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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朱羽《玩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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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13: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龙骥(朱羽)《玩票》(“法网”系列)
  目录
  引言
  玩票
  偷梁计
  媚侨梦
  放长线钓大鱼

  引言
  法网专索——玩票是历年来在台湾所发生的支票刑案专辑。
  支票是属于有价证券乙种,伪造、变造或是滥开空头,都是违法的行为。
  在我国刑法中对于伪造有价证券的科刑很重,最起码也得判三年以上的徒刑。
  很多人,因为一时疏忽,而蹈入重典,犯了伪造或变造有价证券。所以,本书特别加以提示,支票玩不得,不是为了生意上的往来最好少用支票为妙。
  本书所选四个案例,都是与银行界有关,其中犯罪者以财、以色诱使银行职员相互勾结,破坏经济,虽然这些犯罪者的犯罪手法不外以诈术骗取财物,但是其不良的影响则甚于杀人、抢劫者千百倍。
  虽然他们作案的手法,显示出过人的狡黠。但是他们终究难逃法网的制栽!
  本书当事人均以化名,唯事实及、时间、地点均系真实,以维当事人自新之意。另本书第一故事之薛云飞业已逃离台湾,故以真是名字发表。
                                                                      龙骥

  玩票
  第一章
  蔡胜雄下了班之后,匆匆地来到西门町。
  这位捧着“金饭碗”的年青人,他只是商职毕业,幸运地考进第一银行当练习生。由于他的工作卖力,才三十岁出头就当了延平分行的正式行员,负责甲种存款的业务。想不到,他匆匆地赶来西门町赴这一次的约会,却给自己的生命和前途,亮起了红灯。
  蔡胜雄来西门町,是应他客户薛云飞的约。
  提起薛云飞这名字,只要在西门町混的人,都晓得他是一位兜得转,吃得开的“玩票”人物。
  “玩票”是以支票来兜转,换句话说,是以票调现款,循环不息的转,很多“玩票”者就毁于“票”。薛云飞也晓得,自己手上的支票,天天在转,终究会出事,只有找个机会,狠狠地弄一笔再收山,所以,他把脑筋动到蔡胜雄这个年青人的头上。
  这天薛云飞存了一笔不少数目的现款后,对蔡胜雄说:“小蔡,今晚我请你吃饭。”
  “这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我的户头麻烦你的地方太多,我一直都忙着,很早就想请你喝咖啡,就是没时间,难得今天有空,你务必赏光。”薛云飞说完,不待蔡胜雄回答,他立即把时间、地点都讲好:“今晚六点,我在西门町马来亚餐厅等你!”薛云飞说完挥了下手,匆匆地走了。
  蔡胜雄看薛云飞走出银行大门,驾着他那辆六〇年大福特朝北门方向开去。
  蔡胜雄心想,这位自己的客户薛云飞,过去是十五信的经理,现在是一家大贸易公司老板,请自己吃饭,当然没有什么企图,再说他的票据来往,从来没有失过信用,即使存款不足,在二次交换之前,不论多少数目,都会一一补足,可以算得是一个好客户。他的请客,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位年青入,只从好的地方想,而忽略了薛云飞过去的一段丑史,其实,似他这样“嫩”的人,那里又能体会到那“老狐狸”的心中怀什么鬼胎。
  下班后,蔡胜雄就匆匆地赶来西门町。
  西门町,这地方在灯红酒绿之下,到处都是漩涡,一不小心,经不住那媚眼的诱惑,就会跌进漩涡而灭顶。
  蔡胜雄来到马来亚餐厅,那薛云飞早已在靠街边的座位上等他了。
  薛一看到蔡胜雄,立即走上前去,拉着他的手,拍着他肩,一付热情的样子,使蔡胜雄有点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银行职员,虽然是金饭碗,但在待遇说来,也不怎么好,要想进馆子的话,那得看看自己的家庭开销是什么情形。蔡胜雄家庭负担很重,就凭他每个月连加班费在内四千多元,仅仅够得上生活,那里有办法进西门町餐厅。
  民国五十八年那段日子,在商场上兜得转的人物,大多数是在西门町的马来亚餐厅“聚”会,蔡胜雄应约而来,只是为了“人情”不可推卸,想不到薛云飞对他这么热情,他有点不自在,慌忙说:“薛老板,何必客气!”
  “小蔡,你这就见外了,什么薛老板?我比你虚长几岁,你就叫我薛大哥好了。”
  薛云飞说完,挥了下手,菜单立即送了过来,他把菜单递到蔡胜雄跟前,说:“你点菜!”
  “薛大哥,随便好了,我不会点!”蔡胜雄说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
  薛云飞把菜单合起来交给跑堂,然后问:“小蔡,,我们吃海鲜怎么样?”
  “随便,不要太破费就可以!”
  “好!”薛云飞点了下头,对跑堂说:“烤二对明虾,另外来盘烧腊拼盘,再一个三丝鱼翅羹。”他点完菜,又转头问蔡胜雄:“你喝什么酒?”
  “我不会喝酒,你随便点好了。”
  “来一瓶绍兴酒怎么样?”
  “好!”
  酒菜上来。
  薛云飞首先为蔡胜雄倒了一杯,然后他自己才把酒杯斟满,端起杯子说;“来!这一杯算我敬你!干!”他喝完一杯,杯底朝天的晃晃。
  “谢谢你!”蔡胜雄也一饮而尽。
  这样,一杯一杯地干,搁在桌边的绍兴酒已经空了两瓶。
  嘴里说着不会喝的蔡胜雄,却是一个海量的酒友。薛云飞是老江湖,他晓得劝酒绝对不能让对方烂醉如泥,只需灌他个七分酒意,什么事都好谈。
  今天,他约蔡胜雄出来,只是阴谋的序幕,所以他看巳经喝掉二瓶,慌忙借势拦下,他说:“老弟,你的酒量是比我大得多!”
  “那里!”
  “老弟,你帮我不少忙,这一杯算是我敬你,也算是我谢你!”
  “像你薛大哥这样的标准客户,我哪谈得上帮忙。”
  “在商场上,信用就是资金,有时我晚了一点轧进去,若不是你老弟帮忙,今天这个信用还能维持吗?”薛云飞把手中的酒喝光,然后说:“我们还有节目。这是最后一杯,来!我们都干了。”
  二犬把酒干过之后,薛云飞看了下表,说:“走!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蔡胜雄已有七分醉意,他也不推辞,一切,都依着薛云飞的安排。
  薛云飞把服务生招过来结账,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在账单上签个字,另外付了一张五十元面额钞票给服务生说:“这是小账!”
  签字,在西门町马来亚餐厅签得动的人,必是此人来头大。薛云飞可以付现,为了摆谱,他当着蔡胜雄的面,笔一挥,表示自己在商场是位吃得开的人。
  他们从马来亚餐厅的边门出去,从扶梯走上五楼“国际”舞厅去。
  薛云飞一推开门,几个大班就拥了上来问:“薛大哥好久没来了!”
  “忙!”
  薛云飞那淡淡的一个字吐出来后,回过头对蔡胜雄说:“你这里有认识的小姐吗?”
  “没有!”
  “那别家呢?”
  “这地方我都没来过。”
  “那我们就在这家跳好了!”
  “薛大哥,我不会跳舞!”
  “有几位来这里是真的为跳舞而跳舞?”薛云飞说完拍了下蔡胜雄肩膀,说:“走!”
  薛云飞带着蔡胜雄在靠乐台的左角坐下。
  此刻,小妹把毛巾和清茶端了过来。
  薛云飞对小妹说:“叫勾大班来!”
  没好久,一个胖嘟嘟矮不啷咚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对薛云飞打了一个招呼:“薛大哥好久没来了!”
  “忙!”他还是那淡淡一个字。
  “你这位朋友有熟的小姐吗?”
  “没有,才找你来!”
  “好,我介绍一位小姐,包你这位朋友满意。”
  “喂!我呢!”薛云飞摸了下他唇边的小胡子,斜着头问勾大班。
  “当然,我会把茱莉转来。”
  茱莉,是国际的红牌小姐,薛云飞虽然很少来舞厅,但是,在大班心目中,他却是一个红牌舞客。
  红牌舞客不是说能花钱,而是懂得怎么花,懂得怎么捧。
  捧舞女,是门“学问”,薛云飞在江湖上混,他当然懂得此道,要不然当年在台北舞国中红遍半天的“冰如”,比他小三十岁。居然肯脱下舞衫,跟他共宿双飞,就可想而知他的“绝招妙活”如何了。
  乐台左侧的舞节灯跳过三个数字,舞池中的灯光由暗转明,勾大班带着二个小姐到薛云飞台边,一位主动地坐在薛云飞身边,当然,她就是茱莉,只听她嗲嗲地问:“唷!薛大哥这段日子到哪儿去了?”
  “忙吧!”薛云飞把她搂了过来。
  蔡胜雄身旁的小姐,真是包君“满意”,虽然她没化什么妆,却显得比化了妆的小姐更艳、更娇。清秀的五官予人有清新的感觉,全身该凹的凹,该凸的凸,一点都没有做作,她在蔡胜雄身旁坐下,端端正正,只是把头微微一偏,轻轻地说了声:“我叫文君,请问贵姓?”
  “蔡!”蔡胜雄说这一个字,心却碎然地跳。
  “蔡先生,以后要多捧场了!”文君说。
  “那当然。你看是谁的老弟嘛!”薛云飞插上一句。
  “文君,你还不认得他吗?”茱莉看看薛问她。
  “我才上班多久,怎认得这位先生。”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薛大哥。”
  “喔!我听说过,那以后薛大哥要经常和蔡先生来了!”这位自称“上班”没好久的“文君”,她的“温”功倒是真有一套,说话的时候,眼珠骨碌碌地转,坐在她身边的蔡胜雄,全身的血管都在膨胀,心跳得更厉害,而且方才在马来亚晚餐的酒精,似乎这时候在他的血管里特别地烧得快。男人的本能有点蠢蠢欲动。
  有人以不动情说是“柳下惠坐怀不乱”,其实那只是一个心理有问题的人才会有这种说法,一个正常的男人,身旁坐着一个真正的女人,而且这女人还是那么娇,那么艳,不动心的话,那简直是胡说八道。
  薛云飞看在眼里,知道自己所布的第一步棋已生了效。
  人的弱点,就是经不住诱惑,尤其是面对着财和色的当口,最容易把持不住。这也许就是人的“原罪”吧!
  舞池的灯,全部暗了下来。
  名乐台上的聚光灯正照在一个“金”光闪闪的女歌手身上,她手上的麦克风似啃甘蔗一般在抖着,嘴里也不知是在呻吟还是嘶喊,她的腰部以下,似挂在屋檐下的风铃,不停地摆动,舞池挤得满满。要说是“跳”,毋宁说是在原地“晃”,四周都是在互相磨擦的人体。
  薛云飞搂着茱莉,她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此刻,薛细声地问:“文君真的上班不久?”
  “她以前在台南海滨上过班。”
  “她能不能‘杀’的?”
  “你?”茱莉把薜云飞推开。
  “你怎么哪?”
  “你动她脑筋。我就走!”
  “你想到哪儿去。我要了解情形,好帮我老弟的忙,你吃什么醋?”
  “这件事你自己去问她好了!”茱莉余怒犹存。
  “这我怎么好开口?”
  “那你问勾大班。”
  薛云飞知道在勾大班旗下的小姐,只要你“捧”的漂亮,没有不能“杀”的。
  以他在舞场混的经验,只要自己暗示下勾大班,相信布下的陷阱,对方必定难以脱逃。
  何况“大班”在舞厅中掌握生杀大权,进舞厅货腰的小姐,都想多赚一点钱,自然而然会听命于大斑。因为,大班能把你捧上三十三天,也可以打你入十八层地狱。所以,老于舞场的舞“客”,多半是从“大班”处下功夫。
  薛云飞为了使小蔡入彀,他决定从勾大班那里布下一根暗桩,利用文君来拴住蔡胜雄。
  当舞节灯亮“20”时,薛云飞叫小妹把勾大班找来。他在勾大班耳边细声地问道:“老勾,文君今晚节数由我补,我要带她出场。”
  “茱莉呢?”那矮东瓜勾大班问着。
  “一道出场。”
  “你带二个?”
  “文君是我这位小老弟要带她。”
  “好!”
  “那给我代签一下!”
  “没问题。”
  他们的话声刚顿,舞池的灯也亮了,蔡胜雄挽着文君回到座位。茱莉也由别台转了过来。
  薛云飞对蔡胜雄说:“账我已算好了,我们四人一道到太子厅消夜!”
  蔡胜雄刚进舞厅时,有点不习惯,经过几曲“勃鲁斯”下来,再加上文君的“温”工,他此刻已经是把握不定了。
  本来,蔡胜雄应薛云飞之约,只是一个礼貌上的应酬,没想到在四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却完全变了。
  他巴不得文君片刻都不要走开。
  他听薛云飞说“我们四人一道”时,陡然更加兴奋,迫不及待说:“那我们走吧!”
  “我们先到路口等她们!”
  蔡胜雄带着文君,薛云飞撞着茱莉从“国际”出来,招了二辆计程车,二对分别上车,向“太子厅”驶去。
  照一般人的作法,四个人可以一辆车,但是,善于揣摩人心理的薛云飞,他却叫了二辆,这样好让蔡胜雄与文君单独相处一段时间。
  果然,蔡胜雄和文君从西宁南路到中山北路这段车程时间中,他和她的感情似乎进展得比在舞厅中的时间内还来得快。
  蔡胜雄握着文君的手问着:“你是不是可以不上‘班’?”
  “蔡先生,这件事你问得太突然了。”
  “为什么?”
  “终究我们才认识不到三小时啊!”
  “可是——”蔡胜雄说的时候,脸上似乎有火辣辣的感觉,只吐了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咦!你这个人怎么搞的,怎么话说了一半不说了?”文君把他抓着的手捏得更紧一点。“我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可是我对你却有一种感觉——”蔡胜雄仍然是呑呑吐吐。
  “什么感觉?”文君却紧迫钉人的问他。
  “感觉我们一见如故。”
  “蔡先生,到我们这地方来的客人,都是这么说。”
  “不,我的确是真的有这种感觉。”
  “啊!那我就错怪了你。”
  “文君!”蔡胜雄双手握住文君的手,借着车外晃动的灯影,他注视着她。他才叫出二个字,突然又停住了。
  “什么事?”
  “我应该请教你的姓。”
  “叫我文君不是很好吗?”
  “不,那也许是一种侮辱!”
  “侮辱?”文君噗嗤一声笑起来。然后把头转过来,看蔡胜雄那股傻乎乎的表情,才问道:“为什么叫我文君是侮辱呢?”
  “因为‘文君’是你在舞厅中客人叫的,我希望和你交朋友,是在舞厅以外建立友情,所以认为叫你‘文君’是一件侮辱的事。”
  “蔡先生,谢谢你看得起我,我姓陈。”
  “陈小姐!”
  “你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我….…”
  “怎么又是这样呢?”
  “我,我想我们交个朋友。”
  “现在我们不是朋友了吗?”
  “不,我说的不是这样的朋友。”
  “这!”文君蓦然想起坐在自己身边的年青人,也是和其他客人一样的猴急,可是,自己有原则,绝不跟第一次带出场的客人有什么再进一步的交易。所以,她将他的手拉开,笑笑地说:“蔡先生,你急什么嘛,我们才认识这么短时间。以后再谈吧!”
  其实“文君”是会错了意,而蔡胜雄被她这么一拒绝,顿时有点尴尬。
  幸好,车子已到了“泛亚”饭店。
  薛云飞车子先停下,他匆忙过来为小蔡付过车资。四人进入“太子厅”。
  薛云飞刚踏进“太子厅”大门,一位看上去似是“经理”的中年人立即迎上来,说:“位子在前面!”
  “谢谢!”薛云飞带着茱莉,蔡胜雄跟在文君身后,从人丛中来到舞台前。
  那引他们进来的中年人,挥了下手,立即有两个服务生过来,以命令口吻对他们说:“把薛老板的酒拿来!”他吩咐完,回头对蔡胜雄看了下问道:“这位是——”
  “对了,我忘了介绍,他是我的老弟,姓蔡,在第一银行服务。”
  “蔡先生你好,我姓余,是这里业务经理。”
  “余经理你好!”蔡胜雄伸出手向余经理。
  蔡余二人在握手时,薛云飞对文君说:“我这位老弟是老实人,你们做做朋友也不错啊!”他说完又转过头来对蔡胜雄说:“老弟,你说怎么样?”
  “谢谢薛大哥!”
  此刻,服务生已把薛云飞寄存的洋酒捧了过来,而且菜也上了。
  舞台上的歌手正透过麦克风传出来“你这个坏东西”的怪腔怪调。
  他们四人,你敬我,我敬你,闹了一会。
  薜云飞把蔡胜雄跟前的酒杯斟满,然后端起他自己的酒杯说:“老弟,我这一杯敬你。”
  蔡胜雄把酒杯端起,问薛云飞道:“薛大哥,你又有什么理由敬我?”
  薛云飞笑了一下,说:“老弟,做生意的人信用是最重要,我薛某人在商场上能够有今天,完全是在用支票的时候,把握着信用的原则,有时我事情一忙难免需要你老弟帮忙的地方,所以我这一杯敬你。”
  蔡胜雄把酒杯放在嘴边,久久没把酒饮下去。
  薛云飞催促说:“老弟,你不肯赏老哥这个脸,吗?”
  “薛大哥,我实在受之有愧。”蔡胜雄把端在手上的酒放在桌上,接着说:“薛大哥,我只是一个小职员,那有实力帮你的忙?”
  “老弟,我要你的帮忙并不是在钱的方面,再说,我薛某人也不会让你在钱的方面对我帮忙,我只是希望你老弟,有时我疏忽了,请你老弟提醒我一下就行了。”
  薛云飞这一句话已经暗示了他,将要利用蔡胜雄,可是蔡胜雄是个老实人,那里听得懂他的话意,却爽朗的说:“薛大哥,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遵照你的吩咐。不过若是犯法的事,那我就无能为力。”
  “老弟?你看我会叫你做犯法的事吗?”
  坐在另一边的茱莉,突然插上一句:“蔡先生,你要知道薛大哥过去干什么吗,他怎么会叫你做犯法的事呢?”
  蔡胜雄觉得自己说话得罪了薛云飞,慌忙把跟前那杯酒端起来,说:“薛天哥,方才我在言语中有失礼的地方,请你原谅,这一杯酒算是罚我。”他说完,一口气就把那杯酒喝干。
  “老弟,你太客气了。”薛云飞马上把话题转开,又笑笑的对文君说:“你看,我老弟是多老实?”
  文君笑了笑,看看蔡胜雄拿起酒瓶为他倒了一杯酒,再给自己杯里倒满,将酒杯端起,说:“蔡先生,这一杯酒算是我们友情真正的开始,来!干了!”
  “好,我也干!”蔡胜雄毫不变色,把酒干后,想不到茱莉也趁机为他敬酒。
  这样,一杯一杯灌,蔡胜雄有点支持不住,最后,终于仆在桌上。
  薛云飞见他醉了,马上暗示茱莉,要她和文君商量,由文君扶他到“华国”去。
  当然,茱莉这一晚是跟着薛云飞一道了。
  第二天清晨——
  蔡胜雄醒来时,一看自己睡在软软的席梦思床上,看一下手表,已经七点了。突然他听到浴室里有“哗哗”的流水声音,而且在床前沙发上,有女人的衣服,地毯上散着女人的内衣裤。他怔了下,慌忙坐起。
  此刻,虽然是室内帷幔低垂,无法分清是白昼和黑夜,但浴室走道上的灯,却很清晰地照着整个室内,看得清清楚楚,他极力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从浴室内传来女人声音:“小蔡,你这么早就起来?今天是礼拜天,你不用上班,起这么早干吗?”
  蔡胜雄一听是文君的声音,他蓦然想起昨晚的事来,他想难道这是薛大哥的安排?
  他正想着时,文君已经从浴室出来,她身上围着一条浴巾正好把当中的一截围住,一边梳着头发,一边说:“小蔡,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呢?”
  “你!”
  “我怎么哪?”
  “你昨晚和我一道?”
  “是啊!要不为什么会去洗澡?”
  “这……”
  “你这个人怎么搞的?昨晚喝了那么多的酒,而且——”文君说着时,俯下身去拾她的内衣,同时顺手把走道的灯熄了。
  这时候,屋内虽是黑黝黝的,但是文君凹凸分明的线条,由于帷幔外的阳光透进一丝丝光亮,仍然看得清清楚楚。
  蔡胜雄有点陶醉。他陶醉着,似文君这么美、这么娇的女人,自己昨晚都和她一道并头睡过觉。可是,他突然又想到以后是不是能继续有这美好的假日呢?他似乎又感到惆怅。
  他想以自己的能力,是无法追求这种生活的。那么,自己就不能再重温这“美好”的梦了。
  患得患失的心情使蔡胜雄陷入了迷惘。

