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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寒《寻龙大侠》(武侠世界37年25期,中华大师赤松子传奇故事)
第一章 太虚幻观 得授真经
广东罗浮山飞云峰黑龙潭畔,在一片愁云惨雾中,一位年约二十三岁的青年男子,伏在一座古朴的坟前,放声大哭,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坟前墓碑上书:“黄氏列祖列宗之墓”等八个黑漆大字。
祖宗姓黄,这位青年男子自然亦姓黄,名金富,取其家世有如黄金一般富有之意。但此际黄金富却悲由心发的大声向他的祖宗哭诉道:“祖宗啊祖宗,爹爹临终遗言,说吾黄家祖墓乃一座可富万世的牛眠龙墓,吩咐他死后亦下葬此墓,年年拜祭不绝,以为真的可保吾黄家万世如黄金富有,你等可知,如今吾黄家已万分穷困,当真是贫无立锥之地了,可哀啊可痛,祖宗啊祖宗,这到底为什么?你等快回答啊!”
为什么?黄金富虽然极欲知悉,但祖坟枯寂,哪会回答?原来黄金富祖宗世代居于罗浮山脚下的增城,本来世代务农,但到曾祖一代,太祖死后,有一僧人代黄家堪点了罗浮山飞云峰这一座祖墓地,说是“仙牛大富龙脉”,十年后必然大富大发。曾祖大喜,依话把太祖下葬罗浮山飞云峰黑龙潭畔。
说也奇怪,自太祖下葬后十年,曾祖忽然结识了一位盐商,两人成了好友,于是曾祖也干起贩盐的营生来了。这一干便是十年,曾祖已俨然是增城的小富了。
曾祖去世后,祖父依遗嘱把曾祖同葬太祖墓中,祖父承继了曾祖的贩盐营生。到祖父临终时,黄家已成增城的大富,黄金富的父亲依遗嘱把祖父与太祖、曾祖同葬。到黄金富降生时,黄家已俨然是增城一带的巨富了。父亲去世时,黄金富年仅十八,他亦如列宗列祖一般,遵父遗嘱,把先父运上罗浮山与祖宗同葬。
黄金富此时也不再冀求什么大富大发了,因为他的父祖遗下的资财、银两百万、良田千顷,是增城三百里地域首屈一指的巨富,他还希冀什么呢?
偏生黄金富年纪虽小,少年心性却十分豪侠。他在宅后造起一座亭园,重金购取各种名花异卉,巧石奇峰,布置成如仙美景,曲径深院中,又置买歌女舞妓,艳妾妖姬,居于其内。每日开宴园中,广召宾客。他又天生好客,不分贫贱老少,但客必迎,当真是“有客无类、唯客施宴”。
增城当时已是南粤地方的一处花锦世界,浮浪子弟、轻薄少年甚多,四乡贫贱之士自然亦不少,闻说增城阔少黄金富如此豪爽,哪有不如蜂趋附之理?于是黄家聚集的食客宾僚,不下一千数百。
于是黄金富与这群宾客一道,轻车怒马,春陌游行,走狗猎鹰,秋田狩猎。又时到青楼买笑,一掷千金,常顾赌局,一盘过万。黄金富当真是风月场中的大总管,烟花寨里的大王爷。
不久黄金富娶了一位夫人叫韦姬。这位夫人天生亦是一位豪气如男子汉的妙人,每日跟随夫君挥霍浪游,出手千金连秀眉也不轻皱一皱。
这般肆意挥霍了三几年,家中的银两便渐而花尽了,黄金富也并不焦急,现银没了,便派人四出求贷。增城中的大户富户,知黄金富尚有家财百万,便都十分乐意借贷。
如此这般,又有一笔银两供黄金富夫妇挥霍了一段日子。
但借贷挥霍总有尽头的一天,到借无可借时,便只好卖田园、屋宅。那些债主,见他产业动摇,便都来追索。黄金富只好把盐场这块生财宝盘也卖了。只是新建的花园住宅,依然难于割舍,只把家中值钱的衣饰财物变卖,但他夫妇这般用过大钱的,些少银两,顷刻就花光了。
但凡财富之家,东西多的时候,便觉用之不尽;若到缺时,便偏偏最容易花光。黄金富夫妇卖了房屋,身子还未搬出,银两又早已花得干净了。
那班宾客朋友们见黄金富财产已完,就如林中群鸟,呼地一下便飞光跑掉,扑上另一株旺枝去了。
黄家的奴仆,见主人落到如此地步,也赎身的赎身,逃跑的逃跑,走得半个不留,黄金富却也不去追究,任由奴仆自由选择出路。
不久就连花园、住宅也只好出卖了,价钱被人趁机压榨,竟然只得回所花费建造的少许现银。夫妇二人,搬到大宅后边的草房居住,渐渐连衣饰也凋敝,米粮也欠缺。到了此时,不要说曾受黄家恩惠的人不来探视,就连黄金富自己也觉无颜见人,终日躲在家中,不敢外出。
到后来,黄金富夫妇连增城也呆不住了,只好溜到罗浮山脚,花了剩下的银两,买了一间草屋居住栖身,米粮既缺,没一顿饱饭吃,衣饰也不多,受尽苦寒的痛楚。
这一天,正值十二月寒冬天气,北风凛烈,刺人肌肤,妻子韦姬已接连三日没米粮下肚,此时冻得抱着破被,在床上打颤。
黄金富看着,心中如受刀割。他左思右想,竟无一家亲朋戚友可以投奔,他步出门外,面向凛烈的寒风,不禁仰天长叹道:“冤哉枉也!祖宗遗训,不是说吾黄家稳踞牛眠风水宝地,可荫庇万世富有么?我黄金富谨遵祖宗遗训,为甚却落到如此地步?祖宗啊祖宗,想必是你等把我骗惨了。”
黄金富心中又悲又气,拔足狂奔,不知不觉,便跑上罗浮山飞云峰黑龙潭畔的祖墓,自怨自艾了一番,悲从心发,伏在坟前倾诉起来,越哭越发伤心绝望。
黄金富猛地跳了起来,咬牙切齿的恨道:“祖宗啊祖宗!你等骗得我好苦,如今落到这等绝境,却教我如何活得下去,不如下来相随你等同游地府便啦!”
话音未落,黄金富已低着头,咬紧牙根,退后一丈,然后猛地向石碑撞去,这一撞上去,便十个脑袋也破碎了,黄金富也真的可以跟随他的列祖列宗畅游地府去了。
不料黄金富猛撞上去,却毫无痛楚,但感撞到的,犹如一团棉,软绵绵的,不但不痛,反而觉得发泄过后,十分舒服。
他心中大奇,连忙睁眼一瞧,不禁更惊奇得目瞪口呆,原来他撞上的,并非祖墓的石碑,而是一头青牛的肚子上,自然软绵绵的如棉絮般舒服。青牛背上,更稳坐着一位秃头老人,睁一眼闭一眼,神情十分滑稽可笑。
黄金富生性本就十分玄幻,此时目睹“青牛老人”之状,不禁悲伤骤减,代之而来的是又奇又惊又好笑又好气,他盯着“青牛老人”,如瞧怪物,喃喃的道:“神仙!妖怪!还是祖宗大人显灵?若真的显灵,为甚不让我跟随下去?若不让我下去,为甚不遵承诺,荫庇我万世富有,哎,祖宗啊祖宗,你等可把我骗苦啦!”
“喂!傻小子,你自怨自艾、自言自语的叹什么气?抱什么怨?你的祖宗如何把你骗苦了?乱七八糟,胡言乱语,可笑啊可笑。”
“青牛老人”忽地一拍牛背,大声喝道。
黄金富老大不服气道:“可笑什么?你可知吾家祖训有道:但遵遗训,把祖宗先人下葬此墓,便可保万世昌富。我谨遵祖训,却落到今日如此穷困绝境,生不如死,难道不是骗我吗?况且吾家祖宗四代,自踞此风水宝地,四代皆成巨富,为什么到我这一代却忽然如此不济,不到五年,吾家传产业便一扫而空,这不是骗我又是什么?”
“青牛老人”笑道:“噢,原来你的祖宗遗训,称此墓地,可荫庇你家子孙万世其昌,但你可知此风水宝地叫甚名堂?”
黄金富没好气道:“叫牛眠风水龙脉宝地呀!”
“青牛老人”呵呵一笑,闭着的左眼蓦地张开,四面一瞧,即猛摇其头道:“不错!不错!错了!错了!可惜!可惜!奇缘!奇缘!”
黄金富不由失笑道:“老人家!还道我黄金富鬼迷心窍,胡思乱想;不料你比我更古怪万分,什么不错又错了?可惜又称奇缘?这岂非拿你之矛,攻你之盾,矛盾百出么?”
“青牛老人”笑道:“傻小子,你知道什么?顶多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吧!不错,你家祖坟所踞乃牛眠吉地,地力十分雄厚,足以荫庇你黄氏子孙四代富有。但此牛眠吉地又称‘仙牛龙脉’,所荫子孙,除富有之外,最终能成仙人之贵。但此仙人之贵必萌生于大空之后,亦即你黄家子孙败绝穷困之时,便是巧遇仙人奇贵之日,而这便是风水地脉玄学之‘大空大贵’的千古奇格也!”
黄金富听得直眨眼道:“老人家,你说这些玄话干么?我可是一窍不通,且亦不感兴趣啊!”
“青牛老人”笑道:“你只怕很快便不但大感兴趣,且必定苦苦追根溯源了,你眼下必定老大不服气,亦决计不肯相信吾之判断,是么?”
黄金富道:“的确如此,但却又如何?”
“青牛老人”微笑道:“你心中老大不服气,甚感冤屈,因为你有感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但感已无兴趣生存于此冷酷人间,但你可知,你当初有钱是个大财主,世人自然趋奉于你,今日无钱,便是个穷鬼,世人轻你贱你,此乃人之本性,何足怪哉,你难道尚未从中领悟什么吗?”
黄金富咬牙道:“此刻我和妻子正忍饥受寒,身陷绝境,除了挣扎求存,我还会去思想什么,哼哼,吾祖宗龙脉既然可令吾家四代富足,便必可荫庇我黄金富重新致富,只可恨我曾施恩仗义无数,眼下却无人肯伸援手拉扶我一下。”
“青牛老人”道:“你决计不信,你家祖脉已届大空大贵之期吗?”
黄金富猛一摇头道:“决计不信。”
“青牛老人”道:“那你如何方信?”
黄金富道:“除非我有幸遇上一位肯施援手之人,让我有重新致富的机会,届时我若不济,我便相信了!”
“青牛老人”一听,不由大笑道:“很好!好极了!吾便让你有此机会吧!只是你需要多少银两,才能重新致富呢?”
黄金富想了想,他也不敢存有什么大奢望,因为眼前的“青牛老人”,左瞧右看,也决计不像是富有的大财主,便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若有三百两银子,让我渡过目下的困境,我便心足矣!”
“青牛老人”笑道:“吾知你往日出手便达千两,区区三百两银,成得什么气候了?你只管再增多些吧!”
黄金富眨了眨眼,道:“三千两行吗?”
“青牛老人”笑道:“三千两亦只够你出手三次,有甚用处?再增多些吧!”
黄金富咬一咬牙,大着胆子道:“若有如此豪侠之人,只须给我三万两,我便立刻可以重新致富了!”
“青牛老人”呵呵一笑,道:“好!那我就给你三万两吧!你只须如此,如此……我保你便有三万两银子了!”
黄金富一听,又惊又喜又疑,道:“这办法行么?就算可行,我和妻子已三日没米粮下肚,饿得发昏,只怕连掘地的力气也没有啦……”
“青牛老人”微微一笑,忽地伸手入袖,摸出一串铜钱,递给黄金富,道:“这一串铜钱,足够你和妻子饱吃一顿,再购置掘地的工具了!你好自为之吧!”他说时,伸手一拍青牛之背,青牛足不离地,只身子一摇,竟已退到十丈之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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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富心中又惊又喜又疑,他虽然不太相信那“青牛老人”的妙法,便可得三万两白银,但手中的一串铜钱却是千真万确的东西。虽然这在往日的黄金富眼中,这犹如一根羽毛般微不足道,但在此时,却是足以令他吃上一顿饱饭,以及去实践那老人的妙法的千载机会,因此便登时成了救命的宝贝了。
黄金富下了罗浮山,就近买了米粮以及一柄铁铲,返回他蜗居的草房。他的妻子韦姬,见有米粮填肚,当下也不问这米粮的来历,接过去便赶紧煮成了白米饭。
吃白米饭时,黄金富半惊半喜的对妻子说:“我今日喜遇豪爽之人,我把他赠我的一串铜钱,换回一顿饱饭,以及一柄铁铲,刚好把一串铜钱花光了!”
韦姬又好笑又好气,道:“区区一串铜钱,又怎算得上是豪爽呢?哎,这一串铜钱,仅可延续你我多一日活命罢了!”
黄金富却猛地摇了摇头,神秘兮兮的悄声道:“不然,姬妹,这一串铜銭,可换回三万两白银呢!”
韦姬失笑道:“相公呵,你想必是穷疯了,一串铜钱,九牛一毛,怎能与三万两白银相比?”
黄金富也不说破,只是悄声笑道:“姬妹,是真是假,今晚便知分晓了!”他猛地一顿,再不肯往下细说。
到了晚上,黄金富手执铁铲,对韦姬道:“走啊!这便去挖掘重新致富的机会吧!”
韦姬见他十分认真的模样,也不便拒绝,况且她的心性玄幻,与黄金富是绝妙的一对,因此也不说什么,紧随黄金富,走出了罗浮山脚的草房。
黄金富夫妇,悄悄返回增城,又摸黑向黄家原来的大宅庄园走去。两人翻越后墙进入大宅,却悄悄的摸去黄家祖传的花园。
这祖传的花园,自黄金富新建了花园后,便绝少走进,因此早就荒芜了。特别是黄家大宅花园,被逼变卖后,新主人十分欣赏新花园,这座旧花园便更荒弃成废园了。
但黄金富却十分清楚,这座祖传的花园,确如那“青牛老人”所说,共建有三个水井,井不太深,但井水却常年满溢。只是近年荒芜,连水井也被泥土填塞了。
黄家旧花园中寂无人声,一片幽暗。黄金富依那“青牛老人”之言,往东面墙脚数起,到第三个水井,便猛地停下,挥铁铲猛挖。
韦姬见夫君如此猛挖,心中不由又惊又奇又好笑,暗道:相公必定是急得突患失心疯了!不然他挖这废枯井干么?
黄金富却浑然不理,低头猛挖不止。不一会,他便把枯井的浮泥挖去五尺深了。再往下挖了一会,忽听乒乓一声脆响,铁钱竟然碰着一个硬物,发出撞击的回音。
黄金富连忙用手拨开浮泥,井底中露出一个铁匣,沉甸甸的,也不知里面盛着的是什么东西。
黄金富也不理会,拼力捧起铁匣,也不打开,便连忙翻后墙溜走了。
夫妇二人,齐心合力,把那铁匣捧回罗浮山的草房。二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累得直喘粗气。
歇息了一会,黄金富仍没有打开铁匣的意思,原来他不敢打开,因为他满怀重新致富的希望,便全放在这铁匣身上了,万一发觉希望落空,黄金富也不知自己是否仍有勇气挣扎生存下去。
韦姬此时却忍不住了,她走到铁匣前面,忽地素手疾伸,呼地把铁匣盖掀开了!铁匣内猛地射出一道黄光,霎时间把黑寂的草房照得耀眼生辉!
原来铁匣内装的,竟是一百个重十两的金元宝,黄金的重量达一千两,每两黄金折三十两白银,则整整三万两白银之数!匣上还附有一以绢布作纸书写的密函,因而历久不衰腐。密函上所书,更令黄金富夫妇惊奇万分。
密函道:“吾遇高僧赠龙脉,当延四代恐不及;预留黄金一千两,吾家子孙莫悲泣;龙脉荫佑富四代,得此金者五代人;凭此当可成小富,稳守家业可渡日。”下款的留名,竟是黄金富的太祖,到黄金富恰好是黄家的第五代子孙血脉。
韦姬瞧得目瞪口呆,不明所以,黄金富却心潮起伏,连话也说不出来了。黄金富心道:那“青牛老人”的判断,不料竟与太祖当年所遇的高僧所判如此吻合!由此足证,那风水地脉之学,果然神妙万分!其不但可令人由穷变富,又可令人由富变贫;而由此而料,那“青牛老人”判断的吾黄氏五代血脉,将由“大富变大空”,便绝非虚妄之言了……
黄金富转念又暗道:我恰好是黄氏血脉的第五代子孙,那“大富变大空”之判,岂非将要应在我身上吗?但为甚我却于此绝境之时,又得千两黄金?这“大空”之判,看来又不灵验啊!
当晚黄金富心潮起伏,左思右想,竟丝毫感受不到得金千两的喜悦。况且在他手下曾挥霍过百万银两,这区区一千两黄金,又怎会令他上心呢?
夫妇两人,各有各的疑惑,各有各的心事,谁也没有说话。而且整晚奔波,又花力气掘井,早已累得连话也不想说了。朦胧中,黄金富和韦姬,这一双妙人,竟面对着一千两黄金,昏昏沉沉的入了梦乡%
朦胧之中,黄金富忽然被一声利刀的撞击声惊醒。他睁眼一瞧,不觉惊得心胆俱裂!只见草房之中,挺立着三条大汉,每人手执寒光闪闪的鬼头大刀,其中一柄,便正架在妻子韦姬的脖颈上面,另外两柄猛地一碰,铿锵震耳,立刻响起喝声道:“说,是要你妻子生命,还是要这千两黄金!”
黄金富心性本就玄幻,此时不由在心中微叹口气,暗道:百万两白银,已在我手上失去;千两黄金眼见亦得而复失,那“青牛老人”所判十分灵验,果然是“大富大空”,目下只差是否“大富大贵”了!
他心中转念,便毫不迟疑,立刻便有了决定,大声道:“黄金虽可贵,生命价更高!若然要选择,自然舍金保命也!只是……”
持鬼头刀大汉笑道:“原来是落泊的寒酸秀才,于此危急关口,竟仍不忘吟诗句!好,算你爽快,吾等也不为难你,容你等保存生命便了!但只是什么?”
黄金富道:“只是我不太明白,为甚你等知我刚得千两黄金?”
大汉呵呵笑道:“此乃天降横财于吾等也!吾等今晚正欲潜入增城大宅,随便盗三几十两白银过活。不料在大宅花园,发现你等正拼命挖掘枯井,更见你等手捧铁匣遁逃,便料此铁匣内必藏有什么惊人宝贝,因此悄悄跟踪而来。吾等伏在屋外,见这妇人掀起匣盖,黄光逬射,才知原来是内藏黄金!你说,吾等还会放过这个发横财的机会么!嘿嘿!”
黄金富一听,不由叹道:“我明白了!这才当真是螳螂在前,黄雀在后啊!黄金你等只管拿去,只是莫伤了我妻子生命。”
大汉笑道:“吾等求财活命,并非谋财害命,你既如此识趣,吾亦投桃报李,不但保存你等生命,更留下黄金一锭,供你夫妇二人活命也!”
大汉说罢,果然在铁匣中取出一锭黄金,掷在地上,然后便捧起铁匣,旋风般卷了出去,片刻已隐在黑暗中不见了。
黄金富怔怔的目送三条大汉消失在黑暗中,他忽然伸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记耳光,只听啪的一声,竟隐隐生痛,他不禁又哈哈的笑了起来。
韦姬惊魂未定,见夫君如此模样,不由哭道:“相公啊!你莫非心痛那千两黄金,得而复失,急疯了么?你快别如此折磨自己,我宁愿用我的生命去换回那千两黄金啊!”说着悲从中来,不禁放声大哭。
黄金富却笑道:“姬妹,你哭什么?这千两黄金失得好!失得妙极了!我心痛什么?我尚怀疑自己是否在梦中呢,这一切来得均太离奇了!如今看来绝非作梦,这一切均千真万确啊!”
韦姬奇道:“为什么?”
黄金富道:“你知道么?我于罗浮山飞云峰黑龙潭吾家祖坟曾遇过一位骑青牛的老人,他见我向祖坟哭诉,便吿诉我,说我家祖宗所踞地脉风水,乃‘大富大空’、‘大空大贵’的格局。我犹自不信,他便教我一条获银三万两的妙法,看我是否可以重新致富。后来发生的一切,你也亲眼目睹了,我由大富变成穷鬼,得金又复失,这岂非‘大富大空’,再也不能改变么?而由此推断,吾很快便可‘大空而大贵’了,这还不值得高兴!我还心痛什么?”
韦姬直听得目瞪口呆,她欲待不信,但一切均历历在目,千真万确;她若然相信,这一切却又太过离奇,令人不敢确信……好一会,韦姬才喃喃的道:“相公啊!所发生的一切,果然是从‘大富’而变‘大空’了……但不知如何方能由‘大空’而成‘大贵’?而且这‘大贵’又于相公有甚好处呢?天啊,这一切太过离奇,却教人如何敢去面对?”
黄金富却胸有成竹,他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的笑道:“姬妹啊!心焦什么?一切且从何处来,便往何处寻便了!”
韦姬吃了一惊道:“相公打算往寻那骑青牛的老人吗?此地强盗如此厉害,只怕未找到他,相公便生命不保了!”
黄金富笑道:“不然,强盗只打有钱财主的主意,如今我已由大富变为穷光蛋,还怕强盗光顾吗?这可能便是‘大富而大空’,‘大空而后大贵’的道理吧!姬妹不必担心,我主意已决,明天一早,便上罗浮山飞云峰,寻那骑青牛的老人去也!”
韦姬道:“相公主意已决,我亦不敢相阻,但相公既去,留下我孤身一人,将如何是好呢?”
黄金富道:“那贼人留下一锭黄金,足有十两,可抵三百两白银,也尽可将就过活了!我此行若一去不回,姬妹莫再以我为念,或留或去,任凭姬妹你自己决定,但若我此行有甚收获,必回来与姬妹你一同分享,决不会把你忘记!”
韦姬见黄金富心意十分坚决,知无可挽回,无奈叹了口气,道:“相公既如此决定,我立定心意,等相公回来便了……相公也不必为我牵挂,我自会照顾自己,好好生存下去,等相公回来,望相公千万珍重,记着家中尚有我韦姬等你分享成果呢!”
夫妇二人,当晚殷殷话别,不知不觉天色已放亮了。黄金富决然对韦姬道:“姬妹珍重,我这便上路了!”
韦姬一听,不由泪下,泣道:“相公保重,切记早去早回,莫教韦姬倚门望断秋水啊!”
黄金富笑道:“姬妹莫要生离死别似的!此行吾确信必会‘大空而大贵’,必获什么好处!你该替我高兴才是,哭什么?哭便脓胞了!你笑呵,不然我便走得不安心了!”
韦姬一听,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她也不想夫君为她牵挂分心,便依言咧嘴笑了,黄金富见了,这才呵呵笑着,大步走出草房外,迳向东行,一路直奔罗浮山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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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富不畏艰辛,攀上罗浮山飞云峰巅。此时他有心寻人,这才仔细把罗浮山的山势审视了一遍。
但见飞云峰对面峙立一峰,名为浮山峰,与罗山飞云峰合称罗浮山。他家的祖墓,便位于两峰之间的黑龙潭畔。对面的浮山,断云如箭从岩缝中射出,白云翻滚,整座山峰犹如浮于海中。
黄金富一心欲寻那骑青牛的老人,因此也不作长久停留,很快便向他的祖墓地走去。因为上次那“青牛老人”,便是在他的祖墓前面出现。
黄金富走了一段山路,终于抵达他的祖墓地,但四下寂静,哪有“青牛老人”的踪影?他绝不灰心,坐着等了一会,等得闷了,便四处走动;走得倦了,便学着那“青牛老人”的样子,俯仰低昂,瞧起那山势形格来了。他此时根本就不识什么寻龙堪舆风水的奥妙,左看右瞧,也只大概发觉他家祖墓的山、水之势,十分奇特而已,至于如何奇特?有甚妙处?他却茫然不知。
不知不觉,半日的光景过去了,黄金富虽然仍没丝毫灰心,但肚子却已饿得咕咕而叫。他心中暗道:如此下去,只怕那“青牛老人”出现时,我已饿得死去了,还是先寻点吃的东西,填饱肚子再说吧!
他四处走动,不知不觉走近飞云峰的边缘,他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但见对面浮山相峙,当中却裂开了一个大洞,深不可测,他试投石进去,根本便不闻声音,显见这洞穴不知有多深了!
黄金富正惊疑间,忽然又见洞穴边沿,竟露出一只竹篮,竹篮四角有麻绳系牢,盘于一个大石轮上。黄金富心性本就玄幻,一见便自以为是的笑道:“不错!不错!”这洞穴下面必定有甚好处,因此有人造好竹篮机关下去了!如今我有幸碰上,若不加善用,岂不有负上天安排下的这一大机缘?咦?说不定那青牛老人,便隐身下面,利用这竹篮上来,故意装神弄鬼呢!”
