刀光竹影中冲去。
  杜小蕙正笑得开心,见状不由惊噫了一声,那尤伯良却是心中暗喜。
  那知方昆玉刚一纵过去,蓦然“呛啷!”“咔嚓”连声。
  杜小蕙和尤伯良吃惊的仔细看去,见熊威和那汉子两人,全都跌坐在地上,揉看脚踝哼叫。
  原来方昆玉抱起脑袋,那手中神剑自然是剑尖朝上直立,当他窜进圈内,左右摆动,刚好和刀竿相撞,立被削断,跟着两只脚左拐右勾,正巧全都踢在脚踝上。
  他这两脚还真够阴损的,正踢在脆弱之处,两人立觉痛麻难忍,直如有千百只蚂蚁在心上又爬又咬一般,想用那半截兵刃支撑着站起来,都无法做到,只得坐在地上,双手去揉那踝骨。
  不摸还好,手掌刚往上一碰,痛处就越发加重,别瞧方才那样英雄,此刻却忍不住呻吟出声。
  这一来,那追魂扇子尤伯良就更是吃惊了,以他这样一个老江湖,眼睛还有个不亮舵,看人家这几手功夫,除了是飞天玉虎的门下,其他门派怎能得有传授,当即见风转舵,换了一付面孔,双手一抱拳,笑道:“小兄弟身怀绝技,老夫甘败下风,请问你和飞天玉虎靳老英雄是怎样的称呼?”
  他这一问,倒把方昆玉问糊涂了,更莫名其妙的,是弄不清这老东西玩的什么鬼,前倨后恭,转眼之间便会前后判若两人。
  其实,他在这三阳谷跟着那三阳隐叟练了这么多年的功夫,他可并不知道他师父就是当年的武林盟主,统辖黑白两道人物的飞天玉虎靳翔,而且更没有人告诉过他,你说他怎能不莫名其妙。
  方昆玉闻言怔了一怔,答道:“我不认识什么飞天玉虎,只知道爬墙虎,那是野藤,长的可快着呢!”
  尤伯良见这孩子,答非所问,不知他是安着什么心意,忙又笑容可掬的笑道:“小兄弟,你别和我开玩笑了。”
  方昆玉面色一整,说道,“谁有闲心和你开什么玩笑?”
  他这话一说,尤伯良转念一想,再看看方昆玉的面色整重,不像是和自己开玩笑,忖道:“那飞天玉虎靳翔五十年前就已退出江湖,归隐深山,很多人都无法找到他的踪迹,怎会又收了徒弟呢!别被一个小孩子蒙了去,日后传出去,可是一件大笑话。”
  他这一念之差,眼前几乎丧身阳明谷,这倒是他想不到的事。
  尤伯良又上下打量了一阵方昆玉,正待发话,一旁杜小蕙却插口道:“糟老头,你除了会武功之外,还会看相呀!刚才向人家攀交情,碰了一鼻子灰,又怔在那里看呀看的,要打就打,不打就快滚,看个什么劲的。”
  小姑娘恨不得双方拼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自己好收渔翁之利,既可报方才战败之耻,又想得到神剑。
  她主意打得倒不错,那知并没有这么容易呢?不但没有走脱,还被人家所擒,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尤伯良被小姑娘几句话激怒,嘿嘿的冷笑了一声,上前一步,道:“小兄弟,咱们多说无益,还是请教几手高招吧!”
  说着话,眼睛可直盯着方昆玉手中的神剑,方昆玉似已猜知他的心意,忙笑道:“糟老头,你别害怕,咱们讲好的是比较一下掌法,我是绝不使用这剑,可是我要拿在手中,你一定不放心,又没有地方可放”
  话未说完,杜小蕙即接口道;“这容易,交给我替你拿着,保你万无一失。”
  杜姑娘别瞧年纪不大,鬼精灵似的心眼最多,她明知要是动手去抢那神剑,看人家的身法和出手招式,自己可拿不准就会赢了人家,况且还有一个虎视眈眈尤伯良在场。
  心中正在盘算如何能得到那神剑,就听方昆玉说出那剑无处存放的话来,心中猛然一动,这才自报奋勇要替人家保管。
  其实,她那是存心保管,乃是打算将剑骗到手中,然后再趁机溜走。
  但那方昆玉可没有她那么刁钻,闻言略微想了一下,就将神剑递了过来,笑说道:“这么,那就麻烦妹妹啦!”
  这一声“妹妹”,本是无心之言,却把杜姑娘叫得双颊绯红,没来由,竟然心里乱跳,张开樱桃小口,似要说话,可没有说出来,只是低头一笑,这真称得是轻颦浅笑娇无奈了。
  方昆玉虽已是个十五六岁的翩翩佳公子了,但因久居深山,从未和外界有所接触,所以还似少不更事。
  但爱美是人的天性,他只觉得对方生得很美,尤其她那似语却无,浅笑盈盈的神态,把一个方昆玉看得呆了。
  直到那尤伯良喝了声:“小娃儿,你敢是胆怯了么?”方才惊醒。
  立即飘身前移,微微一笑,答道:“糟老头,你别着急,今天要是让你囫囵离开这三阳谷,我就算白长这么大。”
  尤伯良仰首狂笑道:“小娃儿,你倒是很能吹大气,老朽在江湖上算不得什么人物,可是在我出道闯荡江湖时,孩子,你还没出生呢?”
  没等方昆玉答话,杜小蕙接着插口道:“你的意思是,羊之皮,不及一狐之腋,乌龟活一万年,也生不出六条腿来。”
  这一骂,骂得尤伯良怒火冲天,大吼一声道:“臭丫头,先接老太爷一掌。”
  人也随声前纵,扬掌朝杜小蕙劈去。
  杜姑娘方才被尤伯良打得汗流浃背,心中正自生气,此时一见他仓猝发招,心中也正想再和对方拼一拼,立时凝神运气,错步回身,一双纤纤玉掌,倏然平胸推出,居然都猛感有一股火焰般热的气流,灼肌生疼,同时,那气流反击之力,也是异常的大,两人几乎为此窒息。
  这么一来,那追魂扇子尤伯良,向后连退了七步,才喘了一口气,目瞪口呆,怔怔的愣在当地,雄心如灰,犹如斗败的公鸡一般,长叹一声,一顿足,纵身朝谷外奔去。
  那道闪亮的霞光,正是方昆玉,他这么一出手,虽然使得尤伯良负创逃走,而他自己也怔着了。
  他真没想到就凭自己出手这么一招,竟有这样大的力量。
  他本是眼见尤伯良掌击杜小蕙,就心杜姑娘不是敌手,事急出手,身不由己,身形微微一旋,突然斜冲而起,挡在杜姑娘身前。
  那尤伯良的双掌,齐齐打在方昆玉的身上,也没见他怎么行功运气,一掌击实,宛似堕入无底深渊,轻飘飘的又好像碰到了棉花胎,那还施得出半分力量,全身劲力,则被卸个干净。
  更令那尤伯良吃惊的,乃是从方昆玉身上产生出一股绝大的吸力,将他那双掌紧紧吸住,无法移动丝毫,更且其身上发出的热气,犹如一个火炉,烈焰高烧,金石为融,任他的功力如何高,此时却如一块生铁丢在火炉里,高热难熬疼痛欲折,额上黄豆大的汗珠直冒。
  还幸方昆玉对他这手功夫不明底蕴,在一落地之时,见尤伯良之状,也自吃惊,赶忙收势,那尤伯良的双掌,方始脱了大困。
  即如此,他也不由朝后踉踉跄跄退了七八步,才稳住身形。
  这时,他已是吃足了苦头,那顾得其他,双足一顿,向谷外逃逸而去。
  可是那方昆玉却为此呆在当地,低头苦思起来,想不起这一招神妙绝伦的身法,是一种什么功夫。
  就在方昆玉正想到微妙欲悟之处,一旁的杜小蕙,却起了变化。
  原来她在方昆玉一出手解救她的当儿,也为他那神妙武功所震惊,一时也怔住了,但在怔了一阵之后,蓦然想起自己来此是做什么来了,还不是为了神剑,现在既已将剑得在手内,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可是,她又想到,就这样的一走,也太不光明了,剑并不是凭自己的本事得到,而是人家为自己抵挡强敌,托自己保管之物,怎能乘人之危而携剑逃走。
  同时,那方昆玉潇洒脱俗的风釆,也使杜姑娘看在眼里,乱在脑里,芳心怔忡,恍惚不定,心仪不已。
  又一想到师父正在急用此剑,不然的话,海怪即难授首,海怪不除,沿海一带居民眼前就是一场大劫。
  仔细盘算了一阵,觉得失信于一个人事小,挽救数万安善良民事大,于是暗中一咬牙,运足顿处,人已腾身纵起,施展出盖世轻功,飞驰而去。
  方昆玉发了半天呆,好像思有所得,高兴得往起一跳,仰首一声长啸,声落回头一看,这一下,他怔愣了。
  身后那还有人,不但小姑娘踪迹不见,连那中伤倒地的龙江钓徒熊威和那使刀的汉子,也全不见了。
  这时,他忽然想起自己所得那把剑,还在小姑娘手中,自己错将坏人当好人,对方竟然见宝起意,心中十分气恼,冷哼了一声,用手抖开双翅活结,脚尖用力一点地,腾身冲起。
  他仗着两翅的冲力,飞起有二十来丈高,人在空中,打了一个回旋,只见东南方有一条入影,正在疾驰急奔,身法甚是轻快,远远看去,宛似驭风而行一般。
  方昆玉认定那条人影正是那小姑娘,立即鼓动双翅,如箭脱弦一般,疾赶过去。
  任她杜姑娘轻功盖世,怎及得上方昆玉健羽凌空,不到盏茶时光,已然赶到杜姑娘身前。
  方昆玉也真够淘气,他并不落地和她理论讨剑,忽的双翅一收,头下脚上,似星丸下坠,等到将要落地,倏地使了一招“苍鹰攫食”的招式,伸腕扣住了杜姑娘的玉臂,跟着一声长啸,昂首振翅,后又冲霄而起。
  杜姑娘奔走得正急,忽觉有一股劲风下袭,刚待闪身躲避,右臂已被对方握住,想要挣扎,却已无及,随着对方腾空之势,她也被人提在空中,就如凭虚御风,腾云驾雾一般正在上升。
  她这时,也看清那握自己的人,正是那为自己解围的少年,往下看云雾茫茫,仰首上望,白云就在眼前飞越。
  她这时可知道,只要对方一松手,准会跌个粉身碎骨,登时吓得花容失色,怎奈身子空悬难以移动,想不由着人家都不行。
  那方昆玉也不理她,一个劲的朝上直飞,不时的低头朝小姑娘看上两眼,得意的笑上两声,气得杜小蕙破口大骂,恨不得和对方拼命,无奈有力无处使,骂有何益。
  就这样,方昆玉提着杜姑娘在空中转了几转,又转回到阳明谷,他并不落下,仍在空中打旋。
  他这时,像是感到提住人家手臂不得劲,乾干反手搂住姑娘的纤腰,在空中飞翔起来,越转越快,越飞越高,杜姑娘也不再叫骂了,原来她对那迎面天风,迫得连气都透不过来,那里还骂得出。
  这时候,已是落日将沉,天边染上一片绒色的云霞,使人感到有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之慨。
  方昆玉像是已飞得累了,停住了飞舞,缓缓的落下地来,再看怀抱中的杜小蕙姑娘,却是闭目合眼,面色苍白,原来她连吓带气,已然昏了过去。
  方昆玉见状,弄得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看天色已是夜幕低垂,他实在无法,只好重反抱起杜姑娘飞回少阳谷。
  等到他们回到少阳谷时,见那金毛猩猩星奴,早已候在洞门口,方昆玉正待打手势向星奴问讯师父在洞中不在,猛听从洞内发出一阵道:“孩子,你回来了吗?”
  随着笑声,从洞内走出一个银髯老人,正是三阳隐叟飞天玉虎靳翔。
  他走出洞门,方昆玉怀中抱着一个少女,不由一怔,立即笑容顿敛,长眉微扬,面上似罩了一层寒霜,冷冷问道:“此女是谁,为何抱进谷来?”
  须知武林中各正门正派,最忌恨的就是一个色字,“万恶淫为首”,犯了这一戒,是杀无赦的,同时也引为门派中最大的耻辱,是以三阳隐叟一见方昆玉怀抱一女,才立即变色。
  但那方昆玉一片天真,心无半点邪念,也想不到这一层上去,所以尽管老人竭斥,他还像没事人似的,跃进近洞,把杜小蕙轻轻放在外洞那一堆软软的松针上,这才转身向老人说了一番经过。
  三阳隐叟听完了方昆玉的一遍话,走到杜小蕙身前略一审视,见乃是一时昏厥,并无伤损,回头向方昆玉叱道:“你这孩子也太淘气了,将剑夺回不就行了,还戏耍人家作甚么?”
  说着话弯腰在杜姑娘的“人中”、“合谷”两穴上,轻轻的按了两下,那杜姑娘立刻随着轻按回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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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30 18:13: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有情似如无情 欢喜冤家
  玄衣龙女杜小蕙,在经三阳隐叟轻按救急双穴之瞬间,醒转过来,见自己躺在一所晶莹白玉的石室中,身旁站着那为夺剑戏耍自己的少年,和一位银髯老者。
  想起刚才自己被人家提在空中的情形,不由悲从中来,两行珠泪,顿时滚下香腮,一翻身,伏在松针褥上,放声大哭起来。
  这也难怪她痛哭失声,试想,她自出道行走江湖以来,打遍了大江南北,可说是少逢敌手,今天,不但落败,反而被人家提在空中戏耍个够,一个女儿之身,任人家又搂又抱,怎能不痛心。
  方昆玉见她哭得伤心,几次都想上前劝慰,全被三阳隐叟拦住,那意思是让她将胸中积忿全发泄尽,免得憋出什么事故来,反为不好。
  杜小蕙哭了一阵,郁忿像似已全发泄,方才止住了哭声。
  方昆玉于是就靠近她的身边,温语道:“妹妹,都是我不好,把妹妹吓得昏了过去,我真不应该,你既然喜欢这柄剑,我送给你好啦!只要你不生气。”
  杜小蕙忽地翻身坐起,跟着用手猛的一推,冷笑道:“谁希罕你这份假殷勤!”
  方昆玉不防,这一掌正推在胸上,向后一倒,连翻了几个跟头,滚出去约有一丈来远,躺在地上两手抚胸哼叫不止。
  杜小蕙可真没想到,自己回手这一推,竟会将人打伤,又见昆玉面有痛色,心中十分懊悔,心想对方虽曾戏耍自己,可是他已向自己低首认错,并答应将得来的神剑相赠,自己怎么这样绝情,出手伤人。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歉然,忙走过去问道:“你伤的怎么样!我可是无意的呀!”
  方昆玉武功精湛,杜姑娘那一推之力,怎能伤得了他,不过是逗着姑娘玩而已,这时见她已认了真,不由童心又起,心想:“索兴装假就装到底!”
  于是运气闭住了几处重穴,头上黄豆般的汗珠,顿时直淌下来,脸色白中透青,哼叫得更响。
  三阳隐叟眼见这一双小儿女,戏逗得有趣,站在一旁也不过问,只是拈须微笑。
  那杜姑娘见状,就更是慌了手脚,心里一急,就顾不得男女嫌疑,双手搂住了方昆玉,给他揉搓胸口。
  方昆玉这孩子可真够坏的,他这时被杜小蕙搂住,娇容近在咫尺,芬芳微度,吹气如兰,着实令人心醉,但他却更叫得厉口:“啊唷,啊唷,痛死啦!”
  他越叫得厉害,杜小蕙心中越觉难受,但她乃是聪明绝顶的女儿,听方昆玉叫声,并不带一点病态,不由心中就犯了疑,再看站在一旁的三阳隐叟,仍然是拈须微笑望着自己。
  她^一想:“自己刚才那一推并未用力,何以会伤人,再说,那有徒弟受伤师父反而不着急,站在一旁微笑之理。”
  她越想越觉不对,忽的从地上跳起来,扬手劈面打了方昆玉一个耳光,气哼哼的道:“原来你这臭小子骗人。”
  三阳隐叟这时却哈哈大笑道:“打得好,打得好,昆儿这孩子,早就该挨打了。”
  方昆玉摸着脸,笑道:“师父,徒弟挨打你还高兴,我胸膛痛疼是假,这里痛可是真的呀!”
  三阳隐叟笑道:“那还不是你自己找的,透气的孩子挨打,我是越看越高兴。”
  他师徒两人这么一逗,杜小蕙的气也没有了,嫣然一笑,说道:“老公公,你看他死皮赖脸的,多讨人厌。”
  三阳隐叟闻言哈哈大笑,方昆玉也笑了,从此他们又和好如初。
  三阳隐叟就问起杜姑娘的姓名来历,杜小蕙毫不隐瞒的说了出来。
  原来杜小蕙乃是掠波碧燕东方慧之女,其父为闹海金龙杜靖波,师为穿云神燕靳雯,都是当年江南的前辈大侠,昔年名震江湖。
  她那母师两人,本为结义姊妹,江湖上将她们称为双燕并武林,全都是手黑心辣,疾恶如仇,犯者必死,尤其她那师父穿云神燕靳雯,仗着乃兄飞天玉虎靳翔,身为天下武林盟主,更是无所行忌。
  双燕除了手段狠毒之外,最是偏爱护犊,对于杜小蕙可说是万分的宠爱。
  所以杜小蕙从小受母师娇惯,就养成了一种目空一切的习性。
  尽管她目中无人,横行江湖,且人又生得美艳,试问一个孤身的美貌少女,往来江湖,到处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可就从来没有人,敢于侵犯,就是因她背后有此两位靠山的关系,所以她不到两三年间,就已闻出了声名,而杜小蕙也颇以此自豪,于是胆子也越来越大,眼界日高,虽未倚势横行,但也闹了不少事故。
  这次,是因那黄山始信峰下一个万丈深潭之内,产了一种名叫寒潭青莲的稀世奇药,此物专治内力击伤走火入魔,乃道家视为性命之宝,功能驻颜,即百岁老翁服之,亦能变成翩翩美少年,练武之人得之,亦可抵三十年苦练。
  双燕思欲得之有年,无奈那潭水寒凛无比,且还有一怪兽看守,以闹海金龙杜靖波那样高的水性,入潭也觉难耐,并且还几为那怪兽所伤,一个不好,就许引起一扬洪水大灾。
  后经一位高人指点,说那怪兽乃是上古遗兽,名叫龙须虎,生得皮坚似铜,刀枪不入,除非以阳刚之气,真阳之刃能够克制住它外,别无他法。
  天下事,得失全是个缘字,恰在这时,杜靖波闻得江湖传言,说是当年禹王治水所用三剑之一的云霄剑,近期已将出世。
  这万古云霄剑乃禹王斩恶龙之剑,正是那潭底怪物的克星,剑出怪潜,看来那武林瑰宝的寒潭青莲,也将要出世,可是,杜靖波的想法却又不同,他认为一饮一啄皆由天定,丝毫不能勉强,再者,神物出世,觊觎之人必不在少,为此闹个身败名裂,实在犯不上,所以,就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听由天命安排。
  那知,这一件事不知怎么让杜小蕙知道了,她本就心高气傲,加且近几年来,在江湖上从未碰上敌手,就认为江湖上一般武林人物的武功,不过尔尔,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就更使她目无余子了。
  她千方百计的到处打听,居然被她探岀神剑藏处在青海巴颜喀喇山的太阳谷中,于是,兼程赶来,没想到,却被方昆玉捷足先登,得了剑去,自己又险些伤在追魂扇子尤伯良的手下,最后,打算拐剑逃走,又被追上,戏弄了一场。
  杜姑娘说到这里,不禁又引起伤感,流下泪来,秀目狠狠的瞪了方昆玉两眼。
  三阳隐叟听杜小蕙侃侃言罢,不由暗自感慨万千,五十年前旧尘如梦,往事齐涌心头,一阵伤感,低头不语。
  两人见老人神色凄然,心中全都吃惊,尤其方昆玉,追随三阳隐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不由大惊,认为是因自己淘气而生气,赶忙朝地上一跪,低声说道:“师父不要气恼,昆儿以后不敢再淘气了。”
  杜小蕙见方昆玉跪下求饶,也认为老人是生昆玉的气,不由也跪在地上,说道:“老公公,这不完全是昆哥哥的错,都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你就饶了他吧!”