  第二章
  很多事经过了第一次浅尝后,若是合了自己的口味,就会想得到第二次的深嚼。
  蔡胜雄本来是一位很老实的年青人,想不到经过了薛大哥那一次的安排,居然成了“国际”舞厅的“常客”。
  人,是经不住诱惑,这也许正是人的始祖带来的原罪,蔡胜雄和文君的交往,是薛云飞的安排。但是,他自己却慢慢地步进了漩涡。
  其实,蔡胜雄和薛云飞是无法相比的,他只不过是一个银行小职员,而薛却是江湖中的老狐狸。
  有天——
  薛云飞家里的电话响了。
  薛云飞拿起听筒,听到对方的声音,是蔡胜雄,慌忙问:“老弟,你找我有事吗?”
  “是的。今晚我请客!”想不到蔡胜雄却开门见山地说。
  “怎么?你中爱国奖券了?”
  “不是的,我刚发薪水,想请你一道去老地方。”
  “老地方?”
  “怎么?你忘了‘国际舞厅’啊!”
  “国际舞厅?老弟,你最近是不是常去那里?”
  “不错,我经常去捧‘文君’的场。”
  “呵!那样不好!”薛云飞的声一音带着一种教训的意味,但是,没再接下去,他想挂下电话,所以说:“好了,我去,五点半见!”薛云飞放下听筒,微微地笑着。
  此刻,从房里传出来女的声音,语气里含着一股爆炸味道,问着
  “谁的电话?”
  “一个小老弟的!”
  “那怎么又是国际舞厅?是不是朱莉打来的?”随着声音,一个娇滴滴的女人从里屋出来。看上去,她的年龄差薛一大截。若是二人一道走,可能要被误认为父女。
  其实,她就是他的现任太太,当年红遍西门町娱乐圈的“冰如”。
  “冰如”原是舞小姐,一次圣诞节舞厅举办什么“皇后”选举,她得力于薛云飞的支持,居然脱颍而出,戴上了后冠没多久,也脱下舞衫成了薛大嫂。
  本来,薛云飞是有家有室的人,为了“冰如”,他却把从福州家乡带出来,为他生儿育女吃苦三十多年的原配太太给休了。自古来糟糠之妻不下堂,薛云飞能休妻,他的为人可见一般。
  此刻,冰如带着醋意在问:“怎么?茱莉勾搭上门来了?”
  “不是她,是小蔡!”
  “小蔡?”冰如从茶几上取了一支香烟,叨在嘴边,薛云飞马上拿出打火机“嚓!”一声,将火凑了上去。
  “小蔡是一银的职员。”
  “怎么?他有什么麻烦,要你出面?”
  “不是,他是个老实人。”
  “这么说,你是——”
  “冰如!你今天是怎么搞的?”薛云飞立即把她的话打断。
  “好,我不问你了。”冰如弹了下烟灰,突然想起一件事,咬着下唇,蓦然问道:“小马的票快到期了,你准备怎么办?”
  “多少?什么时候?”
  “我看看!你进去把皮包给我拿出来。”
  想不到在西门町叱咤风云的薛大哥,居然在家里,被“太太”当做小厮使唤。
  没好久,薛云飞把冰如的大皮包拿了出来,放在茶几上,他坐在长沙发,抽着烟静静地看她在翻着一本小小的笔记本。
  冰如翻了一下,她眼睛停在笔记本上,嘴里直嚷:“糟了!”
  “什么事?”薛云飞被她这么一嚷,也陡然一怔。
  “老吴的票是今天的!”
  “多少?”
  “三十万!”
  薛云飞看了表,然后问道?
  “那家户头?”
  “一银!”
  “没问题,可以过!”
  “钱呢?”
  “我想办法!”薛云飞说完,立即打电话给蔡胜雄,他对蔡说:“小蔡,今天我有一张票三十万,开给高雄客户的,怕第一次轧不进去,你帮我一个忙,第二次交换前我一定可以进款!”
  “没问题!”
  薛云飞放下听筒,走到冰如跟前,问道:“老表那里,你能不能暂调三十万轧这一张票?”
  “那个老色狼,你要我去喂它?”
  “不是这个意思,今天这三十万比什么都重要,因为也是我的信用考验。”
  “信用?你的信用还不是我给你的!”
  “我的好太太,你就帮我一次忙,今天,这一关我一定要过,太重要了!”
  “你不是说没问题可以过吗?怎么却要我去找老表呢?”
  “我说可以过是老吴的票,但是一银的钱,却要你帮我轧进去。”
  “你不怕我被那只狼吃了!”
  “他怎么敢!”
  “为什么不敢?”冰如把手上的烟狠狠地按在烟灰缸上,接着说:“过去老表虽然怕你,可是现在的他也不是好惹的,你跟他调票,他不要利息已经是天大面子。再讲当年他捧我也不差你,自从我们结婚后,他的心还没死,只是在面子上他拉不下来!”
  “原来这小子还敢动你脑筋!”薛云飞狠狠地搥了下桌子,转过身对冰如说:“我们很快就要离开台湾!”
  “哼!离开台湾,我不晓得听你说了多少次?”
  “今天这三十万就是我实现计划的第一步。”
  “说来说去,你还是叫我找老表调票,是不是?”
  “不!我不要你去,我自己去……”薛云飞说完,伸出手对冰如说:“你开一张十信的票给我!”
  “多少?什么时候?”
  “二月一号四十万。”
  “你要给老表?”
  “唔!”薛云飞点了头,看看表说:“时间不多了,快点!”
  冰如把支票开好,薛云飞把票接过来,在她脸上吻了下,然后说:“你这只小白兔,好好耽在家里,出去当心狼把你吃掉!”

  西门町“国光”饭店楼下的咖啡座上,二个中年人对坐着,其中一个就是“玩票大哥”薛云飞,坐在他对面的是“老表”顾重。
  顾重是薛云飞的同“窗”好友,也是混道上的伙伴,他们的同“窗”并不是“学窗”,而是“铁窗”。
  薛云飞三十八年来到台湾,凭着他是福州人的同乡关系,进入警界在刑警总队工作。
  由于他的为人,善于拉关系。在刑警队没好久,就调到警务处出入境管理室,办理一般业务。
  他在办理出入境工作,利用职务,常常向旅客要红包,自然而然有人检举他,又被调到刑警总队。
  他调回刑总,应该收敛才对,想不到他恶性难改,依然到处揩油、勒索,最后,他终于被警务处撤职查办。
  他被法院判了刑。
  当然,判刑就得坐牢。
  他被送进爱国东路看守所时,由于他的“身份”特殊,所方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把他独居监禁。
  那时候台北看守所里,待决的“死囚”穆万森凭他的“声望”,许多所内的“意外”都可以一言摆平。所以,薛云飞想结交了他,在看守所内也安全得多,但是苦无机会。
  但是善于造机会的薛云飞,却自吹是“穆哥”的朋友(其实,他并不识得穆万森),在看守所里结交了好几个“叱咤风云”的江湖人物,顾重就是其中一个。
  提起顾重,似乎在江湖上混的朋友对他陌生,若是叫“小顾”,都会一个个翘着大姆指说:“这小子是个人物!”
  “人物?”小顾的确是一个聪明、狡猾的传奇人物。
  他从民国四十年就开始在监狱中混。
  他,在四十年八月间,全省保安检查中,由于游手好闲,被送到金门服役。那时候,他才二十六岁。
  在他来讲这么年青、聪明,若是好好地在军中,相信定有前程,而且那时候军中似他那样能写一手好字的战士,寥寥无几,他担任文书,工作相当轻松。
  可是,不甘寂寞的顾重,却逃亡了。
  逃亡,这在军中是件严重的事。
  按照“战时军律”第七条规定,敌前逃亡是唯一死刑。何况顾重逃亡时,还偷了军中同事的钱。
  当他在金门被捕,送交军法组法办时,军法官怜悯他,一再地减他的刑,判了他十二年徒刑,送回台湾军人监狱执行。
  他被送回台湾,等于是纵鱼下水。
  四十二年,他从军人监狱脱逃,立即与他那些在西门町混的朋友接触上,干起三只手生涯。
  没好久,在一次车上行窃失风,他被捕了。
  顾重是罪上加罪,而且被判保安处分。
  就这样,,他一直在牢里过日子。
  他在台北地方法院看守所结识薛云飞之后,他们就计划着,如何来社会上创一番“事业”。
  薛云飞出狱后,由于自己在台北无法立足,便到花莲去,恰巧又在花莲遇到正在服劳役的顾重。
  没好久。政府颁布“戡乱时期疏通监所人犯条例”,顾重也在“疏通”之内,但是他还有残刑没执行完,又送回台北执行。
  等到顾重刑期行满,重回社会时,薛云飞已经在台北崭露头角了。
  因为,“八德灭门血案”疑凶穆万森,被判无罪,找保开释,薛云飞挺身作保,又安排穆的生活。一下子,薛在黑社会中,闯出了“万儿”。
  “薛大哥”三个字,在西门町居然成了混混的尊敬人物。
  这时候,薛已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长了。
  他的公司设在昆明街,一条小巷里。
  若是问他公司的业务是什么,除了两张办公桌之外,什么也没有。他干的是专门讨债的营生。跟他执照上的进出口贸易是毫不相干。
  薛云飞组这个“讨债公司”的“艾迪儿”,还是当年顾重的构想。只是他早一步闯进西门町,给他捷足先登。
  这门新“行业”给薛云飞扎下了根基。
  他所经营的,不论什么“债”,他都负责讨,但是抽取的佣金就有区分:
  生意上的债,由于债主本重利轻,只抽二成。
  赌债是本轻利重,要抽六成。
  风月债,这是没本生意,要抽八成。
  其他的债,要看性质,反正在他来说,是白手赚钱的,而且他接下的“业务”是无往不利。
  他讨债方式是紧迫钉人,非要拿到钱不可,而且他的“业务员”都是混字号人物,债主遇到他们,不给也不行的。
  在台北有一家水果大王,因为一夜“梭哈”,欠了赌债几十万,被迫卖掉西门町一栋楼房,就是他们的杰作。
  薛云飞的“讨债公司”业务,直线上升。
  他的收入也水涨船高。
  没好久,穆万森虽然“八德血案”无罪,可是他在基隆杀死舞女依洛,被判死刑,执行时,还是薛云飞去收尸。
  提起薛与穆的关系,充满了戏剧化。
  薛云飞囚在看守所时,千方百计想结识穆,结果缘悭一面。
  穆万森是何许人物,会得薛云飞如此倾慕,说起来,这也是记者先生把穆“捧”了起来。
  当民国四十五年桃园县八德乡叶家五口灭门命案发生时,穆万森被认为疑凶,由于社会记者的渲染,将穆万森喻为如何的“神奇”,引起许多混字号的下层社会人物对他的“敬重”。
  这桩血案被告六人,经过初审都被判死刑。
  上诉高院时,由于穆万森请不起律师,只好由律师公司安排义务辩护人。
  凡事都巧得很,安排为穆万森辩护的,是一位豪气干云的富伯平律师。
  富律师接办这桩案件,并没有因为穆万森付不出律师费就草草了事应付过去。他认为人命关天,要澈底调查,于是,他发现穆的罪证不足,提出辩护。
  二审,高等法院经过司法程序的审理,最后,原判决撤销,改判无罪。
  穆万森虽然疑无罪,但是检察官不服上诉,所以他要交保才可释放。
  穆万森在台北的混混朋友很多,却没人敢来作保,所以上午宣判之后,就一直在候保室等着。
  想不到,素未谋面的薛云飞,却在下午快下班时分,来到法院挺身作保。
  当穆万森办妥手续,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薛云飞,感激万分。这样二人才扯上了关系。
  薛云飞保穆万森的事,经过记者先生一渲染,许多混的“朋友”都认为薛云飞是位讲义气的“道”上大哥。
  其实,薛云飞这么做,就是他高人一等的“混”法。
  后来,穆万森在台北看守所执行死刑后,没人收尸,又是薛去收埋。
  穆万森因罪恶而结束了他的一生。
  薛云飞却借着穆的死,而在黑社会中抬起头来。
  正当薛云飞的“公司”业务发展到最高峰的时候,顾重以自由身回到了台北。
  这二个臭味相投的朋友,见了面,什么话也没说,薛就给他五万元。
  顾重就以这五万元在中山北路顶了一家酒吧。
  这时候,越战正打得紧,台湾被列为越战美军渡假的地区,想不到顾重在几个月当中,不但将五万元悉数送还薛云飞,而且他已经是拥有三家酒吧、一间沙龙的老板了。
  顾重以女人起家,成了商场上一个人物,但是他并没忘记自己受过薛的提携。所以每次薛向他调票,他都爽爽然然地照调不误。
  这天——
  薛云飞约顾在“国光”见面。
  薛云飞把那张四十万的二个月期票,放在顾的眼前说:“小顾,今天你不帮我的忙,我就会垮!”
  “有这么严重。”顾看了下票,并没直截了当的答应他。
  “要是我今天退了票,今后我就别想混了。”
  “恐怕数目大了一点,我没这么多的现款。”
  “我愿意出利息,无论如何,你帮我忙。”
  “既然这么说了,我就想办法吧!”顾重把票收下,眼珠转了转说:“请你也帮我一个忙!”
  “只要办得到,义不容辞。”
  “刘三这个人怎么样?”顾重问。
  “是个皮条大王!”
  “我想找他。”
  “他不是被抓去管训?”
  “回来了!”
  “呵!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吧里的小姐被这老小骗走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把她找回来?”
  “不错!”顾重点了下头,接着说:“若是找到我这个小姐,我愿意付十万代价!”
  “这么说她是一位天仙了!要不你肯花这么大的代价?”
  “她有基本客人好几个,都是美国商人,而且都出手很大方,我怎么能失去她。”
  “好,我帮你找,但是,我今天的票也请你帮忙。”
  顾重把薛那张票收下。从口袋里掏出支票簿,开了一张四十万当日的票给薛,然后说:“我不收你分毫利息,这是最后一次,最近生意不好,周转困难,以后我也无能为力。”
  “只要你帮我这次忙,我已经是感激不尽。”薛把票收起,看了下表,说:“小顾,刘三的事包在我身上,现在我得赶紧把票轧进去。”
  果然,薛云飞没失信用,在第二次交换之前,他把四十万轧了进去。
  薛云飞将顾重的票交给蔡胜雄时,细声地说:“小蔡,谢谢你的帮忙!”
  “那里的话,这是我应当给大哥做的。”
  薛云飞看了下表,说:“我们半小时后,在老地方见!”

  第三章
  国际舞厅靠乐台的转角座位上,相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蔡胜雄,另一个自然是薛云飞。
  他们真准时,五点四十五分,两个不约而同地到达了。见面的时候,薛云飞先开口:“老弟,今晚上我请客!”
  “不!你请我的客太多了。”
  “今天你帮我的忙很大,我应当谢你。”
  “这是那里的话,完全是正常作业,我有什么忙好帮的。”蔡胜雄说。
  “老弟,不是你压下来第二次交换,我真出了洋相。”
  “只要当天交换,那有什么差错?”
  “老弟,我的客户都是第一次交换,只有今天才是二次交换,若是你不压而退了票,我不是完蛋,所以我该谢你,由我请客。”薛云飞这套话听起来蛮有理由。其实都是他的一个圈套。当然,他急着轧那四十万也是圈套中的一环。
  两人聊了一阵后。
  勾大班已把“茱莉”和“文君”转了过来。
  这两对相见,各有不同的“表演”。
  文君娴娴静静地坐在蔡胜雄身边,抚弄着她的手帕,而茱莉却一下子依偎在薛云飞的胸前,仰着头看着薛云飞问道:“怎么,今天有空来?”
  茱莉的语气有点埋怨又有点关心。薛云飞听了后,只淡淡地说了一字:“忙!”
  的确,他很“忙”,他的忙是在动脑筋,如何使别人上钩。
  茱莉听他说“忙”,“嗤”了一声,说:“人家蔡先生不是也很忙吗?他却差不多隔一天就来捧一次文君的场,你啊,不晓得又被什么地方的小姐‘忙’住了,才不来这儿!”
  “呵!小蔡经常来这儿?”薛云飞看了下文君,笑了笑接着说:“老弟,看样子你是赢得了文君的芳心。”
  “薛大哥,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你怎笑我呢?”文君说。
  “对!我和陈小姐只是普通朋友。”
  “凡是朋友都是由普通开始,对,你们是普通朋友,今晚上我要使你们成为特别朋友。到时候,文君你要谢我呵!”
  “薛大哥,你——”文君说的时候,看了下蔡胜雄,在她的眼睛里充满了诱惑。
  此刻,薛云飞把勾大班招来,向他说:“你这二位小姐的钟点,我包了,而且连明天的茶舞、晚舞一道算!”
  好大的口气,一下子算了两个小姐二天的钟点,这也只有薛云飞开得出口。
  “薛大哥,你——”蔡胜雄还没说出话,薛云飞就伸出手挡住,打断蔡的话。
  “老弟,有话回头再说。”他转头对站在一边的勾大班吩咐,“把账单给我!”
  “不必了,我代签!”勾大班说完挥了下手,走了。
  薛云飞看了下文君,笑了笑,道:“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和他的‘友情’要增进一步,我们今晚上去北投,好好地玩个痛快,度个愉快的周末!”
  那一晚,他们四人,真的度一个愉快的周末。
  可是,在蔡胜雄却是呑下了一颗包着糖衣的毒药,随时都有毒发身亡之虞。
  这一次的周末相聚之后,有半个月时间,薛云飞的人失踪了。
  蔡胜雄打几次电话找他,薛太太却告诉蔡说薛大哥是视察海外公司业务去了。
  薛大哥真是有办法,他海外还有公司,若是交了他这个朋友,说不定自己今后会有前途的。蔡胜雄跌入圈套,还在自我陶醉。
  薛云飞是不是真的出国了?
  不!事实上他的人还在台北,只是躲在第一饭店里,撞着“白玉楼”酒女“文娟”,在进行着第三步的“玩票计划”。
  薛云飞的“玩票”生涯,是从五十六年开始。
  他的“讨债公司”被警方监视后,他知道再干下去,定会出问题,所以决定改行。
  凭着他的长袖善舞,居然当上了台北市第十五信用合作社的经理。
  “十五信用合作社”在台北成立不久,由于经营不善,显得摇摇欲坠。
  经过理监事们开会结果,要挽救这危局,便聘请薛云飞出任经理,希望借他的“势力”能起死回生。
  事情并没如他们所料那么好,“十五信”在薛云飞出任经理之后,不但没法吸收新客户的存款,相反的,却面临着“信用破产”的局面。
  最后,主管财政机关为稳定金融,不使“十五信”倒闭,却让它解散,合并到另一家有信誉的合作社去。
  在“台北第十五信用合作社”关门之后,自然薛云飞这“经理”也就下台一鞠躬。
  薛云飞在“十五信”关闭之后,他不但没有亏损什么,相反的,他还结交了一大群金融界朋友。
  凭着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居然一下子在台北市的行库中,领了十四家的甲存支票。
  台北市银行界开甲种存户领支票,是要有相当的苗头,要不是有什么关系,很多真正做生意的人,还都只有干瞪眼,因为他们有他们一套的“法规”存在。
  即使你俱备了领票资格,先开始还是二十五张,而且规定要回笼三分之二才能领新票。即使你有巨额的钱存在里面,回笼不够,仍然是不准你使用新票。等到你向银行交涉时,他们会搬出一大套的“法规”使你无话可说。
  薛云飞凭着关系,和银行的“理”字号人物,在酒家、舞厅“聚”一“聚”,别说一下子可以领一百张的票,即使回笼百分之十,仍然可以继续领新票使用。
  所以,在薛云飞手头,经常有几百张的“票”在转动。
  他虽然没有职业,但是原先那“贸易公司”牌照仍然存在,他就以这“公司牌照”作晃子,在过其“玩票”的“正业”。
  他和糟糠太太离婚后,与“冰如”闪电结了婚,而且住在第一流的豪华公寓里,过其奢靡的生活。
  由于他的生活极其浮华,自然而然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有天——
  薛云飞刚从“新加坡”舞厅出来,有人在他肩膀拍了下,他回过头一看,突然怔住了。
  那人笑笑地问着:“最近好吗?”
  “马马虎虎,混日子!”薛云飞一向能言善道,此刻却强自镇静的回答对方。
  “老薛,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好吗?”
  “好!”薛云飞在这人跟前似乎有点恐惧,只好一切听他的安排。
  于是,这二人就在“美丽华”咖啡座聊了起来。
  那人一脸严肃的表情,先开口说:“老薛,我们是同乡也是老同事,有句话想对你说,希望你能听得进去。”
  “是!”薛云飞忐志忑忑地吐了一个字。
  ,听说你离婚了,而且和‘冰如’结了婚是不是?”
  “这——”
  “薛大嫂为你吃苦几十年,你怎么狠得下心?”
  “这——”
  “好了,这是你的家务事,我也不便多说,只是你最近手头很松,而且生活很浮华,你这种生活方式太危险了。”
  “我知道!”
  若是换了个人,薛云飞会滔滔不绝地为自己辩护,可是,他对跟前这个,却低声地回答着这三个字。
  “我希望你稳扎稳打,不要再似过去一样。”
  “是的!”薛云飞点了下头。
  “我听说你又失业了?”
  “不,我在做生意!”
  “老薛,你有多大能耐,我不知道吗?再讲我是干什么的,你一定很清楚,又何必在我跟前耍这一套呢?”
  “是!”
  “听说你最近在玩支票,对不对?”
  “做生意,调调支票是免不了的。”这句话是薛云飞与那人交谈以来,说得最长的一句。
  “调支票我不管你,若是有天出了事,也许我帮不了你的忙,我是话说在前面呵!”
  “是!”
  “还有,做人要厚道,要有良心,千万别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
  “是!”
  “即使你做了坏事害了人,逃得过法律制裁,但也逃不过你自己良心的谴责。”
  “是!”
  一向唯我独尊的薛大哥,对于这个人的教训,他都是以“是”来解答。而且,他被对方一句一鞭似的狠狼地抽,在他的心上一阵一阵的作痛,他低下头来,只有以“是”来回复。
  “老薛,你若是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是!”
  那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把账单卡夹拿在手中,拍着薛云飞的肩说:“老薛,人到了四十岁,不能再做错事了,凡事都该小心谨慎才对,否则会后悔一辈子。”
  他说完,到柜台去付账,薛云飞赶了过去,说:“组长,我来付!”
  “不,这算我请你,再见!”
  这位,薛云飞叫“组长”'的人,是当年与他一道在刑警总队的上司,现在是个治安机关的高级主管。
  薛云飞听了他这组长的话,想了好久,决心不再“玩票”。
  可是,现实以及既成的事实,却紧紧地逼着他,他想不再玩下去,也不可能的。
  因为,他不玩支票,他马上就会垮。
  他面对着这一层层的问题,在矛盾中,最后还是“玩”下去了。
  但是,他想狠狠地“玩”一下,找个对象,捞他一笔,然后远走高飞。
  想不到,他的对象却找到了蔡胜雄。

