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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冯嘉《死亡牌局》(奇侠司马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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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古陌阡 于 2025-10-25 13:57 编辑

  冯嘉《奇侠司马洛之死亡牌局》(武侠世界25年12-17期)
  目录
  第一章 赌局出千 骗子被杀
  第二章 寻仇凶杀 线索杳然
  第三章 安排线索 穷追不舍
  第四章 翻查病例 探听行踪
  第五章 辨明敌势 巧妙出击
  第六章 仇家病死 恨意全消

  第一章 赌局出千 骗子被杀
  司马洛这个人是一个江湖浪子,在江湖上还未闯荡得够之前,他是不会安定下来的。因此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冒险与及跟美丽的女人混在一起。其次喜欢的就是钱。对于钱,他并不是喜欢放进银行里,数着报告单上的圈圈而自我安慰,或者用一只大箱子装满了大额钞票放在床底,不时拿出来数一数,把玩一番。
  不,他不是那种人。他之所以重视钱,只是因为钱能够让他继续过他那种浪子式的生活而已。
  他有时也喜欢赌。但是并不是为了赢钱。他知道为了赢钱而赌博是一件苦事。不论你技术怎么高,还是过不了运气那关。赌博之所以称为赌博,乃是因为“赌”就是技术,而“博”则是运气。他喜欢看到运气如何弄人。
  例如在这个时候,就是“赌”与“博”都碰上了。现在他是正在一家私人的俱乐部里赌钱。赌的是五只牌,四只浮面的扑克,也是有些人称之为“沙蟹”的那一种。
  这局只剩下了两家。就是那个美丽的女郞与他。彼此的牌面上都没有对子,也没有顺子或同花的可能性。但司马洛的牌面上有一张,与牌底那一张配合起来就成为一对明暗的了。
  她的牌面上最大的一张只是一张K。
  凭她一路上死跟的情况来看,她显然是底牌也是一张K。这是赶尽杀绝的场面,她拿着这样的一对K,是怎样也不肯放手的了,因为只会输给一张。她不肯相信有那么巧合。
  还有最后一张牌要派。司马洛看看她的台面,一眼就数到他还有一万元筹码。他希望对着的是别人,使这样美丽的一个女郞伤心,这未免是一件可惜的事情。但是打这种牌是没有办法的,必须赶尽杀绝。要手下留情的话,自己的牌风就会弱下来了。
  司马洛把筹码推出去说:“六千五百元!”
  这是一种典型的战略。她跟了之后就只剩下三千五百元,派了最后一张牌之后,司马洛再出三千五百元,她还是要跟的。她舍不得已经跟出去了的六千五百元。假如现在出一万元扫尽她的筹码,反而会有把她吓跑的可能。
  她考虑着,摸着面前的筹码。玩这种游戏,观察神色也是很重要的。现在司马洛观察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是正在考虑把余下的三千五百元也拿出来了。
  不过她结果还是忍住了。她把六千五百元筹码推出来,说:“跟,派牌吧!”
  那个派牌的服务员每人派了最后一张牌。由于注码大,而且是最后一张牌,所以派的是暗牌,让他们自己看清楚了之后才翻开。在心理上,这样拿最后一张牌,即使输了,还是像物有所值似的。
  司马洛用牌面的一张牌遮住这最后一张牌,拿起来小心地把两牌滑动,让这最后一张牌慢慢地露出在眼底。他只有看到一照照,就知道那是一张4。他把这张牌翻开丢下来。这张4对他是没有用处的。
  她也是同样做了。她翻开来的最后一张牌更小,是一张2。不过这都是对她有用处的,因为她的牌面是另有一张2的。这样来一张2,她的牌面上就是添了一对2了。司马洛在心中呻吟一声。他简直用不着猜,看她的脸色的突变兴奋,就知道她本来果然已有了一对K。一对K是输给一对A的,不过一对K再加上一对2,就是赢丁对的了。她现在是已经是赢定了的。
  这就是运气了。本来她可以来另外一张牌也可以多一对的,偏偏就要来一张2,而且这还是第四张2。司马洛自己已经有一张,而刚才摔了牌的人亦已经拿过两张。
  在还没有喊注码之前,司马洛已经知道自己是输定了的。
  他还算是打得好了,假如在未派这最后一张牌之前他出一万元,那他就多输三千五百元了。现在她当然会出尽她剩下来的那三千五百元,而他当然是不会跟的。
  她果然是毫不考虑就把余下的三千五百元都推出来了。
  这就是运气。看她的神态,在座的人相信没有一个猜不出她的手上是已经有了两对的了。本来赌扑克这件事情应该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但是有时候则不是这样的。譬如现在你明知她手上是已经有两对了,但是你没有两对能赢她的牌,知道可有什么用?也是只能够乖乖地让她把钱拿走罢了。
  司马洛虽然老早已决定不会跟,不要一浪费这三千五百元了,但他还是考虑了三分钟才把牌摔掉。这是为了审慎起见,表示向他偷鸡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是会考虑得很清楚的。
  那个女郞得意地把筹码都拨到自己的面前了。高兴得很。假如她的运气继续下去,她是会大赢的。不过假如她的运气不好,以她这样幼稚的技术,她会输得很惨。司马洛不知道她是不是很有钱,不过假如她沉迷这个玩意,她就是很有钱,亦很快会变成穷人了。
  胜利使她以很轻率的态度继续赌下去,而司马洛则是沉着应战。虽然他一下子输了给她六千五百元以上,他还是赢家。那些钱是赢回来的。
  他小心地赌下去,一点一点又把那些钱拿回来了。
  那个女郞则是被他猜中了。希望甚微的牌她也是要去跟,这就已经浪费了她不少钱了。而且她后来又碰到了一副大牌。
  谁都知道她有三张A了。她一直大钱,那个瘦瘦的陌生人一直跟下去。别人都弃权了。她牌面上已有一对A,而她脸上的表情显示出她已经有一张底牌是A。谁还会与她硬碰。除了那个陌生人之外。
  还有最后一张牌派的时候她出价七千元。那个陌生人也跟了。这时他倒是值得跟的,因为他有博到同花顺的可能性。他表面三张牌是QJ10,都是红心。假如他的底牌也是一张红心,而且还是一张9的话,那么他可以博的牌就很多。随便一张红心他都会成为同花顺。博到一张红心K或者8的话他就是同花。即使是8或K而不是红心,他亦可以博到一副顺子,这也同样可以赢三张A的。
  最后一张牌派出来了。大家哗然。她又得到了一张2,与她牌面上那张多余的一张2合起来就是一对。现在她多了一对2,加上三张就是一副满堂红了。
  那个陌生男人翻出来的则是一张红心8。
  可能性很多。假如他的底牌是一张红心但不是9,那他只是得到一副同花而已。他是会输的。但是假如他的底牌是一张红心9,那他就是拿到一副同花顺,他就会赢了。
  那个女郞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推出去一大堆筹码,说:“一万元!”
  那个人的脸也是像一张扑克牌,毫无表情。他考虑了好一阵之后才把烟蒂捺熄了,慢慢地说:“小姐,你那里还有多少筹码,数数看吧。”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那女郞说:“你想向我偷鸡?”
  那人只是不做声,那时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的。这个问题,她是可以不回答的,但是假如她不回答的话,那就会妨碍牌局的进行了,所以她就把她的筹码数了—遍,然后说:“我还有二万三千。”
  那个人数一数自己面前的筹码。他数出了二万三千元后还剩下好一大堆。他是一直都在赢的。他把这二万三千推出去。
  “你!你在偷鸡!”那个女郞还是说。
  那人还是没有做声。他的筹码已经推出去,拿不回来,而他亦是有权偷鸡的。他用不着考虑了,现在只是轮到她考虑。
  她说:“你是在偷鸡!我老早就在大钱,假如你不是早有一对的话你就不会跟了,既然你有一对,你就不可能是同花或者是顺了。”
  这是一种相当精明的推理,但却不是一定的。在底牌没有翻出来之前就没有什么是肯定的,而假如她要看底牌的话,她就要把她的筹码全部都推出去了。不然,她就只好忍着摔牌,而牺牲了桌面上那一大堆筹码,加上那人刚刚推出去的两万三千元。但是,亦不能够说她的推理是不对的。因为他似平相当亡命地去博牌,底牌又不是很大,花了很多钱才能博到最后一张而成为顺子。假如他是抱着这样的宗旨长赌下去的话,那他是保证必定长输的。
  这个女郞亦是那样保证长输,沉不住气的人。她的手上既然是拿着一副满堂红,除非对方是同花顺才可以赢她的,她的赢面仍然很高,而且她刚才亦指出了对方为什么不会是同花顺了。于是她一咬牙,把她的全部筹码都推出去。她说:“我跟!我一定要看看你的底牌才行。”
  筹码已经推出去了,她就挥挥手说:“你开牌吧!”
  那个人还是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既没有表示着兴奋亦没有表示失望。他只是把他的底牌翻开来。一片红当当,使那个女郞眼睛都花了。全部都是红心。8,9,10,J,Q。。五张成为红心的同花顺。她霎霎眼睛再看清楚一些。即使是顺,假如底下抛出来的那一张9是红色阶砖花的话,那还是她赢的。
  但是没有错,那的确是一张红心9,因此那就是一副同花顺了。他只有这个唯一可也赢她的机会,而他就赢了她了。那个人把大堆的筹码扒到自己的面前,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并不因为自己赢了一副大的就喜极而笑。
  那个女郞喃喃着说:“我不知道你是怎样赌的!你这样乱博一通,多少钱都不够你输!”说着她把挂在椅背上的手袋拿过来,从里面取出支票簿。她的现金都已经输完了,现在她就要开支票买筹码。
  司马洛已把面前的筹码叠好了,说:“我退出了!”
  另一个人愤怒地跳起身:“这算是什么。赢了就不赌了?”
  “世界上似乎没有一条规矩说一个人赢了钱不能走的,”司马洛说:“难道要输了才能走吗?”
  另一个人也站起来说:“我也不喜欢这样!”
  “你们不是要找什么麻烦吧?”司马洛问。
  “我就是不喜欢!”那人说。
  他把椅子踢后,司马洛还是坐着没有动,那二个人离座,似乎是要冲向司马洛,但却是捉住刚刚那个赢家!
  “唏!”那个人叫着挣扎起来,但是没有用,他不是一个强壮的人,而捉住他的则是两个都比他强壮的人。
  “搜搜他的身!”其中一人对那个派牌的服务员命令。
  那个服务员表示为难,因为他实在不能够对一个客人做这样的事情,虽然捉人的那两个是熟客,而现在被捉住的这一个则是生客。
  “过来吧!”另一人说:“只要翻开他的衣袖看看就知道了!”
  “不,不要!”那个瘦削的人还是在抗议着:“你们不能够这样做!你们没有权这样做的!”
  现在,那个服务员却有点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他走过来,小心地把这个人的衣袖翻起来。这个瘦削的人是穿着全套西服的,因为他瘦,所以他的衣袖是特别显得宽阔,也比普通强壮的人更易翻起来了。他的衣袖翻起来了之后,秘密就露出来了。他的衬衣的衣袖上缚着白色的幼橡筋带,上面缚着一只夹子。两边的衣袖上都是这样的。而两只夹子上都是夹着一张纸牌。
  “你看,”其中一个捉着他的人冷笑:“我们赌五张牌,你却赌七张牌,怪不得你会赢了!牌,你可以说是我们插脏嫁祸的,但是这副机器,就不会是我们安放在你的身上的了吧?”
  那个人没有做声,只是脸上的颜色变成像是泥土似的,那个女郞的两臂交抱在胸前:“哦,原来我的钱是这样输的!那么,这一笔帐又该怎样算呢?”现在她也明白,那只夹子是可收可放的,可以把一张牌弹出来,亦可以把换掉了的一张牌收回去夹住。
  他们这里赌的是大钱,一副牌价值不过几元,所以每副牌只用两次就弃掉了。这个人只要在一副牌用第二次的时候把他这一套搬出来,就不必提防会被发觉了。那副牌不会再用,其中就是有两张一样的也不会知道。
  “你的钱当然还你,”其中一人放了手,把那人的筹码全部抓到桌子中间,吩咐那个服务员:“替我们分吧!”
  那个被捉到的人哀鸣着说:“我不过是混口饭吧!”
  “你吃得太好了,”捉住他的那个人说:“奇怪你这人怎么又不会胖起来?”
  另一个人则在帮着服务员分筹码,首先就是替那个女郞还本,剩下来的大家平分。分到司马洛的一份的时候,他问:“你不反对吧?”
  “我认为这样做相当公平的。”司马洛说:“事实上我就是因为这样而要退出的。我不可能赢他的,我就不想赌了!”
  “你们——还想怎样呢?”那个被捉住的人问。现在虽然是只有一个人把他捉住,他亦不再挣扎了。秘密已经给揭露了出来,就是挣扎也没有用处了。
  没有人回答他,那个女郞看看司马洛:“现在,你就要赌下去了吗?”
  “是的,”司马洛说,“赌钱是一种乐趣,有了精神威胁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乐趣可言,现在没有了精神威胁,那又不同了!”
  筹码已经分好了,那个动手分筹码的人把那个骗徒推一推:“现在你已经输光了,你就是再添注码,也没有人高兴跟你赌了,现在,我们送你走吧!”
  “你——你们想怎样呢?”那个骗徒恐惧地问。
  “我们不是要把你送上警局,”其中一个捉住他的人说:“不然的话我们就不会送你走,而是打电话叫警察来了!”
  司马洛说道:“这样你也应该很满足了。通常在这种情形之下,你可能有几条肋骨要保不住的,现在你不过是输了钱罢了。”
  那人没有做声。
  “走吧!”那两个人又各执住他一条手臂,把他推出门口。
  那个负责派牌的服务员掏出手帕来抹抹额上的汗:“老天,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们这里是声誉良好的倶乐部,老实讲,假如要报警的话,经理也未必赞成的,消息传了开去,对我们的声誉有很大的影响。”
  这服务员一面洗着牌,又说:“你们继续吗?”
  “又不是打麻将,”那个女郞说:“少三个人也一样可以玩的。”
  那个服务员以熟练巧妙的手法把那副牌洗了一遍,司马洛又说:“怎会给这样一个人混进来的呢?”
  “这个有时很难讲的,”服务员说:“他可以在外面想办法结识一位会员,会员带他来赌两次,这里的人认得他了,他便是熟人。实在连那些会员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找他。事实上他最初是跟哪一位会员来的也不知道。不过,这一次算他运气好了,以郭先生和劳先生的脾气,只是把他赶走!”
  那个服务员开始发牌,司马洛颈后的汗毛却直竖了起来。他说:“唏,为什么要送他出去?他是贵宾吗?难道叫他走,他就敢不走?”
  大家都面面相觑,也明白司马洛的意思。
  司马洛匆匆推开椅子站起来,对那服务员说:“你替我看守着这些筹码,我们还是去看看的好!”
  大家都认为这是需要的,便与司马洛一起出去了。那两个人把这个骗子送出去,很可能就是要对这个骗子采取什么行动。这个骗子可能不只要损失两根肋骨那么简单而已!
  那个服务员留在房中,洗着那副牌,等着。这是他的工作,熟能生巧,因此他洗起牌来可以使出许多种花式,那副牌在他的手上好像有了生命似的,有时幻成一朵花,有时给拉成一条长条。当然,他这样做只是用以自娱的罢了,为客人发牌的时候他是不能够来这一套的。
  大约半小时之后,司马洛他们就回来了。
  看情形司马洛似平松了一口气,而他亦并没有再理那件事,他只是坐下来说:“好了,我们来继续吧!”
  他们没有了精神威胁,倒是玩得相当愉快的。结果到了局终的时候,司马洛是大赢家。但是没有人不服气,因为他的确是以技术取胜的。而那个女郞则理所当然是大输家。
  大家把筹码换钱,那个女郞——现在已经知道她是叫莎菲——呶着嘴说:“我输得连车钱都没有了,谁送我回家?”
  对于这件任务,每一个男人都感兴趣,不过在有人能够作毛遂自荐之前,莎菲就选中了司马洛。她指着他说:“你赢了我的钱,你送我。”
  “求之不得,”司马洛微笑:“开开车子而已,就收到飞机票的代价了!”
  “你真会讲风凉话!”她瞪了司马洛一眼。不过她并不是表示生气。
  司马洛开车送莎菲回家。他说:“也许你是很富有的,莎菲,不过,这种玩意却是无底深潭,假如你想找刺激,我提议你还是玩别种玩意好些!”
  “你认为我的技术太差?”莎菲问。
  “你输了很多钱。”司马洛说。
  “我的运气不好罢了!”莎菲说。
  “你的运气只是今天晚上不好?”司马洛问道,“其他的时候你都是赢的?”
  “不是,”莎菲说,“我的运气一直都不好,有时好,有时坏,那是说,每一次有上有落,不过到结算的时候我总是输的。”
  “那就是了。”司马洛说道。
  “也许,”莎菲也有点惭愧地承认,“我的性格是卤莽一点的吧!”
  “这也就是输和赢的分别了。”司马洛说。
  “唏!”莎菲说:“你是一个高手,你教我好不好?”
  “唔,”司马洛说,“这是一件可爱的事情,没有问题的!”
  莎菲说:“那很好,现在回到我家去吧!”
  “现在?”司马洛说,“现在是睡觉的时间呀!”
  “起床之后再教不行吗?”莎菲问。
  “你的意思是——”司马洛说。
  “假如你是那个意思,”莎菲说,“我是没有丈夫的。你不是有太太的吧?”
  “没有。”司马洛也说。
  “那怕什么呢?”莎菲说,“我的家很静,没有什么人的。”
  “那很好。”司马洛说。在这样一个时间接到一个这样的邀请,那是求之不得的。经过了这样一番的兴奋之后,有一个女人,这是最佳的松弛。司马洛也并不是凡是女人都适合的,他的选择很严格,而莎菲这个女人则是适合他的选择水准的。
  当然莎菲是有她的缺点的。譬如好赌就是一个缺点,但是,这却是司马洛不介意的一个缺点,因为假如没有这一类缺点的女人是太正经了,太正经的女人会很重视结婚,而这却是司马洛所恐惧的一个问题。
  莎菲果然是一个很富有的女人,她所住的是一间很豪华而巨大的花园洋房。当司马洛的车子在花园门口停下来的时候,有一个身裁高大而态度相当恭敬的男人出现,替他们把们打开了。司马洛的车子一直驶到屋子前面。
  那个男人显然是有快捷方式可走的,也许由于车子走的弧形的路线,那人则是走直线,车子到达得比他更迟。他替他们开了露台的门让他们进去。
  “你可以去睡了!”莎菲对那人挥挥手。
  那人像鬼影似的消失在黑暗中。莎菲说:“我们喝一杯酒,然后一起洗一个澡好不好?”
  “一起洗一个澡?”司马洛说。
  “这样不是可以节省许多时间吗?”莎菲吃吃笑着。
  她去斟来了两杯酒,司马洛浅浅地呷上了一口,看着她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假如我已经有一个男人在家陪我睡觉的,”莎菲说,“就不会叫你来了。”
  “但是他用不怀好意的眼光看着我!”司马洛说:“而且他的身上带着枪!”
  “你怎么知道他带着枪?”莎菲睁大眼睛看着他。
  “这种事情,”司马洛说:“有些人是看得出来的。”
  “唔,”莎菲说:“是我的保镖。”
  “他是你的什么?”这一次轮到司马洛把眼睛睁大了。
  “我的保镖。”莎菲说。
  “你的保镖。”司马洛像做梦似的。
  “因为我家有钱。”莎菲说:“所以我的老头子认为我需要雇用一个保镖,不过你用不着担心,你不是来骗我的钱,也不是来绑票的,我爸爸就不会反对。”
  “只要不是为了钱来的就行了?”司马洛问道。
  莎菲没好气地瞪着他:“你别以为我是天天都带男人回家的,不然我那个保镖也不会用这样的眼光看你了,对不对,事实上,我是选择得相当严格的,虽然我只是与你第一次见面,好像很随便,但是选择男人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并没有一间男人百货公司让你去任意挑选,只是我们有缘,忽然遇上了,你很适合我的口味,就是这样。”
  “我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司马洛说:“这些事情有时就是这样微妙的,忽然之间一见面,就大家都合意了!这也许就是所谓一见钟情吧!”他向她举举杯子。
  “正是这样,”莎菲说:“现在你满意了没有。”
  “没有,”司马洛说:“我还有一些事情不明白的,譬如,你有一个保镖,但你的保镖却是在家里等着你,那这算是什么保镖呢?”
  “我的保镖并不是在家里等着我,”莎菲说:“他也是我的司机,他是开着车子在俱乐部的停车场中等着我的。但是我想把你约回家,我总不能对你说,你开车到我家,我自己也有车,我们在我家的门口见面的,是不是?这样就不大有情调了,因此他先开车回家来等我。其实我也不认为我需要一个保镖,他也不认为他真的需要怎样认真保护我,因此他是可以放心的。”
  “对了,”司马洛说:“原来如此,讲得很有道理。”
  “现在,”莎菲的两手叉在腰间,说道:“你大概已经盘问完毕了吧?”
  “还没有,”司马洛说道:“只是还有一个问题罢了。你的父亲——他究竟是谁?”
  “你又不是要跟他睡觉,”莎菲说:“你又不是要娶我做老婆,你问这许多干什么?总之他是不反对我交男朋友的。”
  “唔,对不起,”司马洛说:“对不起,我的问题实在太多了!”他上前去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我一定是变得讨厌起来了。”
  “不是讨厌,”莎菲说:“只是,假如你再问下去的话,我就会觉得你像是个律师,而我是没有兴趣跟律师睡觉的,来呀,我们先洗一个澡!”
  司马洛微笑:“你是我第一个刚刚认识之后就提议跟我一起洗澡的女人。”
  “我不认为我的身体有什么需要遮掩的地方,”莎菲说:“而且,我的手不大灵活,背上有一个地方总是摸不到,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够替我擦一擦,但是这样一个人却是很少机会找得到的,而这也不是一件应该叫保镖做的事情。”
  “你应该请个女保镖。”司马洛说。
  “我不喜欢那些像男人一样的女人,”莎菲说:“而假如是美丽的,那么又可能有竞争了!”
  “这倒是真的。”司马洛说。
  其实莎菲也并不是背上有一个地方摸不到。通常一个人除非是很肥胖,否则他的手是未至于摸不到背后的每一个部份的。只是由别人来代劳就会舒服得多,而莎菲就是特别喜欢这样的服务。他们在浴缸里逗留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而司马洛相当努力地为她的背部服务。这一套虽然不是他的专长,不过他有心做起来时却可以做得很好。她有一座很大的浴缸可以让他发挥。而这似乎是一种很能使她热起来的动作,当他把她抱进睡房中时她已很热了。
  她把司马洛带回来的目的,不过是追求享受而已,而她亦一点也不羞于承认她是有这个目的的,司马洛亦喜欢一个女人这样,有时矜持娇婉可以增加情趣,但亦有时坦白也是很可爱的,也许这是要看看一个女人是属于那一种类型,合适她的类型的表现,就可以使人感觉到很自然,反过来的话,则是会使人觉得肉麻的了。
  “你用不着担心的,”莎菲在开始之前就对司马洛说:“你就是在这里睡上一个月也不要紧,没有人管我的,没有人敢管我。”
  这倒是能够令司马洛安心得多的。
  他用不着担心应该什么时候起床,而在什么应时间之前就要离开,这在情趣的方面也是绝对有帮助的。
  他们很疯狂,毫无忌惮地亲热着,只是要把那紧张松弛下来,亦可以说是在疲劳之后要得到更进一步的疲劳,以便能睡得更熟。
  后来,他们就这样睡着了。
  莎菲对他十分满意,因为在这些事情上司马洛从来不会只是为了个人的享受而努力,他是必然还顾及对方的需要的,而他对莎菲亦是很满意,因为莎菲也是很会享受,亦不是自私地享受的。
  他们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有人敲门。
  司马洛连忙拉起那张薄被来掩着身子:“你说是没有丈夫的,这是真的吗?”
  “当然了!”莎菲说:“怎么你是一个这样胆小的人?”
  “也许是你爸爸回来。”司马洛说。
  “假如他回来,”莎菲说:“知道我有一个男人在房间里,他更不会敲门了,我看是女仆人,难道你不觉得肚子饿吗?她大概也知道我们的肚子应该饿了,所以来叫我们起床吃东西罢了。”
  “不大像,”司马洛说:“这敲门的的声音不够温柔!”
  “怪不得你赌扑克会赢了,”莎菲说:“连敲门声也听得出是不是温柔。”
  “我认为敲门是你的保镖。”司马洛说。
  “他不敢来敲我的门的,”莎菲说:“我可以跟你赌一百元。”
  “一言为定。”司马洛说。
  “哈,”莎菲说:“在我自己的屋子里跟我赌这个?”她提高声音叫着问道:“谁?”
  “对不起,苏小姐,”那保镖的声音说:“你可以出来一阵吗?”
  莎菲看了一眼,司马洛微笑:“你输了。”
  “岂有此理!”莎菲不服气地说,跟着又提高声音叫道:“什么事?”
  “苏小姐,”那保镖说:“外面有一位客人一定要见你!呃——跟你一起那一位是不是司马洛先生?”
  “这关你什么事?”莎菲叫道。
  “他也要见司马洛先生!”保镖说。
  “岂有此理,”莎菲叫道:“我们不要见他,叫他滚好了。”
  “但他是一位警探,”那保镖说:“他正在调查一件命案,他要向你们问一些话,我看还是见一见他的好,他是为了公事而来,他是有权要求与你们谈话的。”
  “好吧,好吧。”莎菲说。
  她转身看着司马洛。“真扫兴,刚刚睡醒就来了这样一个怪客人了!”
  “我们穿上衣服出去看看他干什么呀。”司马洛说。
  他们匆匆穿上衣服出去,自然在这种情形之下也是不会打扮得如何齐整的了,看得出是刚刚起床的。
  不过那个来访的人也不见得就比他们好多少,这个人亦是满脸倦容的,他也同样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当司马洛与莎菲出现的时候,他还是正在打着呵欠,司马洛与莎菲在他的对面坐下来,他取出一张证件扬一扬说:“我是凶杀组的探长周坤。”
  莎菲那个保镖在旁边却是精神奕奕的,这个保镖两臂交抱在胸前站在那里说:“这是真的,我已经检验过了。”
  周坤探长瞥了那个保镖一眼,显然两个人是有过不愉快的接触的,周坤要见他们,而保镖制止,结果还是周坤把保镖说服了!两个人都是职责所在!虽然不愉快,也没有恶感。
  周坤已经得到了仆人给他的一杯咖啡,他再呷了一大口,然后说:“我是想来问问你们昨天晚上的事情,当时你们两个人也是在场的,是不是?”
  “什么事情?”司马洛问道。
  “有人在俱乐部跟你们打牌时行骗,”周坤探长说,“你们把这人送走了。”
  “这并不是凶杀组的事情,”司马洛说:“而且我们也已经私人解决了,并不打算劳动你们警方。”
  “但是这个人已经死了。”周坤探长说。
  司马洛与莎菲的嘴巴都张大了。
  “死了?”莎菲终于说。
  “是怎样死的?”司马洛问。
  周坤探长照例不先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先要问自己要问的问题。他说:“其他在场的人我都已经问过,现在只差你们两位,你们可以告诉我当时的情形吗?”
  “我们并不知道她死了,”莎菲说:“我们最后看见他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我只是想比较清楚地知道当时的情形!”周坤探长说:“你可以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时的情形开始讲吗?”
  “唔!”莎菲说:“我们都是一齐的,我们所见的也是一样的了!谁讲都可以,不过,就让我讲好了。”她把经过的情形都讲出来!直至讲到她与司马洛追出门口,就迟疑起来了。她说:“也许不是每一个人所见的都是一样的。郭先生和劳先生押他出去,我们担心郭先生和劳先生会把这个人打一顿,所以才追出去的,郭先生和劳先生的脾气一向都是不大好。不过,当我们追到停车场时,已经不见了那个人,只是看见郭先生和劳先生,他们正在要回身走回来。”
  “他们当时有些什么话讲呢?”周坤探长问道。
  “他们说给那家伙逃掉了,”莎菲说:“看来这个人相当机警,郭先生和劳先生本来真是要把他押到停车场去打一顿的,但是却给他逃掉了。我们没有看到那个人,我并不是说郭先生和劳先生有干什么要有干什么,只是你要我把当时的情形说出来,我就说出来罢了。”
  周坤探长一直用笔和记事簿记下,此时又说:“大家的说法都是这样的。”
  “是的,”司马洛说:“本来这并不是一件大事!我的意思是可能成为一件大事,所以我才到出去制止,不过结果并没有成为什么大事。但是想不到他却会……他是怎样死的呢?”
  周坤探长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司马洛觉得他果然是一位能干的警探,起码是经验丰富的,他并不会因为别人的提出问题就影响了自己心目中的问话程序。周坤探长说:“你们一共有八个人,除了那个派牌的服务员之外,赌的一共有七个,而这两位先生——郭先生和劳先生,是他们把这个骗子押出去的。你们五个人追出去的时候,这个骗子已经逃走了。郭先生和劳先生说他逃走了。”
  “是的。”司马洛又回答。
  “这只是他们两个说的吧?”周坤探长说道。
  “不错,”司马洛说:“不过,我却是没有什么理由需要怀疑他们的!”
  “他们既然把这个人捉得这样牢?”周坤探长说:“又是准备押到停车场去打一顿的。你以为他们会疏忽到让这人逃脱吗?”
  “我不知道,”司马洛说:“这种事情,有时是很难讲的,打人有很多种打法,他们有两个人,假如一个把他捉住,而另一个动手打的话,就很难逃脱,但假如只是动手就打,第一拳就把这个人打得跌到远远的,那么就正好给这人一个逃走机会了。当然我不在场,没有看见,但你可以问问他们的。”
  周坤探长亦没有透露他是否有问过这一照,他只是说:“司马洛先生,你似乎对于打架是很有认识的。”
  司马洛并不认为他有心要承认自己在这些事情点经验丰富,所以他只是耸耸肩说:“我有时也看电影和电视的,那些还是最佳的教育节目。”
  “唔。”周坤探长又把他的口供写下来,自己覆看一遍。
  “究竟是怎样死的呢?”司马洛问。
  周坤探长抬起头来,好像是这个时候才刚刚醒起这件事似地说:“哦,这个吗?是这样的,他的手脚都给缚了起来,全身的每一根骨头都差不多打断了,还给汽车的车轮拦腰辗过。剩下来的身体——很不好看!”
  “老天!”莎菲恶心地说。
  “我看不要我们去认尸吧?”司马洛问着又解释,“我是为苏小姐着想的。”
  “我看也不必了,”周坤探长说:“本来依手续是应该的,不过其他几个人都去看过了,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错误了。我也是为了苏小姐着想的。”
  “谢谢你,”莎菲说:“事实上,我的确是很怕看这些东西的。”
  “依你所讲的情形来看,”司马洛说:“那劳先生和郭先生应该没有嫌疑了。他们并没有时间做这样多的事情。我们在他们出去了之后没有多久就追出去了。他们来不及困这样的方法杀人的。”
  “我有关于这位郭先生和劳先生的资料,”周坤探长说:“他们是外地来的,他们是有钱人,但是——你大概也知道他们以前是干什么的吧?”