他心念电转,也不加细思,不去考虑这一下去,如何可以上来,他呵呵笑着,走到那竹篮前面,毅然决然的便爬上去了。
不料他刚坐上去,竹篮便呼的往下急坠,他但感耳边山风呼啸,刺人脸颊,隐隐生痛。他此时欲想中途停下,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了。无奈只好闭紧眼睛,也不理下面到底潜有什么山精妖魔,毒蛇猛兽,只一心到地底再作打算。
也不知向下急坠了多少千丈,但觉竹篮忽地不动,料想已到地底了。
黄金富从竹篮中爬了出来,且看是否可寻着青牛老人的踪迹。
不料穴底黑洞洞的,丝毫不见高低,且如有水一般,又滑又烂。
他刚一举步,便一跤跌倒,才爬起来,右脚一失,又再跌了一跤。连续两跤,把黄金富跌得昏头转向,不辨东西。
他好不容易才挣扎着爬了起来,向四周摸索。原来穴底并不太大,只有三数丈阔,四周均是石壁,并无甚奇异之处。脚下烂泥,又湿又滑,举步维艰,黄金富心料不能久呆,便向原路摸索,不料那竹篮踪迹全无,料想他爬出时,竹篮早已重新升上穴顶去了。
黄金富心中不由大骇,暗道:如今当真是呼天不应,叫地不闻,犹如生葬地穴,却如何去寻那青牛老人?
换了其他人,身处此绝境,只怕早就吓昏了,幸而黄金富心性玄幻,暗道:这必是祖宗风水地脉作怪,要我先在此地穴磨难吧……他这般转念,心境十分平静,并不往绝望处思想,反而充满甘受磨难的信心。
他干脆盘膝坐于地上,不作无谓的挣扎。这般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他的信心虽然未失,但肚子已饿得十分难受。黄金富心道:古人每逢绝境,在雪地的便会吃冰吞雪,总能活命,可惜此地连冰雪也没有,显见吾之磨难,比之古人又严酷十分了!
渐而肚子饿得更难受,黄金富的玄根又犯了,心道:古人可以吃冰吞雪,此地虽无这等天然之物,但地上的烂泥,却也类似冰雪,不知是否可以代替?
他心中转念,随手便抓了一把烂泥,张口便塞了进去,不料吃进去时,微带甘甜,倒能充饥解渴,精神也为之一振,黄金富心中一喜,暗道:这地穴的“烂泥”,比之古人的冰雪,虽无过之,却也并无不及!
他一连吃了几顿“烂泥”,不但不觉饥渴,精神血气反而变得十分畅旺,体内似有一股热气奔腾,从心腹直到四肢百骸,十分舒畅。渐而他但感燥热难挡,非要狠狠发泄一下不可了。
他猛地抬手,向身侧的石壁很狠拍去,以宣泄体内沸腾的热力,他一掌只是胡乱发泄,毫无目的,不料一拍之下,石壁竟被拍得发颤,也不知他此时的力气有多大了!但为甚如此?黄金富此时浑然不察,他也并没去思索。
石壁竟被他一掌拍震,黄金富心中不由大奇,他再一掌拍去,石壁竟然向后退缩了!露出一个小洞口,高仅及二尺。
黄金富心道:只管呆坐穴底,有何了期?左右是死便了,管他什么山精妖魔、毒蛇猛兽,且爬过去看看是甚光景吧!他此时体内热力沸腾,勇气倍增,与上山前相比,已判若两人了。
黄金富钻进小洞口,里面竟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他约莫爬了六七里,但觉洞顶渐渐高了二、三尺,却依然不能直立行走,只能缓缓向前爬行。幸而他此时已再不感饥渴,浑身热力沸腾,绝不怕耗尽,只怕发泄不出,把胸腔胀爆。因此他一直向前爬行,也不知爬行了多少里路,过了多少时日。
忽见前面隐约透出一点犹如星光的闪亮,黄金富暗喜道:“有光便有出路了!”于是更加奋力前爬。
不久亮光越来越大,黄金富知已接近出口,便加快爬行,一头钻将出去,果然已出了穴口。但见青的山,绿的水,又是另一个境界。
黄金富此时精神畅旺,力气沸腾,不由一跃而起,竟达丈许,犹如仙人的腾云驾雾,只是体内仍感躁热难挡,周身血脉沸腾欲裂,眼见难以久撑下去了。
黄金富心中大骇,发疯般拔足前奔,他此时风驰电掣的,也不知有多快多速,但只见两旁花草树木如飞的向后面卷去。
忽地,黄金富但见路旁有一道溪流,两岸长满菊花,溪水中亦飘满菊花的花瓣。他一见不由大喜,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到溪边,俯身便狂饮起来,狂饮之下,不觉便把菊花花瓣也吞进肚子中去了。
饮了一会,黄金富便感一股清凉之气,沁入心脾,不禁燥热尽消,血脉奔行有序,神清气爽,十分舒服。举手投足间,力气已可收控,三几百里路,崎岖悬崖峭壁,此时已不在黄金富眼内了,黄金富心中渐感惊奇,暗道:我刚食“烂泥”,又饮“菊溪水”,怎的便如脱胎换骨,与前判若两人呢?莫非那“烂泥”和“菊花溪”有甚奥秘么?
黄金富开始思索这深入地穴以来的奇遇,但到底为什么,却无论如何难于寻出答案。
虽然心中疑惑难明,幸而浑身力气充盈,绝不感疲倦,因此黄金富一心前行,渐而也不再理会这许多疑惑。
他漫无目的,沿着“菊花溪”一路前行,不知不觉竟上了一座形似青牛卧伏的山峰,原来那“菊花溪”发源于此,一路下淌,也不知有多长,又不知流向何方?
忽然,黄金富发见青牛峰巅,两棵枪树,青翠如盖,中间现出一座青色之门,门上竖着匾额,乃是“太虚幻观”四个大金字。黄金富见了,料想观内必隐有什么绝世高人,只要见着了,便可解释心中的许多疑惑,以及询问自己的运命前程了。于是便连忙奔上前去。
就在此时,却见“太虚幻观”内,先有一匹青牛探出头来,然后呼地露出青牛背上的老者。黄金富一见,不由惊喜得大叫一声道:“青牛老人家,我找得你好苦啊!”
原来这老人,果然便是黄金富曾在祖墓地上遇见的“青牛老者”,也不知他为甚忽然会在此青牛峰“太虚幻观”中出现。
只见“青牛老人”呵呵笑道:“噢,原来是姓黄的傻小子!我老人家已指引了你一条获取三万两银子的妙法,你想必也已到手,你既有信心重新致富,不会如吾所判的‘大空’,你那还千辛万苦到此作甚呢?”
黄金富微叹口气道:“哎,老人家莫挖苦我了!总之前因后果一言难尽矣!我如今才终于确信,我的祖宗风水地脉气运,当真一如老人家所判,的确已达大富变大空的境地啦!只是尚有甚多疑惑难明,誓要探究明白不可,因此不畏生死,寻访到此,不料果然遇上了老人家你,好啊,好极了!”
“青牛老人”笑道:“不好,不好极了!”
黄金富一怔道:“老人家看来非仙即神,遇上你,我的许多疑惑便可问明白,这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不好?”
“青牛老人”笑道:“你有许多疑问,所以不好;因为吾之‘太虚幻观’有个铁规,凡世人有幸抵此地,皆可问三大难题;但却绝不许超过三个疑问,否则便立生灾危!这岂非不好极了?”
黄金富一听,却也不管许多,先问了第一个疑问道:“老人家,请问我坠落穴底时,所吃的‘烂泥’到底是什么,十分神奇,不但充饥解渴,更可令人大增力气!若然把此物带返人间,那对于穷困无粮、奄奄待毙之人,不是一大恩物吗?”
“青牛老人”呵呵笑道:“姓黄的傻小子,你可知道你坠落的地穴,岂是等闲之地?那是千年一遇的‘龙脉之腹’啊!你所吃的,便是那龙脉腹中之物,吃进体内,犹如陡增千年龙脉灵气,可令瞎子复明,起死回生,更何况是区区的饥渴呢?你既有缘吃进腹内,那千年龙脉灵气已与你之血脉融汇,威力何等厉害?岂限于增长些许力气!”
黄金富点点头,表示明白,却立刻又问道:“既然如此,那为甚我吃了那‘千年龙脉腹中之物’,正感燥热难挡,心胸血脉沸腾、膨胀欲裂之际,饮了那‘菊花溪’之水,又立刻清凉沁入心脾,燥热尽消,且神清气爽,身上陡增百倍力气,且可收放自如呢?”
“青牛老人”呵呵笑道:“此乃风水地脉学之精义也。你所吃的‘龙脉腹中之物’,其性属阳刚之物,十分威猛,若非你已有祖宗仙牛龙脉龙气为根基,决计承受不起,立刻便有血脉爆裂之危!而那‘菊溪之水’,就是‘龙脉之水’,再汇入花之精魄,乃阴中极品,你喝进肚腹,与那‘龙脉腹中之物’相汇,恰成至刚至阳交汇之势,阴阳汇聚,相辅相承,令你脱胎换骨,假以时日,便可达百毒不侵的地仙之体了!你这小子,竟连遇两大地脉奇缘,正是你的祖宗风水地脉气运所导引的呢!”
黄金富一听,连忙点头示意他已明白,想起只剩一个疑难可问,便急忙把他此行的探究目的亮了出来!道:“是,老人家,我明白了!但老人家曾判我祖宗风水气运,乃由‘大富而大空’,再由‘大空而大贵’,如今‘大富大空’已确证无疑,而那‘大空大贵’却于何时应验?又不知如何叫‘大贵’呢?”
黄金富见“青牛老人”沉吟不语,唯恐他反悔不答,便连忙加了一句道:“老人家,这只是第三个疑问,老人家的铁规我并无违反,你可是非答不可啊!”
“青牛老人”目注黄金富一眼,不由欣然一笑,心中暗道:此子命宫所示,祖宗风水山林位之“富气”已荡然无存,却“紫气洋溢”,贵不可言,乃为天下苍生造福、寻龙点脉的一代堪舆富贵大师之相也!好,好极了,吾之寻龙堪舆地脉道绝学,终遇上一位极堪造就的衣钵传人了!
“青牛老人”心中转念,便忽然收敛笑容,肃然的道:“姓黄的小子,吾回答此惊世疑问前,先要替你另起一个名号,你可愿意?”
黄金富此时急于解释心中的疑惑,便想也不想,朗声道:“好啊!一切但依老人家主意便了!”
“青牛老人”欣然道:“很好,你如今既已由大富变大空,大空得空无所有的‘赤贫’,那便叫‘赤松子’吧!”
黄金富笑道:“老人家,‘赤’则‘赤’了,但何来‘松’,又何来‘子’呢?”
“青牛老人”呵呵笑道:“雾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显见松乃不畏风霜坚贞不移之物也;有如你从大富变大空,若不经磨练,犹如劲松般接受风霜雨雪考验,又怎可再向前迈进一步?因此你的名号,便是‘赤松之子’的喻意也!你能安抵吾之太虚幻观,足证你已抵‘赤松之子’的境界了!”
黄金富笑道:“赤松子!这名号也不错,甚合我现时的处境啊!好,那我便改叫赤松子吧!”从此,黄金富的真名也就隐去,而改称赤松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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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牛老人”欣然一笑,向黄金富——赤松子招呼道:“好,赤松子,你便随吾来吧!”
赤松子跟随“青牛老人”,步进“太虚幻观”中。他抬眼一望,但见殿中安放一座巨大的丹庐,左右有青龙白虎护卫,虽然那是木塑雕像,但神态逼真,威猛之极,令人不敢稍存轻慢之心。
“青牛老人”吩咐赤松子靠壁向东盘膝坐下,却去提着一壶酒和一盘食物回来。赤松子偷瞧盘中一眼,发现那是三个雪白的石子,他心中不由吃惊暗道:硬石子怎能吃下肚腹?
“青牛老人”把石子投入丹炉中,再取出来时,却已变成雪白的肉包子一般,吃进口内,甘甜味美,十分好吃。赤松子把酒也喝了,顿觉胆气大壮,但感什么山精妖魔、猛物怪兽也全不在他眼内了。
“青牛老人”见状,暗暗点头,又欣然道:“很好!赤松子,你欲知如何可由大空变大贵,只须稳守此丹炉!但切记须安定神气,坐到天明,但有所见,皆太虚幻景,任其如何凶险,百般苦毒,亦须坚忍,不可作声!你能做得到么?”
赤松子笑道:“我此生已历大富到大空的绝境,穷困如此皆经历过了,还有甚可令我惊惶呢?老人家请放心,既所见一切均太虚幻景,并非真实,我便只当自己成哑巴,再不作声便了!”
“青牛老人”神秘的笑道:“好,很好!但愿真能如此吧!”说罢,“青牛老人”身形一晃,殿中已失了他的踪影。
赤松子心知“青牛老人”是有意考验他的定力、信心、意志了,便也毫不惊惶,把身子坐定,心中只当自己已身处虚无世界,一切均非实景,就连富贵荣华、金钱美女,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不料他心中刚萌此念,突听殿外一声鼓响,随即一位将军,身长丈六,头戴凤翅金盔,身穿黄金袍甲,领着一队兵士,鸣锣击鼓,吶喊摇旗,拥上殿中。瞧见赤松子,便厉声大喝道:“西壁下坐着的是谁?见了本将军怎敢不速速回避?快通名姓!”
赤松子张口正欲回话,但忽然想起“青牛老人”的吩咐,料想这一切不过是考验他的“太虚幻景”,便把嘴巴紧紧闭上,决计不肯吐开口。
那将军被激怒了,喝令兵士搭箭射来,又令兵士用刀砍背,用枪兜胸戳心,十分歹毒。
赤松子但感身上痛楚万分,但神智却十分清醒,决计任其千刀万刚,也绝不开口说话。他心中抱持决绝念头,身上便无鲜血流出,甚至连痛楚也渐渐减缓了。
那金甲将军似乎十分无奈,终于带引兵士,呼啸着卷了出去。
不料金甲将军刚离去,一阵腥风便从殿外扑了进来,随即一条大蟒蛇,长达十余丈,如箭般窜了进来,蟒尾把赤松子缠住,蛇口如血盆,向赤松子的面前张了开来,吐出两个如赤焰的舌尖,刺入赤松子的鼻孔!
赤松子尚来不及转念,又见一群狼虎,从头上扑下,咆哮之声,震动大殿,獐牙如刀锯般锋利,把赤松子遍体咬噬,血流遍地!
赤松子身处此绝境,只当自己已死了,却决计不肯呼痛作声。
忽然又见许多凶神恶鬼,皆铜头铁角;狰狞可怖,跳跃而前,赤松子依然咬紧牙根,不作一声。
忽然殿中又刮起一阵怪风,刮得昏天黑地,大雨倾盆,殿中水涌起来,直浸到胸口,轰天的霹雳,当头打下,电火四射,连赤松子的头发也烧着了!
这等箭射、刀砍、枪刺、蛇噬、虎咬、鬼侵、水淹、火烧之苦,惨绝人寰,决非世人所能忍受……赤松子但感自己已死过千次百次,既然如此,死也死了,何必呼喊作声?他心存此念,绝不动摇。
突听一声惊雷炸响,殿中忽然重复光明,一切均无复见。赤松子心道:好了!如今一片光明,想必再没什么可以令我惊慑了……转念忽然又暗道只是不知我那姬妹现在何处?她是否心性坚贞,等着我回返呢?
赤松子此念刚萌,突见殿外又拥进一队兵马,正是那金甲将军去而复返。金甲将军指着赤松子大喝道:“你这小子!不肯通报名姓,我便奈何不了你吗?来人,速到罗浮山脚草房,将其妻韦姬擒来!且看你妻子是否知你名姓!”
一队兵士如飞的领令去了。
不一会,便押着一位俏丽女子,拥了进来。赤松子睁眼一瞧,果然正是他的妻子韦姬!他尚未萌生主意,那金甲将军已抢先发威了。
只听金甲将军大喝道:“来人!先把此妇人打三百杀威棍,看她敢不敢闭口不作声!”
兵士一拥上前,按下韦姬,便毫不留情的用军棍痛打起来,直打得韦姬皮开肉绽,鲜血逬溅!但韦姬竟然一声不吭,咬牙坚忍。赤松子见状,心如刀割,登时连“青牛老人”的吩咐也忘记了,暗道:为了我一己私利,竟累姬妹受此刑辱,就算吾因此而能由“大空”变为“大贵”,却又如何?于心何忍!心中转念,便欲作声,自报名姓,以免韦姬再受此惨酷折磨。
就在此时,耳际却忽地钻入韦姬的呼声:“夫郎啊!你身承纳祖宗仙牛风水龙脉龙气,又食龙脉腹中之物,再饮菊溪地精之水,此身已成百毒难侵之体,怎可如此儿女多情,令意志动摇?你若一开口,你便将万劫不复,休想再入那‘大贵’之门了!”
赤松子口虽没开,心中却道:“吾虽能入‘大贵’之门,但因我一己私利,累姬妹你受此刑辱,教我如何心安?”
耳际又传来韦姬的声音道:“不然,那‘大贵’之门非同小可,绝非一己之贵,而是山川地脉之贵,你若能步入此门,则可以此地脉之富贵,令天下贫苦苍生因而富贵,造福天下苍生,决非为你一己私利啊!因此啊……”
赤松子心中忙道:“因此什么?”
耳际韦姬的声音道:“因此,韦姬就算身受此折磨,就算千刀万刮,亦心甘情愿,绝不抱怨!”
赤松子一听,不由热血沸涌,心道:为了造福天下苍生,姬妹妇道人家,亦有此坚贞气概,难道我堂堂七尺男子汉,竟如此软弱,不及妇人女子的坚强么?
他这般转念,便蓦地把眼睛闭上,再不去瞧殿中的一切惨酷景象,立刻,韦姬的惨酷叫声便消失无踪了。
代之而起是那金甲将军怒声道:“这小子大道已成,已难奈他何了!留着无益,不如立刻杀了,好教天下永远安宁平静!”
赤松子一听,心中怒道:“岂有此理!当今天下苍生受苦,战火惨酷,还道天下安宁平静么?若我真的大道有成,必仗义执言,靖平天下穷困、战火之祸!”
他心念未了,只见一名兵士,手提大刀,走上前来,向赤松子的脖子猛地一挥。赤松子但感脖子一阵凉风掠遇,自知已身首异处了!他不由大怒,心道:世间竟有如此不公平之惨事!就因一个名姓不肯相报,竟便刑辱妻子,斩人头颅……他心中热血沸腾,到底按捺不住,冲口而出大叫道:“吾若大道有成,必教天下穷困、战火、不平,尽化泥土!”
他叫声未落,耳际忽地响起一阵悦耳仙乐,似从九霄飞下,令人神怡心旷。他不由蓦地张开眼来,但觉自己仍端坐于殿中丹炉前面的一角,丹炉中却闪出一道黄光,灼人眼目,其余的一切幻象,此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赤松子心中不由又惊又喜又奇,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否已闯过考验难关,又是否已得大道,已成“大贵”。
他自丹庐瞥去一眼,但见黄光灼目,心中一动,暗道:莫非炉中藏有“答案”么?他霍地一跃而起,走到丹炉前面,探手入内,触着的竟是一册书卷般的物体,于是便猛地抽了出来,果然是一册书卷,以及一封锦囊。
赤松子向书卷定睛一看,上面用金字写着“龙脉真经”四字。
赤松子也不忙掀开,先把锦囊拆了,只见里面是一纸密函,密函上写道:“太虚幻观青牛峰,千年风霜一老松;青牛老人乍现世,龙脉真经嫡传中;造福苍生且历世,大贵之道乃寻龙;凭此自可解迷惑,何必苦问富与空!”一共八句五十六字,最后戛然而止,似乎再不肯多示露半句。
赤松子亦不太明白“密函”之意,但也不急,接着又掀开“龙脉真经”,仔细瞧了起来,他刚一触目,立刻便令他心神俱往。
原来“龙脉真经”起首便阐释何为龙脉之道。只见起首文道:“山也,何以谓之龙?盖因龙乃变成之物,活泼矫健,变幻莫测,忽隐忽现。忽尔潜藏深渊,忽尔飞腾云霄;忽尔现首不现尾,忽尔兴云而布雨;因其风云隐微,是故以龙喻山,称为龙脉。”
接而又解释何为“风水之道”:“龙脉,即山脉之神髓也;山须以水辅,即龙遇水方能变化,遇风云方可升腾,是故龙脉之道,又称风水之学,世间又称此为堪舆寻龙。”
往下,又逐一阐释天地乾坤、大地山川的无穷奥秘,直把赤松子瞧得神迷魄往,浑忘了天地、时间,以至他本身的躯壳。
赤松子就在“太虚幻观”的大殿中盘膝而坐,手捧“龙脉真经”苦硏不息。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不知殿外已经历了多少春花秋雁冬雪了。幸而他自吃了那“龙脉腹中之物”,饮了那“大地精魄菊溪之水”,又吞了那三颗“石头包子”,也不觉饿,也不见渴。
终于,赤松子把“龙脉真经”,以及那封锦囊,往怀中一塞,便一跃而起,大笑道:“呵呵!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大富大空,什么大空大贵,全隐于大地龙脉无穷奥秘之中!吾祖宗龙脉令我由大富变大空,恰好又令吾成了‘大贵之道’,不过此贵非吾一己之贵,而是天地万物,天下苍生由大空大穷,而变大富大贵之道啊!这才是真正的‘大空而大贵’也!”
赤松子一顿,又连忙向殿中寂静无声挺立不动的丹庐跪下,恭而敬之的叩拜道:“老人家,你虽然再不肯现身,但我知道你老人家便是得道的道老祖宗老子李耳啊!你视我为嫡传弟子,传我‘地脉学大富贵之道’,我明白你老人家的用意,乃是运用惊世奇学,造福世人,教天下穷困凄苦之人,踏上大富大贵之途也!赤松子怎敢有违?必当遵而行之啊!老人家你虽没正式收我为徒,但既授我以惊世奇学,便即我赤松子的恩师,丹炉便有如恩师你,赤松子谨在此诚心叩拜了!”
赤松子一连叩了三个头,行了拜师大礼,这才一跃而起,也不再逗留,径自走出殿外,外面依然是一派花红叶绿的仙家世界。
他循沿路走下青牛峰,又沿那“地脉之精菊溪”,走入那漫长的通道。他此时爬行起来,已今非昔比,简直是判若两人了。但见他身子贴着地底,眼前忽地闪过殿中所见的“风雷雨电”的情景,心中便不由一动,一套令世人震惊的旷世武学:风、雷、雨、电自然神功,即创悟出来了。
赤松子身形一变,竟化作一股横贯旷野的长风,沸沸扬扬的在漫长的通道中穿行!他进时花了不知多少时日,去时却仅须半个时辰。
呼地一下,便卷出了通道,抵达那黑沉的穴底。
他脚下刚踩上那“烂泥”,心中便不由一动,弯腰挖了一把,贴身藏好。他双足一踏,犹如腾云驾雾,飘然而升,眨眼便升上罗浮山的飞云峰黑龙潭侧。他回头向那千丈地穴一望,只见空寂黑沉,那下垂的竹篮早已不见踪迹了。
赤松子此时已悟透“龙脉真经”的绝学,也不觉甚惊奇,他自然明白,他所遇所见所历的一切,均不过是“青牛老子”演化的“太虚幻景”罢了!不过,他怀中所藏的“烂泥”,却是实实在在的,千真万确的“龙脉腹中之物”,乃可令人起死回生的千年奇珍。
赤松子风驰电掣掠回罗浮山脚的草房,远远的望见草房中走出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老态龙钟的,走到一个木柴堆前,捧起一把,又转身欲返回草房。
赤松子不由吃了一惊,心道:这草房只有妻子韦姬一人独居,怎的添了一位老妇呢?他连忙猛吸口气,呼地掠到老妇身前,道:“老婆婆!你是谁?”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老妇亦惊讶的颤声道:“小哥儿!怎的突然出现?吓了老身一跳!你你到底是谁?”她一顿,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满头的白发一阵晃动,喃喃的自言自语道:“……像!太像我那个相公!不,不像,我那相公怎会是如此小哥儿模样?老天!这到底怎的了!”
赤松子一听,心中不由一动,忙又问道:“老婆婆!你相公是谁?这屋中的女主人现在何处?请老婆婆快说清楚啊!”
老妇却更吃惊了,她定定的盯着赤松子,喃喃的道:“你!你到底是谁?来自何处,是怎的知道这屋中的女主人?她姓甚名谁?是小哥儿的什么人呢?”
老妇的一连串疑问,把赤松子弄得又好笑又好气,不由失笑道:“我当然知道这屋中的女主人,因为她是我的妻子韦姬啊!你到底是谁?怎的如此惊骇?我的模样会吃人么?呵呵……”
赤松子的笑音未落,那老妇已失魂落魄的尖叫一声,手捧的木柴也哗啦一声掉落地上,一面失声的尖叫道:“天啊!你是相公……你是我的相公黄金富!怪道你与我相公少时一模一样了!老天,我到底是否身处梦中呢?”