  第四章
  半个月后。
  薛云飞突然出现在第一银行延平分行的办公室。
  蔡胜雄正埋首整理着账目,并没发现薛云飞。
  薛云飞跟经理打过招呼,转身过来拍着蔡胜雄的肩,问道:“忙吗?”
  “薛大哥!”蔡胜雄慌忙站起来。
  薛云飞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台湾银行五十万的本票,放在蔡胜雄跟前,说:“坐下,这笔账代收一下,帮帮忙!”
  “是!”蔡胜雄慌忙把薛云飞账卡抽出来,将那张本票加上银行传票,收账入户后交给出纳。
  台湾银行的本票,就是现金,所以很快的就办好入账手续。
  薛云飞站在一边,看蔡胜雄办好后,他又从口袋里掏出支票,签了一张十万元的即期票给蔡胜雄说:“这十万元我提现放在身边。”
  当然,蔡胜雄也很快办好,把十扎百元大钞交给薛云飞。
  这一存一提若是别人的话,最少也得等一个小时,可是,薛云飞只十五分钟时间,就一切办妥。
  他把那十扎钞票收好,说了声:“小蔡,谢谢你!”
  “那里的话,替你服务是我的荣幸。”
  “小蔡,你今晚有空吗?”
  “薛大哥有事?”
  “若是有空,我们老地方见!”薛云飞说“老地方”三个字时,声音压得很低。
  “好!”薛云飞在蔡胜雄回答“好”字后,他才离开。
  那晚——
  他们在老地方见面后,并没有似过去一样的留连,很快地把自己的“对象”算好账,带出这四个人驱车来到华国饭店。
  薛云飞早已在“华国”订了二间房间。
  他们进了“华国”,薛云飞先把文君和茱莉安顿在房间里,然后对蔡胜雄说:“我们哥俩到楼下咖啡座聊聊怎样?”
  “她们呢?”
  “让她们先休息一下,洗洗澡,换下衣服,再一道吃晚饭。”
  “好!那我们走吧!”蔡胜雄似乎对薛云飞是百依百顺。
  薛云飞和蔡胜雄在咖啡座,各自叫了咖啡,两人开始聊了起来。
  先是薛云飞开口:“小蔡,你最近是不是常去‘国际’?”
  “偶尔去捧捧文君的场!”
  “老弟,不是我说你,那地方还是少去为妙。”
  “可是——”
  “是不是为了文君?”
  “我去就是为了她!”
  “那你是对她有了感情?”
  “唔!”蔡胜雄点了下头。
  “既然你对她有感情,何不让她脱离那地方?”
  “她有困难。”
  “她结婚了?”
  “没有。”
  “那她家庭需要她负担?”
  “可以这么说。”
  “还有别的困难没有?”
  “她在大班那里借了一笔钱。”
  “多少?”
  “二十万。”
  “小数目。”
  “薛大哥,在你是小数目,可是我这段日子都在筹这笔钱,筹了好久还没筹上。”
  “你筹钱是想让她脱离火坑?”
  “有这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对我说?”薛云飞顿了下,点了一根烟,然后说:“你这样就对我这个大哥见外了。”
  “不,我不好意思。”
  “小蔡,你若是真的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你们就该表明态度,有什么困难,我这做大哥的,都会为你解决,我们相交这么久,你不是不知道我的为人!”
  薛云飞这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蔡胜雄听得混身舒服。但是,他还不好意思接受。
  他说:“薛大哥,你真够朋友,只是这是私事,我怎好要你帮忙呢?”
  “你这样说,那你并没把我当大哥看。”
  “那我等下和文君谈谈,再向你报告。”
  “好!这才是我的老弟。”
  他们交谈完,文君和茱莉已经换好衣服下来了。
  于是,四个人又一道,叫了二辆计程车,上北投去。
  他们先是在华南饭店吃过晚饭,然后又打保龄球。
  在打球时,薛云飞故意透露说:“今天是我生日,回头回台北,我请客。”
  蔡胜雄带着埋怨的口吻问道;“薛大哥,你怎么早不说呢?”
  “是啊,我们也好准备。”文君在旁插嘴。
  “其实,你们不要准备什么,我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既然文君有这心意,那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文君有点茫茫然,她望着薛云飞。
  “说起来也没什么,只要你今晚好好的安慰安慰我这老弟,就算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薛云飞说完哈哈地笑了起来,他看到蔡胜雄和文君满脸通红,他接着打趣:“怎么?你们不好意思?”
  “人家的脸皮那么薄,当然会红了。”茱莉插上一句。
  “这么说我的脸皮厚?”薛云飞凑到茱莉身边问着。
  “我可没有说你,是你自己说的。”
  “好,脸皮厚,就厚吧!”薛云飞说完,已把嘴凑到茱莉的面颊,亲了一下。
  文君和蔡胜雄都笑了起来。
  那晚上,他们在“华国”又是一个“狂欢”。
  当薛云飞从夜总会送蔡胜雄出来时,他拍拍小蔡的肩:“老弟,要好好把握,有困难,你这老哥会支持你。”
  “谢谢!”蔡胜雄的脚步有点蹒跚,幸好文君扶着他,要不,连房间门都找不到。
  “文君,别忘了好好地照顾他呵!”茱莉也跟着一句,这才各自回房去。
  蔡胜雄进房后,“噗通”一声,仆在床上。
  文君慌忙为他揩脸、倒茶,接着埋怨他:“你今晚喝得太多了。”
  “薛大哥生日,我喝多了算什么?’
  “对,薛大哥对你真好。”
  “告诉你,薛大哥是好人。”蔡胜雄说完,把文君抱住,亲了下,然后说:“他要帮我们忙!”
  '“什么忙?”
  “当然是你的债务啊!”
  “你跟他说了?”
  “是他问我,我才说的。他马上就答应我,帮你解决。”
  “薛大哥这个人,怪不得人家那么尊敬。”
  “当然了,告诉你,我蔡胜雄在银行这几年,看的人太多,自信对人认识得清楚。”
  “呵!你自信看人有把握?”文君把他放在床上,又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问着。
  “不是吹的。只要我愿意跟他交朋友,这个人就不错。”
  “真的?”文君坐在床沿,接着问:“我是不是好人?”
  “你啊!我第一天看到你,就准备和你交下去,而且就想——”
  “怎样?”
  “跟你结婚!”蔡胜雄一个翻身,把她拦腰抱住。
  接着,屋内的灯熄了。
  此刻,只听文君在叫:“你好坏,一点也不老实。”
  没好久,一切声音都静止了。
  他们经过了一阵颠簸,也累了。
  真是春宵恨短,两人缱绻了一阵,等蔡胜雄醒过来时,已经是天亮了。
  他看看睡在一旁,曲线毕露的文君,他又想到薛大哥,他想只要薛大哥帮忙,身旁这美人就永远属于自己。

  第五章
  过了一个礼拜,果然,薛云飞开了一张提现支票给文君。
  文君把那张票拿到“一银”来。
  蔡胜雄知道这笔钱是薛大哥帮他的忙,但没有说什么,就似一般客户提款那样,办好手续,将现金二十扎递给文君。
  文君对他说了声“谢谢”,拿着钱就走了。
  当文君走了之后,蔡胜雄在想,薛大哥这个人,的确够朋友、讲信用。不像那些空心老倌自吹自擂,喜欢乱掏名片,攀亲道故,有暴发户手面,却没有暴发户身价。薛大哥却稳稳重重把自己当小老弟看,而且处处都在为他打算。
  他想到这儿,突然想起,薛大哥曾经告诉他,最近又要出国去看看他在印尼和新加坡的事业,而且还要他帮忙照顾台湾的业务。
  他从薛大哥的印尼银行和新加坡银行的存款折上看,在国外的存款,比在台湾大得多,所以他决心跟着薛大哥,也许有朝一日,自己就因着薛大哥的提拔而平步青云。
  蔡胜雄在陶醉着时,柜台上已摆着好几张支票,在等他办理收款。
  其中有人在喊:“喂!老兄不要发呆,快点帮我们办吧!”
  蔡胜雄被这一喊,对那人看了下,不情愿地把票取了过来看了看,问道:“你要领新票?”
  “是啊!”
  “等下!”蔡胜雄把那人账卡抽出来,看了看,把那张领票条子退了出来,说:“不能领!”
  “为什么?”
  “你还差二张票没回来。”
  “可是今天就交换。”
  “不行,要等交换后才能算数。”
  “我有钱存在你们银行。”
  “我知道!照规定要等。”蔡胜雄接着又办第二个人的票。
  那个领票的人悻悻的出去。
  蔡胜雄却自语地说:“神气什么?”
  他把几张取款的票办好,他又想到薛大哥来。
  像薛大哥那样的大户,也没有方才那人神气。这才是他令人尊敬的所在。
  这一天,快下班前,蔡胜雄主动打了个电话给薛云飞,接电话的是薛太太冰如。
  她告诉他,薛大哥陪美国客户到高雄看工厂。
  “什么?薛大哥美国也有生意来往?”
  “不是生意来往,是他自己的事业。”
  其实',薛云飞就坐在冰如旁边。他听小蔡惊讶的声音,知道自己进行的“玩票计划”,第四步可以采取行动了。
  过了半个小时。
  薛云飞打了电话给蔡胜雄。
  蔡胜雄此刻正在作下班前的准备。他接到电话问道:“我听大嫂说你去高雄了?”
  “是啊!我现在高雄华王饭店,跟你打长途电话。”
  “有事吗?”
  “上午我已经把那笔钱给文君了。”
  “我知道,就是为这件事,我才想谢你。”
  “谢什么?自己的兄弟,有什么好谢?”
  “你什么时候回来?”
  “要二、三天!”
  “要这么久?”
  “这是跟美国朋友合作投资的冷冻厂,所以要看他意思才能回去。”
  “你回台北,我还得谢你!”
  “不必了。”顿了下,薛云飞突然问道:“我存款还有多少?”
  “我看看!”蔡胜雄看了后,在电话中告诉他说:“薛大哥,只有二千八百元。”
  “好,我明天就存进去。再见!”
  “再见!”
  蔡胜雄放下电话,心想薛大哥的生意是愈来愈大,那自己不是也一天天接近了成功?
  下了班后,他吹着口哨来到“国际”。
  他在老位置坐了下来,勾大班过来对他说:“蔡先生,文君请假回南部,要过二天才能来上班。”
  蔡胜雄先是一愣,而后他想到,她一定回家去跟她养母谈判,因为,薛大哥今天给了她的钱。他想到这儿,无形中在脸上惊微笑。点了下头说:“我知道了。”
  “要不要转别的小姐过来?”
  “不必!”蔡胜雄从口袋掏出二张五十大钞向桌上一放,对勾大班说,“我走了。”
  蔡胜雄回到宿舍,抱着满腔希望,等待着文君和薛大哥的好消息。

  第二天——
  蔡胜雄上班时,精神特别爽朗,因为满怀着希望。
  薛云飞也在展开他的最后一步行动。
  这天,是民国五十八年十二月七日。
  薛云飞和冰如驾着六〇年的“福特”,从新生北路那栋公寓出来,车后装着二只手提箱,似是远行样子。
  他把车开到车站铁路餐厅门口停住。
  两入进入餐厅。坐了一会,看看表,是银行上班时间,他拨一个电话给蔡胜雄。
  小蔡接到薛的电话,慌忙问着:“薛大哥?你回台北哪?”
  ‘没有,我还在高雄。”
  “有事吗?”
  “我的钱进来没有?”
  “没有。”
  “对了,这二天我可能有一笔票过来,若是钱还没进来,请你帮忙压一下,我回来就轧进去。”
  “好!”
  薛云飞放下电话,对冰如说:“我们走吧!”
  于是,他的车子停在信义路十信大安分社门口,他在身上掏出支票簿,签了一张二万无面额的即期票交给冰如。
  冰如把那张票夹在她的乙存存折里。送到柜台。顺便问道:“小姐,这钱什么时候可以提?”
  “下午交换过。”
  “谢谢!”
  薛云飞和冰如又把车子开到彰化银行城中分行门口停下,开了一张三万七千二百元票,交给冰如。
  冰如把票夹着存折,同先前一样存了进去。
  接着,薛云飞又开了二张六十万的票,分别由冰如存入“彰银”和“华南”的西门分行,她的乙存户内。
  薛云飞开了四张后,并没终止,继续又由冰如拿着二张五十万的票,分别再存入“彰银”城内分行,和“十信总社”她的乙存户内。
  等她六张票存过之后,最后,薛云飞再以一张二万五千七百五十元的票,存入“一银”西门分行冰如的户内。
  他把这几张存好,在车上算了下,己经是二百二十八万元二千九百五十元。他笑了笑说:“冰如,这笔钱,够我们在在海外享受半辈子了。”
  “有把握吗?”
  “当然有,薛某人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好,我看你的!”
  他又把车子开回新生北路。
  过了十二点,薛云飞又打了一个电话给蔡胜雄:“小蔡吗?”
  “是!你是薛大哥?”
  “今天,我有几张票回笼,若是下午二点二次交换,钱没进来,请你帮个忙!”
  “让它过是不是?”
  “对,因为我的票不能退。”
  “多少钱?”
  “不多,一、二百万。”
  “一、二百万?”
  “是啊!我人在高雄,赶不回去,才找你帮忙。”
  “这么多数字,恐怕有困难。”
  “是不是不相信我?”
  “不,不,我照办就是。”
  “那我今晚回来后,一定谢你。”
  “你今晚才回来?”
  “钱会赶在下班前送到。”
  “好,那我就放心了。”
  “再见!”薛云飞把听筒搁下,对冰如说:“一切都好了!”
  “那下午我去提款?”
  “唔!”
  薛云飞把护照等一切证件准备好,对这豪华客厅看了下,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这些东西都白白留下来。”
  下午,冰如一个人到各银行,把款提出来又转到成都路一家银楼又换了港币、美金,才把车开回来。
  冰如回到“家”,将那外币交给薛云飞问道:“我们到了那边,真的有办法?”
  “在台湾,我们混得也差不多了,所以我才在香港那边打下基础,然后再去欧洲。”
  “你这个人真是摸不透。”
  “怎么呐?”薛云飞看冰如问。
  “你的手法真高,我真服了你。”
  “不服我,会嫁给我?”

  第六章
  这天下午——
  薛云飞的七张支票,都转到蔡胜雄的手中,他遵照薛大哥的吩咐,一一让他通过。
  在银行快关门时,薜大哥的钱还没进来,他想也许薛大哥,在高雄赶不回来。因为他有“权”可以压三天,所以就闷着不吭声。
  谁晓得,薛大哥和薛大嫂在小蔡正惦念着他们时,他们已到了松山机场。
  薛云飞在机场办好出境手续,匆匆地把自己那辆车子叫人开走。
  他在出境处,焦急地等待着。
  总算让他顺利走出停机坪。
  广播器播着:“八二五次中华航空班机,即刻飞往香港,请乘客即刻上机。”
  薛云飞和冰如提着手提包登上飞机。
  飞机的马达发动了,慢慢地从跑道滑出。
  当飞机升空,从窗口俯瞰圆山河,他对冰如笑笑,心也安了下来。
  从此,在西门町混的“薛大哥”这个称呼,已经成了这下层社会历史的一个回忆。
  可是,在蔡胜雄,却是痛苦的开始。
  他等了两天,看不到薛云飞送钱来,他才慌了。
  蔡胜雄打电话到薛云飞家里,结果都没人接电话。
  他不再想薛大哥给他安排什么刺激节目,他只希望快些把钱送来。
  他打开抽屉,那七张令人伤心的支票摆在那里,他开始对薛大哥怀疑。
  他亲自来到新生南路薛家找人。
  但是,房东告诉他,薛家夫妇已经二天没回来了。
  等到房东把门打开,屋里零乱不堪。房东叫了声:“糟了!”
  “怎么啦?”蔡胜雄怔了下。
  “他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
  “他已经到香港去了。”
  “什么?”蔡胜雄“砰”一声坐在地上,他想自己这下真的完蛋了。
  房东太太把蔡胜雄扶起,问道:“你怎么啦!”
  ‘我,我被骗了。”
  房东太太听说“被骗”二字,她慌忙把薛云飞付给她房租的那张五万元支票拿出来,给蔡胜雄看,问道:“他这支票能兑现吗?”
  蔡胜雄看了下那张支票,那正是自己银行的票,他说:“这是张废纸。”
  “废纸?”
  “我就是这家银行的职员,我被他害惨了。”
  “呵!”房东太太呆呆地看着那张票,蔡胜雄什么时候走了,她都不知道。
  蔡胜雄去找文君,文君也已离开了“国际”。
  但是,他在茱莉那里打听到了文君那天去提二十万,是薛云飞叫她提的。她在薛云飞安排下,到高雄上班去了。
  这下,蔡胜雄才澈澈底底明白了真相。
  原来,这都是“薛大哥”布下的圈套,自己不知不觉地往里钻。
  他从“国际”出来,一迳由西宁南路走到延平北路,连续在几家药房买了几片安眠药,他觉得够了,才转弯到一巷子里一个小面摊前,喝了一瓶米酒,然后才摇摇晃晃地到南京西路一家小旅馆住下。
  他从口袋把那七张支票拿出来,嘴里直骂着:“薛大哥、薛大混蛋,我死了做鬼也要找你。”
  蔡胜雄一边骂,一边在写着:“我的死,是薛云飞一手造成,我对不起银行主管,更对不起自己的父母。”
  他写下遗书,一口气把买来的安眠药呑了下去。
  蔡胜雄服的是“困基巴比特鲁”,所以在药性发作前,有一阵兴奋。在兴奋时,他想得很多,想到自己不该贪恋浮华,才上了那老狐狸的当,以致有今天的下场。
  他思前虑后昏昏地睡了过去。
  等他悠悠醒过来时,他是躺在四周白茫茫的病床上。
  在他的周围,有银行经理,二位穿着制服的警官,还有好几位便衣人员和一位医生。
  他静静地躺在那儿,听他经理在说:“蔡胜雄是一个老实人,他怎么斗得过薛云飞那老狐狸?”
  “那你们为什么不制止呢?”一位便服的警方人员在问。
  “我们以为薛云飞只是借钱、调票,谁想到他玩这一招?”经理在埋怨着。
  “现在已经到这地步,我们已经透过八号分机去追缉,相信会很快找到。”警方人员说。“听说他到香港去。”经理说。
  “不错,我们已在机场,码头查缉防止他出境。”警方人员说。
  这位警方人员话声刚止,外面一个年青人匆匆地进来,向他报告说:“薛云飞已在当天下午搭八二五次华航班机去了。”
  “哦!”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怔住。
  “这个人的聪明狡滑,的确高人一等,可惜走偏了,要是在正途发展,是有前途的。”坐在一边年纪稍长的警方人员说。
  “现在等蔡胜雄脱离险境再说。”
  “他已平安了。”医生作了结论。
  蔡胜雄从医院转到警局拘留所。

  第二天——
  民国五十八年十二月十四日。
  台北市各报的社会版,都以这则新闻作为头条。
  其中有一家的标题是——

         薛大哥妙手通夭冒领巨款
         蔡老弟代罪服毒自杀遇救
         银行职员涉嫌渎职移送法办
         薛云飞夫妇携巨款逃往香港

  过了几天之后,报上又刊出消息,说是警方已透过国际刑警组织,追缉薛云飞。
  这就是说明了,薛云飞已经无法归案。
  二个月后——
  报上又刊出消息。
  蔡胜雄以“渎职”“伪造文书”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褫夺公权四年。

  尾声
  蔡胜雄已经刑满出狱,目前正默默地开拓新的前程,而薛云飞传说在香港不甘寂寞,又干起贩毒勾当,而被捕入狱。
  人,不能违背良知而害人。即使逃得过一时,也无法逃得过永远,有形的“法网”是法律的力量来制裁违犯法纪的人,无形的“法网”却永远在束缚伤天害理的人,使他永远无法得到平安。
  (完)


  偷梁计
  计程车靠着慢车道行驶,到了标明“台湾化学纤维股份有限公司”招牌的大楼停下来。
  高森付了车资,打开车门,气派的迈着阔步,走进公司的大门。
  他的西装笔挺,发光可鉴,脚下所穿的是一双今年最流行的方头皮鞋,手提着一个零零七型的手提箱,一副踌躇满志,得意非凡的模样。
  他进了大门,一个右转,折入回廊。
  他脚跟后面所镶的‘护蹄铁’,敲打在水门汀上,发出“売、売’的声响,更增加了他的威风。
  他熟练的走到回廊的中间,停在一个悬有‘物科课’名牌的门前。
  他稳重的转开把手,推门进去。
  右边有一张小的办公桌,坐着一个工友,他看了看高森,显然被他那一身气派慑住了,立即站了起来,很恭敬也很有礼貌的问:“先生请问你找哪位?”
  “我是台南的厂商。”高森正眼也不看工友,光往柜台里面的办公室看,模样像似找人,但口里却表示自己的身份:“我是来查付款清册,顺便来收一笔货款,。”
  “就在那柜台上,,你自己去查好了。”工友用手指着柜台上放着的一本册子说:“那是一本付款清册,专门给你们厂商看的,如果要我帮忙,可以招呼我过来。”
  “谢谢你,我自己查!”高森说着,已走近柜台,翻了一下,用笔在厂商的名称上,找到‘怡美行’三个字。
  他蔼兴的在怡美行上做了一个记号,把手提箱放在柜台上,打开箱盖,拿出一张收据,一份货单。
  这些都是事先准备好的,他拿着那两张纸,绕过柜台,走到付款部门,把收据和货单递进去。
  付款职员看看他,高森立即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包三五的香烟,带着谄媚的笑容,打开烟盒,抽出一根递过去。
  这位职员没有理会,高森把香烟放在桌上,立即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一只金质的“朗生”打火机,‘喀嚓’一声,打火机冒出火焰,高森几乎用两只手把火递上去。
  职员无可奈何的把桌上的烟放在嘴唇上,就着火把烟点燃,吸了一口,夹在手指中,察看高森递进来的两张纸。
  “这里是一万四千元,因为等钱用,所以提前一天来领。”高森低声下气的解释。
  “我们只能开划线支票给你,”付款的职员说:“还是明天的期,你可以拿去贴现。”
  “那当然,那当然!”高森柔和的说。
  “请你在传票上面再签一个名。”职员的传票已做好,从里面递了出来。
  高森赶紧从衬衣口袋里抽出一支万龙宝钢笔,在传票背后,潇洒的签了“陈准钟”三个字。
  付款的人看名字,像是回忆什么似的问:“你们公司不是一个姓林的来提钱的吗?怎么,他现在不干了?”
  “他已经调到内勤。”高森说着,低下头来整理他的手提箱。
  付款职员的视线被手提箱盖挡住,他没有再问什么,便把一张开付给“怡美行’面额一万四千元的支票交给高森。
  高森伸手接下支票,放入箱内,一躬身说了声谢谢,便转身走出柜台,拉开物料课的门,急步转弯出了大门,截了一辆计程车,往前飞驰而去。
  那天晚上——
  高森拿着酒杯,向坐在他对面的小矮个儿说;“真他的妈的过瘾,我一下子就弄来四张支票,那小子真是瞎了眼睛。来,我们干一杯?庆祝我马到成功。”
  小矮个儿一付敬佩的表情,但两只骨碌碌的眼睛,则向四周打量,看看坐在其他桌子上的客人,这才压低声说:“这里是饭馆,人太多,被别人听到不好。”
  “怕个屁,老子弄到手了,谁会知道是我干的!”尽管高森有点得意忘形,但声音还是低了许多。
  “给我看看,”矮个子向他伸手,把几张支票拿过来,就着饭馆的灯光,放在桌子下面的膝头上看,半响才说:“这都是划了线的,你有什么办法把它变成现金。”
  “那还不简单?我早就准备好了。”高森带着夸张的口吻说:“连支票这样难弄,我也弄来了,还怕换不到钱。”
  “这不是小数目字哩!”小矮个说着,又看看支票,嘴里喃喃计算着说:“这几张支票合起来有十九万八千多元,想拿可不见得这样简单吧,你可要小心。”
  “老弟,你不要操这个心,”高森带着感激,也似乎在倚老卖老,他伸出细皮白肉的手,拍了拍矮个子的肩膀说:“我早就准备好了,你看看这个是什么东西,明天还得麻烦你替我跑银行一趟。”
  说完话,高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乙种活期存款簿,交给矮个子看。
  矮个子翻开存款簿,上面有‘陈准钟’的名字。
  矮个子诧异的问:“你怎么弄来的存款簿?”
  “我去开户的。”高森一面喝酒一面回答。
  “你有这个人的身份证?”
  “当然有,就在这里。”
  高森像献宝似的,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身份证。
  矮个子看看身份证问:“你怎么弄来的?”
  “捡来的,也可以说是趁别人不注意时拿来的。”
  “别人会报遗失,很容易就查出在那里掉的,查出来你岂不犯了偷窃罪?”
  “那有这样简单,就算他查得出,他也不知道这个陈准钟是谁。”高森说:“我在身份证上动了手脚,把名字变了过来,谁看得出,你看得出是我改过的?”
  矮个子摇摇头,高森面上又泛现着笑容。
  矮个子把身份证还给他,迟疑了一会问:“明天我怎么替你跑?”
  “你一早就出去,银行一开门你就把这四张支票存进去,存在这个‘陈准钟’的户头上,回来把存折给我,晚上你看我就有办法把钱弄到手,明天这个时候,我请你到酒家去,要什么女人随便你挑。”
  高森像一个上司吩咐部属做事的神态。
  他那付样子,就像钱已经到手似的。
  这天下午三时,银行那L型的柜台里,每个人都低着头忙碌的拨着算盘,填写卡片,整理文件。
  快接近下班的时间,一大家都忙着把工作做完回去
  提款部门的行员把一叠账单拿到后面那张大办公桌放下,向位置上一个胖敦敦的中年男子说:“陈课长,请你看看这些公文,等一下我再回来拿。”
  陈课长圆圆的脸上带着笑容,向这个行员看了看,点点头,把公文拿过来,顺便问对方一句:“没有人来提钱了吗?”
  “快下班了,大概不会有人来提钱了,我正准备锁保险箱。”
  “还差几分钟,等银行的门关上你再锁,我们做事要尽责。”陈课长向年轻的行员说。
  “是!”行员应着回到自己的座位。
  这时候,银行的门突然被推开,高森匆匆忙忙的走进来,拿了存折向提款部门提钱。他把预先填好的提款单及印鉴送进去,年轻的行员看了看说:“你要提十九万八千元?”
  “是的,我赶着今天晚上要付一笔账!”高森还是那一付神气活现的派头。
  年轻的行员从柜子里拿出存款卡片与存折比对,又把提款单上的印鉴比对一下,然后便从保险柜里把一叠叠的钞票拿出来点数。
  年轻的行员想也没想到,快下班还有这样麻烦的事,而这个人一提就提这许多钱。
  按照规则,他在付款时应该拿起电话打给出票人查询,他正想拿起电话时,里面的陈课长突然高声叫他的名字,并向他说:“我这里的公文已经看完,你拿回去。”
  “我正在忙。”年轻的行员说。
  “我要下班了。”陈课长已站起来拿着公文包:“快点把你的事做好,我等等你。”
  年轻的行员一面应着,一面在忙着,他没有时间再打电话,便把钱一叠叠送出去交给高森。
  高森拿着旅行袋,把钞票往里面塞,装好钱后,他把拉链拉上,便低着头匆匆从边门走了出去。
  那年轻的行员好不容易忙完,又匆匆忙忙到课长那张办公桌上,把公文拿了回来,陈课长看看他把公文拿走,这才离开办公室出去。