  “不知道,”司马洛说:“我还是初次跟他们见面而已。”
  “我也跟他们赌过好几次,”莎菲说,“依我看,他们是忠直的人,就是脾气不好。”
  “说得对极了,”周坤探长说:“他们脾气不好,他们以前也是当警探的,因为残暴而被革职。”
  司马洛与莎菲交换了一两个眼色,都诧异地说:“噢!”
  司马洛又说:“我跟他们没有交情,所以我也不会偏袒,我只是讲句公道话罢了。他们的确是没有时间这样做的。”
  周坤探长刁钻地看着他:“你又不是任何时间都跟他们在一起。你们分手之后他们再干过一些什么,你能够保证吗?”
  司马洛一摊两手,耸耸肩:“这一点我却要保持中立了,我跟他们没有交情,也没有什么可以评论的。”
  “而且,”周坤探长说,“当时是你们六个人跟死者在一起的,没有别人看见。劳先生和郭先生说死者逃走了,你们说劳先生和郭先生是这样说的,但没有人看见真是这样。”
  “六个人的话还不够?”司马洛说。
  “六个都是局内人,”周坤探长说道,“你们给这个人骗了,你们对这个人没有好感。所以要有一个局外人证明比较可靠!”
  “难道你是说我们六个人合力杀了他之后对你说谎?”司马洛大感岂有此理地道。
  “我没有这样说,”周坤探长说:“这是你说的罢了。不过,既然你提起来,这个可能性也是有的。”
  “这个——”司马洛啼笑皆非地说:“你可以这样说,不过这不是事实。”
  “对不起,”周坤探长说:“我这个人是比较多疑一点的,这是职业病。不过讲起这个可能性,却不是没有的。尸体就是放在俱乐部后巷的一只大垃圾桶内,法医当然不能够把死亡时间判断到一分钟都不差,不过,死亡时间,也的确大概是在你们追出停车场的时间。”
  “这个!”司马洛说:“就起码可以洗脱了郭先生和劳先生两个人的嫌疑了。我们回来了之后一直在一起玩牌。那个派牌的人可以说是局外人了吧?他可以做证。他们两个不可能出去做这件事情的。要就是我们六个人合谋做的。”
  “或者是你们回去了之后有人把他杀掉了。”周坤探长说。
  “这才是比较合理的推测。”司马洛说。
  “不过!”周坤探长说:“为什么要杀死他呢?”
  “这个恐怕我们两个是帮不了你了。”司马洛说道。
  “当然,”周坤探长说:“要知道为什么,我们首先得知道他究竟是谁。”
  “你不知道他是谁?”司马洛问。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证件,”周坤探长说:“而我们的指纹都亦不能够提供什么数据,似乎这个人是没有案底的。”
  “哦?”司马洛说:“假如他的尸体不是在俱乐部旁边的垃圾桶中发现,那个可能就根本不知道是我们是跟他赌过钱的了!”
  “不,”周坤探长说:“他的身上有一张俱乐部的会员证。”
  “那就行了,”司马洛说:“他是会员,这不是一家九流俱乐部,这里的会员是要填报得很详细的!”
  “但这会员证是伪造的,”周坤探长说:“证上的名字是李文,但是俱乐部根本没有这个人的纪录,也没有发出过这张证。”
  “老天!”司马洛苦笑着叹息一声。
  “所以,”周坤探长说:“假如你对这个人知道些什么的话,请帮帮我。”
  “我是第一次跟他赌,”司马洛说:“我只知道他是一位李先生罢了。”他转向莎菲:“你呢?你认识他吗?”
  “我?”莎菲说:“我也只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罢了,我相信他是第一次来的,我常常到那里打牌,从来没有见过他,假如他以前是来过的,我多数都会知道。”
  “唔,”周坤探长说:“每一个人都是第一次看见他,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这种人通常是这样的,”司马洛说:“靠在赌上行骗为生,不会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得很久,假如对手是笨的,他会多干几次,假如他发觉对手是精明的,那他可能一次就走了。”
  “你好像是一个很老于世故的人。”周坤探长说。
  “电影和电视我看得多呀!”司马洛说。
  “唔,”周坤探长说:“小说也看得多,是吗?”
  “是的,”司马洛说:“现在这些东西,是旁门左道的最好教育资料来源!”
  周坤探长瞥了司马洛一眼,那疲倦的神情忽然又回来了。本来,他在问话的时候一直是显得精神奕奕的。他说:“你们再没有什么提供的了吗?”
  “没有了,”司马洛说:“但是你不会把我们当作嫌疑犯扣押起来吧。”
  “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探长说:“假如我这样做,也不会是太没有理由的事情,你们六个人都不是善男信女。”
  司马洛瞪着他:“我看你的工作太繁重,使你疲倦了,所以我就当你没有讲过这话。”
  “不,”周坤探长摇头,“没有用处的,因为没有充足的证据,只有一个闹字罢了!好了,我现在要走了,假如你们还有什么提供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不过,我看也很难,这样了,还是我有什么需要的时候再来找你们好了。”
  周坤探长告辞走了,司马洛打了一个呵欠,说:“肚子饿了,我们可以吃一点东西吗?”
  “这个时间你还吃得下东西?”莎菲说。
  “但刚才是你说肚子饿的。”司马洛说。
  “但现在情形不同了呀!”莎菲说。
  “是死了一个人,”司马洛说:“但这个人是与我们并无关的,我们可不认识他。”
  “但总之是死了一个人!”莎菲说。
  司马洛耸耸肩,也许是他忽略了。莎菲与他是不同的,对于莎菲,死了一个人就是一件大事,虽然不是朋友也不是亲人,但是是一个她见过的人。司马洛则是对于暴力和死亡,则是早已经熟习的了。
  莎菲看了他一会,也耸耸肩:“好吧,人到底是要吃东西的,让我叫佣人去弄吧。”
  “假如不方便的话——”司马洛说。
  “别傻吧,”莎菲说:“这里有的是佣人,薪水是反正要付的了,难道还是一定要你到外面餐厅中去吃吗?”
  于是莎菲吩咐佣人去弄饭,他们两个则回到房间去,梳洗一番之后再出来。那个保镖并没有出现,他原来并不是跟莎菲一起吃饭的。而莎菲的胃口也果然不大好。发生了一件命案,真的是影响了她的食欲了。
  司马洛胃口并没有受影响,不过他一直都沉默着,似乎若有所思的。
  “你在想什么?”莎菲问道。
  “使你吃不下饭的这件事情。”司马洛说。
  “你不是说这事与我们无关吗?”莎非看着他说道。
  “我是想着探长重的那句话,”司马洛说:“他说我们六个玩牌的人都不是善男信女!”
  “哦!”莎菲说:“劳先生和郭先生的确不是善男信女,这个我也是知道的,他们脾气坏,动不动就是喊打人,不过我倒不知道他们以前是当警探的。”
  “那位关先生,”莎菲说,“他有几家夜总会,这种生意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做的。至于另外一位吴先生,我听说他是做走私生意发达的,而且现在也还是正在发达。”
  “那是四个,”司马洛说:“还有我们两个又如何呢?我们也为在内呀!”
  莎菲微笑:“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不过我猜你也实在不是甚么善男信女。讲起打架杀人的事情你很熟,而且也是你首先醒觉的,郭先生和劳先生真的是要把这个人拉去打一顿,你并没有猜错。我看你这些并不真的是从电影或者电视上看来的吧?”
  “其实并不是,”可马洛说:“我看这位周坤探长也是并不相信。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总之他似乎已经作过了一些调查。”
  “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莎菲问。
  “我嘛?”司马洛耸耸肩,“我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不过我不会把一个打牌向我行骗的人杀掉。至于打一顿,我则是不敢保证了。”
  “所以你就会醒悟到郭先生和劳先生可能是要把他打一顿了?”莎菲问。
  “这实在是人情之常。”司马洛说。
  “唔!”莎菲说:“你果然不是一个善男信女,你也看得出我的保镖的身上是有枪的!哈!”
  “现在是你在研究我,”司马洛说,“不过我正研究的问题却是还没有研究完毕呢!六个人,有五个都不是善男信女了。但是周坤探长却是说六个。那即是说,包括你在内。为什么你也会不是善男信女呢?”
  莎菲狡猾地微笑着:“我是善男信女,但是我爸爸不是善男信女。”
  “你爸爸究竟是谁?”司马洛问。
  “苏豪雄。”莎菲娇婉地微笑着。
  “我的天!”司马洛眼睛也睁大了。
  “怎么了?”莎菲说:“我们这顿饭又没有辣椒,你却出了这许多汗,头发也竖起来了似的!”
  “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司马洛说。
  “你又不是跟我爸爸睡觉,”莎菲说:“我又是一个已经成年的人了。”
  司马洛只是感到忽然食欲大减了。他也是听到过苏豪雄这个名字的。果然不是一个善男信女,而且还是最大的一个,他可以说是兼有其他四个人的令人不敢恭维之点。他也是一个行踪神秘的人,通常不容易有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亦有一些地方是他不能到的,一到就要坐牢了。又不是说他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只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人。
  “别那么害怕吧,”莎菲说:“我已经对你讲过,我爸爸是不反对我交男朋友的,他知道我懂得选择,所以他不会干涉,除非你是一个虐待狂,把我打一顿,那我就不敢保证了。”
  “幸而我不是一个虐待狂。”司马洛说。
  “我爸爸也不会这样对付一个向我行骗的人的。”莎菲说。
  司马洛耸耸肩,没有加以置评。
  “你不相信吗?”莎菲说:“他真的不会干这种事情的。我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而且他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情,也不会现在才开始干。”
  “照我所知,”司马洛说:“他的确不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人,而且就是要钱,也不会那么快就可以下手。但是,探长显然并不是那样想,我们六个都可能是做这件事情的人!”
  “但是我们并没有跟他们做!”莎菲说,“我们都知道,我们一直都是在一起的。”
  “就是因为我们在一起,”司马洛说,“而我们都是善男信女。我们说没有做,但是探长并不能肯定;我们的确有合谋的可能性的。”
  “我们实在没有,”莎菲说,“他的工作是查清楚真相,不是冤枉好人!”
  司马洛只是寻思着。
  “吃你的东西吧,”莎菲说:“你怎么可以吃得这么少?我吃得少是没有关系的,我是女人,我要保持我的身裁。你嘛,假如你不多吃点东西,你怎会有足够的精力呢?”她忽然咭咭地笑起来,暗示她要他有足够的精力是什么意思。
  司马洛抬起眼睛,奇异地看着她,说:“你的心情倒是抓变得真快的,现在你又开心起来了。”
  莎菲耸耸肩:“我是一个乐观的人,不然我怎么能够一个人生活呢?一个人生活,就必须要有能力控制自己的感情。我是有这种能力的。”
  她的脚尖在桌子的底下伸过来,在他的大腿上擦着,又说:“怎么了?你还在担心什么,这位探长又并没有把我们抓上警局!”
  “不错,”司马洛说,“不过,我还是有些事情需要担心的。譬如,你的爸爸现在一定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知道什么事?”莎菲问。
  “这个人死去的事情,”司马洛说道:“这个保镖又不是你请回来的,而是你爸爸请的,他一定要尽他的做保镖的责任,而且,有时可能还要尽保姆的责任,所以我认为他现在是已经想办法通知你的爸爸了!”

  第二章 寻仇凶杀 线索杳然
  莎菲叹一口气:“你猜得对,而且你也讲得对,有时,他真的是像一个保姆似的,因此,我有时也觉得真讨厌!不过,这也没有关系的,这件事又不是我们干的,我们亦没有牵连,我爸爸不会怪我们,当然亦是不会怪你的。”
  “我知道,”司马洛说,“但是我总是觉得,这件事是有古怪的。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发生了这种事情,”莎菲说,“当然是人人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的了!”
  司马洛没有做声。莎菲对他的了解还不充份,并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她也并不知道,司马洛这种感觉是并非因为心理作用而起的,这是一种预感,好像那些原始的动物一样,可以预感到危机的逼近。这种预感,通常在事后都证明没有错误。不过司马洛却是很难对她解释清楚的。除非她知道他这个人的历史,不然她也未必会相信。
  “让我们忘记了这件情吧!”莎菲说,“计划一下今天晚上有一些什么节目。打牌不好了,既然我是输定的。”
  司马洛苦笑:“有你这个保姆在着,似乎什么事情都不大有情趣了。你也知道的,老是有一种受到监视的感觉。”
  莎菲的脚还是在他的大腿上撩拨着:“这都是你的错!”
  “这是我的错?”司马洛瞪着她,“保镖是你爸爸请回来的呀!”
  “谁叫你的眼睛这么利呢?”莎菲说,“换了是别人,就只会以为他是汽车司机罢了。但是你却连人家穿什么内衣裤都看得出来似的。”
  “好吧,算是我的错,不过,不论有什么节目,我也是得回家一趟的,”司一马洛说,“我要回家换衣服。这衣服是昨天的。”
  “我跟你一起回去。”莎菲说。
  司马洛笑起来:“怕我逃掉了吗?”
  “正是,”莎菲说:“也许你不明白我这个人会把一个男人抓得很紧的!”
  司马洛有点恐惧地看着她:“呃!!例如抓得多紧呢?”
  “当然我是不会逼他娶我的,”莎菲说,“而当他对我厌倦时我也会知道,我也会放心了。”
  司马洛耸耸肩:“那么你应该知道,我并没有厌倦你呀!”
  “但是我怀疑你可能是怕了我!”莎菲说,“因此我担心你会逃掉了!”
  司马洛苦笑。这一点倒是猜得对的。因为一结识了她就发生了这件事情,就使他对她略有了恐惧感了。不过他只是担心,却并没有对她逃避的打算。当然,这一点也是她所不明白的。他亦是很难解释清楚。所以他只好说:“很好,那我们就走吧。”
  莎菲挽着他的手臂:“而且我也想参观一下你的家是什么样子的呀!”
  “这一次,”司马洛说,“我猜你的保镖,是会开着你的车子跟在我们的后面了。”
  “我看这也是难免的了,”莎菲说,“他经过了这一次的事件之后一定对我很不放心了。他是有责任保护我的!”
  XXX
  司马洛所住的地方是一个相当豪华的住宅区的一座住宅大厦。这是他居住的地方的其中之一处。他这个人的另一个习惯就是不喜欢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地方,所以常常在全世界到处跑。他在好些地方空置着一座住宅,假如在那里没有住宅,他就会租一个地方,暂时住几个月。这是他在没有一件什么特别的工作要做的时候。假如他是正在做一件事情,不能够肯定他会在那个地方逗留多久的话,他通常就会住进酒店。现在他并不是在做一件什么事情,他只是要到这个地方来玩几个月罢了。这个地方就是他租下来的。他付了半年的租钱。他很可能不会在这里住上半年那么久,但是租一间屋子则是通常不会租得少过半年时间的。他带领莎菲在屋中参观了一遍,莎菲点着头:“很不错,老实讲,我还是宁可住在这样一个地方了。我的家实在太大,大得使人心慌。这里地方比较小,一个人居住正好,而且又有邻居。我对这种住宅只有一个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浴室总是太小了,不过,你这里却没有这样的缺点!”
  司马洛点头微笑,并没有忘记她对入浴是有特殊的兴趣的。事实上,他自己也认为这是一篇当重要的事情,可以帮助一个人松弛下来,所以他也不会租一间浴室窄小的住宅。
  “你换你的衣服吧。”莎菲说,“我用一用洗手间。”
  洗手间当然是与浴室连在一起的,她进入洗手间,亦等于是进入浴室了。她就把自己关在浴室里。
  司马洛在自己的房间里换下了昨天的衣服,穿上了一套新鲜的,等了一阵,还是没有等到莎菲出来,就过去敲敲门,说:“喂,你不是在里面睡着了吧?”
  “不是,”莎菲在里面回答说,“不过我还不能出来,门是没有锁的,你进来好了!”
  “不要紧,”司马洛说,“我实在也不是要用洗手间。我是可以等一等的。”
  “不,”莎菲说,“你进来吧!”
  司马洛只好推开浴室的门,然后就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她。因为她这时已经是躺在浴缸里了。她倒是老实不客气的,她正在洗澡,而水面上满布着泡沬。
  她又说:“我受不住诱惑,我把你的泡泡浴水用了半瓶,但我相信你不会介意的。”
  “我不介意的,”司马洛说,“不过你什么时候才洗好呢?我还以为我们要出去!”
  “我们不出去了,”她说,“我留在这里行了。你下水来吧!来吧!”
  “但是,”司马洛说,“我们今天不是已经洗过澡了吗?”
  “多洗一次澡有什么要紧,”莎菲说,“尤其是我又知道,你洗澡特别令我洗得舒服,来呀,脱衣服吧。”
  “哦,洗澡,”司马洛苦笑着耸耸肩,“但是,我们洗澡也不能够洗那么久呀。难道今天晚上,我们的节目就是洗澡而已?”
  “我们今天晚上是已经定了有节目的,”莎菲说,“不过你忘记了罢了。”
  “哦,是吗?”司马洛迷惘地看着她,“我们已经定了节目?我倒不知道有这样的事?”
  “你送我回家之后,我讲过什么,你忘记了吗?”
  “这个吗?”司马洛一只手指放到嘴唇间,轻轻地舐着;“我们谈过很多的事情。”
  “你说我们睡醒了之后你教我玩牌,”莎菲说,“这就是一个可以维持很长时间的节目了,而且也用不着到外面去。”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司马洛微笑。
  司马洛转身回到睡房里去,当他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衣服都脱去了。他也踏入了浴缸之中,身体埋到那泡沬堆的里面。这些肥皂泡沬,并不单是肥皂造成的,要是单单用肥皂,那就用许多块肥皂都造不成这样多的泡沬了。这是需要把另一瓶泡沬液倒进洗澡的水中才行的。司马洛就是有这些设备在这里,而她就是已经用了。
  他们在这些泡沬里洗澡,果然是别有情趣的。尤其是莎菲。莎菲是特别喜欢洗澡的,而司马洛为她洗背脊的技术又是那么好。
  后来,他们用清水把那些泡沬洗干净了,又进入睡房中。他们自然又是疯狂了好一番!不过由于他们还是刚刚起床不久,所以他们还不需要睡觉,只是休息一下就是了。
  后来她用脚尖揩着她的腿子,说:“你说教我打牌的事情怎样了?”
  “来吧。”司马洛说。
  “你这里有纸牌?”莎菲问道。
  “几副是有的,”司马洛说,“不过每玩两副就换一次却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我们也是不需要这样的,既然我们大家都这样熟。”
  “你究竟会不会出骗术?”莎菲问。
  “我当然会,”司马洛说,“不过我却是从来都不用的。”
  “那你又怎么会呢?”莎菲问。
  “因为是技术和运气输钱给人家的话我没有所谓,”司马洛说,“但是给人家骗掉了钱,我就不高兴了。你知不知道,以前有许多有钱人家子弟都是请名师回来教他们骗术的。”
  “那么有钱还要骗人家的钱?”
  “不是要骗人家的钱,而不想给人家骗,”司马洛说,“你不明白吗?要自己懂得骗,才能够看出人家是怎样骗自己的。他们有钱,正是大目标,更加须防仁不仁了。”
  “我也是一个大目标,你教我好了。”莎菲说。
  “这个不行,”司马洛摇头,“责任我负不起,还是叫你爸爸找人教你吧!”
  “唉,你这人真麻烦,”莎菲说,“早知道我告诉你我没有爸爸就好了。”
  “你连这步都还没有学好,就要学那个?”司马洛说,“先打好基础吧。”
  他把纸牌拿来了,洗了一遍,好像玩纸牌似的,看得莎菲眼睛也呆了。那个洗牌服务员那一套,他也是会的。
  莎菲尖叫道:“我怎可以赢你?”
  “这一套并不难,”司马洛说,“这不过是花招罢了。你也是可以学的。”
  “那你先教我这个好了,”莎菲说,“赌钱输赢还不要紧,能够这样表演一下,让人家羡慕,那倒是很好玩的!”
  “恐怕这个你是可以学然而不会精了,”司马洛说,“因为算一个女人,女人通常是甚少会有这样的耐性的。这件事情,需要很长的时间和耐性去练习。”
  “你别小看我,”莎菲说,“你教我好了,快点!”她执住他手臂猛摇着他。
  司马洛只好教了她基本的动作,叫她有空的时候多练习,然后他就与她对赌起来。两个人对赌扑克,好像很乏味,但是实在却是需要很高度的技术的,技术不好的那一个,就是非要输不可了。
  没有错,这果然是一个相当好的节目,可以让他们化去不少时间。他们身上并没有那么多现钱,所以当现钱用完了的时候,他们就应用筹码。那是说,当莎菲的现钱输完了,她就要用筹码来代替了。屋子里可以吃的东西也有不少,他们肚子饿了就可以取食,因此他们这一赌就赌了一个通宵。
  “我不赌了!”莎菲终于把牌摔下,呶着咀唇。
  司马洛格格地笑着,看看手边的一张纸。因为连司马洛家中的筹码都不够用,她的筹码也输完了之后,就要在一张纸上记数了。
  “你输了给我一百万零九千六百元,”司马洛说,“零头不要算了,就算一百万好了!”
  “我写一张支票给你!”莎菲说。她去找她的手袋。
  司马洛一手把她捉住,拖进怀中说:“别傻吧,难道我真要拿你的钱吗?”
  “但我是输给你的!”莎菲说。
  “我们不过是玩罢了,”司马洛说,“假如,你的老头子知道我带你到这里来,赢了你一百万,那还得了?”
  “他给我用的钱是没有规定我怎样用的,”莎菲说,“怕什么呢?”
  “我不想要,”司马洛说,“就当是我送给你的一件礼物好了,也当是我给你的一个教训。你赌得太大了。赌大钱的人之中有许多高手,你是赌不过他们的。虽然你有的是钱,这样也是不值得的。”
  “好吧,好吧,”莎菲说,“以后我不赌好了。这样输足了一整晚,我对于赌也没有什么兴趣了!”她打了一个呵欠。
  “这样好一点。”司马洛说。
  “你究竟是不是出骗术骗我的?”莎菲问,“没有理由我一直输到不停呀!”
  “对你,我还不需要这样,”司马洛说,“要骗的话,我骗给你看看好了!”
  “来呀,来呀!”莎菲又兴奋地说。现在,她又感兴趣起来了,又把摔了的牌抓起。
  司马洛跟她再赌了二十遍,不但每一遍都赢她,而且不是仅赢的,还说得出她每一次拿的是什么底牌。完全准确的。
  “你这是怎么弄的?”莎菲说,“我们身上连一件衣服也没有,你又不能够把牌藏在衣袖里面,清清楚楚看着的呀!”
  “把牌藏在衣袖里是比较低的手法了,”司马洛说,“我现在不过是在牌上做手脚。当我洗牌派牌的时候,我知道每一张牌是在什么地方的。到你派牌的时候,我就认牌。我用指甲在每张牌的边缘做下了记号,每一张都不同部份的。”
  他拿起几张牌,一张一张让他看,莎菲却是仍然看不到什么。这也是需要经过特别训练的眼睛才看得清楚的。这也是一种方法,是要同一副牌用许多次的时候才用得着的,假如常常换牌用的话,那么就是在牌上做了记号,也是多此一举的了。
  司马洛向她解释过了好几种骗术的使用法。莎菲简直听得目瞪口呆。在此之前,她真的不知道有这样的可能性,不过说出来她又觉得是相当简单的。
  她说:“老天,这样,我还有赢钱的可能性吗?就像遍地都是陷阱似的。”
  “所以说,”司马常说,“你还是不赌最好了。”
  “不赌就不赌吧。”莎菲说。她叹口气,躺在司马洛的怀中,“好了,我们还是睡觉吧!”她又打了一个呵欠。
  司马洛说道:“你那位保姆又如何呢?今天晚上,我恐怕他是不会那么放心的了!”
  “是的,”她说,“他可能通宵在门外等我,但是你用不着替他担心;我就从来不替他担心的!”
  “但是人家也要睡觉的呀!”司马洛说,
  “我不知道,”莎菲说,“照我所知,似乎他这个人是可以一整个月都不睡觉的!”
  “这真是一个特别的人,”司马洛微笑,“我也知道有些人是这样的。也许你爸爸肯请的人,亦不会是等闲人物了。”
  “别那么关心别人吧,”莎菲说,“关心我好了,我最需要别人的关心,就是因为我爸爸不关心我!”
  “他还算不关心你!”司马洛说,“他不是替你请了保镖,又给你这许多钱用吗?”
  “这不算是关心,”莎菲说,“他的人都常常不见。他假如是真关心我,那他就应该早教会我怎样不输钱给人家了。”
  司马洛微笑:“也许他是怕你不输钱给人家的时候就乘机去赢人家的钱。那时才是真的闯祸呢!”
  他们就在司马洛那张也相当大的床上睡了。司马洛发觉莎菲也是很欣赏一张大床的,因为她睡着的时候有一种滚来滚去的习惯,横七八竖的,正如昨夜一样,假如他的床不是还够大的话,那么他们就根本两个人都睡不着了。
  司马洛就是这样陪了莎菲一个星期,莎菲果然一直没有再赌过,而他们也并不是没有其他的节目。他们可以去旅行,游泳,到游乐场,去看电影以及上夜总会。都是司马洛想出来的节目,而莎菲都很欣赏。
  事情有了进一步变化的那天晚上,莎菲正在说:“你知道吗,司马洛,你给了我这一生最快乐的几天时光,这是真的。我之所以常常去赌钱,就是因为我不知道那些地方是好玩的,我还以为那只是孩子去的地方。”
  “那些不一定是好玩的地方,”司马洛说,“一个人去就不好玩了,两个人去就情调完全不同。”
  莎菲想了一想:“唔,这倒是真的。不过很可惜,我这个人又是不容易找别一个好的伴的。”
  “不要要求太高,”司马洛说,“尤其是一个女人。要求太高,就很难得到快乐。”
  “你以为我是想的吗?”莎菲说,“一个人生成这样就是这样的了。”
  这时他们是在司马洛的家里,因为莎菲总是喜欢他的家多一点。她说因为没有大得使人那么心慌。而此时电话响起来了。司马洛拿起听筒,那边的声音说:“我是阿其,那个探长又来了!”
  阿其就是莎菲那个保镖。司马洛也不是一个爱摆架子的人,阿其是一个好保镖,他对司马洛没有敌意,而只是尽他的本份去做工作,因此司马洛与他也相处得相当好了。尤其因为阿其是一个好保镖。司马洛与那些庸手反而是不容易相处得好的。因此他已经知道这个保镖叫阿其,亦是以阿其的名字称呼。由于他们相处得不错,阿其对司马洛也有相当高的估计,司马洛与莎菲一起,他渐渐比较可以放心,因此司马洛猜阿其近来也没有那么睡眠不足了。不过阿其虽然放心,仍然是一个好保镖,并未因为他认为对司马洛可以放心就可以松懈下来。他仍发挥着一个好保镖的作用。
  司马洛说:“他来干什么呢?”
  “我不知道,”阿其说,“他又没有对我讲,我不过是通知你一声,让你有心理上的准备罢了!”
  阿其大概是在楼下的管理处之类的地方打电话上来的,因此司马洛也并没有多少时间,司马洛刚刚放下电话,门铃就响起来了。
  “有谁来找你呢?”莎菲诧异地问。
  “那探长大人又来了。”司马洛说。
  “哦,”莎菲说,“他?他又来干什么呢?不过不要紧,我们现在穿着衣服,就让他进来好了。”
  司马洛走过去开门,果然来者就是周坤探长。
  探长说:“对不起打搅你们。我可以进来一阵吗?”
  “假如我说不行,”司马洛说,“也许你还是要进来的。不过我也没有什么理由不让你进来的。请进来吧。”他把门打开了。
  莎菲是不大客气的,她问道:“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司马洛是客气得多了。他说:“你要喝点什么吗?”
  “不必了,”探长说,“我是到这里来办公事的。”
  “怎么了?”莎菲说,“那件案还没有破吗?”
  司马洛还是替周坤探长斟来了一杯茶。
  周坤探长说:“你讲的是哪一件案子?哦,上次那件,死了那个骗子的一件吗?还没有破案,毫无头绪。”
  司马洛以奇异的眼光看着他:“你是为了公事来找我的,但又不是为了上次那件案子,那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又发生了另一件案子吗?”
  “唔——最近你们到一些什么地方去呢?”周坤探长问。
  “一一数清楚就比较难了,”司马洛说,“不过多数都是去玩罢了。我们可以说是一双比较无聊的男女,除了玩之外就没有什么好做的了,为什么呢?”
  “唔!”探长皱起眉头说,“你们有碰到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你是指什么呢?”司马洛问。
  周坤探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着,就像认为他们是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似的。
  司马洛说:“不论你所指的是什么,总之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起码不会是值得你感兴趣的特别事情。”
  “你不要让我们猜谜语好吗?”莎菲说,“假如你认为我们是有嫌疑的,那你就把我们抓起来好了,要不然的话,你就爽快一点。”
  “阿球死了。”周坤探长说。
  “谁是阿球?”司马洛问。
  “你们最近没有到倶乐部去玩牌。”
  “阿球?”莎菲忽然尖叫起来,“就是在俱乐部里发牌的那个阿球吗?”
  “对了,”周探长说,“就是他。”
  “老天!”莎菲震惊地掩脸。
  周坤探长慢慢地呷了一口茶。由于莎菲是一个女人,听到这种消息,总是会有一些近乎歇斯底里的表现,他要等她平静下来了之后再说下去。
  司马洛拥着莎菲,让她得到一些安全感。莎菲当然不会怀疑探长是骗她的,因此知道这是真话。她终于把手拿开了,呻吟地说:“真想不到!我认识他那么久,虽然不是很熟,不过好好的一个人——”
  司马洛冷静得多的。他问道:“怎样死的呢?”
  “假如是病死的,”周坤探长说,“那就不关我事了?这当然是凶杀案了!”
  “有人杀了他?”莎菲问,“谁?”
  “我这个探长似乎真无能,又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的。”周坤叹一口气。
  “怎样死的?”司马洛问。
  “幸而用不着你们去认尸,”周坤探长说,“跟上次那一个一模一样!”
  “老天!”莎菲又叫起来,这一次死的是一个她所认识的人,她的情绪当然是受倒更大的影响了。
  “但是为什么呢?阿球这个人很良善,他又没有敌人!”
  “他没有敌人吗?”周坤探长问。
  “我也不清楚,”莎菲说,“我对他的私生活——我只是在俱乐部里与他有接触罢了。不过他这个人一向都很和气又从来不开罪人,也没有人说他不好的!”
  “认识他的人也都是这样说的,”周坤探长也说,“他没有敌人,因为自己是负责派牌的,他自己更不赌钱,不欠债,又没有与黑社会来往,只是安安份份——”他耸耸肩。
  “你究竟想我们帮你一些什么呢?”司马洛还是提出一个比较实际的问题。
  “我只是想得到一些线索,”周坤探长说,“为什么有人要杀死他呢?”