赤松子(亦即昔日的黄金富),此时亦猛吃一惊,不由目注老妇一眼,此刻他的目力已今非昔比,立刻便在老妇的眼中寻着一种他十分熟悉的神韵,那是妻子韦姬的独有灵幻根性啊!世人的容貌皆可随年岁而大变,但世人固有的神韵却是深潜不移的。
他因此已毫无怀疑,失口叫道:“姬妹……你是我妻子韦姬!但你怎的变成满头白发的老太婆了?想来我不过是刚离开十数天而已!”
那老妇泪流满面,跨前一步,欲拥抱赤松子,却又连忙退缩两步,似又不敢相信眼前的“小哥儿”,当真是她的夫郎君。终于,她长叹一声,道:“你果然是我的相公黄郎,但你一去数十年,此时却还回来干么?我……我已是老朽之身,可以作你的祖母有余了!又怎可以再夫妻相认?哎,今时今日,却是见如不见啊!”
赤松子亦长叹口气,似亦十分感触,喃喃的道:“姬妹呵姬妹!是我害苦你了!果然是山中一月,世间百年,枉我自以为仅离开十数天呢?恩师的太虚幻景,也委实太神奇了!”
他喃喃自言自语了几句,韦姬因心神震撼,也不知他说什么,事实上,她也根本听不明白。赤松子毕竟已今非昔比,他心神略一晃摇,随即便收摄住了。他忽然伸手拖着老妇——韦姬的手,含笑道:“姬妹,走吧,回家去,我总有办法令你重新寻回已失去的青春日子。”
老妇——韦姬半羞半惊,因为在她身边手拉手的,是一位可以作她的孙子的小哥儿,但她的灵幻根性,果然仍深深潜伏,便抱着好歹一试的心理,随赤松子返回草屋。
草屋中一切依旧,昔日黄金富的衣服鞋袜,依然保存完好,甚至那当年掘井挖出的铁匣中太祖留下的锦囊,亦保存得完美无缺。老妇——韦姬伸手一指那封锦囊,喃喃的诉说道:“哎,锦囊上的文字,我……我每日均读上三几遍,由此推知,相公你,你必定是运命奇特,另有奇遇,我才因此有信心、勇气一直呆等下去呢!”
赤松子摇头苦笑,他此时已不必再去推究锦囊中太祖留下的五十六字真言,因为他的学识见解,已不知比留字的太祖强胜多少倍了!他仔细的目注老妇——韦姬一眼,确证她的“灵幻根性”尚深深潜伏,便不再犹豫,在怀中摸出那块“烂泥”,塞在老妇——韦姬的手中,决然的道:“快!姬妹快把此物吃了,待会再与你细说一切好了。”
老妇——韦姬低头向手捧的物体一瞧,只见形似切碎的牛肉,还十分新鲜,血淋淋的,她不由吃惊道:“相公,这不是生牛肉么?怎能生吃?”
赤松子微笑道:“姬妹不必问为什么,你但欲寻回已失去的青春岁月,便快把此物吃了,快吃,再迟此物便失去效力了。”
老妇——韦姬一听,心中虽然半信半疑,但“寻回失去的青春岁月”,试问有哪一位妇人女子不梦寐以求?因此她咬了咬牙,也不再追问,便把那“生牛肉”似的东西,塞进嘴里,便大嚼起来,入口但感毫无腥味,反觉一种异常奇特的甘甜鲜美,她嚼得更馋更快了。
赤松子见着,不由欣然一笑,他深知这“烂泥似的生牛肉”,威力惊人之极,而且,很快便有奇效应验。
不一会,老妇——韦姬便把手上的“生牛肉”似的东西全吃掉了。立刻,她便感一股强大的热气,从她的肚腹中积聚散发,冲向她的心肺、血脉,以至四肢百骸;她但感心胸热力越来越充盈,血脉似乎一改平日沉缓,变得如沸腾的激流,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她平生亦只有在她少女嫁作黄家妇,花烛洞房的一霎,才有如此激荡沸涌的感受。
她惊骇之下,不由伸手欲抚头叹息,却刚好把一条头发扯了下来,她下意识的向手指缝中的头发瞧了一眼,心中不由更为惊骇,原来她手中的头发,已由原来的雪白银发,变成乌黑润泽的少女秀发了!她此时也不知是惊是喜是奇,失声叫道:“怎的了?我的白发怎
的变黑了!”她一顿,又尖叫道:“哎呀,怎的连我的声调也变作如少女般呢?”
赤松子却已目睹她的急速变化,欣然的笑道:“既然如此,你的心境是否有变?”
老妇——韦姬含羞的一笑道:“自然有变啦!哎哟,我怎的忽然感觉自己正在作第二次新娘子似的,这不羞死人了?”
赤松子呵呵笑道:“少女思春,人之常情,有甚可羞之处呢?你只要照一照铜镜,你便决计不感惊羞了。”
老妇——韦姬一听,果然快步走去木桌,取出一块铜镜,那是她的夫郎在会稽(即今杭州)郡特地买回送给她的,她一直小心保存了数十年。她捧起铜镜,向自己的脸容一照,她不由失声叫道:“你是谁?怎的如我少女时一般无异!”原来镜中一位俏丽如花的少女,正随着她的叫声,顽皮的张口眨眼,眼波如水,十分娇俏!
赤松子不由呵呵大笑道:“姬妹啊!你竟问镜中人是谁?她不就是已返回青春少女时代的美人儿韦姬么,你难道连自己的少女模样也忘记了?”
老妇——韦姬又惊又喜,喃喃的道:“真的么?我真的重返少女青春岁月么?”但她不必等夫郎的回答,已知这一切均是真实的了,因为她发觉,她喃喃自语时,镜中的少女亦朱唇轻张,她眨眨眼,镜中少女也眼波流转;她吐了吐舌,镜中少女也顽皮的轻吐香舌……这一切,不就是她少女时代,最喜欢的动作表情么?终于,她不能不相信,镜中的少女便是她自己,她的确从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变回少女般青春美丽的韦姬了。
更奇妙的是,韦姬但感自己已重复青春活力,甚至少女的羞喜顽皮灵幻性子,也重新返回她的心灵。韦姬不由格格的笑了,她的笑声亦有如她少女时的清脆悦耳、十分动听,她盯着赤松子,笑道:“黄郎!黄郎!你到底学成了什么仙法?既可令你自己青春常驻,又可令我返老还少?你……你到底是人是仙?是神是鬼呢?”
赤松子见韦姬的心灵已与“龙脉腹中之物”的威力化合,她的灵气根基又十分深厚,因此可以立生奇效,心中不由大感欣慰。因为如此下来,他便可与她一道行走江湖,遍历山川形胜,为天下苍生造福了。
赤松子已确证妻子韦姬,亦是“寻龙堪舆”道中之人,便不加隐瞒,把他此行所遇所见所历,一一吿知韦姬,说到殿中一幕,那金甲将军把她捉拿到那儿,用严刑拷打她来考验他时,赤松子道:“我当时便察觉,姬妹的灵气被引到青牛峰上了,幸亏你的灵气未失,且十分深厚,才助我战胜心魔的残酷考验,而因此我确信,姬妹你必然尚在人世,心性坚贞,在等我回返呢!”
韦姬格格笑道:“我也不知我的灵气有多深厚,但我知你带回来给我吃的东西,乃惊天动地的稀世宝物,未知这到底是甚东西?”
赤松子微笑道:“我因为确证姬妹的灵气尚存,因此在走出‘太虚幻景’时,顺便把那东西抓了一把回来,我深知这对姬妹灵气诱发将大有助益。因为那是‘龙脉腹中之物’,深潜于千丈下的龙脉腹中,威力非同小可,可令人返老还童,甚至可起死回生呢!”
韦姬点点头道:“原来这叫‘龙脉腹中之物’,果然威力无比,令我寻回失去的四十年宝贵青春岁月,但请教相公,你的恩师老子李耳,既已传授你‘龙脉真经’的绝学,更替你另起赤松子名号,你显然已是玄道中的人物,是否知道相公将如何由‘大空’变为‘大贵’呢?这可是你此行寻求的答案与目的啊!”
赤松子不由微微一笑,心道:姬妹果然灵气深潜,四十年前我临别的嘱咐,她竟依然牢记于心,赤松子微笑道:“此乃吾道中之大旨也,我自然已参悟透了!”
韦姬此时对这“龙脉之道”,不知如何已十分向往,忙追问道:“那到底如何由‘大空’变为‘大贵’呢?”
赤松子见韦姬紧缠不放,便知她的灵性已被诱发,且已集中到恩师老子李耳所授的“龙脉之漫上来了。他不由欣然一笑,道:“吾知则知矣,但却非为己而知,而是为他人而知。因为所谓‘大贵’,乃指为天下苍生造福之贵,并非吾一己之贵。千千万万人的福祉,才是真正的大贵,一人一物之贵,不过是过眼浮云般小贵而已,姬妹明白其中的要旨么?”
韦姬好一会沉默不语,似在思忖赤松子话中的含意。终于,她点点头,若有所思的道:“是!一人一物、一己一事之贵,不过是过眼浮云,就如相公由大富,眨眼大空,甚至得而复失,一切皆十分短暂也。但若为天下无数苍生,由大空变大贵,吾等之道,将留存万世,岂非真正的‘大贵之道’吗?”
韦姬一顿,已决然的道:“韦姬已历劫余生,世情亦已悟透,未知是否可随你一道,同走这‘大贵之道’呢?”
赤松子一听,不由呵呵笑道:“姬妹灵气深厚,且‘龙脉腹中之物’已然入体,已成‘龙灵之身’,硏学此‘龙脉之道’,自然得心应手、事半功倍也!但也不必焦急,一切且于历练中领悟此中奥秘吧!”
韦姬一听,大喜道:“好啊!相公,不,韦姬应改称‘赤松哥哥’啦!”
赤松子奇道:“为什么?”
韦姬格格笑道:“赤松哥哥,你家的祖宗龙脉,不是由大富变大空,又由大空化大贵吗?果然引发诸般奇缘,且过去一切,得而复失,又失而复得,皆过眼云烟,一去不返,你已脱胎换骨,我已返老还少,往者已如流水消逝,新的一切不正重新开始吗?就如韦姬刚与你相识一般,而这个‘你’,不就是‘赤松哥哥’吗!”
赤松子见韦姬深潜的灵幻根性,果然被“龙脉腹中之物”诱发了,对其中的“龙脉之道”,不但已有所悟,且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果然是“寻龙道”中之人。便欣然一笑,亦不持异议,心道:这“赤松哥哥”的称谓,倒也十分好听啊!
这夫妇二人,历经磨劫,不但外形脱胎换骨,就连精神心境,也与昔日判若两人了。
当下韦姬又格格一笑道:“好了,既然你并无异议,这‘赤松哥哥’的称谓,你便脱不掉的啦!赤松哥哥,你说去天下历练,为天下苍生寻那由大空变大贵之道,未知有何打算,又从何入手?”
赤松子微一沉吟,目光忽然触着韦姬依然紧捏不放的铜镜,心中不由一动,暗道:此镜吾当日购自会稽(即今杭州)郡,吾于“太虚幻观”中目睹,那风、雷、雨、电皆起自南面,此乃预兆南方天机有变、风云变幻也!既然如此,吾便顺此天机之势而行吧!
于是,二人便游历天下去了。
第二章 莲花龙穴 诞生西施
原来此时正是春秋末年,吴国与越国争霸最惨烈的年代,战火无日无之,天下百姓均惨受荼毒,如置水火。
吴王阖闾率兵攻越国,越国王勾践与阖闾大战于槜李(今淅江嘉兴西南),阖闾被勾践一箭射中前胸,负伤逃走,吴军因大败,勾践的越国因而大胜而回。
吴王阖闾返国不久便因伤重死亡,传位其子夫差,并嘱夫差替他报仇,非灭越国不可,夫差不忘父仇,大举治军,武力日益强大。
越王勾践箭伤吴王,大胜而回,却生骄怠、沉迷酒色,朝政松懈,军力涣散,与吴国强军对峙,危机四伏,岌岌可危。
而吴王夫差心性残暴,为报父仇,扩军备战,残酷压榨吴国百姓,因而民间苦不堪言。
相反越王勾践虽因骄而松懈朝政,但治国宽和,所以都会稽郡百姓安居乐业,一片升平景象。因此天下诸侯,皆畏惧吴国,而同情越国,只是慑于吴国的威势,不敢公开助越抗吴。吴、越两国的国运时势,处于一种十分凶险微妙的境地。
赤松子、韦姬夫妇,正是于此微妙的时刻,飘然抵达越国都会稽郡(今杭州)地域。随行的,竟添了一头身上半黑半白的怪猿,这黑白猿似已通灵,竟紧随赤松子夫妇二人一路奔走。
突见一座山峰,耸立于一座绵绵的山脉上面,其状有如山之母,生下山之子似的。
赤松子心中一动,问身边的韦姬道:“姬妹知此山之妙么?”
韦姬笑道:“山中长山,果然奇妙!我知会稽城北五十里,有一座会稽山,会稽山下,有一母山,叫苎萝山,莫非便即此子母山么?”
赤松子一听,不由暗道:子母山,子母山莫非暗兆有母才有子,有苎萝才有会稽山?但更深一层,又未知预兆什么?赤松子心中动了疑念,便非要探究明白不可,此时就算有九牛二虎,亦拉他不动了。
韦姬见赤松子走走停停,东张西望,倒反而焦急起来,嗔道:“赤松哥哥呵,似这般走法,何时方可抵达杭州城?眼前一座荒山,一座野岭,有什么好看的?”
赤松子微一沉吟,便微微一笑道:“姬妹休轻觑了眼前两座荒山野岭,假如我吿诉你,两座山脉,将潜隐两国沉浮起伏,兴亡交替,你信不信?”
韦姬虽然初涉世事,但于“国家兴亡”之事,却也耸然动容,她俏眼不由一圆,瞧着赤松子道:“赤松哥哥,你这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么?两座荒山野岭,竟牵连两国沉浮起伏、兴亡交替?若非韦姬知你脾性,别人听了,必定把你当疯子了!”
赤松子微微一笑,也不去辩驳,淡然道:“疯与不疯,且看交错时空……”
赤松子话音未落,韦姬便忽感一阵喉干舌燥,竟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失声的叫道:“相公啊!赤松哥哥!我……我好渴呵!”毕竟还是大家闺秀,她自少习惯依赖赤松子的照料,辛苦起来,便不由大叫起相公来了。
赤松子尚有点不明所以,暗道:姬妹今早刚喝过溪水,怎的便口渴难禁?他并不知道,他自己内力通玄,自然不感口渴,但韦姬功力远逊于他,又初涉江湖,口渴的苦楚,她如何忍受得住?
那黑白猿却似通灵,善于窥测人意,见韦姬痛苦的模样,便紧张得呼的一声跑走了。仅一会,它又跑了回来,连比带划,吱吱呱呱地向韦姬连连示意。
赤松子奇道:“姬妹,黑白猿它说什么?”
韦姬口渴难禁,呻吟一声,又喘了口气,这才喃喃道:“黑白猿说,距此处不远,有一片西瓜田,里面长有无数大西瓜,正好用来解渴!赤松哥哥,快跟黑白猿去吧!”
赤松子又忙道:“黑白猿没说,西瓜田是否有人种植呢?”
韦姬嗔道:“我快口渴死了,管他有无人种植!”话音未落,她已和黑白猿一道,呼地向苧罗山西面掠去了。
赤松子叹了口气,心道:口渴当真如此难受么?他无奈只好跟上前去。
赤松子飞掠上去,但见苧罗山脚西面,果然有一片翠绿的西瓜田,里面隐约伏了无数鲜绿的大西瓜。他正犹豫间韦姬和黑白猿已掠入西瓜田中,各自摘了一个,以掌力劈开,大吃起来。
韦姬吃了大半个西瓜,口渴解了大半,她抬眼见赤松子依然站着不动,不由又好笑又好气的大叫道:“呆子!站着干么?不吃白不吃,你便渴死了,这西瓜也不会领你不吃的情呵!”
赤松子眼见韦姬和黑白猿吃得津津有味,不由也吞了口唾沫,他忽然也感口渴了,委实抵受不住西瓜的诱惑力,无奈一笑,也掠入西瓜田中摘了一个,伸指一弹,西瓜皮应声而破,捧着也大吃起来。
韦姬一见,乐得格格大笑道:“好呵!赤松哥哥!有瓜吃瓜,有渴解渴,才非呆子也!”赤松子无奈一笑道:“不问自吃,这岂非偷么?”
韦姬又好气又好笑道:“偷便偷了,总好过活生生渴死呵!而且四下无人,吃他三个西瓜,只有你知我知黑白猿知,打什么要紧了哎哟,有人来了,快逃呵……”
韦姬说着,捧着小半西瓜,就欲溜走,却被赤松子一手扯住了,轻声道:“逃不得!”
韦姬气道:“为甚逃不得?难道等人来拉来捕么?”
赤松子叹了口气道:“恩师有训示: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辱;人皆取先,己独取后;受天下垢,人皆取实,己独取虚;此为寻龙秘诀的入门精诀,吃也吃了,偷也偷了,若再逃走,这偷儿之名,便永难消除!”
韦姬叹了口气,看怪物似的瞧着赤松子,喃喃道:“若不逃,这偷儿之名,只怕立刻就来到了!”
韦姬话音未落,那人已走近来了,原来是一位中年樵夫,背着一捆柴,向西瓜田这面走来,大概砍柴累了,也来摘西瓜解渴。
中年樵夫恰好挡住韦姬的去路,此时便要逃也逃不掉了,不由跌足嗔道:“看!赤松哥哥!你欲除偷儿之名,偷儿之罪却立刻来了!”
赤松子微微一怔,便向那樵夫走过去,拱手道:“请问大哥,这片西瓜田是谁种植的?”
中年樵夫一听,向韦姬瞥了一眼,见她手上仍捏着小半个西瓜,不肯丢弃,不由呵呵一笑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片西瓜田,是施某夫妻二人,辛勤种植,自然长得丰茂之极啦!”
韦姬耳尖,一听便失声叫道:“不好!果然是瓜主来了!”
赤松子无奈道:“这位施大哥,刚才我等因口渴难禁,不慎摘了三个西瓜吃,值银若干?请施大哥报个价钱,我等好如数奉还。”
中年樵夫——施大哥一听,向赤松子等仔细一瞧,但见黑白猿似猿非猴,样貌丑陋,但赤松子和韦姬,却俊美如金童玉女,登时心中一动,也不知触起什么心事,不由呵呵一笑道:“吃便吃了,打什么要紧?施某但愿你等再多吃几个呢!”
韦姬见这施大哥答得如此奇怪,不由一怔道:“为什么巴不得我等多吃几个?你这西瓜可拿去镇上卖高价钱嘛!”
施大哥笑笑,感触的道:“不为什么,因为孩子最喜欢吃西瓜,看着他们吃西瓜的样子可爱极了!可惜施某空种了大片西瓜田,却没孩儿,难以一睹娃儿吃西瓜的模样,施某视为终生憾事。今日幸而一见,因此不但不收钱,反要说声多谢哩!”
韦姬见施大哥甚有趣,不由大喜,乐得格格大笑道:“赤松哥哥!如何?不吃白不吃,如今吃了,不但不必背偷儿之名,反而挣了声多谢呢!”
韦姬得意忘形,一句“赤松哥哥”冲口而出,不料言者无心,闻者却有意,那施大哥一听,心中不由一动,忙向韦姬道:“这位姑娘,你刚才称谁赤松哥哥吗?”
韦姬奇道:“叫便叫了,有甚稀奇?因为他便是赤松哥哥啊!”她说着,毫无机心的伸手向赤松子一指,格格笑道:“他姓赤,名松子,不叫赤松哥哥叫什么了?”
施大哥却耸然动容道:“目下江湖传闻,世上出了一位绝世奇人,原名黄金富,乃南越(即今南粤)罗浮山增城人,世代贩盐,是当地的首富。不料到第五代的玄孙辈,却家道中落,由大富变大空。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第五代孙儿,竟因此而遇上得道老祖老子李耳,授以寻龙真经绝学,成了得道老祖的衣钵传人,由大空一跃而成大贵,又易名为赤松子,这岂非神妙之极么?”
韦姬见施大哥把赤松子赞得天上有地下无,却并无她韦姬的份儿,其中也根本不提她半句,心中便感不是味道,暗道:世人把他如此吹捧,他眼中还有我韦姬么?她不由嗔道:“施大哥莫把他吹得天花乱坠,他虽然是如此,却不是什么天下无双的奇人异士!他也绝不会以此自居!施大哥说顺了嘴,不怕言过其实么?”
施大哥见忽然惹怒了韦姬,不明所以的喃喃道:“你既然称他为赤松哥哥,如此亲密,为甚又不高兴别人称赞他?这岂非自相矛盾?”
韦姬咬唇道:“若再赞他,他的尾巴便翘到天上去了!而且……而且他也不敢以天下无双自居!不信便问问他!”
施大哥又惊又奇,向赤松子道:“是么?”
赤松子微微一笑道:“天下之大,人外有人,强中更有强中手,江湖处处潜龙卧虎,赤松子又岂敢以天下无双自居?”
赤松子这一说,无疑是坦认他便是那位承纳“大富大空、大空大贵”的奇人。施大哥一听,不由目定神呆,他定睛瞧着赤松子,心道如此能人,不料竟是一位如此俊美的青年人,若非亲眼目睹,便杀了我也不会相信啊!
韦姬见施大哥怔怔的不言不语,以为他又不信赤松子真有如此本事,别人轻觑赤松子,也同样令她气恼,她不由又冲口而出道:“施大哥不信他有真本事?不怕吿诉你,他只须妙指一点,便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令人朝贫夕富,发一笔大财,简直妙不可言!”
施大哥一听,忙向赤松子道:“信!我信之极了!但大师既然可以令人朝贫夕富,未知是否可令人留点血脉,以存于世?”
赤松子未及有所表示,韦姬却抢着道:“施大哥向赤松哥哥出甚难题?什么叫留点血脉,以存于世?”她唯恐别人为难她的赤松哥哥,便连忙维护着他。
施大哥见韦姬一副初涉人世的娇憨模样,不由微笑道:“这并非难题,而是人生应有之义,好比有父母才有姑娘你,这便叫留下血脉,亦即有个孩儿。”
韦姬虽曾为人妻,但对世人这等“生孩子”的妙事尚未经历,不由俏脸一红,瞧了赤松子一眼,心道男与女在一起,便有“生孩子”这回事了么?她越想越玄,越想俏脸越红,竟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了。
赤松子一听,定晴向施大哥一看,只见他一脸正气,绝非奸诈之人,而且眼大有神,鼻大有气,口大有稜,耳大而厚,唇红且厚,已得形相之五大格,按理应福大如天,为何却无子嗣之福?好不奇怪!
赤松子心中有疑,不由动了好奇之心,此时就算施大哥不求他,他亦非探究明白不可了。赤松子又凑近一点,向施大哥的头额两面一瞧,“龙脉真经”中的“寻龙”绝学突浮于胸,不由恍然大悟,暗道:施大哥头角耸突处即山林,其位无气无光,左灰右暗,此乃祖宗未得风水之象,怪道如此五大贵格,反而绝子绝嗣矣!
赤松子转念暗道:施大哥如此形格,若山林再得风水,则所得子嗣,必贵格无比,而且所出之人,必心如皎月,一嗣足抵百孙。赤松子这般转念,便有心成全施大哥的心愿。
他向施大哥微微一笑道:“施大哥欲得男还是得女?”
施大哥苦笑道:“但能有个娃儿,让我终能看见自己的孩子吃西瓜的模样,我便心满意足,是男是女,亦决无憾矣!”
赤松子决然道:“那好,赤松子便试试助你求一孩子吧!”
施大哥一听,大喜道:“多谢大师,但听说堪舆风水之人,收酬奇重,少少的尚可以,但太贵穷人家如何支付得起?”
赤松子道:“我并非那等江湖术士,既然答应,便分文不取。”
施大哥犹不相信道:“为什么不取?天下间哪有这等便宜之事?”
赤松子未及答话,韦姬已叹了口气,道:“天下间自然绝无如此便宜之事,但就算施大哥你是天下间最好福气的一个,因为你碰上了天下间最大的呆子,而且刚好你又种了这一片西瓜田,恰好碰上我等口渴难禁,摘了你三个西瓜大吃,你便不让他助你也决计不行了!”
韦姬幽幽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这赤松哥哥吃了人家一顿饭,便可以为人家出生入死,几乎把生命也丢了,说是一饭之恩决不敢忘,如今他吃了一个西瓜,加上我和黑白猿各一个,施大哥你又不肯收钱,这三瓜之恩啊,你若不让他报,只怕便闷也把他闷死了。”
施大哥一听,不由满脸崇敬道:“原来赤松大师更是一位至情至义的人,施某有幸遇上,当真三生有幸!”
赤松子淡然一笑道:“区区小事,何足道哉?而且此乃为恩师老子他老人家的心愿而已。这便请施大哥引路,先到你家落脚如何?”