  过了十天,化纤公司会议桌上摆着报纸,公司的经理指着新闻向付款部门的职员说:“这件事怎么办,钱被人冒领不算,新闻还登这样大,真是倒霉加丢人!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你怎么会这样轻易就把支票开给别人?”
  “提钱的人都具备了齐全的单据。”
  “这件事发生你是怎么向警方报案的,详细告诉我。”经理焦急的说。
  “是这样的,”付款部的职员说:“上午怡美行来了一个人收钱,我打开抽屉查看文件,告诉他钱已付过,他就走了。过了不久,又有三家公司来要钱,我也告诉他们钱已提走,但他们坚持说没有提,这时我已知道情形不对。”
  “你怎么办?”
  “我立即拿起电话,打给出票的银行,他们说支票已收回,钱也转了出去。我再问转账的银行,他们的人说,钱巳在前一天,付给他们银行乙种活期存户的人。这时候我知道糟了,这才打电话向警方报案。警方立即派人来,我当时还请他们帮忙,不要向新闻记者发表这条新闻,没有想到隔了一个星期,还是登了出来。”
  职员的脸色很难看,哭丧着脸在诉说。
  “警方的调查没有结果?”经理又问:“有没有什么发现告诉我们?”
  “到现在还没有,”年轻的职员说:“正如报纸上写的一样,警方查出的那个乙种活期存款的客户,叫陈准钟,但户籍上并无此人。后来才査出这张身份证是变造的,收据及货单也是伪造的,印鉴也是伪刻的,证明歹徒早就有预谋。”
  “真厉害!”经理说。
  “这样做我们真是防不胜防。”职员企图夸大歹徒的手法以表示自己被骗是无辜的。
  “也不能这样说。”坐在会议桌另一端的一个董事说:“从这件事看出,我们实在太马虎了,应该提高警觉。”
  “不错,”另一个董事也答腔:“我们领款手续的审核,也实在太不严密了。”
  “对,”经理立即转变口气,指着那职员说:“你应该问问,或者看清楚一点,这样糊里糊涂,你怎能负责这部门的工作。”
  职员低着头,他知道这个会议坐的都是高级主管,而且他也自知太疏忽了。他不应该这样随便相信一个人,没有想到那个西装笔挺,派头十足的家伙竟是一个骗子。
  那人是什么样子,他已记不清楚,他好像从来没有看清楚那个歹徒的模样,只知道他的举止不像是一个混骗的人。
  职员低下头没有说话,他知道他还有许多麻烦。
  如果这个骗徒不被警方查出,如果钱追不回来,这笔账他多少也要对别人有所交代,不是对客户就是对老板。
  总之,他的麻烦是吃定了。

  在调查局长方形的办公室,摆着一张办公桌,桌子的另一端,绕陈着几张沙发椅,一名青年人手中拿着一份文件,端坐在椅子上,向办公桌前的中年男子说:“报告组长,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我这份社会调查报告。如果可以,我准备就从这件案子下手。”
  “不错,这是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是我们调查局人员应该加速侦办的案子。”王组长的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过,我不敢相信,这样一件老案子,拖了一年多,其他的治安机关没有办法查明,你又能有多大作为。再说,这不是一件什么大案子,值不值得我们花这样多的心血去调查?”
  “是的,我也考虑到这方面,虽然不是一件大案子,但是它对金融事业,商场信用方面,有很大的损害。这件案破不了,难保不会再有其他类似的案子发生。假如作奸犯科者都走这条路,那么,我们的社会就不堪设想了。”
  “你有意思要办?”组长也知道,政府在辅导工商业发展的途径上,也曾提到防止“玩票”的事情发生。
  “是的,我有信心,而且已发现破绽。”
  “什么破绽?”
  “以前那些办案人员,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化纤公司内部的人员,当然不会有结果。我认为,毛病不在公司,而是在银行。如果从银行方面下手,大概可以找出可供调查的蛛丝马迹来。”年轻人,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在银行方面发现些什么?”组长问。
  “发现倒还没发现什么,不过按银行作业的常理看,提款部门的人一定有问题,他没理由不打电话向出票处询问,这样简单的就把一大笔钱往外送,很值得怀疑。”
  “好的,既然你有这种把握和精神,那你就去进行调查布署好了。”组长带着欣慰的笑容说:“你学的就是财经方面,对银行方面的事比我清楚多了,相信你一定会有表现,你放手去做吧!”
  年轻人对主管所给的赞扬,感到十分高兴。
  他愉快的向组长鞠躬为礼,转身轻快的走了出去。

  高森像一张被风吹起的破纸,摇摇晃晃的在空荡的中山北路上行走。
  深夜三时以后,街头阒无人迹,只偶然有一辆空车疾驰而过。
  路灯的光芒有几分凄迷,把高森的身形,投影在铺满红砖的人行道上,从他的脚步上看,显然,他已经有几分醉意。
  可不是,他刚刚从一家‘没有厨房的餐厅’灌饱黄汤出来,酒醉还有三分醒,他准备去一家观光饭店通宵营业的咖啡座去,他还记得他约了两个朋友在那里会面。
  他跌跌撞撞的走过了两个街口,来到这家观光饭店,自动门移开,他刚走进去,有两个人就从里面迎了上来,把他半扶半拖的往里面咖啡座上送。
  “他妈的!”左边的一个人气冲冲的在嘀咕着:“这样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你小子还醇酒美人的离不开,灌成这个样子,还谈个什么!”
  “谁说我醉!我没有醉!”高森的舌头已打结,但话还是说得很清楚:“我休息一下,头脑就会清楚,要谈什么,照谈不误。”
  坐上那软绵绵的沙发椅,高森四肢舒展,跟着是冷毛巾掩上他的额头,解酒的饮料送到他的唇边。
  折腾了半天,他才约略清醒过来,坐直了身体,看看先前说话那个人,伸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说:“陈平!好小子,很久不见,这一向你在干吗?是不是还搅你的电话买卖?”
  “什么电话买卖,早就收手啰。”陈平一面孔气恼的神色回答说:“政府推行什么便民运动,装电话变得简单多了,不像从前那样麻烦,好是好,不过我的饭碗就如此这般的砸了。”
  “那你吃什么?”高森问9
  “他办法可多呢。”另外一个人插口说。
  “多什么,老高,你们两堂兄弟,就喜欢吃我豆腐,”陈平笑得很尴尬说:“高朝明知道,我的饮料公司也不过刚好能维持而已。”
  “何止维持,”被称为老高的高朝明,是高森的堂兄,他与陈平比较接近。“这附近的酒吧都喝他卖的汽水,供不应求呢!”
  “好,你还想瞒我,借点钱来用用好不好?”高森的醉眼上下打量着陈平。
  “你要钱干吗?”陈平说:“你上次冒领银行那一大笔钱是不是花光了,你小子也真是,一天到晚就只懂得花钱。”
  “上次,什么上次?”高森不屑的说:“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一年这样长,二十万不到,那里够我花。”
  高森的确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他处处要摆派头,明明是个穷光蛋,却喜欢充阔佬,装大少爷,那一点钱真的不够他花。
  事实上,他弄来那十九万八千元,不到两个月就花得精光。
  这阵子,他就靠混吃骗喝过日子,所以他才约这两个人来商量借点钱或者合伙弄点钱来花。
  “我没有办法!”陈平说。
  “什么没有办法,俗语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不要说这些泄气话。”高森醒了不少,说起话也开始有板有眼。
  “你还想动银行的脑筋?”高朝明说:“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的兄弟,不是吓唬你,你再走这条路,上得山多终有一天会遇着虎。”
  “没问题,”高森说:“银行里我有办法,只要你替我弄一张别人的身份证,再刻一个图章,明天拿一百元去银行开个乙种活期存款户头,你看我把钱拿出来给你看。”
  “身份证我倒是有。”陈平说:“从前我替别人办电话过户,留了一张下来。名字是叫‘洪三丛’。”
  “不要用真名,朝明哥,你去变造一下。”高森老练的向他的堂兄高朝明说。
  “好,我试试看。”高朝朋站了起来:“不要再泡了,明天还有事情做。”
  这三个人谈话至此结束,彼此勾肩搭背的往门外挤出去。

  “这家伙有点不对劲,”年轻的调查员坐在一辆停放在这条长巷子的汽车前座,耳中插了一付耳机,转过头向后座的一个年岁较长的调查员说:“最近我见他忙得很,三天两天往舞厅、酒家跑。不知道搅什么鬼。”
  “他有钱呀,”后座另一个调查员说:“人家是银行的课长,抱着金饭碗,还怕没有钱花。”
  “也不见得在银行做事钱就多,像这样放荡的生活,月入几万也不够。”年轻的调查员说。
  “你是不是在窃听器的耳机中听了什么话,否则你怎么会肯定陈课长有点古怪,说出来大家研判一下也可以。”后座年岁较大的说。
  “不是窃听器听到什么,而是一开始就认为早年那件冒领巨款骗案与银行里的人有关,没有内线帮助,骗徒不会这样顺利得手。”年轻的说:“所以我逐个清查银行里的人,经过钉梢、跟踪,我发现陈课长这个人问题最大。经验告诉我,大凡生活不正常的人,一定会走上作奸犯科之路,所以我特别注意他。”
  “发现什么没有?”
  “有发现,所以才想办法装机器监听他家中的动静。”
  “疑点在那里?”
  “疑点可多呢——最近他家中电话特别多,说的话都拐弯抹角,而且经常和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在酒家舞厅约会,有时则在咖啡室内谈到深夜才回来。”
  “有没有查出跟他接触的是什么人?”
  “还没有来得及,迟早我要查的,我怀疑他们一定搅什么鬼。”
  “怀疑没有用,还是要有具体的证据,否则……”
  “不要说话,他家中的电话又响了,快开录音机,我要听。”年轻的调查员竖起耳朵,调整耳机,一言不发,车厢内静悄悄的。
  时间已经是午夜二时以后。

  “还要,一张支票,不论面额多少了,”高森两眉紧皱,向坐在他对面的陈平说:“十块钱也可以,拿到支票,我就有办法。”
  “那里来的支票?”陈平摊开手说。
  “没有支票,我就没有办法,”高森说:“你不要弄错,钱到手,少不了你一份。”
  “你准备弄多少?”
  “这次至少也得弄它几十万元花花。”高森一付颇有自信的模样。
  “他妈的,少吹牛!”陈平有点不相信。
  “谁吹牛,只要你把支票弄来,一切有我负责。保证你有钱拿。”
  “不过开支票的人一定要银行里有存款放利息,不要那些空心老倌。”高森说。
  陈平正闭目抓头思索,半晌,他突然兴奋的说:“有了,有了,我知道有一个姓王的,住在万华,开了一家五金行,财产少说也有千万以上,靠放高利贷起家,我去跟他借借看。”
  “对了,最好拿一辆机车去做抵押,要他开一张二千元支票,计四分利,你那辆一五〇西西的机车总值这个数字吧。”
  “当然值,我那辆机车是新的,原价就一万八千多元,”陈平有点不太情愿:“你们钱到手,我岂不赔了一辆机车。”
  “他妈的废话,几十万到手,连汽车都可以买,还在乎那辆机车。”
  “那么你怎么下手?”
  “你不要管,”高森说:“你跟我堂兄高朝明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够。”
  “什么事?”陈平带着一面孔疑惑在问高森,他几乎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支票到手第二天,”高森像一个上司向部属发号施令:“我一进银行,你们就轮流利用公共电话亭打电话去给那个放高利贷的五金商人,借头借路的跟他扯。”
  “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高森说:“把他的电话线路截断,使外面的电话打不进去。”
  “我懂了,你是怕银行去向他查对数字。”
  “对啦!就是这个意思。”
  “那么扯多久才行?”陈平说。
  “半个小时就够。”
  “这样顺利?”
  “当然,那还用说。”
  “假如银行不付钱怎么办?”陈平仍然不放心,他不甘愿白白丢掉一辆机车。
  “怎会不付钱,凭票祈付,何况我银行里也有办法。哈!哈!哈!”
  高原的笑声带着讥讽,使陈平很不好意思,他讪讪地回答说:“好,那我现在就去。”
  第二天——
  高森戴了一顶帽子,帽沿拉得很低,遮住了半边脸孔,两只手插入裤袋,大步走入银行。时间是下午三时左右。
  银行的人正忙碌的低下头在整理账目,正准备下班回去。
  高森看看表,轻快的走近提款部门的柜台,如口袋里填好的提款单往窗户里送,另一只手则拿着图章放在提款单上。
  “快下班了!怎么现在才来?”行员问。
  “还有五分钟,老兄帮帮忙,有点急事要用钱。”高森的声音很柔和,很客气。
  一面说,一面斜着眼睛打量四周围的情况,然后,抬起头来向最里面陈课长的位置瞥了一眼。
  行员无可奈何的开保险箱,拿存款卡,比对数字与印鉴,一脸孔不高兴的样子说:“上午才存进来的嘛?””
  “不错,是上午存进来的!”高森说:“就是因为急需钱用,所以才赶来的。”
  “我打个电话问问看!”行员拿起电话,高森的神色有点不自然,但仍然很镇定的游目四顾。
  他突然发现,右边的长沙发椅上,正坐着一个人,他似乎在等朋友或者等提款,两手捧着一份报纸在看。
  高森忖量了一会,又把视线转向提款部门的行员,果然正如所料,他的电话拨了半天拨不通。
  “喂!张文理,把这件公文再校正一次!”陈课长抬起头向提款部这边叫。
  那行员一手拿电话,一面回头应着,他就是这家银行的雇员,一年前的行员巳调其他部门,他暂时接管这个部门。
  “是的,就来!”张文理的手指仍不断拨号。
  过了好一会电话还是接不通。
  那边,陈课长嚷了起来,柜台里的人一片乱哄哄,忙着清理今天帐目。
  张文理不耐烦的把电话放下,再看看表,跑到陈课长处拿回一份公文,看了一下。
  “拜托你快一点,我有急事要办!”高森又在窗户外催,他不断频频的看表。
  张文理摇摇头,只好把大叠大叠钞票往外送,高森一面点,一面把钞票放进预先准备的袋子。
  钱装好后,他向张文理道谢一声,便穿过旁边便门出去,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路,对面马路陈平与高朝明立即走了过来,拦了一辆计程车,三人兴高采烈疾驰而去。

  “我的钱被人冒领了,”年近半百的王姓商人跑进分局刑事组就大声嚷嚷:“我开了一张二千元支票借给一个朋友,没有想到他们把二千元变造成五十万元的支票。”
  “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刑警问。
  “不知道,他是拿机车做抵押的。”
  “那么你是放高利贷的?”刑警诧异的问。
  “不是,不是!”王姓商人急吼吼解释说:“缓急相通嘛!也算是帮助别人。”
  “请把经过情形告诉我们。”
  “下午四点钟,银行有人打电话告诉我,我才知道。查看支票存根,发现我开出二千元支票已被人拿去涂改,提了我五十万元,那张支票转账在另一个乙种活期存款户头内。”
  “什么人的户头?”
  “一个叫饶佳丛的户头,登记身份证号码是北市中24口字……”
  “那么我们到银行去查査看。”
  “好的,”王姓商人已六神无主。“谢谢你,谢谢你刑警先生。”
  抵达银行,大多数人已离开,只有张文理在。
  刑警人员看了看存款卡上的身份证字号,打电话到户籍机关,问了半天,放下电话向王姓商尺说:“身份证也是变造的,身份证原来的姓名是洪三丛,骗徒改成饶佳丛。这样看来这件案子就难査了。”
  “那么怎么办?”王姓商人哭丧着脸。
  “还有?”刑警人员在思索:“你知不知抵押机车的号码?”
  “机车没有号码,”王姓商人说:“当时我没有注意,等到事情发生,我去看机车,发现机车前后均无执照。”
  “糟糕,”刑警说:“你被人有计划骗了!这样看来,这的案子查起来还真麻烦呢。好吧,你还是来分局,写一份报告书,再做一份笔录,我们全力替你查,不过依我的经验看,这件有计划的案子,一时还不容易查明,可能花一段很长的时间,有没有希望还不知道。”
  “这就拜托你啦,刑警先生!”
  王姓商人紧紧跟着刑警人员走出银行,银行里的张文理也吓得目瞪口呆,他也是这件骗案中的被害,大部份责任由他负起。因为疏忽是他造成的,他知道今天无法下班回家了,等一下他还要去分局一趟,再做一份报案的笔录。

  长安西路一家大饭店地下室的咖啡座,扬着轻柔的音乐,幽美的情调再配上多采多姿的装潢,衬托得越发罗曼蒂克。
  但是,在一列卡座最后面一个隐蔽的座位上,则坐着三个人。
  “这十万元给你,”高森把一个大封套交给高朝明。然后又拿了一包给坐在旁边的陈平说:“这里十一万五千,多出的一万五千,算是赔偿你机车的损失。”
  “另外那二十八万五千元呢?”陈平眼睛盯着高森的旅行袋,意有未足的问。
  “有十万元给陈课长,”高森说:“我是主持人,而且出力最多,所以余下的都是应该归我所有,怎么,这样公平不公平?”
  “公平是公平,”高朝明也有点酸味:“我们也出了不少力,应该一个多拿两万元才对,你说是不是?”
  “他妈的,你们人心不足!”高森一肚子火骂开了。
  “你以后再做,还得要我们帮忙。干吗为了一、二万元伤了和气?”陈平在旁帮腔。
  高森拿狡黠的眼睛,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忍下气,悻悻的说:“好吧,再多分你们一人一万,如果嫌少,从此我们拆伙。”
  “一万也好。”高朝明和陈平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说着。
  三人分完脏,高森站了起来说:“陈课长那十万元我送去他家中,现在我们该走了。”
  这三个人前前后后,鱼贯走出咖啡室,顺地下室的阶梯,往地面上走。
  三人的脚刚刚站稳在饭店门口时,迎面走过来三个年轻人,他们似乎有什么急事,行色匆匆,走进地下室。
  高森想避开他们的来势,穿过人行道到马路边去拦计程车,因为刚有一辆空计程车开过来。
  计程车停下,高森的手刚搭上车门,后面突然响起吼叫的声音:“等一下!”
  高森一回过头来,发现正是叫他,而叫他的人则是刚才迎面向他走过来的三个年轻人,他发现他的堂兄高朝明与他的朋友陈平,正呆若木鸡站在那里,每人后面又多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高森发现叫他的人很面善,衣服打扮也很熟悉,西服口袋里塞了一份报纸。
  他陡地想起,银行长沙发椅上那个看报纸的人。他知道有麻烦了,想一步跳上车,但他的速度不如那个年轻人快,他一个箭步上前,截住了高森的去路,另一只手则搭住他的手腕。
  他想挣扎,但已失去力气,他很不服气的定睛看着扣住他手腕的人,有点惊惧,有点气恼,他厉声反问:“你们是哪一路上的人,是不是想黑吃黑?”
  “什么黑吃黑?”那年轻人的声音比他更凌厉,但并不失礼貌:“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是调查局的人,已经注意你很久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下落?”
  “你去问陈课长!”年轻人说。
  “怎么,陈课长出卖我们?”高森似乎很悲痛的表情。
  “陈课长?你说陈课长?”年轻人仰头笑着说:“哈!哈!他已经被我们带回去侦讯了。”

  原来——
  高森第一次利用“化纤公司”的票加以涂改时,就已经被调查局发现,其中与银行里必定有勾结的,所以才下手在银行方面调查。
  果然,从陈课长平日的生活中,发现了他的生活糜烂,似与他的收入不相称,所以把他列入嫌疑犯。
  等到高森第二次出现银行时,他们已经有了把握,只是还没有采取行动。
  因为,调查局办案一向是以证据为首要,而且要把证据一一地摆在被告面前,让犯罪者心服口服而认罪。
  在高森提款时,那位行员的电话打不通。此刻,埋伏在银行的调査员早巳注意到,而且已暗中在注意着。
  等高森他们到长安西路的咖啡座里朋分脏款时,巳经被调查局录下了音,而且以最快速的行动,约谈这位陈课长,进而向地检处值日检察官申请拘票,加以拘留。
  这位陈课长很合作,坦坦诚诚地把他如何和高森勾结的情形供了出来。
  陈课长和高森是在一次偶然的娱乐场合认识。
  想不到高森却利用他做犯罪工具,他为了小利,却断送了自己的前途。
  陈课长被拘时,把高森他们的住址告诉调查局。
  但是,调查人员到高森住处时,却扑了个空。
  不过,高森、陈平这一批人的行动,已被他们的项目小组掌握住。
  所以,在他们分脏完毕,从地下室咖啡室出来时,就有人跟踪着。
  他们刚上车,就被逮住。
  起先,高森还不承认。但是一经“台湾化纤公司”的指认,高森没话说,只好俯首认罪。陈平也在那位王姓五金商指认下,在笔录上留下了自己的指模。
  全案调查结果,这几个人都就他们的行为,分别以所犯罪嫌疑移送法办。
  他们的罪名是这样的:

         高森涉嫌“伪造文书”“伪造有价证券”等。
         陈平涉嫌“诈欺”。
         银行陈课长却涉嫌“贪污”“伪造文书”等罪。

  除了这三人之外,另外高朝明也以“伪造文书”罪嫌一并移送。
  被害人王姓五金商,在调查局移送被告的名单中,他也算是“被告”中一名。因为他涉嫌了“重利”罪。
  依据刑法三百四十四条规定,取得与原本显不相当之重利者,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在同法三百四十五条所示,以犯前条之罪为常业者,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王姓五金商是以放高利贷为常业,他不但在钱财上得到损失,而且也触犯了法网,得到应受徒刑的宣告。

  在民主社会中,法治是巩固民主的基础,不论什么人,在法律之前都是平等;只要你不犯法,在法律之前,人人都是自由的。
  (完)


  媚侨梦
  本案发生于民国五十三年七月,主嫌陈彼得不仅在台北做案,且接二连三在台中、台南展开他“侨领”的手腕,大玩其美金“支票”,最后还是锒铛入狱。

  陈彼得按了一下房间的电铃,然后走到房间角落的那台小型冰箱旁,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冻的啤酒,开了瓶盖,然后慢条斯理的挪动着他那魁伟但显得肥胖的身躯,坐在一张软绵绵的弹簧床上,就着瓶子,仰起脖子在灌饮着。
  这种动作,显然跟陈彼得在外面的表现不太相衬。
  在人们的心目中,陈彼得是一个讲究衣着,注重修饰,言谈谨慎的大阔佬。
  恰如其份的,他是一个侨居菲律宾的大富商,很有板有眼的大侨领。
  在这疗观光饭店,陈彼得住了半个多月。
  他的爱好、手面、口音,确确实实使人对他产生一种尊敬。
  可以说这是他做人很成功的地方,也可以说,他充分发挥了金钱的功能。
  他懂得怎样利用服务生的弱点,给他们一点小小的甜头尝尝。
  他住进这家饭店半个月当中,他已摸透了这里服务生的弱点,虽然这是家“标准”的观光饭店,但是,服务生仍然是以拉皮条来挹注,所以,他就利用起他们这个弱点来。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接着房门被轻轻推开,旅低的服务生拘谨的走进来,很有礼貌的问着:“陈先生有什么吩咐?”
  “这封电报帮我发出去。”
  “发到什么地方?”
  “台中!”
  “你要去台中?”
  “是!顺便替我把这三万元电汇到大明饭店,寄存在他们的账户里,我在电报中已经说明要住在他们那里的。”
  “要不要结账?”服务生小江问。
  “难道你怕我跑掉?”陈彼得似乎有点恼火,但很快便沉下气来说:“你替我把行李间那一套行李拿出来,明天下午二点钟送到火车站,我要带到台中去。至于放在你们保险箱的那些珍贵东西,我不想带走,就让它寄存在你们这里比较安全。”
  “房间要不要退?”
  “房间替我保留,账照算,我回来后再结账。”
  “是!”小江毕恭毕敬地点了下头。
  “对了,你那一晚跟我介绍的小姐是那里的?”
  “你满意吗?”
  “当然满意!”陈彼得笑了起来。
  “那等你回台北,我再为你服务怎么样?”服务生说完之后,从陈彼得的手接过电报及一张三万元面额的支票,看看陈彼得没有什么吩咐了,便微微一鞠躬准备退出去。
  “等一下。”陈彼得从床上站起来,把啤酒瓶交到左手,腾出右手伸入口袋,摸了半天,掏出一张五十元面额的钞票,往服务生手中一塞。
  服务生显然已习惯于这种赏赐,带着欣喜及几分谄媚的笑容,向陈彼得加深了鞠躬的弯度,口里一叠连声的谢谢,然后退了出去。
  陈彼得望着服务生的背影,暗自好笑,心想这以别人的皮肉来当货品的家伙,还真好打发,“再回台北!”这简直是在做梦。
  陈彼得满不在乎的转过头来,走到茶几旁的沙发椅,把沉重的躯体抛跌在柔软的椅子上,放下啤酒瓶。
  他借着啤酒的酒精,刺激了他的感官,他却当真地回味起那晚小江给他介绍的那小女人来。
  的确,那小女人给他太多太多的感官享受。
  几分钟后,陈彼得从一只牛皮做的小皮夹子里找出一张粉红色的名片,看清楚上面的电话号码,然后走到床头的电话旁,拨动电话的号码,很快对方有了声音。
  “娜娜夫人在不在?”
  “你那里找她?”对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姓陈,菲律宾来的。”陈彼得咬着雪茄,靠在床沿,眯着眼说。
  “你是彼得先生?”对方一下子说出他的名字。
  “你是谁?”陈彼得问。
  “我是玛琍!”
  “哦!我就是要找你,我要带你环岛旅行。”
  陈彼得在对方应证的笑声中,放下听筒,舒适的伸展四肢仰卧在床上假寐。
  从厚重的窗帷缝中看去,外面已有着暮色,已接近黄昏的时候了。
  没好久——
  一个女人出现在陈彼得跟前。她虽然是在风尘中打滚,但论“气质”的确高人一等,所以被陈彼得作为猎取对象,要带她去环岛旅行。

  六点二十分的观光号快车还没有进站,台中火车站的月台上已站好一列列候车往南部的乘客。
  许多送行的人在陪伴着,把月台挤得人头攒簇,远远看去,一片人潮浮动,使车站显得更是热闹。
  在人潮中一个空档的地方,有两个人竖着一面红布横条,横条上用白纸剪了几个字贴在上面,写着:“欢迎菲律宾归国侨领陈彼得先生。”此外,旁边还附了一行英文字。在中英文字的下面,毕恭毕敬地排列了几个小字:“台中大明饭店全体同仁鞠躬”。
  红布横条高高撑起,任何人从候车的月台,不,应该说是走下火车,一定会看得见这醒目的标志。
  而在这标志的下面,有一个穿着毕挺黑西装,头发油光蜡亮的中年男子,右手上提着一个皮包,左手拿着一张印着饭店名字及他自己职衔姓名的名片,频频看着腕表,计算着火车进站的时间。
  他姓林,名政雄,别看他那么年青,他却是正统旅馆服务的学院出来的。
  他侥幸的“学”而致“用”。
  他目前是“大明饭店”的业务经理。
  大明饭店和台中算是“观光”级大饭店。
  他清楚的记得,当他从饭店出来时,老板一再吩咐他,密切注意着从火车上下来的人,精明的辨出谁是陈彼得,然后上去表示饭店欢迎他的热忱,希望这个大侨领能多住几天,使饭店能借着这侨领名字,为饭店带来更多的华侨客人。
  华侨,在这些市侩心目中都是财神爷,所以有很多人就利用他们的弱点,以“华侨”来唬人。
  “大明”饭店的老板接到陈彼得汇来的三万元新台币,以及订房单时,他们就觉得,是一位财神下降,所以,特别以业务经理带头,扛着红布条去迎接。
  不管对方是何方神圣,但能以三万元现金订房,这在“大明饭店”说来,是个空前的大事。
  当他们打电话到台北查询陈彼得来历时,知道他是菲律宾侨领,洪总经理马上把林经理找来,对他说:“林经理,这位客人不寻常,你要好好的接待。”
  “是!”
  “以你的精明,当会知道怎么做的。”
  “是!””林经理应了声,就准备“欢迎”的仪式。

  火车平稳的滑入站内,戛然停了下来。
  车厢里的人急急忙忙下车,月台上的人则推挤着要上去,车站里则播放着悦耳轻松的乐曲。
  林经理紧紧的钉着每一个下车的人,但没有一个往红布条这边走过来,他(她)们看看那醒目的布条,便从旁边穿过去,往出口的地方走。
  上下车子的客人已忙得差不多,车旁已无开始时的紊乱。
  此刻,陈彼得的臂上,挂着玛琍一只雪白的小手,在车门站定脚,游目四顾,很快就看见那红布条写着他的名字。
  他脸上并无惊喜的表情,这一切都是他想象中所可能有的情况。
  他挽着玛琍站在那里,就如同他乘搭飞机那样,稳重而又熟练的等候着别人给他拍照。
  但此刻的火车站,并没有这个调调。
  站立了片刻,陈彼得这才从车门走下来,踏上月台。
  他一步一步的往红布条走过去。
  月台上的人渐渐散去,使得陈彼得这个目标更为显著,当然,那不仅是他旁边多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玛琍,最主要的还是他那慑人的气派。
  那略带黝黑的皮肤,阔平的脸孔,讲究的服饰,处处显现他的与众不同。
  即使不如林经理那样精明的入,也能一眼看出他是谁了。
  “欢迎莅临台中!”林经理赶紧迎了上去,向陈彼得伸出热情欢迎的手说:“陈先生,您的房间我们已经预备好了。”
  “唔!”陈彼得眼睛扫了一下,点了下头。
  “陈先生,需要我们服务的,只要吩咐一声。”
  “很好!”陈彼得生硬而怪腔的国语,却给对方增加无比的信心。
  “我们非常荣幸能为陈先生服务。”
  “你们收到我的电报及那笔小数目吗?”陈彼得显然多次一问,但他的口音很快就更提高了。
  “收到了,谢谢!”
  “那是我的订金。以美金来算,才几百块,算得了什么。”陈彼得说的时候,看看身边的玛琍,然后摊下双手,耸耸肩,完全一付洋相。
  此刻,他在说:“对不起,我都是以美金计算,在祖国看来,东西实在便宣。”
  “陈先生,你那笔钱,还是以保管方式寄在柜台,要用随时可以提的。”林经理说。
  “不,那是我的订金,也是我的预支。”
  “谢谢!”林政雄鞠了下躬,然后似有所感地说:“对不起,忘了自我介绍。我姓林,是饭店经理。”
  “林经理!”陈彼得蛮有派头地伸出手来。
  陈彼得尽管派头很大,但仍然上前一步,把几张五十元的钞票,分别塞在推车工人的手中。
  手推车推到外面,一辆属于饭店的旅行车也就配合的往后退到车站旅客出口的地方,迎上那辆手推车,行李一件件的搬到汽车后面的行李箱。
  从搬行李的人的动作看,林经理知道那些箱子都很重,他的联想力告诉他,应该做些什么,于是他走近搬运工人身边,大声叫着:“小心搬,不要把陈先生的行李弄坏。”
  忙了好一会,行李装好,陈彼得在大家簇拥下,抚着玛琍,大模大样的钻入车子的后座,林经理等他们坐定,才诚惶诚恐的开了前门,坐在司机旁边,吩咐司机把车子开回饭店去。
  车子从车站到饭店途中,虽然只是那么一条短短的路程,而林经理却要司机故意绕了一圈。
  在途中,他沿路介绍台中市情形,他尽量在找机会接近这一位大侨领。

  “林经理,请你替我再打一个电报给菲律宾我的公司。”陈彼得似乎已习惯于向林经理下达命令。
  在饭店住了几天。
  林经理俨然成了陈彼得的跟班,所有陈彼得对内对外的事他都得插上一脚,越是接近陈彼得,他越觉得陈彼得这个人有魄力、有气派。
  因为,在林经理心目中,似陈彼得这样的人,才配得上“企业家”的头衔,因为,他在思考一件事,都是静静地坐在大摇椅上晃了晃才作决定的。
  而且陈彼得很少夸耀他在菲律宾的财富与及他在商场上的地位,但林经理是何等机警的人,他旁敲侧击,再加上那个与陈彼得一起来台中的女子——玛琍的叙述,使他对陈彼得相信得死心塌地。
  陈彼得手中所拿的那封电报稿,密密麻麻写了一大串英文。
  林经理的学历程度,是可以看懂的,可是他故意不注意电文,只是很谦卑,很有礼貌的从陈彼得手中接过电报,把它揣在怀中,然后问道:“陈先生,是不是还照旧地址发?”
  “唔。”陈彼得躺在阳台的摇椅上,晃了晃,点了头回答了一声。
  突然间,陈彼得从躺椅上站起,看着林经理问道:“会不会地址打错了?”
  “不会的,都是我自己亲自照您吩咐打的。”
  “那邮递会不会有问题?”
  “不会的,那都是我自己亲自去寄。”林经理奉承着说。
  “这么说,是我公司里的人不听话,我回去一定要好好地整他们。”陈彼得自语地发火着。
  “陈先生,可能他们忙,一时回电来不及。”
  “你知道我急得要命吗?”陈彼得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陈先生,你有什么急事?我可以服务吗?”
  “你没看我的电报?”陈彼得问。
  林经理佯装不知电报内容,其实,由于好奇心作祟,他早就拆开看过了;不仅如此,他也让饭店的老板过目。
  他知道,陈彼得要公司方面替他汇一百万元美金来应急用,因为陈彼得在电报中说,他看中台湾有一种事业大有可为,准备投资。
  陈徳得看看林经理那充满机智的眼睛,欲言又止,片刻才说:“叫他们汇点钱来用!”
  “你没有钱用了?你不是在我们饭店里放下三万元?”
  “不是这样少数目的钱,我要一笔大钱!”陈彼得说:“这笔钱折合新台币大概是好几千万元。”
  林习理故意咋舌瞠目的问:“要这样多钱干吗?是不是做生意?”
  “不错,是做生意。我准备在郊外买块地皮,在台中兴建一家远东一流的观光大饭店。”
  “怎么不在台北市经营饭店?”林经理显然有点弄不明白。
  “台北目前已经达到饱和点了。”陈彼得说。
  “饱和点?”林经理有点糊涂,呆呆地望着陈彼得。
  “最近我的好朋友要在台北火车站前建一家最大的饭店,他是和希尔顿合作的。”陈彼得说得煞有介事。
  “你是说在台北要建一家世界级的希尔顿饭店?”林经理带着疑惑眼光看他。
  “晤!”陈彼得点了下头,接着说:“他在台北投资建‘希尔顿’,我在台中建一家‘希尔顿’,这正如日本东京和大阪一样,看起来是联锁,其实是分开独立。”
  林经理这下真的是瞠目结舌了,他承认自己的孤陋寡闻。
  他面对着这个大阔佬,他有着太多的幻想;他想,假如陈彼得要在台中经营这样一家大旅馆,而提拔他做代表人,那么今后真是前途无量了。
  说不定就此平步青云,大富大贵。
  这不是没有前例,林经理见过不少,台北市近年来出现不少暴发的豪富,那一个不是巴上了一个大老板而发迹的。
  想到这里,他对陈彼得的态度更是谦恭了。
  林经理心里想,陈彼得真是有办法的人,他有眼光,知道台中这个地方大有可为。
  从事观光饭店行业的经验,林经理自己知道台中市确实还缺一家一流的饭店,他也有眼光、只不过没有钱而已。
  因此,他对陈彼得的话深信不疑的直点头。
  再谈了几句,林经理向陈彼得告辞,表示要赶出去拍电报;他一走出房门,便匆匆跑到总经理的办公室去。
  他要把这件从陈彼得那里听来的大消息告诉老板,相信老板也必定会为此事而大为吃惊。
  果然,洪总经理听了林经理这么一说,他也感觉意外,拍着手说:“真是好眼光。”
  “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林经理说。
  “你是说?”洪总经理有点不明白林经理的话意。
  “我们可以帮他在台中解决困难,而后他在台中开饭店,还少得了我们一分好处吗?”
  “对!你想得周到!”洪总经理拍了下林经理的肩膀,两人都哈哈地笑着。

  躺在陈彼得的怀里,玛琍风情万种的向陈彼得撒娇,她要陈彼得带她到菲律宾去玩玩。
  她庆幸自己有机会,认识这个大侨领。
  她对陈彼得充满了希望。
  因为陈彼得答应她,只要他台湾的生意做好,不但带她去非律宾玩,而且还要带她去环游世界。
  想想看,出国游历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她常常去机场迎新送旧,那些迎送的场面,令她回味、羡慕。
  她发誓一定要找这种机会,让她的亲友云集机场为她祝福,在她脖子上挂满花环。
  她情不自禁的紧紧抱着那可以兑现她美梦的心上人——陈彼得。
  几天缠绵的日子过去了。
  玛琍自觉对这个大阔佬奉承得无微不至。
  她相信陈彼得也应该相当满意。
  陈彼得好像把她视为自己的妻子一样,任何事情都跟她商量,甚至去接洽那笔土地买卖,也带她在身边,并听取她的意见。
  玛琍突然觉出她自己的地位以及她在陈彼得心中的份量。
  陈彼得好像满腹心事,对眼前美人儿的媚态已无心领会,他从手提包里拿出那份土地的位置图以及他所拟的价格表,然后轻轻把玛琍推开,走出房间,向总经理室走去。
  林经理正好在总经理室谈话,对于陈彼得的到来,给予最热情的欢迎,并且问他那笔土地买卖谈得如何。
  “我就是为这件事来请教你们。”
  “但愿我能为你效劳。”林经理抢着说。
  陈彼得很气愤的说:“我一离开马尼剌,那些家伙就造反了,如果我的部属能像林经理这样精明能干就好了。”
  “他们怎么了,没有替你办事?”总经理明知做问的说。
  “可不是吗?”陈彼得吁了一口气,接着说:“我打了五封电报,好几个长途电话,要他们把钱电汇过来,他们借口什么外汇申请困难,银行账目还没有整理来搪塞我,我准备明天就回台北,乘飞机赶回马尼剌去,好好教训那些家伙。”
  “你明天就走?”
  “不走怎么办?”陈彼得说:“地主说我如果在三、两天内不给他答复,他就决定不把土地卖给我了。”
  “地主什么条件?”总经理问。
  “他们要定金。”
  “定金?”
  “是的,”陈彼得说:“那笔土地价值一千五百万元,定金先交一成,一百五十万元,我身边的钱现在已剩不到十万元,如果不回去,以他们那些人的办事效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钱汇到。”
  “定金要付这么多?”总经理显然不解。
  “他们说一百五十万元,不肯少,问题不在那点钱,既然我决定买,定金多少都无所谓,问题是时间不容许我一时筹出这许多。”
  “我们跟你去说,看看能不能减少些。”
  “就算减少也要好几十万,我一时那里来几十万元给他。”
  “没有问题,’总经理突然拍胸脯说:“这些钱我来替你想办法;五十万元以内,我相信我还可以周转过来。”
  “我看不容易说得通,”陈彼得犹疑说;“而且,要麻烦你们不好意思。”
  “那有什么关系。”林经理赶快插上一句:“我们跟你一道去与地主接洽,然后我把定金交给他。”
  陈彼得突然喜上眉梢说:“那太好了,难得你们这样热心,难怪我这次回国,他们都告诉我,台湾这里的人情味真浓。”
  “彼此都是自己人,一时周转又有什么关系。”洪总经理说。
  “祖国有你这样好人,所以我才放心来投资。”陈彼得说得真像那么一回事。
  一辆计程车,载着陈彼得、玛琍、总经理与林经理,穿过台中市区,往郊外草屯去。
  林经理按着陈彼得的指点,停在一栋古旧的红砖屋前面。
  这四个人下车后,直入屋内。
  陈彼得与玛琍更是熟练的领着他们走进屋子后面陈设颇为整齐的客厅。
  一个年纪将近五十岁的男子从后面走出来迎接。
  他分别跟大家握手,陈彼得就开始介绍。原来,他就是云把地皮卖给陈彼得的土地业主。
  “刘先生,”陈彼得说:“我有诚意要买你的土地,因为菲律宾的钱还没有汇来,所以我的亲戚愿意替我先付定金。半个月后,我便从菲律宾带钱回来跟你完成交易。”
  地主刘先生看了看总经理及林经理,他们两人立即递上名片。
  姓刘的地主打量了对方一眼,便把视线投在林经理所拿的那个沉甸甸的手提袋。
  “钱带来没有?”地主说。
  “带来了。”陈彼得与饭店的两人说。
  “多少钱?”
  “五十万元!”总经理说:“我知道你坚持要一百五十万元,我们是陈先生在这里的亲人,所以希望你通融,先交五十万元,再以我那家小店作信用。”
  “不是我坚持,因为这是行规。”刘先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接着说:“既然你们在台中市也是有头面的人,我相信你们的诚意。就这样五十万元也没有问题。”
  于是,文件、契约,从刘先生的房内拿出来。
  陈彼得也拿出图章、纸笔,按着程序填好。
  总总理吩咐林经理把手提袋的钱拿出来交付。
  刘先生立即开了一张收据,交给陈彼得。
  陈彼得毫不犹疑的把收据放入他的手提包内,然后大家坐在沙发椅上,闲谈着未来的计划。
  陈彼得几天来的困恼,此刻获得解决,心情愉快,更是高谈阔论。
  林经理因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了信心,对陈彼得更是不断恭维。
  陈彼得所提的计划,他无一不是热心的赞赏。
  总经理更是满心高兴,他对自己的‘投资’认为是最有眼光的一次。
  他有把握,将来陈彼得的观光饭店筹建,他一定能插手其间,不说别的,单是那份回扣,就够他好好的消受了。
  闲谈了一个多小时,陈彼得才站起来表示要回去。
  计程车还在外面等,陈彼得挽着玛琍上车,其余两人跟着上来,送到门口的地主刘先生不断的向他们挥手告别。
  在车上,陈彼得向总经理致他由衷的谢意,他向总经理说:“只要钱汇来,便把钱还给你,我按六分计算利息,不到一个月以一个月计算。”
  “不要紧,自己人算什么利息。”总经理带着谄媚的语气说着:“不过,我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协助你陈先生做点跑腿的事。”
  “大家这样知己,而且你们做的是这一行,将来我的事业,还需要借重你们两位的地方很多。”陈彻得说。
  汽车在一片哈哈之声到达饭店。
  看看已到了黄昏时分,总经理为了笼络这位给他们带来更美好远景的财神爷,特别请他及玛琍一起,由林经理作陪,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饭后,陈彼得带着玛琍回自己的房间,打了几个电话,然后从皮包里拿了几样东西出来,把衣服穿好了叫玛琍在房里等他,便推开房门出去。
  他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这几天,陈彼得外出都有玛琍陪伴着,唯独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出去。
  他回来后,玛琍撒娇地问他:“是不是你到别的女人那里去了?”
  “那里去找女人?我是去拿支票。”
  “支票?”玛琍好奇地问他:“什么支票?”
  “美国花旗银行和你们台湾第一银行支票啊!”陈彼得说完把支票放在抽屉里,然后对玛琍说:“把你那只戒指给我做样子,我打一个大点的送给你。我有个做珠宝的朋友带支票来,住台中饭店,我要去看他,马上回来,你不能走开,那支票在抽屉里。”
  玛琍把钻戒给他后,他去了,一直到天亮还没回来。