  三阳隐叟见这一双小儿女互相认错,那神情正像当年自己一般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道:“起来,起来,谁生你们的气了,要你这么拜天地似的叩拜。”
  两小闻言,才知是一场误会,方昆玉还不觉得怎样,杜小蕙因无意中泄露了行藏,立感羞愧难当,脸上通红发臊,虽然如此,她可是喜在心里,痒在喉里。
  他们那知三阳隐叟的心事。
  原来,那穿云神燕靳雯乃是隐叟之妹,掠波碧燕东方慧则是他儿时情侣,闹海金龙杜靖波又为他的盟弟,当他立志要练那盖世奇技三阳神功之际,早就发觉杜靖波在偷爱着东方慧,只是碍着自己不便表露,而东方慧也因深爱自己之故,对杜靖波的殷勤,反而视为蛇蝎,时常故意弄些狡狯予他难堪。
  靳翔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就尽力促成两人的婚事,无奈东方慧情有独钟,她虽然也是很喜欢杜靖波,可是除了他靳翔,决不嫁第二人。
  所以,他为了盟弟的痴心,就悄悄的出走,隐身在这三阳谷,撇开了飞天玉虎靳翔之名,而自称三阳隐叟,数十年来,从没人知其下落。(校注:前传《虎翼燕翔》中靳翔倾心胜亚男,东方慧吃醋误伤杜靖波,后二人好合。)
  现在眼见自己盟弟和小情人的女儿,都已成人,亭亭玉立,无疑当年的东方慧,他怎能不感慨万千。
  但是,他却无法向眼前这一双小儿女说明,其实当他也不愿意说,所以,就以一声大笑来遮掩他那悲伤的神色。
  笑语方住,蓦然远处传来一声猿啸,跟着一条黑影疾驰而至。
  到得临近,才看出原是那金毛猩猩星奴,奇怪的是,在星奴胁下却挟着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孩。
  星奴进洞到了三阳隐叟身前,扑通跪倒,拉着那黑小孩,也让跪在地上,两只毛手乱摇乱摆,指指方昆玉又指指小孩,口中吱吱的乱叫。
  方昆玉和杜小蕙不知它是什么意思,三阳隐叟却深知其意,点点头道:“好吧!成全你这番苦心好啦!”
  那星奴一听高兴得一跳多高,立即将那小孩拉起,送到方昆玉跟前,吱吱叫了两声,那小孩似能懂得他的话,跪倒就磕了三个头。
  把一个方昆玉弄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三阳隐叟笑道:“昆儿,你可知星奴的意思吗?”
  方昆玉摇了摇头道:“徒弟不知道!”
  隐叟道:“星奴的意思是要这孩子拜你为师……”
  方昆玉不等隐叟把话说完,脑袋早摇得同拨浪鼓似的,连声叫道:“那可使不得,使不得,我才多大岁数,连自己都还没有出师,岂可为人师父,别折了我的寿限。”
  隐叟道:“你先别着急,这件事是我先答应星奴的,可暂且收下,为师自有道理。”
  师命不可违,方昆玉也没法不答应,仔细观察这孩子,别瞧他身体瘦弱,那两只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一看就知有很好的内功基础,但他不解的倒不是这些,心中疑惑那星奴乃是一头野猩猩,怎么会有一个人形的孩子。
  三阳隐叟似也瞧出他心中的疑点,叹了一口气说道:“提起这孩子来,实在令人可怜,我之所以要你收徒,乃是成全星奴这几年来对我的忠心,为它积点阴德,同时也了我一件心愿,你懂吗?”
  方昆玉听得似懂不懂,只是含糊的答应了一声:“懂得!”
  其实他是糊涂,他所以含糊答应,乃是急于要听下文。
  原来这孩子乃是兽父人母所生,他母亲本是山下一家樵户之女,入山采摘野菜,被一只大猩猩所掳,勒成逼奸,从此,她就被留在山中,她父母以为被猛兽所吃,找了几天找不着,也就死了心。
  她在山中一住三年,竟有了身孕,十月胎满,就生下了这孩子,就在婴儿落地之时,她因流血过多,那大猩猩束手无策,眼看着她痛苦而死。
  别看那猩猩是只凶猛野兽,却有一片有些人没有的爱心,情有独钟,在那少女死后,它不吃不叹,每日嚎啕啸叫,由岭东叫到岭西,再由西岭叫到岭东,就这样叫啸了三日三夜,最后也投崖而死。
  星奴和那大猩猩本是同群,虽不满那猩猩之所为,但见它那片痴情,心中也觉不忍,就抚养起那孩子。
  这件事被三阳隐叟知道了,对星奴此举嘉勉了一番,又为那孩子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星子,因不知其母家何氏,就以柴为姓,寓意乃是砍柴女和猩猩所生之子。
  柴星子到了三四岁上,即能纵跃如飞,加以力大无穷,莫以为他身躯瘦小,未满十岁,便能追擒虎豹,手掠飞鸟,无论人兽,若惹翻了他,挨着就是半死。
  所幸他天性至孝,平日侍奉星奴若父,只要是星奴所命,什么气都受,什么亏都吃。
  三阳隐叟见他是块浑金璞玉,为练武的上好材料,就安心要造就他,先传了他一些内功口诀,为他扎下根基,另外又传了他一种专门碰上手硬挨打的“风吹扬花”身法,关于和人交手的招式掌法,因为他有一套与生俱来的奇招妙式,只是加以指点而已。
  但因限于名份,不便收在自己名下,于是,就安排让方昆玉收徒。
  星奴因主人说过,在方昆玉坐关期满,即要离谷行道江湖,所以几天来都是陪着星子,打主意多聚一天是一天。
  由这一点看来,那星奴不过是一只略通入性的野兽,竟有这片心肠,要比有些沐猴而冠的人们可强得多了。
  三阳隐叟向方昆玉说了柴星子的出身来历,方杜两人也都感到十分可怜,不由就生出一片同情怜爱之心,尤其那柴星子偎依在那星奴身边,若稚子之依慈母,深怕它离去似的,两只圆眼,骨碌碌的乱转,看看这个,瞧瞧那个。
  四人一兽,这么一阵闲谈,已过了有大半夜时光,隐叟已到入定之时,就先进石室用功,杜方两人又聊了一阵也就各自归寝,那柴星子仍然随着星奴偎在一起。
  次日一早醒来,已是旭日东升,那满空金碧色的光轮,照射着整个三阳谷。
  方昆玉日常无事,带着杜小蕙满山乱跑,看山赏景,玩水戏泉,玩得好不高兴,那柴星子也跟在后边,起初,他尚有点怯生,两天一过,人混熟了,玩得更是有趣。
  三个小孩,虽有师徒名份,因年岁不相上下,亦没有多大的界限,柴星子因欲在新师面前讨喜欢,更加的卖弄精神,施展出他那天生异禀,纵跃如飞,攀山越岭的奔跳。
  一天,三小玩得兴趣,各自展开身法在密林中追逐野兽作耍,也不知追出去有多少路程,看看天已近午,却已迷失了路径,那柴星子又因追赶一只小鹿,不知追到那里去了,时久未归。
  方昆玉虽在三阳谷住了数年,可是从未离谷跑这么远过,杜小蕙更是初到,地理环境还赶不上方昆玉熟悉,方昆玉既迷了归路,杜姑娘也清楚不了多少。
  两人在密林中绕走了半天,仍然无法找到路程,方昆玉正打算抱起杜姑娘,施展双翅飞回,可又不放心柴星子,正在作难之际,忽听远远有虎啸之声。
  杜小蕙笑道:“昆哥,你听,那虎叫之声凄厉难闻,说不定是星子在那里逗虎玩呢?我们过去看看怎样。”
  方昆玉闻言道:“那虎还不止一个呢?我们要去就快,免得那星子吃亏。”
  话音一落,就朝那虎吼来处,飞步急驰,杜小蕙也随后紧追。
  转过一道危崖,忽又闻得一声惨嗥,由此便没了声息,似被人用重手法活活打死,初疑是柴星子所为,就想查看他是用什么手法,于是就加紧脚步前驰。
  正急走间,猛见前面十来丈远近,一座松林之中,有一条小人影子一闪,虽未看真,已知是星子。
  刚打算向他招呼,遥闻松林深处,有人厉声喝道:“小野种,你看到没有,我空手就能把虎打死,你要是再不答应做我的徒弟,我只要一伸手就能把你抓死。”
  方昆玉人本机警,何况身旁还有个刁钻精灵的杜小蕙呢!她在江湖上跑了几年,几经大敌,长了不少的经历,闻声凑向方昆玉耳边悄语道:“昆哥,听此人语声凶暴,又能空手杀一大虎,必非善类,我们悄悄的掩过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方昆玉点头答应,互相一打手势,两人就由林侧掩了过去。
  这时就听星子大声嚷道:“你这个牛鼻子老道,好没道理,打死个把老虎,有什么稀罕,就凭这一手,也配收我做徒弟,我看你真是不要脸到家啦!”
  说时,二人已一路隐藏,掩向林侧,探头往里偷看,见林中一个道装怪人,生相奇丑,身材痩长,前额和两颧,上下高耸,凹鼻阔口,白牙外露,一张青铜色的脸膛,一字浓眉下面,紧压着一双怪眼,睁合之间,凶光闪闪。
  杜小蕙一看认识,悄声向方昆玉道:“昆哥,你认识这个人吗?”
  方昆玉摇了摇头,杜小蕙又道:“这人是赣南红云观的恶道,名叫赤冠道人,在江湖上恶名远播,杀人如草,数得上是无恶不作之徒。”
  再看那恶道似被星子激怒,将手扬处,似要发作,但却狞笑一声,又将手放下,冷笑道:“小野种,我要不是看中你资质不错,想收在门下,才容你这样,再要倔强,可不能容你了。”
  那星子人小胆大,外表看去憨厚,实则内秀,他对恶道的恫吓,并不在意,仍然大声说道:“你别发狠,欺负我一个小孩子,算得什么英雄,真要是好汉,可去找我师父去,只要你能打过我师父,我就跟你当两天徒弟去。”
  恶道笑道:“小野种,你别用话逼我,你那师父在什么地方,带我去会会他,看他不是有三头六臂。”
  星子笑道:“我那师父,是出了名的神出鬼没,说不定,他这时就隐在你的身后,你再乱大吹气,惹他烦心,就有你的苦头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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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30 21:47: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玫瑰多刺 侠女戟伤赤冠道
  恶道赤冠道人见星子言动真诚,又是这么胆大,还真相信,闻言不住的前后回顾。
  星子笑道:“牛鼻子,你别害怕,我师父他会隐身法儿,你看也不会看到的,等他老人家一现身,你就等着挨刀吧!”
  恶道被戏不由大怒,喝道:“无知小野种,你命尽今日,还敢无礼,满口狂吠,今天如不找到你那师父,休想活命。”
  星子笑骂道:“放屁,就凭你也配,等见到我那师父再冒大气不迟,在这深山旷野狂吹,也不怕风大吹折了你的舌头,我又不是被人吓大了的。”
  星子这一骂,骂得恶道怒火高涨,双手齐扬,便要追扑过去,就在这进身上步,扬手欲扑之际,蓦然一条青影一闪,现出一个玄衣少女来。
  那少女一现身,俏生生的挡在星子身前,用手一指,笑骂道:“赤冠道,你自称为武林第一高手,原来只会欺负人家小孩子,前些时,在关中道上被你见机先逃,今天可不能饶你了。”
  赤冠道闻声细看,见来人正是自己的对头克星,回忆以前受辱之事,又惊又怕,气得几乎昏了过去。
  原来这赤冠道人,本是江湖上出名的采花淫贼,俗名叫做青面狼邵景,到处采花作案,恶迹昭彰,不仅官府中人追缉甚紧,就是一般武林侠义,也都想为世除害,他逃逸无路,最后投奔到赣南红云观,改为道装以逃避官府耳目。
  在两个月前,玄衣龙女杜小蕙正兼程赶路朝三阳谷来,行到潼关城廓不远,落日将沉,游目四瞩,只见城里炊烟处处,心里暗自焦急,恐怕时晚不易找到宿处,不由得就快鞭策马,趁早赶进城去。
  马正急驰,忽闻背后铁蹄得得,马铃叮当,她回头一望,只见一骑骏马,那马赤鬃白蹄,神俊异常,和马上那位骑土相较,显出格外的不相配,使人有不伦不类之感。
  原来那马上却骑着一位形貌奇丑的道人,她为了赶路,不愿招惹事非,所以也不去理睬,只顾自勒辔前进。
  可是那丑人好像故意和杜姑娘过不去,他那马已越过了她面前,却勒住了马,与杜小蕙并辔齐驱,不住的挤眉弄眼向姑娘调笑.。
  姑娘心中不由生气,本待发作,继而又一想,这些东西,要不摆治摆治他,他也不知道利害。
  杜姑娘从小受母师钟爱,不但心高气傲,更是淘气透顶,她主意打定,先转首朝那丑人微微一笑,娇声叱道:“瞧你这个人,不好好走路,鬼头鬼脑的干什么?”
  丑人嘻嘻的笑道:“姑娘,你别生气,不要看俺的长像不好,俺可是一片好意,这个……关中道上,这两天匪帮猖狂,对过往旅客诸多骚扰,地方上很不平静,尤其……姑娘,您一个人走路,更是危险,所以贫道不妨护送一程,别无他意,请放心,哈哈,哈哈!”
  杜小蕙神秘的眨了一下眼,笑道:“这么说来,道长一定是个大行家了。”
  丑道人被她这一笑,好像混身感到不得劲似的,将身子扭了几下,才笑道:“不敢当,贫道在江湖上也有个小小的名气。”
  杜小蕙道:“噢,我倒看不出来,既然这样,那倒要请教几招武功绝学。”
  丑道人在江湖上的经历,够得上老练,他见杜姑娘说话不亢不卑,准知是有来头,他可不敢大意,必先探清对方的来历,才能下手,于是问道:“姑娘,可肯将宗派姓名见告吗?”
  杜小蕙微微一笑道:“癞牛鼻子,姑娘要是说出来,怕将你吓跑了,这样吧!你先将宗派姓名报上来,让我听听你是那层地狱里逃出来的鬼。”
  丑道人一点也不生气,抱拳道:“在下赤冠道人,江湖上人称青面狼邵景,姑娘总听人提起过吧!”
  杜小蕙摇了摇头,两条辫子甩呀甩的,答道:“我没听人说过。”
  赤冠道人面色一变,又改为笑脸道:“在下的恩师,江湖上却很有名望,他老人家绰号癞头龟吴良……”
  杜小蕙不等他将话说完,把小嘴一撇,道:“你们师徒是怎么搞的,不是狼狗,就是癞王八,左右都不是人。”
  赤冠道被杜小蕙这一骂,禁不住气往上冲,厉声喝道:“臭丫头,你这可是自己找死。”
  杜小蕙道:“是谁找死可说不定,尽吹牛,有什么用处,咱们在功夫上见个髙低怎样?”
  赤道冠人仰首一声狂笑道:“丫头!我享受过的女人太多了,还没有你这么合我的胃口,咱们是要较量一下功夫,不过不是这里,是客栈的……”
  杜小蕙自然明白他往下说去,必是难以入耳的下流话,娇喝道:“丑东西,我看你是釜底游鱼,死在眼前,还不知道。”
  赤冠道仍然嘻皮笑脸的道:“做个风流鬼,死了也落个痛快。”
  话音未落,就听“吧”“吧”两声,脸上已被杜姑娘左右开弓,抽了两个既脆且响的嘴巴,登时头昏眼花,口鼻流血。
  两人都是骑在马上,他作梦也没想到对方身形会有那么快,这两个嘴巴打得他才算醒悟过来,知道对方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大声阴喝道:“好贱人,你倒真有两招。”
  说着,立即跳下马来,从马背上取出两支短戟,进步抡戟,照定杜小蕙就劈。
  杜小蕙微哼了一声,双掌向中间一穿,再以掌缘,照戟杆上砸去。
  赤冠道见对方并不亮出兵刃,竟然徒手来对付自己的双戟,心中暗喜,心想:丫头,你这可是自找苦吃,祖师爷可舍不得废了你,我还要好好的受用一番呢?
  他正想的得意,那知杜小蕙的双掌并不硬砸,却由分砸之势,一变而为上拿,拇、食二指,反朝戟牙上捏去。
  这一招,让赤冠恶道不由吓了一跳,赶忙猛撤双戟,但仅撤回了一半,复又一招“双龙出海”,直取杜小蕙两肘。
  杜小蕙微微一笑,那神情显得十分不屑,身子微向左一闪,轻易的就避过了双戟。  赤冠恶道看在眼里,更加气恼,一收他那怜香惜玉之心,双戟一招“铁锁横舟”,向外一展,分取姑娘双肩。
  好个杜小蕙,见双戟刺到,双脚不动,身形却朝后仰去。
  这么一式,赤冠恶道却以为对方到底年纪轻,临场经验不足,才使出这一招,予敌人以可乘之机,如此便宜,他那肯放过,双戟一并,一招“二龙抢珠”,朝杜姑娘小腹扎了下去。
  他双戟扎下的这一招,说起来是十分可恶的招式,乃是用的撩阴招法,对于女流而用此招法,足可见他的下流了。
  谁知那后仰身形未见动作的杜小蕙,等他使出这么下流的一招,不由柳眉倒竖,冷哼了一声,也没看清她如何的闪避,双脚却闪电飞起,恰巧踢中双戟的戟杆。
  赤冠恶道那防有此一着,尽管他是用全力一扎,仍禁不住杜小蕙踢出的双脚,只觉虎口一阵发麻,双戟再也无法抓住,脱手朝空中飞去。
  他这时才真正的吓了一跳,想不到面前这位看来弱不禁风的黄毛丫头,竟有出入意表的极大劲力,凭自己多少年的苦练,居然受不住人家一脚。
  赤冠眼瞪着脱手飞落地上的双戟,气得哇哇大叫,喊道:“好丫头,祖师爷看中你有几分姿色,打算掳回去亨用一番,你却自己活腻了,可休怨我心狠手辣。”
  说着纵身前扑,右掌贯注了他二十多年苦练的功力,朝杜小蕙推来。
  杜小蕙并不闪避,左脚向前踏了半步,右掌也跟着推出,硬接对方全力发出来的一掌。
  赤冠恶道对于自己的双戟被小姑娘踢飞,认为是自己的一时疏忽,并不是技不如人,这时见对方居然硬接自己的右掌,他倒得意了,心想:一个女娃娃,看年纪最大不过十几岁,能有多大功力,这一对掌即使伤不了她,也必会将她震退。
  那知被震退的不是杜姑娘,却是赤冠恶道他自己,他倒退了五六步,才拿稳桩。
  他作梦也想不到,人家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居然有此深厚的功力。
  杜小蕙笑道:“丑牛鼻子,你服气不服气?不服咱再碰一掌试试。”
  恶道赤冠道人这一来可不敢接腔了,因为他明白,自己的功力并不比人家高明,只要人家使出十成力量,自己即是不能当场震死,也准得落个腕断臂折。
  杜姑娘见恶道不答腔,又接着说道:“怎么,你害怕了是不是?那可不行,你也得接姑娘一掌。”
  话音一落,也没见她抖肩挺腰,已飘身进扑,左掌及时推出。
  恶道青面狼邵景的右掌,还正在发麻呢?那敢再用右掌去接,但是也不能退避,只得以左掌来挡,以他那老奸巨猾,怎会不知道左掌发出来的内劲,要比右掌差得太多,何况,方才右掌受震,连五脏六腑都颤动了呢?