施大哥已断定是赤松子无疑,哪有不愿之理,他连忙向赤松子道:“好,好极了,赤松子大师不要说在我家落脚,便住上三年五载,施某夫妻俩亦必竭诚相待!”
当下施大哥把赤松子、韦姬、黑白猿等,引领返家中,那是一幢砖建的平房,甚为宽敞。施大嫂待客也十分热诚,把韦姬当亲闺女般看待,韦姬自小便失了母爱,乍然遇上如此温情相待,把她弄得几乎流下泪来。
相叙之下,才知施大哥姓施名全,年已四十多,而韦姬失去的青春,也恰恰与施全夫妇年岁相若,韦姬不由便改口称“施大叔、施大婶”了。但赤松子很古怪,他第一声称呼既出,便决不会再更改,因此仍称“施大哥”、“施大嫂”。
当晚,施大嫂特别宰了一只肥鸡,招待赤松子和韦姬俩。黑白猿早已不吃人间烟火,施全便去田里摘了几个大西瓜回来,任黑白猿开怀大吃。
第二天清早,赤松子便与施全一道出去。韦姬与施大嫂已俨如母女,舍不得离开,竟与黑白猿留在施家,不肯随赤松子上山,赤松子也不去勉强她。
施全对附近一带山地,极为熟悉,赤松子有他引领,翻山越岭也就绝不费事。
听施全道:“此地一山一峰,大者叫苎萝山,在苎萝山上,耸起的才叫会稽山,其状恰好如母生子,因此当地人又称为子母山。”
赤松子登上会稽山,放眼一看,但见整座会稽峰形如一个硕大苦胆,卧于苎萝山上,山势虽不挺拔,但充满荡然坚刚之气,不由叹道:“会稽山峰形如苦胆,果然不愧为养精蓄锐以图振兴的好地方,若在此地建立都城,则国运必坚而后旺。”
施全奇道:“请问赤松大师,目下越国都杭州,难道国运便不昌旺么?”
赤松子沉吟道:“杭州地方,秀丽有余,雄坚不足,且气泄势弱,只宜作一地大镇,岂可作百年之都。”
施全身为越国人,闻之不由惊道:“赤松大师如此判断,那越国都如此,岂非国运难以长久么?”
赤松子微一点头道:“其势如此,夫复何言?不出二十年,必有剧变,届时便须看越国人之国势、民气,是否可逆转天机矣!”
施全叹了口气,道:“施某身为越国之民,当今君主勾践,倒还能体察民情,礼贤下士,善待百姓,因此越民可以过上安稳日子,若逢剧变,越国亡于敌国之手,那越国百姓便苦不堪言了,可惜施某一介草野,未能为国家分忧尽力。”
施全意态真诚,唏嘘不已。赤松子心中不由一动,暗道:不料一位山野樵夫,尚有这等忧国忧民的情操,看来越国国运虽衰,但越国民气却不可轻侮,只要日后越国国民万众一心,民气之盛,便足以弥补都城之气衰矣。赤松子这般暗忖,欲助施全之心便更坚决。赤松子在会稽峰上,再逗留一会,心中已有所判断,便由施全引领,走下会稽峰,在会稽峰下的苎萝山岭,周遭细察。
但见苎萝山山势平缓,并无奇峰异水,但山体宽广,绵延不断,山中充满祥瑞柔和之气,犹如一位默默辛劳、培育子女的贤妻良母。
赤松子不由暗暗点头道:“此山地方,犹如大地之母,浑厚博大无比,此山孕育之儿,心胸之宽,足可与海空相媲美,意志之坚贞,犹胜精钢纯金;正好应了苎萝山孕育会稽峰,会稽峰昂首挺胸,忍辱负重,以求在挫败衰颓中,重振气运,必成大器,如此气度形格,岂无孕育子嗣龙脉潜伏?”
赤松子心中忖念,眼下便更仔细了。他与施全一道,在苎萝山上,四周走了一圈,重回会稽峰脚时,已是月亮临空时份了。但见碧空万里,皓月斜照,空山幽寂,格外惹人遐思。
赤松子内力通玄,奔波整日,自然不觉疲累,但他忽然想起施大哥只是凡夫俗子,唯恐他支持不住,便道:“施大哥若太累了,可先行返家,吃饱了睡一觉,明天一早再上山会合可也。”
施全虽然是樵夫,久走山岭,但与赤松子同行,不时要狂奔飞跑,方可勉强跟上赤松子的身后,因此体力消耗甚巨,到此时也几乎支撑不住了。他叹了口气,苦笑道:“赤松大师为我施家之事,奔波劳累,若施某反而先打退堂鼓,如何说得过去?放心,我还支持得住,只要寻着妙法,令施家留传一点血脉,施某便累死,也绝不抱怨!”
赤松子不由微微一笑,暗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看来这话正应验在施大哥身上了。
两人再走了一会,已转到苎萝山的西面了。但见月儿刚好直照山野,大如银盘,光洒遍地,柔美之极。
赤松子见施全再难支持下去,便道:“施大哥,我也有点累了,先在此地稍歇一会再作打算如何?”
施全也委实连迈步的力气也没有了,他一听赤松子说稍歇,口未答话,人已一屁股坐在山地上。好一会,施全才叹了口气,苦笑道:“施某以打柴为生,自负惯走山野,但比起赤松大师,施某反成了小娃儿了,实不相瞒,若再走下去,施某已有心无力了。”施全说着,连连喘息,状甚痛苦。
赤松子一见,知他必定是拼力撑持,此时已近乎虚脱了。他微吃一惊,又有点内疚,心道我身负“风、雷、雨、电”四大神功,自然不觉劳累,但施大哥乃草野村夫,岂能以己之身度其之身。
赤松子想着,便忽然伸手搭在施全背上,施全突感从背上传入一股热量,犹如一道炽热暖流,深深注入体内,片刻便感疲累尽消,浑身舒畅,犹胜吃了一枝千年人参之王。
施全并不知道,赤松子这是把“龙脉真气”输入他体内,不但助他消累解疲,而且犹如武林中人,陡增了十年功力,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不但如此,而且龙脉真气一旦输入体内,即与血脉融汇,直贯丹田,因此精气大旺,于男子来说,所出孩子,先天已得浑厚无比阳刚龙气,日后为人处世,心志坚贞,一往无前,当真非同小可。
赤松子向施全贯输龙脉真气,用意不过是助他消疲解累,至于因此而惠及施全的后裔,这点便连赤松子自己也始料不及。
当下施全顿觉疲劳尽消,他一跃而起,精神抖擞,向赤松子道:“多谢赤松大师神助,施某可以继续行走矣!”
施全话音未落,就在此时,忽见西面苎萝山窝凹处,形如艳丽莲花,在月色中盛放。
赤松子一见,心中一动,他微一沉吟,便低声急道:“龙脉现形,快!速随我前去!”话音未落,赤松子已一手拖住施全的手臂,带着他一道向闪光之处急掠而去。
说也奇怪,那团莲花状金光,远望闪闪灼灼,花瓣分明,越近则越来越淡,赤松子和施全掠到近处时,金光一竟完全沉寂了。
施全眼前但觉山石树木如飞倒退,眨眼已被赤松子挟着,掠行了近三里地,他眼前一花,停下来时,已失了金光的所在,但见四野月色如水,一片清幽冷寂。
施全不由又惊又奇,忙道:“怎的了?金光不见了,这如何是好?”
赤松子微微一笑道:“不识龙脉真面目,只缘身在龙脉中。”赤松子说罢,当即掏出随身携备的“天地时神盘”,他向东、南、西、北四方位格量了一遍,忽然蓦地站定,只见神盘上天、地、时三针重叠成线,斜斜指向苎萝山窝凹之地。
赤松子当即伸指连弹,四块石头腾空而起,飞向前面,又忽地一沉而降,排成四面,分镇东南西北,中央恰处山地窝凹处正中三尺之地。
施全大奇道:“赤松师,这中央四石所围,是甚作用?”
赤松子微微一笑道:“施大哥刚才是否见到一道莲花状金光?”
施全点头道:“是呵!我正感奇怪,怎的远望灼灼分明,近观却寂寂一片?”
赤松子又道:“此乃龙脉不甘寂寞,遇上奇缘之人,便会遥发龙气,而龙气乃大地潜龙之气,刚烈无比,虽然柔美之形现世,但亦只可远望,不容近而亵玩,因此甫一接近,便潜隐不见了。”
施全又道:“龙脉之气有甚妙处?”
赤松子不由呵呵一笑道:“龙脉可令人朝贫夕富,此事并非虚妄之言,不但如此,若从大处着眼,则下可惊天动地,上可左右一国之兴衰旺灭,威力之大,不可一一尽言。”
施全不由希冀道:“然则施某是否有幸得遇龙脉、以赐一位后裔?”
赤松子微笑道:“施大哥已有幸目睹龙脉现形,这等福气,并非人人可遇,实万中无一之奇缘!四石中央,便即龙脉之腹,只要于此腹地开穴,移葬祖宗,祖宗居此乐土,后人当可纳福,荫生血脉,必指日可待!”
施全一听,不由大喜道:“那此龙脉叫甚名堂?”
赤松子微微一笑道:“龙脉之形,施大哥已有幸目睹,难道尚不知其名么?”
施全想了想,随即恍然悟道:“不错!那金光形如盛放莲花,莫非便叫莲花穴道?”
赤松子点头道:“寻龙堪舆,以形喝形,莲花既现,此龙脉果然称为莲花穴。”
施全心中不由一阵狂喜,当下两人连夜下山,返回施家。
第二天,施全便打点妥当,先挖出早年安葬的先父施忠遗骸,以金塔盛放,与施大嫂一道,捧了骨塔,由赤松子、韦姬、黑白猿护道,直上苎萝山上来。
到了苎萝山西面窝凹处,赤松子即点正方位,挖穴开土,然后竖上石碑,安放骨塔于内,封土毕,一座颇大的墓穴,便卧于苎萝山上了。
赤松子又吩咐施全夫妇叩拜,叩拜毕,施全忽然想起什么,便问赤松子道:“赤松大师,莲花穴便必可荫生后裔么?”
赤松子呵呵一笑道:“莲花开后结莲蓬,莲蓬之内百子千孙,你道是否可诞后裔?”
施全一听,想起莲花开后果然结莲蓬,而莲蓬之内,莲子过百,恰好是百子千孙之象!不由大喜,道声向赤松子拜谢道:“施家但得留存血脉,皆赤松子大师恩惠所赐!施某当永世难忘!”
赤松子淡然一笑道:“施大哥不必客气,此乃报三瓜之恩罢了!”
施大嫂忽然道:“请问赤松大师,日后若有血脉,未知是男是女?”
赤松子微一沉吟,便忽尔轻轻唱道:“日开莲花主生男,夜见莲花主得女,施大哥既夜观莲花盛开,日后必荫生一位千金之躯。”
施全夫妇一听,便明白日后会有一位女娃儿了。虽然并非男丁,但总算是施家的一点血脉,此生也算无憾了。当下夫妇二人,向赤松子欣然拜谢,并求道:“多谢赤松子大师成全大德……请大师恩赐女儿名字!”
韦姬一听,不由又好笑又好气,心道这可要了我这“赤松哥哥”的命了,他虽然已是神通精湛的寻龙富贵大师,但此生连孩子也没生一个,却如何替人家孩儿赐改名字了?
不料赤松子却欣然笑道:“这亦不难。想荫生施家血脉的,是位于苎山西面的莲花龙脉;而这一段奇缘,又因一片秀美的西瓜田而起,看来施家之福缘,皆‘西位’所赐;因此啊,日后施家之女,其名便叫‘西施’吧!”
韦姬一听,不由格格笑道:“西施,西施,西面瓜田,西面莲花龙脉所赐所施,果然是名符其实的‘西施’啊!”
施全夫妇亦甚为欣喜,连声赞许赤松子所赐的名字,道:“赤松大师所赐的名字,想必大有来历,吾夫妇怎敢违逆?施家日后但诞生女儿,必以‘西施’两字命名!千恩万谢赤松大师!”
施全夫妇向赤松子谢了又谢,大概夫妇二人心中料定,赤松子的一番施为,必可替施家带来一位子孙血脉了。
赤松子淡然一笑,他见施家的事已有着落,心中忽然忆起,吴、越两国的天机异兆,欲入越国都会稽郡审视,便不再逗留,决然的向施全夫妇吿辞了。施全夫妇知不可挽留,只好殷殷相送,临行又赠了三个最大最美的西瓜给赤松子,赤松子也不推辞,欣然领受。然后即与韦姬、黑白猿等飘然而去,入越国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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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松子和韦姬、黑白猿,二人一猿进入越国都城会稽郡。
赤松子仔细审察越国的气运,他发觉越都会稽的形格美则美了,但气势甚弱,根本难与吴国都姑苏郡(即今江苏省苏州市)抗衡。同时越王勾践的父亲允常死后,与先祖同葬于施家山越国的王陵,虽然是“青龙龙脉”形格,但所筑王陵却不得其法,王陵四面筑有高墙,禁卫森严,反把大地生气截断,成了“死龙”之格,十分凶险。
而吴王夫差的先父阖闾,死后葬于姑苏城外太湖畔的白虎山,葬后即现白虎踞于陵前,是一座气势强盛的“白虎龙脉”,其龙气之盛,傲视天下。
本来越王勾践的祖宗龙气“青龙龙脉”,尚可与吴王夫差的“白虎龙脉”并驾齐驱,逐鹿争霸,未知鹿死谁手。但不幸越王勾践的“青龙王陵”,受四面高墙所困,截断生脉,遂成“死龙”之格,自身子孙血脉已凶煞重重,又怎能再与吴王夫差的“白虎龙脉”抗衡?
赤松子审察吴、越两国的气运,深知越国已危机四伏、凶险重重。按祖宗气运而论,越王勾践的“死龙”格,唯有获一股强大生龙之气,辅佑他的“死龙”格,或可令“死龙”复甦,因而振兴国运,若非如此,越国必难逃覆亡的厄运。
韦姬见越国百姓安居乐业,人人称善,便十分同情越王勾践的厄运。她十分认真的对赤松子道:“赤松哥哥,吴恶越善,你若不助越抗吴,还算得上是造福天下苍生的富贵大师吗?好歹救一救越国百姓啊!例如施大婶、施大叔一家,何等善良?难道忍心坐视彼等沦陷暴国之手么?”
赤松子一听,心中不由一动,他猛地忆起施家附近的会稽峰,然后又浮出会稽子峰下的苎萝母山,暗道苎萝山犹如“地脉之母”,生气之盛,足可令天地万物复苏矣!而施家祖墓恰位于苎萝山腹,所荫生之人,必有强盛生气,甚至足以令越王勾践的“祖宗死龙”格,一举复苏,因而重振国运!看来此人犹如越国母,可令其起死回生啊!
赤松子心中转念,又想起他自与施家一别,眨眼已年余了,不知施家是否已应了苎罗山“莲花龙脉”之异兆呢?他登时萌生重返苎山施家的念头了。
在赴苎山的途中,赤松子忽然遇上两位年仅十岁的男娃儿,他们的父母,均被吴国的暴兵杀害,两人因此成了流浪的孤儿。
文种与范蠡便跟在他们的身边,赤松子闲时便教他们武功。
韦姬十分同情他们,忽然轻声道:“赤松哥哥既然答应教范蠡、文种功夫,为甚不先点二座风水龙穴,把其父母遗骸葬了,好让他们享享祖宗龙脉福荫呵!”
赤松子叹了口气,苦笑道:“寻龙点穴,那有这般容易,一来二人福缘未至,根基未定,二来此地所经之处,均无潜龙之地,一时间如何去寻两座合适的潜龙大穴?此事只能慢慢再说。”
赤松子一顿,若有所思道:“我等离开施家村已有年余岁月,未知施大哥之事如何了?”原来他此时又想起,此行就是要去察看他替施家村施全夫妇点龙脉,以佑施家留下血脉的情形了。
韦姬一听,她天生好奇心极重,立刻便道:“好啊,我亦正想瞧个究竟,施大婶到底生下孩子后是男娃儿还是女娃儿?反正此行苎萝山经施家村,先去看看,好么?”
赤松子微笑点头道:“那好吧,就先上施家村吧!”
当下赤松子、韦姬、黑白猿等,领着范蠡、文种两位娃儿,一路上苎萝山会稽峰脚施家村而去。
赤松子和韦姬离开施家村入越都会稽郡,不觉已年余了。施全两夫妇,虽然祖宗下葬赤松子堪点的龙穴,家境却没有丝毫改变,施全依然靠砍柴、种西瓜维生,但施全心中却快乐极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便连砍柴的力气也忽然大了。
当赤松子、韦姬等,施施然来到施全家不远时,施全刚好从镇上卖柴回来,只见他左手挽着一缸沉甸甸的东西,右手冷着两只母鸡,喜气洋洋的正走回家来。
韦姬一见施全,便格格笑道:“施大叔,施大婶生了孩子了吗?”
施全闻声抬头一看,可乐得眉开眼笑,手中的东西来不及放下,便张开双臂,抱住赤松子,一面大笑道:“赤松大师,你果然是大福星、大神仙降世!快请屋里饮酒吃饭!”施全欢喜之下,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施全扭头又向屋里大叫道:“娘子,快出来!大恩公到了!”
施全话音未落,只见施大婶应声而出,韦姬一见,不由一阵发呆,原来施大娇果然挺着一个大肚子,看样子肚内的孩子也快要出世了!心道风水寻龙绝学当真不可思议!
当下施全连忙把众人引进屋内,又吩咐大婶杀鸡备酒招呼客人。赤松子就算想推却,也拗不过施全的一番盛情。
众人吃过晚饭,正在闲谈,施大婶不知是日间劳了,还是别的原因,与韦姬闲谈几句,便支持不住,先行返卧室歇息去了。
施全却兴致勃勃,陪赤松子、韦姬等,直谈话到三更时份。
就在此时,苎山会稽峰脚方向,忽然飘出一朵白云,白云冉冉上升,在夜空中幻化成一朵雪白的莲花云,光芒四射,几欲与明月争辉!
莲花云的光华,从施全家的窗外直射进来,室内忽然如闪电划过,一片光华灼灼。
众人均一阵发呆,不知那是什么警兆。好一会,施全才恍似从梦中醒来,喃喃的对赤松子道:“赤松大师,这……这是什么兆头?”
赤松子微一沉吟,再默算一下莲花云升起的方位,忽然便微微一笑道:“莲花穴出莲花女,天生一代大美人!”
韦姬一听不理施全目瞪口呆,先就嗔道:“赤松哥哥,你发甚疯话?什么天生一代大美人了?你盼着去见这大美人么!”韦姬心中,已视赤松子为生死不离的伴侣,因此一听他口中说“美人”二字,便极不好受。
赤松子微笑不语,就在此时,在里面的卧室,忽地传出施大婶的一阵呻吟!
施全一听,大吃一惊,连忙飞奔进去,好一会不见出来。
韦姬惊道:“施大婶怎的了?”
赤松子微微一笑道:“姬妹,此乃女人的事,你最好进去把施大哥替换出来。”
韦姬一听,压抑不住好奇,果然一跃而起,闪电般的掠进卧室里面去了。
就在此时,施家卧室之中,忽然冉冉的飘出一团气雾,正向厅中飘来,绕厅飞旋,久久不散。
赤松子一见,心中一动,忽然向范蠡和文种问道:“你二人见到什么了?”
文种摇摇头道:“没有呵!这里什么也见不到。”
范蠡却目现惊异之光,喃喃道:“我我见到了,那是一团雪白的气体!”
赤松子微一点头,又道:“闻到什么气味了?”
文种又迷惑的摇头道:“没有,没有,根本就闻不到气味!”
范蠡却心神倶往的连声道:“好闻!好闻!那分明是白莲花的香气呵!”
赤松子一听,微笑一下,不再说话,心中却暗道:文种和范蠡,根骨不同,果然际遇大异,文种偏于豪气干云,范蠡却与儿女情长大有缘份!日后范蠡必被儿女之情所困扰,是否跳得出情网的困锁,便要看他自身的根基和修为了!但文种虽能跳出儿女情关,却偏于戾气太重,虽前程远大,一生必灾劫重重,甚至是否得享善终,也未可预料呢。
赤松子心念电转,转念又暗道:范蠡似乎与施家之后大有缘份,莫非日后“越女舍身救国”的天兆,与范蠡密不可分么?这倒要仔细留意一二了。
在这电光石火一霎,赤松子脑中已掠过十八年后的天下大势了。
就在此时,施全冲了出来,却痴呆呆的站住,脸上也不知是失望还是乐疯了。接着韦姬便一步跃了出来,她怀中竟抱着一位婴儿,乐得格格大笑道:“赤松哥哥!赤松哥哥!施家添了一位女娃儿,我韦姬多了一位小妹妹了!”
赤松子走过去,向韦姬怀中的女婴一看,但见女婴脸如雪莲,美艳之极,虽刚出世,但已露出绝代美人的雏形,他不由微微一笑。好一会,施全才恍似梦中醒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赤松子面前,深深的,一拜道:“多谢大师大恩大德!大师一来,便给施家带来一点血脉矣!”
韦姬笑道:“施大叔!刚才见你不声不响,我还以为你重男轻女,不喜欢女娃儿,正想狠狠骂你,不料原来你却是乐疯了!呵呵!韦姬倒是错怪你了!”
施全傻笑道:“施家但能留下一点血脉,管他是男是女,只要是施家的娃儿,施某人便心满意足了!”
赤松子闻言心中又一动,暗道:施家此女艳绝天下,天下亦必为其所动,乃一女定天下的惊天奇格,但于父母而言,是祸是福,却未可预料也!赤松子这般转念,他对施全夫妇甚有好感,心道:虽然天机茫茫,但教赤松子在,必令你施家一脉善始善终便了!就因赤松子这一念萌生,天下又惹出一段惊天奇事,不过赤松子此时也没有细说。
施全又向赤松子问道:“施家这一点血脉,乃大师所赐,大师先前所赐名字,是否合适?”
赤松子见施全诚心诚意相问,也就不好拒绝,他微一沉吟,便朗声道:“施家乃越国子民,越国位于列国之西,苎萝山地处越国西面,施家村在苎萝山西边,施家祖脉已安居苎山西面山窝,此事又因三个西瓜而起,此女与‘西’位极有奇缘,好!还是便叫西施的好!”
施全一听,欣然而乐道:“西施,西施,西位之施姓人之女,好!好名字!多谢大师赐名!”
韦姬乐得大笑,小指头一点女婴的俏脸蛋,道:“小妹妹,赤松哥哥居然肯替人命名,你好大的福气!好,你这便叫西施啦!西施,西施,西瓜奇缘所施,你果然美如西面彩霞,娇如西瓜欲滴!”韦姬高兴之下,竟胡说八道起来。
赤松子不由呵呵一笑道:“自古只有以花比美女,哪有以西瓜相比?”
韦姬娇笑道:“西瓜可以解渴,美女望之令人饥渴全消;西瓜内中鲜红欲滴,外面翠绿晶莹,霞彩碧玉,乃天下最美最艳之果,以美女相比,可半点不为过呵!”
众人一听,均开怀大笑,韦姬怀中的西施说也玄妙,竟似听懂似的,忽然咧开小嘴欣然一笑,这一笑美艳之极,韦姬虽然是女儿身,本身也美赛西湖,但一见之下,心中不由一迷,竟也痴痴的呆怔起来了!
好一会,韦姬才喃喃的道:“韦姬听说,世上有等美人,一笑倾城,二笑倾国,三笑平天下,我犹不信,如今才知果然!果然!”
西施笑容之美,在场中人均见到了,各人表情有异:施全做父亲的,像作梦似的呆住了;文种这娃儿无动于衷,浑似不见;范蠡这小子却神色恍惚,已如痴如醉。
赤松子见状不由微微一笑,心道:果然是“莲花穴出莲花女,天生一代大美人”,苎山地力雄厚,不但荫生一代美人,更孕育会稽发奋高昂之峰,母体之山,威力无穷,越国国运、天下大势,只怕均牵连此中矣!但到底预兆什么?按赤松子此时的功力,一时尚未能参透玄机。赤松子略一沉吟,也便释然,暗道:罢!罢!罢!天下大势玄机,一时片刻岂能悟透?不想它,不想它,且先去寻龙追脉,造福世人,令天下苍生大富大贵吧!
赤松子果然不愧为一代富贵大师,他刚达成堪点“莲花西施龙脉”的心愿,却又已经思忖着如何再寻龙堪舆,干一番“富贵风水”妙事了!
XXX
而“西施”的“莲花龙脉”之贵,也很快在吴、越两国的国运决战中显现出来了。
吴王夫差,在其父阖闾下葬白虎山“白虎龙脉”王陵后,心神即大变,变得更乖僻暴戾。他吩咐手下,在他每天清早起来时,便向他喝问:“夫差,你忘了越王勾践杀父之仇吗?”
夫差便泪流满脸,肃然道:“夫差不敢忘!”