  台中市警局的刑警队队长办公室里,坐着几个愁眉不展的人。
  他们正向队长叙述着那段不幸的往事。
  这些人里面,最痛苦的大概就是那位饭店的总经理。
  他唉声叹气的在搓着手,不断的向坐在他旁边的林经理埋怨。
  林经理这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那两只平时骨碌碌转的大眼睛,已失去了平日机智的光彩。
  坐在林经理右侧的玛琍小姐,两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她不是为她的前途幻灭而哭泣,而是为了她那枚两克拉重的钻戒及皮包里的钱丢掉而伤心。
  唯一冷静而又显得颇有先见之明的是以做土地买卖起家的刘先生。
  但是,从他语气中看出,他还是有着被人耍弄的气愤。
  刑警队长带着同情的眼光,看着前面几个人的投诉,而他们把一切过程慢慢的说出来。
  他静静的听着,希望从谈话中找出查案的线索。
  “他简直是个大骗子,”总经理高声激动的叫着说:“都是小林怂恿我把钱借给他去付定金。”
  “好了,好了,”刑警队长阻断他的话头:“前面的我都清楚了,现在请你们把后面半段过程说给我听,那一个比较了解的先说。”
  林经理看了看其余的人,带着一副委屈的脸孔,慢慢的说:“还是由我来说好了。”
  于是,根经琼把陈彼得当晚情形说了一遍。
  原来,那一晚陈彼得把支票放在抽屉里时,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
  饭店的大门已经关了,林经理看他一个人匆匆地出去,还以为有什么急事,还亲自为他叫了一辆计程车。
  陈彼得临上车时,还说了这么一句话:“林经理谢谢你!”这是他住进饭店来的第一次这么客气。
  过了一晚,陈彼得并没回来,他带来的女人玛琍,打个电话给林经理。
  林经理以为出了事,立即向台中警局外事组报案。
  结果过了一天,还是没有消息。
  他们这才起了疑心,到房间里找那叫玛琍的女人。
  想不到,玛琍却哭得眼睛都肿了,经过盘问,才知道她只是一个应召女郞,从台北带下来的,并不是什么女秘书。
  林经理知道上当,马上向总经理报告,经过硏判知道事情不妥,立即向和警队报案。
  林经理把被骗经过说了一遍。
  “他怎样把钱拿走的?你们的钱不是已交给刘先生了吗?”刑警队长问。
  地主刘先生从座位上直坐着说:“那天他们走后不到三个小时,陈彼得从外面乘了汽车回来,带着那张收据向我说,他菲律宾的钱已汇来,现在就要付足我一百五十万元定金,说着,他就开了一张第二天兑现的支票给我,要我把那五十万元现款还给他,他要还给饭店总经理。”
  刑警队长点点头。
  刘先生又说:“我想这这不应该有问题,我不能不相信这个侨头,而且我的收据写明是收他的五十万元,那里知道第二天我把支票拿到银行交换,才知道那是一张空头支票。”
  刘先生歇了一会,说:“我在房地产这一行业也干很久,看的人也不少,为了安全,我也曾以电话向台北出票处问过。”
  ‘那边银行怎么说?”刑警队长问。
  “开户的人已经死了,那是人头户。”
  “支票给我看一下。”
  刘先生一把支票给刑警队长,说:“这个人的骗法很高明。他的支票户号和另一家往来很大的客户只差一号,他改了那一号。人家以为是那家大客户,所以电话征信,都获得通过。”
  “你怎么知道?”刑警队长问。
  “是我查出来的。”刘先生说。
  “这一定跟银行里的人有勾结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刑警队长说完转头问林经理说:“陈彼得不是还有皮箱在旅馆里吗?他有三万元存在你们那里,现在如何处置?”
  “皮箱是很昂贵,一色七个,但里面装的都是石头、瓦块。”林经理说:“至于那三万元,在我们去接洽土地时,陈彼得叫我们交给玛琍买几件衣服。”
  “那么三万元是在你那里啰?”刑警队长看着低垂粉颈的玛琍。
  “哦,他已经拿走了。”玛刑似乎更伤心的说:“他不仅拿走那三万元,他还说把我的钻戒拿去做样子,去买一个更值钱的给我。”
  “那么他前后骗了你们多少钱?”刑警队长问总经理。
  “除了那五十万以外,”总经理说:“还有半个月的饭店食宿费、长途电话及电报费、车资,加上他购买纪念品垫付的钱,约莫有六、七万块钱左右。”
  “他在你们旅馆住有没有登记?”
  “有登记。”
  “用什么东西登记?”
  “他有一本护照,上面的照片跟姓名完全相符。”
  “那就好,现在,你们到外面去,做一份报案笔录,让我们开始替你们查。”刑警队长说着,把他们送出去,自己则返回座位上,拿起桌上的电话,紧急的拨着。
  他们先向台北刑警总队报告,因为这不是一桩普通“诈欺”,为了怕这陈彼得再接下去施展骗术,所以要求透过八号分机全面查缉。
  第二天,台中警局刑事警察队,显得特别匆忙。
  刑警队长拿着一份纪录公文,匆匆的穿过走道,进入队部会报室,会报室里已坐满了刑警人员。
  队长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先叫负责问案的一位年轻刑警叙述,然后他才站起来说:“我判断这个家伙是外来的骗子,说不定是国际骗徒。”
  说着,队长翻开公文,低下头来看着纪录单说:“此人填的名字是陈彼得,今年五十一岁,国籍是菲律宾,但从他的举止谈吐看,无疑是华裔。很显然,他知道社会上一般人崇洋慕外的心理,而从此一弱点进攻,所以顺利得手。”
  队长把纪录翻到第二页,又接着说下去:“我与台北市联络,查出此人曾在台北行骗,有一家旅馆他拖欠了将近十万元的费用未偿,后来查出他放在旅馆保险箱的东西,也是一些破砖烂瓦。”
  队长说完这些话,抬起头来说:“我怀疑此人做案不止二件,将来可能再骗下去。为了破案,也为了防止他继续行骗,我已请省警务处的联络中心通令全省刑警注意此人,同时并封锁各港口、机场,防止此人离境。”
  “我们有没有他的照片辨认?”一位刑警巡佐起立问队长。
  “没有照片,但是我已请人按照被害人的供述,描绘他的形状外貌。你们昨天有没有按我的话去查台中市的各公共场所?”
  负责行动的一位刑警说:“已经査过,所有夜总会、酒家、舞厅都去过了,最后还査这几天大小旅馆的登记,但并没有听说有人见过陈彼得这个侨领。”
  “他已经离开台中市了,这案子我们单独去办还不太容易,我看需要由台北方面会同才行。”
  会报室里的人都拿着笔,纪录着队长的话,并彼此为这件案子的侦査交换意见。
  “各位,目前所要做的事是,”队长说:“我想请四位同仁分别与被害人接触,把陈彼得平日的言谈举止查访出来,作成一个纪录,其中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叫玛琍的那位小姐,她跟他相处时间较久,知道比较多。”
  说完话,队长站了起来,走出会报室,其余的刑警人员也就跟着纷纷散去。
  四位刑警与林经理、洪总经理还有那位“玛琍”小姐交谈之后,有了一个轮廓印象,但是他们仍然保持缄默,却在暗中紧密布署。

  查缉陈彼得的下落,警方保持着高度机密,他们担心消息外泄,影响这件案子的侦査,而且也怕陈彼得看到报纸躲藏起来。
  在警务处指令下,台北市刑警队外侨组组长赵敏行奉令与台中刑警队配合,组成项目小组侦查。
  另一方面,省刑警大队也透过内政部警政司,把陈彼得的资料整理出来,寄送到巴黎给国际刑警组织,请求该组织调查此人有否国际犯罪纪录。
  显然,这是一件重大刑案。
  北部及中部的刑警人员已分头展开查缉行动,但,陈彼得究竟是谁?什么身份?警方亦得到外交部的协助,请菲律宾大使馆提供旅华侨民的资料,以了解菲侨的情形,但这些调查下来,什么结果也没有。
  为了了解案情,赵组长在接到侦查令不久,从台北启程到台中。
  在台中刑警队取得了一份详细的调查资料,同时他并访查所有被害人及关系人,调查的触角又从台中回到台北。
  赵组长找到了玛琍所属所谓X园,找到负责这个园的所谓“夫人”。
  接着,一大批应召女郞、饭店老板都被请到警局。
  于是,他们对陈彼得在台湾出现的经过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赵组长查知:陈彼得是由台北那家受骗的饭店服务生介绍,认识了X园的XX夫人,并与玛琍交上了露水关系。
  陈彼得所有的账,一律由观光饭店垫付,住进观光饭店时,陈彼得就有一大批行李;但警方调阅那二天机场入境旅客名册中,并无一个从菲律宾来的陈彼得。
  赵组长在他的调查报告中指出;“此人并非菲律宾的华侨,必定是本地的诈欺犯所为。他懂得台湾当地的民情风俗,而犯罪手法是以智取,换句话说,他是一个有犯罪经验的惯犯。”
  赵组长马不停蹄的查了将近五天。
  所有诈欺犯的前科资料亦已从省刑警大队纪录室调出来,从他们犯罪方法到年龄、籍贯都作过一番有系统的整理。
  全省的刑警人员,此时也正从全省各大观光饭店着手,防止陈彼得继续行骗。
  将近半个月来,既不见陈彼得的活动,也不见他的踪影,从种种迹象看来,他已有了戒心。
  由于没见陈彼得活动,刑警当局觉得这个“骗案”主嫌犯是只狡黠的狐狸,若不布下陷阱,是无法将他猎取的。
  虽然,警方在全省各大都市,各观光饭店都布下陷阱,可是,就没有见到这只狐狸的影子。这样一来,警方料定这不是外来的“骗子”,必定是本地的“诈欺惯犯”。
  但是,本地“诈欺惯犯”的犯罪手法却也没有这么老到,而且在银行里查出来,那领票的人,确实是菲律宾的华侨,只不过这一个人开户没好久,就死了。
  由这种种原因判断,警方采取了新的步骤。

  从台北往台中开的火车刚停下来,赵组长就拿着他那沉重的旅行袋下了车,他雇了一辆车子直达XX饭店,把总经理及林经理找到,他们找了一间套房坐下来。
  赵组长从皮包里拿出一叠厚重的名册,放在桌上向林经理说:“我是台北来的刑警队外侨组组长,我这里有一份名册,希望你仔细看,也许能找出骗你们钱的人。”
  “是不是前科纪录本?”
  “是的,可以这样说。”
  “他们都查过,说陈彼得没有前科;前天,台中刑警队的人来过,他们说国际刑警组织也有消息来,也说陈彼得无前科纪录。”总经理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你不要管,先让林经理看看再说。”
  林经理依着赵组长所说,逐页翻阅照片,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名册上没有找到陈彼得的照片,赵组长把那份名册收好,便再取出另一本给他看。
  看了不到几分钟,林经理突然惊叫着:“赵组长,这里有一张很像陈彼得的照片,只不过这一张是戴了眼镜。”
  “你看清楚了没有?”赵组长也很高兴,但谨慎的补问了一句。
  “不错,一定是他,”林经理反复看过以后说:“就算他死了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我确定他是陈彼得。”
  赵组长把那份名册合起来放在皮包内,立即站起来说:“好了,我现在就走,我有把握很快把这个家伙抓住。”
  “你真有把握?”总经理雀跃的站了起来,他是多么盼望这个家伙快点落网,否则再过一段时间,那笔被骗走的钱就会被他花光。
  赵组长点点头,便匆匆的走出饭店,招了一辆计程车,直奔台中刑警队。
  到了队长室,他把名册中那张与陈彼得相像的照片找出,然后翻过背面看纪录,并向台中刑警队长说:“就是这个人,让我来了解一下他的背景。”
  “你怎么找到这份名册的?”
  “说来很偶然,不过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你看,此人原名叫陈森陆,原籍福建,是菲律宾的遣侨。”
  “遣侨?”队长说:“一定是这个人,只有遣侨才能扮演得这样逼真。”
  赵组长无心听他的话,把所有资料记下来后,找出一个住在台北与他同时被遣返的林姓男子。
  于是,赵组长立即打了一个长途电话回台北,要外侨组的刑警立即去访问这个姓林的遣侨,详细查问陈森陆的关系、交游及背景。
  电话打完以后,赵组长在台中刑警队协助下,把陈森陆的照片翻印了几百张,在翻印时,他先请照相技术师把相片上的人所戴的眼镜,以药水涂去,所以翻出的照片都是没有眼镜的。
  赵组长拿了这些照片,其中一部份托火车速运回台北,留一部份给台中的刑警,他自己则拿了一张放在身上,然后乘了警车去那家受骗的饭店。
  当赵组长拿照片给饭店总经理及林经理看时,他们几乎异口同声的说:“照片中的人与陈彼得完全一样。”
  “好,你能确定?”
  “可以确定,他就是那个陈彼得。”林经理说。
  “你呢?”赵组长问那位房地产经纪人刘先生。
  他看了下,点头说:“是他……”
  “这么说大家都认定照片中的人就是他,我们就好办了。”赵组长说。
  “他人在那儿?”林经理问。
  “对啊!我那五十万是首饰去抵押的。请帮忙快点追回来。”洪总经理也以请求的口吻说。
  “人在那儿,我们也不知道、只是我们知道是他,就好办了。”赵组长说。
  第二天——
  带着几个彪形大汉,赵组长从台中直奔台南。
  他们一行抵达台南时,天还没有亮。
  他们为了不打草惊蛇,采取了秘密行动。
  他们立即与当地的刑警人员取得联系,整个台南市的警局,当天晚上便进入了紧张状态,所有刑警入员,全部集中待命。
  赵组长把全部情况告诉了台南刑警队长,然后把人员分成几个小组,每一个小组由一个台北来的队员带头,并给他们一个地址,要他们分别到那些地方去搜查,目的是在抓菲尊宾的谴侨陈森陆。
  因为,这个陈森陆,就是那“侨领”陈彼得。

  天将拂晓的时分,出动的人已分别离开,办公室里就只剩下赵组长及刑警队长,他们半躺靠在沙发椅上,讨论着此次行动。
  “我相信天亮的时候一定会有结果,如果我搜集的情报正确,这次陈彼得,不,陈森陆一定会落网。”
  “你对你搜集的情报如此有信心吗?”
  “不错,我相信错不了!这些地址是我访问了好几个与陈森陆一起遣回来的人才问出的;在此之前,台北方面我们也查了好几个地方,证明了陈森陆确在台南市。”
  “台南市有他什么人?”刑警队长问。
  “都是他的一些亲友,他来台湾后,曾经投靠过他们,而他填表格所写的永久地址,就是台南市一个表亲的家里。”
  “他会不会躲在别的地方?”
  “不可能,他在台湾情况还不算太熟悉,住旅馆不方便,而且他自知作了案,更不敢再在公共场所跑。而且,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我们已查出他的真实姓名及背景,即使这次行动落空,我们至少可以查出动向,然后再想办法去抓他。或者以守株待兔的方式等他来投奔亲友时再下手。”
  “对,有道理,”队长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看挂在墙上的电钟说:“我看,出去行动的人大概就会回来了。”
  天色已渐渐的亮了,台南市警局的广场上陆续回来了好几部车子。
  出去的人渐渐回来,很容易看出,先回来的人都落空了,赵组长失望的看着那些人,正准备问些什么,最后一辆车突然滑入警局停车场。
  车门开启,下来好几个人,那是几个出动的刑警,在他们那一群人中,显然多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
  赵组长一眼就看出那是照片中的人,只是他的眼镜又挂了上去,手上也拿了一个皮包。
  赵组长兴高釆烈的迎了上去,一手搭在那中年男子的肩膀上突然说:“陈彼得,你真有一手——”
  “我不叫陈彼得,陈彼得不是我,我叫陈森陆——”对方似乎很紧张。
  “不要紧,我们可以证明你的身份。”说着,赵组长顺手把他的皮包接过来,然后拉着陈森陆的手,往办公室去。
  在南市警局刑事组办公室,赵组长将护照,还有他问刘姓房地产经纪人取得的一切文件,展示出来。
  此刻,陈森陆再也无法狡辩了。
  皮包里的东西,证明了陈森陆就是陈彼得,于是他被带返台北。
  陈彼得在众多证人指证下,罪证确凿,便承认他两个月来在台北、台中、台南所做的一切,他所用陈彼得的护照,是多年前他未被遣回时向菲政府申请的,一直放在身边。
  陈彼得说,他在侨居地享受惯了,回来以后因不习惯以劳力谋取生活的工作,所以才想到以护照来混充侨领行骗。
  但唯一使他难以想象的是:“赵组长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
  这是许多人想问赵组长的话,赵组长承认,他经过几天几夜苦思之后才得到这个结论。
  他说:他查遍了所有地方,找不到一个类似这样的华侨从菲律宾回夹的。
  “于是,我想到了遣侨,”赵组长说:“所以我把所有遣侨的资料都找出来,把照片累积在一起,经过硏判分析,才拿去给被害者辨认,没有想到果然被我找对了。”
  半个月后,台北市的报纸,刊登了一条来自法院的消息:“菲律宾遣侨陈森陆,又名彼得,昨天被台北地检处,以诈欺罪嫌提起公诉。”
  这是这件大骗案发生后第一次见报的消息。

  陈森陆“诈欺”案提起公诉,但是他所涉嫌“伪券”案尚在侦查中。
  首先检方追查他那“一银”支票来源。
  陈森陆在侦查笔录中是这样的对话——
  “你交给姓刘的‘一银’支票是你自己的户头?”检察官问。
  “不是。”陈森陆回答。
  “那留在饭店里的支票簿也不是你的?”
  “是我花钱买来的。”
  “向谁买来的?”
  “林股长。”
  “他干什么的?”
  “是一银股长。”
  “你花多少钱,买多少张?”
  “我花一万元买五十张一本。”
  “你知道这户头不是你的,滥开空头是违法的吗?”
  “知道,空头支票要罚金的。”
  “可是,你犯的不是违反票据法,而是伪造有价证券,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没有伪造,是林股长拿给我的。”
  “你花钱买的也就是犯了‘伪造有价证券’。还有什么话说?”
  “没有。”
  “说的都是实在的吗?”
  “实在。”
  陈森陆侦讯中笔录所指的林股长,检方传讯时,他先坚决否认有卖支票这一回事,后来提陈森陆当庭对质,他才俯首承认。
  林股长他是利用已故的客户,代为“签领”支票,然后以这支票售与他人。
  陈森陆所持的支票,是他售出的唯一的一本,想不到就由这唯一的一本而断送自己的前途。

  由于国人的媚外心理,让犯罪者利用其弱点,不仅丧失了钱财,也给社会导致不安。
  其实,真正有成就的海外华侨,尤其是在东南亚地区的华侨,他们都是脚踏实地的苦干者,他们的生活都是俭朴的,绝不是想象中那么挥霍。
  陈森陆的“诈欺”和“伪券”得了应有的惩罚,目前刑期已满,而且回到社会,已把他的智慧和心力献给社会,共同开发祖国的前途,我们只应把它当做一件活的社会教育。
  因为,这件案子是错在双方,也可说是在犯罪者进行犯罪时,若是被害人不受“媚外”的心理作祟,理智清醒一点,犯罪者决不可能顺利“得手”。
  目前,犯罪者的罪已经法庭判决。在监狱里服过刑,他已经同没有犯过罪一样,社会大众应该一视同仁,这样我们的社会才是真正安和乐利的。
  (完)