  原来,他尚自恃老练,想凭经验阅历,来弥补自己武功的弱点,左掌虽然作势硬挡接架,人却打算往右横飞,以卸去对方掌劲,然后再趁机侧袭。
  他主意打的倒是不错,无奈他碰上的,乃是穿云神燕的高徒,掠波碧燕的千金,生就的精灵刁钻,恶道这一套怎能瞒得过杜姑娘。
  他一掌推出尚未接实,人已横飞出去,脚刚一落地,杜小蕙已跟踪而至,不容他换步移位,左掌横扫,右掌斜劈,双掌齐施,两面夹攻。
  这么一来,恶道可算是狼狈已极,硬接既然不敢,闪避又无法躲开,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可是恶道狠就狠在这儿,他倒想出一个拼命的法子来,不但不躲杜小蕙的两掌,反而猛探双掌,直戳杜姑娘的太阳穴,打算图个同归于尽,两败俱伤。
  杜小蕙微微一笑道:“丑牛鼻子,怎么?你情急拼命啦!”
  她说话手下可没闲着,双掌由上下撩,等恶道指尖堪堪递到,两只春笋般的玉掌,正好托住恶道的双肘。
  恶道双肘被托,已然失去主动,无论用指尖或掌心发劲,都得受制于人。
  恶道也知道要糟,火速双肘后捣,想借机撤回,双肘倒是安然撤回了,冷不防杜小蕙的右脚,突然一扫,正扫中了穴道,滚了两滚之后,躺在地上不动了。
  杜小蕙从地上捡起恶道的两支短戟,走近他身前一扬手,两戟分插在恶道的腿肚之上,又一脚踢开穴道,笑道:“丑牛鼻子,找了半天的便宜,你也该有个报应,不过你耽误了我进城投宿,姑娘就罚你在这里守夜,不服气的话,咱们再来比划比划。”
  恶道这时那里还敢不服,被他那双戟贯通扎下,有四五寸都穿过皮肉又陷入地中,简直是被人钉在地上,刚扎下时,因被踢中穴道,人已失去知觉,还不怎样,但穴道解开人已醒来之后,痛得他连爹娘都喊出口来了。
  那双戟的样子,是一个枪尖,旁边有一个月牙刀形的钩子;虽从肉厚处贯穿而过,没有伤及骨头,但这份罪可够他受的了,如想将戟取出,非得将肉割开一道三四寸宽厚的口字不可,这也是他贯常调戏妇女的报应。
  杜小蕙以双戟钉住了赤冠道人青面狼邵景,任他躺在地上哼叫,说了声:“丑牛鼻子,你先在这里歇着,失陪了。”
  跨上马背,绝尘而去。
  就在杜小蕙去后不久,从后面赶来了一个胖大和尚,他原是和那赤冠道人是一路,见状才救了他,将他送到潼关城中,调治了两个多月,才算复原。
  这一胖大和尚,已是陕北米脂五蕴寺的二当家,名叫孔方僧悟良,这个人生就的有个怪僻,爱财如命,专喜欢搜集金珠财宝,他只要听到谁有珍奇宝贵之物,千方百计都得取到手中。
  他的武功,在武林中也称得起是个高手,可是他心狠手黑,为了财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都做得出,所以江湖上送号孔方僧。
  他和那青面狼赤冠道人邵景,可说是臭味相投,一个贪财,一个好色,全被中原绿林盟主毒手摩什胡雷网罗在手下,几年来,说得上是天良丧绝,坏事做尽。
  这次,他们是奉了胡雷之命,到新疆腾格里山去和红袍尊者打交道,为了想增长声势,梦想争取武林盟主宝座,以领袖天下武林。
  那赤冠道人邵景,想到香妃的出处就在新彊,以为在那里一定有不少绝色美女,正可一尝异味,大大的享受一番。
  孔方僧悟良所想到的,却是孔雀河的沙金,存心想发一笔大财。
  于是,两人欣然就道,刚一过了灵宝,赤冠道盯上了杜小蕙,见姑娘生得丰神玉貌,一颗灵魂儿立时就飞出心窍,飘飘然如痴如醉,那知却碰上了一位女煞星。
  他们在潼关住了两个来月,等赤冠创伤稍愈,才又继续上道,赶到腾格里山红袍尊者居处一打听,说是师徒五人已赴三阳谷掘取神剑去了。
  要依赤冠道邵景的意思,恨不得能在这边陲之地多住上几天,饱尝绝色异味,但那孔方僧悟良,一听说三阳谷将出土的神剑,是件稀世奇珍,心早就朝三阳谷飞去,那还待得下来,就立逼着赤冠道一齐赶去。
  他们到了巴颜喀喇山,各处一打听三阳谷,并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连着问了好几起人,全都是摇头,须却那三阳谷乃是巴颜喀喇山脉的中心腹地,千山壁立,人马绝迹,一般土人,怎会知道。
  一僧一道连着在山中乱走了三四天,慢慢的就越入越深,最后连出路都找不到了。
  到这时,两人才着急了,互相抱怨,甚至几乎对拼起来,还算是那孔方僧悟良自知理曲,让了步,始免去了一场争斗。
  但从此以后,两人就分头找路,只求能够走出山去,什么神剑不神剑,都不放在心上。
  这天,赤冠道邵景耐着性子一连翻越了五六座山峰,眼看峰回路转,山腰上现出一条尺余宽的山经,路面光滑,像是山樵常走之路,又爬上高崖一望,见远远有几缕炊烟,不禁大喜,心想:只要找到有人的所在,还怕走不出山去。
  正在高兴,忽听几声虎啸之声,跟着又见鸟惊猿跃,木叶纷飞,就知猛虎要出现了,立即窜到一株大树上边,凝神四顾。
  见啸声过后,随着从林内窜扑出来两只瞪睛白额大虎,那虎有一头黄牛大小,窜出林来,一经落地探爪伸腰,咧嘴吐舌,发出阵阵低吼,形状十分威猛。
  这时隐伏在树上的赤冠道人,见了这头猛虎,一时手痒,顺手折下一根树技,运劲以重手法朝准猛虎掷去,一下打个正着。
  那虎负创,狂吼了一声,另一只虎也以吼声呼应,两虎不迭以鼻相嗅,旋又绕身盘转,似在找寻目标似的,紧跟着虎吼之声又起,在吼声中又窜出有五六头大虎。
  这一来,赤冠道人愕住了,正在想法对付群虎之际,忽地一声猿啸,群虎闻声立现惊惧之色,还以为那啸声准是一只较虎更凶狠的猩猩之类。
  可是,他这一想法都错了,原来在那啸声过后,从林中窜出来的不是什么猩猿,而是一个又黑又枯干的小孩,倒使这恶道大出意外。
  初时尚以为这孩子定是山居樵农之家,迷途离群的小孩,在深林中乱闯,但当他看到那群猛虎,一见小孩,一若遇上了克星,全伏在地上,动也不动。
  恶道睹此,要不是亲眼看到,几乎不相信一个小孩会有此能耐,心想:这孩子既有伏虎的本领,定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说不定是那位有本领的世外高人之徒,自己生平所为,最怕是碰上这类侠隐奇士,不得不小心点。
  可是,他再仔细的又打量了一下那孩子,见他衣不蔽体,身上长满了长毛,毛作棕黑色,长发披肩,简直是一只小人猿。
  从他这些特征看来,陡有所悟,暗忖:看样子这孩子没有什么师承,许是被母虎或什么猛兽所豢养的野生孩儿,因和诸虎熟习,所以才能驾御这些大虎,如果能够收着这样一个孩子为徒,他的成就,定然不会差。
  恶道既存下收徒之念,不由就俯首沉思,把眼前这一幅人兽相和的情景,抛置脑后,就在这时,蓦然一声吼叫,跟着一阵狂风,夹杂着一股难闻的腥味,不由心中一动猛触灵机。
  便飘然下地,身形还未站稳,立感劲风掩后袭至,赶忙回头望去,果然见一只猛虎正朝他背后冲来,立即横身错步,用足平生力量,一掌朝那虎劈去。
  这一掌,正打在那虎的前肋,那么大的一个身躯,被掌风推出去二三丈远,一声怒吼,四肢一伸,便已死去。
  小孩一见大惊,一声低啸,群虎如待大赧,群吼一声飞窜而逃,而那小孩却并不随虎逃走,目如利剪,紧盯着赤冠道人,好半晌,才喝问道:“你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伤我神虎。”
  赤冠道人邵景一掌劈死猛虎,本是杀鸡儆猴之意,打算震住那小孩,然后再以甜言,诱那孩子甘心情愿拜在自己门下,那知小孩人小胆大,不但不怕,反而厉斥。
  这么一来,恶道见他胆力不小,收他之念更强,于是哈哈大笑道:“小娃儿,你问我是什么人吗?你先猜猜看。”
  那小孩闻言将小脑袋一摇晃,嘴巴一撇,说道:“你无原无故打死我的神虎,还要我猜你是什么人,我看你这份长像,根本就不是人。”
  赤冠道人被小孩骂他不是人,他不但不生气,却哈哈大笑道:“小娃儿,你真聪明,这一猜倒被你猜着了,不错,我不是人,我乃是本山的山神。”
  小孩听恶道说是本山的山神,却笑了起来,笑得恶道脸上一阵发热,强自耐下性子,问道:“小娃儿,你难道不信相本山神吗?”
  小孩一边笑一边答道:“我相信……我相信!我认识你是山神骑的那个……那个烂眼睛的狼。”
  赤冠道人邵景,见自己被一个小孩子戏弄了半天,不由激起恶性,心中暗忖:“看这孩子灵秀异常,又是生就的特质异禀,如被那般和自己作对的侠义道中人,网罗了去,将来后患可虑,今天能对他收服就收服,不能收服先毙了他,免得日后麻烦。”
  恶道想到这里,就先用言语恫吓,那小孩却满不在乎,更不理这一套,反而连嘲带骂,谈笑自若。
  恶道知道无法降住这孩子,立时恶向胆边生,扬手就要取那小孩性命,玄衣龙女社小蕙这才现身。
  那小孩正是方昆玉新收的徒弟柴星子,他一见杜小蕙现身,没等她出手,慌不迭叫道:“杜姑娘,你把这个烂眼狼让给我吧!我要替虎哥哥报仇。”
  星子一阵烂眼狼虎哥哥的乱叫,一时倒把杜姑娘给叫糊涂了,但待她一看地上那只死虎,又见赤冠道入邵景的双目疤痕累累,这才大悟,笑道:“好吧!交给你了,不过可别要他的命,留着我还有用处呢?”
  星子笑道:“那我可没法拿得准,不过试试看吧!”语音方停,人却朝赤冠道人飞扑而去。
  恶道自一见杜小蕙露面,就知今天决不能讨了好去,虽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无奈自己不是人家的敌手,正打算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之际,忽见星子飞身扑来,顿时恨上心头,立意要拿星子开刀,以雪昔日潼关旧耻,暗骂一声:“小杂种,你这可是自己找死。”
  立即猛提真气,功贯右掌,等星子身形扑近,扬手劈出。
  他这一掌,乃运集二十年的功力,以为此一掌打出,任你这小孩武功盖世,能有多大年岁,管教你粉身碎骨。
  那知星子人小心灵,身未落实,猛觉对方掌力已到,劲风猛烈,寒气逼人,那敢硬接,立即施展三阳隐叟所传“风吹杨花”的身法,小身躯轻飘飘的随着对方的掌风飞出去有两丈来远,落地蓦然又向回飞来。
  恶道不由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苦练了二十多年的掌力,竟然伤不了一个小孩子,这才真是背时到家了,自从换上了道装,处处都不顺利,这些奇人怪事,全让自己给碰上去。
  恶道正在懊丧寻思,料不到星子的身法会有那么快,就这一眨眼之间,竟又失了踪迹,心中猛的一惊,倏听忽的一声,一条小人影子,竟由身后飞来,一只刚巧递出的毛手,已朝左肩穴点到。
  当时是又惊又急,暗忖:自己所运真气,在刚才劈出一掌之际,已全用在前面,无法收回,这要是被小鬼头得手,才叫阴沟里翻船,以后怎样做人。但是眼前危机已迫,那容寻思,只得拼着挨上一掌,百忙中,把身子往侧一偏,勉强避开了星子一掌,跟着翻身上步,正打算反手回击,以独门绝招,将小孩打伤。
  谁知星子,胆大心狠,一见恶道百忙中,突然收势回身,就猜知对方许会拼挨自己一掌,就势施展杀手,如为所伤,不但冤枉,且在自己新拜师父之前,也觉丢脸。
  心念一动,立时变计,不再勉强去点对方的肩井穴,迅将右手收回,一面觑准来势,一面将全身之力,运向双腿,趁着恶道反手架格之势,身子微微朝上一提,举起两条小腿,猛用全力,向恶道腰背上踢去。
  这一招,还真出乎恶道意料之外,没想到这小孩小小年纪,又是久居深山大壑,很少和人群接触的野生孩子,竟然如此狡猾,真使恶道意外的惊奇。
  原来那柴星子天生异禀神力,又得了三阳隐叟的真传,加以初次和人交手,又立心想在人前露脸,从上手起,便以全力小心应付,他这一招,因是险招,惟恐弄巧成拙反为所害,所以其用意只是打算借劲纵退,并没有打算伤敌。
  及至双脚踹中恶道的腰胯,灵机一动,于是便借机施展,把内家真力,运向双腿。也就这样一接触,口中嗯了一声,腿部真力全数送到,人也同时借劲倒纵出去。
  幸而柴星子初展身手,临敌经验不够,兼以人小功力欠纯,否则任是多高本领难禁住这一踹。
  就这样,恶道那么一个高大的身躯,也被这一踹,向前平窜出去有两丈来远,当时两眼发黑,脑间一阵奇痛,尤其那腰胯间,直似中了两下铁锤,如非他本身功力精纯,腰骨准得被踹断折,即如此,真力也几乎被这一踹震散,差一点没有跌趴在地,晃了两晃,才行站稳。
  赶忙先把气沉住,略为侵势,仔细查看敌人,见星子正窜向一株大树底下,朝着自己挤眉弄眼的扮着鬼脸,样子十分可笑。
  气得恶道怒火攻心,刚怒吼得一声,猛觉着腰间痛得利害,才知方才两腿,伤非小可,内家真气,已难运聚。
  但是,不杀那小孩,此恨难消,同时,以自己在江湖上的声名,却斗不过对方一个小孩子,这人先就丢不起,如再动手,自己已受了内伤,力量减去不少,加以对方人小鬼大,捷逾猿鸟,要想杀他实难如愿,空自急怒交加,不敢妄自行动。
  于是就强忍怒火,运气调力,想使回复原状,待敌来攻,只一接触,再猛下毒手,致敌死命,一面却全神贯注前面,觑定星子动作,准备应付。
  那知柴星子生就的鬼精灵,他见恶道蓄势以待,可知道自己的功夫比不上对方,难以硬打硬拼,
  暗忖:自己夸口要制住这丑杂毛,像这样相持下去,要是等他功力复原,再想制他可就难了。
  心念一动,就有了主意,立时扬掌腾身,朝恶道直扑过去。
  恶道见状,不由暴怒,喝骂了一声:“该死的小狗。”强提一口真气,扬手一掌打出。
  这一掌,他使出了毕生的功力,以为这一劈空掌,任对方多大的功力,也禁不住。  那知星子滑溜得紧,早在他一掌劈空打来之际,身形一闪,朝侧面大石后隐去。
  在星子存身之处,除了一列列的参天老树之外,全是些嵯峨石笋,恶道的掌面过处,只听咔嚓一声,一根丈许的石笋,已被打断,倒了下来,洒了一地碎石。
  恶道见一掌打空,更是怒火填胸,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纵身朝前扑去。
  身形将要扑到那倒地石笋之处,忽听右侧大树后,有人喊叫道:“丑杂毛,不要得了气心疯呀,气死了,山神老爷可就没有骑的了。”
  恶道听出是星子的口音,更是怒气攻心,追扑得也越紧,随手连发劈空掌,就听嚓嚓连声,那参天老树随着掌风,碎裂断折了满地,声势确是惊人。
  玄衣龙女杜小蕙在一旁观战,见恶道气急乱打一通,心中甚为星子担心,刚待出口喊叫星子快到自己这边来,让自己出手收拾他。
  又听星子喊道:“恶杂毛,你净欺负那不会说话的草木山石有什么意思,还是咱们两个再比一比吧!”
  语声甫落,突由一堆乱石后纵将出来,横迎过去。
  恶道全神贯注在那一片大树,万料不到星子竟会从乱石堆中现身,心中方怔得一怔,眼前倏的一暗,见黑忽忽一片东西,已迎面打到。
  恶道骤出意料,打算用掌力还击,已自不及,况且那东西又是连干带湿一大片,也难施为。
  就在这忽忙中,竟被打个正着,虽未受伤,却闹了个满头满脸狼藉不堪,又臭又脏,奇腥刺鼻,几乎连口眼全被封闭。
  原来星子,从小就生长在这山野之中,对这一带地势,十分熟悉,记得乱石堆中,有不少污物,似是蛇兽的粪便,何不乘机给他一下,杀杀他那威风。
  于是在他纵身侧闪之时,就绕向石后,隔着乱石大树,一边引逗恶道,一边寻找兽粪,就在恶道乱发掌力,打断大树之际,已用树叶包好了两大包,恶道也自迫近,同时一眼瞥见师父方昆玉,正隐身在身后大树上,心胆越壮。
  一面故意大声喊叫,发话引逗,一面绕在乱石堆后,他本是边跑边说,恶道一时也拿不准他存身所在,正在循声寻找,他已纵身而出,仗着身翻力大,飞跑得又快,冷不防双手齐扬,照头便打,同时,连着两个腾跃,已跳出恶道的掌风范围,绕树已逃向杜小蕙身边。
  恶道当时被打了个满脸花,周身也被沾染,腥秽异常,头昏欲呕,当时一阵心慌忙乱,赶紧用袍袖去拭,等他拭去脸上秽物,星子早已避在杜姑娘身后。
  恶道受此一击,不由怒火攻心,回手一把,将衣襟撕断,忽忽摸头盖脸又擦了两下,厉声喝道:“大胆小狗,我今天如不将你裂体分尸,誓不为人。”
  他尽自发怒,对方像是没事人似的,连睬都不睬他一眼,就听星子向杜小蕙笑道:“杜姑娘,你看我这一手怎么样,这是我和狗熊闹着玩学来的,没想到今天倒派上用场。”
  杜小蕙笑骂道:“你这小鬼头可真淘气,把这样脏东西打了人家满头满脸的,我可怎么去摆治他呢,还是交给你吧,我可有点怕脏。”
  星子闻言一拍胸脯,笑道:“我就怕他被你制住了,我没得玩的,所以才将他弄脏的,待会看我耍个狗熊你看看,可是,你可不准插手啊!”