夫差吃饭、睡觉之前,均如此问上一遍,自答自警一遍。同时又命令相国伍子胥和伯嚭,在太湖操练水军,自己在陆上操练陆卒,不分昼夜,准备代报越杀父之仇。
眨眼十几年过去了。
公元前四九四年,越王勾践听说吴王夫差日夜操练兵马,准备攻越报杀父之仇,便决定先发制人,派兵攻打吴国。此时,来自楚国的孤儿范蠡和文种,在赤松子的扶持相助下,已长大成材,并在越国出任大夫之要职。
范蠡听说勾践欲出兵攻吴,便向勾践劝谏道:“大王不可!吾知兵器乃不吉利之物,且吴国有丧父之痛,攻越乃报杀父之仇,于道德上已占先机;相反,越国攻吴,于道德上是输于吴国,必然影响军心。若如此攻吴,将极为不利。”
勾践却拒绝道:“不然,寡人不能坐以待毙也!寡人决心攻吴!”
于是,勾践起兵攻吴,由大将灵姑统率水军,勾践北进,攻打吴国。由于范蠡认为出兵不利,勾践便把他留在会稽,代行政事,他自己亲自随军督战。
吴王夫差闻越王勾践率军攻吴,正中下怀,他令伍子胥为大将,伯嚭为副将,自己为统帅,统领水陆两路大军,从太湖出发,迎战越军。
吴、越两军会战于夫椒(今江苏吴县)。在大战中,越军主将灵姑轻敌,陷入吴军的伏阵,全军覆没,灵姑本人亦战死沙场。越王勾践带领五千会稽子弟兵,狼狈逃回越国,也不敢进都城,退上会稽山隐蔽不出。
吴军紧追不放,一路攻来,沿途烧杀抢掠,越国百姓死亡惨重。一路追到会稽山,把越王勾践围困在山上。
此时越国已岌岌可危了。越国一亡,越国百姓必惨受吴国杀戮殆尽,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眼见便将发生了。
范蠡于此生死存亡危急关头,提出了一条“忍辱负重、曲线救国”的大计。
于是大夫文种,到夫差的军营,向夫差叩头拜求道:“亡国之君勾践,派亡臣文种拜请大王:勾践愿为大王之臣,他的妻子作大王之妾。”
夫差沉吟未决之际,伍子胥反对道:“大王不可从越国之求!此乃灭亡越国之千载良机也,若错此时机,势必后悔莫及!”
文种见夫差沉吟不决,心中大骇,连忙又按范蠡事先的安排计策,向夫差再拜道:“请大王赦免勾践之罪,越国将把国中宝物财富,统统献给大王!”文种一顿,偷窥一下夫差的神色,似已心动,便又依范蠡之计,决然的道:“若大王不肯赦免,勾践就只好杀掉他的妻子美女,放火尽毁越国国宝,然后率五千会稽精兵,与大王决一死战!如此一来,勾践固然难免一死,但大王亦得不到什么好处。请大王三思!”
这时,按范蠡的计策,被越国用重金贿赂的相国伯嚭也帮着说话,对夫差道:“勾践既愿意向吴国称臣,正好向诸国宣示吴国之威德,对吴国不是更有利吗?”
夫差当时答应了文种的请求。但后来在伍子胥的怂恿下,又要越王勾践以臣子的身份,入吴国侍候君王夫差,以便就近监视,稍有不测,便把勾践杀死。
此时兵临城下,越国覆亡在即,越王勾践无法,只好亲赴吴国军营,被押返吴国作奴臣,侍候吴王夫差。
吴军留下数万兵马,监视越国的动静,夫差本人,则率其余吴国主力,班师返回吴国。
勾践到了吴国,夫差便下令在吴王阖闾的白虎山王陵筑了一间屋,令勾践在此为吴王养马,以此来赠回他的杀父之罪,夫差每次出行,例必要勾践为他拉马,百般折辱勾践。
勾践知自己的生命危如累卵,便表现得有如夫差的奴仆。一次,夫差病了,勾践亲去探视,更亲自为夫差审尝辨析所拉的粪便气味。
对勾践的忠心,夫差倒逐渐相信了。但伍子胥却决不放弃杀勾践之意,正千方百计寻机令夫差激怒,以便把勾践杀掉,以除此吴国的心腹大患。
范蠡留在越国,深知此刻勾践十分凶险,因为假若勾践被杀,越国复国的机会便永远断绝了。为了拯救勾践的生命,范蠡经深思熟虑,抓住夫差好色的弱点,决计利用美女来打动夫差,更设法营救勾践返越。因此这位美女的重任非同小可,范蠡决定由自己亲自去挑选,他对心腹周参将道:“吾须离开会稽,望全力扶助文大夫处政!”
周参将知危急,范蠡此行,选美如救国,刻不容缓,便立刻肃然道:“末将遵令,范大夫只管放心前去,一切有文大夫和末将善加处措。”
就在第二天一早,范蠡便平服离开会稽峰,深入民间各地而去。他日夜奔走,几乎跑遍了越国土地,但见越国人民人人衣不蔽体,苦不堪言,范蠡目睹之下,心痛欲哭,但又知此时绝非伤悲之时,只得强打精神,乘船折回会稽地域,再作打算。
这一天,范蠡僱船前往浣纱溪,他站在船头,但见两岸百姓男女老幼,人人愁眉不展,到处一片惨淡景象,不禁仰天长叹道:“国亡家破,莫道匹夫无责。”船近浣纱溪,地已近苎萝山,忽见一位少女,淡雅衣裳,倚石而坐,双眉微蹙,纤手抚胸,似有无限愁思。
她的身畔,却放着一篮洁白的罗纱。
范蠡一见,心中便不由一热,这少女的面容,竟似曾相识,不由呆了一呆,低声吩咐船家道:“悄悄靠岸,切勿惊扰岸边女子。”
那船家见范蠡少年英俊不凡,虽是平服打扮,心知必非等闲人物,当下答应一声,不敢怠慢,果然悄悄靠岸,丝毫没把沉思中的少女惊动。
范蠡轻轻步上岸,走到少女身边,轻声道:“请问姑娘为何于此倚石吁叹?”
少女闻声,抬头一看,两人四目相触,均不觉心中一动。
范蠡暗道:“好一位绝色美女,真有如一朵盛放白莲花,这如月面容,倒似在哪儿见过似的。”
少女心道:“这少年人英俊不凡,令人目睹便生亲切之感,犹似三生相识,好不奇怪!”
少女见范蠡发问,虽是偶然邂逅,却不欲隐瞒,便坦率的轻声吟道:“人道春色新,三年晨鸦昏,虽有浣溪水,难洗亡国恨!”
范蠡一听,心头不禁猛地一震,低头暗忖道:“不料一位村女,竟有如此情怀,她不但艳压群芳,而且出口成文,国恨在心,当真越国灵山秀水,出一位灵秀之人。”
范蠡心中思忖沉吟,他再抬头看时,那少女已不在身边,竟已姗姗而去了。
范蠡心中不舍,连忙弃船上岸,向村人打听,才知那少女家住苎萝山脚施家村对面,名字便叫西施。
范蠡一听,心中不由一阵狂喜,暗道:莫非这便是苎萝山西面莲花大龙穴所出的奇女婴儿西施么?若果然如此,那赤松大师预伏的“丽质救国,一女救万民”的天机便果然应验了。
范蠡想到此处,便不敢鲁莽,先行折返会稽峰,派人到苎萝山脚施家村打探。会稽峰相距苎萝山脚的施家村口有十里路,派出打探的人很快便回来禀吿,说苎萝山施家村有两位施姓女子,住在东面的称东施,住在西面的叫西施,不知范大夫寻的是那一位施姓女子?
范蠡一听,心下登时便一阵欣然,暗道苎萝山脚果然有西施此人。
第二天,范蠡便装,再度奔赴苎萝山西面施家村。
这次是范蠡儿时的旧地重游,只见施家村东面的那片西瓜地,依然绿油油一片,长得十分茂盛。他依稀记得,当年赤松大师正是从西瓜田东面入村的,于是便绕过西瓜田,向东面走去,甫入村口,却见一大户门口,坐着一位女子,大口大面,虽不算十分丑陋,但她却以手托腮,不知为甚紧皱眉头,样子便显得可笑而又滑稽。而且看她衣饰甚美,并不似穷苦人家,不须为柴米而困忧。
范蠡心中不由好奇,便走近前去,轻声问道:“请问姑娘,是否有甚烦忧?”
少女闻声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位英俊不凡的少年郎,登时便更着力以手托腮,眉头皱得更紧,就差没呻吟出来了。
范蠡见状,又忙问道:“姑娘有病么?”
皱眉少女此时却又嗤的一笑,大口张开道:“少年郎,我并非有病,并非有甚困忧!”
范蠡奇道:“那你为甚以手托腮,眉头紧皱?”
皱眉少女一听,咧了咧嘴,似恨恨的心有不甘,好一会才忽然连珠炮的嗔道:“为什么?因为村西的西施,闲来终日以手托腮,紧皱眉头,人家见了,不分男女都被她迷住了,路人停步,农夫歇锄,为的是争着看西施的皱眉头,都说她皱眉时的模样更美更迷人,我不服气,便学她的样子,勤加苦练以手托腮、紧皱眉头的本事,终有一日,别人会说我皱眉头皱得比她更好看更迷人十分。”
范蠡一听,心中好笑,但又不便笑出口,只好道:“姑娘贵姓?”
皱眉少女得意的咧开大口一笑道:“少年郎,你是第一个见我皱眉问我姓名的人。”
范蠡微笑道:“这又怎样?”
皱眉少女道:“我好高兴啊!你问我姓名,便是觉得我皱眉的样子美之极了,你又少年英俊,教人怎不狂喜?我也不敢隐瞒你,我住在施家村的东面,因此我的名字叫东施。”
范蠡一听,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暗道:这位姑娘人倒爽直,长得也并不太丑,她若不刻意追求什么,倒也不致招来如此烦恼。范蠡这般转念,便呵呵一笑道:“原来你这是东施效颦啊!”
范蠡说罢,也不理东施痴痴的呆住,似在仔细回味他这一句“东施效鉴”的意思,飘然续向施家村的西面而去。而因范蠡这一句“东施效壑”,世上也便添了一个动人而幽默的故事了。
范蠡续向西行,走了一段路,眼前景物已依稀入目,不觉加快了脚步,忽然便见一位女子坐在屋前的石凳上,正在低头梳洗。
范蠡近前一看,石旁并无胭脂花粉、香油唇膏之物,只有一盆清水,水中浸了几片青叶,范蠡认得那是儿时娘亲曾用来洗头的香栎树叶,而且这少女恰恰便是日前在浣纱溪见到的那位少女。
范蠡心中又感又怜,不禁轻声问道:“姑娘,早浣纱、晚织绵,为何却用树叶来洗脸?”
少女抬头一看,见是日前曾见过的那位青年,便挽起青丝,向范蠡淡淡一笑,道:“夜夜织金线,匹匹为贡吴,可怜浣纱人,并无买花钱。”
范蠡一听,心中又猛地一震,暗道:每年向吴国进贡的十万贡品,可把越国百姓害苦了,难得的是这位少女能识大体,为国任劳任怨,不愧为越国赖以生存的精华啊!
范蠡正欲向少女打探名姓、详细家境,少女却早已移步入屋,纺纱织绢去了。
范蠡欲入屋探问,但恐怕人家已不认得他,贸然走进,便太鲁莽,只好先行折返会稽峰,第二天再作打算。
第二天,范蠡随身带了越国大夫的印符,这才又重抵施家村。但这天恰好是踏青节,施家村男女老幼都出外踏青去了。
范蠡心中怅然,但依然不舍,在苎萝山四周遗荡,希望再度与那少女相逢,以便向她表明身份,再道出来意。不知怎的,范蠡此行的目的是选美女向吴王夫差奉献,但自与那少女相见后,范蠡的来意便决计难以说出口了。
范蠡在苎萝山下,浣溪之畔,踏遍山南溪北,却总不见那少女。他不知不觉已走到苎萝山西面施全家祖墓处,突见一少女,伫立墓前乱石堆中,心中一动,连忙走上前去,原来这少女便是他踏遍青山无觅处的那位浣纱女。
此时但见她头缠白纱,泪痕满面,肃立墓前,心中不由一惊,忙轻声道:“姑娘,为甚披麻带孝,饮泣墓前?莫非有甚不幸么?”
少女见又是那位少年郎,此时相见,倍感亲切,不由轻声喃喃道:“并非未亡人,亦非丧至亲,只为国破日,无处托哀情!”
范蠡一听,心头如遭电殛,暗道:是啊,今日恰好是吴国攻破越都之时了,不料她竟有如此忧国忧民的高洁情操,看来大师于十六年前预兆之事,今日便在眼前应验了。
当下范蠡不敢再有犹豫,连忙向少女深深一揖,道:“姑娘忧国如家,令人感佩,在下大胆,请问姑娘贵姓芳名?”
少女定睛凝视范蠡一眼,心中忽然一热;不知怎的,便不想隐瞒什么,坦然吿道:“小女子家住施家村西面,因此取名曰西施,未请教相公姓名?”
范蠡一听,也不及答称,又忙道:“那施家村西,种西瓜卖柴为生的施全大叔,是姑娘的贵亲?”
少女——西施微一怔,道:“他是我爹爹啊!你怎会认识我爹爹?”
范蠡微微一笑道:“西施姑娘可曾听过赤松子大师名号?”
西施一听,耸然动容道:“听过啊!听爹爹多次提及,赤松子大师乃我施家的大恩人,若非有幸遇上他,施家便必然断绝血脉,也没有我西施降临于世矣,可惜西施无缘亲身拜谢这位富贵大师,哎!”西施言下甚感唏嘘惋惜。
范蠡一听,不由微微一笑道:“西施姑娘不必叹气,亦不必叹无缘,因为在你诞生那一刻起,赤松子大师便曾与你咫尺相见,他曾把你抱于怀中呢!”
西施叹道:“我出世时,赤松子大师刚好降临寒舍,曾以手抱持于我,此事我早听娘亲说起过了!赤松子大师待我当真恩重如山呵!咦?但大哥你又怎会知道这事?”
范蠡微一沉吟,便道:“姑娘既知赤松子名号,又可曾听过范蠡、文种这两人的名字呢?”
西施点点头道:“亦曾听说,两人均是赤松大师救的孤儿,当年随他来到施家,那时仅只几岁大的娃儿,后来知道,原来这两位少年,均成了越国的贤臣良将了!大哥怎会有此一问?”
范蠡坦然一笑道:“因为赤松大师便是在下的恩师,我便是当日那位少不更事的娃儿范蠡!”
西施一听,虽然惊喜,但她心性机警,仍不太放心道:“大哥既是范蠡,他现下是越国大夫,大哥可有凭证?”
范蠡掏出印符,呈上西施验察,西施但见印符上刻:大夫范蠡四字,这才相信,亦放心,她向范蠡冉冉一拜道:“民女西施,拜见范蠡大夫,望恕民女唐突之罪!”
范蠡连忙伸手双手搀扶,一面连声道:“西施姑娘不必多礼,若要拜谢,范某倒该先向姑娘叩拜谢意了!”
西施道:“范大夫何出此言?”
范蠡微叹口气,道:“西施姑娘,因为……因为要挽救越国的危难,便须依靠你了!”
范蠡说罢,抬眼望一下西施,心中不由一痛,但又百般无奈,竟呆呆的怔住了。西施的眼波流转,她瞟了莎蠡一眼,她的双手被范蠡搀扶时握住,竟也忘了抽回。两人四目,不由胶着,不忍分舍,彼此的心曲,忽然豁然互通,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西施的玉手被范蠡久久相握,并未抽回,可见她的芳心忽然已有所属。过了一会,范蠡才惊觉自己久握姑娘家的玉手,有点失态,忙松了开来,俊脸一红,吶吶的道:“范某一时失仪,望西施姑娘恕罪。”
西施甜甜的一笑,微一摇头,轻声道:“我并没怪范大夫啊!”西施这轻轻一笑和一语,其实已向范蠡表白了她的心迹。两人此时亦明白彼此的心意,就只差没坦白道出而已。
XXX
西施终于被送进吴国宫中了。她此时正斜倚在妆台边,以手托腮,眉头紧皱,不知正在思忖什么。
“吴王驾到!”外面忽然响起宫卫的叫声。西施无奈,微叹口气,只好站起来迎接吴王夫差。
夫差急不及待,大步而进。西施向夫差拜迎道:“西施迎接大王。”
夫差定睛一看西施,只见她已换了娘娘便服,鹅黄轻纱,宛如巫山神女,俨如洛水仙妃,天然秀色明姿,生就灵香玉骨;盈盈秋水,流盼有情若无情,淡淡春山,含顰处无意若有意,真个是绝世无双,艳压三千粉黛,身抵十万雄兵!夫差一见,目夺神迷,连话也说不连贯,喃喃的连声叫道:“姑娘不必多礼!寡人这便与娘娘痛饮三杯吧!快,去备酒!”夫差催促宫娥道。
西施一听,心中虽不乐意,但又不能拒绝,无奈只好含颦相就。不料西施这副无情若有情、有意若无意的神态,更令眼高于顶的吴王夫差心动,他此时对西施的爱意,只怕比世上最美的佳酿还更浓更烈。
不一会,宫娥便送进酒来,自然是宫中一等的佳酿。夫差劝西施饮酒,西施只是微呷一口。夫差也不去勉强,呵呵笑道:“好!好!娘娘玉体自重,不饮烈酒,但呷一口,寡人亦已心满意足了!寡人代娘娘饮三杯!”
夫差说着,果然连饮三杯烈酒。
西施此时心中柔肠百结,暗道:此身已落在暴君手上,他又有了酒意,我一个弱质女流,如何反抗得了?而且也绝不能反抗,否则,与范郎定下的救国大计,便付诸东流矣!范郎啊,范郎,西施的一身冰清玉洁,只怕不能为你保住了!
西施万般无奈之际,夫差果然已有了酒意,他满面红光,眼放淫亮,先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一面对西施道:“娘娘,此处并无外人,在夫君面前,不必拘谨,也把外衣脱了吧!”
西施一听,心中如遭电殛,但又百般无奈,只好道:“宫娥在此,彼等不是外人么?”西施之意,不过是拖得一时算一时罢了。
不料夫差一听,呵呵大笑道:“原来娘娘如此畏羞!宫娥侍寝,乃宫中常事,但既然娘娘初入宫中未惯此节,你等便全数退去吧!”
侍酒的宫娥一听,连忙收拾了杯筷,退出寝室外面去了。
夫差乐极的大笑,他对西施道:“时辰不早,娘娘且随夫君上床欢会!”
西施一听,心如刀割,心中哀叫了一声:“范郎啊范郎!经今晚一夜后,西施与你的缘份,便从此永绝了!西施不能为你保住贞洁,又岂有颜面再与你相见?”西施无奈,只好站起身来,她的神情,就如犯人待刑似的。
夫差见惯了妃嫔的献媚,见了西施这等神态,反而更加欢喜,更确证她的冰清玉洁,他不由呵呵一笑,道:“娘娘不必畏怯,寡人自会温柔相待!”
夫差说罢,果然走近西施,伸出手来,替她宽衣。夫差眼高于顶,他竟肯替女人宽衣,简直是他破天荒的第一次。
西施脸色倏地发白,但此时此刻,已万般无奈,只好任由夫差摆布。夫差小心翼翼替西施宽了衣,他不觉一阵目眩,但见西施的玉体,竟比白雪犹胜三分,他不禁一阵遍体酥麻。
西施此时已全然绝望,心中但感一片空白,她紧闭双眼,犹如已经死了。
夫差却并不生气,他拦腰一抱,便把西施抱上寝床,夫差酒意上涌,已迫不及待,向西施的玉体压了上去!
不料就在此时,夫差但闻西施的玉体上面,万千毛孔中,竟飘溢出丝丝香气,这种香气非兰非麝,但更胜兰麝之香百倍!这香气钻入夫差的鼻孔,立刻直透脑袋,他但感一阵极舒服的迷醉,眼前飘起一阵十分神奇的幻影……
夫差但见一头白虎,正向一朵雪白的硕大的莲花扑去,雪白莲花忽然大放艳光,白虎双目被艳光所灼,竟半空落下,伏在地上,低头向莲花吼了三声,便忽然呼呼的沉睡……夫差至此时,竟亦身不由己,带着前所未有的极度满足,沉沉的入了梦乡……
西施但感一阵昏弦,便也不醒人事,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妙事。
西施入吴国宫中的第二年,越王勾践便被吴王夫差释放回国了。
从此,勾践便咬紧牙根,过起“卧薪尝胆”的自我磨练生活,以激励斗志,重振国运,以湔雪前耻。
范蠡自送走西施入吴宫后,他的心儿,便有一半飞到吴国宫中去了。勾践果然被夫差释放回国,范蠡的救国大计完满达成了。但不知为什么,范蠡白天勤练兵马治理军事,晚上却一人独处,遥望北面的吴国方向哎声叹气。
范蠡心道:赤松大师临别曾留有偈语,说西施姑娘有“莲花龙脉”护体,不但可令她大贵而救国,亦可令她大富而逍遥,更可保她的冰清玉洁而得如意夫郎,这一切未知是否应验?哎,如今“大贵救国”一条,倒是应验了,越王勾践也已释放返国,越国振兴有望。西施贵为“吴国娘娘”,“大富”自然已达至。可惜“保她冰清玉洁”一条,却是决计无望的了!否则,夫差怎肯对她言听计从,把越王勾践释放?
范蠡心中痛苦交杂,难于释怀。终于他借机向越王勾践请求,潜入吴国探听敌情,以便趁机审察西施在吴宫中的情形。
范蠡作为越国的使臣,押送向吴国纳贡的粮食,进入吴国。夫差见越国守信纳粮,又见押粮的是大夫范蠡,想起他有送赠西施的功劳,心中大喜,下令隆重款待范蠡,又把他安置于宫中的贵宾馆。
这天晚上,范蠡在卧床上忽然一跃而起,越窗而出。他自少由赤松大师传授武功,赤松大师的独门神功“风、雷、雨、电”已甚有火候,他的轻功之佳,当世已绝无仅有了。
范蠡向夫差的寝宫掠去,快如流星,眨眼便伏在夫差与西施的寝宫屋顶上了,宫中一片沉寂,神不知鬼不觉。
就在此时,范蠡忽听一声得意的大笑道:“娘娘啊!寡人终于赶走烦人的伍子胥,赶来陪你!伍子胥这老匹夫,总是欲阻寡人与娘娘相会,早晚把这老匹夫一剑杀了!”这人正是吴王夫差。
范蠡心中一阵绞痛,他也不管凶险,伸指猛地揭去屋顶的琉璃瓦,下面的情景,立刻便透过缝隙,映入范蠡的眼中了!此时吴王夫差正又重演他每晚与西施相会的一幕。夫差先与西施喝酒,然后又替西施宽衣,这时西施已浑身精裸,玉体依然胜雪,夫差呵呵一笑,抱起西施便向寝床走去了。
范蠡痛苦之极,他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下去,心中有如刀刺,剧痛之下,额上竟冒出冷汗。但下面又毫无动静声响,范蠡心中大奇,忍不住又睁眼一瞧,这一看之下,他不禁惊奇得一阵目瞪口呆!
只见夫差刚把西施抱上寝床,便向西施的玉体上压去!他的身子刚触及西施的玉体,西施的浑身上下,忽然冒出一阵白如雪的云烟,云烟渐聚成形,竟如一朵艳丽冰清的雪莲花,把西施通身上下罩住了!
又见夫差双手刚触着那朵雪莲花,立刻便欢快之极的低吼一声,随即身子一伏,呼呼的沉睡去了!
范蠡目睹此情此景,心中惊诧不已。他忽然醒悟,西施玉体现雪莲,正是赤松大师预伏的“莲花龙脉”,荫佑于西施啊!如此一来,夫差得到的,只是“虚幻无形的西施”,而西施的真体,却能保住玉洁冰清,不被汚染,范蠡心中不由感叹道:“好一座无双圣洁的雪莲龙脉!好一位救苦救难的风水富贵大师赤松子!当真不可思议!”
范蠡此行,为国为己,为公为私,均获得莫大的好处,他心中的痛苦折磨尽消,救国救民的意志因而更坚定了。
他终于接到西施秘密派人送来的吴国军机布防图,对吴国的军事部署因而一目了然,灭吴兴越的成功机会因而更大增了。
不久,越王勾践,任范蠡为主帅,统领水陆大军进攻吴国。在范蠡的精心部署下,越军很快便消灭了吴军的主力,最后攻陷吴国都城姑苏。吴王夫差绝望之下,拔剑自杀而死,吴国被越国所灭,越王勾践威震天下,成了春秋末期诸侯各国的盟主。
奇怪的是,当范蠡率兵攻入吴国王宫时,西施竟不知去向了。范蠡心痛欲绝,但国事在身,却又无懈分身寻觅。
越王勾践成了诸侯盟主,他的雄心斗志便日渐消退,代之而是意气风发,沉缅于酒色,他似乎要把“十年卧薪尝胆”的痛苦补偿回来,他的祖宗“死龙”格局,又故态复萌了。
范蠡眼见一切均应验了赤松大师的预兆,便不再留恋他的“大贵”,决心退隐江湖。勾践也没如何挽留,赐赠范蠡一笔财物,便把范蠡打发走了。
范蠡也毫无怨怼,这一切正合他的心意,他牢记赤松大师的偈语,相信西施的祖宗“莲花龙脉”,定能荫佑她化凶为吉。他辞官后,立刻便赶去苎萝山脚的施家村,但西施于战火中失踪,范蠡深知十分凶险,她的祖宗“莲花龙脉”,是否足以有此起死回生的威力,他心中其实也并无多大把握,亦并无多大希望,只是带点侥幸的心理。
范蠡风驰电掣,掠到苎萝山西面,前面不远,便是西施的祖墓。范蠡心道:西施的祖脉龙气如此昌旺,未知是否可在此打探西施的讯息呢?