  放长线钓大鱼
  工商界要向银行“贴现”,不但要有好的“往来信誉”,而且更要“活动”,“活动”之后还得抵“押”,至于抵“押”的“估价”,就要看“活动”的情形而定了。
  X银台北市西门分行林敏行襄理,他对于客户“活动”有独到之处。在他经办的“贴现”业务,一向是成绩“斐”然。但是要从他手上得到“贴现”顺利过关,在“活动”上,就得下一点功夫。
  邱再添在台北市西门的商场棋盘上,只是一个“卒”,可是“卒”过了河,可以当“车”用。
  这一子“卒”经常过河“活动”,久而久之,大家都把他当“车”来看。
  他原先只是在永安商场摆一个“外销退货品”的摊位,想不到一年不到,他居然在一家百货大楼,占了一席之地,进而干起了房地产生意来了。
  他的平步青云,完全是在于对林襄理“活动”所得来的。
  这是民国五十八年十二月中旬的一个夜晚。
  有人说,中国人最懂得搞“假日”,也最会利用“假日”来赚钱。在都市里不管是传统或是舶来的“假日”,各大百货公司都会亮起庆祝什么节,全楼打对折的红布条来,其实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早已把底价涨高再折,那红男绿女,总以为拣了便宜,大包小包的包起来,一张张钞票付出去。
  许再添的摊位打烊之后,数着钞票,心眼里想,今天最少可以进账五个数字以上,他自语地说:”这一个月下去,我最少可以发一笔财!”
  “你发了一笔财?什么财?”一个很熟的声音在他的身后问着。
  许再添转身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所要找的林襄理,他慌忙把钞票放在棉袄口袋里,陪着笑脸说:“林襄理,你来得正好。”
  “怎么?打烊了你还不走?”林襄理问。
  胖嘟嘟的许再添,挪动下他那五“短”的身体,站起来说:“正要走!”
  “那我们一道吧!”
  “我也正好要找你。”
  “有事?”林敏行托了下他的眼镜,在玻璃框后面那一对有四百度的近视眼,突然间,似乎眼球放大了一点。
  “林襄理,我们一道消夜好吗?”许再添问。
  “好,我请客……”想不到林敏行却爽然地回答着。
  “你请客,怎么好意思?”许再添说时顺手把摊位的半截门关好。
  此刻,这家公司的四周大铁门已经降落了下来。他们从成都路边的小门出去。
  外面飒飒的寒风,使刚从空气调节的大厦出来的许再添和林敏行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林敏行不期然地将短大衣的领子竖起,希冀借着那短短的毛领,挡住那刺耳寒风。
  许再添把围在顿子上的那条白围巾整了整说:“林襄理,你说我们该到那儿消夜?”
  “你看?”
  “老地方怎样?”
  “老地方?”林敏行看了下表接着问:“会不会太晚了?”
  “现在应当说是才开始。”
  “好吧……”林敏行点了下头。
  二人从巷子出来,在成都路招了一辆计程车,二人坐进车厢时,刚坐定,许再添开口:“我正好要找你,想不到阁下却先来了。”
  “你们业务部徐主任请我晚餐,吃过饭后,顺便跟他来你公司坐一会,想不到这么快就打烊,才转到你那儿来。”
  “徐主任找你?”许再添问。
  “唔!”林敏行点点头。
  “是不是也要现款?”
  “回头再谈……”林敏行似乎不愿再说下去,因为他怕计程车司机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他,也怕被人知道这么晚了出来“活动”。
  因为,在前些日子X银的一位副理也是在计程车上讲话不小心,而被调查局拘捕,结果判了刑,老婆也走了,儿子送到孤儿院去,他有了这警惕,所以不便多说。
  车子往成都路弯过西宁南路、西宁北路,塔城街,折过延平北路,弯进南京西路时,林敏行用手肘撞了下许再添说:“我们在前面停车,走过去怎样……”
  “好呀……”
  于是,许再添要计程车司机停下来,付过车资,二人迎着寒风在双连市场附近的一条巷子进去。
  他们停在一间日式的木屋门口,四周望了望,然后由许再添伸手去按了三下门铃。
  这静悄悄的木屋内,有什么东西可“消夜”?
  其实到这里来的,并不是要求什么可“口”,而是求得一夜的“消受”。
  没好久,出来一个约五十来岁的妇人。她对二人打量一下,问道:“找谁?”
  “夫人在吗?”
  “你们是——”
  “我姓许。”
  “许先生请进……”那妇人让他们进来后,伸出头在巷的两端望了望,然后把门门上。说:“对不起许先生,最近查得好厉害,美娟在‘国宾’被抓去,他们现在正找夫人她们。”
  “哦!那我们走吧!”林敏行说着转头就要走。
  许再添慌忙把他拉住说:“林襄理,干吗要走?”
  “要是被警察抓到,你做生意没关系,我可惨了。”
  “怎么会找到呢?”
  “是啊,有夫人在是不会被抓的。”那妇人说。
  “好吧!”林敏行有点像被绑了的鸭子,硬被往架上撑。
  他们在嚷着时,木屋内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问着:“阿运,是谁?”
  “夫人,是许先生他们。”
  “许先生?那一位许先生。”里面被称为“夫人”的女人,隔着二堵壁在问。
  “是我,大块许!”
  “大块许,是不是‘明天’女装部许老板?”那妇人的语气冷冷地问。
  可是,许再添却毕恭毕敬地在回着:“是!是!”
  “还有一位是不是林襄理?”那妇人一下子就问了出来,可见这一对是她们这里的“熟”客。
  “是林襄理。”这一回是那叫“阿运”的妇人代为回答。
  “请进吧!”那壁后的女人声音刚落,只听“呀!”一声,那道破木壁的门自动地打开。
  那门打开,简直变成了另一景象。
  木壁这边是间破烂屋子,说是客厅,也可以当作卧房,因为在那破厅中除了一张破竹床外,就旁无别物。而且那竹床上的一床破棉絮,可以在四公尺外,闻到一股臭味,这地方别说是有什么“消夜”,只要看到这破烂样子,会让你作呕,有再好的胃口,也无法“消受”得了。
  可是,到这儿来的人,经过这里,却没有什么感觉,因为,在这些人的心目中,是木壁那一边的“消受”。所以经过这儿,都当成过路,视而不见。
  的确,走过那一扇木门,真可说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木壁这边破烂的情况与那边豪华设备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在一般人的心目中,他们对“天堂”和“地狱”,只是以物质和感官来判别,所以把这破厅喻为“地狱”并不为过。
  木壁那边是一个全欧式家具和讲究照明的豪华客厅,而且这间客厅的主人,也附庸风雅,在墻壁上挂着四幅国画,和那家具显得并不怎么调和。
  她们这样装置,大概是在迎合“观光”客的心理吧。
  来这里“消夜”的客人,除了自己本土一般“官”“商”活动之外,大多是东洋的“观光”客,因为这些东瀛的“暴发户”,也认为这儿是“男人的天堂”。
  在本土的“官商活动”客人,有很多也和东洋客一样来过几次,就缥缈无踪。因为,他们大多数走同样的归途,游进“法网”去。
  林敏行和许再添从那道木门过来,那叫什么“夫人”的女人,从那厚厚的法兰绒沙发,站起来冷冷地问:“二位今夜是什么风吹来啊!”
  “我们是在想你,才来看你!”许再添说。
  这位叫“夫人”的女人,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但是实际的年龄,已经是过了“不惑”之年,只是她懂得“保养”,所以年青了许多。不过平心而论,相信她在年青时,定够得上是一个漂亮女人。她的五官虽然经过人工琢磨,但先天的一美,却无法掩饰的。
  虽然她目前显得有点臃肿,可是仍然能看得出她全身该凹的凹,该凸的凸,一点也不会予人讨厌的感觉。
  她一投手一举足,处处都会令男人心思漾动。
  可是,现在的她,并不亲身接待,而只在指挥她的手下赚钱。
  自古道:“强将手下无弱兵。”
  在这位“夫人”的手下,也是个个出色,人人出众,每个人都是经过她亲自调教,所以在她主持的种种“活动”下,有许许多多的男人掉进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而淹没,而毁灭。
  但是,也有许多别有用心的人,会借她的手,来扼杀别人,虽然她不是直接的凶手,但无形中做了帮凶而不知道。
  许再添经常带林敏行来,他就是要借这“夫人”的手下,来让林敏行掉入深坑里。
  这一晚——
  许再添和林敏行二人,在“夫人”的别馆里,由她的两位手下殷勤款待。让他们真正消受了一夜。
  第二天——
  许再添到银行找林敏行,而且约好中午在“老大昌”见面。
  二人在“老大昌”见面时,许再添展开他的“活动”天才,首先让林敏行点过“A”餐,他自己才叫了一客“匈牙利牛肉饭”。
  服务生把刀叉摆好,许再添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三五”牌香烟,递一根给林敏行后。问道:“昨晚那个妞儿怎么样?”
  “安娜夫人的手下的确有一手!”林敏行用叉托着色拉往嘴里送,边吃边说。
  许再添眯着眼,说:“那今晚我再请客!”
  “不,我不能让你再请客。”
  “为什么,你我有什么见外?”
  “这是我私人的事,怎好让你破费?”
  “林襄理,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朋友,再说你也帮我不少忙啊!”
  “帮忙是另一回事,这玩的事又是另一回事,所以不能要你请客。”林敏行已把色拉吃完,刀叉搁在盘上。接着说:“老许,你是不是又要——”
  “嘘——”许再添望了一下四周,然后把椅子拉了下,将他胖胖的身体移动一下,凑近林敏行身边,细声地说:“不错,有张票请你帮帮忙。”
  “多少?”
  “二百万。”
  “太多了!”
  “不,票面是这么多,但是只要一百万现款。”
  “那一家的票?”
  “你们总行的票。”
  “票主可靠吗?”
  “票主是——”许再添用右食指在餐桌上写了三个字,然后问道:“你说可靠吗?”
  “他要现款,为什么不找总行调呢?”
  “以他的身份,向总行调现款,多没面子。”
  “票期多久?”
  “一个月。”
  林敏行迟疑了一下,似略有所思,恰好,服务生把面包和浓汤送上来,他一边在撒胡椒粉,一边说:“真巧。”
  “怎么有问题?”许再添问道。
  “问题是在年终结帐,一时调不开那么多现款。”
  “若是没有一百万,五十万也可以。”
  “真的急着要用?”
  “不瞒你说,公司的三楼要拆开重修,老板要我负责这一楼,这现款是要进一点货。”
  “奇怪,你们公司进货不都是期票吗?”林敏行,把刀叉放下,顺手抓着餐巾在嘴角印了印。
  “各楼的货,都是三个月期票,可是,现在要改装这三楼,进的货就不一样了。”
  “这么说,三楼一定是新玩意了?”
  “可以这么说。”
  “那好,票给不给我无所谓,那五十万现款,下午你来提。”林敏行说完,从西装里袋取出一本支票簿,他开了一张给许再添。说:“这五十万,希望在元月十四日以前给我,因为阴历年关的银根都很紧。”
  许再添双手接过支票,看了看,神秘地问:“利息怎么算?”
  “这钱也不是我的,你看着办好了。”
  “那我们就照往例——三分。”许再添伸出三根手指头。
  “好,不过——”
  “不过要先付是不是?”
  “不错。你领了钱,今晚付给我。”
  许再添在那天下午,以林敏行给他的票,领了五十万,当晚就付了一万五千元的利息,而且还请林敏行再“消受”了一夜。
  许再添代他老板调现,而且还贴了利息钱,这在一个平平实实的商人说来,都不会这么做的,可是,许胖子却做了。
  他这么做,有他的目的,那就是他要在西门商场上放下“长钓”,等候“大鱼”来。
  果然,他把五十万现款送到老板办公室时,老板拍着他的肩说:“你办得好。”
  “老板,这是你的票,请收起。”
  “怎么?你是借的?”
  “可以这么说。”
  “利息多少?”
  “要什么利息?我借这么一点点钱,还要利息,混什么?”许再添大言不惭地自吹着。
  “真看不出来,你比我还有办法。我调现款,或是到银行贴现也没有那么快,我真是小看你了。”
  “那里,那里!”
  “老许,你借我这五十万,千万别让老板娘知道。”
  “这点你放心,别的我也许会讲,可是对于这个,我是会保密的。”
  “那就好。”老板看看许再添,似乎他还有话要说,于是问道:“还有事吗?”
  “那三楼——”
  “没问题,三楼艺品部主任是你的。”
  “艺品?”许再添心想自己现在是“睡衣部”主任,若是调到“艺品部”岂不是愈来愈小了。所以不自觉地带着不满意口吻,吐出了这两个字。
  老板笑了笑,把五叠钞票收起,人腰开大办公桌,走到前面来,拍着许再添肩膀说:“老许,我的三楼是全部艺品,包括‘古董’‘字画’‘珠宝’‘手工艺”‘土产’五种,统由你负责,至于那‘睡衣’部仍然是你的,怎么样?满意吗?”
  “谢谢老板!”许再添这才鞠了躬,退出来。
  许再添离开老板办公室。心想若是真的自己当了三楼主任,则什么事都好办,也许就从这时起,自己是扶摇直上了。不错,许再添就在这一次,让他扶摇直上。
  在圣诞节的前夕,也就是平安夜的上半夜。
  许再添和他的“老板”徐有平,不期然的在“新加坡”舞厅相遇。
  在徐老板的胸前悬着一块“荣誉贵宾”的红布条,而伴着他的“黛玉”舞小姐,头上戴着一顶用人工钻缀成的小皇冠,肩上挂着一条“戌猴公主”红彩带。
  许再添知道徐老板要他调那五十万现款做什么,他有了答案。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只端着酒杯,走到他们的座位前,祝“贺”着说:“老板,恭喜你!”
  他把杯对向“黛玉”说:“黛玉小姐,恭喜你当选今年的公主!”
  “谢谢!”黛玉饮完酒之后,回头问徐有平说:“他是——”
  “他是我公司的主任。”
  许再添还没待徐有平说完,他立即自我介绍说:“我姓许,负责公司三楼的‘艺品’部,黛玉小姐有什么需要我服务的地方,我一定效劳。”
  黛玉看许再添矮不啷当样子,而且那一付恭维的形状,她暗自好笑,简直是一个活宝。
  不错,许再添就是一个活宝,他的“宝”,宝在能认清“情势”,善于制造“气氛”,懂得如何“巴结”,他才会由一个小摊贩,而扶摇直上百货公司的楼部主任,这就是“宝”得成功。
  许再添对黛玉的恭维、巴结,是有他的用意,他知道自己老板能够一掷五十万给她买“冠”,她在老板心目中是何等地有分量。
  因为,徐有平的平常生活是非常节俭。甚至中午在公司都是吃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便当,在便当里能有一块卤肉已经是算丰盛的午餐了。他的二个男孩子,在大学读书时,每逢假期,也都到公司各部来打零工,赚零用钱;他的女儿在高商毕业后,并没有让她升学,而要她在公司里当会计。他的事业除了拥有这座九层大楼的百货公司之外,还有什么纺织厂、水泥厂,散布台湾全岛。他去看自己事业,从来没有坐过飞机,顶多是一张“莒光”号车票。他这么节俭,而一下子投入五十万,为黛玉争取“公主”头衔。可见这一位“黛玉”的魅力是何等大?
  许再添这一晚打游击式的玩到“平安夜”的歌声响起时,才蹒跚地走出“新加坡”舞厅。他叫一辆计程车,回到板桥自己的家。
  他掏出钥匙,打开家门时,看到太太带着孩子也才回来,问道:“你们也才回来?去望子夜弥撒?”
  “唔!”许太太点了下头,跟小孩换衣服,并没理睬许再添的问话。
  “太太,我发现了一个好机会。”
  “你有什么好机会?人是不能永远在投机,要脚踏实地。”
  “太太,这一次的机会我不能放过。”
  “再添,你不为我着想,也得为孩子想。今天我到孤儿院去慰问,看到那些不幸的孩子。我心里好难过。”
  “太太,我每次所做的哪一点不是为了家?你看,我们有这一栋公寓,这豪华家具,你不愁吃、不愁穿,我那点不负责任。”许再添激动地说。
  “我不需要物质享受,我只要你好好踏实的做人。”
  “你别被那神父洗脑,有那虚无的幻想。”
  “没有人可以洗我的脑,而是我看的太多,不希望我丈夫‘玩票’玩到‘法网’里去。”
  “这怎么会?”
  “不会最好,我问你,你说机会,什么机会?”
  于是,许再添便把今晚在舞厅所见,而且还把自己跟老板调票事说了一遍,然后说:“我可以在黛玉小姐身上下点功夫,相信她可以帮我在老板跟前给我美言,而且老板怕我说出来,他也会对我有所顾忌。这样双管齐下,我不是很快就可以当上经理,等我当了经理,‘睡衣’部把它顶出去,再向林襄理调点现款,我们自己就可以当老板了。”
  许再添自我陶醉,说得口沫横飞。
  可是,许太太直摇头,而且还泼了他一盆冷水。她说:“再添,你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可是,你不能这么做的。”
  “为什么?”
  ‘因为?这太危险了。”
  “危险?有什么危险,我不偷、不抢、不骗,也不犯法,有个屁危险?”许再添说。
  “好吧!随你便!”许太太知道无法劝住自己丈夫,只好叹一口气。
  许再添从这一晚开始,就一直在梦想着,如何来实现自己的“计划”。
  许再添从老板那里拿了五十万的即期支票,他兴冲冲地到银行找林敏行。把那五十万奉还,而且还说:“林襄理,谢谢你,以后还得多帮忙。”
  “只要我能力所及,一定效力。”
  “谢谢!”许再添离开银行,顺道到“艾克米”公寓,找“黛玉”去。
  从那次“平安夜”在“新加坡”与“黛玉”碰面之后,他也曾和她见过几次面,那都是老板在场,有很多事都没办法表达,只有“恭维”“巴结”。
  黛玉在新加坡是“红”牌小姐,捧她场的客人,最起码都是“总”字号人物,似许再添这样的人,别说“捧”,恐怕连边都“沾”不到;但是,奇怪的很,她对他却蛮有好感,也许就是他那“拍”的功夫到家。
  许再添知道“黛玉”对自己有好感,他就打铁趁热,用快攻的战略,单刀直入,去找她。
  此刻,正是中午时分,“黛玉”还在被窝里没起来,听到门铃声,问道:“谁?”
  “是我,许胖子。”
  “有事吗?”一向到公寓来找她的人,只要她不想见的,都是这么一句话。
  “有点小事。”许再添在门外应着。
  “下午到公司来找我。”她所指的公司是舞厅,因为舞女最怕人提起“舞厅”二个字,这也许是与自己职业的自卑感有关吧。
  许再添知道对方在摆姿势,他在门外轻声地说:“到公司去不方便讲。”
  “真的?”黛玉已离开床,披上睡袍,顺手把“空气调节机”的开关转动到让自己披着这件薄纱的睡袍,还可以适应的温度。
  她把门锁按了下,然后坐在单沙发上,取了一支烟叼在嘴上,叫了声:“进来吧!”
  “是!”许再添那矮胖身躯应声挤了进来。
  黛玉淡淡地以命令口吻说:“把门关上!”
  “是!”许再添顺手将门带上,然后在黛玉旁边的一张小椅上坐下。
  “你找我有事?”
  “有点小事请你帮忙。”
  “我能帮你什么忙?”
  “只要你说一句好话,我会重重的谢谢你。”
  ‘想不到你把我看得那么重,真是谢谢。”
  “黛玉小姐,我们公司的业务副理调到新公司当经理。”
  “你的意思是要我跟你老板说,要你接这副理的缺?”黛玉没待他说完,就接他的话说。
  许再添点点头,表示她的话是对的。
  “若是我帮了你的忙,你要怎么谢我?”
  “只要你吩咐一声,我一切照办。”
  “我要你的脑袋,你也肯?”
  “我这个猪头猪脑,你要干什么?”
  “你一点也不猪,业务副理是负责你们公司采购,你是猪的话,会来找我?”
  “这么说,你要我怎么谢?”
  “等事情办好了再说。”
  “谢谢!”许再添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四十五度鞠躬礼。而且双手搁在膝盖上。那付日本侏儒的样子,黛玉看得“噗哧”笑了起来。
  她挥了下手,说:“好了!”
  突然,她有所悟地问道:“老许,银行方面,听说你很罩得住!”
  “马马虎虎!”许再添回答了这四个字时,他心想,黛玉可能是在动他脑筋。
  果然,黛玉开口了,她说:“那一家银行,你比较熟悉?”
  “西门这几家,都有点交情,你要存款?”
  “不,我想开个甲存的支票户。”
  “你想做生意?”
  “怎么一定要做生意才可以领支票?”
  “话不是这么说,‘支票’这玩意儿,用起来便当,可是还起来头疼。当然呐,你轧是没问题,只要嘴一翘,大家还不是会为你跑!”
  “你的确蛮会拍的嘛!”黛玉说完,从茶几上取了一支烟给许再添,接着说:“你能不能帮我忙?”
  许再添心想她这是什么用意,若说不能帮忙,则她也许不会跟老板说提携自己当副理;如果答应了,那只有找林敏行;她和林敏行搭上了,那自己就没有分。
  他呆呆地在想,有一会说不出话来。
  黛玉看他呆呆的样子,笑了笑,问着:“老许,你怎么哪?”
  “这——”
  “你不帮我也没关系,其实——”黛玉笑了笑,接着说:“其实,我只是在试探你。”
  “试探我?”
  “你不是说,只要我吩咐一声,你就照办。现在我已说了两遍,而且这在你也没什么困难,你却久久不说话,这么说我看咱们不用再谈;老许,说实在,我要在银行开个户,也不用对你开口啊!”
  黛玉这一番话把许再添说得满脸通红,他想这下糟了,想不到“黛玉”这女人这么厉害。
  “老许,你该走了吧!”
  黛玉下了逐客令。
  许再添并没有走,他只是站起来,笑了笑说:“我并没说不帮你的忙。”
  可是,黛玉却拿起翘来,她说:“老许,不必了,既然你有困难,我也不勉强。”
  “不,没有困难。”
  “那以后再说吧!”
  “可是——”
  “可是你巴望着当副理是不是?”
  “这——”
  “老许,我是逗着你,你那巴望的‘副理’,我还是会跟你老板提的。”
  “谢了,你要我办的事,吩咐一声,我一定代你办。”许再添临走时,还不忘记跟黛玉行了个日本侏儒礼。