  恶道见这两人一问一答,好像自己是他们手中的毛虫似的,要玩就玩,不玩就弄死,气得浑身乱颤,如何忍受得下,也不管强敌当前,能否使自己得手,打定主意,先将星子打死泄恨,然后再设法脱身。
  主意既定,立即双手齐扬,便要追扑过去,那知身子刚一用劲上提,猛觉右肩微麻,已被人点了穴道,不能言动,空自急得须眉俱张,眼睁睁的无法可施。
  这时,就是从身后转出一个比星子大一点的小孩来,正是那方昆玉,他本来躲在暗处,看徒弟柴星子和杜姑娘二人,引逗恶道取乐,一说一比十分可笑,他也觉着好玩,本打算再看下去,忽然发现从左侧山㘭处,转出来一个像貌凶恶的和尚来,一看就知是恶道的同党,心中一惊,怕二人不是敌手,这才现身点倒恶道。
  杜姑娘和星子一见方昆玉现身,星子倒不敢说什么,杜姑娘先就不高兴,气哼哼的道:“人家逗着野杂毛好玩,谁要你出手……”
  方昆玉不等她再说下去,忙接口道:“你们先休得意,看杂毛的整手来了。”
  杜小蕙闻言,抬头看去,果见山㘭拐角处转过来一个和尚,一颗秃脑袋左顾右盼的乱晃,似在找寻什么东西或什么人似的。
  方昆玉道:“我们赶快先躲起来,等那和尚到时,再想法治治他。”
  三人商量一阵,互相一打手势,就隐身在一片丛草中。
  这一和尚正是那孔方僧悟良,他因和恶道斗气,两人分道找寻出山之途。
  这和尚到了此等地步,眼看着如找不到出山之路,就得困死在这深山之中,还死不了他那贪心,一路上东瞧西看,忘想能发现一处黄金坑,或者是珍宝谷,如果看见有一块发亮的石头,他会以为是块宝石,飞快的跑过去抢在手中,贪婪的详细把玩一阵,再没好气的摔在地上。
  他就这样像神经失常似的,边走,边捡,边摔,也不知他瞎摸了多少时间,居然也摸上了正路。
  他转过了山㘭,忽见赤冠道人邵良,站在前面乱石堆中,木立发怔,心中暗想:这杂毛是出了名的阴鹫,别是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宝,在那里筹思良策,打算瞒过我去,嘿嘿!那知我孔方僧我佛祖保佑,天下的财宝都得归我,你一个臭杂毛老道,怎能有福消受。
  边想边就加快脚步,赶到赤冠道人跟前一看,见他站在那里如泥塑木雕一般,满头满脸都是污秽之物,腥臭刺鼻。
  细一查看,原来是被人点了穴道,他惊愕万分的详细再一打量,可惊得呆住了。
  他看出那赤冠道人被人点中穴道的手法,乃是独门手法,凭自己的能耐,可真没法能解得开,想,这是什么人,有这样高的造诣,我可别在这里自找倒霉,还是早走的好。
  本来在黑道行走的江湖中人,有几个能够讲义气的,大多数是追逐财利的人,见利忘义之徒,可说是充斥其间,虽也有些顾及道义之人,那真是凤毛鳞角了。
  孔方僧悟良同伴被人点穴,不但不打主意救治,反而却打算遗下朋友保全自身,先自逃走,这事并不算怪,就在他刚一转身之际,忽见在身后现出一个全身黑炭似的一个小孩,笑嘻嘻的道:“胖秃驴,你这可不够意思呀!怎么打算丢下你这位朋友一个人走,他要是让狼给吃啦!你可得打人命官司。”
  孔方僧见这小孩既黑又痩,看上去并不起眼,但是人家到了自己的身后还未查觉,当知并非等闲,可是凶僧生就的有点牛气,自负武功过人,那能将一个小孩看上眼,闻言怒喝道:“小鬼,你从那里来的,胆敢管佛爷的闲事。”
  那小孩当然又是柴星子,他被凶僧这一喝斥,笑嘻嘻的道:“胖秃驴,你别发横,小爷我是从天上下来的,专管你们这些不学好的恶道凶僧,你要是不服气,咱们不妨斗斗。”
  孔方僧悟良一生桀傲,平素全不把一些武林中人看在眼里,面前这个黑瘦小孩,居然这么大的口气,不由引得他,仰首狂笑起来。
  站在一旁的赤冠道人邵景,因吃过星子的大亏,他可知道这孩子不好招惹,无奈自己要穴被制,言动不得,干着急可没办法。
  本来他可以哼哈两声以提髙孔方僧的惊觉,但因恨他一点义气不讲,却见死不救,反而打算舍己而去,所以圆睁着两只怪眼,去看着孔方僧上当。
  孔方僧笑声一歇,眯着两眼,说道:“小东西,你倒是很会冒大气,竟然向佛爷挑战,乖乖,在我涉足江湖之时,你还不知道在那里呢,不过我对你这份胆量,倒是很赏识,你如愿意,可跟我当几天小和尚去,怎么样?”
  别瞧柴星子是入兽的弃婴,从小受金毛猩猩星奴抚养,必然存有野性,须知他的饮食、讲话、习惯,则经三阳隐叟的调教,细和一般人并无差别,同时,他也读了不少的书,虽然谈不到通博,但要比一般冬烘先生、三村学究可高明得多。
  加上他聪明伶倒,生就的一付鬼灵精般的头脑,又碰上杜大小姐几个月的指点,活像一个刁钻顽皮的小猴子,闻言把一对圆眼一翻,笑道:“你的意思是你的年纪大,本领髙,想收我作个徒弟,让我到外边去给你托钵化缘,你却躲在圈内养肥猪,对不对?”
  孔方僧点头笑道:“我倒是有这个意思,不过,并不要你出外化缘,我有的是金银财宝,足够我们花用的,你只跟着我练功夫就行啦!”
  这两人一问一答,可笑坏了隐身在草丛中的方昆玉和杜小慧二人。
  杜小蕙悄声向方昆玉道:“昆哥哥,你瞧你这个宝贝徒弟,还没有离开过深山一歩,就学得这么伶牙俐齿的了,这要是一涉足江湖,见上几次世面,怕不成了唇剑舌枪啦?”
  方昆玉笑道:“这还不是你这位好姑姑的教导,好的没学到,却练好了嘴皮子上的功夫,真恨不得一巴掌打死他。”
  杜小蕙一听,生气道:“哟!看你这个凶劲,我把你那宝贝徒弟教坏啦?你不愿意是不是?从现在起,咱谁也别理谁,明天我就动身回雁荡去……”
  方昆玉见杜小蕙一生气,立时就慌了手脚,连忙分辩道:“蕙妹妹,都是我不好,我怎能怪妹妹呢?不过是说着玩罢啦!”
  杜小蕙道:“我管你说着玩不玩的,他是你的徒弟,你爱怎么管教都可以,我可犯不着操闲心。”
  方昆玉本待再分辩下去,杜小蕙却又接着说道:“别瞎嚼舌头啦!看秃驴要上当。”
  方昆玉闻言抬头看去,见那柴星子像煞有介事的,哦了一声,跟着又将小脑袋像拨浪鼓似的摇晃晃,说道:“那不行……”
  孔方僧问道:“为什么呀?”
  星子道:“这山洞下有一只大乌龟,年纪可比你大的多,全得听我摆布,凭着你这点岁数,作我的徒孙我还嫌小,我怎能去当你的徒弟。”
  此言一出,可笑坏了方昆玉和杜小蕙,但也气苦了孔方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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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30 21:47: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神剑归鞘 错疑龙化去
  且说孔方僧悟良,被柴星子骂得怒火冲天,大吼一声道:“大胆小狗,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要找死!”
  柴星子仍是嬉皮笑脸的道:“还不定是谁找死呢?不过你可放心,小爷是决不要你的命,听我姑姑说,在江湖上看腻了耍熊玩猴的,想看看玩驴的,你就露上两手,给我们开开眼怎样?”
  常言说得好:“守着秃子不说亮,对着和尚不骂驴。”
  柴星子一说到“玩驴”二字,孔方僧再也忍不住了,就要发怒,但他略一寻思,哈哈笑道:“小鬼,你真可以,竟惹得佛爷发火,你可知佛爷是什么人吗?”
  其实这和尚一见星子,心中就喜欢他,又听他这份伶牙俐齿,就更对他喜爱,所以虽挨了一顿骂,并不发气,但那星子可不吃这一套,立把双眼一翻,道:“我早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啦!”
  孔方僧问道:“小鬼,你怎么认识我的?”
  星子道:“人见兔子乌龟,一眼就会认出来,决不会错看成蠢牛笨驴。”
  这一来,任他孔方僧是泥塑木雕之人,也无法忍耐得下,一声:“小鬼找死!”
  掌随声出,迅速的劈出一掌,打向柴星子的左肩。
  他这一掌并未使出全力,只用了五成力量,只打算给点苦头星子尝尝,但是双方相距太近,如被打实,可也吃架不住。
  看得隐身一旁的方昆玉和杜小蕙二人,直替他捏了一把汗。
  那知星子这孩子可真滑溜,竟倏的一矮身,却从孔方僧臂下一穿而过,跟着身形一纵,陡见他拳脚一伸,小毛手儿倏伸,“啪”的一声脆响,打了凶僧一个脖儿拐。
  星子这一掌,不但手法快极,而且也重得出奇,打得孔方僧后脑梢火辣辣的痛,真个是阴沟里翻船,气得他哇哇大叫。
  星子却嘻嘻的笑道:“大和尚、贼秃驴,这一巴掌的滋味不错吧!”
  孔方僧这时已被气得发昏,双掌用了十成力量,霍的一扭腰,翻掌又朝星子拍去。  星子真不防他有此一着,星子能有多大岁数,如何能挡得起凶僧全力施为的一掌,他情急智生,身形一晃,就到了那赤冠道人邵景地身后,双手用力,猛的往前一推,恶道的身躯就迎着孔方僧的掌风飘了上去。
  这么一来,把个孔方僧骇得魂飞魄散,总算他武功造诣不错,立时煞势收掌,强将真力撤回,即如此,那所余掌力也有三成以上,齐齐正打在赤冠道人的前胸。
  赤冠道人那能承受得了,闷哼了一声,口里一阵发甜,一口鲜血仰面喷出,身也随着掌风,向后飘飞了一丈远,摔倒地上。
  人一倒地,才哎呀一声,叫出口来。
  原来那赤冠道人被方昆玉以“锁龙手”点穴秘技,点中穴道,像这种独门手法,在武林中除了少数的几位侠义名宿,懂得解法之外,还真没人能解得开。
  事有凑巧,他先被柴星子一推,又被孔方僧掌力一震,摔在地上又被乱石一顶,无意中合了章法,穴道立解,方才哎呀叫出来。
  可是,他的穴道虽解,而所受掌伤却是不轻。
  孔方僧悟良见自己一掌没打中那黑小孩,却让赤冠道人挨了两掌,赶紧过去一按摸,还好,只是死血滞气,并没被震断心脉。
  禁不住怒气冲天,猛的又一挫身形,朝着星子扑去。
  他快,那知柴星子更快,没等他扑到,星子一闪身,孔方僧就扑了个空,他不由“咦”了一声。
  他可真没想到,这个黑小孩年纪不大,竟会有这么快的身法。是以心中惊疑不已,可是再一想到凭自己在江湖的身份名望,竟收拾不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传说出去,还能在江湖上混吗?
  孔方僧忖念及此,转身朝着星子,嘿嘿一笑:“小鬼,今天要让你逃出手去,佛爷誓不为人。”
  星子因大援在后,对孔方僧这个凶像,并不害怕,仍然嬉皮笑脸的道:“看你这份长相,就没个人样,你不为人,为驴好啦!”
  孔方僧也不还言,又是嘿嘿两声冷笑,紧跟着施展开掌势,疯狂般连环拍出三掌,立将星子罩在掌风之下,攻势好不凌厉,任是柴星子身法快捷无伦,却因火候不够,经验不足,一时之间,倒也难以脱出掌风范围,而孔方僧虽然疾打快攻,可也伤不了星子。
  他们这一阵扑打闪纵,转眼间走了有二十几个照面,可把隐身在乱草丛中的方昆玉和杜小蕙两人,看得好不担心。
  看那柴星子的小身躯,如同飘风飞舞,在孔方僧凌厉掌风之下,竟似虚而不实,孔方僧盘旋疾转,两掌虎虎风生,威力实在惊人。
  两人,一个仗身法灵巧取胜,一个以掌力沉厚求功,又走了几个照面,杜小蕙已看出那柴星子,想要脱身却非易事,时间一久,准得伤在凶僧掌下,她心里替他十分着急。
  她心里着急,还有比他更着急的呢?那就是方昆玉,他也许是为了太过担心之故,不由自主的已长身出来,一见徒弟危急,那有个不关心的,刚待垫步纵身,杜姑娘已飘身而出。
  杜小蕙这一现身,那一旁卧在地上的赤冠道人,早就喊道:“悟大师,你要加倍留神,这丫头就是在潼关伤我的那贱婢。”
  孔方僧正在缠斗柴星子,眼看对方年幼力微,看着已显不支,被擒只是指顾间事,心中正喜,闻声回顾,见一玄衣少女,俏生生站在一旁,不由得怔了一下。
  就在他这一怔神的当儿,星子早已飞身纵起,小手一扬“啪”的一响,凶僧又挨了一个嘴巴。
  这一巴掌,打得孔方僧眼冒金花,觉着左边牙齿,已有好些活动,内腮肉也被牙齿,剉碎了两处,怒吼一声,像凶神附体似的,恶狠狠便要扑将过去。
  杜小蕙将身一纵,拦住笑道:“大肥驴不要忙,先活动活动你那狗牙,看打断了没有。”
  孔方僧连着吃了两次亏,这时如何还听这个,血口怒吼,全力发动抢攻。
  双方这一交上手,一连五六招,招招狠辣异常。
  俗言说得好:“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就这几招的工夫,那孔方僧已被迫得险象环生,才知这小姑娘不可易与,额头上已然现了冷汗。
  那赤冠道人邵景,坐在一旁眼见孔方僧不敌,心中异常紧张,他知道,只要孔方僧一败,那女煞星决不会放过自己,于是两眼睁得大大的,在那里担心着急。
  这时杜小蕙一招“金龙探爪”,左手直攫孔方僧的右腕,孔方僧连忙翻腕撩掌,横切小蕙姑娘的手背。
  小姑娘精灵过人,尤其那阴损刁钻的心眼儿,怎能会让凶僧切着手背,用了一招“苍龙绕柱”,右掌避开孔方僧切来的右手,顺势以指尖斜挂,已扫中了凶僧的寸关尺,立感右臂发麻。
  小蕙姑娘刁钻处就在这里,她并不继施杀招,却将五指猛屈,顺手钩住孔方僧的僧袍右袖,用力朝回一扯。
  只听“嗤”的一声,僧袍被扯下来一大片。
  孔方僧惊慌意乱之际,还以为杜姑娘要下杀手,火速后纵,这么一扯一带,僧袍已去了一大半,同时,他那后纵之势,反而变成前跃。
  这一来,把孔方僧吓得魂飞魄散,暗叫一声不好,立即施展“八步赶蝉”的身法,右脚尖一点左脚面,打算趁势回纵。
  那知就在他右足提起,左足微沉之际,从脚下突然窜起一条黄忽忽的东西,朝双腿缠来,不由大吃一惊,真气一泄,一个倒栽忽跌下地来。
  敢情那是孔方僧的僧袍,原来杜小蕙扯下僧袍之后,贯注真力抡近一扭,就变成了一条粗绳,就势向孔方僧双足缠去。
  孔方僧虽受惊跌下地来,杜姑娘并不轻易饶他,抖动那条布绳一旋一转,手法既迅速,又高明,就在孔方僧堪堪落地的一刹那,正套在左脚上,那还容他挣扎,拖起就朝乱石堆中跑去。
  那乱石堆全是些三四尺大小的石笋,和一些斗大的碎石,合抱的巨树。
  这些山石树木,任何一样东西,撞在头上,立刻就得丧命。
  孔方僧这时刻不英雄了,他是顾命要紧,扯起嗓子直叫,什么亲娘、亲奶奶的,全都叫遍了,无奈姑娘就是不理,眼看已拖到乱石堆中,杜姑娘就是有这样阴损,她右腕贯注真力,猛然一抖。
  这一抖,孔方僧可就惨了,那受布绳缠住的左脚,蓦的朝上一掀,整个身子就悬空而起,但布绳上的真力,又变了路数,突然猛又朝下一顿。
  就这么一抖一顿,孔方僧的身子,结结实实,在七高八矮的石块上,摔了一下,梗得他痛哼一声,几乎闭过气去。
  杜姑娘笑道:“秃驴,这只是一点小教训,以后要少作点坏事,懂吗?”
  孔方僧被摔得七荤八素,嘴里哼哼唧唧,也不知说些什么,但从那不清楚的声音中,约略的辨出:“姑奶奶饶命,小僧知罪了。”两句含糊不清的话。
  杜小蕙也不理他,转身来到赤冠道人踉前,喝斥道:“丑杂毛,你今天可又犯在姑娘的手下,这是你命该如此,休怪姑娘手狠……”
  说着,反手就要抽剑,方昆玉一纵身挡在中间,笑道:“蕙妹,这三阳谷左近,还没有杀人流血的事,免得有污青山,你就饶了他吧!”
  杜小蕙哼了一声道:“又是你多管闲事,死罪虽免,活罪难饶,要不废去他的武功,往后不定要害多少人呢?”