范蠡心中转念,便先不入施家村,径奔西面的西施祖墓地。远远的,范蠡便瞧见一位女子的身影,正跪在祖墓前面,哀哀的泣拜,喃喃的低诉。
范蠡一见这女子的身影,心中便如遭电殛,猛然的一跳,因为那身影他是如此的熟悉,他也不敢贸然惊动,便悄悄挨近,听听那女子诉说什么。
只听那女子泣诉道:“列祖列宗啊,女儿罪孽深重,虽有功于越国及百姓,但名节已损,既难洗脱惑国媚君之罪,又身子污秽,难与范郎相见,在此叩拜,已有辱祖先,女儿唯有一死以谢苍天!”这女子话音未落,一头已向墓前石碑撞去。
范蠡一见,不由心胆倶裂,他也不及思索,身如电闪,一掠而至,以身躯挡在石碑前面。那女子一头撞上,便正撞中范蠡的胸腹,范蠡虽然负痛,但那女子却丝毫无损。
范蠡立刻伸出手去,把那女子抱住,连声叫道:“西施啊西施!你又何必如此!若非范蠡及时赶至,你岂非枉送了性命?”
这女子果然是西施。
原来当日吴国太子眼见姑苏城将破,心中痛恨西施惑君害苦吴国,便派兵上西施的姬宫,打算先把西施杀死,以消心头之气。
不料吴兵向西施出剣时,西施身周,忽有一团雪白花儿腾起,把吴兵的刀剑挡了回去。白花渐凝聚形,竟是一朵硕大的雪莲花,把西施升托而起,迅即飘然逸去。
吴兵惊奇得目瞪口呆,便向吴太子回报,说西施已被杀死,但尸身化为莲花,升天去了。
西施昏昏沉沉,也以为自己已死了,但她醒来时,竟发觉自己身在苎萝山祖墓前。她心神震荡,百感交集,便欲一死以谢天下,一头向石碑上撞去。
西施见救她的竟是心中人儿范郎,不由掩面悲泣道:“范郎!范郎!西施污秽之身,名节已损,怎可再与你相见?”
范蠡把西施抱得更紧,似乎唯恐再失去了,一面欣然笑道:“西施啊西施!你难道忘了赤松大师的临别赠言吗?有他伏下的惊世‘莲花龙脉’的荫佑,夫差得到的只是‘虚幻的西施’的无形,范某抱住的,才是‘莲花龙脉’的真身西施啊!”接着,范蠡把他当日在吴王宫中,亲眼目睹的奇景,低声吿知。
西施闻言,俏脸儿不由一红,神思却一振,忙道:“范郎!当真如此么?”
范蠡决然的道:“千真万确,你有‘莲花龙气’护体,夫差怎近得你娇躯呢!西施啊西施,你仍然是玉洁冰清的会稽浣纱女儿呢!”
西施终于相信了,她不由又悲又喜,反手紧拥范蠡道:“范郎!西施终可与你在一起了,皆赖赤松大师的恩德所赐!”
范蠡断然的道:“是!苦尽甘来,你我终于重聚,而且决不会再分离了。”
不久,范蠡便带了西施,以及西施的父母施全夫妇,泛舟入五湖,隐居去了。
后来据说范蠡改姓陶,西施改姓朱,到了齐国,经商营业,财富积到巨富。后世祝贺富而仁德的富商叫“陶朱公”,便是范蠡和西施的合称。赤松富贵大师造就的“大空与大贵”,“大贵变大富”的范蠡与西施奇缘,亦因此颂闻千古,万世流传。
第三章 富贵妙法 迁坟改葬
赤松子、韦姬夫妇,带同通灵之兽黑白猿,离开越国都城会稽郡,当日便辗转南下,抵达被当时中原诸国称为“南蛮”的地域,那是一个略具规模的小镇,叫番禺镇(即今广州地域)。
赤松子沿途南下,但见江水丰盈,九曲溢流,心中便暗道:“寻龙真经”上载以“水为财”,由此足证此地日后必多出富庶之人了,既有缘至此,倒不可轻轻放过。
韦姬和黑白猿并肩走在后面,韦姬自经“龙脉腹中之物”入肚后,与她的“灵根”汇聚,又经赤松子提点“风、雷、雨、电”内功心法,其功力之深,早已跻身当世高人之列。她对黑白猿的灵性十分喜欢,赤松子又忙于他的“寻龙追脉”,不免冷落了她,她一半心思,便放在黑白猿身上。闲来教它“通人性、辨文字”,因此黑白猿虽未能口吐人言,但它的手竟可写字了。
此时韦姬忽然抓住黑白猿的爪掌,在它的掌心中写道:“我十分饥渴,如何是好?”
黑白猿眼利,它的“金睛火眼”向四面一射,即在韦姬的掌心中写道:“师母,既感饥渴,何不快点南行,南面五里,不是伸出一支酒旗,可解师母的饥渴吗?”黑白猿蒙赤松子教授它武功心法,又得韦姬引导它与“人”通灵,在它心中,早已视赤松子为师父,而韦姬自然便是“师母”了。
韦姬格格一笑,她似乎十分喜欢“师母”这个称呼,她呼地掠上前去,向赤松子笑道:“赤松哥哥,你的宝贝徒弟说,前面五里有酒旗飘出,且先去歇歇脚好么?”
赤松子正审视粤川的山水富贵之格,闻言若有所思道:“姬妹快看,此地江水丰盈,必隐潜众多富贵风水龙脉,如此,岂非又可造就几位富贵人家么?”
韦姬没好气的嗔道:“赤松哥哥,你心中便只装着‘天下苍生’,而没有我这位苍生之一的韦姬妹妹……哼!你可知人家肚子打鼓,快要变饥殍了!”
赤松子力气精神仍感十分充沛,不由奇道:“怎会呢?姬妹昨日不是在诏城(即今诏关市)吃了一顿吗,怎会如此饥饿?我昨日亦仅略喝了一杯酒而已。咦,我明白了!”赤松子忽然道:“姬妹你拼命授引黑白猿以‘通人’之灵,甚耗内力心血,这也难怪。不错,前面五里有酒旗伸出,有酒旗便有食肆,且去化解你的饥渴吧!”
赤松子的内力通玄,他的目力比黑白猿的“金睛火眼”更胜一筹,自然十里内之物,均一目了然。
三人沿番禺镇的大街,向西走了五里,便果然看见一间酒店,酒店不大,却样样俱全,有饮有吃,充饥解渴均方便。韦姬一见,不由大喜,她也不管许多,匆匆走进,坐在一张桌边,便大声地吆喝道:“掌柜的,有甚好吃好喝的,快摆上三几十样。”
酒店的掌柜是一位年近五十多的老头,他刚才一见韦姬等人走进,先就吓了一跳,心中又惊又奇,暗道:这青年男女,十分俊俏,似金童玉女,但跟随他二人的,怎的却是一头似猿似人的怪物?
但见青年男女坐下,那“似猿似人”的怪物,却也如人般乖乖坐下,规规矩矩,一如普通的食客,心中这才稍感宽慰。
老掌柜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道:“客官,要什么酒?什么菜呢?”
赤松子未及答话,韦姬已格格笑道:“掌柜!问这许多干么?但有好喝好吃的,只管搬出来便了。”
老掌柜先怯了黑白猿的古怪丑陋,却又被韦姬的俏丽豪气震慑住,无奈只好连声答应道:“是,是,好,好!在下这便吩咐厨子,把好酒好吃的搬出来,客官请稍候,在下这便去张罗。”
老掌柜说罢,连忙癫着屁股走开忙去了。
韦姬盯着老掌柜的背影,微微冷笑。
赤松子见状,连忙悄声道:“姬妹,你可还剩有银两?”
韦姬一听,心中不由突突一跳,暗道:若我坦白说出,这一顿酒菜便必定吿吹了,因为赤松哥哥这呆子,宁愿饿肚子,也不愿白受人家一饭之恩也,她心中转念,便故意从容的笑道:“放心,赤松哥哥,这一顿酒菜,只管放心大吃大喝便是啦!”
赤松子一听,便相信韦姬身上尚带备银两,也就安下心来。
不一会,厨子便把一桌酒菜搬将出来,分别是粤川著名的菜肴,例如“熊掌炖鹧鸪”、“鹤寿松龄”、“明火乳猪”、“凤肝拼螺”、“麒麟吐玉书”、“桂花鸭”、“如意鸡”等等。外加一瓶粤川特制的佳酿“仙荔红”美酒,满满的摆了一桌。
黑白猿一见伸爪便抓。韦姬连忙把一双筷子塞到它的爪掌中,示意它学她的手势。黑白猿果然甚具灵性,它睁着“金睛火眼”一瞧,便把筷子使用得像模像样。它伸筷挟了一块“鹤寿松龄”,这是素菜,塞进嘴里,便大吃起来。由于太美味了,它竟高兴得爪舞足蹈,怪笑起来。
韦姬见着,不由又好笑又好气,暗道:你这不知死活的猴子,笑,眼下你只管笑,待会吃了酒菜,无钱付账,把你这猴子卖了,拿去当“明火炖猴脑”吃,你便该哭了!心话如此,但唯恐坏了饮酒吃食的兴致,到底没有坦白道出来。
三人大饮大嚼,很快便把一桌酒菜吃光了。黑白猿固然狼吞虎咽,韦姬也饿慌了,她的酒量食量却也十分惊人,就连内力通玄的赤松子,由于是平生第一次初尝粤菜,但感十分难得,简直是色、香、味三者倶全,因此竟也大嚼大饮起来。这也难怪,“食在粤菜”,这是自古便如此这般的了。
赤松子十分满意这一桌酒菜,但他心中忽然一动,暗道:吾等在越国会稽郡,简单吃喝一顿,亦须花五两银子,这一桌粤菜,如此美食,岂非大大超过这数目么?吾等在替越王勾践勘察王陵风水,曾得他赠银百两,但一路南下,早已花得七七八八,韦姬虽然负责掌管银两,但她一直在我身边,却到何处变这一笔银两出来?
赤松子心中着忙,连忙向韦姬示意,再以“心音密送”的大法,向她传话道:“姬妹,桌面酒菜看来花费不菲,你到底有多少银两?”
韦姬一听,不由格格一笑,她的“心音密送”功夫尚未练成,便蓦地伸出手来,先指在赤松子的掌心中写道:“赤松哥哥!放心,我这儿尚有白银五两啊!在会稽郡吃一顿也不过是这数目罢了!你担心什么?”
赤松子领会韦姬之意,他不禁一怔,传音道:“哎,姬妹,这只怕又有麻烦事了!”
韦姬在他掌心中写道:“堂堂富贵大师,还怕缺了这区区银两?有甚麻烦事呢?”
赤松子传音道:“会稽山下,三个西瓜,已惹出了莲花龙脉,虽然有益于越国百姓,但到底非我由衷而发,不过是为报那三瓜之恩罢了!如今这顿酒菜,若缺钱付账,只怕吾又欠下人家一酒一菜之恩了!”
韦姬笑着写道:“嘻,我差点忘了,赤松哥哥是一饭之恩必报啊!但你若不肯勉强自己,大可溜之乎也,凭你我的功力,加上黑白猿之猴子,普天下有谁奈得悟等之何!”
赤松子苦笑道:“吾师要我造福天下苍生,令人由穷变富,由贱变贵;吾若溜之大吉,岂非累人破财?令人贫穷,违反了师门之道么?”
韦姬一听,不由失声叫道:“赤松哥哥呵赤松哥哥!你当真是天下人的富贵大师啊!可惜你自己却得不到半点的好处呀!”
韦姬话音未落,但听赤松子已大声喊道:“掌柜,请过来结账!”
韦姬一听,心中不由一阵发毛,一暗道:这呆子莫非真的寻机溜之乎吗?看来这五两银是决计不够结账的了!哼,若说开溜,你以为我韦姬会比你脚短么?她不由凝神戒备,万一势头不对,便抢先溜之乎也。
黑白猿却浑然不觉,它虽已通灵,但毕竟仍为兽类,怎知道人性如此微妙复杂?
老掌柜走了过来,点着桌上的碗碟,口中喃喃的唱道:“呵!熊掌炖鹧鸪乃粤川名菜,值价六两银……”
韦姬一听,心下便一沉,暗道:坏了!单是一味菜已值六两,已超出我的全副家当,只怕不溜逃便决计不能脱身了!
老掌柜续念念有辞的唱道:“鹤寿松龄一两,明火乳猪二两,凤肝拼盘一两,外加一瓶‘仙荔红’,共银二十五两五钱三分七!多谢了,客官,二十六两尚有结余啊!”老掌柜言下之意,那剩下的结余,只怕便当打赏,整整齐齐二十六两好结账。
韦姬一听,探手入怀,她摸到的来去便只是那五两银,她的脸色发白,几乎便要抢先开溜了!
不料赤松子从容的笑笑,伸手往怀中一探,作掏银状,眼珠却定定的注视着老掌柜,忽然道:“咦,老掌柜,请问贵姓啊?”
老掌柜一怔,随口答道:“小姓龙!”
赤松子又目注龙掌柜一眼,微笑道:“原来是龙掌柜!请问龙掌柜,你可有伤心事?例如家中儿孙辈有所欠安?”
龙掌柜不禁猛吃一惊,他那伸出要钱结账的手,不由一缩,改为伸上,搔搔满头的白发,奇道;“不错!不错!家中小孙儿,正患了急症,请了郎中来看,也看不出名堂,眼见是凶多吉少的了!客官,你……你怎的知道?你并非本地人啊!”
赤松子微笑道:“龙掌柜眉间发青,青乃晦气,直犯田宅宫,当主家中儿孙辈现下灾劫重重。”
龙掌柜闻言,定定的瞧了赤松子一眼,忽然向他深深一揖,道:“果然!果然!一切正如客官所判!客官既能点破在下疑难之处,想必有妙法化解,万望伸手援救,在下仅此小孙,若能救他生命,在下一家感激不尽!”
龙掌柜唠唠叨叨的诉说,一旁的韦姬俏目一转,几乎笑将出来,心道:赤松哥哥这大呆子,想必是欲以他的“妙法”,抵偿那“一席酒菜之恩”了!他的“妙法”何等珍贵,大大超出那二十六两银账,岂非大大便宜了这白发掌柜么?嘿,好歹敲他一笔,好作上路饮食之用!
韦姬正盘算如何“敲龙掌柜一笔”时,赤松子却凝神屛气,向龙掌柜仔细审视,见他气色祥和,知是厚道人家,这才正色道:“老掌柜孙儿生于何年何月何日何时?”
龙掌柜道:“小孙生于辛酉年六月十三日寅时,现年六岁,他出世后,自幼便多灾多病,可把人愁坏了!”
赤松子默默沉思了一会,忽然问道:“按吾推算,令孙时辰八字,年月日皆无大碍,但请教老掌柜,你家在寅时可有刑冲之事?”
龙掌柜一听,想了想,道:“没有,哪有刑冲之事?”
赤松子微笑道:“老掌柜且仔细想想。”
韦姬在一旁,忍不住插口道:“老掌柜!枉你算账如此精明,简直是滴水不漏!但为甚却不会算算,寅时可有什么血呀刀呀的碰撞呢?”
龙掌柜慌道:“什么血呀、刀呀的,这般恐怖?”
赤松子往桌上残余的“如意鸡”盘子瞥了一眼,忽然道:“龙掌柜,你卖的‘如意鸡’,是自家养的,还是市集上买的?”
龙掌柜眨了眨眼,道:“自然是从市集上买回家中杀好,再运来食肆备用的啦!”
赤松子道:“是何时杀鸡的呢?”
龙掌柜道:“我等做饮食的,不早不行,是早上四点多的时辰吧!”
赤松子含笑道:“这便是了,龙掌柜,你在早晨四点杀鸡,恰值寅时中,你孙儿乃寅时出世,这不正是刑冲相克么?”
龙掌柜大惊道:“不错!不错!是!是!但可有妙法解救?”
赤松子微笑道:“很简单,龙掌柜日后只须改在早时六时杀鸡,避过寅时,不再与令孙的生辰寅时相冲相克,自然便可保平安也!”
龙掌柜不由连连点头,又猛地一拍大腿,道:“哎呀!是极!这么要命的事儿,我怎的便没想到呢!”
韦姬微哼一声,道:“当然啦,龙掌柜只顾仔细算账,这等事又如何想得岀来!”
龙掌柜陪笑道:“是,是,在下倒是老糊涂了,几乎误送了小孙儿的生命啊!”
赤松子却笑道:“龙掌柜,这酒菜钱尚未结账呢?”
龙掌柜一听,连忙摆手摇头,连声道:“不敢!不敢!先生帮了在下这等大忙,若去求市面上的算命先生,说不得须花费一二百两银也!在下这档食肆,虽生意不景,但区区一顿酒菜,倒还相请得起。多余的酬金,在下委实无力支付,尚请先生原宥呢!”
韦姬一听,即格格笑道:“龙掌柜,这多余的酬金,你欲交付,其实也并不难呢!这一顿酒菜值二十六两银,吾等只须再吃上十顿,岂非各抵其账,两不相欠吗?”
龙掌柜呵呵笑道:“招呼两位食宿,这有何难哉?龙某虽并不富有,但只要不嫌粗菜淡饭,无任欢迎两位到舍下作客!”
韦姬一听,倒没了主意,她向赤松子笑道:“赤松哥哥,我等自入粤川以来,无一日安乐茶饭吃,如今有人肯招呼食宿,去是不去?赤松哥哥快作定夺啊?”
赤松子忽然点头笑道:“好吧,便到龙掌柜舍下一聚吧!”
赤松子的爽快答应,韦姬倒微吃一惊,她悄声道:“赤松哥哥!你想必厌倦了寻龙追脉、遍游天下的兴致了吧?不然为甚竟肯留下?”
赤松子微微一笑,亦悄声道:“姬妹有所不知,这龙掌柜果然非富有之人,祖业到他手中,想必已快败尽了!他的形格,与我的‘大富大空’,岂非很相似吗?因此不可错过,倒要仔细探究!”
韦姬一听,这才明白赤松子的心思,原来又是他那“助天下大空之人大富”的心愿作怪了!当下又恨又喜,喜的是她的赤松哥哥果然不愧为一代富贵大师,以救贫为其大旨,这等夫君,却是天下难寻!恨的却是如此一来,岂非大大便宜了这“精于算账、滴水不漏”的龙掌柜吗?但又知赤松子决定了的主意,决计不能令其动摇的了,无奈只好格格笑道:“好啊!既然如此,韦姬便放开肚皮,好好吃他十顿八顿再算啦!”
龙掌柜也不以为意,殷殷相请,连生意也不做了,领着赤松子、韦姬、黑白猿等二人一兽,便向他的家中走去了。
XXX
原来龙掌柜的家宅,座落于番禺镇郊的龙家村,村中只有三几户人家,是一座半荒僻的村落,也不知龙掌柜为甚住在这等荒凉的偏僻村落。
赤松子随龙掌柜来到他的家宅,远远一望,便暗暗皱了皱眉头,只是尚未能证实自己的判断,因此没说什么。但见那是一座古旧的砖屋,孤伶伶的面北而立,四野荒凉,大门口正对的,竟然是一座贫脊的沙岗,连水影也不见一滴。
龙掌柜家中尚有老妻龙刘氏,以及三位儿子,大的年已二十三,已娶媳妇,却仍须靠打柴维生,他叫龙大钧,所生的儿子年仅六岁,叫龙经礼。其余两位儿子,二子叫龙绍钧,三子叫龙细钧。家中的摆设亦十分寒伧,一看便知绝非富有人家了。
龙大婶倒十分贤惠,媳妇龙方氏亦热情好客,当下把赤松子和韦姬侍候得十分周到,送茶递水,殷殷招待,韦姬小时虽曾过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但过去数十年的“失落的岁月”中,挨过不知多少辛酸苦楚,倒把大少奶的日子忘却了,此时受此招待,不由便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赤松子与龙掌柜闲谈,才知他的祖辈是原居于此,后来祖父到番禺营商,逐渐积了一笔财富,便干起食肆的生意来了。但到了他父亲这一代,食肆的生意已日渐衰落,再传到龙掌柜手上时,更被一场大火把祖父在番禺镇建造的大屋、店铺烧光了。龙掌柜衣食无着落,只好返回龙家村的祖屋居住,而他在镇中的食肆,也仅是替一位远房族叔代理,食肆所赚的钱,仅有一点蝇头小利分给龙掌柜。因此龙掌柜一家的生活,其实有如清贫人家,他的“掌柜”之名,只是虚有其表罢了。
龙掌柜的本名原来叫龙森,但近来龙森的本名倒被隐去了。龙掌柜——龙森说到此处,不由苦笑道:“因此先生的救孙之恩,龙某人只可以一顿酒菜相抵,并无余力酬答,实在惭愧。”
韦姬此时虽与龙大婶、大嫂闲话,但耳朵却向龙掌柜这面张着,一听便忍不住插口道:“龙掌柜,你以为赤松髙哥他是为了你一顿酒菜而来的么?若然如此,他又怎配称令天下大空大贫之人大富大贵的富贵大师!”
韦姬此时是甚喜这一家子,特别是龙家的小孙儿龙经礼缠着韦姬一口一句“阿姨”,直叫得她心花怒放,她此时不但没再存敲一笔的念头,反而唯恐赤松子中途改变主意,不肯鼎力相助这龙家,因此忍不住便向龙掌柜提示,好教他向赤松子恳求。
果然龙掌柜一听,立刻耸然动容,忙道:“龙某闻当世出了一位富贵风水大师,名曰赤松子,得道家老祖李耳的真传,风水堪舆、寻龙追脉的神技,当世无双,妙点越国‘莲花西施龙脉’,造就一位绝代英雌,抗吴救国,天下传颂,姑娘,莫非先生就是赤松富贵大师么?”
韦姬格格笑道:“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龙掌柜一听,更不犹豫,俯身向赤松子拜道:“先生原来是天下传颂的一代富贵大师,真人不露相,在下若有怠慢不敬,务请大师原谅!龙家蒙大师降临,真乃祖宗之福荫,何其大幸啊!”
赤松子淡然一笑道:“龙掌柜不必客气,令天下大空大贫之士,进而大富大贵,此乃师命,亦吾之心愿,一切且看是否有缘罢了!”
龙掌柜又惊又喜又奇,忙道:“大师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未知在下是否有缘呢?”
赤松子微笑不语,韦姬忍不住插口道:“傻瓜!若然无缘,他怎会坐在你龙家?他既已在你龙家现身,便即天大的奇缘也!”
龙掌柜连忙陪笑道:“是,是,倒是在下多心啦!但未知大师将如何施展这‘富贵妙法’呢?”
赤松子微一沉吟,忽然问道:“请问龙掌柜那场可怕的大火,到底发生于何时呢?”
龙掌柜想了想,长叹口气,才道:“此事想来也太可怕、太奇特了,吾曾祖原葬于此地东面二十里的莲花山,但到祖父这一代,因已出番禺镇营商立足,且生意日隆,便以,番禺为家,祖父死后,先父把祖父葬于白云山(即今广州市郊白云山),到先父死后,我又把先父与祖父合葬白云山祖墓。不料先父下葬之后不到半年,一场大火,便把祖宗传下的祖业财产全烧光啦!这当真可怕之极啊!”
赤松子微一沉吟,便意味深长的笑道:“如此看来,你龙家的厄运,似乎是出在白云山的祖墓上了,而你龙家之富,却全赖曾祖所踞的莲花山也。”
正闲谈间,龙掌柜的三位儿子也回来了,只见以打柴为生的大儿龙大钧走在前面,骨骼粗壮,身子甚为壮健。二儿龙绍钧年约十五,三儿龙细钧年仅十二,两人浑身水淋淋的,想必是刚从水里出来。
龙掌柜一见,连忙向三个儿子道:“你等快过来拜见赤松富贵大师!”
二儿龙绍钧一听,不由呵呵笑道:“可笑啊!这世上若有富贵大师,那还有挨穷受苦的可怜人么?”
三儿龙细钧虽年仅十二岁,但却十分乖巧,接口笑道:“是啊!若真有富贵大师,我等穷困之人,不就可以立刻富贵,不必下水捉鱼维生,这般辛苦么?”两小儿嘻嘻哈哈的说着,却不肯上前拜见。
大儿龙大钧却想也不想,大步上前,向赤松子俯身拜道:“龙家大儿拜见赤松大师,请大师原谅二弟、三弟年幼无知,出言冒犯。”
赤松子一听,不由微微一笑,道:“他二人虽乃娃娃口没遮拦,但世情却当真如此,吾又怎会怪责?不过龙哥儿既未能判断吾是否可以令人富贵,为甚不先问清楚,便上前参拜我呢?不怕上江湖术士的恶当吗?”