  果然——
  许再添爬上了“业务副理”的宝座。
  在他上“任”那一天,徐老板找他去,对他说:“本来副理是公司董事会决定,但是有人替你说话,我才保荐你,虽然这公司我是老板,但实权还是在董事会,你以后不要让我失望。”
  “是的!”
  “以后你不要去找黛玉,免得增加我的困扰。”
  “是的!”
  许再添一直是“是的”“是的”回答着。
  他退出徐有平办公室,回到他“副理”室,把接收过的资料翻了下,他拿起电话拨给林敏行。
  “林襄理,今晚上我请客,我们老地方见。”
  “听说你升官了?”
  “那里?只是调个职务而已。”
  “这么说,你今晚请客,就是升官请客了。”
  “这是老朋友聚聚。”
  “好吧!老地方见。”林敏行那边先放下电话。
  许再添接着,又给黛玉打了一通电话,道了一声谢。
  开声的问题,黛玉没提起,许再添并不加以说明。
  这一晚——
  许再添和林敏行在“安娜夫人”的别馆里,“消受”了一夜,第二天清早分手时,许再添对林敏行说:“林襄理,我想介绍一个人在贵行开户,有问题吗?”
  “领票?”
  “自然是甲存户。”
  “他干什么的?”
  “娱乐界。”
  “他有没有拒绝往来过?”
  “这我就不晓得了。”
  “要明了这客户的信誉,我才可以答应你。”
  “若是殷实的客户,你可以帮忙了?”
  “那一定的。”林敏行回答着。
  许再添向林敏行试探,有了回音,他只等着黛玉提出来,便可以代为解决。
  在许再添说来,他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考虑,他觉得黛玉找他介绍开户,正是他的机会,因为“黛玉”在舞厅中算得上是响叮当的人物,有多少商界的头子在捧她,只要她嘴巴一动,自己的好处太大了,正如她所说,她要开户也不用对自己开口,可见她是需起自己,他有了这么一个想法,不等黛玉开口,他却主动地去找她。
  他在一个中午,到了“艾克米”公寓找黛玉。
  他和她见面时,先是向她致谢,而后提起开户的事来,他说:“你托我开户的事,我已经有了眉目。”
  “老许,你这个人办事真热心,我那天只不过是开开就笑,你却当真,我也不做生意,开户领支票干什么?”
  “你帮我忙,就是开玩笑,我也会当正事来办。”
  “那我就谢了。”黛玉说完为他倒了一杯洋酒,端了过来递给许再添,她笑了笑说:“这一杯酒算是我谢谢你,对我的关心。”
  “那里!”许再添嘴是这么说,他的眼睛始终是盯在黛玉的身上。
  原来,黛玉身上那件透明的睡袍,罩在身上,那里面空空的,尤其是当她移动身体时,上身凸出的部份,颤动着,把许再添弄得有点把持不住。
  黛玉在舞场中看过多少人,她那里不晓得许再添此时的心情。只是,她想进行一件计划,要借许再添来实行,所以她尽量来逗他。
  许再添只晓得她有办法可以拉他一把,却没有想到她是利用他这一个“卒”来当“车”将军。
  黛玉把身体凑近许再添身边,从她身上散发的一股诱人的香味,把许再添弄得神魂颠倒。他更把持不住,两只眼睛色迷迷地望着黛玉说:“你有什么事只管说。”
  “老许,我们再干一杯怎样?”
  “喝酒?”
  “唔!我今天心情有点不好,想找人陪我喝酒。”
  “好啊!”许再添立即倒了二杯,递了一杯给黛玉,想不到他的手却被她抓住,而且,她带着诱人的口吻说:“你真好!”
  这一下,许再添已完全“垮”了,他的另一只手已叠在她的手背上。
  酒,往往是色的媒介,很多色情的进行,都是借着酒来打先锋。
  这时候,正是日正当中时分,在人们的“性”的生活中是最低潮时刻,但许再添面对着这样的局面,加之床的诱惑,他似乎已有迫不及待的感觉。
  黛玉一杯酒下肚后,她亮出最后的“武器”,把那仅仅遮着的薄纱睡袍也褪了下来。
  当黛玉一丝不挂的呈现在许再添眼前时,突然有敲门的声音。
  本来,许再添已经准备就绪,想不到半路杀出程咬金来,他只好坐在沙发上,猛抽着烟来镇静自己。
  黛玉再度把睡袍披上,然后把门打开。
  两个年青男子走了进来。
  黛玉立即为许再添介绍那高个子的年青人说:“他是我大弟陈政雄,另一位是我表弟杨明。”
  “我叫许再添,‘明天公司’业务副理。”
  “许先生你好。”那二人不约而同,礼貌地对许再添说。
  此刻——
  黛玉开始展开她的计划行动了。她说:“老许,你既然有办法开户,我大弟是不是可以开?”
  “只要他没有拒绝往来过,当然可以。”
  “他刚当兵回来,我筹一点本钱给他做生意,所以请你帮忙,让他开个支票户。”
  “好啊!”
  “那我就谢了。”黛玉说。
  “陈先生准备二份户口誊本给我,我帮你忙。”
  果然,许再添帮那陈政雄在林敏行的银行,开了一个甲存的支票户,而且第一次领票就是五十张。
  陈政雄领过票之后,初开始信誉很好,而且存款数字都很高,同时,他开出的票,期限都不长,不到二个月,第一本已经三分之二回笼了。
  照规定,他可以领第二本的票。
  陈政雄领了第二本五十张票时,他在银行已经建立了很好的人际关系,当然林敏行襄理也帮了忙。
  有一天——
  林敏行碰到许再添,二人在寒暗一中谈起陈政雄的事,林敏行说;“老许,你介绍的那位朋友做什么生意?”
  “贸易。”许再添顺口回答二个字,反正“贸易”是今天商场上的口语。他说了这二字,突然想起,也许有什么事,于是问道:“他的信誉很好吗?”
  “目前是不错。”
  “怎讲?”
  “他已经领了第二本票。”
  “交换很快?”
  “唔!!林敏行点了声,接着问:“看样子,他用票不在行。到底做什么生意?”
  “贸易,他干什么贸易,我也不大清楚,怎么样?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所开的票数目很大,而且期限都很短,我在猜他的生意一定做得很大。”
  “他本人我不清楚,他姐姐我认得她。”
  “他姐姐做什么?”
  “反正她的生意做得很大就是。”许再添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这就难怪,说不定是他姐姐在用他的票。”
  “她姐姐的生意,用不着票。”
  “你是说,她是干——”
  “林襄理,说穿了也没什么,他姐姐就是,‘新加坡’的‘黛玉’。”
  “是她?”
  “奇怪?”
  “黛玉不是你们老板的——”
  “嘘!”许再添看了下四周,阻止他说下去。但是,他感到奇怪,问道:“你怎么知道?”
  “黛玉的哥哥在我银行开户,是你老板介绍的。”
  “呵!”许再添愕了下,问道:“他的信用怎样?”
  “可以说得过去,不过——”
  “不过怎样?”
  “他本人最近过世,而领的票还有五十几张没回来。”林敏行说。
  林敏行说的时候,蓦然想起。问道:“黛玉本身姓什么?”
  “这——”许再添思索了一会,说;“我也不清楚,她弟弟姓陈,而她应该姓陈才对。”
  “不对。”
  “有什么不对?”
  “她哥哥是姓洪。”
  “这也许是养兄弟。反正在风尘中打滚的女人,多是养女,她兄弟的姓又怎能代表什么。”
  他们的谈话就到此结束,大家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许再添登了“副理”宝座之后,他的生活也随之大大改变。过去,他也有“消夜”习惯。但是只偶然一二次,可是,现在经常今天不回家。
  许太太是一位天主教徒,她也不去找他,知道有一天他会迷途知返。
  自从那一次在“黛玉”的房里,看到她那股“荡”样,许再添是久久不忘。而且那天不是她什么大弟闯进来,那很多大老板想尝的禁果,早已给许再添先行尝试了。
  许再添怕他老板知道,不敢明目张胆到舞厅找她,而是经常在上午时分到“艾克美”和她穷聊,希望有奇迹出现。
  可是,黛玉本身也像在舞厅一样,或即或离,从没有似那天一样的露骨表现。
  许再添仍然不死心,他认为那些大老板可以沾了一点腥味,自己何尝不能。而且那一次她主动地来找他,要不是她什么大弟闯进来,也许自己早已——
  他想到这儿,不觉微微地笑了起来。
  “再添!”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叫着。但是,在他的眼前只是“黛玉”那曲线分明的幻影,却没觉到身后的叫声。
  “许再添,你怎么哪?”这一声已比先前大了一点。但是,许再添仍然是微微地一震,并没有回过头去,他而且还把眼睛闭了下来,似在思索,似在追寻。
  那叫他的人,已在他肩膀上拍了下,然后带着吼声:“许副理!”
  “啊!”许再添这才怔了起来,回过头一看,愕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许副理,你在想什么!”
  “没!没有!”许再添忐忐志忑地回答着,人已站了起来。
  “许副理,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是!”
  许再添那侏儒的恭送表情,办公室里的人,都“噗哧”笑了起来。
  “你们笑什么,对总经理当然要有礼貌,你们有什么好笑?”许再添一付小丑的表情斥责着他们。
  方才叫许再添的,正是他们心目中的“老板”徐总经理。
  许再添到徐总经理办公室时,他的办公室里坐着二个客人,一个是他认得“黛玉”的弟弟陈政雄;另一个似曾相识,只是记不起来。
  徐老板为许再添介绍陈政雄时说:“这位是四维贸易公司陈总经理。”
  “陈总经理你好!”许再添装做不认得,向他握了下手,接着说;“请多指教!”
  陈政雄放开许再添的手时,为另一位似曾相识的介绍:“这位是达时建筑公司柯董事长。”
  “柯董事长,好!”许再添那肥胖的手伸了过去握了下。他才蓦然想起,这位柯董事长也是“黛玉”的恩客,自已到“艾克米”公寓时,他正和“黛玉”二人“亲热”着。顿时,许再添心头有点酸溜溜的感觉,但又不便发作。
  徐老板在他们彼此认识过后,对许再添说:“许副理,柯董事长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请指教!”许再添硬着头皮对那姓柯的点了下头。
  柯董事长慌忙说;“不敢,不敢,小弟在南京西路有块地皮目前已动工改建十楼,在现金周转上发生困难,想请许兄帮忙,在银行想想办法……”
  “贷款?”许再添问。
  “不是,我是希望‘贴现’。”柯董事说时,往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递给许再添说:“年关快到,工人要发年终奖金,都得需要现款,能贴现最好,不能的话帮忙调一调,利息
  照算。”
  “再添.,柯董事长是我朋友,你有办法,就帮他一个忙吧!”徐老板在旁说。
  许再添接过支票一看,面额是一百万,时限是一个月,发票银行正是林敏行那家银行,他点点头说:“好吧!我试试看。”
  这时候,柯董事长再三地道谢,而且还说:“许副理,请万事拜托!”柯董事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上去,然后说:“事情怎样,请给一个电话。”
  “这票是董事长自己的。”
  “是公司的。”
  “贵公司登记资本时,是在这家银行?’
  “不错!”
  “你自己试过没有?”
  “这许副理知道,我们对里面经办人不熟悉,所以没去试。”
  “那我,试试看。”许再添说完把票收起,然后向徐老板告辞。

  “林襄理,这是我老板的朋友,你看看是不是有办法帮帮忙?”许再添把票递给林敏行说。
  “照规定,应该没问题,不过我要看看他的信用情形才能决定。”
  “怎么样才合‘贴现’的规定?”
  “票额不超过资本额,而且期限在九十天以内。”
  “那他这张票合格了。”
  “唔——”林敏行点了下头。
  许再添知道他那“唔”一声的意思,笑了笑说:“林襄理,只要办成,他是不会忘记你的,会谢你。”
  “这谢什么,照规定办理就是。”
  果然,林敏行帮了忙,柯董事长柯家宝那张票,顺利地办好了‘贴现’。当柯家宝接过那张“通知”时,他赶到银行办了“手续”,那一晚由他亲自请林敏行和许再添在延平北路“新黑美人”乐了一番。
  经过这一次之后,许再添本人虽不是服务在“银行”,但却有很多人认为他是有“办法”的人物。他也不加以否认。只是说“朋友的帮忙”。
  许再添有这“朋友的帮忙”,他虽然只是“百货公司”的“采购”副理。但是在西门的商场,无形成了一个“热门”人物。水涨船高,他自然而然,只要开个口,调个三五百万,是轻而易举的事。
  有天,那是农历年关正逼的时候,他为各部门“采购”正在“忙”。“黛玉”打电话来找许再添。
  许再添接了这一通电话,如奉纶音一般,说:“什么事吩咐一声,我马上就办!”
  “老许,我在南美咖啡等你!”
  “你一个人?”
  “只有我一个人。”
  “好,我马上就来。”
  许再添在“南美”和黛玉见面时,他那付奉承样子,对于他老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许!今天我请客!”黛玉先开口。
  许再添听了这一句话,有点受宠若惊,带着惊讶的表情,问道:“怎么?你今天有喜事?”
  “没有!”
  “那由我请。”
  “你帮我大弟那么大忙,我还没请过你,今天我一定要请你吃海鲜。”黛玉坚持要请。
  许再添也只好答应下来。他看了下表,正是下午六点,他问道:“你今天不上班?”
  “不上班,好好地和你聚聚!”黛玉说这句话时,真可说是一碗浓浓的迷汤灌了下去,把许再添灌得迷头转向。
  “这样好了,你今晚请我吃海鲜,我请你消夜,同时你这一周的节数由我补。”许再添说。
  想不到黛玉把脸一沉,问道:“老许,你把我看成什么样子的人?”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许再添没说完,黛玉就打断他的话,说:“老许,你要是这样,那我们就不是朋友。”她说到“朋友”二字时,却带有一股‘诱”的味。
  许再添听了有点心漾漾的,慌忙回答着:“那就由你请好了。”
  这一晚——
  先是在“海味珍”吃了“海鲜”,继之,二人到中山北路国宾的顶楼“陶然亭”看台北夜景。
  这一“对”年龄不相称的男女,似“情侣”一样依偎在“陶然亭”的黯淡灯光下。这在许再添说来,他是渴望了很久的梦想。他不仅要和她现在依偎,更希望有一个夜晚,整整的一个人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可是黛玉依偎在他怀里,她正在盘算着,该如何地来实现她的“计划”。
  她要实现“计划”,自然那一晚和他就在“国宾”饭店共渡了一宵。
  经这一宵开始,老许对黛玉是更进一步的加深感情。但是,徐老板却毫无知情,这当然是黛玉的手腕了。
  不过,却有一个人不满,那就是“四维贸易公司”总经理陈政雄。
  他,是黛玉的大弟,对于她的“活动”理当不该加以干涉,可是,这“大弟”只是黛玉对外的关系,而真正的是她的“金鱼”。
  在她和许再添共渡一宵第二天,陈政雄跑到“艾克米”公寓来找她,指着她:“你昨晚和那矮冬瓜到‘国宾’去?”
  “有这回事。”黛玉并没否认。
  “那些大老板捧你,你都不肯让他们‘杀’,为什要让他来占便宜?”
  “你吃醋了?”
  “不错!”陈政雄很不高兴地回答这二个字。
  “马沙,你吃这个醋,未免太离谱了,你知道这么做是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是——”
  “告诉你,我都是为我们的以后。”
  “你是说要利用他来——”
  “嘘!”黛玉阻止他再说下去,把身子靠了过去,伸出手拉住他的手。
  “马沙,你心里明白就好。”
  “那——”陈政雄把她搂了过来。
  她和他经过了一阵的温存之后,他双手枕在头上,望着天花板,问道:“我们的计划,你都进行得差不多了吗?”
  “差不多了!”
  “是从矮冬瓜下手?”
  “唔!”
  “你预备什么时候可弄到?”
  “这两天!”
  “提过了?”
  “我才不会引草惊蛇。”黛玉说的时候,把脸贴在陈政雄的胸前,说:“到时候,你不会把我甩掉吧?”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他在她额上亲了下。

  阴历二月二十六日的夜晚。
  很多人都在忙着办年货,准备过年。
  台北的交通站火车、公路、航空,都格外地忙碌。
  陈政雄他也在忙着。
  他的忙是在办出国手续,他透过一家旅行社代理,他取得了出境证、护照,准备先到香港,然后到欧洲——他暗自欢喜,自己多年的梦想终将实现了。
  黛玉也在忙着,她的忙是到处在“调”票。
  首先,她以一张十天的票,向徐老板调了五十万,当然他是唯命是从。
  凡是捧她的恩客,她都一一视“感情”多大,调多少,但最少都在十万元以上。而且票期都不长。
  在二天之内,黛玉已调了二百多万的现金,在年关交迫,银根紧的时候,她能有这样“成绩”,可见她平时的手腕了。
  她把那些现金交给陈政雄,问道:“你准备把这些现金怎么弄出去?”
  “当然有办法,我可以先换成港币、美金,然后带出去。”
  “好,你把这些先拿去,我还有一笔大的,大概明天就可以到手。”黛玉说完将一包现钞交给陈政雄,然后问道:“手续都办好了吗?”
  “差不多了,大概一二天就可以下来。”陈政雄这一句话已经表明了他的阴谋;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为黛玉办过什么出国手续,而且他自己已经拿到了护照。
  可是,黛玉被“情”所“迷”,却信以为真。
  陈政雄把现钞带走了之后,黛玉也进行她的“大”笔计划。
  当然,黛玉这计划的箭头是指向许再添。
  许再添正忙着老板交代的“年关赠奖”活动,突然接到黛玉的电话,要他在老地方见面。
  许再添在“南美”见到黛玉,只见她一脸郁郁的神情,慌忙问道:“你怎么哪?”
  “我麻烦大了!”
  “怎么回事?”
  “我家里要破产了!”
  “破产?”许再添弄得有点迷惘。
  “我爸爸跟人家作保,赔了二百万,你说不是要破产了吗?”
  “你爸爸?”许再添从来没听她提起,他更加的糊涂。
  “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我大弟可以想办法调现的,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黛玉说完,用手帕拭着眼泪,叹了一口气,说:“本来想找你帮忙周转一下,但我也知道你也没办法,因为年关到了。”
  她,的确厉害,把圈套慢慢地套住许再添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乖乖地主动来就范。
  果然,许再添已被套住了,他问道:“要多少?”
  “二百万?”
  “这——”
  “是不是有困难?”
  “若是平常很容易凑,可是年关到了,一下子要这么多现金很难设法。”
  “我不是空口来向你借,我是拿票来向你调。”
  “其实,借和调都一样,我有办法还会不帮忙!”
  “那你能帮我多少?”
  “我凑凑看怎样?”
  “这里一张票你拿去,过了年就可以兑现,你能帮多少就多少怎样?”黛玉把一张已写好日期而没有金额的空白票交给许再添。
  “这是空白票?”
  “唔!你调多少就很多少!”
  “你信任我?”
  “你帮我忙,我又怎会不信任你呢?”
  “好,我尽最大力量。”

  这是距离农历除夕只二天。
  许再添只是把过年的费用托人送回家去,他自己却到处为黛玉张罗调票。
  他最后找到林敏行,向他调了七十万,把那张空白票填上数字。
  在他填数字时,林敏行提醒他说:“老许,这不是你的票,若是出了问题。你可犯了‘伪造有价证券’罪啊!”
  “不会的,怎么会出事?”
  “凡事小心一点比较好。”
  “就是出事,我赔了七十万,怎么会‘伪造有价证券’?”
  “赔是小事,犯法却是大事,到时别怪老朋友没提醒你。”
  许再添没听林敏行的劝告,把七十万送到“黛玉”住处,那一晚和她缠绵一夜。算是她给他的一个报答。
  黛玉又把七十万交给陈政雄。
  这是除夕的大年夜,黛玉把零零碎碎的东西都准备好,预备来实现自己多年的“心愿”。
  可是,她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陈政雄的人影。
  她开始怀疑,打电话到他公司去,可是却没人接。
  她涟夜赶到松江路他的住所,却不见他的人影。
  经过打听,才知道他已经在下午搭飞机去香港了。
  这下,黛玉整个人呆住了。
  她,为他骗了人家二百七十万元,全部被他骗去,同时自己的积蓄几十万、金饰、钻戒也都交给了他,他却一个人去了。
  她,一个人从松江路慢慢地走,走向新生北路瑠公圳去。
  此刻,已是子夜,鞭炮已此起彼落。家家户户都已迎接新年来临。
  黛玉却一步一步地走向末路。

  正月初一,无论是穷富人家都是喜气洋洋,大家见面都是互道着:“恭喜发财!”
  治安人员为了给社会大众过一个平平安安的传统新年,他们比平常更加地忙碌。
  在新生北路巡逻的警员,在初一的清晨,发现一个女人左手腕流血躺在抽水站附近的地上奄奄一息,他立即将她送往医院急救。
  医生将她救醒过来,知道她是为了陈政雄而割腕自杀,警方立即向上级报告,透过治安机关的连系,在台北航空站查出陈政雄并没出境,于是立即加以注意,全面缉捕。
  是巧合?抑是因果?
  陈政雄所订的机票本来是除夕下午三点,由于他把黛玉拿来的七十万去买港币时,耽误了班机,而改在初一的上午八点三十分的班机。
  他怕黛玉连夜来找他,就在中泰宾馆住下,过了一个他最“长”的一个“除夕”。
  天亮,他整理好那随身的零零七手提箱,正准备往机场时,突然,有人敲门找他。
  他以为是饭店服务生来告诉他时间快到了,所以在房里应了声:“知道了!”
  “不!陈先生请你开门,有人找你!”服务生在门外说。
  “谁?”
  “你开门就知道!”
  陈政雄听这口气,知道事情有点不妙,他把正整好的手提箱向床上一放,准备作最坏打算        跳楼。
  可是,他正要开临街的窗时,他的门已被打开,一个人抢了上来,揪着他的衣领说:“陈先生,不要这么傻,你虽然犯了法,但是也不至于死,何必这样自寻死路呢?这跳下去,牺牲了你自己一条命算不得什么,可是有很多人受你连累!”
  “你们知道了?”
  “晤!请吧!”
  于是,陈政雄被带走了,他所骗的那些钱也都留在治安机关,但从他的口供里,发现了有地下非法的外币买卖银楼,但治安机关,并没采取行动,让他们过个安安逸逸的春节新年。

  三天的春节假很快地过去。
  在正月初五的上午,银行开门,由黛玉代调出的陈政雄二十三张票,都回到银行来,由于存款不足,全部退回,自然也包括由许再添经手的那一张在内。
  那些被黛玉骗的“呆子”们正在焦急时,却不约而同地由警方约谈,才晓得被骗的钱并没损失,才松了一口气,只有许再添一个人被警方扣讯。
  许再添从开始到最后,他都是被害人,但他正如林敏行所说他犯了“伪造有价证券”。
  在全案从警方移送时,人犯只有三人,而同案牵连被告多达七人之多。
  三名人犯是善于活动的许再添、吴罔腰(黛玉)、陈政雄,另外牵连全案而引出其他违法事件七人,包括林敏行和银楼负责人章伯全、吴敏添,旅行社负责人李政加等。
  这一桩“放长线钓大鱼”的支票骗案,在茫茫的人海中,只是投下一块小小石块,散开几圈涟漪而已,人们并没把它与那什么分尸、杀人、抢劫重大刑案同样注意,所以在报纸上也没怎么显著的报导。
  若是从全案发展过程而仔细推敲,我们不难看出。犯罪者的狡黠,他不仅腐蚀了社会的风气,更破坏了社会经济的安定,所以当全案侦查终结提起公诉,移送刑庭审理时,承办的推事,对本案特别重视,都分别宣告其罪名科以应得的徒刑。
  陈政雄违反国家总动员及违反票据法、诈欺等罪。
  吴罔腰(黛玉)诈欺共同正犯。
  许再添伪造有价证券罪。
  林敏行渎职罪。
  银楼老板非法经商,从事黑市外币买卖,违反国家总动员法。
  旅行社老板伪造文书罪。
  这十个人都分别处以徒刑及罚金,其中陈政雄在科刑之外,还判了保安处分。
  当他们全案定谳时,这一桩刑案也算是落幕了,正如同其他的案卷一样归挡。
  本案并没有引起社会的注意,因为这时人们正是欢欢喜喜的过着春节哩。

  后记
  “玩票”四个案例,都是真人实事,只是当事人不用真实姓名而已,虽然牵连在这四案中的“被害者”,笔者为顾其声誉,也都以代名不以真名列出。
  “玩票””的被害者,多是贪图小利或女色,因为,玩票”者是属于智力的犯罪行为,他多利用人性弱点——贪婪,加以骗取。
  我们的社会经济,是要求在稳定中成长;这些“玩票者”为求一己的不正当利益,虽然被害者是一些贪婪之辈,但是他却是破坏了我们整个经济的稳定,比那些“杀人”“强暴”更有过而无不及。
  犯罪者不论如何的狡黠,但是他在进行犯罪行为时,心理的状况都有异常的表现,我们只要加以注意,不难揭穿其作行,让他的犯罪行为消灭于无形。
  在良好的法治社会,应该是预防重于惩罚,因为二个犯罪者,并不是先天的行为,而是后天的影响,这后天的影响在于社会风气。
  从“玩票”四个案例看来,没有一件不是跟糜烂的社会风气有关。所以我们要既止“玩票”案的发生,必先要端正风气,教人以礼,导人以正,让我们在基础上稳稳定定,然后再向上向外发展,使我们生活在这自由的国度里,每个人都能享受到安和乐利的生活。
  至于,那些一时迷惘,而误陷“法网”者,在刑期无刑的感召下,能以“刑”余之身来贡献社会,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事,因人而生,理,因事而明,法,济理而施。在我国的法理,并不是因为不知法律而免除刑事责任;在我国刑法订有明文。所以,“法网”系列,不仅是让读者,在消闲阅读中得到启示,“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更重要的是,让读者从书中得到一些法律知识。
  就本书“玩票”者所触犯法条,作一概略介绍:
  违反票据法——根据票据法一四一条明文规定:发票人无存款余额又及未经付款人允许垫借而签发支票,经执票人提示不获支付,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并科该支票面额以下之罚金。唯于辩论终结前清偿支票金额之一部或全部者,减轻或免除其刑。
  伪造有价证券——根据刑法二〇一条明示:意图供行使之用,而伪造、变造公债票、公司股票或其他有价证券者,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得并科三千元以下之罚金。
  感谢有关单位之提供资料与指导,情节上若有疏忽处,尚请指正!
                                                          龙骥  完稿于六六年中秋前夕

  Q群7649715中华武侠小说,古陌阡2025.11.04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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