  “这个我可帮不了什么,”司马洛说,“这个人我只不过是见过一次罢了。”
  “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忙,”莎菲说,“我与他的交情不过是如此罢了。不过我真的不明白。那个骗子还有可说的,也许他骗过什么人,太过份了,人家向他寻仇,但是阿球就不像有什么人会跟他这样深仇大恨的。”
  “也许不是仇恨,”周坤探长说,“他在死之前是被逼供过的,我可以告诉你,逼他的人手段很狠,即使他有什么不想说的,他在死前应该也都说了出来!”
  “逼供?”司马洛皱着眉头问。
  “所以我现在就是想知道,”周坤探长说;“你们有什么秘密不想人家知道的呢?”
  “当然没有,”莎菲说,“不过即使有,又与阿球有什么关系呢?”
  “那天晚上你们打牌,是阿球替你们派牌的呀。”周坤探长又说道。
  “这个跟打牌的事有关?”莎菲问。
  “动手的显然是相同的人,”周坤探长说,“手法是一样的,只不过还加上逼供。”
  “假如我有什么秘密,”莎菲说,“阿球也不会知道的,他知道我的事情大概跟我知道他的事情差不多一样多罢了。”
  周坤探长用两手揉眼睛,打一个呵欠:“头痛死了,整天跑来跑去。总之,我只是来通知你们一声罢了。现在我要走了!”他站起,来走向门口。
  司马洛与莎菲交换了一个眼色,司马洛站起来说:“唏,你等一等,别走!”
  周坤探长转过来看着他。
  司马洛说:“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到什么地方去?”周坤探长与莎菲差不多一齐问道。
  司马洛则是回答探长。他说:“我想对这件事情知道得清楚一点罢了。”
  “我不是已经对你讲过了吗?”周坤探长说道。
  “我想知详细的资料。”司马洛说。
  “老实说,”周探长说,“我根本没有什么数据,现在我还在找寻数据呢。”
  “我不想到殓房去,”司马洛说,“不过我倒是想看看照片,你总有尸体的照片的吧?”
  “你疯了!”莎菲在旁边叫道。
  司马洛则暂时没有睬她,只是看着周坤探长。
  周坤探长则用手指擦擦鼻子的旁边,表示怀疑。他说:“为什么你要看呢?”
  “我只是想知道罢了。”司马洛说。
  “唔——情形是这样的,”周坤探长说,“并不是我专制,而是这是规矩的问题。我们当警探的就是有这个苦处。当我们问你们问题,或者要求你们合作的时候,你们就必须回答我们的问题,以及跟我们合作,然而当你们问我们一个问题,或者要求我与你们合作的时候,我们却是用不着合作的。”
  “我知道,”司马洛说,“这是规矩。不过这规矩你是可以执行,也可以不执行的。假如你不执行,我看亦不会有人怪你的。”
  “这个——倒是真的,”周坤探长说,“但是,为什么你要知道呢?”
  “我也说不出来,”司马洛耸耸肩,“我只是想知道得详细一点。”
  “唔!”周坤探长还是沉吟着,考虑,“本来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又不是机密的东西,看了也没有什么所谓。不过,这并不是很好看的东西。”
  “这一点你已经对我讲过了。”司马洛说。
  “好吧!”探长说,“你要看,我带你去看好了。”
  “我也要去。”莎菲说。
  “不行!”探长这一次却是代替司马洛回答她了。
  “为什么他可以看我不可以看?”莎菲不服气地说道。
  “就是不大方便,”探长说,“女人最好就是不要管这种事情,而且那亦是不适宜女人看的东西。”
  “但你不能够就这样丢下我的,”莎菲说,“我到什么地方去好呢?”
  “你不可以回家吗?”探长说,“司马洛先生应该不会花太久时间的,他看完了之后就可以回来跟你见面了。”
  虽然莎菲还是想提出反对,但是司马洛倒是不需要她反对了。司马洛说:“这样好了,你跟我们一起去,但是不要骚扰我们,你在外面等我不就行了吗?”
  莎菲呶着嘴,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她说:“不过,我还是不明白究竟你要去干什么。”
  “我也是不明白,”司马洛说,“所以我现在也是不能够告诉你的。”
  “好吧,好吧,”莎菲说,“我们走吧,起码这也总算是一项新鲜的节目。”
  于是他们一起到警局去,由阿其开车,跟随着探长的车子,司马洛与阿其之间的感情不错,既然他不喜欢摆架子,而又是阿其通知他的,所以他也把探长告诉他的事情告享阿其。阿其想了一会儿之后说:“也许你去看看是好的!”
  “为什么呢?”莎菲诧异地看着阿其,质问道。
  阿其耸耸肩,没有回答。也许他正如司马洛一样,无法清楚地解释得出来。这只是一种感觉,他也是觉得应该注意这件事情。他是莎菲的父亲请回来的人,正如司马洛所讲,担任这件工作的,必然是一个好手。他对这些古灵精怪的人一定是也有相当丰富的经验的。这样,他也就会因为经验丰富而有所感觉了。
  “你们两个男人欺负我!”莎菲说。
  两个男人也只是微笑而不做声。
  他们到了警局,探长周坤让莎菲与她的保镖阿其在一间房间里等候着,而他自己则是与司马洛一起进入他的写字间里。他的确没有什么数据可以让司马洛研究的。那个出骗术的赌徒,连身份还没有查出来,既然连名字也没有,那根本就没有办法推测他是为什么被杀,或者怀疑可能是什么人把他杀死的。
  关于那个派牌的阿球的数据呢,就比较详尽了。阿球是一个很规矩的人,也是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他会遭受到如此的残酷的待遇的。
  不过照片则是有。死者的尸体的照片是有存案纪录的。用不着到殓房去看。那个赌徒的确是死得很惨的,不论他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似乎也不应受到这样的待遇。阿球则是更加了,因为他还是受到了一番逼供之后才受到同样的待遇的。
  “你有什么看法呢?”司马洛问道。
  周坤探长耸耸肩:“连线索都没有,有什么看法可言呢?这令我很头痛。”
  “表面上看来,”司马洛说,“这两件事情是同一个人所做的,死法一样。”
  “表面上看来?”周坤看着他。
  司马洛翻着死因报告。“有一个不同的地方就是,这个赌徒是几个人打死的。但是阿球却是由一个人打死的,验尸报告上虽然没有这样讲,不过我认为情形是这样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周坤探长问。
  “你不是说我不是善男信女吗?”司马洛说,“我相信你对我已经作过详细的调查了。”
  “是的。”探长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这个赌徒并没有经过逼供,”司马洛说,“也许是仇杀。阿球则是受到了逼供,这就已经使情形不同了。杀死阿球的人只是要使阿球死得与这个赌徒的情形相同罢了。”
  “你是说,”周坤探长道,“这两件事并不是同一个人或同一帮人所为了。”
  “看情形不像,”司马洛说道,“杀死阿球这个人,手段更加厉害,爽快而熟练。”
  “但是为什么呢?”探长问。
  “我就是想问为什么,”司马洛说,“阿球知道一些什么秘密,值得人家逼供呢?”
  “这就是没有理由的。”探长说。
  “也许杀死阿球的人认为阿球知道这个赌徒是在怎样的情形之下死去的,”司马洛说,“那个赌徒不是见过阿球吗?阿球也知道事情发生之前以及之后的事。”
  “你是说,”周坤探长说,“杀死阿球这个人乃是那个赌徒的朋友,而现在他乃是来替这个赌徒找寻凶手复仇的吗?”
  “很有这个可能,”司马洛说,“他把阿球的死弄成与那个赌徒一样,这简直是一个警告了。”
  “但是阿球不可能告诉他什么的。”
  “阿球可以告诉他当晚与那个赌徒对赌是什么人。”司马洛说。
  周坤探长还是孤疑地看着司马洛,司马洛又说:“阿球也可以告诉他在出事之前究竟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情。”
  “但是你们比阿球知道得更多呀,”周坤探长说,“阿球留在俱乐部里,而你们几个人到停车场,放走了这个赌徒之后才出事的。”
  “是的,”司马洛说,“我猜现在这个杀阿球的凶手也知道这一点了。”
  “似乎他要问,应该问你们,”探长说,“你们是最后看见那个赌徒的人,你们当然是会比阿球更清楚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问呢?”司马洛说,“也许他还没有来问罢了。”
  “老天!”周坤探长说,“假如!假如这个人……”
  “他既然已经杀死了阿球,”司马洛说,“那么他以后可能也是再问一个就再杀一个了,这显然是一个心狠手辣到极点的人!”
  “老天!”周坤探长说,“你们不能够不——你们——认为真是会这样吗?”
  现在周坤探长显然也是变得紊乱起来了。“
  “我就是害怕有这个可能性,”司马洛说,“所以我才要到这里看一看的。现在看过了之后,这个可能性似乎是会更高了!”
  “这——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周坤探长说道。
  “我告诉你我是在开玩笑吗?”司马洛问。
  “那么,”周坤探长说,“你是要求我的保护吗?”
  “别的人我不知道,”司马洛说,“但我,你最好别管我了。你不要介绍我认识每一个你派来保护我的人,这反而使我无法拿得定主意,不知道来人究竟是来找我麻烦还是在保护我的,至于莎菲,她有一个很好的保镖,她很可能也不需要额外的保护,不过我会跟她的保镖谈谈的,假如他认为需要,他会告诉你!”
  探长不安地玩弄着桌上的文件,说道:“那么其他的人呢?我也应该通知他们吗?”
  “你是探长,”司马洛说道,“这是你的工作,最好由你自己来决定,不要问我!”
  探长无可奈何地苦笑着耸耸肩:“假如查得出这个赌徒的身份的话,事情也许会好办一点。那样,我们起码可以知道他有一些什么朋友,也许还可以借此而查出,或者起码猜出要杀死他的人是谁!”
  “这未必是不可能查出来的,”司马洛说,“只要你继续努力就行了。”
  “假如我查出来了,”周坤探长小心而慎重地说,“我一定会通知你的,我相信,也许你可以帮我们这个忙。”
  “也许吧,”司马洛说,“但不是一定,这种事情是很难讲的。好了,现在我也得走了,不然,逗留得太久,小姐是会生气的。”
  他离开了探长的写字间,到邻房去接莎菲,莎菲果然是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她一面走一面说:“为什么你要管这种闲事?你究竟又查出了一些什么呢?”
  “只是好奇心罢了,”司马洛耸耸肩,“不过,探长是说得对的,那些照片——呃!真难看了!”
  阿其瞥了司马洛一眼,也许阿其也猜到司马洛是看到了一些东西的,也许正是司马洛预期要看的东西,但是司马洛并不准备告诉莎菲。
  XXX
  在司马洛走了之后,周坤探长虽然明显地是已经很疲倦了,然而司马洛所讲的话,或者应该说,司马洛所提供的意见,引起了他新的兴趣,他又把那些数据拿起来,细细阅读一遍。不过,他以前看不出什么端倪,现在也是一样。
  他终于拿起电话,打了好几次出去。
  他也是有他的联络的,就是国际警察,他已经把这个赌徒的指纹发到各地去查根问底了,由于他这里没有此人的纪录,一个人假如是没有犯罪纪录的话,警方要把他的身份查出来,通常就会比较困难了。而有些人甚至连真正的身份证明的文件都没有,那就是向人口登记局之类的方面去调查,也是不会查得出什么来的,这个赌徒似乎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底细并没有人知道,从长途电话中,周坤探长知道各方面的调査都没有结果,只不过那些人还是想多拖一些时间,希望会有奇迹出现罢了。
  终于,周坤探长也放下了电话,疲累地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考虑着。他是考虑着好不好与其余那几个参与牌局的人谈谈。
  那些人是也许欢迎他的通知的,由于司马洛所讲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司马洛这个怀疑也可能会被人认为是杞人忧天,神经衰弱,多余之至的。
  周坤探长不能够肯定好不好跟这些人再谈谈,他是已经见过了那几个人的,由于他既然通知了司马洛,当然亦是会通知了那些其他的人。不过那些其他的人则并没有如司马洛那样的反应,他们只是忙于否认,阿球死是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
  周坤探长就在椅子上睡着了。
  XXX
  司马洛在花园里与阿其一起散步。
  司马洛说:“你用不着睡觉的吗?”
  阿其耸耸肩:“这工作并不好做,不过待遇高,受不起金钱的诱惑,小姐已经睡着了吗?”
  “当然已经睡了,”司马洛苦笑着,“不然她也不会放我出来了。”
  “你似乎有些事情要跟我谈的。”阿其说道。
  “是的,”司马洛说,“就是关于阿球死亡的事情。”他很坦白,也不浪费时间,简单而详细地把他与探长谈话的经过说了出来,也把他的怀疑说了出来。
  阿其小心地没有做声。
  “你认为我这个怀疑是多余的吗?”司马洛问道。
  “不,”阿其说,“这跟我的想法也是相同的,当然我身为保镖,也是非要多跑一点不可的。”
  “那么,”司马洛说,“你认为需要探长派人来保护你吗?”
  “我看不需要了,”阿其说,“正如你所讲的,人多手脚乱,只要是有本领的,一两个就已经够了。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本领的人。”
  “多谢你。”司马洛微笑道。
  “假如我们两个人合作的话,”阿其说,“我相信也不会太值得担心的。”
  “不错,”司马洛说,“事实上我就是想得到你的合作,所以才跟你谈的。”
  “很好,”阿其说,“我们合作。”
  “目前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司马洛说,“我们不知道这个死去了的人是什么人。探长也不知道,但是有些事情反而是警探未必查得出来的。譬如,你的老板也许有可能有线路查出来吧?”
  “你是叫我问他吗?”阿其问。
  “我相信你也已经跟他联络过,报告了这件事情了,”司马洛说,“再问一次,也没有什么所谓吧?”
  “这倒是真的。”阿其无可奈何地说,“不过我们连这人的名字也不知道。”
  司马洛说:“有他的照片,报上也刊登过出来了,假如他是有什么朋友来替他复仇的话,他这朋友应该也只是看了照片而知道的罢了,不需要认得名字。既然如此,应该也可能有别人看了照片就知道是谁的。”
  “我跟老板谈谈好了。”阿其说,“我不知道他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如何,我会告诉他我的看法好了。”
  司马洛慢慢地在花园里行走着,阿其跟在他的旁边。司马洛又不是回到屋里去,只是在那里走来走去,慢慢地,但是又不出声。
  阿其这个人是有他的感应的。他说:“你好像还有一些更重要的说话要跟我讲的。”
  “是的,”司马洛说,“不过不知道你肯不肯讲。”
  阿其耸耸肩:“你讲出来看看吧。”
  司马洛说:“有一点很重要的地方,似乎连探长都忽略了,就是你。他没有向你问话。”
  “没有。”阿其摇摇头说。
  “但是,”司马洛说,“那个赌徒出事的那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呢?”
  阿其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是替小姐守着车子,等着送她回家,不过后来她要坐你的车子,我就先开车回家了。”
  “你怎么知道她要坐我的车子,因而能够先开车回家呢?”司马洛又问道。
  “是她在牌局未终之前就打电话下来给我的,”阿其说,“我在车房中。她去洗手间,就可以乘机打个电话给我。”
  司马洛吃吃笑:“看来她是相当有把握,认为我会送她同家的。”
  “一个女人请一个男人送她回家,”阿其说道,“这通常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而你就放弃保护她而先回去了?”司马洛说,“你对我那么放心吗?”
  “你下来排解那件事情,”阿其说,“我觉得你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人。”
  “问题就是在这里了,”司马洛说,“其实你是从头到尾,对那件事情看见得最多的人。我去看过俱乐部的车房的情形了,你不是一个习惯打瞌睡的人,因此我们下来之前的情形你看见,我们走了之后的情形你是也看见的。你见得最多了。”
  “没有错。”阿其说。
  “为什么你不出声呢?”司马洛问,“为什么你没有把这个情形讲出来呢?”
  “没有什么可讲的,”阿其说,“因为我并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事情。”
  “你究竟看见什么呢?”司马洛问。
  “跟你们所讲的一样,”阿其说,“我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惹麻烦呢?”
  “在事前事后你看见什么呢?”司马洛问。
  “事前来往的人不少,”阿其说,“事后来往的人亦是不少的。这是一间倶乐部,而不是住宅,有些人我认得,有些人我不认得。这是很难讲的,并不是在那里出入的人就是有嫌疑的人,假如是有出入过的人就有嫌疑的话,那就很多人都有嫌疑了。”
  “我们都没有看见的事情就是那两个人打那个赌徒时的情形。他们说打了一拳之后就给他走脱了,这只是他们说的罢了。我们并没有看见。但是你看见的,是不是?”
  “是的,”阿其说,“情形正如他们所讲的,他们的确并没有说谎。”
  “那么事后呢?”司马洛问。
  “事后你们上去了,”阿其说,“就没有什么特别事情发生了。”
  “你是比我们见得多的,”司马洛说,“事后的事情,也只是你看见而已。”
  “你不明白,”阿其说““那个赌徒在你们下来排解之前已经走掉了,你们回到上面去了之后,他当然是已经走得更远了。”
  “但是他的尸体却是放在离开倶乐部不远的地方的,”司马洛说,“难道你没有听到什么吗?”
  “我的责任是保护小姐,”阿其说,“我并不关心这个我并不认识的人!”
  “这个——”司马洛说,“这个赌徒的被杀,不会是一件没有计划的事情,应该在他下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在等着他的了呀!”
  “也许吧,”阿其说,“但是这个我就没有注意到了。我只是注意那些与小姐有关的人而已。”
  司马洛沉吟着没有做声。
  阿其说:“难道你是不相信我吗?你认为我对你有所隐瞒?”
  “不,不,”司马洛说,“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跟你讨论罢了!”
  “我已经把我所知的全都告诉你了,”阿其说,“至于我的老板那个方面,我是会跟他讲讲的,看看他有什么反应,我再回覆你好了。”
  “很好。”司马洛又回到屋里去了。
  现在,他与莎菲一起过的时间,是一点都不轻松了,是他那种奇怪的感觉在作祟着,使他无法安心。莎菲当然没有这种感觉,她对她的老头子有信心,对她这个保镖有信心,尤其是司马洛又没有把他的怀疑告诉她。
  莎菲睡得很熟,但是司马洛则是没有什么意思睡觉。他正不断地动着脑筋。他亦有一种感觉,觉得阿其似乎是有一些事情并没有告诉他的。
  后来,他又走出厅中,却看见阿其正站在那黑暗的厅中。他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阿其?”
  本来他是没有权这样问阿其的,因为阿其是莎菲的保镖,实在也可以算得是主人的身份,他是客人,阿其反而是比他更有权在屋中到处走的。不过他就是觉得需要这样问。
  “我刚刚打了一个电话。”阿其说。阿其这也并不是说谎的,司马洛隐约记得在他出来之前,电话的确是“叮”一
  声响过。事实上他有一小半是给这一声引出来的。
  “噢。”司马洛说。
  阿其实在也不需要向司马洛解释他是打一个什么电话的,不过阿其却并不打算隐瞒什么。他说:“我刚刚跟老板通过长途电话。”
  “噢,”司马洛说道,“有什么结果吗?”
  “他对这件事情很重视,”阿其说,“他会调查一下!”
  本来,阿其这样说,也是相当虚幻的,可以说是官样文章,不过,他下一句话却是比较实在的。他说:“老板认为假如可能的话,最好你也留在小姐的身边,他对你有相当高的评价。”
  “他认识我吗?”司马洛诧异地问。
  “见面是没有见过的,”阿其说,“不过你的名字则是许多人都听过了。老板认为,你是一个很可靠的人。”
  “噢,那真多谢了。”司马洛说。
  阿其转身走出去了,似乎他不愿意再多讲什么,只留下司马洛在那里发呆着。司马洛走过去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在沙发上坐下来,细细品尝着。
  他对莎菲这个父亲也是闻名已久的,假如他们在一起谈谈也不错,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见了面又似乎不大好意思的,因为司马洛是与这个人的女儿睡觉。虽然莎菲是已经成年了,还是情形相当尴尬的。
  至于这个神秘而死去的赌徒,司马洛是也有另一个方法也许可能查出他的来历的。这就是与他的老朋友莫先生联络。莫先生是一个国际性反罪案组织的主持人,他所有的资料,许多就是警方也没有的,而国际警察亦一样没有。假如他打一个长途电话给莫先生,那么莫先生也许能给他一些相当有价值的数据。到底,他与莫先生合作过许多次,彼此之间有着十分良好的交情,莫先生是不会吝啬这一点点免费的情报的。而且事实上,莫先生对这种事情亦一定会甚感兴趣,由于莫先生的工作,就是跟这种事情有关的。
  不过,再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则又未必是如此。因为他只是有这种奇怪的预感而已,到底事情还是未曾真正发生的。假如根本并不是如他所想象的那么一间事,那么他岂不是白费心机了?于是司马洛决定还是先等一等好些。
  他浅浅地呷着那杯酒。虽然他睡不着,但是酒却是能够催睡的。他在不知不觉间也睡着了。后来还是莎菲把他推醒的。莎菲带着惺忪睡眼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哦!”司马洛有点尴尬,“刚才睡不着,出来走走反而在这里睡着了。”
  “那你回到房里睡好不好?”她娇娆地问道。
  “当然好!”司马洛说着,扶着她回到房间里。
  她扑在他的身上,撒娇而埋怨地说道:“你,怎么了,你不高兴跟我睡在一起吗?”
  “不是呀!”司马洛微笑:“不过,你自己说是你有这种判断力的,我是不是不想跟你在一起,你自己一定也判断得很清楚,用不着我来自辩了。”
  “我知道你还不是厌了,”莎菲说:“你只不过是很多心事,究竟你在想什么,担心什么呢?”
  “你也知道的。”司马洛耸耸肩。
  “我认为你是顾虑太多了。”莎菲说:“来吧,你最好还是休息一下,精神太紧张,对人没有什么好处。”
  这也许是真的。事情又还没有发生,实在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于是司马洛就在她的身边睡着了。
  XXX
  周坤探长已经过了详细的考虑,也作了最后的决定,就是分别通知另外几个参与牌局的人他所有的怀疑。但是正如他所害怕的,也正如司马洛所怀疑的,那些人都认为这是多余的。探长可以说是吃力不讨好。
  这些人都相信自己的势力。打人吗,只有他们自己打人与欺负人家罢了,别人会来打他们?杀他们?谁吃了豹子胆才敢这样做!
  但是他们似乎想错了,而周坤探长与司马洛的怀疑则对了。第一个遭殃的人就是郭先生。
  郭先生的嗜好是赌纸牌。他仍然是隔天晚上就到倶乐部去。虽然莎菲没有再去了,他们也不在意,他们还是可以找到一位相当好的牌脚的。不过莎菲这种牌脚则是另有好处。
  那天晚上,郭先生就哈哈笑着说:“很难再找到一个像莎菲这样的必输的输家了!”
  “但你也不是必赢她的呀!”另一人说。
  “那是另一件事,”郭先生说:“有了一个必输的在这里,我输的机会不是起码减少了吗?好了,我也得走了。”
  “你今天晚上没有替身。”那人又笑道:“怪不得你要输了,哈哈!”
  “今天不够精神。”郭先生说:“睡眠不足,因为白天事情多,改天养足精神,再来跟你们算账!”
  郭先生的确是因为今天白天事忙,所以不够精神通宵达旦地支持,而现在,他就是要回家去休息一下的。
  他离开了倶乐部,到楼下的车房去取回了他的车子,自己开着车子回家去了。他并没有司马洛那种不祥的预感,而有的却是过份强烈的自信,他的自信使他并不提防。但是当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就不能不相信了。
  他的车子正在黑暗的路面行驶着的时候,有另一部车子越过了他,向前面驶去了。郭先生不觉得这车子有什么特别,他看不见的事情就是,那部车子里有人从车窗中丢出一些东西,分散在路面上。这些东西就是尖长的三角钉,这些三角钉是有能力将厚厚的车轮刺穿的,而车中人把这些三角钉丢出来的目的也正是如此。郭先生的车子一驶到那一段散满了三角钉的路里面,他的四只车轮全部给刺破了,而整部车子亦已没有办法走动了。
  他起先当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因此只是觉得他的车轮破掉了,实在是运气太坏。当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才看见那些满布地上的三角钉。他大声咒骂起来。他这个人的嘴巴习惯了很粗的,一骂就是吐出一连串的粗言污语,他还是没有想到这是什么目的,也许是有人在恶作剧?但他的车子现在总之是不能够行走的了。
  他小心在那些三角钉之中行走着的时候,后面又有一部车子来了。郭先生连忙挥动着双手,劝止这部车子继续前进,那部车子停下来,开车的人伸出头来问道:“什么事情?”
  “我的车轮给刺破了。”郭先生说。
  “哦。”那人显得有点不耐烦:“假如是顺路的话,那我就送你一程好了。”
  “不是这个意思?”郭先生说:“这里的路面上,你把灯开亮了看看。”那
  人把车头灯通开亮了,向路面看清楚,果然看见那路面上满布着三角钉子。
  郭先生说:“假如我不是及时把你的车子止住的话,你的车子也就不动了。”
  “老天!”那人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我看是有人在恶作剧罢了。”郭先生说:“妈的真讨厌,你也得把这些三角钉都清除了才能经过的,我们也一起拾起来吧!”
  “用不着了。”那人机灵地挥挥手,“我的车子的行李厢里有一只扫帚,只要扫掉就行,这可以省却很多时间!”
  那人的车子后面果然放着一只用一束稻草束成的扫帚,大概本是用以扫车子内部的垃圾的,他就取起来,很容易就把那些三角钉都扫到路边去了。
  由于郭先生救了这个人的车子,郭先生就认为他是有权乘这人的车子一程了。那人显然亦是认为如此,他把郭先生载走了,郭先生行前自然是把自己的车子也锁好了。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本来那人是答应把郭先生载回家去的,但是他却忽然在半路上停车。
  “怎么了?”郭先生说:“不是你的车子也坏了吧?”
  “不是。”那人说着,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把手枪,枪嘴指着郭先生。郭先生此时候混身的汗毛都直竖起来,知道情形是很不妙了,他吶吶着说:“你……你这是干什么?”
  他虽然是当过警探的,但是面对着一把手枪,也是没有办法的,而且由于他是当过警探的,他就更明白这件事情是多么危险,在这样窄小的空间之内,用不着什么眼界,只要一开枪,就能够命中了。而且他亦没有足够的空位去闪避的。他在那几份一秒钟之内也醒悟到他可能乃是中了奸人之计了。前头的人撒下钉子使他的车子走不动,后面来一部车子,自然会使他自动求载,因此也根本就不必把他请上车子了。现在他似乎是死定了。
  “下车吧,朋友!”那人命令道。
  “但!”郭先生说:“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一面闪闪眼睛望外面,外面是一座荒凉的树林,他给押进了树林里的话,那真是任人鱼肉,叫天不应,叫地不闻了。尤其是这个时间,就是平时交通繁忙的公路,亦是不会有多少车子经过的。

  第三章 安排线索 穷追不舍
  “我说下车!”那人说,“我有我自己的事情做,我没有空把你送回家,你下车,自己另想办法好了!”
  郭先生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有这种事情吗?有这样便宜的事情吗?把他载一载回家花不了外少时间,即使这个人是有什么隐衷的,应该也可以腾出这些时间来的吧?现在把枪拿出来,让一个人知道他身怀手枪,那岂不是反为不美了吗?
  “你究竟想怎样?”那人问道,“你是走还是不走了?”
  虽然郭先生是不大相信的,不过他也只好试试了。他小心地推门下了车。那人又命令着。
  郭先生连忙从命,大力把车门关上了,然后就马上转身逃走,冲进了树林之中。这个人很可能是等他下了车之后就放枪杀他,现在他这样迅速一逃,这个人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但是,这个人却又并不是如此打算的。郭先生逃到一棵大树后面,再转过身来看看时,却看见了那人已开动车子,远去了。
  郭先生迷惑地站在那里,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间事。这个人真的只是不愿意载他而已?就这样简单。
  郭先生眯着眼睛,耸耸肩,正要从树林中踏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咳嗽。
  郭先生吃了一惊,马上又浑身大汗了。现在他明白这果然是一个陷阱了。这乃是一个双重的陷阱,目的就是要把他放到这座树林里,的确是叫天不应,叫地不闻的。林中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谁?”郭先生喝叫着问。
  那个人并没有同答他,而只是发出着深呼吸声。这深呼吸声显然并不是表示他的呼吸系统有毛病,而是目的在于让郭先生知道是有他这个人在着的。
  郭先生知道情形不妙,便连忙拔步向林外奔出去。起码外面是空旷和光亮一些的,而且说不定会有车子经过而干涉。那人的脚步声追来,来得极快,郭先生发觉一只脚在他的脚上一绊,他便向地上一仆,仆了个满天星斗。
  他也是年纪大了,缺少运动,无复当年身手,跑得太慢了,而且爬起来时亦是很慢。他跪得起身时,那人已绕到了他的面前。
  郭先生抬起头来说:“你——!”
  一只脚毫不留情地踢在他的脸上,他那句话固然无法说完,而且人也是给踢得整个飞了起来,打了一个滚身再跌在地上,已痛得陷入半昏状态。
  那个黑影还是站在他的面前,对他当然是绝对还有威胁的,之所以没有继续动手,只是因为并不急忙,显然认为还有很充裕的时间。
  郭先生也知道一动手之下,就不会是就这样算数的了。他哀求地说:“不要!请你——不要再动手!有什么事情,我们慢慢商量好了。你想要什么,你只要——”
  “起来!”那人喝道。那把声音是又干又沙嘎的,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郭先生极力扶着那棵树爬起身来,他仍然无法看清楚那人的面貌,所看到的只是一个黑影而已。但那人的眼力则显然是比他好的,或者,是因为那人根本不需要看清楚郭先生的面貌,他只要看到郭先生的人就行了。
  那人等郭先生扶着那棵树站了起来,才刚刚放开手,能够自己站定时,两只拳头便连串地挥动,击在郭先生的身子两边的肋骨上。击得那么快,郭先生根本就连闪避和挡格的机会都没有。本来身手就已经不灵活,刚才脸上给踢了一脚,鼻子还在流着血,人是更加迟钝了。他一连中了许多拳,又倒了下去,相信起码有两根肋骨是已经断掉了。
  他再发出声音来也有极大困难,他痛苦地喷着血哀求:“不要——不要——”
  “起来!”那人只是再一句命令。
  郭先生不敢不从,又尽他还余下的气力企图爬起身来。一面又痛苦地说:“不论你是为了什么仇怨,我恐怕——你是认错人了!”
  “起来!”那人只是喝令。
  郭先生只是爬得起来一半,又仆倒下去了。他的肋骨的痛实在使他无法用力。
  “你不起来的话,”那把沙嘎得刺耳的声音又在说,“那我又要动手了!”
  郭先生深呼吸着,再度努力,但就是爬不起身,爬起身的痛苦,相信也是不逊于再被打的痛苦的。那人给他的并不是什么选择。
  “哈!”那人说,“爬不起来吗?”