龙大钧憨憨的笑道:“我虽然不知大师的底细,但大师忧爹爹的客人,即我的叔伯长辈,理该上前拜见。”
赤松子目注龙大钧一眼,见他粗眉大眼,骨格粗壮,虽没其二弟的乖巧,却沉稳老实,不失忠厚之相格,便欣然一笑,道:“很好,龙哥儿身壮力健,想必惯走山路,明日便随吾上你家白云山祖墓走一遭吧!”
龙大钧一听,他虽然不知道赤松大师此行有甚用意,但心想:他既精于风水之道,想必对龙家的子孙后代有甚好处,也不想漏了二位弟弟,便向龙绍钧、龙细钧道:“二弟、三弟,大师既上我家祖地,你等同为龙家子孙,便随我一道上白云山去吧!”
赤松子却微笑道:“此行只是勘察,并非关键时刻,他二人去与不去,也没甚要紧,一切且随其本意便是。”
龙绍钧、龙细钧两大娃儿一听,即嘻哈笑道:“大哥你也听到啦,这位大师既说无甚要紧,我等便不去了,奔波劳碌,上那白云山干么?下水捉鱼,比上白云山有趣多了。”
龙大钧一听,也就不去勉强。龙掌柜因为对镇中的食肆放心不下,赶着回去,也无心理会,任三位儿子自行定夺。
第二天一早,赤松子、韦姬、黑白猿等,便由龙大钧引领,奔走数十里,抵番禺镇(即今广州市)北面白云山麓。龙家的祖墓,便座落于白云山的东麓。
龙大钧指着墓碑上的刻字,道:“大师,我的曾祖、祖父,便是合葬于此墓中。”
赤松子细看墓碑上的刻字,发觉最早的年月,果然距今已近百年了,他再向四周望去,不由微叹口气,状似十分惋惜。
龙大钧一见,忙道:“大师,此墓莫非有甚不妥?但此墓听爹爹说,当年是祖父预先为曾祖请人卜定,那堪卜之人甚有名头,单礼金也花了上千两银。自下葬曾祖后,祖父尚过得顺利,生意也算平稳,因此祖父断认此墓甚佳,他遗言死后亦须把他葬入此墓呢!但不料却惹出奇祸,未知有甚不妥?”
赤松子向韦姬含笑道:“姬妹,且试看看,此墓有甚疑点?”
韦姬向四周一看,摇头道:“此墓所处之山麓,四周山明水秀,令人心旷神怡,并无甚不妥啊!”
赤松子微笑道:“不然,依吾之见,山明水秀并非必然风水吉地,光山秃岭亦并非必然是三煞之位,一切尚须仔细分辨。”
韦姬自跟随赤松子周游列国,寻龙追脉,对风水寻龙之道,已越来越感兴趣,此时一听,知赤松子正在授她以“寻龙真经”的妙法,便连忙收敛笑容,正经的道:“是,赤松哥哥,到底如何分辨呢?”
赤松子微一思忖,忽然对龙大钧道:“龙哥儿,你速入番禺镇,通知你父亲,赶上白云山祖地。你再回去家中召集二弟、三弟二人,合力把锄铲等挖土之物搬运上山,再带备一个骨塔,快去快回。”
龙大钧一听,毫不犹豫,答应一声便欲奔下山去。
赤松子忽然又向黑白猿道:“猿儿!恐龙哥儿大兄弟脚力有所不逮,劳烦你助彼等一臂之力吧!”
黑白猿早已闷慌了,此时一听,它口虽不能言,但已能听懂人话,乐得手舞足蹈,吱吱的连跳三下,这才随龙大钧下山去了。龙大钧以砍柴为生,惯走山路,黑白猿的轻功造诣,更已抵江湖高手之列,因此一人一猿,倒也奔得飞快,眨眼便不见影踪了。
韦姬奇道:“赤松哥哥,为甚把龙哥儿催得如此匆忙?早知如此,为甚不事先把锄铲等挖土之物携上山来呢?也省了龙家三兄弟一场奔波。”
赤松子意味深长的笑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原来吾亦不知此墓如此凶险,虽有所疑,但未实地勘察,不便妄下判断。不料细察之下,才知确然十分凶险,若不助其迁坟改葬,休说由大空变大富,只怕龙家子孙数人,亦难逃克灭的厄运也!因此才着其速速办事。而且吾欲以‘迁坟改葬大法’,助其由大空变大富,彼等作儿孙的,直接承纳祖荫,岂能不劳其筋骨?不劳而获?要彼等如此奔波,仅是其中的小事而已,尚有更辛苦的考验在后头呢!”
韦姬不由又好笑又好气,笑道:“我看这龙家大哥倒十分忠厚勤快,但那二儿、三儿却十分疲懒,且心性乖巧,若知你是考验彼等,必在暗地里咬牙切齿,把你赤松子恨入骨了,说不定还拒绝跟随其兄奔波也!”
赤松子微笑道:“吾亦有所预料,但尚未能下判断,因此便着黑白猿助龙大哥儿一臂之力。一切且看那龙绍钧、龙细钧二人气运根基如何吧!”
韦姬心中暗一暗好笑,暗道:且看你这一代富贵大师,如何考究谁是龙家“大富大贵”的承纳人选吧!
她便不再理会此事,话锋一转,道:“那龙家此处祖墓,到底有何不妥?那龙哥儿不是说,他曾祖下葬此墓后,其祖父倒算顺利平稳么?然则当日既无不妥,为甚到其父辈又横生奇祸?”
赤松子微笑道:“姬妹已入吾道,难道真的不能细察一点端倪么?”
韦姬用心思忖,好一会方道:“此穴四周确实山明水秀,但形格似嫌单薄,似非地力深厚之脉也。”
赤松子微叹口气,叹道:“此脉非但并非深厚地力,倒反而是招祸降灾三煞败绝之穴地呢!那替龙家堪点此墓之士,乃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委实害人不浅!”
韦姬奇道:“为什么如此判断?”
赤松子道:“此地虽有山水,亦算明秀,但山势斜来,掀裙舞袖,抱头钻胸,水口开荡,散而不聚,乃沙体杖脚之格,犹如沙中之塔,外形虽美,但绝不稳固,稍遇风袭,却崩倒毁塌也。再者此墓方位朝西,西聚三煞,恰与纳吉之‘正神上山、云神下水’之葬法相反,一旦入葬祖先,入了三煞败穴,损丁破财,奇祸横降,十分可怕!”
韦姬道:“龙家虽然破财而败,但其丁口却依然无损,为什么?”
赤松子道:“此墓之三煞,乃源自其近祖,特别是龙掌柜之父下葬于此,合父祖二大三煞之气,相冲龙家远祖福荫,焉能不败?其丁口之所以尚能保平安,不过是远祖地力的余荫罢了!如此福地,竟弃而不用,偏选此三煞穴位,可悲可叹!”
韦姬道:“既如此可怕,赤松哥哥可有妙法匡扶龙家?”
赤松子叹道:“此穴已潜伏三煞之气,且合父祖二大脉源之力,若不开墓渲泄,另择吉地,则就算吾师老子驾临,亦难救其丁财败绝之恶运了!”
韦姬吃惊道:“此穴龙掌柜先父,花了重金请人堪点,龙家视此为宝地,你若要彼等破墓,龙家上下,岂不找你拼命吗?”
赤松子嘿嘿一笑道:“此穴煞气,已将把其远祖福荫尅绝,已成死绝之穴,破与不破,亦有害无益,但若不破,则其煞气难消,吾便有回天大法,亦难挽其厄运也!一切且看龙家子孙血脉,是否有‘大空大发’的根基气运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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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松子话音未落,龙掌柜已气喘吁吁的赶上山来了。他的后面,紧随三人一兽,扛锄荷铲,嘻嘻哈哈的奔了上来。原来是龙大钧、龙绍钧龙家三儿,以及在后面殿卫的通灵之兽——黑白猿。
韦姬一见,便向赤松子笑道:“赤松哥哥,看来龙家三个儿子的根基气运,难分高下呢!”
赤松子微笑道:“早哩!此时尚未能下判断呢!”
说时,龙家父子四人,已气喘吁吁的来到墓地前了。黑白猿凌空一跃,越过众人,掠到韦姬身前,叽叽呱呱的手舞足蹈,又以掌爪虚空比划。
黑白猿的意思,只有韦姬明白,原来黑白猿说的是,龙家大儿龙大钧,费尽唇舌,半拉半逼,方把龙家二儿龙绍钧、三儿龙细钧带上山中。韦姬心中不由暗暗惊奇,心道:龙家三儿,虽然同上祖地,但心态各异,显然其根基气运各有不同也!
此时龙掌柜已向赤松子拜揖道:“大师相传,未知有甚紧急之事?更着小儿三人,扛锄荷铲,未知欲施何妙法?”
赤松子肃然道:“龙掌一柜,此墓乃你父祖合葬之地,是么?”
龙掌柜连忙道:“不错啊!此墓地乃先父花了数千两银,重金礼聘地理先生堪点,先父十分看重,着我把他与祖父合葬。不料却惹出连番奇祸!哎,这到底为什么?”
赤松子道:“前因后果,根底来由,且容后细说吧!吾已判定,此墓乃三煞败绝之地,再不渲泄煞气,不但破财,更会损丁,十分可怕!”
龙掌柜尚未答话,龙家二儿已大惊道:“爹爹啊!一场大火把龙家的财产烧光了,若再损丁,儿等生命,岂非十分凶险吗?爹爹快想法解救啊!”
三儿龙细钧亦顽皮的笑道:“不错!不错!先是侄儿龙经礼奄奄待毙,若然轮流受害,岂非轮到我龙细钧了吗?”
龙掌柜心慌道:“财散犹自可,损丁果然十分可怕!在下儿孙四人,万望大师设法施救啊!此墓如此可怕,未知应如何渲泄呢?”
韦姬插口道:“所谓渲泄,便即破此墓地,永远舍弃!龙掌柜舍得吗?”
龙掌柜叹了口气,道:“若大师认为只有破墓此法,才能救得儿孙四人,在下亦十分无奈,唯有……”
“等一等!爹爹!”二儿龙绍钧忽然大叫一声道:“儿等目下尚过得平稳康健,并无大碍,若然破墓之后,儿等有甚三灾六祸,却又如何解释呢?这位大师能担保我等平安无恙吗?”
赤松子道:“龙二哥儿!是否平安无恙,须看各人的根基本命,若本命与祖脉有缘,一旦除去煞气,自然可保平安无恙。不但如此,若重获祖宗地力福荫,则立可由大贫变大富也。总之不可一概而论,但看各人缘份。”
二儿龙绍钧一听,不由希冀的笑道:“那请教大师,他日若有此奇缘,可有我龙绍钧的一份?”
赤松子微笑道:“你亦是龙家子孙血脉,自然不可排除有此缘份。”
龙绍钧一听,不由大喜道:“若然如此,爹爹啊,犹豫什么?快答应开坟吧!”
龙掌柜微叹口气道:“既你等三人亦无异议,为父已行将入土,一切皆由你等承受,也不便反对,便依大师之言,动土开坟吧!”
龙绍钧此时变得十分劝快,他一听父亲已答应开坟,便不管许多,挥锄便猛掘起来了。龙大钧见这是赤松大师的主意,当下也不犹豫,动手用铲挖土。龙细钧虽年仅十二岁,但十分乖巧,见两位兄长均已动手,唯恐日后有甚好处,少了他的一份,于是也执起锄头,猛掘起来。
龙家三兄弟齐心合力,不到一个时辰,便把祖墓挖了一个大洞,露出洞穴中的棺木,但见棺木已腐烂了一副,另一副却依然完好无缺,显然腐烂的棺木是曾祖的,完好的一副才是祖父的棺木。
赤松子一直站在一旁,也不动手相助,此时见已露出棺木,便立刻道:“快!午时已到,阳光正射,快掀起棺盖!”
龙家三兄弟齐手合力,把两副棺盖揭开!立刻便惊得一阵目瞪口呆!
只见曾祖的棺木,其骨骸已化,但棺中爬满蛇、虫、鼠、蚁,把一副白骨也玷汚了!祖父的棺木却更可怕,只见尸身仍完好无缺,但原已剃净胡须入殓的下巴,现在竟长出了寸许长的新须!犹如祖父随时随刻会从棺中一挺而起,恐怖之极。
龙掌柜一见先父的遗骸竟仍栩栩如生,不由脸色惨变,惊叫道:“当年先父下葬,明明已剃净胡须,怎的却长出新胡子来了!天啊!先父已入土整整二十年了啊!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赤松子此时正凝神目注棺木中的情形,正午的阳光恰好直射而下,照在两棺木之中,他这才暗松口气,道:“幸好破棺恰值午时,阴煞之气,可借最猛至刚的阳气化解消除!”
赤松子一顿,又道:“棺中的蛇、虫、鼠、蚁,皆阴煞之物,龙家曾祖骨骸受此阴煞,子孙后人哪能安乐?但更可怕的是你家祖父,不但身处此三煞之穴,且下葬方位不对,正面向西,煞上加煞,顿成养尸奇阴奇煞之地,故才有新须长出;龙家子孙血脉受此奇阴奇煞侵害,岂能不招奇祸?一场大火便把你龙家的产业家财烧光了,这正是三煞败穴的可怕之处。若不加匡正,只怕很快便损及龙家的子孙后人了!”
龙掌柜此时已深信不疑了,他连忙向赤松子拜道:“大师既已寻出祸根,万望大师鼎力匡扶!龙家子孙世代,将没齿难忘啊!”
赤松子尚未答话,韦姬已忍不住笑道:“我这大师哥哥,既限定于午时破墓见棺,便即要施法替你龙家化煞也!你还拜求什么?”
龙掌柜一听,惊喜道:“赤松大师,韦姬姑娘所言,当真如此么?”
赤松子微笑道:“午时之阳,至猛至刚,唯此方可化解龙家祖墓的奇阴奇煞也。”
龙掌柜尚半信半疑之际,龙大钧忽然惊喜的叫道:“爹啊!曾祖骨骸上爬满的蛇、虫、鼠、蚁被正午阳光照射,果然不见了!也不知跑到哪儿去?当真神奇!”
另一边龙绍钧、龙细钧亦不约而同的惊呼道:“哎呀!化也!化也!祖父的胡须不见了,他的尸身亦化掉了!”
龙掌柜向棺中仔细一瞧,他不由一阵目瞪口呆!只见他的祖父的棺中,蛇、虫、鼠、蚁果然已消失得一干二净,露出一副干净的白骨。他的先父的遗骸,本来完好无缺的尸身,竟已消化殆尽,渐渐已现出一副白骨来了!
龙掌柜不由失声叫道:“大师妙法果然神奇之极!但未知下一步又如何呢?”
赤松子微一沉吟,便断然的道:“午时之阳,不可错失,因此穴阴煞气太重之故。待午时一过,阳光转弱,便即把白骨移入骨塔,须由嫡系子孙亲自动手,才可望承纳祖宗脉气,决不可假手他人。”
龙掌柜一听,忙点头道:“是,是,一切但依大师吩咐!”
待午时一过,龙掌柜果然亲自动手,把祖宗的白骨拾起,小心翼翼地放进骨塔。龙家三儿,此时谁也不甘落后,均抢着捡拾祖辈骨骸。
韦姬见了,心中不由暗暗惊奇,心道:这龙家父子四人,既然如此齐心合力,无分彼此,那赤松哥哥将如何判断考究,谁是日后龙家“大空变大富”的承纳龙脉人选?老天,这等微妙复杂之事,只怕连赤松哥哥这个一代富贵大师也被难住了!
不一会,龙家父子四人,便把祖宗骸骨捡拾完毕,放进骨塔。然后龙掌柜问赤松子道:“大师,这个空墓穴,却如何处置?”
赤松子微笑道:“祖宗骨骸已移,此墓已非墓,不过是一块空洞之地而已,还想它作甚?把墓碑搬走,便听其自然吧!”
龙家父子四人,搬了墓碑、骨塔,千辛万苦返回龙家村。龙掌柜把祖宗骨塔供上祖先灵堂,又依赤松子的吩咐,用白布把墓碑包裹。诸事妥当,龙掌柜这才又向赤松子问道:“大师,下一步又将如何?”
赤松子微一沉吟,便含笑道:“吾正替你龙家寻一座富贵龙脉,待有眉目,再作打算。”
龙掌柜听了赤松子这般回答,只好先行致谢,也不便再向他苦苦追问。
很快又过了七日七夜。在这七日七夜中,龙掌柜因要代人料理番禺镇的食肆生意,因此早返回番禺镇去了。赤松子、韦姬、黑白猿虽然留在龙家,龙家的龙大婶、大嫂,以及龙家长子龙大钧均热情款待,但赤松子却仅呆在龙家一日一夜而已,其余的日子,也不知他到何处去了。
到第七日的中午,赤松子从外面回来,神色欣然,对龙大钧道:“龙哥儿,速入镇中,通知龙掌柜今晚赶回家中,就说此乃吾之主意便了!”
龙大钧为人忠厚,他一听也不问为什么,即动身出镇,报知父亲去了。
当晚龙掌柜和龙大钧赶回家中,赤松子向龙家各人布置了一番,即断然的道:“好了,明天一早,便带齐工具,捧奉骨塔、墓碑,上你龙家太祖墓莲花山上去。”
龙家父子这才知道,原来赤松子这数日来,均是为龙家祖宗的骨骸安葬觅地,也不知他走过多少地方,花了多少心血,终于被他寻着龙家的太祖墓地所在。太祖的墓地,就连掌柜自己也忘记了,因为相隔已不下二百年的岁月,赤松子竟能寻着,由此已足证他的神通非同凡响。
第二天一早,赤松子便引领龙家父子四人,带备工具器物,离开龙家村,直上东面的莲花山。韦姬和黑白猿在后面跟着,黑白猿东张西望,“火眼金睛”一闪一闪的,它似乎也在模仿赤松子寻龙追脉的样子了。韦姬却心中好奇,暗道:为什么赤松哥哥特别携了一根木杖上山去呢?他拿一根木杖到底有甚用途?
莲花山距龙家村不太远,仅二十里路。龙家父子四人,于白云山祖墓地上目睹的一幕,此时尚心有余悸,祖宗风水地力之说,已深信不疑,因此赶路倒十分勤快,希冀祖宗风水地脉对自己有点好处。不到小半日,众人便登上莲花山巅上了。
赤松子把众人一路引向莲花山巅的东面,走了约莫二里山路,远远的,便忽见一座土墓,耸立于东面山巅,四周山林掩映,十分幽静而雄峻。
赤松子向土墓伸手一指,问龙掌柜道:“龙掌柜,你且去细加辨认,此墓是否下葬你龙家的太祖?”
龙掌柜一听,连忙向前面的土墓奔去。龙家三儿,此时谁也不甘落后,亦紧随而去。仅一会,龙家大儿龙大钧便忽然低声叫道:“爹爹,我听祖父说过,太祖名宏正,此墓石碑虽甚残破,但碑上刻字仍可辨认,不就是‘番禺龙公宏正之墓’八个字么?”
龙掌柜连忙擦了擦眼睛,仔细向墓碑上的刻字一瞧,不由惊喜的道:“不错,不错,正是曾祖‘龙宏正’的名号啊!天!原来你太祖之墓,便隐于此山林中!”他一顿,忽地想起赤松子曾推断,龙家之所以财败而丁不绝,全赖远祖风水地力余荫,便又惊喜的向赤松子问道:“赤松大师,这果然是龙家远祖之墓,请问大师,此墓贵在何处呢?”
赤松子微微一笑,他虽然是回答龙掌柜,但却目注韦姬,似在趁机向她传授“寻龙追脉”之道。“龙掌柜且看,此墓位于莲花山东面,山下便是一江绕山回环,山水汇聚,山为气,水为脉,山水汇聚,则‘气脉’畅旺,正是龙脉结穴之处啊!又此山形如莲花,以形喝形,可定名为‘莲花龙脉’也!”
龙掌柜尚不明所以,韦姬已若有所悟的道:“如此,岂非是荫庇西施的同一龙脉形格么?西施既富且贵,大贵大富,未知此墓是否有此宏力呢?”
赤松子微笑道:“西施的苎萝山莲花龙脉,乃出自‘子母山’之母,地力之雄厚,当世无出其右;此墓虽有‘莲花龙脉’之形格,但山弱则气弱,水缓则脉软,因此不过是软而弱之莲花龙脉而已,又怎可与西施的莲花龙脉相比拟!”
韦姬格格笑道:“原来尚有这许多微妙复杂之处。”
两人对答,却把龙掌柜等弄得一头迷雾,龙掌柜连忙道:“大师啊!你既说此墓乃莲花龙脉,为甚又说是‘软而弱’?莫非此墓已无力荫佑龙家子孙血脉么?”
赤松子不由呵呵一笑道:“不然,此乃比较而言罢了!此墓既已具莲花龙脉的形格,便不但有莲花结子之旺丁,且有莲花出污泥而不染的贵格,龙家若重振此莲花龙脉,何愁不能‘大空而大富’,大富而大贵’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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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掌柜一听,不由大喜,忙向赤松子拜揖道:“天降大师助我龙家,大师恩德,龙家永世牢记,但未知如何重振,请大师指点!”
赤松子微一沉吟,即断然的道:“可即动土开坟,把龙家近祖骨骸与远祖同葬此墓。”
龙家父子四人,不敢怠慢,即挥锄动铲,挖起土来。不一会,便把远祖坟挖开,依赤松子的吩咐,把近祖的骨塔放入穴中,填土毕,赤松子又吩咐在墓前竖上近祖的墓碑,与远祖的墓碑并立。
墓碑竖毕,龙掌柜见诸事妥当,正欲向赤松子询示,下一步如何处置。就在此时,远祖墓碑忽然飘出一股紫烟,近祖墓碑却射出一道青光,紫烟与青光竟缠到一处,上下翻动,似在剧斗不息。
赤松子一见,忽然沉喝一声道:“远祖龙脉受近祖青煞侵袭,此皆龙家子孙急功近利,处措不当之罪,你等快快跪拜,求远祖龙脉饶恕。”
龙掌柜一听,心中震撼,也不敢违逆,连忙领先跪下,叩拜起来。龙家三儿龙大钧、龙绍钧、龙细钧三人亦跟随跪拜起来。
龙家父子四人拜了好一会,紫云与青光仍纠缠不散,似怒斗不止。
赤松子见状,忽地抽出他预先带备的木杖,向龙掌柜道:“远祖龙脉仍心有不甘,不肯奋力逐退近祖青煞之光,须以子孙身躯之痛,以慰远祖之恨,你等愿意受此皮肉之痛么?”赤松子说时,把竹杖向一块石上猛地一抽,石块应声而碎。
龙家父子四人一见,心中均感骇然。韦姬却暗暗好笑,心道:赤松哥哥不知如何考验龙家父子了。
只听赤松子又沉声道:“吾以木杖抽打你等,须直打到龙家远祖之恨平息为止。你等若然甘心受责,便放声大哭,不必隐瞒;但若怕痛不愿受责,便忍住不哭,吾即停止抽打,你等明白了么?”
龙家父子四人,无可奈何答应明白了。
赤松子毫不迟疑,抽起木杖,便在龙家父子四人的屁股上各抽了一记。
龙掌柜但感屁股火辣辣的一阵灼痛,但想起自己多年来连远祖也忘了,罪有应得,为了自家的子孙平安,也不敢抱怨,悲从中来,也就哭了起来。
龙大钧亦感痛不可挡,但他忽然忆起,祖父临逝之时,向他透露太祖的名号,自己多年来竟没尽为孙之责,拜祭太祖,罪无可恕,累及自己的儿子,皆是自己的错处,也就放声大哭,以示甘心受责,绝无怨对。
龙绍钧被打,只感屁股痛如火灼,心中不由怒道:都是爹爹和大哥之错,不来拜祭太祖,关我甚事?要受此痛苦,他心有不甘,便咬牙抵受,决计不哭。
龙细钧年仅十二岁,但心性乖巧,被打之下,他记得赤松子曾道不哭便不必再受痛,于是第一杖刚打下,便一叠连声的嚷道:“不哭,不哭,我决计不哭,切勿打我!”
说也奇怪,龙家父子四人,但只不哭的,赤松子果然便不再抽打,但哭的,便打得更急更猛了。龙绍钧、龙细钧二儿,见状不由暗暗庆幸自己没哭。
赤松子的木杖,此时已集中落在龙大钧的身上,因为他哭得最响亮。
就在此时,只见远祖墓碑一声脆响,射出一道紫光,异常威猛,乓的一声,把正与紫云恶斗的青光击得无影无踪,莲花山巅,龙家远祖墓前,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赤松子此时欣然一笑,对龙家父子道:“可矣!龙家远祖龙脉,已与近祖汇聚了,你等且起来返家去吧!”