  她一边说着,过去就在赤冠道人前胸点了一下,说道:“杂毛,今天你真在姑娘手下逃得一命,不过,你可不是外行,当然明白我这点穴的手法,你若想运气冲开,那可是白费工夫,尔后你只要一运真力,立即就得内脏迸裂而死,这算是个报应,看你以后还能做多少坏事。”
  赤冠道人邵景,自从入江湖,二十年来,说得上是一帆风顺,虽也经过不少风险,全赖自己的机智和一身精纯武功,平安渡过。由此,就养成了一种狂傲凶顽的性情,趾高气扬已惯,不料阴沟里翻船,竟落在这小女孩手里。
  既受尽了侮辱,又被点破要穴,废去了一身武功,今后成了一个废人,再打算在江湖上充字号称人物,可是作梦也不成了,这真比杀了他还阴损。
  像他这么一个平日横行霸道惯了的人,一旦被人制住,那得不气填胸,当时眼珠怒凸,红丝外绽,一阵急怒攻心,身子一挺,双目紧闭,竟憋过气去。
  方昆玉等三人也不管他,互相一商量,就回转少阳谷去。
  当他们三人回到少阳谷,见那三阳隐叟,早已候在石洞门口,等三人走近,隐叟朝方昆玉道:“昆儿随我来!”
  方昆玉随着隐叟走进内室,见石桌上放着一个小包袱,和两锭银子,自己在阳明谷所得那口宝剑,也平放在桌上,心中不知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看着三阳隐叟。
  隐叟笑道:“你入山多年,我从未问过你的身世,也未告诉你我的身份,伽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方昆玉摇头道:“弟子不知道?”
  隐叟道:“你坐下,听我慢慢的给你说!”
  方昆玉依言坐下,隐叟道:“关于你的身世,我在你到此一年之后,我到了中原一趟,就知道你的一切,现在你那仇人,气候将成,你也该趁此出谷,以报灭族之仇……”
  方昆玉没等隐叟将话说完,插口问道:“师父,弟子从二岁上被活阎罗何师父救上岷山白犀潭,迄今已有十几年,从未听人说过我那灭门仇人是谁,叫我去找何人报仇呢?”
  他这么一问,使三阳隐叟不由得沉思不语,暗忖:“这就难怪,数年来,我还以为这孩子将这段血海深仇忘怀了,原来他是不知道呀!”
  于是三阳隐叟就将那追风侠方弼和毒手摩什胡雷结怨的经过,以及胡雷如何血洗方家集,活阎罗何异又如何的救人抚孤,从头到尾,向方昆玉说了一遍。
  把一个少年英雄方昆玉听得血脉贲张,恨不得立时飞下山去,以报血仇,便问何时动身。
  隐叟道:“你且稍安勿躁,以你现在的武艺,已经颇有根底了,虽然武学永无止境,但以我所知,你现在的功夫,已能报了血仇,不过,你可不准妄杀无辜,凡事都得留余地。”方昆玉凛然受教。
  杜小蕙和柴星子两人,知道他们师徒有事商量,不便打扰,就在外洞打坐养神。
  三阳隐叟又将江湖上的各种禁忌、规矩、切口、门脉,都给他详细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你的东西,我都为你收拾好了,明天一早,你们三人就一路离山吧!”
  方昆玉道:“弟子这些年来多蒙恩师教诲,恨不得常侍左右,但身负血海深仇,难能如愿,只求师父将真实姓名赐告,使弟子铭刻于心,以便祷告上天保佑师父。”
  隐叟闻言笑道:“傻孩子,你有此心,为师的就够了,你此去报仇之后,可同杜姑娘一路到雁荡一趟,我有一信,你交给杜姑娘之父闹海金龙杜靖波,他自会告诉你我的一切,,多问无益,快去休息吧!”
  方昆玉不敢多问,领命退出内室。
  第二天一早,方昆玉就起来收拾行装,准备拜了师父之后,就动身下山。
  那知,进入内室一看,三阳隐叟早在半夜里就走了,留有柬帖一张,说是:要到峨嵋金顶去看一位方外知交,嘱方昆玉即速起程等语。
  方昆玉无法,出室和杜小蕙说了,三人就向那金毛猩握道别,由柴星子引路,向谷外走去。
  方昆玉在这三阳谷,住了多少年,一旦离开,心中很是难受。
  尤其那柴星子和星奴,星子从小就随它长大,无异父子,更是百般依恋,星奴拉住星子不住口的吱吱乱叫,说不出口的难分难舍。
  方昆玉见这种情形,那能没有感触,想起自己的血仇,不由得潸然泪下,忽然把心一横,打手势止住了星奴的相送,拉起星子,长啸一声,飞纵而去,杜姑娘也随后紧追。
  三人飞跑了一程,看看已到阳明谷,才止住脚步,慢慢的前去,三人各有心思,谁也不愿说话。
  走了一阵,看看已到前几天,抢剑斗群贼之处,方昆玉低头看着手中神剑,暗忖:这等神物利器,提在手内,也不是事,但此剑锋芒太利,任多坚韧之物挨上便折,身边又无法插放,究应如何携带才好。
  正为纳闷,猛觉中宝剑自行振动,剑光虽未变化增长,却似要脱手飞去之状,大吃一惊,赶紧用力紧握,才渐宁息。
  一又前行了十多丈,并无异状,方幸发觉得早,未被神剑挣扎脱化去,看来此剑已岁久通神,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正走之间,迎面现出一座危崖,出谷之路,便在那危壁之下的一个孔道。
  三人来到孔道近前,方欲俯身钻进,方昆玉一时大意,猛觉手中一震,一道光华,脱手而起。
  杜小蕙先是一声惊叫,紧跟着柴星子又是一声惊叫,两条黑影平地纵起,竟朝剑芒扑去。
  方昆玉却怔在当地,如痴如呆,等到发觉两人朝剑扑去,刚待发声阻止,猛见危壁上石块,纷纷堕落如雨。
  杜小蕙和柴星子,身形纵起,看着已将挨近剑芒,被那一阵石雨,打得抬不起头来,只好收势下落,相互嗟叹不已,知道此剑,穿石如腐,不知道向何方。
  其间,以杜小蕙最为难受,因自己师父为除那深潭怪兽,正欲此剑使用,自己千里迢迢,得罪了不少江湖人物,幸而结识了方昆玉,正高兴不虚此行,如今却落了个得而复失,空喜欢一场。
  怔在一边的方昆玉,这时也是悔恨不已,心想:自己分明知道神剑有异,似要脱手飞去,为什么不多加小心,自己得不成,倒无所谓,但却误了别人的事,如何对得起蕙妹妹。
  两人这时全都是越想越烦,只有那柴星子却是一个胸无城府的人,仰起小脸,转动一双大眼,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不知如何是好。
  那方昆玉正在惶急失望之余,忽见左壁角钉住一根石条,露在外面,约有二尺长短,半尺粗细,石质纯白,坚滑如玉,和那洞壁青石并不一样,像似镶嵌上去,甚是触目,见那剑柄正正插在那石条一端,颤巍巍的晃动。
  心中禁不住惊急交集,一纵上去,忙用手抓紧,用力往外一拖,竟然一扯即出。
  但等扯了出来一看,却是乌黑一条,心说:既是神剑怎会无光,莫非不是原剑,心中这一忧疑,再用力一抽,就见闪电般光华,耀眼生辉,不是神剑是什么?
  当时喜出望外,竟忘了身附壁上,忙叫道:“蕙妹妹,神剑又取到手中了。”
  话音出口,微一疏神,手脚一松,跌落下来。
  且说方昆玉见神剑无恙,并没失去,一时高兴,只顾向杜姑娘报喜,忘了自己乃附身壁上,微一疏神,手脚一松,竟跌落了下来。
  总算他一身功夫不凡,见势不佳,凌空一个“鲤鱼打挺”,身子轻悄悄落在地上。  杜小蕙和柴星子,见方昆玉落地,忙趋前细看,谁说不是适才所失的神物利器,只是多了一个剑囊而已。
  想是那剑有灵性,自欲还鞘,才脱手飞去,再看那石条,早已被剑芒创得粉碎,剩下壁石,也是一般的青石。
  方昆玉先愁有剑无匣,料不到机缘如此凑巧,心中十分高兴。
  最高兴的还是那小蕙姑娘,她为了此剑,可以说是朝思暮想,吃尽了千辛万苦,虽说神物各有其主,但昆哥哥之物,与自己何异,从此水怪当除,灵药出世,怎不惊喜欲狂。
  她向方昆玉讨过剑来,一再的抚摸着,越看越高兴,立将剑拔出,微一舞动,只见尖芒异长,那山石被尖尾扫中一点,立即粉裂,端是一件神物,就更舍不得放手。
  方昆玉看出其意,笑道:“蕙妹,你若喜欢此剑,就送给你吧!等再找到时,我再使用好啦!”
  杜小蕙笑道:“我怎好夺人之所好呢?不过暂时借我用用,待我师母除去水怪,得到灵药之后,再还给你。”
  说着,就毫不客气的佩在腰间。
  三人在孔道这么一耽搁,延了不少时间,等钻出孔道,日色已自偏西,不敢再挨,就加紧脚程朝前赶去。
  走到天黑,越过了两处高山峰,便到了出山路径的正道,在这里有一个镇甸,名叫察赞穆山口,土人家都叫它山口镇。
  这山口镇乃是陕甘川康的交通要冲,从这里起南是川康,北上西宁州,都是官道大路,往来客商,除大都是些贩卖皮货,采购药材的一些人之外,也有不少江湖中人物。
  三人中,以杜小蕙曾在江湖上行走过几天,经验阅历还说得过去,方昆玉和柴星子二人,第一次见到这大镇甸,这么多人,东瞧西看,两只眼睛,实有点应接不暇之感。
  杜姑娘引着他们,在一家中等客店投宿住下,拿出了几两银子,命店小二替柴星子买了一身合适的衣服,又叫了一个剃头师父,为方昆玉师徒二人,修整了一下仪貌,然后换上新衣。
  这一来,师徒二人容光焕发,那还像个山居野人,尤其方昆玉,仅此一打扮,变成了一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只见他玉面朗目,神釆夺人,儒雅中透着刚健,好一个风流倜傥的俊美人物,把一个杜姑娘都看得呆了。
  就是那柴星子,除了身躯矮小,皮肤较黑之外,倒也生得面目清秀。
  三人盥洗已毕,店小二送上酒饮,食用完毕,又谈了一阵,各自回房安歇。
  却说那方昆玉正待解衣就寝,忽听隔壁一个沙哑喉咙的人说道:“冯二哥,你说这事怪不怪,二三个月前我们大盟主,就派了赤冠那个杂毛和孔方僧,到西域腾格里山,去和红袍尊者连络,到今天连一点信息都没有,会不会被人收拾了。”
  另一人答道:“这可说不定,闻说那个叫什么玄衣龙女的小丫头,曾在关中道上露过相,以赤冠道人那样的色中饥鬼,要是碰上那女煞星,准得送命。”
  前一人又道:“冯二哥,你也太长他人之气,灭自己的威风了,我想一个小妞儿,能有多大能耐,只恐传言未必是真,我要是碰上她,非斗她个三百合不可。”
  另一个人又道:“贾老五,你可别胡冒大气,听说那贱婢的武功可高着呢!打遍了大江南北,谁人不知玄衣龙女呀!”
  前一人一阵狂笑道:“这是那丫头运气好,没有碰上高手,要是遇上我厚皮鬼贾华,不管她是什么龙女龙羔子,不剥她的皮才怪呢!”
  原来这两人,乃是毒手摩什胡雷手下的党徒,一个叫碎碑手洪贵,一个就是这厚皮鬼贾华。
  他两人是奉了胡雷之命,来这青甘道上接应那赤冠道人和孔方僧来的。
  那厚皮鬼贾华,平日手脚甚是刻薄,又爱吹个牛皮,尤其正在他胡吹乱说之际,旁人还不能拦阻,是越拦越僵,就更是吹的人。
  他这时又在逞口舌之快,万料不到全被人家听了去,并且触恼那正主儿,一字不漏听个毕真,这主儿正是那最难惹的姑奶奶,玄衣龙女杜小蕙。
  就在那厚皮鬼贾华,话音刚落,从窗外飞来一块石子,“啪”了一声,正打在他的腮膀上。
  这一下,打得还真不轻,大半边脸立时浮肿老高,添了一块青紫色的印痕,连口里的牙齿都被打落了两个,顺嘴流血。
  厚皮鬼贾华,他这时也不英雄了,顾不得疼,舌头一卷,将断牙吐落,慌不迭一矮身,就朝床底下钻。
  这时就听有一个少女的口音,喊道:“厚皮鬼你出来,姑娘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你要剥我的皮,我也正要剥你那厚皮呢?”
  这两人一听,全都吓得心惊胆战,那碎碑手洪贵,昔日曾吃过大亏,知道这女煞星难惹,一掌击碎后窗户,就要越窗逃走。
  可急坏了厚皮鬼贾华,不住口的央告道:“洪二哥,咱们两个可是过命的交情,千万拜求你帮帮忙,带我逃走。”
  洪贵道:“贾老五,你刚才说要是遇上你,要剥人家的皮吗?现在你去剥皮去吧,我可无法帮忙。”
  说着一步步纵身穿窗而出。
  那知,在窗外的屋檐上,早已隐伏着小煞星呢!就在那洪贵身形刚一穿出正待挺身上房,猛觉背后天宗穴一麻,吧哒一声,摔在地上。
  厚皮鬼一听外边的声音,准知洪贵遭了毒手,吓得他屎滚尿流,拉了一裤子,将脑袋朝底下一埋,口中不住口的喊着:“牛王爷、马王爷保佑,保佑我呀!”
  就在这时,从后窗户进来一条瘦小黑影,一脚把床踢翻,伸手抓起贾华,双腕一抖动,叫道:“姑姑,接着,脓包出来了。”
  他这一用劲,左手在贾华胯下一按,闹了一手的粪便,臭气扑鼻,忍不住又叫了声:“好臭啊!”
  这进房摔出贾华的正是柴星子,杜小蕙早在前窗守候,一见人被掷出,本待去接,又听到一声:“好臭啊!”就知道小子出了恭啦,赶紧一闪身,任他平摔在地上,摔得那贾华哼的一声,躺在地上装死。
  紧跟着,柴星子已纵出房来,同时方昆玉也踱出房来,见状,就向柴星子埋怨道:“星子你怎样莽撞,将他摔死如何交待,我们不怕,岂不连累店家。”
  杜小蕙接口道:“昆哥哥,你先莫急,我看见过,这种东西最会装死,我能救他醒来。”
  说罢就命星子去找桶水来,迎头一泼,立时就醒。
  那柴星子在房中弄了一手的脏东西,心中正在气愤,又被师父喝斥了一顿,更加生气,气无所出,那还给他去找清水,就在厕中提了一桶尿水来,也不管脏臭,劈头就朝贾华浇去。
  立时骚臭之气四溢,扑鼻欲呕,方昆玉掩鼻怒喝道:“混东西,你在那里找来这桶脏水。”
  星子道:“深更半夜,那有清水,这是那便所里的一桶尿。”
  方昆玉道:“蠢东西,亏你也不怕臭。”
  且说那厚皮鬼贾华,被人家从房中掷出,本是惊吓过度,又被这重重的一摔,一时憋过气去,等到被尿水劈头一泼,才慢慢缓气过来,觉得一阵骚气冲鼻,睁眼一看,见一个小孩正在头上泼尿呢,这一急,真恨不得当时死去,偏又回醒过来,急得鼻子里,怪声吃吃。
  杜小蕙掩鼻退到一旁,笑道:“星子,我怕臭,这个人交给你了,但是可不准弄死他呀!”
  星子道:“杜姑姑,你放心吧!我有法子,准叫他吃够苦头。”
  杜小蕙点了点,转向方昆玉道:“昆哥,你去把后窗下那个人提到房内,我有话问他。”
  说罢就回转房中而去,不一时,方昆玉也将洪贵提进房中。
  那厚皮鬼贾华,在地上强忍着骚臭之气,挣扎着向上爬,刚刚爬起一半,柴星子不知在那里找到一根药材商人系药材的草绳,顺势一抖,正拴住了贾华的脚踝,又往起一拉“吧”的一声,又跌了一个狗吃尿。
  这一摔,贾华的全身骨节都像散了似的,再也没有气力了。
  但柴星子这个刁钻鬼,并不就此罢手,提起贾华,手脚并用爬上了院中的一棵大树,将草绳系好,才又跳下树来,自去找水洗涤脏手去了。
  这一来那贾华可就惨了,只因被草绳套住一只脚吊在那里,滋味实在难受,脚踝像要断了似的,草绳一点一点往皮肉里勒,那骨节间痛楚,就没法形容了,不到一刻工夫,已经通体流汗,顺着脑袋朝下滴。
  过了一阵,星子已洗涤回来,朝树下一站,叉着腰仰首问道:“我问你,你方才那股英雄劲那里去了,要剥人家皮的,我看,还是先剥下你的一块皮,瞧瞧是不是够厚的,怎么样?”
  贾华这时再也逞不起口舌之快了,扯高喉咙喊道:“小爷爷、小祖宗,我厚皮鬼是得了伤寒,烧昏了头,才胡乱放屁,大人不见小人过,求你开恩饶了我吧!”
  这时,方昆玉杜小蕙两人,已问完了洪贵的话,并肩站在房门口,看星子如何处置贾华,一听到这几句话,引得笑了起来。
  方昆玉瞧贾华那副可怜样子,先就心软了,对星子道:“星子,你放了他吧,这一一会也够他受了。”
  杜小蕙向方昆玉白了一眼,没有说话,星子可不敢不听,依言爬上树去,解下了贾华,笑骂道:“快滚吧,这回饶了你,再要犯在我们的手下,可没这么便宜了,我是非剥皮不可。”
  厚皮鬼贾华,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小命,闻言那敢违背,爬爬跌跌的,出店而去,恰好那碎碑手洪贵,正侍在门口,二人连店不敢住,夹起尾巴,连夜回转而去。
  这山口镇本是龙蛇杂处之地,江湖中人此去彼来,每日凶杀格斗之事,层出不穷,店中伙计,对这些事,早已是司空见惯,再说,为他们本身的安全,可也不敢过问。
  地方官府离此又远,明知这里不清,可有谁愿意惹这麻烦,于是就抱定民不告官不问,就是问了也问不出一个名堂来,形成了杀伐由你,好官我自为之。
  所以,他们在店中闹了半夜,也没有人出来干涉,就是这个原因。
  这是两句闲话,略作交代,表过不提。
  且说方昆玉三人,闹了半夜,各自回房安歇,可是,方昆玉这一夜,却是无法入睡,原因是他从碎碑手洪贵口中,获知那毒手摩什胡雷,在大河南北和川陕一带,声势十分浩大,并且选网罗了不少武林中的高手,连少林武当这两大门派,都忌惮他的势力,而不敢轻易招惹。
  方昆玉想到自己势单力孤,怎样才能报了这血海深仇,使他心中乱如刀绞,辗转反复难以入眠。
  好在他聪明绝顶,到了天将拂晓时,他已有了一个新的决定,心中一平静,就安然入梦。
  到第二天方昆玉醒来,已是日悬中天,近午的时分了,方昆玉一跃而起,出房一看。见杜小蕙和柴星子二人,早已收拾妥当,坐在房外等自己,心中不由一阵惭愧,暗骂自己怎么这样糊涂,睡得这等死法。
  对着杜小蕙讪讪的一笑,道:“我太贪睡了。”
  他说时,显得十二分的难为情,杜姑娘却不理他,站起身来,说道:“我们这就该动身唯!”