  他这样说着,一只脚又踢到郭先生的身上来了,再吃了这一脚,郭先生当然是更爬不起身了。那人似乎是他不爬起来就打,但是愈打就是愈爬不起来的。而且郭先生爬得起身来的话,也是一样要打,没有分别的了。
  他有时是把郭先生揪起来,再打倒下去,有时则只是让郭先生躺在地上而用脚去踢。
  一个人对痛苦的忍受是有一个限度的,渐渐地,郭先生也变得麻痹了,不再感觉到痛苦。最后在失去知觉之前,他吐着血问道:“为……为什么……为……什么呢?……”
  但是那人没有回答。郭先生失去了知觉。
  XXX
  第二天很早就有人找到郭先生,因为这个地方在黑夜里虽然是一个叫天不应,叫地不闻的地方,然而在天开始亮了之后,却变成相当热闹了。
  到这里来晨运散步的人相当之多。
  就是有几个晨运客发现了郭先生。
  郭先生已经死了。看他的样子真是使人马上要呕吐起来。也不需详细形容了。总之他的死法是跟那个阿球一模一样的。
  晚上,司马洛又坐在探长周坤的写字间里。这一次,他到殓房去看过尸体,而此时他则是在看着那些存案的照片。
  探长则用手帕抹着脸上的汗,呻吟地说:“老天,不幸而言中,真的发生了,为什么一定要在我这里发生呢?”
  他也是一个人类,所以他亦是有人之常情的,假如这件事情不在他这里发生,他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用不着做这许多工作了。人总是不想做额外工作的,尤其是这样棘手的工作。
  司马洛这个人则是大有不同。他是一个特别的人,似乎愈是困难的工作他就愈感兴趣。没有什么困难来给他克服的话,他才会觉得闷死了呢!
  他还是在兴致勃勃地研究着那些资料,他说:“这件事情不是杀死那个无名赌徒所做的,而是杀死阿球的人所做的。”
  “你是专家。”探长懒洋洋地说。这件事情,实在已把他弄得精疲力尽,他一直整天在为这件事情而奔跑,但最使他泄气的就是他并没有跑出一些什么成绩来。
  “我不是专家,”司马洛说,“我不过是凭经验而这样猜罢了。你看——上次我也已经讲过了的,手法不同,只是要弄成相同样子。”
  “我也找专家看过了,”周坤探长说,“既然事情发生得这样离奇古怪,我当然也得找专家来鉴定一下了。他们的看法跟你一样。”
  “你还有请了什么别的专家吗?”司马洛问道。
  “我请专家鉴定的目的就是想知道是不是同一人所做的,”周坤探长说,“你得明白!你大概也明白的,像郭先生这样一个人,他的仇人多得很,他的死,也有可能是私人的所为,不过现在既然是同一人所为,那看法又不同了,阿球没有敌人,郭先生更没有理由会有与阿球共同的敌人,因此,似乎这就是与那个牌局有关的了。正如你所讲的,这个赌徒被杀了,有人来替他进行复仇。”
  “那么,”司马洛说,“你以为为什么是阿球先遭殃了?即使怀疑是我们几个人合力杀了这个赌徒,也不会怪到阿球身上去的,阿球根本没有下去,一直留在楼上。”
  “但阿球知道当时牌局进行的情形,”周坤探长说,“他知道有多少个人参加牌局,而他也是一个最没有抵抗力的人,把他捉住来问话是比较容易的。自然,问完了之后,就不能放他活着回来了!妈的,这是一个十分心狠手辣的人!”
  “但是,”司马洛放下数据,点上一根香烟,抽吸着说:“既然问过了阿球,阿球就应该会说我们不是凶手了呀。”
  “阿球也不能肯定的,”周坤探长说,“因为他并不在场!”顿一顿,“而且,这个人似乎肯定了你们是凶手,只是想知道是哪些人而已!”挥挥手,“你用不着对我否认,假如是你们杀了这个人,你当然亦不会对我承认的!”
  司马洛苦笑着耸耸肩:“但是我们的确没有杀人呀。不过这个先别谈了,且先讲讲其他那几个人吧,他们对这一次的事件的转变又有一些什么反应呢?”
  “他们似乎开始相信我的怀疑了,”周坤探长说,“这位与郭先生一起当过警探的劳先生,他马上要出门游埠去了。”
  “因此你认为这是一种作贼心虚的表现?”司马洛问。
  “有一部份是吧,”周坤探长说,“到底是他与郭先生先把那人拉下楼的,既然郭先生先遭殃了,那么,下一个显然就是轮到他了。走开一下,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那么其他的人呢?”司马洛又问。
  “假如他们走得开的话,”探长说,“也许亦会这样的。”
  不错,其余那二个人,一位关先生及一位吴先生,他们都是做偏门生意的,他们不能够丢下生意而离开的,倒不是说他们连出外旅行也不能,而是他们如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的话,那他们就很难走开了。假如永远都不能同来,他们的生意怎么办好呢?
  没有错,他们是不能够走的。
  周坤探长说:“也许,你们两个走开一下也是一个好主意。”
  “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司马洛说,“你到处走,你反而容易成为一个容易袭击的目标。这里是你自己所熟悉的地方,假如人家到这里来动手,你起码可以肯定是这个地方。但是你到别处去,必然是一个自己没有那么熟悉的地方,但是却可能是对方的熟悉的地方,那岂不是大吃其亏?”
  周坤探长看着司马洛,又觉得这样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说:“也许劳先生是到一个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吧。也许他去的这个地方是他绝对控制的势力范围,那就没有人敢碰他的了。”
  司马洛说:“也许吧,但是,他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人家可以等,他也可以等,但他却是等得很心焦,而人家则是等得很悠闲的。当他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他就会离开,那时,人家便有机可乘了。假如我是他,我就在这里等着,把问题澈底解决了。他们反正是终于要来的。”
  “不过他并不是你,”周坤探长说。
  “这也是真的。”司马洛说,“他不是我,他也许没有能力像我这样解决事情。所以他也只好逃走了。”
  “那么,”周坤探长说,“看样子,你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了!”
  “看情形吧,”司马洛说,“除非情形有所转变,到别处去可以解决,否则,我是不会离开的,原则上,我会逗留在这里。”
  周坤探长耸耸肩:“我认为你这也是明智之举,假如你留在这里,我相信对事情也许会有点帮助,我没有那么辛苦了,不过,你要不要我保护你呢?”
  “不必了,”司马洛说,“理由一如以前我所讲的,不过,剩下来的两个人,你要保护他们,也够你忙的了。”
  “是的,”周坤探长说,“虽然他们自己亦已经有了戒心,加聘了保镖在旁边,而且他们也是会深居简出,不会那么容易给人碰到的了。”
  “是的,”司马洛说,“这些人,假如要再用同样方法来杀第二个人的话,那他们是要花好一番功夫的了。也因此我预测他们的第二个对象,应该就是出门的劳先生了,起码你不能够跟着去保护他。”
  “是的,”周坤探长说,“真可惜。他不能够带着许多保镖一起去,而我也不能够劝他不要离开,我是负不起这个责任的。”
  “好了,”司马洛打一个呵欠,站起身来说,“我也得回去了。”
  “很好,”周坤探长看看表说,“我看,现在劳先生也大概正在上飞机了。”
  司马洛离开了探长那里,开着车子回去。他现在的身上已经有了一把手枪,假如那个神秘的杀手要用对付郭先生相同的方法来对付他的话那是未必会成功的。他一面开着车子一面在想着,对方是有一个吃亏的地方,那就是用这样复杂的方法来杀人,假如是放冷枪的话,那是相当难提防的,但是用这种方式来对付司马洛,则是没有那么容易的,这样就使本领高强的司马洛占了很大的便宜了。
  那些人并没有来麻烦司马洛。
  司马洛把车子开回莎菲的家去。因为有这个保镖阿其在着。阿其对莎菲这个家是熟悉得多的,而且莎菲这里也有地方安置阿其。司马洛自己的家,不方便把阿其也请进去,让阿其呆在街上,那是不大好的,而且对阿其也不安全。假如那些人要来对付司马洛与莎菲的话,那么他们首先要解决的人,必然就是这个在负着保护之责的保镖阿其了。
  他回到家里的时候莎菲正在洗澡。这是莎菲最爱好的游戏,司马洛就是想不参加也不行的,而在参加之后,跟着当然又是要经过一番风流了。好不容易,莎菲才睡着了,司马洛到外面的花园中来。
  阿其仍在花园之中,坐在黑暗的树下,他真的像是完全不需要睡觉的。
  司马洛在阿其身边的石凳上坐下来。阿其当然知道司马洛要跟他谈的全是一些什么事情了。阿其说:“你跟小姐谈过了吗?”
  “没有,”司马洛说,“她没有提。既然她不提,我也不提了,省得她会太担心。”
  阿其没有做声。不过他的沉默也是等于正在提出一个问题了,他就是要问司马洛跟探长谈成怎样,而司马洛亦没有卖关子,把他与探长谈话的经过都告诉阿其。
  阿其沉默了一会之后说:“劳先生离开得可以说是很不智的。我看,他会是下一个遭殃的人。”
  “很可能是的,”司马洛说,“不过我又另有一个看法,我在想也许未必一定是劳先生,也许我们会比他更早出事。”
  “为什么呢?”阿其说。
  “因为我们是有办法的人,”司马洛说,“而且我们现在又是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对方大概亦会知道,这就使他们很不放心,有心理上的威胁。假如先把我们解决,那心理上的威胁就没有了。以后,剩下来的都是坐以待毙的,他们就大可以不慌不忙地逐个对付!”
  “我不认为是这样,”阿其说,“我认为他们会把我们留在最后。”
  “为什么会这样看呢?”司马洛问。
  “很简单,”阿其说,“即使这些人不清楚你是什么人,也应该清楚我和小姐是什么人。我和小姐是不好对付的,当我们有了戒心的时候,就更不好对付了。在那个阿球死了之后,我们还未怀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之前,他们就应该先解快了我们。但结果他们却是先解决了那位郭先生。既然不先解决我们,那他们显然是打算把困难的工作留到最后才做了。”
  “这却是不能断定的,”司马洛说,“我倒替你的安全担心。假如他们要对付我和莎菲的话,他们可能第一个就是向你开刀,就因为你是保镖,所以,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我已经很小心了,”阿其说,“我一直都是很小心的。到底,小心正是我的工作!”
  司马洛无可不可地耸耸肩,又说:“你的老板方面,有什么消息吗?”
  “还没有,”阿其说,“当然我是把一切都详细报告的。”
  司马洛打了一个呵欠,站起身来,好像打算离开似的,但随即又似有所忆地说道:“阿其,你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你却一直没有对我讲出来。”
  “你指的是什么呢?”阿其问。
  司马洛在黑暗中看着他。
  阿其却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当然,在黑暗之中,表情亦是没有那么容易看得清楚的。
  司马洛说:“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莎菲是谁的女儿呢?假如碰了她,后果是堪虞的,她父亲的报复,也许不会逊于这个人的手段的。”
  “没错,”阿其说,“这是真的。”
  “但是,”司马洛说,“你却并没有跟我们提过这一点。”
  “这一点不是心照了吗?”阿其说,“你我都已知道了的。”
  “但是这是很重要的一点,”司马洛说,“假如我是那些人,那我就宁可不碰莎菲了。”
  “但你不是那些人,”阿其说,“你亦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怎能肯定呢?”略为顿一顿,又补充道:“有些人就是死不认输的,要做一件事情,就硬要去做,非要做到不可,不管后果如何,做了再算。”
  “也许是的吧。”司马洛说。他转身回到屋里去了。
  XXX
  那位劳先生此时果然是已经登上了飞机了。不过,他却不像司马洛及探长所希望的,是去一个属于他的势力范围的地方。他只是到一座他所熟悉的城市去。那座他曾经当过警探而被革职的城市。他的革职,并不是全个警察部门的主意,因此他在那里是还有一些旧朋友的。他认为他这些旧朋友可以保护他,起码也可以照应他,而使他的对方会有所顾忌。
  这个想法,也未必是不好,很难讲的。这正如阿其所讲的,要看看他的对手是怎样的人了。而且,劳先生在心理上仍然是略有怀疑。他认为也许情形未必是那么严重的,只是有这个可能性而已,未必杀了郭先生之后就真的也要把他杀掉的。只不过他珍惜自己的性命,所以才作此一行罢了。
  他到了那座城市里之后就难免展开了一连串繁忙的活动,拜访一下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与及请吃晚饭。
  然后他对几个交情特别好而又有权力的朋友讲出了他的处境。
  他这些老朋友的看法与他却也是差不多的,就因为他们当差多年,也难得遇到一件真正如此离奇的案子,因此他们都安慰劳先生,未必会发生这种事情的,而且,亦未必真的会有人能这样老远追到来吧?就是有,也有他们在着,他们自会照应他的,劳先生大可放心。
  劳先生就放心地在酒店中住下来。他把这一次的行程一半当作是渡假,晚间在酒店里过夜,日间就与他那些老朋友们应酬一下。而且亦不放过享受女人的机会。他家里有妻子,在那边也不便做这种事情,现在既然有一个这样的借口出门,就乘机享受一番了。
  事实上他每天晚上都有一个不同的女人,美丽的女人使他紧张情绪缓和了下来,觉得这似乎是一件大惊小怪的事情了。
  这天晚上,当这个女人走了之后,他的身子浸在浴缸里,就想着,他的年纪也是太大了,女人太多,实在吃不消。明天晚上还是暂停一下好些!!假如他忍得住的话。
  他经过了这个特别热情的女人之后实在已经很疲倦了,几乎在浴缸中睡着,后来水冷了,使他打了一个喷嚏,他才连忙起身。
  他也有一些古老人的掉忌心理,有点担心经过这一冷之后会弄出一场大病来。因为做过了这种事情之后着了凉,那是不同的。他匆匆披上毛巾,打开门要走出去的时候,浴室及房间的灯光都熄了!
  劳先生立即又冒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这一次事情是真的不妙了,较早时所恢复了的信心,现在又没有了。而且,灯光是自己熄灭的,又不是他之所为,他也不知道怎办好。也许,先通知酒店的服务处吧?
  由于他是把房中的灯光全部都已熄灭了的,因此他只得摸索着前行。他还是不知道,房间里已经有了人了。他的手伸在前面,忽然有一只冰冷的手接住了他的一只手,与他一握!这把劳先生吓得“哇”的一声叫了起来。
  跟着他就给一拉,然后身子就失去了重心,翻了一个跟斗,就跌在地上。虽然那地上的只是地毡而已,他也还是跌了个满天星斗。当他能稍为定一定神智的时候,他就张开嘴巴大叫救命。不过,世界上却是没有那么便宜的事,而且对方这个人,的确是有些特别本领的,虽然劳先生眼前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这个人却是显然有着非常好的眼力,劳先生张开嘴巴要喊救命,他也可以看到。劳先生马上就给在嘴巴上踢了一脚。这一脚差点把他的整排牙齿都踢了下来,劳先生就叫也叫不出声来了。他几乎把几颗牙齿也吞了下肚。
  跟着那人又在他的肋骨上踢了一脚,劳先生在地上滚了两滚,滚过去撞到一张小几的脚上,而且还是鼻子撞着的。他更痛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已经没有叫救命的能力了。
  那人此时也暂时停了手。
  在黑暗之中,劳先生还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但他也明白事情是发生在他的身上了。
  他吶吶着说:“为……为什么?”
  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是发出哈哈一声冷笑而已。
  “你——你误会了,”劳先生说,“我——我们并没有杀死那个人。真的,这件事不是我干的!”
  那个人还是不说话,但是很明显地并不接受劳先生的辩护,因为他又在劳先生的身上踢了一脚。这一次,劳先生更痛得连求饶的能力都没有了,而这之后,拳脚更不断地向他的身上击下来,有时把他拉起身,又打下去。他的遭遇,也是跟他的朋友郭先生一样的。
  可惜的就是这座酒店的设备实在太好了,房间有隔声设备,假如他是放尽喉咙高声大叫救命的话,声音也许还会传到外面去,但是这样拳打脚踢,抓起来又跌下去,却是声音传不到外面的。也许楼下那间房间里住着的人是会听到轻微的震动的,但是假如楼下的人不提出抗议,也就不会有人来干涉了,而通常住在酒店中的人,除非是太大的骚扰,否则亦是不会提出抗议的。因此,劳先生也是像他的朋友郭先生一样,不久就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感觉也麻木起来,连痛苦亦感觉不到了。
  大约再过了十分钟之后,劳先生的尸体就从酒店房间的露台飞了出去,一直跌到街上。这时他仍然是一丝不挂的,不过他的身体却给用绳子扎着,扎得一只傻子似的。
  这使过路的人大为吃惊。而又因为劳先生的身上什么都没有,自然没有什么证明身份的文件,所以一时亦不知道他是从何而来的,只好逐房找寻。还好劳先生是有些警察朋友的,一听到发生这件事情,就知道不妙,一到场就认出了是劳先生,跟着到劳先生的房间去查究一下,但是这个时候,凶手是早已无影无踪,不知何去了。劳先生的朋友们此时才大为难过和后悔。
  但是也已经太迟了。人已经死了,救也无法救活过来了,因此劳先生的事,他们也只好秘而不宣。事实劳先生并没有正式报过案,在法律上他们是没有责任的,只是在心理上会有一个责任感而已。当然,他们亦是会把劳先生到达这里的时候所透露的秘密以非官式的方式去向周坤探长转达。
  周坤探长虽然也因此而又增加了一份头痛,不过他还是庆幸,事情并不是发生在他所管辖的范围。就让他们那边的人去为这件毫无头绪的命案头痛好了。
  周坤探长自然也把这件事情通知了司马洛以及余下来的二个人,叫他们小心一点,加紧防范。当然,这亦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他们大家亦都已知道了这个消息,当然也是正在加紧防范着了。
  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就连莎菲亦再也不能够显得若无其事的了。她也明白一次是偶然,两次也勉强可以说得是巧合,但是第三次就必然是事出有因的了。因此那天晚上,莎菲说:“我们还应该出去玩吗?”
  “出不出去,我看也是不会有什么大分别的,”司马洛说,“即使我们躲在家里一步都不出去,危险也是一样会从天而降的,而且既然他们的手段是那么复杂,那我也知道我应该去什么地方和不应该去什么地方了。”
  “他们——真的也要那样对付我?”莎菲抖了一抖,呆着脸,“我却宁可他们把我一枪打死,这样更爽快得多了。”
  “呃!”司马洛没好气说:“你别胡说八道好不好?我之所以留在这里,就是为了使他们不敢碰你!”
  “我们到什么地方去呢?”莎菲问。
  “这一阵子我们都没有去过夜总会,”司马洛说:“我们就到夜总会去,可以松弛一下神经!”
  于是他们到夜总会去,仍然是由阿其开车接送。阿其表面上仍然是很镇静的,但是那是外弛内张,司马洛亦看得出,阿其此时已经是在十二分加紧提防着的了。一个好手,在紧张的时候仍能镇定,毫不慌张,虽然他知道下一个就可能是轮到自己的了,他是一个非常理想的保键。
  在夜总会之中,清静然而又带着热闹,人多,虽然在这个地方行凶未必是一件难事,暗杀也许还会是一个很理想的场所,但既然对方似乎是明显地坚持要用这种方式行事,在夜总会中他们是似乎不大有可能遭遇危险的了。不过,在这里仍然是有事发生。
  侍者走过来请司马洛去听电话。
  打电话来的人是阿其,显然阿其这个电话是从楼下打上来的。阿其说:“司马洛先生,我虽然不能肯定,但是我却怀疑有人跟踪着你,跟到这夜总会里来了。”
  “了不起,”司马洛说:“你怎么知道的呢?”
  “我不能肯定,”阿其说,“我只是怀疑罢了!”
  “你认为是什么人跟踪找到这里来了呢?”司马洛问道。
  “一个穿深蓝色西服,结着银色领带,皮肤白白的中年男人。”阿其说。
  司马洛说:“了不起,你看中了。”
  “你也知道了?”阿其诧异地问。
  “是的,”司马洛说:“他们就坐在离开我几台之外,不过用不着担心,那些是我的朋友。”
  “呃?”阿其说:“原来如此,你认得他们的。”
  “是的,”司马洛说:“我已经说过,他们是朋友,但你不认得他们而看得出,那才是实在了不起。”
  “也许是的,”阿其说:“不过那是因为我正在特别小心。我并没有忘记,假如人家动手的话,那么,首先遭殃的就是我。”顿一顿,“那是不简单的朋友,我看他们并不是巧合而来的吧?”
  “显然不是了?”司马洛说:“不过我还没有机会跟他们谈,所以我还不知道他们能够对我有什么帮助。”
  “有朋友自远方来总是好的,”阿其说:“好了,我也得收线了。”
  阿其收了线之后司马洛并没有离座,而是用那电话再打出去,很简单,他只是打到这夜总会中的另一只电话去,找那个他的“朋友”来听电话,由于他认为暂时不好公开接触。
  他说:“喂,老伍,你究竟在搅些什么鬼呢?”
  “我也正想打电话找你,”那位老伍说,“我认为跟你面对面说话不方便。”
  “我也是这样想的,”司马洛说:“所以你有话就说出来好了。”
  “是这样的,”老伍说,“我们的老板莫先生很关心你。”老伍就是莫先生的一个手下,而且是司马洛认识的。这样派来就比较好一点了,因为派个陌生人来的话,那是会使司马洛更为不便的。
  “这很好,”司马洛说,“我还刚刚考虑打个电话找他呢。他的意思是怎么样呢?”
  “他认为这一次你闯了大祸了,”老伍说,“这个人是不择手段地报复的。”
  “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司马洛问。
  “我不知道,”老伍说:“因为我没有见过他动手杀人,不然早就制止他了。不过我们刚刚查出那个无名赌徒是谁。”
  “我猜这件事的详细情形你是已经知道的,”司马洛说,“这赌徒是谁呢?”
  “江茂生。”老伍说。
  “这个名字我好像没有听过。”司马洛说。
  “江茂生就是江一明的弟弟,”老伍说。
  “江一明!你是说蟠龙村那个江一明吗?”司马洛问道。
  “正是。”老伍说。
  “老天!”司马洛说:“江一明是个怪人,惹了他不是好玩的事情呀!”
  “这正是莫先生的意思!”老伍说,
  而当司马洛一面在脑海中翻寻着有关这个江一明的资料的时候,老伍则一面把这些资料说出来,“他们就像是武侠小说中人,只要是他们同村的人,你开罪了他们,不管谁是谁非他们也不放过你,幸而他们同村的人已经不多了,不过弟弟则是更糟的,你杀死了江一明的弟弟,你就是上天入地,他也要穷追了。”
  “但是,我并没有杀死他的弟弟,”司马洛说,“难道你也不明白我的为人吗?”
  “我知道这事不是你干的,”老伍说,“但是事情现在如此发生,显然江一明认为是你们干的,他们既然这样想,谁能对他否认呢?而且他的作风是这样蛮,即使不是你干的,你侮辱过他的弟弟,也是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了。有理没理,他都是要把你们干掉,满足一下自己的自尊心,才去另寻凶手。”
  “你知道江一明现在在什么地方吗?”司马洛问。
  “这个我们是正在努力查,”老伍说,“不过你也明白,这不是容易查出来的事情,不然他也不能横行得那么久了。”
  “江一明,”司马洛叹一口气,“这真是无妄之灾,看来真的是如你所讲,跟他讲道理也是没有用的了,他打到身边来的时候,也是只有把他消灭这一个办法。不过,以你们看来,他们会不会有所顾忌呢?莎菲的父亲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这个老头子比江一明本事更大,”老伍说,“江一明把他的女儿杀掉了的话,那几乎是等于自杀了。但是江一明却是不讲理的人,目前气在上头,他是顾不得这许多的。这种人也就是可怕在这里。”
  “那么,”司马洛说,“莎菲的老头子方面又有一些什么反应呢?”
  “这个你不是比我们更清楚吗?”老伍说,“他的女儿有一个保镖在你的身边的。”
  “这个保镖的嘴巴是有时张开有时闭上的,”司马落说,“我很难知道实在的情形,你别管我这里是怎样的,你告诉我你们所知道的好了。”
  “这个也是一片空白,”老伍说,“莎菲这个老头子也是很难找的,我们连他现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更加不容易知道他有一些什么反应了。”
  “是的,”司马洛说,“我也明白这一点,但是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呢?”
  “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消息,”老伍说,“不过有消息的时候,我们是当然会通知你了。”
  “唔,”司马洛说,“你的老板莫先生对这件事情,当然亦是有感到私人的兴趣的,所以他也希望事情快点有个解快。不过,在这个方面,我们可能就有一些矛盾。”
  “你是指莎菲的老头子这个方面吗?”老伍哈哈笑着说道,“这使你的处境困难。”
  “正是,”司马洛说,“莎菲是我的朋友,而他的老头子起码亦并不当我是敌人。”
  “我们的情形也是差不多的,”老伍说,“虽然她的老头子也不能算是一个正人君子,但是我们也没有什么理由需要对付他,但是江一明就不同了,这个人则是愈快解决就愈好,这根本是那种应该在疯人院里的人。”
  “那就好一点了,”司马洛说着又问道,“江一明这个弟弟,似乎来得很微妙的。”
  “他这个人是这样的,”老伍说:“靠赌骗为生,这种事情,给人捉到的机会很少,照我们所知,他也给人捉到过两次的,不过他把他的哥哥名字搬出来,就可以过关了,人们不是怕他,却怕以后的麻烦。。”
  “但这仍然是有点古怪的,”司马洛说,“这一次他死了,牵涉了我,也牵涉了莎菲,还牵涉了几个都不是容易对付的人。”
  “这也许是巧合吧,”老伍说,“我知道你是不相信巧合的,不过目前,在这件事情还没有进一步的眉目之前,也只有先当作是巧合了。”
  “你还有什么要讲吗?”司马洛问。
  “你们今天到百货公司里买了一些东西——”老伍说。
  “我们今天并没有到百货公司去买什么东西。”司马洛说。
  “总之百货公司是送货到莎菲小姐的家去了,”老伍说,“这是老板的礼物,他认为你是一定欢迎的。”
  “先多谢你了,”司马洛说,“我能够再跟你联络吗?”
  “我会留在这里的,”老伍说,“但我知道你这个人是不喜欢人家插手你的事情的,因此我在这里也只是采用静观其变的方式罢了,你需要什么才通知我好了,我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你。”
  司马洛听老伍讲了一个电话号码,就记在心中,自然,司马洛是那种记性非常之好的人,一听就可以记住,用不着写下来的。老伍又说:“就这样好了,我们也谈得够久了,还是你先收线吧!”
  司马洛先收了线回到座位,而老伍则还是继续在那里作着讲电话状,以免人家看了怀疑他是正在跟司马洛讲话!假如有人怀疑的话。
  莎菲说:“怎会有人打电话给你呢?不是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吧?”
  “没有,”司马洛说:“只是一位朋友罢了。”
  “你告诉你的朋友你在这里?”莎菲说,“我还以为在目前的情形之下,你是应该减少交际的。”
  “这是特殊的朋友。”司马洛说。
  “噢,”莎菲说,“你是请来了救兵了吗?”
  “也可以这样说的。”司马洛说。
  “这样倒是好得多了,”莎菲说,“孤掌难鸣,单单是只有我们,总是不大好的。”
  “是呀,”司马洛说道,“人多固然有好处,但是亦有坏处的。好了,我们走吧。”
  “回家?”莎菲问。
  “是的,”司马洛说道,“回家去洗澡。”
  “洗澡!”莎菲咭咭地笑着说,“这是我最喜爱的一种运动了。很好!”
  他们回家去了,也是由阿其开车接回去的。阿其自然也没有问司马洛一些什么,司马洛到底是主人的朋友,他是不方便在开车的时候提这件事情的。阿其把他们送到同家的时候,果然有百货公司的包裹正在等着他。莎菲大为诧异。她说:“我们哪里有买过东西呢?”
  “这并不出奇呀,”司马洛说,“朋友买了送给我的礼物,不就是送到这里来了吗?”
  “哦,”莎菲说,“原来是你的东西,一定不是普通的东西了,我可以看一看吗?”
  “当然可以,”司马洛说,“我看你也是有份的,怎会不让你看呢?”
  莎菲好奇地看着司马洛把那只盒子打开来,看见里面有不少奇形怪状的东西,不过却还是有一件不太古怪的东西,那就是一条颈链,很别致的,链子上吊着一只大大的古董式的链牌。她说:“呀,这东西很好呀!”
  她把它在颈上试挂一下。这东西是女装的,虽然在这个时代,女装的东西,男人亦是可以用的。她说:“这不错呀!”
  司马洛说:“这就是你的。”
  “哦?”莎菲说,“多谢你的朋友,他的口味也不错呀!这东西很好看。”
  “这并不是好看的问题,”司马洛说,“我教你怎样用吧。”他把那条链子解了下来,对她指出:“你看,这里有一个掣,当你把这个掣一扭动,就会有一种气体喷出来,可以使人马上失去知觉。这是给你准备在危险的时候应用的。”
  “唔,”莎菲说,“一件间谍式的秘密武器,很好,但是,我有时间对准敌人吗?”
  “用不着对准,”司马洛说,“只要这样一按就行了。”
  “那我自己怎办?”莎菲提出的问题倒是相当聪明的。
  “你自己当然也是晕倒了,”司马洛说,“事实假如你一扭的话,这房间里的人就全部都要晕倒了。”
  “那不是一件好玩的事。”莎菲说。
  “你是没有抵抗能力的,”司马洛说,“当你单独遇到危翳时候,这就是最佳的自卫方法了。而且你同时也可以通知我。”
  “我晕过去了之后又怎么能够通知你呢?”莎菲表示不明白地问。
  “你当然是当我不在场的时候才需要用这东西的,”司马洛说着,又取出另一件形状相当古怪的电器,“你看,这东西我是会怀在身上的,当你一动用到这牌子上的迷魂药的时候我就会知道,因为有电波通知我。我一接到通知就马上赶来。”
  “唔,”莎菲说,“现在我明白了,不过,我还是不大喜欢失去知觉,采用这个主意。”
  “这只是一种必要时的准备罢了,”司马洛说,“可能用得着,也可能用不着,多数用不着,也希望用不着。”
  “唔,”莎菲说,“我明白了,但是,这个又是什么呢?”她指着其中一件东西。
  “这不是容易解释,”司马洛说,“而且也不关你的事。这一件是阿其的。”
  “阿其也有?”莎菲问。
  “是的,”司马洛说,“难道你以为这些真的是礼物吗?这些是一批用以保障我们的安全的工具。好了,你现在休息一下,我出去跟阿其谈谈。”
  “我也可以去吗?”莎菲问。
  “最好不要去,”司马洛说,“有些事情是不方便你听的。”
  “哼,”莎菲说,“真妙,我自己的保镖,现在却跟别人私通起来了,不再是忠于我了啦!”
  司马洛微笑着出去了,她知道莎菲不过是在讲笑罢了。他对莎菲是好意的,而这一点莎菲也知道,绝不怀疑的。女人有时就是喜欢这样乱讲一通,而实在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恶意。
  阿其还是正在花园之中守着他的岗位。司马洛走到他的身边,他也只是对司马洛点点头招呼,而并没有提出什么话题,因为他也知道,司马洛自然会跟他讲的。司马洛根本也就是来跟他谈这件事情的。
  司马洛把一只金属的烟匣交给阿其,说:“这是送你的。”
  “多谢,”阿其接过来说,“不过我猜这不是一件联络感情的礼物那么简单吧?我相信这件礼物,一定是另有一种作用的。”
  “不错,”司马洛说,“不错,这不是一件普通的礼物,不过却是一件联络的礼物。我也有一件。”
  他告诉他,这一只烟匣就是小型的无线电联络器,他们是可以用这东西联络通话而不必打电话的,不过,这些,在是莫先生那个组织所用的最标准的联络工具了,只不过阿其不知道,而他也没有对阿其讲明。
  阿其把玩着那只烟匣说:“唔,你的朋友们倒是有一些相当有趣的玩具的——我猜是你的朋友们送你这些东西的吧?”
  “是的,”司马洛说,“你也看到我的朋友了,就是那些朋友。他们就是那些朋友。”
  “对了,”阿其说,“我也知道是这一类的事情了。你的朋友们有什么特别的情报吗?”
  “有的,”司马洛说,“我的朋友,也带来了一些宝贵的情报。”他把老伍所讲的事情告诉了阿其。
  阿其沉默着没有做声。
  司马洛说:“这个江一明,是一个相当可怕的人物,你对他有所知吗?”
  “这个名字是听过的。”阿其说。
  “他的所在呢?”司马洛问。
  “我不是神仙,”,阿其说,“这样一件事情,我可没有表示知道了。”
  “你的老板呢?”司马洛又问。
  “你需要我问他,”阿其说,“我是可以替你问问他的。”
  “你替我问问他?”司马洛说,“难道你自己就不想知道吗?”
  阿其耸耸肩:“当然,我相信我的老板亦是想知道的。不过,你这些朋友,他们可以帮助你解决这件事情吗?”
  “他们也有这个能力,”司马洛说,“他们也是想插手这件事。不过,我这个人的作风,却是喜欢尽量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现在这个就是我自己的问题了。”
  “我明白了,”阿其说,“你就是那种人,虽然有人帮忙是会好一点的,但是你还是尽量不接受。”
  “讲起帮忙,”司马洛说,“你的老板,是不怕回到这个地方来的吧?”
  “这个地方他没有顾忌,”阿其说,“不然他的女儿也不会在这里了。我还以为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阿其的意思就是他的老板在这里是没有受到通缉的。司马洛所问的亦是这个。
  “我正在想,”司马洛说,“为什么他不回来走一趟呢?”
  “为什么?”阿其问。
  “他是一个有阻吓力的人,”司马洛说,“假如他人在这里,那么别人要碰他的女儿,也要三思而后行了。”
  “我相信他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阿其说,“我亦不认为这也是一个好主意。”
  “不想人家知道他的确实行踪是吗?”司马洛问道。
  “这是理由之一。”阿其说。
  “即使为了保障他的女儿的生命安全他也不肯这样做?”司马洛问道。
  “这种事情并不是由我决定的,”阿其说,“假如他认为是适宜这样做的,他自然就会这样做了。”
  “这倒是真的,”司马洛说,“你到底是他的下属,你也是没有能力左右他的意见的。呀,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也有一件东西给了莎菲的。”他告诉了阿其,莎菲那件东西的用途,然后又说:“万一她有需要动用到那件东西的话,你会知道,我亦会知道的。我们这无线电会发出讯号。”
  “这很好,”阿其说,“你的那些朋友,果真是了不起的朋友。”
  “我的意思是,”司马洛说,“假如我不在这里的话,你保护起她来,也会更方便了。”
  “你打算离开吗?”阿其又诧异地看着他问道。
  “在这里呆等也不是办法的,”司马洛说,“假如事情再这样发展下去,也许我就需要采取主动了!而且我本来亦是一个喜欢主动的人。所以我不能够每一分钟都留在莎菲的身边的。”
  “唔,”阿其点点头,“也许是的,不过你去找他们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是专做不容易的事的。”司马洛说。
  他返身回到屋中去了。
  XXX
  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开始了,果然是没有那么轻易就此结束的。那个开夜总会的关先生,就是下一个遭殃的人。他已经是身边带着四个保镖了。他虽然尽可能留在家中,但是他的生意是不能够完全不管的,间中也要去巡一巡。因此他出巡时总有四个保镖在身边簇拥着。
  这样,他虽然仍是感到不安,不过也总算能够放心得下。要伤害他的话,也起码得先把他这些保镖解决才行的。这实在不是易事。而当他在家里的时候也有四个保镖守着,任何陌生人都难以进入屋内。
  访客当然是谢绝了,而即使晚间有人要潜入屋中来的话,也是过这些保镖的一关的。当然家中是比外面安全得多了。
  因此,关先生总是在回到家里时才松弛下来,而他在家里的时候亦是会放心得多的。他今天晚上就是要到他的夜总会里去巡一巡,看一看账目,而且亲自跟手下的职员谈谈,解决一些只有他本人才能够解决的问题。之后,他在夜总会打烊了之后才同到自己的家中来。
  他是一个富有的人,因此他也有一个优点,一个现在可能是变成了缺点的优点。那就是他有一座很豪华的巨大住宅,自然亦有巨大的花园,屋中也有很多房间。
  他与他的妻子也算是老夫老妻,因此早已如同陌路人,不但不是住在同一间房间而且不是住在同一层楼。她是住在二楼,而她则是住在楼下。他这个人平时爱好夜生活,而夜总会里搅女人又容易,他是引起夫妇不和的原因之一。他今天晚上回到家里,他就感到十分寂寞。平时,他还可以去倶乐部赌纸牌,而现在,他却连这样娱乐都没有了。事实是因牌局而起,当然不会再有心情去玩纸牌了,而且他亦不敢再去,更别说有人敢跟他赌了。
  因此,他就闷得要死,躲在家中,呆呆木木的,感到无所事事。一个人太忙固然是一件苦事,但是一个人太空闲的话,却是一件更辛苦的事情。他就是因为没有事情好做,精力无处发泄,想睡也睡不着了。

  第四章 翻查病例 探听行踪
  关先生甚至想找他的太太谈谈话也不行。因为,当一个太太在没有了与丈夫之间感情后,最通常就是会染上了好打麻雀的嗜好,终日沉迷。本来她在楼上是长开着一台麻雀的,但是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关先生不准许外人进屋,就是连他太太的牌友也不准进来。有时他的太太是会有一些陌生牌友的,当三缺一的时候,就是一个不知底细,刚刚认识几分钟的人,也可以带回家里来打个痛快的。他不肯再让她这样带人回家来打牌,于是她便自己到别人的家里去打了。
  她那种牌往往一打就是几天几夜不停,因此她几乎是等于去了旅行,今天晚上不在家,可能明天晚上还不会回家。
  这样,仆人们则倒是清静得多了。
  他们平时感到最麻烦的就是那几台麻雀的人常常按铃叫仆人上来,又要这个又要那个。
  因此其中一个女仆人亦有空去探视一下另一个正在生病的仆人。这个正在生病的仆人是园丁。如其他的仆人一样,园丁也是住在与主人的屋子分隔开的独立屋子中的。
  这两天园丁生病了,只是躺在床上。
  这个中年女仆人悄悄地走到园丁的屋子的门前,正要敲门时,门就开了。园丁出现。
  “七叔,”那女仆人说:“你现在是想怎样?还有事吗?”
  园丁摇摇头,退回黑暗的屋中。
  “让我探探你还有没有发烧。”那女仆人说:“假如有,我明天就去替你配一剂药茶回来吧!”
  她跟着进了屋,又说:“怎么你不开灯?”跟着就伸手替他扳下灯掣。
  灯光一亮,她就大为恐怖地看着这个人。因为这个人并不是园丁七叔。身裁轮廓是像的,但是面貌却并不是。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这个人就一拳击了过来。
  这个女佣人并不是打架的人材,身体又不是特别强壮,这样给击了一拳,她就已经在地上倒下,无法动弹,差不多完全晕过去了。
  但她又不是完全失去了知觉。在浑浑沌沌之间,她还是隐约可以看到这个人关上门,迟疑了一下,随即就取出一卷宽条胶片来,撕下一块,封住了她的嘴巴,跟着又找出绳子来,把她捆绑起来,推到床底下去。
  这个人的动作是快速而熟练的,当他一切都弄好了之后,这个女佣人还是未能够发出声,虽然她的嘴巴已经给封住了,不能叫喊,她还是应该可以从喉咙里发出一些声音来的,但是她还是未曾恢复这个能力。
  不过她的眼睛的视力则一直都是没有消失,而且还是正在逐步恢复着,此时她就可以看到,原来床底下还有另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这个人才是她所认识的花匠,而这个花匠用不着给缚起来也不动。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也不霎霎眼。他已经死了。
  她现在是正在跟一个死人在一起。
  这才是最把她吓得魂飞魄散的。
  跟着灯光就熄灭,那人关上房门出去了。
  这个女仆人在黑暗之中更加大为慌张。她极力挣扎,极力要发出声音来,但都是没有用的。园丁的屋子与其他仆人所住的地方又有一段距离,她发出来的声音又不能够高到什么程度,而她是在床底下,别的仆人是不会听到的。这时,她也明白园丁的病是怎么一同事了。根本上这个园丁是早已经死去了的。这两天卧病在床上的园丁是一个化装冒充的人。园丁的出入,就是那几个守在园中的保镖也搅不清楚。也许园丁真是卧病,而这个可怕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情,就化装成园丁的样子,觑个机会以园丁的身份混进这屋子里来,进入园丁的屋子,索性把园丁解决了,就以园丁的身份潜伏在这屋子里。今天晚上,这个人刚好要出动,就给她碰着,她有难,她的主人亦有难了。
  但她当然还是更关心自己的,尤其是更苦于给缚在这里,与一具尸体在一起。虽然尸体是不会伤人的,但是对于有些人,尤其是女人,却是特别恐怖。她就是愈来愈恐怖,拼命挣扎,虽然愈挣扎就愈无效,她还是继续挣扎,直至她已精疲力尽,而晕了过去。
  那个人此时则果然是已经出动了,他已经通过厨房,而悄悄地进入了屋中。他的行动,那些保镖并没有看见,因
  为那些保镖只是提防有人潜入而已,并不是留心屋中有没有什么动静。因此,这个人很顺利便进入了屋中了。
  于是,他也很顺利地到达了关先生的房间门口之外了。
  关先生这门是锁上了的。虽然这也是一种多余之事。假如有人潜得进屋中来,这锁还能够把他挡得住吗?
  果然,他这门锁是作用不大的。那人用一条不知什么锁匙弄一弄就打开了。
  这个时候,关先生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一听见门响就张开眼睛,跳起身来,看见一个蒙面人进来。这人一进来就把门关上了。
  关先生跳起来叫道:“救命呀!”但是,他叫救命是没有用的,因为他这个富有的人,睡房是有隔声设备的,外面的嘈杂声音透不进来骚扰他。但是同样地,他发出的声音,也透不到外面去了。
  跟着他的灯光就熄掉了,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人本来就已经是蒙面的,现在没有了灯光,那就更不容易看清楚他的面貌。
  关先生亦是一个从暴力的世界出身,而爬到今日的地位的人。他是有打架的能力的,不过可惜他也是久已没练,所谓髀肉复生,现在已经没有怎样的好身手了。而且他亦看不见。
  首先一只脚踢中他的嘴巴,牙齿也差点呑了下肚,这样他就连叫喊也叫不出声来了。他的拳头和脚还是乱挥着,希望能够击中对方一记。但是没有用。就是不行。他看不见,而对方显然是在黑暗之中也有极佳的眼力的。他的拳脚,都给对方架开了,然而对方的拳脚都是下下到肉的。
  打得关先生死去活来。最后,关先生也是已经给打得毫无抵抗力了。他已经痛苦到全身麻痹,再也不在乎他会给多打几下了。
  后来,他就失去了知觉。
  在花园之中,那几个保镖则仍然是毫无所觉的。他们还以为一切都安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在一段时间之后,在花园车屋里,关先生那部座驾车开出来了。
  首先发现这件事情的人当然就是关先生的司机了,由于司机是住在车房的楼上。他首先是听到车房那度门升起来的隆隆声。
  他伸出头去看看,就看见那部车子开出来。
  他叫道:“唏!唏!这是干什么?”
  因为车子是由他开的,怎么会给人家开走?又是谁开走?假如是关先生自己要出去的话,一定会叫他开车。关先生是极少会自己开车出去的,尤其是在目前的情形之下。而且假如关先生要自己开车出去的话,怎么会不告诉他呢?
  不过,这个司机也是对这件事情毫无办法的。他只能够看着车子驰出去。那些在花园中的保镖们亦是看见了这件事情了,但是他们一时也是没有办法。他们是不能够向车子开枪的,因为这到底是关先生的车子,车子中是可能坐着关先生的。
  而且,花园的闸门亦阻不住这部车子,因为这闸门是用电波控制的,车子上有一个电波控制器,一按掣,闸门就会自动打开,进去时是这样,出去的时候亦是这样的,这样就可以节省了一个开门的人,亦可以节省时间。要一个人来开门,那是浪费时间的。
  车子驰出去了,那几个保镖目瞪口呆地看着车子远去了。
  然后他们就连忙跑进去屋子里去,向他们的主人关先生报告这件事情。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们是很有理由去把他们的主人吵醒的。
  他们进入屋中,也用不着吵醒关先生了,因为关先生的房门是打开着的,没有灯光。他们开灯,就看见关先生已经死掉了,死得一模一样,也是给绳子总扎得像一只棕子似的,就只是差没有给人用车子辗过罢了。
  他们此时就知道,那个开车走了的人就正是凶手了。
  他们知道凶手是怎么走的,但是还不知道凶手是怎么来的。假如倒转来的话,情形就会大不同了。
  自然,后来,当他们发现了那个园丁的尸体之后,他们就知道了是怎样的了。那个园丁固然是已经死掉了,而且与园丁躺在一起那个女人亦同是死掉了。她是给吓死了的。
  警方来到时亦是没有什么办法。找寻关先生的车,并没有什么困难。
  那个凶手并不是乘坐关先生的汽车逃走,而只是乘坐这汽车离开关先生的屋子而已。这汽车就在不远的路边发现,显然是有另一部车子在那里接应的,把凶手接走了之后,就弃下了关先生的车子了。
  XXX
  “当然,”司马洛说;“这车子上并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又不是,”探长说:“只是没有凶手的指纹,其他坐过这车子的人的指纹都有残存着的。”
  “唔,”司马洛说:“这个人是戴着手套的。”
  探长点点头:“显然是了,这个人,又够小心又够胆大,又是极尽狠辣之能事。明知道假如给人发觉的话就不得了,他居然也敢混入屋子躲起来。”
  “本领非凡,”司马洛说:“我虽然不同意他的作风,但是,我很佩服他的手段!”
  “现在,”探长说道:“他使你害怕了?”
  “并没有。”司马洛摇摇头。
  “但是上几次,”探长说:“他是使用诡计,乘人不备,这一次却是大胆闯入重围,也有本领闯出来,证明他这个人是许多事情都可以做得到的。”
  “没有错,”司马洛说:“但这也只是表示棋逢敌手罢了。一个人,有时遭遇到太强的对手时,会感觉到很不过瘾,就是要棋逢敌手才特别有味道的!”
  探长摇摇头:“我佩服你是真的!你的神经,简直就是铁的一样!”
  “过奖!”司马洛说:“人始终都是有一死的,有什么好怕呢?”
  “这江一明也是真太不讲道理了!”
  探长摇摇头:“明知道人家不是杀他弟弟的凶手,打一顿也不行吗?一定要把人家杀掉!”
  “你现在相信不是我们杀的了吗?”司马洛讽刺地问。
  “我本来就不相信,”探长说:“现在就更加了。这死者是江一明的弟弟,你们假如要动手杀他时,他一定会把他的哥哥的名字搬出来,那时,难道你们会不因此而给他几分面子吗?”
  “这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司马洛说:“虽然凶手不讲道理,但幸而我和你却是讲道理的人。”
  “跟这样的人讲道理,”探长说:“这会有什么用处吗?”
  “我是在讲另一种道理,”司马洛说:“讲起这个凶手,虽然他是野蛮,但显然不是笨人。有人杀死了他的弟弟,这是事实,有尸体为证。杀他的弟弟不是我们这些人,稍为懂得想的人也应该明白了,为什么他却要在浪费时间,忙着杀我们呢?他为什么不把这些时间拿去对付那个真正的凶手?难道他是有意给那个真正旳凶手多一些时间,好让这个凶手能逃得更远更远的吗?”
  “这倒是一个有趣的问题,”探长说:“你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又是如何呢?”
  “我不知道,”司马洛说:“目前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的心也乱得很!”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这个江一明呢?”探长问。
  “假如有,”司马洛说:“我还会在等吗?好了,我也得走了。”
  XXX
  司马洛回到了莎菲的家,莎菲正在做她最喜爱的运动——洗澡。司马洛悄悄地退出来,走到花园中,阿其又在花园的阴影里出来。
  他说:“我已经检验过每一个人。”
  “那人是傻瓜才会用同样的手段。”司马洛说道。
  “但我们总得尽量小心,”阿其说:“再一个就轮到我们了。”
  司马洛看着他:“为什么是再一个呢?为什么我们不会就是下一个?”
  “没有为什么,”阿其说:“我只是有这样的感觉罢了。”
  “有这样的感觉,”司马洛说:“你的感觉,倒也是很灵的。”
  “要不要还不知道,”阿其说:“还没有事实证明呀。”
  司马洛沉默了一阵,没有做声。
  阿其问道:“你在探长那边,有些什么新鲜的发现吗?”
  “还没有,”司马洛说:“那是说,我的线索还没有发现,不过,新的理论,我们则是想到了一个。”
  “什么理论呢?”阿其问。
  司马洛又把他最后跟探长所讲的理论再讲出来一遍,那即是说,为什么江一明浪费时间在这些明显地并非杀死他的弟弟的人的身上,而不去找那个真正的凶手。
  “这是不一定的,”阿其想了一会之后说:“我们怎么知道这个人没有去找那个真正的凶手呢?江一明不是一个人。他的同乡虽然并不是很多,但是也并不是没有,也许他们正在分头做这件事情。事实上,很可能正在对付我们的并不是江一明本人,而是他的同乡,他本人则是已经去了找那个真正的凶手了。”
  “这也是一个可能性。”司马洛不能不同意。他打一个呵欠,回到屋中去了。
  这时莎菲已经洗完了她那个澡了,她埋怨地看着司马洛:“怎么你不早点回来呢?我刚刚洗完了!”
  “可以再洗一次呀!”司马洛微笑。
  莎菲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推了一下:“你想我把皮肤也洗得脱下来吗?”
  “那我自己来洗好了。”司马洛说。
  “我也很累了,”莎菲说:“你洗完了之后进来陪我!”
  司马洛洗过了澡之后就进房去陪她。而莎菲也没有那么热情了,这当然并不是表示她已经厌倦了,只是她也有点感觉到这些凶案所造成的精神压力了。不过她并没有提。她躺在司马洛的怀中,很快就睡着了。而当她睡着了之后她又滚开了。
  半夜,阿其踏入客厅中,看见司马洛就在那黑暗之中坐着,阿其说:“看来你也养成了用不着睡觉的习惯。”
  “我有时也是可以很长时间不睡觉的,”司马洛说:“不过,你的感应力也相当强,你可以感觉出我在厅中,抑或,你是不时会进来巡一下的?”
  “我是不时会进来巡一下的,”阿其说:“不过这一次则不是。你给我那东西,不知道是有了一点毛病或者是怎么的。我听到一些电波声,但是再要听清楚又听不到什么了。”
  “那是因我正在与我的朋友通话,”司马洛说:“我自己这一只是比较特别的,有别人听不到的波段。”
  “这个时间通话,”阿其说:“一定是有些相当重要的事情了。”
  “是的,”司马洛说:“我的朋友查出了一些情报告诉我。”
  “很秘密的情报吗?”阿其问。
  “也算是秘密,”司马洛说:“不过这是对于别人而言,对于你,则未必是的。”
  “我不明白。”阿其诧异地看着他。
  “我的朋友刚刚告诉我,”司马洛说:“你的老板,与江一明原来是有一段过节的。他们是仇人。”
  阿其没有做声,对这一点似乎不愿表示什么意见。
  “怎么了,”司马洛说:“你是知道抑或不知道?”
  “我知道,”阿其说:“不过我是不大喜欢讨论老板的私事的。”
  “是的,”司马洛说:“这是你应该采取的态度,不过,现在我是为了正经事情跟你讨论的。我是为了大局的,因此,你现在就要跟我讨论了。”
  阿其苦笑耸耸肩,坐下来,说:“好吧,好吧,我尽我的能力跟你讲好了。”
  “我的朋友告诉我,”司马洛说:“你的老板跟这个江一明是大仇人,江一明想杀死你的老板,你的老板也想杀死江一明。这就是这两个人不肯让人家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的原因之一了。”
  阿其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不能够否认。
  “这一次,”司马洛说:“江一明的弟弟撞来了。”
  阿其还是没有做声。这一次他则没有耸耸肩,也没有什么动作了。
  司马洛说:“现在,你大概也明白我猜的是什么了吧?”
  “我不明白。”阿其说。
  “江一明的弟弟撞来,等于是自投罗网,”司马洛说:“假如江一明的弟弟给杀掉了,江一明就会来了。那时,也等于江一明是自投罗网了。”
  “谁会帮我们这个忙呢?”阿其问。
  “你那时不是正在车房中吗?”司马洛说:“你是看着事情的经过的。你说看着江一明的弟弟走了,不知到哪里去了。但是我们并没有看见你,我们怎么知道你那时在什么地方呢?你说你是在车房里,但是你是在什么地方呢?你实在是在什么地方?”
  “我不就是在车房里吗?”阿其说。
  “也许你那时正在去追这个赌徒,”司马洛说:“也许你把他杀掉了,谁知道呢?”
  阿其也许心里很生气,但是外表并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示。他沉默了一阵之后,说:“我并没有这样做。”
  “也许你想帮你的老板一个忙呢?”司马洛说道。
  阿其叹一口气:“司马洛先生,我还以为你是一个精明的人。”
  “假如你对我的猜想有异议,”司马洛说:“你是也可以提出来讨论的。”
  “假如是我杀死江一明的弟弟,”阿其说:“那为什么江一明不先来找我呢?其他的人有什么关系,他要把其他的人先杀掉!”
  “这是一种恐怖手段,”司马洛说:“他们要你们先尝尝恐怖的味道,然后才杀死你们,但这就正正上当了,你们是正正在等着他们来送死的。”
  “假如情况不是目前这样,”阿其说:“也许我真会做这件事情的。”
  “现在的情况有什么特别呢?”司马洛问。
  “现在的情况特别的就是小姐在这里,”阿其说:“假如我杀了江一明的弟弟,江一明则杀死我老板的女儿作为报复,那我怎么办好呢?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这倒是真的!”司马洛搔着后脑。
  “事实上,你自己也已经提过这一点的了。”阿其说:“还是小姐的性命最重要。”
  “但是,”司马洛说,“这件事情发生,总有一个理由的呀。”
  “我的老板有很多别的敌人,”阿其说,“江一明也有很多别的敌人。”
  “那么,”司马洛说:“这件事情,可能是别的敌人所干的了,是吗?”
  “这显然是的,”阿其说,“假如不是深仇大恨的话,怎么会这样杀人?”
  “那么是谁杀的?”司马洛问。
  阿其淡淡地微笑:“我说得出来,我岂不是变成一流神探了吗?”
  “猜一猜?”司马洛苦笑着问。
  “没有什么好猜的,”阿其说,“我的老板的事情,我并不会知道,假如叫他猜,也许他会猜得到,但是叫我猜就比较难了。”
  “是的,”司马洛说,“你也有你的困难。不过,我们现在就这样等着吗?”
  “有什么办法呢?”阿其说。
  “我却不能等了,”司马洛说,“明天,我就离开这里。”
  “害怕吗?”阿其问。
  “不是,”司马洛说,“我去找江一明。”
  “何必去找他呢?”阿其说,“他反正是总会来的。”
  “我得趁他还没有再杀死一个人之前找到他,”司马洛说,“可以少死一个人就少死一个人!”
  “假如是真的,”阿其说,“那我就得找来一些帮手了。我一个人不够!”
  “哦,”司马洛说,“似乎你们是正在倚靠我。”
  “坦白说,正是。”阿其说,“你是一个现成的好手,有你在这里会安全得多了。”
  “我看你得找帮手了。”司马洛说。
  “你有什么把握可以找到江一明呢?”阿其问。
  “这种事情会有什么把握,”司马洛说,“只是尽力罢了。”
  “也许你有一些你不肯告诉我的线索。”阿其问。
  司马洛微笑:“也许是的吧。”
  XXX
  莎菲说:“你不能走,你不能够把我在这里丢下来的。”
  “我不是要把你丢下,”司马洛说,“我现在是要为你的安全而努力。假如我消灭了凶手,那你就安全了!”
  莎菲在屋中走来走去,显得神经很紧张:“我认为你在我的身边保护我是最安全的。”
  “女人的想法,”司马洛说:“坐以待毙,这不是一个好办法。”
  莎菲就是坐在司马洛的腿上不肯起来,似乎认为这样就可以使他走不动似的。
  这时电话就响起来了。莎菲伸手过去接听,说:“唔——哦,很好,很好。”
  她放下电话,对司马洛说:“来了,我们出去吧。”
  司马洛与她一起到外面的厅中。阿其就是打电话进来的人,而这个电话就是通知他们,有客人来了。
  来的两个客人,就像是二个会计师,他们年轻而态度斯文,穿着整齐,其中一人手上还提着一只扁扁的皮箱!
  阿其说:“这两个就是我的帮手,彼得和罗拔,这位是小姐,这位是司马洛先生。”
  司马洛与他们握手,对他们微笑:“你们看来一点也不像,但今日的世界,往往最不像的才是最高手!”
  “我们不是高手。”罗拔说。
  “我们只是会尽力把工作做得好。”彼得说道。
  “你看他们多谦虚,”莎菲说,“这箱子里装着的又是什么呢?不会是文件吧?可不可以打开来让我看看呢?”
  “最好还是不看了。”罗拔说。
  “你们都是不听我的话的。”莎菲呶着嘴唇不满地说。她也间接讽刺司马洛。
  阿其扭扭头:“让她看看好了。”
  于是罗拔把箱子打开来。那里面装着的果然并不是什么文件,而是武器。
  连司马洛这个老手也看不出,原来这只箱子的内容是那么丰富的。他还怀疑这样薄的一只箱子里是否能够装得下一把长距离步枪,现在看来是不但可以,而且还有其他的武器。
  里面有两把拆开了的长距离步枪,那显然是用轻金属制成的,特别纤幼和小巧,不过司马洛相信,在威力的方面一定也并不逊于其他较粗的枪。
  “我看过电影和电视,”莎菲说:“我知道这是什么。我知道装配起来之后是可以杀死很远的人的。”
  “看来,”司马洛说,“你们亦有一位很好的军械制造专家。”
  “我们只是出得起钱罢了。”罗拔说,“这东西是买回来的。”
  “这些又是什么东西呢?”莎菲伸手指指箱子之内另一些东西。那是一些小小的罐头,就像是最小罐庄的炼奶。
  “这个你最好不要碰了。”彼得说,“这些是手榴弹。”
  “唔,”莎菲说,“现在我倒稍为觉得安全一点了。”
  “他们是专家,”阿其说,“即使手上没有武器的时候,在徒手搏击的方面——我也是不希望需要与他们对手的。”
  “唔,”莎菲说,“那我更安全了。”她用手摸着悬挂在胸前那只链牌,瞥了一眼司马洛,微笑着。
  司马洛再跟他们握手:“幸会之至,我希望这些东西都不需要动用,我也希望当我回来的时候我们能交个朋友。”
  他乘一部的士离开了,一直驶到机场。一小时之后,他已经身在一架珍宝机上,飞在空中了。这架的飞机有楼梯可以在两翼之间上落,而司马洛没有心情静坐,便沿楼梯到酒吧间去喝一杯酒。
  当他在慢慢地呷着一杯酒时,一阵香气袭来,跟着有人碰碰他的手肘说:“我可以跟你坐在一起吗?”
  那是一把美丽的女性声音,而司马洛回头来看见的也是一个美丽的女郞。
  “哈,紫薇,”司马洛说,“我的朋友莫先生似乎特别喜欢派你来跟我合作办事。”
  “也许他认为我们是天生一对,”紫薇微笑,“我在想,也许将来当我们结婚的时候,主婚人也应该由他担任了。”
  “别讲这种恐吓话。”司马洛说,“现在我们是正在飞机上,万一心脏病发起来,医治是不容易的。”
  司马洛最害怕的一件事情就是有一个女人说要嫁他。
  “只有这个办法可以吓倒你,”紫薇说,“不过你不点头也是没有用的。”
  “还好我知道你亦是决不会嫁给我的。”司马洛说。
  “不过我们还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紫薇说,“我有变得很多吗?”
  “一点吧,”司马洛说,“香水用得太多一些了。”
  “我现在是正在扮演一个贵妇,”紫薇说,“不过另一方面,你也许是洗澡太多了,闻不惯香水气味而已罢了!”“你们的调查真是无孔不入,”司马洛说,“有时实在令人讨厌。”
  “我也可以研究一下洗澡的艺术,”紫薇说,“我相信不会是太难受的事。”
  “你不是给派来替我洗澡的吧?”司马洛苦笑。
  “不是,”紫薇说,“不过在我私人而言,我却是乐于作此服务的。”
  “我们现在是在做工作,”司马洛说,“我们谈谈工作上的事情好吗?”
  “很好,”紫薇耸耸肩,“我的工作,就是帮助你找寻江一明的下落。”
  “对了,”司马洛说,“我希望你的情报是准确的!”
  “我们的情报,”紫薇说,“有什么时候是创作出来的吗?”
  “但是,”司马洛说,“若你只是说有几分可能性。”
  “当然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每一件都是绝对的,”紫薇说,“不过,大概你亦明白老板这个人的。他这个人特别小心,假如他说有五分光景,那就是有八分光景了。”
  “很对,”司马洛说,“还是你容易摸得清楚,你说八分,就是八分!”
  “我现在就是说八分。”紫薇说。
  “很奇怪,”司马洛摇摇头,“在目前的情形之下,江一明应该是正在忙于杀人的了,他却还会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等我们。”
  “而且还在他的大本营。”紫薇说。
  “我们——得尽快采取行动,”司马洛说,“你们这情报也来得是相当迟了。牌局的人现在已只剩下了姓吴一个。”
  “还有你和那位爱洗澡的小姐不包括在内吗?”紫薇问。
  司马洛耸耸肩:“我们两个,我认他是比较难下手的。”
  “事实上这个姓吴的应该也是比较难下手的了,”紫薇说,“他深信下一个就会轮到他,他已采取了空前未有的严密防范措施,再加上警方亦在旁边留心着。除非是由你来出马,也许可以做到这件工作!”