  边说,边就朝店外走去,方昆玉只好跟在后面,一同出店。
  三人离了山口镇,朝行夜宿,没几天的工夫,已进入陕西地界,到了秦西重镇的宝鸡。
  这宝鸡乃是陕甘川的交通要冲,人烟稠密,市尘殷富,来往客货,都在此转运交易,加以该地形势险要,山川连绵,江湖中黑道人物,多出没其间。
  他们三人在这里一住好几天,杜小蕙催了方昆玉好几次上路,无奈方昆玉只是推拖着不肯走。
  方昆玉并不是被这城市迷恋住了,他乃是另有所图,根据碎碑手洪贵所供,这个地方是毒手摩什胡雷,所布下的一处重要巢穴,主持人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名叫铁爪追魂单希文。
  以方昆玉的意思,是打定主意,先剪除掉胡雷的党羽,然后再放开手去找胡雷报仇。
  等杜小蕙又催他上路时,他就将这个计划告知了她,杜姑娘仔细的一思量,认为这样也好,先闹他个鸡犬不宁,使对方寝食难安,然后再现身报仇。
  两人主意已定,将安心的住了下去,那柴星子初入繁华世界,又是小孩心性,那有个不喜欢热闹的。
  于是,三人就每日在城郊闲游,暗查那金钢鹰爪的情形。
  这天,三人闻说南门外有一处庙宇,香火鼎盛,现时正在香泛大会之期,十分热闹。
  方昆玉因在这里查访了几天,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本打算放弃,继续上路,今闻有热闹可逛,不妨就去散散心。
  他们早饭后,都换了件衣服,出了南门,走没多久,就到了庙会,见沿途垂杨绿柳,青苗满地,道路上络绎不绝,全是烧香的人,但是并没有一个男子,进出庙门的都是女人。
  方昆玉和柴星子二人,看着奇怪,星子嘴快,先就叫道:“怎么这儿烧香还愿的,全是姑娘的呀!”
  杜小蕙笑道:“小猴儿,你看清楚没有,她们都是姑娘么?”
  星子道:“老老少少那么多,不是姑娘是什么?”
  杜小蕙双手抚胸,笑不可抑,道:“傻猴儿,告诉你吧,这是送子娘娘庙,小媳妇们前来求子嗣的,老太太们却是来拴娃娃的,懂吗?”
  方昆玉闻言,也不由哈哈大笑。
  说笑声中,他们进了二层佛殿,见从角门进来了十男一女,前面的男子文质彬彬,十分儒雅,穿一件厚蓝绸子大衫,脚登厚底福字履,手中拿了一把折扇,一派书生本色。
  在那书生身后,是一个少妇,面庞如画,眉目秀丽,一身青绸子衣裳,裙带翩翩,虽然衣服已属陈旧,但却洁净大方,出落得楚楚动人,脂粉不施,非但并不减少秀色美艳,更添无限娇媚。
  那殿外殿里进香的妇女,和那些看热闹的闲人,一见少妇,无不投以惊讶和羡慕的眼色。
  要知,自古美色皆祸水,因此却惹下了一场大风波。
  正在这时,忽然间由西角门外边撞进二十多人来,全都是短衣襟小打扮,有穿紫花布裤褂的,有穿月白裤褂的,也有蓝绸子裤褂的,各带着兵刃,有七节鞭、九节鞭、匕首刀、双叉子、虎口刀,等等。
  二十多人一进入角门,就分成两行,前头一排,紧走几步,绕在那一对夫妇前后,挡住去路,后头一排,却将角门严严的堵住,一个个眼睛炯炯的,把视线盯在那少妇身上,露出一副色迷迷的淫笑。
  那少妇被弄得面红耳赤,腼腆含羞的低垂粉颈,悄声说道:“借光,请让我们过去。”
  说着又回头望着那书生道:“相公,你瞧哪,这些人怪没道理。”
  那书生眉头一皱,转又将目光移开,慢呑呑的走前几步,陪笑道:“请列位大哥借个光,让我们过去。”
  那群汉子却毫不理睬,内中有一人,瞪眼喝道:“怕挤你们你们来这儿干嘛?”
  那书生像是十分气恼,朗声驳斥道:“这娘娘庙乃女子烧香之地,你们这样举动,未免欺人太甚。”
  那汉子一听书生大声驳斥,那听这个,当即咆哮道:“欺负你又怎么样,酸秀才,你有本事,尽管使好啦!”
  书生忿道:“你们是那里来的,难道不怕王法吗?”
  那汉子哈哈大笑道:“王法是什么东西,你们打听打听,清风寨铁马庄的人马,还会怕一个小小的府县衙门,再说这庙场是个公众的地方,你来得,难道我们来不得吗?”
  书生道:“我并未说你们来不得,只是请你们借个光,让我们过去罢了!”
  那汉子道:“酸秀才,谁不让你们过去啦,有本事的,你就过去呀!”
  那书生到这时,已是无忍可忍,剑眉一扬,俊目发出一道逼人的光芒,冷冷的道:“既然如此,各位要站稳了,我们可要过去了。”
  说着,折扇一张一合,衫袖一摆,也没看见他怎样用劲,那前排的一群汉子,像是纸糊的一般,扑扑咚咚朝两边斜倒,立时就腾开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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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 22:59:1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古陌阡 于 2025-11-1 23:37 编辑

  第九章 英雄本色 同仇敌忾斗群恶
  且说那书生推开了人群,慢慢的到了殿前,从从容容的请了一股香,对那群汉子连看都不看一眼。
  那少妇又在各神前都烧了香,飘飘下拜,那态度的稳重,形色的端庄,在那很多妇女之中,宛似鹤立鸡群,特别出色,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尤其那少年书生,看他那个弱不禁风的样儿,显然是个儒弱的书生,料不到竟是一位身怀绝技的奇人异士,一时之间,就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噪噪嚷嚷的,有的说:“看不出这年青相公倒真有一手,别是会点妖法吧!”
  也有的说:“人家这可是真的功夫,练成了就是剑仙,冒一股白气就可以杀人。”  就在众人纷纷议论之路,忽然从角门外进来了二个人,头前是一个少年人,青绸子裤褂,白机,蓝绸子镶嵌云鞋,微青面皮,青中透白,细眉毛,圆眼睛,年纪约在二十上下。
  后边跟着的,一个中年大汉,蓝纺绸裤褂,青靴子,短胡须,面貌十分的凶恶。
  一进角门,那少年就朝着那群汉子喝斥道:“你们这般饭桶,做事一点不中用,还不把那娘子请上轿去。”
  说着回头向那中年汉子道:“祝大哥,那酸秀才交给你了。”
  众人闻说,那敢怠慢,发了一声喊,扑向那少妇扑去,同时那中年汉子,也赶到那书生跟前,狂喝一声道:“小子,你胆子可不小啦,竟敢打伤铁马庄的人,你也不打听打听,铁爪追魂单希文单大庄主,可是你惹得起吗?我看你也像是个会家,咱们不妨较量较量。”
  那书生像是很害怕的样子,慌得手忙脚乱,两手摇晃着喊道:“大爷!大爷,请手下留情,这么动手动脚的,像个什么样子。”
  那汉子厉声喝道:“小子,你少在大爷跟前装蒜,教你知道我赤须虎祝土元的利害。”
  说着,右拳当胸,一招“石破天惊”,迎面打到。
  这一招来得好快,但是那书生折扇轻摇,身形转得更快,一闪身,已避过来拳,双手乱摇,着急的叫道:“慢来,慢来,有话好说,怎么动起武的来了。”
  另一方面,那群汉子卷袖子抡拳,扑向少妇,一旁却惹恼了玄衣龙女杜小蕙,朝柴星子使了一个眼色。
  那星子聪明刁钻透顶,又生就的调皮好事,一看眼色,还有个不懂的,当即跑上前去,拦住众人的去路道:“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群汉子瞪起眼睛,朝星子打量了一会,见这星子有三尺多高,瘦得皮包骨头,竖眉圆眼,小鼻子,嘴尖脸直,活像十只猢狲。
  大家看看心中无不暗笑,这样童子痨的孩子,竟也敢出头管闲事,打抱不平,岂不好笑。
  那群汉子当中,一个叫毛狗腿莫好中的,纵声大笑道:“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呀!快去玩耍吧!别挡住大爷的路,小心打破你的头。”
  星子听到“孩子”二字,双眉一扬,心中显然生气,喝道:“臭狗腿,我问你们的话,你还没有给我讲呢?你们是干什么的呀!”
  毛狗腿莫好中笑道:“孩子,你要问我,告诉你也行,这个小娘们,是我家主人的小妾,在前两天卷逃的,现在碰上了,当然是要捉她回去,你说对不对。”
  星子一翻道:“我说不对,你是满嘴放屁,分明是抢人家的媳妇,却说是捉你家逃妾,这般行为,实在无法无天。”
  莫好中一听这小孩不卖账,厉声喝斥道:“小杂种,我劝你少管闲事,要知俺‘毛狗腿’可不是好惹的!”
  星子笑道:“狗腿不好惹可好吃,就蒜瓣下酒最好,可是真狗腿却不是好东西啦!喂狗狗都不吃。”
  毛狗腿莫好中被骂得光起火来,喝骂道:“小杂种,你也太不识抬举了,我要不是瞧你年纪小,早对你不客气了。”
  星子摇晃着小脑袋,满不在乎的道:“不客气又怎么样?你还能逼我吃你这条臭狗腿。”
  他句句话不离“臭狗腿”,已然使莫好中怒火高涨,又加那群贼奴的兴风助浪,摇旗呐喊道:“莫大爷,你跟这小孩子唠叨什么?给他一点厉害瞧瞧,不就行了吗?”
  这无疑是火上加油,更使他愤恼万分,再者,那毛狗腿莫好中,仗着铁马庄的势力,一向是横行霸道,无恶不作,这时在群贼面前,如不拿出点威风来,那太丢脸了,于是,一伸手,打算给柴星子一个嘴巴子。
  柴星子是何等刁钻,怎能让他打着,把头一缩,左手趁势一伸手已捋住那毛狗腿的腕子,右手照定他的左颊,就是一个嘴巴子。
  莫好中一掌没打中对方,反而却挨了对方一个嘴巴,这一嘴巴打得还真不轻,似如碰上了几十斤重的铁锤,热辣的,疼得他杀猪般的惨叫,张口吐出两颗糟牙和一大口鲜血。
  毛狗腿莫好中在这宝鸡一带,因有铁马庄的势力为他撑腰,平日都是横着走,十分威风,那吃过如此太亏,加以又在他那少庄主单思彬的面前,如何下得了台。
  他在盛怒之下,强忍着疼痛,从背后撤出一把三尖两叉刀来,就要扑过去动手。但那一旁观战的铁马庄少庄主单思彬,虽然是个纨绔子弟,却并不完全是个脓包,一因所接触的全是些黑道中的高手,没见过也听人说过,他见星子打毛狗腿那一巴掌,手法实在高明,连自己都没瞧清楚,人家是怎样出手的。
  可是,单思彬眼空四海,自认为天下高手,那能看得起一个小孩子,于是喝退了毛狗腿,用手一指星子道:“你这个小娃儿,好生大胆,你家大人呢?找出来讲话,本公子不和你这小娃儿一般见识。”
  他这两句话,本想将对方支开,那知却惹反了这个小调皮,星子把眼一翻,冷笑道:“怎么?你看我年纪小,不和我一样见识,可是,小爷要和你见识见识。”
  单思彬一听,哈哈大笑道:“小鬼,就凭你也敢如此狂妄,先接我一掌试试。”
  语音未落,纵身进扑,右掌挟着一股劲风,朝星子当胸打到。
  那知柴星子滑溜已极,怎能让他打着,掌到,并不接架,身形一转,已闪到单思彬的身后。
  单思彬一掌劈空,猛觉右胯有一股微风袭到,赶紧用了一招“倒撞金钟”,用右脚向后倒踢,那知碰上这位刁钻的主儿,闹了个丢人现眼。
  原来在他一脚踢出,那星子向后一步,伸手一带,正巧抓住他的脚踝,用力朝后一摔,单思彬那还站立得住,“扑通”一声,跌了个狗吃屎,爬在地上。
  按说那单思彬经此一跌,他就该知难而退,可是他平日狂傲惯了,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不好意思,不由羞恼成怒,立即翻身爬起,抡掌就向星子扑打。
  星子却闪在一旁,笑道:“癞蛤蟆,你这个狗吃屎跌得怎么样,够过瘾的吧!”
  单思彬这时已是气极,恨得他咬牙切齿,右掌横抡,砸向星子的太阳穴,左掌从右肘下穿出,戳向星子心窝,这一招实称得上狠辣,照武林规矩,倘无深仇大恨,是不应该下这样毒手的。
  星子见状冷哼了一声,立即施展开三阳隐叟所传的独门绝学,二十四式降龙手。
  所谓降龙手,乃是三阳隐叟从少阳七十二解中,摘其精华,演练而成二十四式,名之谓降龙手,专门对敌人错骨扣脉的奇奥手法。
  在一旁观战的方昆玉和杜小蕙两人,除了方昆玉全神贯注在那少年书生的身上,杜小蕙却留心看柴星子的行动,任她聚劲会神的看去,当柴星子一施展降龙手,她仅见星子的双臂随意一穿,竟没看清楚是怎么个手法,两手的十指已扣住了单思彬的双腕脉门。
  这一下,将一个玄衣龙女杜小蕙惊得目瞪口呆,料不到三阳谷的绝艺,竟是这样的高妙,柴星子小小年纪,就有这般造诣,看来这武功一道,真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了。
  再看那单思彬那么高大的个子,脉门一且受制,便丝毫挣扎不得。
  星子这小东西,既称得上刁钻阴损,那能会轻放过单思形?旋将扣住脉门的双手,朝后一顿,借了对方臂上的力量,双脚离地,同时踏出,登在单思彬的两膝之上,脚不落地,双腕猛抖,将单思彬连登带甩,平摔出一丈开外。
  单思彬这一倒地,那一边的赤须虎祝士元,也不甘示弱,一声惨叫也倒在地上。
  原来那少年书生和祝士元打在一起,任那祝士元猛扑急攻,那书生并不还手,只在他身前身后,团团乱转,觑空这边掏一把,那边捏一把,虽说用力不大,却抓捏得麻痒难禁。
  气得赤须虎七窍生烟,他半生驰聘江湖,甚少逢过敌手,蒙那铁爪追魂单希文赏识,聘作单思彬的老师,传授武学,料不到今日碰到这位少年书生,看去并不起眼,谁知竟是身怀绝艺,把他像一个小孩子般的戏弄,焉得不怒,气得他跳脚怒吼道:“好穷酸,气死我也!”
  那书生却笑嘻嘻的道:“气死你,那你就去死吧!关我什么事。”
  赤须虎在盛怒之下,真如一条疯虎,抡起两臂,展开招式,一拳快似一拳,朝那书生一猛扑疾打。无奈,他扑打得猛疾,对方的身法更快,像穿花蝴蝶般,闪展腾挪,任是使出生平绝技,却连入家的衣裳也沾不到。
  没到一顿饭的工夫,赤须虎已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看样子是难以支持,可是那少年书生,并不放过他,口里喃喃说道:“就凭你这份长像,也想抢我的媳妇,她能看中你,待我给你修理修理!”
  书生说完,但见他的右手一动,似闪电般快,赤须虎欲待招架,已是不及,只觉得颔下一阵痛,再看那书生手中,却拿着一撮赤褐的胡子。
  这么一来,赤须虎祝士元面色苍白,颔下鲜血淋漓,吓得心头卜卜乱跳。
  那书生却不饶他,笑道:“我从小只知道读书写字,还真没见过老虎,原来虎就是这样的稀松呀!今天我得捉个老虎玩玩。”
  话音甫落,身形前纵,他这一纵,真称得起快如闪电,急似星火,那赤须虎祝士元,胡须被拔,惊魂乍定之际,猛见那书生又已扑来。
  祝士元他可明白,凭自己的能耐,是无法躲闪得开的,只得猛然向后挺身,使了一招“懒驴打滚”,就地向右滚去。
  出乎意料之外,那书生并不乘机追扑,站在那里,面露笑容,看着祝士元翻滚,并笑道:“老虎打滚还真不错,不过我总觉得没有狗打滚好玩,我看你还是来一手狗嘴啃地吧!”
  说着,不等祝士元爬起身来,及时抬起右脚,在赤须虎祝士元的迎面骨上一挑,祝士元倒真听话,就不折不扣的摔了个“狗吃屎”,正好和那单思彬一先一后,同时倒地。
  两人这一倒地,才知道眼前这两个人是扎手货,但那毛腿狗莫好中,却向那群恶汉喊道:“弟兄们,这两个小子不好对付,咱们动家伙呀!”
  他叫喊着,自己则一抡单刀,朝那美丽少妇扑去,在他以为自己收拾不了这一小孩和那书生,对付那小媳妇可总没问题。
  那知又碰在钉子尖上,就见那少妇脚步不动,身形一侧,从袖中飞出一条彩带,向上一撩,已卷住莫中的手腕,娇喝一声“滚!”将他摔出一丈多远。
  这时,那赤须虎祝士元和单思彬二人,刚刚爬起身来,因事出意外,不曾防备,立时又被毛狗腿撞倒,三人又同诗倒地。
  三人这一重行倒地,那些恶奴那个还敢逞强,吓得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呼啸一声,齐向庙外跑去,单思彬等主仆三人,却也不甘落后,爬起身来,连头都没敢回也朝庙外逃去。
  但是,更吃惊的,却是玄衣龙女杜小蕙,她竟没看出那美艳少妇,也是身怀绝技的会家,别瞧她那条彩带,只是一条丝绸的软带,但经人家以内家真力抖出,简直可以碎石穿铁。
  而方昆玉却不管这些,仍然似醉如痴的看着那少年书生,对身旁一切事物,好像全无所觉,怔怔的愣望看。
  原来他见那书生的身法奇妙,像是嵩阳派的“秋风落叶”身法,暗忖:“在少阳谷玉娘洞中所阅览过的武林典集,曾记有这种武功,为嵩阳派的独门绝学,向不轻传外人,就嵩阳派中的人物,曲指算来,只有白己父亲追风客方弼,和师父活阎罗何异这老哥俩,别无所传,自己父亲死在毒手摩什胡雷之手,至今血仇未报,师父何异在岷山白象峰,为救自己身负重伤,生死不明,这一少年书生,既会‘秋风落叶’身法,说不定,师父没死,又收了徒弟,这倒要详细的探询探询。”
  方昆玉不转眼的看着那书生,杜小蕙也凝神瞧着那美艳少妇,他们被瞧着怪不好意思,脸上不禁一阵赧热,还是那书生脸老一点,强作镇定,向方昆玉一揖到地,说道:“今日幸会,得兄台几位相助,实深感激……”
  他这里话未说完,一旁的杜小蕙忽然“噫”的一声惊叫道:“你不是云梦双云中的裴轻云姊姊吗?你这么一易钗而弁,倒真把我给蒙住了。”
  用手一指那美艳少妇,又道:“这位姊姊不用说,一定是瑞云姊姊啦!”