  “也许可以,”司马洛说,“我是专做不可能的事情的人。不过,我虽然是一流好手,却不是世上唯一的。一流好手,还是可能有别的好手可能做到这件工作。所以,我们还是必须争取时间。”
  “不论我们赶得多么急,”紫薇说?“我们还是需要吃饭住宿的。对了,还有洗澡,我们总有机会洗澡吧?”
  “我们不谈这一个可以吗?”司马洛说。
  紫薇咭咭笑起来:“风流种子,忽然忠心起来了!”
  “是的,”司马洛说,“但不是忽然。我希望一次过不要有两个女人。女人一个是乐趣,两个就是烦恼了!”
  紫薇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臂。
  XXX
  虽然紫薇嘴巴讲得慢呑吞的,那是因为他们讲话时是在飞机上,不论怎样心急,也是不能够使飞机飞得快一点的。但是,在下了飞机之后就不同了,他们在一家酒店里略为逗留了一下,就开始行动,两个人换了衣服,各自出发。
  紫薇却是去看医生。
  那是一个价钱相当贵的医生,而紫薇是已经约好了时间了的。医生替她略作检验之后问道:“你觉得什么不舒服呢?”
  紫薇看着他,欲语还休,那医生是一个粗壮的中年人,头光如镜,鼻子上架着一副粗黑边的眼镜,他给人的印象就是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很可能是医术高明的,但另一方面却是一个相当刁钻,并不老实,也可能有些事情不择手段的人。
  他说:“小姐,我是医生,你有什么不妥,是应该对我讲清楚的。不然岂非浪费了你的诊金了?”
  紫薇打开了手袋,以颤抖的手从里面取出一张文件。
  她以抖颤的手把那张文件在医生面前打开来,又以抖颤的声音说:“萧医生,我——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是化验报告。”
  萧医生看看那张报告,迟疑着说:“这并不是我所推荐的化验所。”
  “有什么关系呢?”紫薇说,“这种事情是很容易检验出来的。”
  萧医生在病历上写了些东西,然后说:“根据这张报告,我应该恭喜你吗?”
  “不,”紫薇立即坚决地说:“你似乎还不明白我的意思,萧医生,我不能要这个孩子,我是还没有结婚的!”
  萧医生耸耸肩,看着自己的双手,又说:“这并不是一种病,一个医生也是不能够为你解决的。”
  紫薇极力要接触他的眼光,说道:“这种事情,假如不是由医生来解决的话,那应该是由谁来解决呢?这是医生的事情呀!”
  “这是犯法的事情!”萧医生说。
  “我知道,你是有办法的。”紫薇伸出手紧紧执住他的手臂。
  萧囲生并没有企图挣脱,亦没有企图把眼睛抬起来,只是说:“这件事情是谁告诉你的呢?”
  “一位朋友,”紫薇说,“我们女人与女人之间很多事情都谈,我知道你这里有充足的设备,你可以帮我这个忙的,你在隔壁就有一间手术室!”
  “你使我的处境变得相当困难了。”萧医生苦笑着说。
  紫薇仍然执住他的手臂,把他摇动着。“你得替我解决这个困难,而且要很快,我已没有多少时间,两个月了!”“小姐,”萧医生还是冷静地说,“有些事情,你是不明白的!”
  “我明白,”紫薇说,“假如你是担心钱的问题,那我告诉你,我是出得起钱的。”
  她把她带着的那只大大的手袋打开来,让萧医生看到里面装着一束一束的大额钞票。
  萧医生又是苦笑摇着头:“女人,你不应该在身边带着这许多钱!”
  “这是现钱,”紫薇说,“现钱交易不是最好了吗?你也不想我开给你一张支票的,”她把钞票一叠一叠拿出来,放到萧医生的桌子上,一面又问,“你要多少钱?”
  萧医生看着她,一时没有做声。
  “我这里有三万元,”紫薇说,“够不够?”
  “似乎是有人介绍你来的。”萧医生说,显然这个价钱他也很合意。
  “你很快就可以做好的,”紫薇说,“我听说半个钟头就行了。”
  “这是看人而定的,”萧医生说,“有些人很快,有些人要很久,有些人则不能够,我得先替你检验清楚。”
  “你一定得替我解决!”紫薇说。
  “我先替你检验一下吧!”萧医生说,“不然照我初步观察应该没有问题。”
  “无论如何,”紫薇说,“你一定得替我做!”
  “检验清楚之后再说吧。”萧医生说,“我不想伤害你的性命。”
  紫薇给他带到了手术床上,萧医生为她检验了一遍,之后把仪器放下来。
  “怎样了?”紫薇问。
  “我看没有什么问题,”萧医生说,“半个钟头之后,你的问题就可以解决而离开这里了,你躺在这里不要动!”紫薇躺在那里等着,萧医生到外面去,首先把紫薇放在他桌上的钞票都收进了抽屉之中,然后把手洗干净,戴上了薄薄的胶手套。
  紫薇躺在那床上,两腿搁在那根横柱上,张开着,看着萧医生把那些奇形怪状的工具一件件取出来,也不免感到不寒而栗。
  “用不着怕的,”萧医生说,“你这件事情很容易做。”他走近她。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诊室的锁着的门便给撞开了,司马洛冲了进来。
  “唏!”萧医生愤怒地说,“你这是干什么的?”
  “我是警探!”司马洛说,“我要拘捕你,萧医生!”
  “我犯了什么罪?”萧医生问。
  “非法堕胎!”司马洛说,“你完蛋了,你也许不会坐牢很久,但你的医生牌照一定失去了。”
  “你这是勒索吗?”萧医生似乎并不表示出应有的恐惧。
  “这是办案。”司马洛说。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萧医生说,“我在替一位女病人诊病,你这样撞进来,我要打个电话跟我的律师商量一下,应该控你多少罪名。”
  “你的嘴巴真硬,”司马洛说,“你在这里进行堕胎,却还要控告我?”
  “你不能证明的事情最好别乱讲,”萧医生说,“我不过是在替我的一位病人检验。”
  这时候紫薇也穿好了衣服从屏风后面出来了。她说:“我可以证明。”
  萧医生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哦,原来你是合作的,你们是有意整我的,不过,我不过是替她检验罢了,我并没有做什么?”
  司马洛取出一只小型录音机,放了一段,那就是他与紫薇的对话,他说:“这就是证明了。”
  萧医生又哈哈笑起来说:“你们的计划,实在也是太天真了,这位小姐,根本没有身孕,我替她检验过了之后正想告诉她。”
  “你一看就应该知道的了,”司马洛说,“那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她呢?”
  萧医生耸耸肩:“医生的医治方法有时是非你们了解的,我是打算用心理治疗的方法,使她安心,她似乎很相信那份检验报告,既然如此,我就使她相信我是已经替她解决了问题的,那样她就可以安心了。”
  “然而你收了她的钱,”司马洛说,“那些钱你已经收起来,那些钱每一张的号码我都抄了下来的。”
  “我收多少钱是我的事情,”萧医生说:“人家肯付,这不是犯法的。”
  “但你是为了进行堕胎而收受这些钱的,”司马洛说,“你不能否认吧?”
  “但是,”萧医生说,“这个女人根本没有身孕,何来堕胎呢?这真滑稽。”
  “你明知她没有身孕而不告诉她,却收了她的钱,”司马洛说,“这就有行骗之嫌了——但——我们这样,倒像是在法庭上辩论了,是吗?”
  “我很高兴你是还懂得一点法律的。”萧医生说。
  “我的意思是。”司马洛说,“我是有充足的理由把你抓上法庭的,至于你是否辩得脱,那都不要紧,对我们的声誉并无影响,但是对你的声誉——”
  司马洛没有说下去,但是他的意思是相当明显的,而萧医生也明白,脸色忽然大变了,这就是瓷器不适宜与缸瓦碰的道理了,没有好处的。
  萧医生慢慢地走回他的桌子后面去,在他的位子坐下来,打开抽屉,把那些钞票一叠一叠地拿出来。
  “怎么样?”司马洛说,“我们现在就走吗?”
  “这里!”萧医生说,“这里有很多钱,假如你们是要勒索我的,那你们就不会用这许多钱做饵了。”
  “呀!”司马洛在他面前的椅子坐下来,“现在你开始有点兴趣讲道理了,但你凭什么认为我并不是要向你勒索呢?”
  “因为你有这许多钱,”萧医生说,“有这么多钱的人还要勒索吗?”
  紫薇只是交抱着两臂,靠在墙壁上看着他们,让司马洛去负责讲话。
  “假如我们要勒索的不是钱呢?萧医生?”司马洛问。
  “勒索的不是钱,是什么?”萧医生问。
  “我们只要一个病人。”司马洛说。
  “这是——”萧医生说。
  但是司马洛马上制止他说:“不要告诉我这是犯法的事情了,你已经不打算上法庭了,那么你还讲什么法律呢?”
  “你要一个病人,”萧医生说,“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们想知道这个病人是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如此而已!”司马洛说,“其他的部份,我们是不会麻烦你的!”
  “这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萧医生说。
  “不过,”司马洛又说,“假如我们不是用这个方法问你的话,你很可能是不会讲出来的,是不是?”
  萧医生耸耸肩:“你讲得很对,这虽然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假如不是逼得我这样紧,我是不会就范的。”
  “是的,”司马洛说,“我们要的这个病人就是罗心铭。”
  “哦,他!”萧医生点点头。
  “你记得吗?”司马洛问。
  “我记得,”萧医生说,“他是一个——唔!很特别的病人,我把他的病历拿进来吧!”他伸手要去按桌子上那只通话机,要与他在外面的女护士通话。但是司马洛按着他的手。
  司马洛说:“假如你不介意,你自己去拿好不好?这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萧医生点点头,紫薇跟着他出去了,司马洛则是留在里面。外面的女护士表示诧异,因为这个自称警探的司马洛撞门进去,而她没有办法制止。现在,他们则似乎讲妥了条件,取得了妥协了。于是护士就没有做声。
  萧医生亲自从柜子里把一份病历找了出来。由于萧医生是自己拿的,所以那个护士也不知道萧医生拿的病历是哪一份。这也是司马洛要他自己去拿的目的了。
  萧医生把病历拿回了房间之中,打开来看一看,说:“不错,罗心铭,这的确是一个很特别很特别的病人。”
  “你这里当然是没有病人的照片的。”司马洛说道。
  “是的,”萧医生说,“我们这里没有。医生是没有这种习惯。有什么人会冒充别人到这里来呢?没有什么好处的。”
  “我却有照片,”司马洛说着,从衣袋里取出一叠照片来,在萧医生的面前排开来。
  这里有六张照片,六张照片之中是六个不同的人。紫薇则在他的旁边说:“这里有六个人,哪一个是罗心铭呢?”
  萧医生毫不迟疑地伸手一指指出其中一张照片。
  他显然并没有说谎欺诈的企图,因为这个人就是江一明,司马洛要找的人就是江一明。他们得到的情报就是江一明是由这位萧医生诊治的,而江一明是以罗心铭的伪名出现。当然这还可能略有错误的,不过,既然萧医生能够从几张照片之中把江一明指出来,这就不是错误了。
  “很好,”司马洛说,“病人是有地址的。我们要的是地址。”
  萧雷生把病历交给他说:“这一个是没有地址的!”
  “不要跟我们开玩笑吧,”司马洛说,“你到他的家去看他,你知道他的家在什么地方的。”
  “我不知道他的家在什么地方。”萧医生说。他一摊两手:“真的,我去看他,换两次车,又是在夜间。我看不清楚走什么路,而且既然明知道人家是不想我去看的,我也不去留心了。”
  司马洛点点头:“我知道,但你现在要运用你的记忆力了。你可以把你所见过的每一细节告诉我们,我们就可以猜出是什么地方。”
  “既然你们这样想找到他,”萧医生说,“为什么你不在我去看他的时候跟踪着呢?”
  “因为我们知道得迟了一点,”司马洛说,“在这四十五天之内,你并没有去看过他一次。”
  萧医生叹了一口气,靠回他的椅子上。“冤冤相报何时了?我知道他是一定有很多仇人的,我也知道你们很可能是有很充足的理由要找他。但是,也许有一件事情你们还不知道的,那就是,这个人只有三个月可活,我已经帮不了他什么,所以我没有再去看他。我只是给了他足够的止痛药。他是骨癌。一个只有三个月性命的人,你们还跟他争什么呢?”
  “这样糟?”司马洛问。
  “是的,”萧医生说,“人有时是很难讲的。癌是文明病,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是怎会来的。”他把病历交给司马洛看,医生的字像一条一条虫,但萧医生似乎不是说谎的。
  “原来他的神秘病就是这个。”紫薇说。
  “行动的方面又如何?”司马洛问。
  萧医生指指大腿:“在这里。你以为可以走动得很灵活吗?”
  “听说可以把腿子锯掉。”紫薇说。
  “可以,”萧医生说,“但机会还是五十五十,他以前不想冒这个五十五十之险,现在就已经太迟了。不过,假如你们是要杀死他的话,我也不反对。因为他在临死之前会很痛苦,没有什么止痛药能替他止住的。假如我有这权力的话,我会给他一针,就让他早点死了。”
  司马洛与紫薇呆呆地看着他。这件事情,倒是他们没有料到的。
  “也许,”萧医生又说,“你们是想把他捉住,慢慢折磨而死,我也不反对。因为我看见过癌症后期的——”他颓丧地叹一口气,“因此,总之,你们要找到他,我就尽量帮你的忙好了。”
  “我们并不是要杀他,”司马洛说,“我们要找到他,只是希望能够制止一些命案继续发生罢了。”
  “别告诉我,”萧医生说,“总之我是愿意合作的。”
  XXX
  萧医生果然是尽了他的能力合作,司马洛他们有的是专家和地胆,没有很大困难就找到了江一明的屋子的所在了。下一步的问题就是如何去接近这个危险人物。
  他们还是需要利用萧医生。
  萧医生也是愿意合作的,而事实上他就是想不合作也不行。
  而且,萧医生还是作了先头部队。
  萧医生开着他的车子,直向江一明的住宅驶去。江一明的住宅是在一座山顶上,只有一条路可以到达。
  他就在半路上给二个打手拦住了。
  事实上并不是人拦住他,而是一部车子忽然从斜刺里冲出来拦住路面,使他不可能通过去。萧医生亦并不打算硬冲过去,有人拦路,他就停下来了。他就是想有人跟他谈,这样他反而可以放心一点。
  其中一个打手走过来看看他,说:“唏,你就是萧医生!”
  因为这就是其中一个经常接送萧医生去诊治江一明的人之一。
  “是的,”萧医生说,“我想去见见你的老板罗先生。”
  “你怎会找到这里来的?”那人问。
  “我又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萧医生说,“难道你以为我真不认得路吗?”
  那个打手摇头:“你也许以为很聪明,但是有时聪明并不就是一件好的事。”
  “我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跟他谈谈,”萧医生说,“我可以上去吗?”
  “有什么事情你告诉我们好了。”那个打手说。
  “我希望跟他本人谈谈,”萧医生说,“可以吗?”
  “让我问问吧!”那个打手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回到车子里,用无线电通话机与屋中联络。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说:“行了,你上去吧。”
  萧医生开动车子,沿着山路上去了。
  那二个打手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个说:“他是一个傻瓜,他摸得到这里来,他恐怕逃不出去了。”
  他们这二个人,还是不知道江一明的健康状况。假如他们知道的话,他们也许会认为,到了这个程度,也就没有什么所谓了。
  事实上,江一明也就是因为如此,而没有把他的健康秘密透露出来,不然他们就可能连这最后的几个月都不等下去,作鸟兽散了。

  第五章 辨明敌势 巧妙出击
  只有江一明身边最信任的人才知道有这件事情。
  萧医生的车子开到了山顶上那座巨宅,那里门口亦有人守着,那里的人搜过他的身子,然后才放他进去。
  他们亦奇怪,萧医生怎么会到这里来。他们亦担心,萧医生来了就不能走了。
  萧医生在屋里与江一明谈了好一阵,然后并没有离开。跟着,江一明就传下一道命令,说不准抵抗,有贵客要乘直升飞机来。
  他的手下虽然感到非常奇怪,但是命令就是命令,他们是不能不服从命令的。
  他们看着天空。
  这时是光天白日的时间,萧医生并不是摸黑而来的。他们果然看见一架直升飞机自远远飞来了,就在江一明那座巨宅的面前的空地上停了下来。从飞机上下来的人就是司马洛与紫薇二个人,他们是与萧医生有无线电联络的,既然萧医生与江一明已经讲妥,他们就飞来了。
  他们给请到了屋中的二楼,与江一明见面。那里面除了江一明之外就是萧医生和江一明的亲信。这个人叫阿生。
  司需与紫薇看到江一明的时候,都不由得呆了一呆。因为这虽然是照中上的那个人,但是与照片上的人有很大的不同。江一明已经变成了一个皮包骨的人了。
  假如他在这之前还怀疑萧医生是说谎的话,现在有人为证,就不再怀疑了。
  萧医生说道:“就是这两个人了,他们说不是向你寻仇的人,现在他们来这里,也是不容易向你寻仇的。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现在你们可以谈清楚了。”
  “我知道这位司马洛先生谁,”江一明说:“你给他这个地址就已经够了。他要寻仇的话,就可以带一队军队来把我这里扫平!”
  “我很抱歉,”萧医生说:“但是我没有办法不合作。”
  “算了,”江一明挥挥手说:“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关系了。”他讲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的。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命不久矣的人。
  江一明那个亲信阿生在旁则显得混身不安的。江一明讲了这句话之后又挥挥手,阿生就马上走出门外,去拿来了一只针盒和一些针药。他替江一明捋起了衣袖,显然是要替江一明注射些针药。
  萧医生说:“让我来吧,有医生在这里,医生当然是最熟手的人了。”
  阿生只好把针药交给萧医生来动手。阿生看看江一明闭上了眼睛接受注射。江一明在注射了之后才张开眼睛,叹一口气:“就是痛;这些药,效力愈来愈低了。但是萧医生,这不关你事,你是已经提醒过我的了,只是我的运气实在太差!”
  “江先生不舒服,”阿生说:“有什么事情,让我来讲好了,江先生应该休息一下。”
  “不,司马洛先生到这里来,一定是有重要事情,重要的事情,结果还是要由我来作决定的。”他注射了之后似乎精神又好起来了,他说:“司马洛先生,你怎么了?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过节,你应该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我不知道,”司马洛说:“也许我们是有过节的,也许是没有的,我现在就是要问你。”
  “最近我根本没有做过什么事情。”江一明说:“你看我这样的身子,还有理由去搅风搅雨吗?搅着你更是不会了。”
  “我来是为了你的弟弟的事情。”司马洛说道。
  “哦,”江一明说:“我那个不长进的弟弟,就是会闯祸!妈的!这一次他又干了什么呢?无论如何,他这个人也是做不出什么大事的,会麻烦到你们身上?”
  司马洛要张开嘴巴说话,但是阿生却移到他的面前把他挡住了。他说:“司马洛先生,有些事情江先生还不知道,我看还是由我来告诉他好一些,假如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到外面去等一等吗?”
  江一明诧异地抬头看看阿生。司马洛没有机会看到阿生脸上的表情,不过他既然是江一明所信任的人,显然是有办法说服江一明的。
  江一明略为考虑一下,点点头说:“几位,很对不起,既然我的人先要跟我讲一些话,那我得请你们原谅一下好了。”
  “好的。”司马洛点点头说。
  他与萧医生及紫薇都起来退出,到厅中去了,在那里走来走去,等着。
  紫薇低声说:“看情形就像江一明不知道这件事似的,我怀疑他究竟是不是在演戏!”
  “有些事情似乎不是演技好就可以演得出来的。”司马洛说:“也许——”
  就在此时,一直静寂的房间里忽然大闹起来,有人在嘶叫有人在忙于解释。嘶叫的声音是江一明的,解释的则是阿生。
  跟着他又听见有人的身体给撞在门上的声音。由于房间里只有江一明与阿生两个人,似乎这两个人现在是打起架来了。
  “老天!”萧医生说:“他们在里面搅什么鬼?他是不适宜这样激动的!”
  司马洛与紫薇也觉得情形不对,连忙与萧医生一起,三个人推门进入房内。他们看见江一明头筋暴现,正用两手捏着阿生的颈子,使阿生的脸也胀得变成紫色了。本来阿生是很容易摆脱的,因为阿生是仍然身体强壮,而江一明则实在已经没有什么气力了。
  但是阿生却并没有动手抵抗。
  司马洛他们劝着,七手八脚把江一明拉开了。事实上江一明假如不是自愿的话,他们也是没那么容易把江一明拉开的。
  江一明又泄气地坐回沙发上。这一激动,使他又变得相当疲倦了。阿生的表情很难看。江一明对萧医生挥挥手:“你可以给我吃一点什么吗?我想多一些精神,我要跟这些朋友们谈话。”
  “但是你不适宜!”萧医生说。
  “到了这个时候!”江一明苦笑着耸耸肩:“早走几天与迟走几天,难道还会有什么分别吗?”
  “好吧,”萧医生无可奈何地说:“黄色的药丸,你吞三颗好了。”
  阿生去替江一明把这些药丸拿来。江一明的捏,使阿生仍然微有咳嗽,不过他实在是一个很忠心的手下,他还是先把江一明的事情去办好了。江一明服下了药丸之后又说:“我看,萧医生,你还是先走吧,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情了。我们要说的事情,你也还是不要知道好一些。你走了之后,也忘记了发生过这件事情,明白我的意思吗?”
  萧医生点点头。他也是并不很有兴趣介入这种人的这一类事情之中。他知道得愈少,以及牵涉得愈少,那当然是愈好。
  他走了,江一明吞服了那些药丸之后,精神似乎就慢慢回来了。也许,这实在是借回来的精神吧。他请司马洛坐下来了,然后说:“司马洛先生,我的弟弟的事情,我并不知道。阿生刚刚才告诉了我,我们不是表演。”
  “我也知道。”司马洛说道。
  阿生还是显得很可怜的。他吶吶着说:“我——实在是很难做的。老板不想他的弟弟知道他有这病,所以没有通知。而老板既然是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他的弟弟死了,我也不想告诉他,让他难过。所以……”
  “我也不怪阿生,”江一明说道:“想起来,阿生这样做是完全对的。不过,我也是只有这一个弟弟而已,他却先我而死!”
  “既然你不知道你的弟弟已经死了,”司马洛说,“你显然就不会采取什么行动了。”
  “是的,”江一明说:“假如我知道了的话,我会做什么,那实在很难讲的。不过既然我不知道——”他叹了一口气。
  “但是阿生是知道的。”司马洛说。
  江一明看着阿生:“你做了一些什么事情呢,阿生?”
  阿生摇摇头:“我们的人是不能够白死的,我当然派了人去调查。但那些事情不是我们干的。”
  “什么事情?”江一明问司马洛。
  司马洛把这件事情的经过情形告诉了江一明。本来江一明是不值得信任的,不过他已不久人世,那情形又不同了。
  江一明的眼睛一直望着地面,不过,这却并不等于说,他是没有听的,他只是一面听就一面在用脑。后来江一明就抬起头来看着阿生说:“那你做了一些什么事情呢?”
  “留心和调查。”阿生说。
  司马洛看着阿生。他并没有那么信任阿生,因为阿生没有江一明的问题,而这些到底是不甚讲理、野蛮而又残忍的人。
  “妈的!”阿生对司马洛说:“那些事情并不是我干的。”
  “这些事情应该不是阿生干的,”江一明对司马洛说:“第一,阿生一直都陪在我的身边,假如他不去主持,就很难做到这样的事情。而且我们虽然爱做英雄,却也不是傻瓜。我们不会认为是你们把我的弟弟杀死的,我们不会这样来闹事。而且我们就是杀人,也不是用这种手法。”
  “莎菲的父亲苏豪生,”司马洛说:“他跟你是有一段很不寻常的过节的。你凭什么认为苏豪生不会杀死你的弟弟呢?他那个保镖阿其,也许会替他做这件工作呢?”
  “你是在挑拨吗?”江一明说。
  “我是想把事情弄清楚!”司马洛说:“你认为会不会是这样的呢?”
  “不会的,”江一明摇着头:“我虽然是与苏豪生有过不去的,但是我却不想含血喷人。我们之间,差不多已经有了一个默契,不是我就是他,与别人无关,他不会杀我的弟弟,我亦不会杀他的女儿。事实上假如他杀了我的弟弟的话,我就会杀他的女儿。假如你是他,你认值得这样做吗?”
  这个讲法是跟阿其的讲法一样。
  阿生在旁边说:“假如你听我讲的话,这是借刀杀人。你知道,苏豪生的仇人是也有不少的,刚刚老板的弟弟到那里去,就乘机把他杀掉了。这是苏豪生的女儿也在场的场合,那我们老板的反应又怎样呢?他会来复仇,苏豪生也为了女儿的安全而被逼出现。这样,两虎相争之际,这个人就可以有机会对付我们老板了。”
  “我也是这样想,”司马洛说:“不过苏豪生似乎并没有中计。”
  “苏豪生是一个老奸巨滑的人,”江一明说:“他是不会中这样的计的。”
  “你认为真是有这样的诡计吗?”司马洛问道。
  “假如你找不到我,”江一明说:“不能够与我对证,那你就不能肯定了。但是现在你找到了我,假如你相信这件事情是与我无关的,那么剩下来的还有多少个可能性呢?”
  “这倒是真的。”司马洛说。
  “那么你究竟相信不相信我呢?”江一明问道。
  “我通常不是凭一句话就肯相信别人的,”司马洛说:“不过有时也有例外,现在就是一个例外的情形,而且还是一个很例外的情形。我相信你的。”
  “问题就是谁干的。”阿生说。
  “我还希望你们可以提供一照线索呢。”司马洛说。
  “你以为我不想把做这件事的人找出来吗?”阿生说,“但这不是容易的事情。也许苏豪生自己是知道的,但难道我们去问他?别说去问他了。我是去找他都找不到。”阿生气愤地走来走去,好像要爆炸似的,“我们的情形已经够槽了,还有人拿我们来过关!”
  “有别人知道江先生目前的情况吗?”司马洛冷静地提出这个问题。
  “你们又是怎样知道呢?”阿生问。
  “我们也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知道的,”司马洛说:“有人提过一个曾经为江先生工作过的人去接萧医生。似乎这个人仍然是正在替一位重要的人工作,替这位重要的人把医生接去诊病。我们推测,这个人未必一定不是仍然替江先生工作的,那么这个病人就未必不是江先生了,似乎我们猜对了。人是有一种习惯的,习惯也就等于性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是的,”江一明说道:“我是有这种习惯,替我工作的人,我常常要他不承认还在替我工作,而是已经在替别人工作了。”
  “不过,”司马洛说:“我们也不知道是这样严重的病。”
  “萧医生是知道的,”江一明说:“但是萧医生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剩下来的就只有我知道,”阿生说:“就是守着这屋子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只是知道近来老板的身体不好。我并没有宣传出去,而宣传出去,也不会有任何好处!”
  阿生并没有冤屈的表示。似乎他没有把这件事情传出去,他亦认为大家会相信他。
  “这一点没有什么关系,”江一明说:“那些人并不是因为知道我的健康情形这样坏才做这件事情。假如知道,那他们就会想到未必能够把我引出去,而他们的计划亦不会生效了。我认为我的健康情况刚刚如此,那并不是他们所利用的机会,而是他们的不幸。”
  “唔,”司马洛黙着头:“这也是一个道理。但是,要查出那个人来仍然不容易。”
  “你去找苏豪生好了,”阿生说道:“为什么要来骚扰我们?这是苏豪生的敌人,无论如何,他自己一定会有一个概念的。”
  司马洛为难地抓着后脑:“这件事情倒是比较困难的。我可以跟他的女儿谈话,可以跟他的保镖谈话,但就是不能跟他谈话,我就是无法找到他。”
  “我帮你一个忙好了,”江一明说:“这个人就是蔡查理。”
  “蔡查理?”司马洛说:“你怎么知道?”
  “你知道蔡查理是什么人吗?”江一明问道。
  “有点印象,”司马洛说:“我相信只要查一查纪录,就可以很清楚地查出来了。”
  “很好,”江一明说:“至于为什么我知道,假如你查查你们的纪录,那你也许亦可以查出蔡查理是喜欢用这种手法杀人的。”
  “谢谢你,”司马洛说:“你还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我告诉了你一个名字还不够吗?”江一明说:“别问我蔡查理现看在什么地方,他现时一定是很流动的了。”
  “唔,对了,”司马洛说:“一个名字,那的确已经是很多了。”顿一顿,“我看,我们也应该告辞了。”
  “等一等!”阿生说:“你们找到了我们这个地方,怎能保证你走后不会再来麻烦我们呢?”
  “假如我要来麻烦,”司马洛说:“我刚才也不用这个方式来了。就是因为听医生讲过,所以我才决定这样来谈谈。我们不错是想对付江先生的,不过,既然他只有这几个月,那就应该给他这最后几个月。”
  “谢谢你,”江一明说:“不过,你不认为你实在是正在白忙一场吗?假如你退出这件事情,我相信蔡查理不会追来杀你的。他的目的是在对付苏豪生,你留下来就是等于免费为苏豪生做事。”
  司马洛淡淡地微笑:“你不可以当是我免费为你做事吗?有人把你的弟弟杀死了,你是一定不肯干休的,我要替你把杀死你的弟弟的人找出来!我看这是你想做而无力去做的事。”
  “这个——”江一明说:“该多谢你了。”
  “自然,”司马洛说:“假如你能够帮一下忙,那是会更好的,江先生。”
  “我的人,”江一明摇摇头:“我不相信会跟你合作得很好,尤其是你又要跟苏豪生的人合作。到底我与苏豪生是有积怨的,而且,讲到人手的方面,你一定亦不会缺乏。”
  “是的,”司马洛说:“因此,我希望得到你帮忙的也不是在人手的方面的了,我只是希望能多得到一些关于蔡查理的情报。”
  “我没有更进一步的情报,”江一明摇头:“蔡查理跟我并没过不去,所以我是不注意他的。他却这样无端来害我,这倒是一件始料不及的事。问苏豪生吧。”
  “很好,”司马洛站起来:“那你是不会动手管这件事情的了,江先生?”
  “有你来管,”江一明说:“我看也用不着我自己管了。我对你的信心是很强的。”
  “那么,”司马洛说:“事情结束了之后,我会再来探探你,告诉你经过的情形,假如你不介意的话?”
  “我很欢迎,”江一明淡淡地微笑着:“多年以来,我都没有机会接待一个用不着我担心的客人。事实上根本就连接待客人的机会也不多。真奇怪,人都是有一天要死的,但当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的时候就手段毒辣,争得不死不活的。我知道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就觉得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唯一遗憾的就是我这个宝贝弟弟一直都不长进,不成人。他其实是大有机会好好地做人的。不过,他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改过也已经太迟了,也许死了也是好的,这样令我不致于连死都死得不放心。”
  几分钟之后,江一明那些在附近守卫着的手下们就看着司马洛与紫薇登上直升飞机,升空而去,感到很意外。刚才他们看看萧医生能够自由离去,亦是感到很意外。
  这里不是轻易有外人来的。意外地闯进来的人,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能够活着离开。但是双方的不速之客,却都能够安全而顺利地活着离开了。
  XXX
  司马洛开着车子回到莎菲的家的时候,仍然是只有阿其一个人在黑影中出来迎接他。
  “那两个,呃——会计师呢?”司马洛问。
  “出去了。”阿其回答。
  “他们不是在这里保护小姐的吗?”司马洛问道。
  “他们现在是去了保护吴先生。”阿其说道。
  “怎么?”司马洛说:“你仍然相信下一个遭殃的会是吴先生而不是我们?”
  “是的,”阿其说:“难道你此行又遭遇了什么吗?”
  “没有,”司马洛说:“我没有机会遭遇什么,不过亦可能是他们没有机会向我动手。你可以叫他们回来吗?我要跟他们谈谈。”
  “谈些什么呢?”阿其问。
  “一些重要的事情,”司马洛说:“既然不可能见着你的老板,那就跟一些比较重要的人谈谈也好。”
  “他们不是比较重要的人,”阿其说:“他们也不是谈话的人。你要谈,你就跟我谈好了。”
  “哦,”司马洛说:“原来你是比他们的地位更高的。”
  “我是不争这个的,”阿其说:“我只是告诉你,他们不是负责谈话的人,他们不会跟你谈,亦不敢跟你谈。你有话,跟我谈好了。”
  “我去见到了江一明。”司马洛说。
  阿其明显地震了一震,虽然他这个人是不容易露形色的,但是司马洛这个消息显然是不寻常到令他大感意外。他说:“这——是一件严重的事情。假如你见到了他——你回来,那就是他死了。”
  “他没有死。”司马洛说:“我跟他谈得相当清楚了。”
  “这个——你是要告诉我你跟他谈过什么了吗?”阿其问。
  “不,”司马洛说:“我是想跟你的老板谈谈。”
  “这是不可能的事。”阿其说。
  “这对他是有好处的。”司马洛说。
  “假如你信任我,”阿其说:“就让我来决定什么是对他有好处的吧。”
  司马洛摇摇头:“这一次让他自己来决定好了。”
  这样说着的时候,莎菲就从屋里跑出来了。睡袍在后面飘着,她冲过来,投进司马洛的怀中,脸紧贴在他的胸膛上,深呼吸着说:“你回来了,怎么不先进来找我?”
  “呃——莎菲,”司马洛为难地说:“你——我有些话要先跟阿其讲的,你先回到里面去吧,我很快就进来了。”
  “不!”莎菲说:“我先……来!”她硬要把司马洛拉进屋中去。这个女孩子,一蛮起来的时候倒是很难对付的。
  阿其却并不认为难。他低声喝道:“进去!”
  莎菲和司马洛都震惊地看着他。因为阿其一向都是以近乎仆人身份出现的,现在却第一次以如此权威的语气向她讲话。
  但是莎菲却没有发脾气,她咽下了一口口涎,咬一下下唇,然后慢慢转身,走回屋中去了。
  司马洛看着阿其,抬起一边眉毛。阿其耸耸肩:“对不起,我相信你也明白的。对女人有时就是不能跟她们讲道理!”
  “现在,”司马洛说:“我对你的工作是稍为清楚一点了。似乎你对她是还负有训导的责任的。”
  “是的,”阿其说:“我实在也是她的监护人,当她太任性的时候,我就要提醒她一下了。”
  “唔,”司马洛说:“那么也许我是可以跟你讲话了。”
  “最好是这样了,”阿其说:“假如我认为值得跟他讨论的话,我是会跟他讨论的。你当然明白,不论什么事情,我都是以老板的利益为大前提的。”
  “很好,”司马洛说:“江一明告诉我这件事情是蔡查理干的。”
  “江一明告诉你你就相信了?”阿其说。
  “我是有理由相信的,”司马洛说:“但是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听过蔡查理这个人。”
  “这是很有道理的,”阿其说:“不过江一明也许只是告诉你一半真相。也许他是跟蔡查理合作的呢?”
  “他跟蔡查理很有关系吗?”司马洛问。
  “应该是没有的,”阿其说:“但是假如他最近跟蔡查理联合起来,我们也是无从知道的。”
  “那你似乎是承认这件事情是极有可能是蔡查理所做的了?”司马洛说。
  “是的,”阿其点点头:“当你问我在车房里有没有看到什么时,我对你说没有,我的确是说谎的。我看见蔡查理的一个手下在附近出现过。”
  “那么,”司马洛说:“你是早已经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是的,”阿其说:“不过又不是完全猜到,只是猜到几分罢了。”
  “猜到几分?”司马洛说。
  “我不敢相信蔡查理有这样大的胆子,”阿其说:“他虽然是嫁祸在我们的身上,但是他却是杀死了江一明的弟弟,这并非一件小事,要是江一明知道了——”
  “但是他并不是预算会让你看见他的手下的。”司马洛说。
  “是的,”阿其说:“也许这只是一种巧合而已。而且就是他嫁祸,后来那些,杀人的事情又不是江一明做的,江一明自己一定明白,难道江一明不会怀疑吗?”
  “这样说,”司马洛说:“你们实在还是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可以肯定的就是有人要逼我的老板现身,”阿其说:“所以我认为一定是我们排到最后。我们的老板要担心女儿的安全,才会出现。或者是把女儿召回自己的身边去,这样,他们亦可以知道我们的老板是在什么地方了。我们猜想这全是江一明与蔡查理合作的事情。”
  “蔡查理与江一明合作杀死江一明的弟弟?”司马洛说。
  “江一明的弟弟死在这里是一个巧合,”阿其说:“江一明当然是会追究那个真正的凶手的,但同时他们亦不肯放过这机会,乘机进行这个对付我们的计划。”
  “就是这样?”司马洛说。
  “就是这样,”阿其说:“我们现在还没有一个什么好计划,不过,既然他们是在这里活动,我们就尽我们的能力在这里应付他们,这个地方,起码对我们是有利的。”
  司马洛沉默着。
  阿其说:“我不信,你不可能见到江一明而且还有机会跟他谈这件事情的。”
  司马洛说:“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就是江一明并没有参加这件事情,他已经快死了。”
  “什么?”阿其说。
  “他患了骨癌,”司马洛说:“他只有三个月时间可以活。他连行动的气力都没有了,他根本不可能参加这件事情。”
  “你一定在开玩笑!”阿其说。
  “我见过他,”司马洛说:“我不是一个绝对骗不倒的人,不过有些事情是实在骗不倒我的!”
  阿其只是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假如江一明不是属于这样的情况之下,”司马洛说:“江一明是不可能让我见到他,亦不可能让我跟他谈得那么清楚的。”
  阿其忽然扭头四面张望,好像正在找寻什么似的。后来他说:“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把园丁叫来。”
  他马上就转身走开了。司马洛奇怪他为什么要去把园丁叫来,不过司马洛也只好等着。司马洛现在自然是要代替阿其的任务,负责守卫之责了。
  后来,阿其就把那个老态龙钟的老园丁带来了,这个园丁好像莫明其妙似的给带到了司马洛的面前。阿其说:“司马洛先生,你现在可以把情形讲清楚了。”
  “这是什么意思?”司马洛问。
  “我的老板就在这里。”阿其说。
  “你?”司马洛诧异地看着老园丁。
  “我就是苏豪生,”老园丁说:“我已经来了,不过我得承认,这个主意是对方替我想出来的。”
  显然,这个园丁就是苏豪生化装的,假如不是他自己说出来,司马洛也看不出来。不过司马洛亦并没有认真去看。仆人们是早已存在的,又有阿其在留心着这些问题了,司马洛并不认为他也需要留心。
  “莎菲知道这件事吗?”司马洛问。
  “当然不知道。”苏豪生说。
  “不知道?”司马洛说:“请一个新园丁她也不知道吗?”
  “并没有请新的园丁,”苏豪生说:“还是从前那个园丁,只是从前那个园丁暂时隐居起来。我不过来了三天罢了。”
  “唔,”司马洛说:“对方的估计倒是没有错的,果然可以把你逼出来。”
  “是的,”苏豪生说:“我不能不为我的女儿的安全着想。”
  “但是,”司马洛说:“你到这里来,危险性也是相当大的。”
  “假如浩浩荡荡而来,”苏豪生说:“那我当然是成为一个明显的目标了。但我就这样一个人只身而来,那反而没有人料得到了,尤其是我正在散播风声,我考虑到这里来,而且考虑取A市。他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A市,而没有想到我是已经来了。”
  “唔,”司马洛耸耸肩:“这也算是艺高人胆大了。”
  “那么,”苏豪生说:“现在我们就要把这件事情讲清楚了。刚才你对阿其讲的事情,你可以对我讲得清楚一些吗?”
  司马洛与苏豪生一起坐在石凳上,把他与江一明见面的经过详细地讲出来了。
  阿其与苏豪生都一直只是听,听完了之后才开口,阿其低声说:“老天,他真的是这样?他要死了?”
  “真是人有霎时之祸福,”苏豪生说:“上天的安排,没有人能够料得到。我发过誓杀死他,他也发过誓要杀死我,但是看来我们这笔帐是没有机会算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司马洛说,“我认为他讲的会是真话。”
  “既然如此,”苏豪生说:“这就是蔡查理一个人在搅鬼的了。只是蔡查理一个人,用不着顾虑江一明,那就比较容易搅了。”
  “也不见得是那么容易,”司马洛说:“他们的手段也很厉害,这样杀人而如入无人之境。”
  “对手不是我们,”苏豪生说:“他们进行起来当然是容易的,但是对手是我们,那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不过,司马洛先生,正如江一明所讲的,这件事情,与你实在是没有关系的,假如你就这样退出,也不会有人过来对付你的。”
  “你的意思是不欢迎我插手吗?”司马洛问道。
  “不,”苏豪生说:“我只是说,我很感谢你的帮忙,但是,你是用不着拿你的生命来冒不必要的危险的。”
  司马洛微笑:“我是一个特别喜爱冒险的人,而且,我也答应过为江一明做这件事情。”
  “那你是替我们的仇人做这一件事了。”阿其说。
  “不错,”司马洛说:“但是目的则是没有冲突的。假如你不同意的话,苏先生……”
  苏豪生想了一想之后耸耸肩:“有什么关系呢?他已经要死了,并不是说我已经原谅他,而是这一次并不是他与我为敌,我们双方都是受人利用的,因此敌人应该是蔡查理。”
  “你有什么对付蔡查理的办法吗?”司马洛问:“到了这个地步,虽然已知道是他,但要找到他,还是不容易的事。”
  “是的,”阿其点点头说:“现在蔡查理正在走动,成为了一个流动目标,他本来在的地方,现在也不会在了。”
  “这就是一个问题,”苏豪生说:“这同时亦是为什么我们要彼得和罗拔派去保护着吴先生,他们要杀死吴先生,就非要出现不可。”
  “唔,”司马洛说:“吴先生是最后一关,你们就非在这一关截住不可了,否则就可能伤害到莎菲的身上。”
  “差不多是这样吧。”苏豪生说。
  “唔,”司马洛说:“照这样说来,你们是拿前几个死去的人做饵,让他们牺牲了。”
  “这也许是一个不大人道的做法,”苏豪生说:“我也很抱歉。但这件事情并不是我制造出来的,他们给牵涉进来了,只能够说是他们的不幸了。”
  这个时候,阿其的身边就发出了一阵阵“必必……”的电波声音。司马洛知道这是一只无线通话器的联络声,不过却不是他给阿其那一只。阿其把那只通话器从腰间取出来,果然是另外一只,是他们自己的。阿其扭开来说:“我是阿其,什么事?”
  “我是彼得,”那边彼得的声音说:“我跟罗拔在一起。这里有点可疑的迹象,我们需要一点帮忙。可能人手不够。”
  “好吧!”阿其说:“我马上来。”他把通话器扭熄了:“吴先生在那里似乎要出事了,他们可能要发动一种攻势。既然他们说人手不够,那么,你跟我一起来亦是好的,司马洛先生。”
  司马洛瞥了一眼苏豪生,苏豪生点点头说:“你去吧。我相信我是可以照顾自己的。”
  苏豪生继续坐在那里,阿其向司马洛招招手,两个人就向车房跑过去,登上了车子,阿其开着车子载着司马洛驶出花园门口。莎菲相信是听得到他们出去的,但是莎菲却没有出来看看为什么或者加以制止。
  那部豪华的大车子沿路飞驰,阿其对身边的司马洛说:“请你拿了后座那只箱子。”
  司马洛把放在后座上的一只小型衣箱拿了过来,问道:“这是什么呢?”
  “这里面有你用得着的东西,”阿其说:“你一会儿打开来就可以看见了。现在,我们快要经过那树林了,我在那里慢一慢,你以最快的动作下车,我不会停车的。”
  司马洛微笑:“唔,原来我并不是真的要跟你走。”
  “我怎么可以把老板一个人留下来?”阿其说:“你以为我是个傻瓜吗?万一这是调虎离山计呢?”
  司马洛点点头:“这才是聪明的做法,我还以为你是不会想到这样做的。”
  “我已经讲过了,”阿其说:“我不是一个傻瓜,我已不能留你在家,假如是有人监视着的,就让他们以为我们真的是一起出去了好了。”车子转了一个弯,就到达了那座树林。
  司马洛迅速开了车门,就带着箱子跳了出去,滚进树林中。阿其的车子果然没有停,继绩向前驰行,而阿其伸手过来把车门关上了。
  司马洛在树林中坐起来,打开箱子,就着远处射进来的遥远的街灯灯光,可以看到那箱子里有不少东西。
  其中有一件就是一只小型的电筒。司马洛把这只小电筒拿出来,开亮了,就可以看到那箱子里有一些什么了。那里面不但有一把红外线望远瞄准镜的长枪,还有一副红外线眼罩及一副红外线望远镜,以及电池。
  红外线的用具是需要发电的,因为红外线是不存在于普通环境之下的,需要自己发射出去然后才由自己的特殊仪器凭反光看到。
  原来苏豪生的本事也不小,有能力弄到一些如此高级精密的用具。司马洛很快就把枪装好,把红外线眼罩在眼睛上罩上,同时亦把箱子里的一切用具都带在身上,就弃下箱子,步行着慢慢地在树林中穿过。
  阿其把他留在这座树林中是一个最佳的地点,他可以从一个比较远的地方监视着屋子,防范任何人来突袭。不错,应该是轮到了吴先生之后才轮到莎菲的。但是亦有可能是一齐来。因为司马洛已经从莫先生那里得到了有关蔡查理的资料,不错蔡查理做事是有他的风格的,就是乘着黑暗,把他的目标折磨一番。
  但是当面对着苏豪生这样一个强敌的时候,蔡查理就极可能会只求目的而不择手段了。
  机会稍纵即逝,遭殃的可能是他自己,那就顾不到作风的问题,也许会改用另一种平时不用的手段了。
  司马洛利用红外线望远镜,小心地向周围的荒野中瞭望着。有红外线之助,他可以看得很清楚,只是颜色与白天的完全不同。
  他庆幸他已再三向探长声明过他是不需要探长派人来保护,以免分不出谁是敌友的。现在,他看见有人来的话,他就知道不会是友人了。
  大约十分钟之后,他看见远远的山坡上出现了一部汽车。司马洛较尽了焦点看着这部车子,但是,这部车子却在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司马洛的望远镜也不够能力看到车中有一些什么人,而车中人亦是有所等待似的,并没有下来,而只是停车在那里。
  司马洛小心地注意着这车子,但亦间中会向其他的地方瞭望一下。因为危机未必是单单来自一个方向的。
  果然再三分钟之后,另一个方向亦有一部车子出现了。这车子是从平地的方面来的,也是在远远就停住不动了。没有人下车。果然是很不寻常,有人来了。这些人是正在有所等待,不过正在等待什么就不知道,而暂时亦猜不出来。
  司马洛亦很小心地等待着,一面让自己的头脑灵活地转动着。
  XXX
  另一方面,阿其的车子亦与彼得会合了。他们是在吴先生的住宅附近。吴先生也是一个富有的人,他的屋子也是在风景优美而荒僻的郊外,这是比较容易进攻的目标。
  “你看,”彼得说:“四部车子,都像是正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也是藏身在树林里,可以看到四部车在相当遥远的距离之外包围着屋子,但是停着的,车中人也没有什么动静。
  “看不见人。”阿其说。
  “妈的,”彼得说,“麻烦的就是在这里,我们不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一部是警方的车子,分不出来的,不然的话,我们就可以过去把人揪出来问清楚了!”
  “我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阿其说:“警方也正在监视着这里的,假如他们乱来,很难会不与警方发生冲突!”
  “是呀,”彼得说:“所以我要你来,罗拔在那边,但我们两个人也应付不了那么多的对手。”
  “看来我们亦是只好等了,”阿其说:“他们不动,我们也是不方便动的。我们只有静观其变!”
  “家里安全吗?”彼得问。
  “那边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阿其说:“我那位朋友司马洛已经回来了。”
  “那很好,”彼得说:“他会给我们很大的帮助,起码没有后顾之忧。”
  他们谈着话的时候是开着他们的无线电通话器的,因此罗拔在那边也可以听到,而他们亦是可以与罗拔通话的。彼得通过无线电通话器叫道:“唏!你,罗拔,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还是一样,”罗拔说:“他们还是没有动,我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但是他们显然是准备开硬弓,大举进攻了。”
  “妈的,”阿其说:“他们究竟在搅什么鬼?这不是他们的手法呀!”
  “谁的手法?”彼得问道。
  “蔡查理!”阿其说道:“是他在搅鬼!”
  “噢,是他,”彼得说:“蔡查理加上江一明,那是十分之难对付的。”
  “没有加上江一明。”阿其说。
  “这倒是一件意外的事情了。”彼得说。
  “不过没有江一明,难度又没有那么高了。”阿其说。
  彼得和罗拔都不怀疑阿其的话,阿其说是,他们就相信了。虽然他们亦有好奇心想知道细节,不过目前则没有这时间。
  “好了,”罗拔说:“我赞成阿其哥到东面去看着,那个地方是我们照顾不到的。”
  “对。”阿其说。
  阿其也开动了车子,驶向东面。因为两个人在目前的情形之下人手不够,所以东面是一个盲点。现在有阿其来了,就可以填补这个盲点了。
  阿其的车子并没有开车头灯,只是在黑暗之中摸黑前进。但是这样仍然是未能掩人耳目的。忽然之间,“哗啦”一声响,他的车窗玻璃就给枪弹射破了一个洞。车子一摆,就撞在树上,不动了。
  “有什么不对吗?”罗拔在那边问。
  “我中了枪!”阿其说:“你们也最好快点从车上下来!”
  阿其推开另一边的车门,爬了出来,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伏着。他实在是很幸运的,因为他这车子有的是颜色玻璃,在夜间,有人用远程枪射他,却望不进车中,无法瞄准他的人,就只能射车窗的玻璃了。幸而如此,枪弹就没有射中他的头部,而是打破了玻璃而已。
  那边的罗拔和彼得亦马上迅速下车。也许是他们停车的位置好,并没有枪弹射来,他们则已经准备好了他们的特殊的轻金属枪,准备应敌了。
  “西北廿二度,罗拔!”阿其说。他知道枪弹是从什么角度射来,就将方向指出来。
  “妈的,”罗拔说:“他们真的硬来了!这不容易对付,我找到了!”
  罗拔果然依阿其所指的角度而找到了那个放枪的人,瞄准,放了一枪,那人从一棵树上跌了下来。
  “他们一动就要一齐动了!”阿其仍紧伏在地上叫道:“小心一点!”
  果然,其中一部车子此时就开动了,直向吴先生的屋子冲过去。罗拔、彼得与阿其等人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而阿其则仍不敢爬起身来,他们不用枪上的瞄准镜作望远镜向周围瞭望。
  一时看见有不少人在黑影中活动起来,但是因为这其中可能会有警方的人,所以他们是不能够向这些人影放枪射击的。他们发觉有不少枪弹射向那间屋子,打破窗门。
  这间屋子,简直就像是在西部片里那些屋子遭受红番袭击似的。
  “妈的,”阿其叫道:“他们究竟在搅什么鬼?”
  “我不知道,”彼得也从无线电中叫道:“他们这样开硬弓,就是没有警探在这里保护着,屋中的人也是会报警的!”
  他们可以看见那些人影之中亦有正在互相射击的,看来其中的确是有一些警探在着,因此阿其他们是没有办法采取什么行动的。他们都不知道是谁在射谁,只有观战。
  而在同时,他们还要看着那部正在冲向屋子的那辆车子。这部车子的路线似乎不大直,有点歪歪斜斜的,似乎是有一个喝醉了酒的人正在把持着这部车子。
  阿其通过望远镜望过去,突然叫道:“唏!你们看见没有?车子是没有人驾驶的!”
  “对呀!”罗拔叫着,也证实他这个看法了。
  “没有人开的车子,”阿其说:“难道是无线电控制的吗?”
  “看来正是的。”罗拔说。
  而这个时候,阿其已经差不多爬回罗拔的身边去了,由于那里一直没有受到枪弹射击,似乎比较安全一点。
  “为什么他们不向我们攻击呢?”阿其说:“应该我们才是受袭击的对象!”
  “他们已经向你袭击了,”罗拔说道:“他们以为你已经死掉,他们就认为够了!”
  他们又发现到,那些互相射击已经停止了。
  似乎是有一方赢了,而他们怀疑很可能不是警方赢了。警方配备的武器,该是没有那么犀利的,而警方又不会首先放枪射人的。是对方先开枪射人,一定是已经先有了计划才开枪,那么他们一开枪,那些警方人员虽然还击,也是不容易抵抗,很快就会给全部解决了的。
  “他们这车子是要用来撞屋子的!”阿其叫道。
  因为这车子一直没有减低速度,而且车子驶向屋子也没有其他用处,除了是用以撞门之外。
  而此时屋中的人也正在开始还击了。吴先生是有保镖的,他的保镖就是用来保护他的人,保镖当然是有武器,亦是会负起保护之责的。不过看来保镖们的武器比较上就像是孩子的玩具似的。他们躲起来省回一些弹药也许还会好一些。
  跟着车子就到达了屋子的面前了。
  屋子是给花园围墙围着的,而花园的围墙当然是给一度铁闸关着的。这部车子就向屋子的铁闸直撞过去。车子虽然是沉重的东西,但是看来不够把那铁闸撞开,而且它的速度亦是不够的。
  但是,那些人却显然是另有计划的。车子一撞到铁闸上,就“隆”然一声,炸成了粉碎。而那铁闸变成了两块扭曲的废铁,飞进了空中,两旁的花园墙壁,亦给撞塌了一大块。
  “那些人究竟在搅什么鬼?”阿其又叫起来道。
  “把花园的门炸掉,”罗拔说:“他们就可以冲进去了!”
  “哈!”阿其说:“假如我是屋里的人,他们这样做,我倒是欢迎之至的,这个缺口可不大,来一个我就射一个,多来也不要紧!”
  “而且,”彼得也搭嘴说:“警方当然是会增援来的,也不会很久了。”
  “是的,”阿其说:“我看他们是一定有一些诡计的,我们必须小心!”
  此时枪弹仍在向屋子射去。
  不过并没有向屋子冲去的情形出现。
  “我看,”罗拔说:“现在我们倒是可以开开枪了。帮警方一个忙也好。杀他们几个吧!”
  “不要!”阿其说:“他们现在是针对吴先生,这是一件与我们无关的事情,我们不要用太多枪弹,因为我看警方的增援很快就会到了。这个地区会给封锁起来,那时我们都逃不掉。起码我们得表明我们只是无辜的旁观者。”
  “妈的!”彼得恨恨地骂道:“他们把我们也牵累了,我们现在又不方便走,一会儿又可能走不动了。”
  “暂时随机应变吧。”阿其说。
  彼得喃喃地仍在咒骂着。
  罗拔说道:“看开一点吧,彼得,我们的工作就是拼命,而现在我们还不曾死掉。”
  “是的,”阿其说:“不要怨命了,还是小心地把事情做好吧!”
  “老板那边,”罗拔又说:“我倒是有点担心。假如他们也是同样方法进攻的话……”
  “我看不会,”阿其说:“他对我们是不能采取明攻的,这极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们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这边来,就到那边去要把小姐捉走。”
  XXX
  阿其的猜想显然也并不是离题太远。
  就在此时,司马洛在那座树林中也是有着相同的猜想,因此他暂时亦是不采取行动,只是静观其变而已。
  司马洛不但有那许多红外线仪器之助,而且他还有特强的观察力,又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应能力,因此,他是一个非常好的守卫。
  他的远望镜虽然是正在向东望,但是他那种奇异的感应力忽然告诉他,西方亦有一些值得注意的事情,于是他便又连忙把望远镜向西面摆过去。
  他看到有一个人正通过树林,悄悄地他走过来,这个人的手上拿着一把刀子。这个人的眼力显然是特殊高强的,他并没有红外线之助,仍然看得相当清楚,在黑暗之中亦不必摸索而行。
  不过司马洛有科学仪器之助,当然是比他看得更清楚了,司马洛把红外线眼罩托到眼睛上,拿起手枪来等
  这个人的目标显然就是司马洛,他就是向司马洛这个方向一直走过来。
  他实在是难逃噩运的了,司马洛的手上有一把枪,而那人手上拿的只是一把刀子。

  第六章 仇家病死 恨意全消
  那人渐渐接近,司马洛认为还是太远的时候,这个人却似乎认为够近了,他把手中的刀子举起来,准备投掷,他需要很强的手力才能够把刀子掷得这样远的,不过,他自己应该明白自己的事情,假如他不是有这把个握的话,他是不会乱掷一通的。
  司马洛的枪嘴也已对准着他。
  但是这个人在把刀子掷出去之前,身子却忽然像给什么击中了似的,打了一个转,刀子也丢掉了,他仆倒在地上,企图再爬起来,跟着忽然变得乏力,一软,便不动了。
  有人把他枪杀了。
  紫薇的声音从司马洛身上那只他们自己的无线电通话器里透出来,说:“我刚救了你一命,你应该小心一点。”
  “多谢你,”司马洛说:“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再越帮越忙,我本来是打算把这个人捉住,问一些口供的,现在却问不成了。”
  “他要用刀子掷你呀!”薪薇说。
  “刀子是可以闪避的,”司马洛说:“我闪过了刀子,就可以制服他了。”
  “那真对不起了,”紫薇说:“我破坏了你的计划,不过不要紧,来者不只这一个,我们还有机会。”
  “你有看到其他的那些车子里有一些什么人吗?”司马洛问,因为紫薇也是在附近掩护着他的,这点他并没有对阿其他们讲出来来。他也是有他的安排的,他与紫薇合作得很好,也应该继续合作下去。
  “没有,”紫薇说:“我也是不能太接近的,不过看情形,那显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了。”
  “不错,”司马洛说:“我很担心,阿其是猜得没有错的,他说这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这果然是调虎离山之计,幸而他把我留下来了。”
  这样说着的时候,司马洛就已经到达了那个掷刀人的身边,那人果然已经死去了,紫薇的枪法是很准的,由于她也受过特殊的训练,而这又是一个救命的时候,他一面仍然留心着周围,一面则细细地在那人身上搜索一遍。
  “这个人身上什么都没有,”司马洛对紫薇说:“连证件都没有,只有另外两把刀子,他是一个飞刀手。”
  “他显然不是蔡查理。”紫薇说。
  “不是,”司马洛说:“由于这一点是用不着证件的,看看那人的面貌就可以知道。我们没有这样的运气,还好他身上没有什么联络的工具,他没有机会通知他的同伴,不过奇怪的是他怎么会出现在此?”
  “他是来自其中一部车子的,”紫薇说。
  “我看他也许不是为你而来,他只是一个先头部队之类,要进占这树林。”
  “他的眼力真不错,”司马洛说:“我戴着一副特殊的眼镜,他则只有一双肉眼而已,但还是他先看见我。”
  “似乎他们都有这种特殊的本领。”紫薇说:“所以他们能在黑暗中杀人。”
  “这果然是蔡查理的人了,”司马洛说:“不过我倒没有猜到,原来他们的眼睛是练得那么好的。”
  他们从资料上知道,蔡查理以前曾是一个飞贼,专在夜间活动,有飞檐走壁的本领,而他亦有一群党羽合作,既能够做这工作,眼力一定要特别好,要有高强的夜视本领了。
  司马洛就是没有想到他们的夜视本领会高强到这个程度。
  “我们小心地等等吧,”紫薇说:“他们不久就要有所行动的了。”
  XXX
  在另一方面,阿其那边,情况也是很热闹的。阿其与罗拔在一起,而彼得则是在另外一个地方,吴先生的屋子仍然继续遭受攻击,而警方的增援似乎来得太迟了,还未曾到达,亦未闻其声。
  “这情形不大妙,”阿其说:“他们的目标不是在那姓吴的身上,那就应该是在我们的身上了。”
  “小心!”彼得就在此时从无线电中叫道:“你们那边有人来了。”
  阿其一滚转身,果然看见一个人在黑暗之中一跳,已经相当接近他们。
  阿其一连串地放枪,那人倒下去了。
  “多谢你,彼得。”阿其说。
  但是,彼得已听不到了,他顾着用望远镜望阿其这边,就没有机会留心他自己那边,他的身后也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的手一挥,一把飞刀就正正插中彼得的背上,彼得只是吐出了“呀——”一声。
  “彼得!彼得……”阿其叫道:“你怎么了?”
  彼得已经不会同答。那个人的刀子掷得奇准,彼得很快就已经死掉了。
  而阿其他们亦是放心得太早了,那个给他射了一阵枪弹的人,并没有马上死亡。他死是死定的了,但是在临死之前还有一点气力,而他就运用这剩余下的一点气力把手中的一件东西一抛过来,这件东西跌在车顶,“当”的一声弹了一弹,跌到地上。
  “老天!炸弹!”阿其叫道。
  但是虽然知道,却已经没有时间闪避,那东西就在此时爆炸了,爆炸力之强,使车子也翻了一个跟斗,虽然阿其与罗拔两个人都是紧伏在地上,然而因为那炸弹就在旁边爆炸,所以他们也是不能悻免。
  两个人都死掉了,死得肢离破碎。现在,保护莎菲的人也都已经死掉了,假如司马洛也是到这里来的话,司马洛可能亦不能够幸免,幸而阿其把司马洛留在后面,这总算是司马洛的运气,而司马洛的运气也总是那么好的。
  这时,那些人又开始了另一种攻势,虽然警车呜呜之声已在远远传来了,他们还是再有一部车子向吴先生的屋子开了过去。
  这时,向吴先生的屋子射击的枪弹已稍疏了,吴先生在屋内的保镖总算较有还击的机会,他们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射击目标,就只有向这部再来的车子射击,第一部来的车子爆炸过,似乎这一部来的目的亦是相同的,这使他们大为恐怖,因为他们都可以想到,这车子现在是没有花园门挡着了,会直驶进屋中来撞屋子,因此他们密集向这车子射击,希望能使这车子在到达之前就先爆炸掉,然而没有用,他们的枪弹并不能够使这车子爆炸,而事实上这部车子,也是另有窍门的。
  这部车子是在远处的其中一个人用无线电操纵,也是要用无线电引发才能够爆炸的,而并不是撞击就可以。
  这个人操纵着车子,让车子直入屋子的花园之中,向屋子本身撞过去。
  屋中的人大为恐怖地连忙退后,逃到屋子的后部,车子就撞在屋子前面的墙壁上,那用无线电控制的人按了另一个掣,车子就爆炸,这一次车子却并不是那种爆炸,而是爆出了浓烈的火焰,这些火焰很快就波及了屋子,屋子开始着火了。
  那个拿无线电的人对无线电中叫道:“好了,我们走吧!”