  那书生的假面具被拆穿,羞得他红晕一直由颊边蔓延到耳根,于是诡异的笑了一下,道:.“这位姑娘许是认错人了,小弟实不认得什么云梦双云单云的,两位如有兴致,敢请到小弟寓下一谈。”
  他这么一说,杜小蕙倒觉得怪不好意思,心中一急,倒急出来一个主意来了,忙接口道:“我们正有些事想问贤伉俪请教,既如此,就一起到贵寓拜访好了。”
  几人正在说话,忽听庙门外一声大吼,道:“何方小辈,竟敢在宝鸡地面生事,想是活腻了。”
  随着话音,就见从角门外进来一帮人,带头是一个魁梧雄伟的老者,后面跟着有好几个高高矮矮的壮汉,最令人惹眼的,竟然还有一个和尚,也在人群之中。
  这些人一进来,那些进香的人,谁也不敢再待下去,转眼之间,走了个净光,只剩下方昆玉等五个人。
  这时,从群贼中窜出来一人,到了那老者身前,用手指着方昆玉等人道:“老庄主,就是这几个小兔崽子。”
  那老者哼了一声,道:“知道了!”
  跟着走前几步,朝五人戟指骂道:“好小子,你们可是吃了龙心虎胆,竟敢来太岁头上动土,你们报个万儿上来,是何人的门下?”
  那少年书生越众当前,摇着扇子笑道:“好说,好说!你称我们为小子,我也尊称你一声老狗,咱们是半斤八两,谁也不吃亏,实对你说罢,我们五个人,全是中天崇圣大帝的门下,专管人间善恶,循环报应。”
  他这一阵胡扯,一时还真将那老者给唬住了,但等一会过意来,想起那崇圣大帝乃是中岳之神,不禁暴怒,厉声喝斥道:“好个小狗杂种,却戏耍起老夫来了,要你知道我铁爪追魂的厉害。”
  说着,右手一伸,现出一只紫黑的手掌,就要向那书生抓去,忽从身后闪出一个中年壮汉,叫道:“对付这么一个小雏儿,还要大哥出手,看我铁鳞蛇申风取他性命。”
  语声甫歇,那中年壮汉已抡起一条鱼鳞钢鞭,挟着劲风,照着那书生的天灵盖,一招“暴雨摧花”,迎头击下。
  这申风乃是天南七蛇中的老大,生就的膂力过人,又有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横练功夫,加以鞭沉力猛,若被他砸着,立即就得胸碎骨裂。
  群贼全都以为那少年书生,这一下准遭毒手无疑。
  那知书生突然身形凌空拔起,就在他纵起身形,手中折扇蓦的一张,申风一声惨叫,撤手砸鞭,翻身栽倒。
  贼众谁也没有防到对方会使出这一招,正在惊异,倏的又听那书生闷哼一声,身形像断线风拳一般,跌摔出去一丈多远。
  这一来,双方全都吃惊,人群纷纷趋近看视,见那铁蛇申风左目血流如注,金钟罩已破,人也奄奄一息,看样子够他受的了。
  须知金钟罩这等横练功夫,全身刀枪不入,无论扣、拿、点、打,指戳掌劈,脚踢拳击,都伤不了丝毫,可是无法练到眼上,于是双眼就成了致命伤,见血就难活命。
  再看那书生,见他后背上有一只当印,赤红如血,幸而偏了一点,不然当场就得送命。
  原来,那书生趁着腾身而起之势,扬扇一搧,由扇中发出一支金线神针,申风仰面觑视敌势,猝不及防,正中在左眼。
  书生见一针奏功,心中正喜,那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铁爪追魂单希文,却抽冷子劈空打出一掌。
  这一掌要是别人打出,还不怎么样,由铁爪追魂单希文打出,却就不同了,他集数十年功力,用于一掌,又出于那书生的不防,所以这一掌他挨得倒真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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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 23:38: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易钗而弁 原为含恨觅仇踪
  且说方昆玉等人一见那少年书生,所受击伤甚重,全都心中生气,尤其那美艳少妇,柳眉一竖,身形腾起,右手彩虹带“唰”地一声,一招“玉带围腰”,猛地向那铁爪追魂单希文卷去,嘴上娇叱道:“不要脸的老贼,暗箭伤人,算是什么英雄。”
  语声甫落,只听得半空中“呼”的一声,劲风四荡,彩虹带直向云中竖起,就像是一条花枪似的,迎风抖动。
  那铁爪追魂单希文,像是没事人似的,气定神闲,站在当地纹风不动,而那少妇却已是脸色倏变,杏眼圆瞪。
  原来那少妇恨极了单希文,这一招是音到身到,出手奇疾,又仗着彩虹带是一门奇形兵知,刚柔并济,软硬兼施,纵然是遇到了强敌,三五招之内,绝不会立即落于下风。
  那知今天碰上了这铁爪追魂,她那一招“玉带围腰”施出,看看带身实向对方腰上圈去,只觉一阵劲风激荡,那单希文右手向起一抬,正好架开彩虹带,刚劲内蕴,功力惊人。
  那少妇只觉得手腕一震,虎口酸痛欲裂,手上的彩虹带几乎把握不住,直欲破空飞去。
  一招下,从外表看来好似双方功力悉敌,胜负未分,但那少妇心里可有数,知道自己不是人家对手,对方功力火候可比自己高得多。
  旁观的方昆玉也看得明白,心中一动,正欲窜身向前,就听一声暴喝,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飞奔而出,嚷道:“师父,杀鸡焉用牛刀,一个臭娘们还用得着你老动手,让徒弟将她擒住,替我师弟出气吧!”
  这人乃是单希文的徒弟,名叫愣金钢邓雄,他在说着话,双拳一举,大步向前,直向那少妇逼近。
  那少妇刚才吃了一个暗亏,满腔怒气正在无处发泄,当下也不言语,彩虹带一举,一式“神龙摆尾”,迳向来人下盘扫去。
  愣金钢邓雄走得正急,猝不及防,一带正扫在小胫骨上,猛觉膝盖一软,顿时摔成一个狗吃屎。
  这么一来,又引起星子的淘气,大声叫喊道:“这一招可有个名堂,叫作黄狗吃屎。”
  那邓雄闻言满而羞惭,双掌向地间一撑,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那知身形还未站稳,那少妇的彩虹带一抖,一招“枯树盘根”,出手如电,邓雄欲避无从,双膝一麻,登时向后直倒下去,仰面跌在地上。
  星子又叫道:“这一招,叫乌龟朝天。”
  此语一出,招得众人哈哈大笑,那铁爪追魂单希文再也忍不住,厉喝一声:“好贱婢,休要撒野,速来领死。”双肩微晃,欺身猛扑。
  那少妇只好舍了邓雄,彩虹带抡一道长虻,席卷而下,清叱一声:“老贼,你当真姑娘怕了你了,咱们就分个高低看看。”
  身随声起,彩虹带一招“力劈华山”,猛向单希文天灵盖击去。
  単希文眼角一瞟,依然满不在意,慢呑呑的说道:“贱婢既想找死,先报上万儿来,老夫好打发你。”
  说着,举手向上一撩,一招“雪花盖顶”,只听得一阵风响,那单希文右手在头上抡动,宛如按上了一个风车,彩虹带虽然厉害,却也找不到空隙钻进去。
  原来单希文那只右手,乃是割断了的,由那割断之处装上了一支铁爪,因为他认为兵器拿在手里,总不如干脆装在手上灵便,所以就恨心忍痛割断了右手,装上铁爪。
  他在这支铁爪上,已下了几十年的功夫,运用得较真手还灵便得多,横行江湖数十年,毁在他这一只铁爪下的江湖人物,说起来,可也真不在少数,于是铁爪追魂这个名字就响遍了江湖。
  那少妇闻言,冷笑道:“姑娘是云梦裴瑞云,你大概总有个耳闻吧,老贼,血债血还,十五年前凤谷岭那段旧账,咱们也结算了吧!”
  单希文一听,不由打了一个冷噤,回想起十五年前旧事,确实是自巳理曲,更后悔的是,当日没有斩草除根,致惹下今天的麻烦。
  原来,这一双年青夫妇,乃是假扮,那杜小蕙猜的不错,正是新近崛起江湖的云梦二云,俏郎君红绡女侠裴轻云,彩虹飞带裴瑞云。
  这姊妹二人,一乃是中州大侠银弹神剑裴松之女,只因裴轻云喜服男装,素常姊妹二人行走江湖,全是打扮成夫妇模样。
  那银弹神剑裴松,和铁爪追魂单希文,本是师兄弟,往常过从甚密,虽说不上亲如手足,可也交称莫逆,自从单希文走入歧途,被毒手摩什胡雷网罗了去,从此这一双师兄弟的往来就生疏了不少,但是逢年过节,单希文还是要到裴家走走。
  也是合当有事,一天裴松从湖北回来,正走在凤谷岭,为了贪赶路程,也是因夜晩走路凉爽,见满月初升,银光泻地,便乘兴急行,走了一阵,因为欣赏月色夜景,脚下不知不觉就慢了下来。
  忽听西北方向,有人喊道:“你们这群强盗,竟敢抢劫妇女,老夫遇上,就要伸手拦阻。”
  另一人冷笑道:“徐子川,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配管二太爷的闲事,识相点,乖乖的滚开!慢了,惹得太爷火起,连你这条老命一块带走。”
  裴松本来不愿多管闲事,但听对方口音甚熟,像是自己的师弟单希文,暗忖:常听人说我那师弟,投身黑道,无恶不作,我还不敢相信,莫非真是他不成,再者,徐子川徐老镖头,和自己也算是老朋友啦!岂可不助他一臂。
  于是立刻脚下加劲,循着发话声音的方向,赶了过去,见一批有五六个人,其中一人身上,背着一名少女,像是被点了穴道,伏在身上毫无一点挣扎,那些人嘻嘻哈哈站在一旁观战。
  场中一个大汉,掌法很是凌厉,逼得那位徐老镖头,连连后退。
  那大汉正是单希文,徐子川虽然功力不敌,但却能沉着应付,尽管攻少守多,照样子尚能支持些时间,不致落败。
  裴松眼见自己师弟,竟真的作出这种抢劫妇女,万恶不赦的事来,早就怒气填胸,冷哼一声,喊道:“徐老师傅,你老先休息休息,待我裴松来会会高人。”
  徐子川听了,知道自己这面来了帮手,立时精神一振,迅速击出两掌,封住对方攻势,立刻后退。
  那单希文听了脸色大变,他可明白自己绝非师兄的对手,再说,干这种勾当,怎么偏偏竟会让他碰上,这一来假面具拆破,实在真不好意思,一时却怔住了。
  在这个当口上,裴松只要训斥单希文几句,那单希文此时良心未泯,就许会将那少女放下,师兄弟化干戈为玉帛,可就免了以后多少事故。
  那知,就在裴松话音一落,那一旁观战的人,立有两人拔出单刀,迎头拦截。
  裴松正在气头上,一见有人拦阻,心中就更气,心想:好哇,单希文你真要欺师灭祖,还敢和师兄动手,今天我裴松要不替师门清理门户,我也不配称为中州大侠。
  正想到这里,两把单刀已然砍到,他可没把这两个人放在眼中,两手上撩,捏住刀身,向怀里一带,双脚同时飞起,两个人一个左膝,一个右膝,遭脚尖点中,一阵难以忍受的酸麻,使两人坐到地上,露牙咧嘴,口中呻吟,不能起立。
  其余的人看了,正要各挥兵刃,一拥而上,单希文连忙喝道:“你们不要动手,待我向他答话。”
  止住众人之后,抱拳向裴松道:“师兄,我和徐老儿的事,乃是私人恩怨,请师兄不要介入,过两天我会到府上向师兄解释的。”
  徐子川冷笑道:“裴大侠,抢劫妇女可不是私人恩怨,凡是侠义道中的人,都要伸手管的,对方既是你的师弟,管不管可全由你,再说这也是你们门户中事,江湖上自有公论,我徐子川可要少陪了。”
  徐子川这两句话,算把中州大侠裴松扣紧了,打算不管都不行,于是冷哼一声道:“希文,你先将那姑娘放下,让人家回去,有话我们回头再说。”
  单希文这可就作了难了,放下这姑娘吧,无疑自行招认是抢劫妇女,同时自己也无法向胡大盟主交代,不放吧!自己师兄又逼着如此,由不得就呑声不语。
  那裴松性烈如火,见状更气,喝斥道:“你这不长进的东西,当真作出这伤天害理之事,师门的脸全让你给丢光了。”
  单希文抗声道:“随便你怎么说都全行,反正我不能留下这姑娘。”
  说着回身一打手势,喊了一声:“我们走!”
  那几人闻言,也不管地上倒着的两人,背起那少女,转身就要飞奔而去。
  裴松可真没想到对方竟会有此一着,这一来,他几乎气破了脑门,厉喝一声:“负义贼,你那里走!”
  声出扬手,一片银光闪闪,直向单希文几人飞去。
  原来裴松随着喝声打出了五颗银弹子,要知他的银弹子乃是他成名的绝艺,这五颗银弹子分打五人,除了那单希文腾身斜纵,堪堪躲开之外,那四个人却没一人能躲闪得开的,全都被打中后脑的“强间”穴上,,劲力所及,尸体前栽出去有五六尺远。
  那少女也被摔出去一丈来远,像是被点中了睡穴,摔得那么重,连哼一声都没有。  那单希文躲闪开了裴松的银弹子,准知道他那些同伙,可无法躲过,于是就打定主意,自己带了那劫来的姑娘,先逃走再说。
  那知没等他身形扑近,忽从丛草中窜起一条黑影,挟起那少女即走,等单希文发觉已扑了个空。就在这时,裴松也追扑过来。
  这一来,单希文不由恼羞成怒,转身朝裴松喝道:“姓裴的,你可不要逼人过甚,单太爷怕过谁来?”
  裴松见单希文居然对自己发横,心中那得不气,也不说话,反手取下长剑,朝单希文咽喉刺去。
  单希文右手铁爪向上一锁,打算用爪勾住对方长剑,裴松那能让他抓住,翻身一个“玉女投梭”,刺阴撩腋,挂腿劈档。
  这一招,乃是裴松几十年苦功,练就的一百三十六手追魂夺命剑法,其剑法乃为当年一剑镇神州程兆敏所传,兆敏授徒三四十人,会此剑法者只裴松一人。
  此剑法一施展开来,飞腾击刺,变化神奇,尤其这招“玉女投梭”,为剑法中的夺命三绝招之一,任凭你如何的吸气凹身,即是能将前阴躲开,两腿绝难躲过,往右闪,削左腿,左闪,削右腿,单希文左大腿根上被剑削了五分深的一道口子。
  这是裴松顾念师兄弟的情分,不忍心将他毁在剑下,那知他这一厚道,却取了杀身之祸。
  就在他这一剑划伤单希文左腿之瞬间,好个单希文两臂猛的撤回,运足气力,身体矫捷如电光石火,已转到裴松身旁,用了一招“盘马挽弓”,右足奋力一踢,正踢在裴松的左胁。
  裴松喝了一声:“狠心贼,竟敢下毒手。”
  右手一翻腕抓住了单希文的脚踝,双目圆睁,用力朝外一摔,喝声:“去吧!”单希文被摔出有两三丈远。
  要在平常,这一摔,单希文不死也得重伤,可是,裴松这时正在初伤之后,伤的是左胁,抓住脚踝的是左手,无法用劲,力道就打了折扣。
  那单希文被摔出去,后背才一沾地,一个“鲤鱼打挺”,又复跃起,身子晃了两晃,涌身前纵,飞奔而去。
  铁弹神剑裴松,眼望着单希文逃走,寸声长叹,呆在当地。
  就在这时,从左近树林中拥出有二十几个人来,由徐子川领着,各拿着锄头木棍,蜂拥而来。
  原来徐子川并没有走远,他隐身在丛草之中,等到那些贼人被裴松银弹打倒之时,他抢了那少女,就奔向附近村中。
  赶到村中,见村中人等,正在吵嚷哭叫,一见徐子川将少女抢回,可说是喜出望外,全都围了过去。
  徐子川先解开那少女的穴道,交回她父母,又告诉了拒敌抢女的经过,并告诉村人道:“你们有胆大的,赶快收拾家伙跟我去,把那些坏人打跑。”
  他这一号召,立有二三十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拿着锄头、菜刀、扁担、木棍跟着他来。
  一伙人来到岭上,见那裴松面色苍白,剑尖插地,两手扶着剑把,低头不语。
  徐子川见他神色不对,急忙过去用手一架,把剑给接了过来,那裴松猛一抬头,一张口喷出血来。
  徐子川立即叫那些庄汉,回到村子里,捆了一个担架,将裴松放在担架上,又请了两人,将裴松送到云梦山下家中。
  赶到在家中,裴松已然命归无常,这时,其妻郑氏夫人哭得死去活来,但是回生乏术,哭也无用。
  正在这时,来了一位古稀老尼,此人乃是郑氏夫人的姑母,人称苦竹老尼,乃是当年嵩阳派掌门人紫髯老人的师妹。
  郑氏见了亲人,不由得悲从中来,竟又痛哭失声,经老尼劝解,良久始收住悲泣。  由徐子川出面照顾,料理了裴松的丧事,威震中原的一代英杰,就此撒手灵寰,老镖头也洒了不少英雄泪。
  裴松结褵多年,并无子息,只有二女,尚稚在龄,经老镖头徐子川的说项,郑氏夫人的一再恳求,苦竹老尼就将二女留在门下。
  诸事料理妥善之后,郑氏回归母家,老尼也带了裴轻云、裴瑞云二女,回返伊川苦竹庵。
  一晃眼间,十年又过,二女不但武功练得青出于蓝,就是人才也出脱得容光绝世。  别师拜母之后,只因心挂父仇,姊妹二人就浪迹江湖,寻访仇人,间或也作些行侠仗义之事,不数年,也就闯出了一点声名,云梦二女之名,使黑道上的人物,对之可也有点忌惮。
  她们是从一位其父旧友的口中,探知单希文在这宝鸡一带安窖立柜,于是才兼程赶来,到庙中烧香,只是想求神菩萨保佑,早日报却父仇,那知误打误撞,倒撞上了,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且说裴瑞云面对着杀父仇人,恨不得一带将敌人劈死,但她知道人家功力火候均在自己之上,千万不能力敌,于是在她二次进招,心中就有了算计,彩虹带一抖,一招“神龙缠体”,直向单希文卷去。
  单希文闻知对方乃是自己师兄之女,心中正自盘算如何对付,猝不及防,彩虹带已然卷到,赶忙挥动右手铁爪挡架过去。
  裴瑞云明知对方功力非同小可,那敢硬碰,打算收带,为时已迟,“当”的一声,彩虹带已与铁爪碰个正着。
  好个瑞云姑娘顺势借势,以力借力,彩虹带一按,身形竟像弩箭离弦似的,反弹上半空。
  老贼单治文一见姑娘轻功绝伦,矫捷无比,心中也不由暗暗钦佩,哈哈笑道:”丫头,饶你再窜得高一些,你还是总得下地,老夫念和你父同门学艺,不愿赶尽杀绝,你若就此罢手,老夫就放你一条生路。”
  姑娘那听这些,冷哼了一声,彩虹带护住身形,立时俯冲而下。
  老贼眼角一扫,喝斥道:“丫头,你要再不知死活,可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了。”  说时,右手铁爪向上一撩,劲风荡处,只见瑞云姑娘衣袂飘扬,手上彩虹带更放出万道长虹,直如仙子御风,姿势美妙已极。
  姑娘这时已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叱道:“你这忘恩负义的老匹夫,可知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空口说大话有什么用?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你接招吧!”
  说时彩虹带一点铁爪,身形倏的又窜回半空,猛提一口真气,双肩一抖,悬空打了一个筋斗,竟头下脚上,凌空疾冲,一团光华飞降,威势更是惊人。
  那单希文并不为这威势所迫,依旧气定神闲,恍如不闻不见,只是嘿嘿的冷笑,两眼发出一种骇人的眼光。
  两人这场打斗,那像是生死决战,似如在练武技一般,看得四周的人齐声喝采,就连那身怀盖世奇功的方昆玉,也且不住叫了一个“好”,可是,他却已看出姑娘的危机,又为她暗暗担忧,一双俊目,紧盯着老贼单希文,只要裴姑娘稍落下风,就要出手相助。
  这时,那半空中的裴姑娘一招“神龙摆尾”,带头直向老贼面门点到,看看已行得手。
  蓦然间老贼哈哈一笑,朗声道:“丫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找来,老夫就成全了你这番孝心吧!”
  说着脑袋一摇,身形倏的向左转了半个圈子,走连环,踏八卦,避过了头上的彩虹带,身形已抢到裴姑娘的背后,右掌一起,一招“推窗望月”,掌风呼呼,触肌生痛,迳向裴姑娘背后拍去。
  这一招要是打实了,裴姑娘立时就得骨断筋裂,听得一旁观战的星子,“哎呀!”一声,叫出口来,就连那久经战阵的杜小蕙也不由吃惊。
  且说那裴瑞云一带落空,头上脚下朝下急坠,打算再次腾空,其奈无法借力用力,加以单希文身形奇快,一转身之间,背后门户大开,这一招眼看无法躲得过去。
  听得星子一声惊叫,方昆玉急忙转过脸去,不忍见裴姑娘的死状。
  可是裴姑娘师出名门,怎能轻易就此丧命,心中一急,意欲豁出命去,施出飞虹夺命之绝招,和单希文同农尽,当下毫不迟疑,左掌点地,身形倒竖,右手彩虹带“唰”的一声,朝背后直扫过去。
  裴姑娘这一招,原是武学中拼命的招式,所谓攻敌之所必救。
  那料到单希文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左手变掌为爪,沿着彩虹带往上陡起,竟施出师门绝学,探空捉虚擒拿二十四式来,一招“金丝缠腕”,反扣姑娘的脉门。
  裴瑞云那能让他扣住,当下左掌猛向地面一按,一个悬空筋斗,身形陡然向后翻出去三四丈远近。
  单希文那一招“金丝缚腕”,还只施展了一半,想不到对手会退得这么快,心中一急,毒念顿生,厉叱一声:“丫头,你向那里走?”
  身随声起,一式“平沙落雁”,凌空扑去。
  裴姑娘退的虽快,那单希文赶的可也不慢,半空中右手铁爪一挥,一招“苍鹰搏兔”,直抓姑娘面门。
  这时裴瑞云已危在眉睫,正欲挥动彩虹带自戕,免得被伤受辱,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声矫叱,跟着一道黑影横地飞来,手中长剑一举,匹练如虹,寒芒四吐。
  正是玄衣龙女杜小蕙拦在中间,叱道:“老匹夫,你敢情真的天良丧尽,要赶尽杀绝吗?”
  铁爪追魂单希文,眼看仇人就要毁在自己手下,忽然被人栏住去路,气得眼中喷火,嘿嘿一声怒笑:“挡我者死!”左掌右爪一伸,扑上来便往杜小蕙双肩抓去。
  杜小蕙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身形轻旋,长剑不收不撤,迎着对方来势,玉腕一翻一推,寒光撩起,向对方双掌削出。
  单希文连人带掌,扑过来的势子又急又猛,他这时是急怒攻心,恨不得把对方立劈掌下,稍出胸中之气。
  那知杜小蕙的武功,可比裴瑞云高得多,身形微微一旋,倏忽之间,老贼就走了空招。
  老贼一招走空,正打算收招换式,蓦见寒光闪动,对方剑锋已反削到自己的双腕,不由心头一震,情急之下,借着前扑之势,硬将身形一拧,双掌向侧推出,一招“横身打虎”,掌带劲风,又袭向杜姑娘的肩头。
  他这一临时变招,劲道可就差了,最多不过有三五成的力道。
  杜姑娘一见老贼仓猝变招,分明力未用足,心想:“正好要你上个大当,挫挫气焰,才知道姑娘的厉害。”
  她心念一动,猛的将剑一收,暗提丹田之气,错步回身,罗袖轻拂,一股似有似无的罡气,随袖飘出。
  那罡气刚一出现,便化成一阵逼人气息的气浪,迎着那铁爪追魂单希文而去。
  单希文万万想不到,对方一个稚龄女子,竟有这样高的功力,而这手奇妙的招数,也是自己生平只闻人说未得一见的“袖中乾坤”的功夫。
  心中不由一凛,但他为人是出了名的冷酷狠毒,虽然萌生怯意,可不愿表现出来,赶忙运集全身功力,双掌平推出去。
  蓬的一声,单希文身形一晃,朝后退了两步,方始站稳,再看那杜小蕙却似没事人似的,站在一旁微笑。
  这可把旁观的人,看得怔了,铁爪追魂单希文以铁爪和金刚掌力响誉江湖,现在更已挣到黑道盟主以下第一人的地位,可以说得上是声隆势盛,多少成名人物,毁在他那铁爪之下,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谁也没有想到,凭杜小蕙一个小姑娘家,年纪轻轻,竟然以罗袖轻拂,震退了单希文,这份功力,实是罕见,不但方昆玉等人叫好,就是贼人方面也不由得釆声四起。
  她这一罗袖,无异断送了单希文的一世英名,那得不惊怒交炽,但他可并不因此死心,须知以单希文这时的地位,在武林中已是顶尖的高手,横行江湖数十年,碰上敌手,全在举手之间便取敌性命,今天碰到的则是个年轻姑娘,就此认败服输,教他如何肯就此甘心,陡然大喝一声:“丫头,好一招‘袖中乾坤’,咱们再对一掌试试?”
  说着,他两手运足全身功劲,一掌一爪,向前微吐,既沉且慢,他是要以数十年勤修苦练的内力,和杜姑娘孤注一拼!
  杜小蕙一招占了便宜,认为单希文也不过尔尔,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再说,年轻人有谁不好强喜功,一招得势,岂肯稍退,立时凝神运气,伸出一双纤纤玉掌,那尖尖柔夷,居然也迎着单希文的一爪一掌推出。
  旁观的方昆卡见状不由暗自心惊,他可看出杜姑娘的功力,比那单希文要略差一筹,双方这招要是一对实,吃亏的准是蕙妹妹无疑。
  就在双方掌风刚要接触,蓦然一条人影,如电光般一闪,挡在杜姑娘的身前,叫了一声:“蕙妹快退!”
  这时双方都是全力击出,那掌风就像排山倒海般向中间撞到。
  那杜姑娘闻声,赶忙收势,一招“东风戏柳”的招式,身形连晃几晃,勉强卸去掌力,煞住攻势,但那老贼单希文却仍然是全力施为,凌厉的掌势朝那人身上打下。
  但听“砰”的一声巨响,一掌一爪,结结实实的打在那人身上,一旁的柴星子,是师徒情深,先就沉不住气,裴瑞云更是扭转头来,不忍卒睹,吓得心头狂跳,暗道这人也太鲁莽了,这一会准得命丧当场!
  那知一阵巨响过后,那人却无动于衷,微笑着站在当场,而那单希文呢,就像斗败的公鸡似的,目瞪口呆,怔怔的愣在当地。
  那人正是方昆玉,原来单希文一爪一掌打实,自以为这少年必死无疑,那知却由对方身上生出一阵巨大的热浪,齐齐沿着他的双臂涌到身上,一时之间奇热难耐,咬紧牙关站在当场中,运功抵御掌伤,但觉全身发热,似要被融化一般,大汗淋漓如雨。
  这一来,那个还敢上阵,架起单希文,一阵呼啸,齐涌而去。
  杜小蕙刚待追赶,方昆玉拦住道:“蕙妹,穷寇莫追,放他们去吧!我们先照顾伤者要紧。”
  杜姑娘这才止住脚步,转头看去,见那易钗而弁的裴轻云,跌坐地上,半倚半靠的偎在瑞云怀中,面色苍白,眼中神光涣散。
  裴瑞云扶住姊姊,眼含痛泪,用着乞怜的眼色,瞧着方昆玉三位,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杜小蕙和星子看了,心中也是难过。
  只有方昆玉却低头沉思,像是在解决一个难题,过了有好一阵工夫,他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裴氏姊妹,朝杜小蕙招手道:“蕙妹,你过来,我有话说!”
  杜小蕙聪明绝顶,见方昆玉之状,准知有什么为难之事,便走近跟前道:“什么事呀?”
  方昆玉道:“看那裴大小姐的伤势,乃是肝脏被震,移动部位,劲气郁积不能发散,这种内伤,表面似乎轻微,实则极为厉害,若不及早医治,元气必然大损,不死亦要变成残废……”
  杜小蕙不等他说完,截住话音道:“这个我知道,还用你来说教,我问你能不能治。”
  方昆玉面现难色,嗫嚅道:“治我倒是能治,不过……不过……”
  杜小蕙着急道:“急惊风碰上你这慢郎中,能治就替人家治,不过个什么劲吗?”  方昆玉道:“不过……不过因男女有别,治这种伤须得贴肤切肌,那……那怎么行呢?”
  杜小蕙闻听,一想也对,双方乃是两个素不识面的孤男寡女,贴肤切肌那怎么能够,但又不愿眼看着裴大姑娘就此去死呀!
  正在作难,忽然从角门外进来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者,看样子约有七八十岁,两鬓如雪,银髯飘展,施施然而来,手策竹杖,挂着一方白布,上面写着“问疑解难”四个字,看去像是个江湖术士。
  几人都在束手无策,忧心如焚之际,谁也没有留意这个卖卜的老人。
  那老者迳自走近裴氏姊妹身边,望了望跌坐地上的裴轻云,莞尔的搭讪道:“敢问这位哥儿是患了疾病吗?”
  这时,裴瑞云正抱扶着她姊姊轻云,泪眼茫茫,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方昆玉和杜小蕙两人,却在低声窃议,只有柴星子站在一旁听,闻声见是个卖卜的老头,有点疯疯癫癫,装束又是不伦不类,心中好不耐烦,暗眼叱喝道:“这不关你的事,快点走开!”  那老者亳无忤意,仍然堆满了笑脸道:“老朽虽无什用,可是对于医卜星相,件件皆通,诸位如有疑难不决之事,不妨详告始末,或可解救!”
  他说着用手指了一指挂在竹杖的白布上四个大字:“问疑解难”。
  柴星子和方昆玉,初历江湖,经历见识都差,那里相信老者的话,只有玄衣龙女杜小蕙,倏然心中一动,见那老者的样子虽怪,却是满脸慈祥,听他说话的语气完全出自善意,忽然想起一人。
  暗想:“闻得江湖传言,武林中有一人名叫要命郎中沈奇,隐身于医卜星相,作些行侠仗义之事,莫非就是此人,我何不问问看呢?”
  于是,赶忙回身来到老者跟前,施礼微笑道:“请问老先生尊姓大名?”
  那老者捋着银髯,笑了一笑道:“老朽飘泊压湖,既不求名,亦不为利,只以仁术济世,求得心中无愧而已,说到名姓吗?多年不用,早忘记了,人皆呼我为走方郎中,你就也这样叫好了!”
  杜小蕙一听,心中蓦然一惊,忖念道:“走方郎中不就是要命郎中吗?这才叫吉人自有天相呢,看来这裴家姊姊福禄倒是不浅呢?”
  她这里正想,那裴瑞云也早听出端倪,慌不迭哀求道:“老公公,你看这伤势严重吗?”
  那老者哈哈笑道:“当然严重万分,幸而遇到老朽,否则性命危矣!”
  柴星子听那老者的话,高傲自负,心中深为不服,但因有师父在场,不敢发作,暗忖:“这老头疯疯癫癫,信口胡吹,我才不相信他有如许本领,否则何不悬壶市上,却来做江湖郎中。”
  他这里正想,又听那老者道:“这位姑娘可能被人的掌力震伤了背后的膏盲穴,这种内伤可非同小可。”
  杜小蕙点头称是,而那方昆玉却也频频点首,原来老者所说正和他的见解吻合。
  须知中国古代的医学,说得上是奥妙无穷,可惜,我们这些后代子孙,不能为其发扬光大,反而剽劫西方医学,视为至上经典,而将我国祖宗所遗留下的宝藏,弃如敝屣。
  人体众有十二劲十五洛,凡是习武的人,多少都懂得一些医学的道理,但却涉猎未深,可是方昆玉在少阳谷玉洞中,三年的工夫,实在阅读了不少宝典秘籍,知道的东西可真不算少,他听到老者滔滔不绝的谈论,钦佩万分,忙问道:“老先生,你看我们这位朋友伤势如何治法?”
  老者略一沉吟,道:“好在这位姑娘内功稍有点根底,只制把三阴(太阴、少阴、厥阴),三阳(阳明、太阳、少阳)的经脉贯通,五脏六腑之气便自然循环不息,就能恢复建康。”
  裴瑞云闻言,忙向老者恳求道:“那么就请老先生帮忙吧,要多少银子都可以。”  老者微微一笑,道:“老朽以仁术济世,本救人为怀,并不贪图厚金,只要有缘,不过医治此伤非一朝一夕之事,须假以时日,更须一功力深厚之人相助始可。”
  裴瑞云柳眉急迫道:“只要我姊姊能够康复,耽搁多久都可以,只是那功力深厚之人……”
  她本来是说那功力深厚之人,不知自己行不行,但她可不相信自己的功力,所以无法说下去。
  老者似已看出她的心意,忙道:“以姑娘你的功力还显差点火候,闹个不好,就许治伤不成得个两败俱伤。”
  说着,回头注视着方昆玉,双眼灼灼连眨都不眨一下,看得方昆玉怪不好意思,不由得俊脸绯红。
  老者眼见那方昆玉神莹外宣,眼中神光不同凡俗,分明武功已到了超凡入圣的境界,心想:“看这位年轻人的造诣,在当今武林中实属罕见,除了当年飞天玉虎靳翔之外,能有这种神光的人,可说是绝无。”
  他那知方昆玉既受了三阳真水之浸洗,所学又是三阳正宗神功,早将“生死玄关”打通,故此眼中神光才特别充足。
  他凝视了一阵,歉然道:“老朽只顾说话,几乎和高人失之交臂,请问老弟高姓大名,可否赐告。”
  方昆玉恭身道:“晩生方昆玉,家师三阳隐叟,此次初历江湖,一切还望老先生指教,如不见弃,恭请赐告姓名。”
  老者闻言,哈哈笑道:“幸会!幸会!老叟姓名已多年不用,不过凭老弟这一问,我可就不便藏拙了,小老儿沈奇,江湖上送了一个浑号,叫要命郎中的便是。”
  沈奇话音刚落,杜小蕙已然拜倒在地,说道:“沈伯伯,侄女儿给你老人家叩头啦!”
  慌得沈奇乱摇着双手,嚷道:“这可不敢当,小姑娘你是何人的门下呀!”
  杜小蕙道:“侄女儿杜小蕙,家父是闹海金龙杜靖波,师父是穿云神燕靳雯。”
  沈奇哈哈笑道:“这就难怪了,原来是杜老大的掌珠,靳大姑的徒弟呀!我说呢,你的那手‘袖中乾坤’,练得还真不错,单老儿这回碰上钉子啦!起来!起来!”
  说着,就掺起了杜小蕙,同时方昆玉师徒也拜见了沈奇,裴瑞云因扶着乃姊,无法施礼,只略微点了一下头示意。
  沈奇又详问了各人的出身派别,原来全都不是外人,尤其那方昆玉之父方弼,和沈奇乃是姑表弟兄,谈起方弼死难经过,双方免不了一阵唏嘘。
  过了一阵,沈奇突然嚷道:“过去的事不提啦!我们还是治伤要紧,昆儿助我一助。”
  说着,猛吸一口真气,骈指如戟,指上运足功力,疾向裴轻云前胸“华盖”、“玉堂”、“巨阙”三大穴虚点去,指风锐烈之极,宛如有形之物。
  裴轻云陡然感到胸中一阵舒畅,有一股热气直透丹田,再过一阵,已能睁开眼睛,用着感激的神色,向沈奇表示谢意。
  在沈奇一起手之际,方昆玉也出掌抵住了裴姑娘第十一节脊骨上的“中枢穴”。
  跟着沈奇又点头示意,方昆玉就跌坐在姑娘身后,伸出二指,轻点了“金门穴”、“神道穴”,然后又按在“中枢穴”上,运集功力,逼出一股热流,送脉上冲“会元”及“神庭”两穴。
  过了一阵,裴大姑娘就睡了过去,看样子睡得很甜。
  这时天色已黑,几人一商议,认为在这庙中太不方便,就由瑞云背负起乃姊,赶往沈奇住处而去。
  那知沈奇所居之处,乃是一座破庙,可比这姑娘庙差的多啦!断垣颓壁,残败不堪,使人感到一种辛酸而凄凉的慨叹。
  这座就是关帝庙,门首那块匾额“关帝庙”三个字,还幸而存在,没让风雨蚀尽。  几人进了大殿,见正中所塑关公神像,面目被尘土所蔽,模糊不辨,并折断了一臂,香案上全是蛛网交错,两旁的对联,字迹依稀可见,写的是:
  秉烛是避嫌,此夜一心只有刘;
  华容岂报徳,当时两眼已无曹。
  须知关羽在历史上,乃是罕见的名将,他也是失败的英雄,尤其他那忠义的事迹,深入民间,在传说中,他是神,一个神化的英雄人物,于是他的故事,已成为家传户晓。
  就是因他一生忠义可风,我国各地都有关帝庙,香火无不鼎盛。
  可是这座庙,像是被人遗忘了似的,破落不堪,要命郎中沈奇和方昆玉等人,全是武林中人,练武的是最崇敬关羽了,但看了这种的情景,惺惺相惜,不免感慨万千。
  柴星子却不管这些,对于住宿此庙,心中很不满意,咕噜着说道:“放着那么干净的地方不住,偏住这破庙,早知这样,还不如回客栈的好。”
  方昆玉喝斥道:“星子,你想讨打吗?”
  星子被斥吓得那敢还言,沈奇笑道:“我们是为了这里僻静,方便替裴姑娘治伤,以免受那些兔崽子们骚扰,才到这里暂避一时,那个不知道干净邋遢,还要你担心吗?”
  说时,大家已忙着动手搬了一大堆谷草,将地上铺成了个简陋的大床,就把裴轻云放了上去,让她静静的歇息,沈奇并点了她的睡穴。
  大家就地而坐,围在沈老头的身旁,各说自己涉足江湖的经过,那裴瑞云也将与铁爪追魂单希文结仇的原因,以及几年来寻访仇踪的情形,含泪说了一遍,听得几人血脉偾张,恨不得立时手刃彼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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