  “这里已经给他们包围了,”其中一个同党的声音从无线电中出来叫道:“离开的路,也必定给他们封锁了的。”
  “我们在山中躲起来就行了。”那拿无线电的人说:“现在屋子着起火来,警方来了,当然是忙于救屋中的人,看不见我们,也不知道要找我们,而且,我们连车子都没有了……”
  这个人说着就关掉了无线电,向树林中走进去。
  而在同一时间,停在屋后的第三部车子亦开动了,向屋后冲过来,这车中也是空车一部,没有人的,当车子到达花园后面的墙壁时,一撞,便也爆炸了,把那里的墙壁也炸了一个大缺口。
  这使屋中人简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他们预料前后都会有人冲进来了。
  他们唯有把吴先生护在屋子的中间,一面希望警车能快点到达,解除威胁。
  警车果然尽快来到了,既然他们看见有火亦看见爆炸,自然就马上赶到屋子那里去救援了,一如那人所料的。
  他们自然亦知道了发生屠杀的事情,所以亦已经把离开这里的道路封锁了,车子是不能够离开的。不过,那些行凶的人已经把车子弃掉了,他们步行,则反而可以离开。
  他们步行离开,自然是不能够在短时间之内赶到莎菲那间屋子去的,不过这亦并不是他们打算做的事情。他们的任务是解决这个地方的事情罢了。
  XXX
  另一方面,司马洛那边的情形亦是有了变化。他是继续用红外线的望远镜在那林中向周围监视着的,而忽然之间,他感觉到环境有了轻微的改变,好像是光线的程度有所不同了。
  司马洛连忙把红外线望远镜放下,只是用正常需肉眼去看,就发觉是什么事情了。黑夜变得更黑,刚才并不是全黑,现在则是完全黑了下来。刚才之所以不是全黑,乃是因为屋子有灯光,而远远亦有路灯的灯光,甚至更远的路灯,对这边没有什么照明作用的,也是一点点的光点。现在这些光全部都没有了。
  这不会只是屋中人熄了灯而已。屋中熄灯,不会引致路灯也熄灭,而路灯亦不全是在这个时间熄灭的。
  紫薇从无线电通话器中说道:“停了电!”
  “这不是巧合一点吗?”司马洛说。
  “绝对不是巧合,”紫薇说:“有人把电流截断了。在总电掣上做一下手脚就行!”
  “总电掣在什么地方?”司马洛问。
  “我不知道!”紫薇说:“这只有他们才知道了。这一定是他们的计划的一部份,他们早已查清楚了的。”
  “岂有此理!”司马洛叫道:“我们中计了!”
  “去弄总电掣也没有用处的,”紫薇说:“一定是在很远,而且也未必这样容易可以修得好。可能他们只是把总电掣炸掉,这样就快而有把握;我们还是小心顾着眼前的事情吧!”
  “还好我回来得及时,”司马洛说:“假如回来得迟了一天,那就不知怎样了,他们不够应付!”
  “事实上我们应该多带人来,”紫薇说:“但你又反对。现在,就是叫人来救援也已太迟一点了!”
  司马洛没有做声。他现在也有点后悔。他总是喜欢尽可能一个人解决问题,他答应让紫薇跟他一起来,已经是相当勉强了。
  “他们的车子开动了,”紫薇说:“应该怎办呢?”
  司马洛果然也看到了那些车子在黑暗之中开动了,也没有亮车头灯,而都是向莎菲的住宅驶过来。他的头脑一时也乱起来了。他可以想象莎菲在屋子里面没有了灯,一定慌乱起来了,不知道会做一些什么。
  也许这些人的目的只是来活捉莎菲,以逼使苏豪生出现?假如让莎菲给捉走,就可以知道蔡查理的所在了。莎菲应该是会给带到蔡查理的身边的。然而他又不能肯定。假如对方是已经知道了苏豪生已经回来而发动这一次进攻呢?那就变成大屠杀了。
  “开枪吧!”司马洛叫道:“你开枪不要让他们的车子驶近屋子!”
  “为什么你不开枪呢?”紫薇问。
  “不想让他们知道枪弹来自我这里,”司马洛说:“我要他们以为我是跟阿其走了的!”他在匆忙之中只能想出这一个步骤。事情发生得太仓促了,就是时间不够,他没有机会与苏豪生及阿其商量好一个完善的应付计划就已经要动手了。
  紫薇是与司马洛合作过不少次的,而且,亦合作得相当熟,因此她很明白司马洛的心意,亦反应得很快。司马洛看见其中一部车子已侧了一侧,显然是一只车轮子已经给枪弹射穿了。跟着,这车子又再向后一座,后面的一只车轮亦是已经射穿了,不能开动。
  司马洛再扭动望远镜过去,看见另外一部车子亦是正在发生着同样的情形。紫薇的枪法果然是很准确的。
  但是随即,司马洛就看到了他已预料到的事情,那就是车中人的反应。他们当然是下车了,然而却并不是躲到车子受枪弹射击的另一面,或是找一件东西遮着躲起来之类。他们是从车中飞出来的。车门迅速弹开,他们就像人弹似的飞了出来,司马洛慌张无措地看着,看到每部车中都有起码六个人飞出来。而且这些人一出来了之后,就是不静下来,跳跳跃跃,急急地奔跑,而且是跑着之字路线,大致的方向就是向屋子跑过去,就像是许多猴子一样。
  假如司马洛知道阿其他们是已经丧命了的话,他早就会下令紫薇开杀戒了,但是现在虽然不知道,处此情形之下,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众寡太悬殊。
  他通过无线电话器叫道:“开枪,紫薇!把他们杀掉!”
  “现在就难一点了!”紫薇说。
  的确,那些人都是动作敏捷的,而且这样蹦蹦跳跳的,紫薇的手上虽然有一把精良的枪,然而亦是发挥不出威力来的。在这种情况之下,要用一挺机关枪去扫射才有效,而紫薇那枪只是适用于瞄准以固定路线移动,或移动得较慢的东西。
  司马洛知道紫薇是已经在放枪了,但他还是未曾见到对方有人倒下来。
  他又叫道:“你尽量不要留情吧,现在我要跑回屋子去了!”
  “行了!”紫薇回答。
  幸而司马洛所在的地方,与屋子的距离是比对方近得多的,因此他也急步而跑,他就可以先到达屋子。
  他一面跑一面间头望,看见那些人的活动更加是猴子式的了,显然他们已发觉有枪弹正在射击他们,而事实上他们跳下车时亦已预料会有枪弹射击他们的了。假如紫薇无法射中的话,这也不是她的枪法差。就是普通的人在跑,一个人要把十几个人都射倒,亦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司马洛跑回了花园的门口,向后面再望一次时,才发觉对方有一个人倒下来。其他的人还是在那漆黑之中向屋子奔来。
  由于他们要采取那样迂回曲折的路线奔跑,他们是跑得慢得多了。司马洛恨不得手上有一挺轻机枪,那么他伏在地上一阵扫射,他们怎样乱跑也离不开地面,还是要给射中的。紫薇不是拿机关枪,而且又是在山上,所以她的射击不太有效。
  司马洛伏在地上,也小心地放了几枪。他也射倒了一个,紫薇亦再射倒了一个。但其余的都已经分散了,有如水银泻地,向屋子围过来。假如他们是带着枪的话,他们也并没有取出来还击。也许带的是手枪,明知距离太远,就是开枪也没有用的。
  司马洛退进了园中,苏豪生也出现了。他说:“他们来了?”
  “是的,”司马洛说:“这是大举进攻,很麻烦!”
  “不要紧!”苏豪生说:“有我在这里帮你!”
  “你不要!”司马洛心急叫道。
  “司马洛先生,”苏豪生说:“我虽然有许多手下,但我也并不是一个没有战斗力的人,我是有照顾自己的能力的。”
  “没有许多时间了,”司马洛说:“你听我讲吧,你回到你的房间去,你是园丁,苏豪生并没有来!”
  “好吧!”苏豪生虽然显得相当勉强,亦只好答应:“但假如他们进来……”
  “那你就开枪好了,”司马洛说:“谁进来你就开枪杀谁!”
  苏豪生立即转身,悄悄地隐在进黑暗之中。
  司马洛还有一点时间跑进屋里,叫道:“莎菲!”
  莎菲就在他的身边出现,说:“怎么没有了电?”
  “他们来了,”司马洛说:“你回到房间里躲着,无论如何不要出来,小心一点,明白吗?”
  莎菲在这个时候总算没有再婆婆妈妈,她乖乖地退回她的房间里了。
  司马洛又跑回园中,到花园门口去。他看见对方又有一个倒下来。紫薇的成绩也不算差了。他也放了一枪,射倒了一个,跟着他自己就退回园中,躲在最黑暗的一棵树下。
  现在他两只手都握着枪,一长一短。
  他并不再在花园门口开枪,是因为对方已经相当接近了,就让紫薇开枪,使那些人不提防屋中有人。
  他要他们来。
  幸而仆人们都早已睡了,对于停电与否也不知道。在普通人的眼中,这里是昏黑一片,但司马洛则是看得很清楚的。
  第一批两个人首先冲进花园的门口。司马洛的长枪放射了两次,他们就飞回外面去了。长枪威力大,即使不中要害,人亦是不能够动了。
  他的枪上的灭音器使枪声并不刺耳,亦不像枪声。
  跟着花园的墙头上有二个人出现,爬了上来。司马洛开了一枪,其中一个回外面去。第二个他没有射中,但那人尖叫一声,在那里凝住一下,跟着就仆进墙内。
  那是紫薇的成绩了。
  司马洛等着,一个人实在不容易看守着花园围墙的每一面,但他尽可能,有紫薇在帮着,起码少了一面的顾虑。
  一时之间静了下来。他低声问紫薇:“怎么了,他们都逃了?”
  “他们不敢进来!”紫薇回答:“他们知道屋内有人抵抗了!”
  “那么还等什么呢?”司马洛说:“射吧,别拣了!”
  “我没有得拣,”紫薇说:“他们知道我的枪弹是来自何方。他们都跑到屋后去了,那个角度是我射不到的,你注意着那个方向就行了!”
  司马洛立即冲了一段路,到了另一棵大树的下面,那里是比较可以清楚地看到花园的后墙的,他在那里等着。
  “他们还不敢上来。”他对紫薇说。
  “那最好了,”紫薇说:“我就希望他们迟疑得久一些,他们留在原位,我就有机会转变角度!”
  她虽然是在外圈,绕到看得见屋后的角度是要花较长时间的,但是她有车子,这又与步行不同,时间可以大为缩短了。
  不过还是来不及的。忽然之间,司马洛看到他们一起出现在屋后的墙头。起码有六个人。司马洛立即放枪,也是击倒了两个,余下的则已落入园中。他们不知道是在打什么主意,进行人海战术,似乎不得不休,几个人一齐上来,知道不可能全被击倒,而他们也果然是成功了。
  还好他们的夜视本领都是高强的,但是也总不能胜过司马洛。司马洛在黑暗中一个滚身,一把飞刀就给他避过了,跟着他两手握枪,枪嘴吐出“噗”的一声响,那个掷飞刀的人便倒下来了。司马洛随即又再滚了一个身,因为他知道在黑暗中枪嘴的火光一闪,便又是一个攻击的目标。果然他刚一滚开,便又另有一把飞刀飞来,“托”的一声刺中身边一棵树的树脚,似乎这些人都不是用枪而是用飞刀的。
  司马洛再举起枪来,四面望望。那些剩下来的人全都不见了。花园之中是有很多躲藏的地方的。现在,他亦有点担心起来了。对方现在人数仍然多过他,而他还是不完全清楚他们究竟是否只是用刀抑或还有其他武器。他们可以在障碍物之间窜来窜去,他就是有枪也不容易击中,而且枪中的子弹已所余无多,一人一弹也许还勉强可以应付,假如需要两三颗枪弹才能击倒一个人,那就不够应用了。
  他又还得替莎菲及苏豪生担心。
  也许让苏豪生动手帮忙其实亦不是一个坏主意。他现在连动都不敢动。他一动,可能有不止一把刀子向他掷过来了。然而,他却又是不能够不动的。
  他小心地看了几秒钟,都没有什么动静。但是他不能够看到花园的全部,在屋子的另一面的情形他就看不到,对方很可能在屋子的另一面自由行动,而进入屋内了。
  司马洛忽然跳起身来,随即挨身在一棵树上,马上就听见“托”的一声响,有一把刀刺在树的后面。这是因为他一跳起身便绕到树的这一边来,于是其中一个人掷过来的刀子就不是掷中他而是掷中树的另一边了。
  司马洛在电光火石之间又看见另一个正正在他对面的人举起刀子来要掷。这个人站了起来,简直有点从容不迫的态度,看来是对自己的夜视的能力估计太高,而低估了司马洛的眼力,想不到他是有一双科学眼在帮助的。
  司马洛放了一枪,这个人也丢掉了刀子,打了一个转,倒下来了。司马洛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一向是不喜欢用杀人的方式解决问题的,然而这一次他却是身不由主,非要大开杀戒不可,而且他还要一次过杀掉这许多人。
  当然他并没有忘记那个从他的背后掷刀的一人。他向前一扑,又扑到了一座小小的假山后面去,一滚身举起枪,可以看到那人举刀欲掷。但在他还没有机会开枪之前,那人已经中枪倒下了。而这并不是紫薇开的枪。他从眼角可以看到枪嘴的火光乃是来自园丁的屋子的口。苏豪生在适当的时间加入战团。这也很好,他是会看情形而变通的。
  司马洛蛇行着向屋子的方面移过去。在目前的情形之下,他还是回到屋子去比较好些,因为剩下来的敌人已经不多了,在屋中比较容易防守。他数是数不出来,但是剩下来的敌人在料想中是不会多的。
  他移动了一半时,身上那只通话器就发出一阵无声的振动。他停住了,因为这是一个讯号,莎菲应用了他交给他那只链牌时,才会出现这种振动的。他不知道莎菲是否能解及时保护自己。不过应该能够的,除非莎菲是开着房门吧,不然有人推门而入,还没有机会掷刀,莎菲就应该发难了。
  不论莎菲有没有受伤,进去的都是要倒下来的了,因此,他应该先清楚外面园中的敌人。
  司马洛小心而迅速地在花园中窜来窜去,现在照他所知,花园里剩下来的敌人,应该也不会有很多了,他并没有看见一个。
  有一个人忽然从屋中一只窗子里面飞身扑出,跌到屋外的花丛中,软弱地要爬起身来,但是似乎无法站稳。司马洛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中了莎菲放出来的毒气了。不过由于他吸入得不多,还没有失去知觉,而他知道情形不大妙,便趁早逃走。但是由于这个人的手上还是拿着一把刀子,所以司马洛也补给了他一枪。
  跟着,园丁的屋子那边就传来一阵使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司马洛连忙拿紧手枪向那边冲过去。
  苏豪生的安全很值得担心。不过,当他还没有到达时,他已看见有一个人正踉跄地从那间屋子的门口退出来。这个人不是苏豪生,这是从身形和服装都可以看出来的。现时司马洛的科学眼,跟白天差不了多少。
  那个人双手正放在胸前,好像正在握着一件什么,跟着他就倒下来了。司马洛可以看到他的胸前插着一把刀子。这个人就是企图把这刀子拔出来,但他当然是不成功的。一个人给一把刀子刺进了这个地方,就一定没有气力把刀子再拔出来了。
  司马洛跳到屋子的门口,挨到门边说:“你还好吧?”
  他不知道屋内还有一些什么人,所以亦不敢进去。
  “我没什么,”苏豪生的声回答道:“我早就说过我是能够保护自己的!”他也出现在门口了。他故意提高声音说:“他就是蔡查理,他倒是懂得到什么地方来找我的!”
  司马洛看到地上的人果然是蔡查理。
  “他以为他很会用力,”苏豪生说:“但是我比他更会,我把他的刀子还他。这也算公平吧?我有枪,我本来是可以把他枪杀的!”
  “总之蔡查理都死了,”司马洛说:“这件事情也应该结束了!”他也是故意提高声音的,以使假如还有其他的人在这里的话,知道首领已死,便觉得不值抵抗了。
  他这句话,一时之间似乎得不到什么反应。司马洛又说:“你们走吧,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走!”
  仍是没有什么反应。苏豪生说:“你去看看我的女儿,我留在这里仍然是安全的!”
  这时,紫薇的声音又来了。她低声说:“方便讲话吗?”
  “行了,”司马洛说:“我看这里的情形已经受到了控制。”
  “那很好,”紫薇说:“我已经来了。你们需要走,我就给你们走吧!”
  这样说完了,就有一条火龙正飞上天,爆开了,成为万丈光华。紫薇是放射了一双照明弹。司马洛与苏豪生此时就都可以同时看清楚花园中的情形。他们两个人拿着枪在园中迅速地巡了一遍。在光如白昼的照耀之下,更没有可以躲的地方了。除了已经死去了的之外,他们就看不见园中还有敌人。
  他们匆匆入屋,赶到莎菲的房间。房门是开着的。司马洛说:“你在这里等着,我把窗子打开,空气流通一下。”
  假如仍让那些迷魂气体留在屋中,他们是不便进去的。司马洛则还有一只口鼻罩可以托上去遮着。他可以不必顾虑而进去,把窗子打开了。清劲的风吹进来,而司马洛的心一面在发紧,因为他看见那床上的被子盖着一条长形的人体,上面已插了一把刀子。有一个人已经在门内的地上倒着,不省人事。
  那照明弹还在空中照耀着,所以他们是看得相当清楚的。看来莎菲在床上中了刀。
  “莎菲!”苏豪生哽塞着叫着,冲进来,司马洛亦没有制止他。假如那迷魂气体未散,现在使苏豪生暂时失去知觉,也未尝不是好事。
  司马洛则是比他先到达床边的。
  他一接下去,就觉得不大对。
  他立即把被子拉开。下面的并不是人,不过是一张毡子蜷成一条而已。
  “莎——莎菲!”苏豪生惊愕地说:“她不在这里——”
  “我在这里,”莎菲说:“我现在可以出来了吗?”
  “你究竟躲在什么地方?”司马洛没好气地说道。
  “这里!”莎菲说着,就从床底下钻出来了。
  “你干得真好!”司马洛说。
  “你!”莎菲凝视着苏豪生,“你的声音……你就是爸爸?爸爸?”
  “是的!”苏豪生哽塞地说。
  虽然样子是园丁,声音则是无误的,莎菲也明白这园丁是苏豪生扮成的。她投进苏豪生的怀中,苏豪生紧紧地拥着她。
  苏豪生老泪纵横,莎菲则反而笑起来。她说:“爸爸,你从来就是钱来人不来,我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你,原来你变成园丁的样子了!”
  苏豪生叹一口气,道:“这是形势所逼,我也不是想这样的,不过我却是身不由主。”
  紫薇这时仍继续在外面放照明弹,而她的人亦来了,她与司马洛一起在屋子的附近搜索,内外都小心地找过了,还是没有看到有活着的敌人。除了那个在莎菲的房间里失去了知觉的之外,对方可以说是全军覆没了。
  司马洛与紫薇又同到屋中,苏豪生已经在厅中坐下来,莎菲正在问他:“这个蔡查理究竟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发狂地对付你呢?”
  苏豪生又叹一口气:“他们也是像江一明那样的,仇恨心非常重,他有这许多手下都是很年轻就跟他,受他训练,绝对服从他的命令,他要他们死他们就死。虽然我也不能怪他们向我报复,实在我也是不能全部负责的。许多年前我们火并,他把他的未婚妻也带来了。她也是那一路。她给流弹射死了。原来她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这之后他就一直把我当作最大仇敌,其实这是他的不幸!”
  “世界上哪有这样不讲理的人?”莎菲说,“假如是你给流弹杀死了,那又如何?”
  “他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苏豪生说:“不过现在亦不需要他讲道理了!”
  紫薇说:“苏先生,死了这许多人,你是有很大的麻烦的,幸而他们还有一个活着,我们可以使他招供出一切来。不过,假如你参加招供的话,对你很不便,所以我看你不如还是继续做你的园丁吧,这是我们所做的事,后事我们会解决的。”
  “这样也好,”苏豪生说:“等阿其他们回来了,我们就可以把以后的手续办好。”
  他们却不知道,阿其他们是不会回来了。
  XXX
  直升飞机又出现在江一明的住宅的上空,屋子的守卫看着也没有制止,还是像上次一样,司马洛与紫薇从飞机上下来。
  一个江一明的手下迎上来,说:“请进来吧,老板在里面等着你们!”
  来之前是经过电话联络的。
  司马洛紫薇跟随着那人一起进去。
  江一明就坐在厅中等着他们,不过是刚刚不久之前才见过一次面罢了,却就像已经相隔了好多年,而且像是与一个很老的人相隔了很多年没有见,再见之下,又老了很多,江一明的健康情况就是恶化得那么快的。
  司马洛四面望望:“阿生呢?”
  因为那个老是随侍在江一明身边的阿生没有看见,江一明说:“他出去了,实在到了我这个程度,也不需要什么人在保护我了,我也很希望出去走走玩玩,假如有仇家要取我的命,那就让他们动手好了,可惜我却没有足够的体力这样做,只能够坐在这里,而且,我还是已经注射过了的,不然连谈话也没有气力了。”
  司马洛瞥了他一眼,觉得奇怪,因为江一明似乎是讲话太多了,他与紫薇都坐下来,江一明挥挥手叫他的手下退出去了,自己则走到窗前,望着外面而用背对着他们,他说:“你们找我,又有些什么事情呢?”
  “那件事的发展,”司马洛说:“相信你也知道了吧!”
  江一明点点头:“这是苏豪生的运气,蔡查理一帮人都给消灭了,既然你们到这里来,我也正好借这个机会道谢了,你替我除去了杀死我的弟弟的人。”
  “不过,”司马洛说:“蔡查理死得太早,他并没有机会招供,而剩下来的那些活着的,也知道得不够多。”
  “这有什么关系呢?”江一明说:“看情形就已经知道是他们所做,以及他们是怎样做了,他们既然去攻击苏豪生,那他们是针对苏豪生而做此事,那是没有怀疑了,至于我这个方面,我也用不着你证明是蔡查理杀死了我的弟弟,我知道,这已经够了。”
  “尸体之中,”司马洛说:“以及后来捉到那些袭击梁先生的住宅的人之中,没有一个是你的人。”
  “我还以为你早已相信我,”江一明说:“原来不是。”
  “我上次离开时仍是有点怀疑的,”司马洛说:“不过我没有提出来,因为有一个疑问,那就是,蔡查理借你的弟弟的死而企图逼苏豪生现身,为什么他不怕你的人也来干涉呢?一就是他杀了你的弟弟之后便袖手旁观,一就是实在你是跟他合作的。”
  “我牺牲自己的弟弟的性命而跟他合作?”江一明说。
  “人做事有时是很难测的,”司马洛说:“也许你认为你这个弟弟不长进,牵累你的名誉,还是把他杀掉好一点。”
  江一明沉默了一阵,又说:“这个主意,我并不是没有考虑过的,但我却做不出。”
  “既然这件事情你的人并没有参加,”司马洛说:“那即是说蔡查理是知道你不会出面干涉的,因为他知道你已没有这能力,那即是说,你这里有人把你的健康情况泄露出去了。”
  “那又如何呢?”江一明问。
  “这个人泄露了秘密之后,就累了你的弟弟一命了,”司马洛说:“我觉得我有义务通知你这一点。”
  “谢谢你,”江一明说:“不过我的脑子还没有死,你们走了之后我就已经想到了,当你们把蔡查理这些人都消灭了之后我就更肯定了。”他沉默了一会又说:“你用不着问我打算采取什么行动。”
  “我也不想干涉你内部的事。”司马洛说。
  “我是说我已经采取了行动。”
  司马洛诧异地看着他,但是他的背朝着他们,所以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江一明沉默了一阵之后又说:“是阿生,他不会回来了。”
  “逃走了?”司马洛问。
  “不是,”江一明摇摇头:“我把他枪杀了!”他伸手向外面一指,“我埋在外面,这外面有甚么地方可以埋一个人,当然,你们只要找一只猎犬来,就可以知道尸体是埋在什么地方了,但是这有什么用呢?我连受审的时间都没有了!”他忽然格格地笑起来。
  司马洛耸耸肩:“虽然你自认,但是恐怕要证明也并不容易,而且这又不是我的工作。”
  “分别就是在这里了,”江一明说:“是吗?假如我的身体不是这样,你就不会说这不是你的工作了。”
  “我们还是讨论事实好些,”司马洛说:“如果是没有意思的,但是为什么阿生要这样做呢?看样子不像是他,你不讲我也不相信。”
  “我也不肯相信,”江一明说:“不过他自己也承认了,原因就是如果,如果我的身体不是这样,他就不会出卖我,他知道我不会活得久,他就要为他的前程打算了,他需要在我死后另有投靠的人,他决定去投靠蔡查理。”
  “你没有什么留给他的吗?”司马洛问。
  “我错立了遗嘱,”江一明说:“我把大部份财产捐给了慈善机关,我觉得我这一生也应该做一件好事,但是你一定不相信我会这样做的。”
  “很难讲,”司马洛说:“一个人到了这个程度,想法是会有很大的转变。”
  “阿生不明白,”江一明说:“他很失望,他以为他可以得到一切,其实他也并不是没有得到什么,我是会让他继承我的地位的,他是有骨气的话,他自己一样可以赚到很多钱,但是原来他习惯了坐第二把交椅,不能够想象自己如何可以坐得上第一把交椅,于是他到蔡查理那里去找寻第二把交椅,当然,蔡查理是要他立一些功劳才肯接受他的。”
  “你说得对!”司马洛说:“有些人,坐惯了第二把交椅,就是坐不上第一把交椅了。”
  “我杀他是帮了他一个忙,”江一明说:“蔡查理利用过了他之后还会再信任他吗?他可以出卖我,还有谁不可以出卖的,我看当我死了之后,他在投靠蔡查理的时候,蔡查理也会马上把他杀掉了,死在我的手上,总算死得有价值一点。”
  司马洛与紫薇都没有做声。
  “多谢你们来提醒我,”江一明说:“不过,我内部的问题,我是已经自己解决了。”
  他转过身,走回来在椅子上坐下,他又明显地显得虚弱起来了。
  司马洛说:“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我是欢迎你们的,”江一明说:“不过,我却实在没有体力招呼你们,你们得原谅我!”他现在就像一个很老的人。
  “不要紧,”司马洛说:“我们是明白的,用不着客气了。”
  紫薇走上前握握他的手:“你保重一点吧!江先生!”很奇怪,一个本来是很可恨的人,他们现在却不能够讨厌他了。
  “你们!”江一明说道:“会再来吧?”
  “唔!”司马洛迟疑着。
  “我是说我的葬礼,”江一明说:“我希望你们会来!”
  “这个我们是会的。”司马洛说。
  “我很想请你们帮一个忙。”江一明说。
  “你的要求,”司马洛说:“我当然是很难拒绝了。”
  在这种情形之下的确是不容易拒绝他的。
  “我这也不是一个怎样苛刻的要求,”江一明说:“我只是希望你把苏豪生也带来参加我的葬礼。”
  “为什么要他也来呢?”司马洛说。
  “他一直想看我死,”江一明说:“我让他看到我死好了。”
  “我只能够转达你的意思,”司马洛说:“但是我很难强逼他来的。”
  “我相信他会来的,”江一明说着,又问道:“你知道我与他之间的是什么仇恨吗?”
  “他对我讲过了。”司马洛说。
  “其实是很幼稚的,”江一明又软弱地叹一口气,“现在,当我面临死亡的时候,我就可以想到,原来这是一件多么幼稚的事情。”
  XXX
  苏豪生果然与司马洛一起去参加江一明的葬礼。司马洛不知道他是怎么想,也许他的处境与江一明不同,所以仍不认为这是一件幼稚的事情吧,但是他显然亦已经放弃了报复之心,江一明有这样的下场,他认为又是足够的惩罚了。司马洛亦没有问他。
  莎菲也是在场的。
  他们一起来,但是走的时候却是分开的,江一明就葬在那间屋子后的山上,仪式完成了之后,苏豪生就拍拍司马洛的肩,说:“我先走了,你得好好地照顾着我的女儿,”又捏捏莎菲的脸颊:“不要这样任性,明白吗?吓?”
  莎菲呶着咀唇:“其实我都已经学乖了,假如不是我的机警而躲在床底的话,现在我已经死掉了。”
  “对了,”苏豪生又轻轻拍她的脸,“你到底也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是不同的。”
  他回到他的直升飞机,飞机升空而去了,他仍然是要保持着行踪的诡秘,所以,要乘直升飞机,直升飞机是甚难跟踪的,别人没有那么容易知道他下一步是到什么地方去。
  司马洛他们亦转身走回他们的车子,这样,江一明的坟墓就冷落得出奇了,只有他的几个守卫,也即是他的同乡,他的其他同乡都没有来,这是他的遗言指定的,而事实上有苏豪生及司马洛这些人来了,他的同乡们也是宁可不出现了。
  司马洛开着他的车子载着莎菲离开,后面有两部车子跟随着,一部是莎菲自己的座驾车,由一个新的保镖驾驶,另一部车是紫薇开的车子。
  司马洛向照后镜中瞥了一眼,看着江一明的住宅与坟墓渐渐远离,叹一口气:“最近我们参加的葬礼真多,太多人死了,使人觉得真是人生如朝露。”
  “所以,”莎菲的手放在他的膝上,“我们更应该行乐及时了,”回头瞥了一眼,“很可惜你那位女朋友老是跟住我们,真是扫兴之至!”
  “她只不过是在办事罢了。”司马洛说。
  “但是,我总觉得她含有点醋味。”她说。
  “现在没有了,”司马洛说道:“你看!”
  莎菲从照后镜中看见紫薇的车子已驶入另一条路开走了,她叹一口气:“很好,现在我们总算可以松弛下来了啦!”
  “我却不能够。”司马洛说。
  “为什么呢?”莎菲问道。
  “你这个新保镖,老是像猎人似的监视着我。”司马洛说。
  “看开一点吧,”她说:“起初你也这样说阿其呀!”
  司马洛无可耐何地耸耸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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