龙家父子四人,爬了起来,但均满脸迷惑惊疑,不知赤松子弄甚玄虚。
韦姬也忍不住了,她向赤松子道:“赤松哥哥啊赤松哥哥,怎的痛打龙家父子一顿,便大功吿成了?这又有何兆应呢?”
赤松子呵呵笑道:“若无感应,岂为莲花龙脉?远祖龙脉闻子孙血脉哭声而发威,击退近祖青光之煞气,正是龙家远祖龙脉,与近祖元气汇聚之兆啊!”
龙掌柜一听,事关自己的子孙一脉,他也不敢大意,忙问道:“请问赤松大师,那哭与不哭,又有何分别呢?”
赤松子微笑道:“你龙家远祖莲花龙脉,既然与子孙血脉哭声感应,由此亦决定谁是承纳远祖莲花龙脉地力的人选矣!”
龙家父子四人一听,不由异口同声道:“谁是承纳龙脉的人选?”
赤松子呵呵一笑道:“龙家子孙哭声既与祖宗龙脉有感应,那自然是大哭者大富,小哭者小富,不哭者不富也!你等也不必惊疑,一切日后自会应验。尔等父子四人可起矣。”
赤松子的话音曳然而止,龙家父子四人,正心神恍惚间,抬头一看,莲花山上,早已不见赤松子和韦姬、黑白猿的踪影了。
龙掌柜不由跌足叹道:“龙某只顾思忖自家的事,白白走失一位当世活神仙了!”但也没法再去追寻,只好先行下山,返家而去。
龙家父子四人,返家后一切生活依旧,丝毫没有变化。龙掌柜亦返回番禺镇,继续代人料理食肆的生意。龙大钧则照旧上山砍柴渡日。龙绍钧和龙细钧两大娃儿,依旧下水捉鱼,帮补家中生计。
这样子眨眼又过了大半年。一天中午,龙掌柜返回家中,因当天是食肆歇业,他终于获得两日清闲。
当日的傍晚,龙掌柜闷得发慌,便走去村后的小溪流中钓鱼。他一连呆坐了大半个时辰,竟没一条鱼儿上钓,眼看太阳已经西沉,金色的余晖映在溪水之中,光华灼灼,耀人眼目。龙掌柜忽然微叹口气,心道:龙家只怕再无机会旺发了,不然为甚赤松大师妙施风水移葬大法后,大半年已过,龙家竟无半点转运的迹象呢?可笑那赤松大师,临别还断言什么“大哭大发,不哭不发,小哭小发!”看来倒是哭与不哭,均决计难发了吧……
龙掌柜心中左思右想之际,手中的鱼竿也被扯弯了!龙掌柜不由一喜,他知是有大鱼上钩了。于是也不敢贸然扯上,把鱼竿往地上狠劲一插,以防止水中上钩的鱼儿遁逃。他自己则呼地一下,跃入水中,顺鱼绳向鱼钩处摸去,一条金色大鲤鱼竟应手而出,足达二、三斤重。
龙掌柜心料今晚有一顿鲜美鲤鱼肉吃了,便不再逗留,挽着金鲤,便返回家中。龙大婶接过金鲤,便走入厨房去了。
仅一会后,龙大婶却又慌慌张张的奔了出来,一面失声叫喊道:“老伴儿,快,快来瞧瞧,金鲤鱼腹中到底藏了什么呢?”原来她手中捧着的,竟是那条刚被剖腹的金鲤鱼。
龙掌柜一听,连忙接过金鲤鱼,向剖开的鱼腹中仔细一看,不由一阵发呆,原来鱼腹中,竟藏着一颗金光闪闪的珠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但显然绝非寻常之物。
龙掌柜也不声张,悄悄的把金珠藏在怀中,返回番禺中,托相熟的珠宝店老板辨认。珠宝店的老板一瞧,便兴奋的连连搓手,问龙掌柜多少价钱,才愿意把金珠出让于他。
龙掌柜心道:莫非这是黄金造的珠子吗?于是便大着胆子,照黄金的价值道:“若老板肯出白银千两,这颗珠便属你的吧!”龙掌柜心中其实也并无多大希望,但能打个半折,得回几百两银,他便心满意足了。
不料珠宝店的老板连想也不想,便一口答应道:“好!我依你的出价,白银千两,立刻奉上!”说着,他已着账房,把一大捆银票交到龙掌柜手上。龙掌柜无法,只好依诺把金珠交到珠宝店老板的手上。
龙掌柜事后才知道,这金珠并非黄金,而是比黄金更贵重的金色珍珠,价值二千八百两银,一买一卖,珠宝店便白赚近二千两银。
但龙掌柜却也不抱怨,心道:赤松大师的妙法果然应验了,我当日虽然哭了,但只属小哭,比不上大钧的大哭,因此我只能是“小富”而已,而“大富”之命,则非大钧他莫属了!
龙掌柜转念又暗道:既然如此,绍钧、细钧两儿当日均没哭,岂非注定一生贫穷么?但三个儿子均是自己的骨肉啊!为了公平起见,龙掌柜于是把一千两银子分成四份,一份留作自己与老妻使用,一份交给大儿龙大钧;另外两份则由老妻替绍钧、细钧保管,留作两人日后运用。
龙家白添了一笔财富,虽然并不太多,仅属小富,但也足够小康人家的使用了。
再说龙大钧获父亲分给二百五十两银,由他自行运用。他妻子便劝大钧试试学人家营商,她更向夫郎提议,做贩盐的生意。龙大钓四下打听,发觉南粤地域,果然十分缺盐,于是便决计以二百五十两白银起家,干起贩盐的生意来了。
龙大钧年轻力壮,身子壮健,从北方贩盐到南方贩卖,虽然十分辛苦,但他却胜任有余。他为人忠厚,所贩的盐货,质量上乘,取价公道,因此很快便远近知名,连一些官府的大户,亦向他要货,他的贩盐生意越做越旺,不到五年,便俨然成了番禺地方上的大富了。
而他的弟弟龙绍钧、龙细钧长大后龙大婶果然把那银子二百五十两,分别交到各人的手上,着他二人好好运用。二人却好玩懒做,又好赌,不到半年,便把二百五十两银全部输光。
龙绍钧、龙细钧仍不死心,见大哥龙大钧已十分富有,便向他求助。龙大钧果然忠厚,不忍见两弟流落街头,便每人赠银一千两,着二人善加运用。
按理有一千两银,已算是“小富”了。不料二人返家后不到半年,又把一千两银全部输光了。至此,龙大钧才敬佩赤松大师的判断准确,果然是“不哭不富,小哭小富”!他既知二位弟弟的运命如此,不可改变,便把二个弟弟安排到盐场做工,衣食无缺,但却要终生做工,绝难成富。
当年发生于番禺镇(即今广州市)郊外龙家村的风水富贵妙事,从此便传遍南粤,历久不衰,南粤之地,亦因此人人知道“富贵大师”的名号了。风水富贵大法,当真不可思议,玄妙之极。
第四章 改镇移运 造福荔城
当日赤松子、韦姬、黑白猿等趁龙家父子心神震撼之际,施展“风、雷、雨、电”的绝顶神功,眨眼便离开莲花峰了。
赤松子、韦姬二人,带着一头通灵之兽——黑白猿,不再南行,却折转向东北面,因为赤松子在莲花山时,忽然发觉东北面现出万朵红花,隐掩在绿云之中,十分奇特,因此忍不住便要去仔细探究。
赤松子、韦姬、黑白猿等,一路向东北方向徐徐而行。沿途但见江流遍布,林木繁茂,田土丰肥发黑,又见桑林鱼塘,稻田密布,金色稻穗漫山遍野,大地如披金毯。更见南粤多山,虽不太雄峻,但凡山必有水绕,山水之丰甲绝天下。
赤松子不由叹道:“南粤之地,出人虽不及北方之贵,但日后必多富裕之人,其富亦必冠绝天下,不愧为山水富贵之地也!”
韦姬一听,不由笑道:“赤松哥哥既如此喜欢南粤之地,何不觅处地方,在此长居终老呢?”
赤松子不由大笑道:“呵呵!吾道中人,心不老则身亦不老,何来终老之说?”
谈笑间,不觉已踏入南粤腹地荔城(即今增城)地域。原来赤松子所见的“万朵红花掩映绿云”,却是此地遍布的天下名果——荔枝果命,荔城之称当真名符其实。
步进荔城,但见街上车来人往,十分热闹,可惜行人多衣衫褴褛,脸色枯黄,个子黑矮,不及北方人的红皮血壮。
韦姬见状,不由格格笑道:“赤松哥哥,你所判的此地多出富人,只怕决不应验了!不然为甚街上所见之人,均如北方的穷困乞丐呢?瞧其外表,便知决非富有之人了!”
赤松子沉吟道:“按地脉形势观之,此地必潜伏无数富贵龙脉,可惜尚未加点发而已。富贵之门近在咫尺,却不懂开启,可惜!可惜极了!”
韦姬笑道:“赤松哥哥,可惜什么?今日天降你这位富贵大师,只怕已有意令其富贵之门开启了,是么?”
赤松子微笑不语,却忽然举步朝一间酒馆走去。他的心思只有韦姬明白,赤松子打算先行查探当地的民风,然后再施法开启富贵之门。
一会后,赤松子、韦姬、黑白猿便静静的坐在这间酒馆的一角,倒也并无惹人注目。
过了一会,黑白猿的“金睛火眼”,瞥见邻座人客,正招呼店小二过来。店小二陪笑道:“结账啦,好!”他伸手向桌上的盘碗点了点,便大声喝道:“共结账银五两三钱!”
黑白猿在韦姬的手心中写字问道:“师母!何谓结账?”
韦姬不由又好笑又好气,心道:你这死猴子,虽然已通灵人性,但连结账这等要事也不懂!便不厌其烦解释道:“这结账啊,便是人间尘世之规矩也,但凡得到什么,便须付出什么,这叫买卖交易,亦称为结账!”
黑白猿悟性奇高,它一听便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写道:“这便是了!人客吃了东西,自然要付出什么了;这酒馆的主人,付出了东西,自然也可以得到什么回报哩!师母啊,是也不是?”
韦姬见黑白猿知一竟可立刻举二,不由呵呵一笑道:“不错,不错,得到什么,付出什么;付出什么,得到什么;这的确是尘世间买卖交易的奥秘精妙也!”
黑白猿却又立刻道:“请问师母,既然如此,那人客付出的‘银五两三钱’是甚东西?那酒馆主人得到的这‘银五两三钱’有甚用处了?”
韦姬一听,登时又哭笑不得,因为黑白猿这疑问,连她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方可说清楚。她怔了一怔‘才道:“这‘银五两三钱’呵,便是这桌人客所吃美点的价值也。而这人客付出的‘银五两三钱’,便即是酒馆主人的买卖交易,这也就是‘银五两三钱’的绝妙用处啦!”
黑白猿写道:“师母,那我明白了,这‘银’是一种交易买卖的工具,亦是这人间尘世最管用的东西,因为这‘银’可以与天地万物交换!是么?”
韦姬叹了口气道:“的确如此!若缺了这东西啊,只怕连仙神也寸步难行哩!”
黑白猿一听,连忙又写道:“师母啊,那你有这‘走遍天下、通行无阻’的东西么?”
韦姬摇摇头道:“没有啊!这东西虽然管用,但却不能轻易得到,而且因为嫌其太沉重,徒耗力气赶路。”
黑白猿一听,立刻霍地跳了起来写道:“走!走呵!”
韦姬却纹丝不动,道:“走什么?你不是欣赏人间美点吗?”
黑白猿金睛火眼闪道:“想也没用!我没这白花花的东西,连师母你也没有,又不知如何方可得到,吃了酒馆主人的美点,他既然付出了,那必定要得到什么;你我得到了,也必定要付出什么;缺了这白花花的东西作工具,师母或许欲留我顶账!既然如此啊,那不走怎么得了啊!”
韦姬一听,呵呵一笑,瞧瞧赤松子,忽然便从容的道:“不打紧,不打紧,放心,放心,黑白猿你且安心稳座,等着吃美点好啦!”
韦姬说罢,伸手一招,把醉仙馆的店小二招了过来,一派大豪客的模样吆喝道:“小二哥,你这醉仙馆有甚好吃的?只管报上来!”
店小二一听,忙道:“有,有,有一花碟、四拼盘、四热炒、七大菜、四点心,四水果哩!只要客官肯出钱,要甚有甚哩!”
此时黑白猿见状,无奈只好重新坐下来,瞧着韦姬,看她如何动作。但见她一派大豪客的模样,心中却犯疑道那白花花的东西既然如此珍贵,岂能轻易得到?不知师母她到底弄甚玄虚了?
只见韦姬一听,便呵呵笑道:“什么四拼盘、四热炒的?干脆报上名来,择优而选吧!”
店小一二听,连忙称是,又忙报道:“这一花碟,即‘孔雀喜开屏’也;四拼盘,即白切鸡并火腿,烤鸭拼卤肚、叉烧并口条、瓜虾拼扎蹄;四热炒,即油爆响螺片、干煎大虾碌、炒玉簪鱼卷、核桃仁鸽脯;七大菜即蚧黄烩燕窝、凤球扒鲍脯、粤州文昌鸡、淮杞炖甲鱼、菠萝煎鸭脯、蒸科甲鳜鱼、冰糖蛤士蟆;四点心为凤城鲜虾饺、翻炸芋脯角、莲茸水晶饼、椰丝甘露酥……”
店小二卖弄似的滔滔不绝说下去。
赤松子此时忽然很认真的道:“那‘四水果’是甚名堂?”
店小二所说的四水果粤州菜款,赤松子一概不知,但黑白猿呢,便决计不会陌生了,因为黑白猿毕竟是猿猴一类,喜吃水果,几乎是它的“生命之果”了。
店小二一听,这才留意到这似大豪客的人,身边尚有一位少女,这少女身穿雪白衣裙,仅腰带绿色,便如皑皑白雪中的一点绿,份外惹人注目,但她身边的怪物却很古怪,令人只敢远观而不敢近侮。
店小二居然不敢轻慢了赤松子,虽然他并不知这等奇人的来历。但他忙道:“是,大爷,这四水果啊,又是粤川有名的果品,了不得,连当今各国诸侯爷,亦叹为进贡极品呢,四水果一叫香蕉、二叫菠萝、三叫龙眼、四叫荔枝,乃粤川四大名果啊!”
赤松子一听,从容一笑,道:“那好极,这粤川四大名果便全部捧出来啊!”
韦姬一听,不由眨了眨眼,心道:赤松哥哥玩甚玄虚,他明明知我等缺“白花花之物”,不敢吃得许多,却又为甚如此大手笔,竟四大名果全要了,乖乖,她可知这四大名果值多少“白花花之物”啊!
韦姬不禁摸了摸怀里,她确实只剩五两银了,虽知脱身不难,但也不敢过份,便向店小二道:“小二哥,你所报的五大菜式,自然皆美妙,但多半我已吃过,你便从其中选一,共选五味最上佳的出来便了。”
店小二一听,笑道:“好啊!姑娘倒像积年的食客,竟有这般绝妙的点菜主意,好,好,小的这便速速去落菜单便是。”
五大美味粤菜吃过,店小二又捧出水果。
四大名果各放了满满的一盘。赤松子但见香蕉金黄、菠萝香溢、龙眼玲珑,更诱人的是红艳艳的荔枝奇果。
赤松子剥开荔枝的皮,吃了一口,但感甜入心脾,美味之极。他心中不由叹道:“荔枝美则美矣,可惜红艳艳得太俗气。有道是万绿丛冲一点红,方为绝美境界,既然如此,为甚不可以万红中带一点绿呢?不错,假若如此,这荔枝佳果,便必定更名扬四海了。”
赤松子心思转着时,已把四大名果吃光了。那店小二眼见彼等狼吞虎咽,已把满桌的菜肴吃光了,便不紧不慢的向这面走来。
韦姬一见,便忽然低声道:“赤松哥哥,你身负‘寻龙真经’的奇学,可知这店小二走过来作什么?”
赤松子闻言向那店小二瞥了一眼,他的“寻龙真经”的辨相绝学,蓦地便浮上脑际来了,他不由微微一笑道:“姬妹啊,这店小二乃催人结账付那白花花的东西来了。”
韦姬一听,不由探手入怀,但她怀中却来去是五两银子,叹了口气,忙道:“真的么?这小二哥难道不会走过来,询问我等尚要吃什么吗?”
赤松子笑道:“查然,这店小二鼻孔窄小,眼皮薄如纸,乃吝啬、小气之人,如此形格,岂会如此豪爽未收旧账又添新债,他必乃催人结账无疑也!”
说时那店小二已走到近前,他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一声,眼珠往桌上的空碗碟一转,便开口道:“客官好食量啊!未知是否打算结账离去呢?”
韦姬一听,作声不得。赤松子却从容一笑,他虽然明知韦姬身上银两少,却反而更豪气十足的呵呵笑道:“这结账嘛,正该如此,小小花销,不足挂齿。”他一顿,话锋突然一转,向店小二道:“小二哥,目下你最感难受的是什么?”
店小二瞥一眼窗外呼啸的寒风,不由打了个寒颤,想起天寒地冻的苦处,便冲口而出道:“此时乃九九寒冬,如小的手脚皆须沾水的下人,自然希望寒冬亦温暖如春啦!不但小的如此渴盼,在座的人客,有哪一位不感寒冬的苦处?哪一个不盼立刻变个火热温暖的世界?但客官非仙非神,问这干么?”
韦姬一听,格格一笑,即站了起来,向众人客大声道:“各位,是否盼望此时变成火热温暖的地方啦?”
众人客一听,驱然大笑道:“这还用问么?谁不知粤人怕寒,于这九九寒冬,自然求之不得变成温暖的地方啦,但未知谁能办到?但能办到,我等甘愿请他大吃一顿。”
韦姬一听,大笑道:“如此好极,在此便先多谢各位请客了。”
话音未落,赤松子忽地猛喝了一口白酒,然后猛一张口,喷出一股白酒化成的蒸气,布满了醉仙馆,登时寒气尽消,室外寒风呼啸,室内温暖如春天。
在座人客,多半是粤川荔城的当地人,本来瑟瑟寒颤,吃喝无味,但陡增这一股强大的热力,登时便如添火炉,满室生香,不由欣喜雀跃,欢快畅饮,有的高兴之下,果然向店中的掌柜大声吆喝道:“老板,这等外乡人好本事,化寒为热,皆大欢喜,他吃的这一顿,不必与他计算,我等为其结账便了。”
赤松子一听,欣然笑道:“荔城人果然重诺守信啊!”
韦姬格格笑道:“粤人既如此有趣,赤松哥哥又已技痒,干脆便显一显本事,以助各位酒兴吧!”
赤松子笑着忽地伸出双掌,猛的一拍,一股古怪回旋的气流,便分成数十缕,纷向在座的人客面前的酒杯射去。桌上的数十只酒杯,便忽然无风自动,升浮而起,凑到在座各人客的嘴边。待各人客就杯喝干后,桌上的酒壶又飞了起来,替各人斟满了。
如此循环往复,各人客喝酒,简直不费半分力气。更奇妙的是,桌上的酒壶似乎饮之不尽,饮多少便有多少,直把各人均乐得哈哈大笑。
有人大笑道:“如此大挪移神通,何必别人请客,干脆自己取之不尽便了。”
有人又笑道:“这位客官,若有更妙的本事,何不一并施展出来,好让我等荔城人见识、见识!”
赤松子的“风、雷、雨、电”神功已然发动,他一时技痒,便不推辞,忽含了一口饭,迎空吐了出来,无数白饭粒,竟化作无数的大白蜂,嗡嗡鸣叫,绕众人客的头上乱钻乱飞,似欲择人而螫。
众人客吓得纷纷闪避,一面失声大叫道:“蜂儿凶恶,螫人必痛死,这把戏却万万玩不得也,快收!快收!”
赤松子笑了笑,把口一张,无数大白蜂却已呼呼的飞进他的嘴里了。赤松子再张口,吐出来的,依然是一口饭粒。
众人客害怕这人再弄出什么吓人的玩意,便抢着向他拱手作揖道:“客官确神通广大,原来是真人不露相,我等佩服之至。”
韦姬笑道:“如此不必这客官施本事了?”
众人客忙道:“不必了,不必了!这顿酒菜钱,客官请勿计较,我等请客便了!”
韦姬大笑道:“这可是你等粤人决意请客,并非我等外乡人刻意强求啊!”
醉仙馆的人客忙道:“是,是,是我等诚心诚意请客,并非你等刻意强求,姑娘不必客气,有事只管请便吧!”在人客的眼中,此时不但黑白猿是十足怪物,不敢近观;连赤松子、韦姬这一双外表形似金童玉女,亦成了半个怪物,不敢招惹了。
不料赤松子此时却向四下微一扫视,即含笑道:“诸客盛情,在下心领了,但在下亦有规矩,不敢有违,望诸位原谅。”
人客忙道:“那请问是甚规矩呢?我等已甘愿请客了,客官可莫再弄那等戏法吓唬我等啊!”
赤松子尚未答话,韦姬不由微哼一声,道:“他的规矩啊,便是一饭之恩不能不有所图报,你等请他吃了一顿,他便无论如何会替你等办一件事啦,只是这可白便宜了你等了……”
醉仙居的人客一听,均不禁耸然动容,暗道他这规矩又十分奇特,试问若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答应,也能办到吗?
此时,醉仙馆的老板也忍不住走了过来,向赤松子拱手道:“请教客官,这位姑娘所言,当真如此么?”
韦姬笑道:“千真万确,岂有花假!”
老板正欲再问,赤松子已接口道:“掌柜有何指教?”
老板忙道:“这一饭之恩,先生真的非图报不可吗?或大或小均可以吗?”
赤松子微笑道:“当然可以。”
醉仙馆的老板一听,连忙向赤松子俯身一揖,道:“在下姓徐名正,这一顿酒菜,便当在下相请吧,在下愿结交先生你这位朋友。”
赤松子却笑道:“是朋是友下回分解,只是既徐老板请客,便请提出你的要求来吧!”
赤松子此言一出,在场人客均又羡又奇,既羡如此好事,被这徐老板抢先了一步,又奇这赤松子口气如此狂傲。
赤松子微笑不语,赤松子身边的韦姬一听,却已心中一跳暗皱其眉,心道:你这大傻瓜,便欲报这一饭之恩,却大可不必如此口气托大,万一人家所提要求,你办不到,岂非连我等一道儿也难脱身了,这大傻瓜尽为天下人着眼,只怕要惹出祸来了。
不料赤松子却一派从容淡静的神态,微笑道:“放心,放心,老板决不会提甚飞黄腾达的虚妄奢想之要求也!”
韦姬忍不住插口阻止道:“赤松哥哥,千万别轻许诺言,你又不是他,怎知他的心中所求,大可拣轻易的,略尽心意便啦!”
赤松子尚未答话,那醉仙馆老板徐正,已微叹口气,道:“徐某开这酒馆多年,生意微薄,仅可维持,但能平稳生活足矣,岂敢奢望飞黄腾达、富贵荣华?倒是先生你目力奇佳,怎的一下便知徐某人之心思也?”
赤松子微微一笑道:“人间七色主七兆,赤、橙、黄、绿、青、蓝、紫,各有各的得失兆应。而‘绿’者,乃‘守色’,只宜守成,而决无大发展。徐老板的财帛宫微显青色,由此亦可足证,徐老板只求稳守,而无奢求进取之心也。”
徐正一听,不由微叹口气,道:“先生所判,千真万确,犹如洞悉徐某肺腑,徐某但求平稳渡日足矣,余复何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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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馆在座的人客一听,眼见赤松子果然目力非凡,确有惊人本事,便有多半人跃跃欲试,求这先生指点一二,以便获点好处。有的忍不住便向赤松子道:“先生的酒菜账,我等已承诺代付在先,因此请客之人,绝不仅徐老板呢,先生既肯指点他,可不能偏了我等啊!”
赤松子一听,不由触动起他的心事,便微微一笑,道:“不错,不错,总之见者有份便了!你等既然皆属荔城之人,吾便替荔城开启那‘富贵之门’,权当报答诸位的一饭之恩!”
徐老板不由大奇道:“先生口气如此高绝,未知欲干何事呢?”
赤松子瞥一眼桌上的水果,忽然含笑道:“徐老板,粤川风物土产,以何种最著名?”
徐正想也不想,便一口报称道:“这当然是香蕉、波萝、龙眼、荔枝四大名果啊!”
赤松子欣然道:“既然如此,那未知四大名果中以何种最著名?”
众人客一听,不待徐正回答,便抢着道:“那自然是粤川果中之王荔枝啰!可惜这荔枝并非荔城独有,遍及粤川各地,于荔城人并无什么好处。”
赤松子笑道:“荔枝既然是粤川果中之王,若能令荔城独出‘王中之王’,那又如何?”
众人欣然大笑道:“假若如此,那荔城必定因此名扬四海,盛名之下,客来如云,倍添繁盛,则荔城人便叨光不浅矣!但未知先生如何可令这荔枝佳果,成为荔城的‘王中之王’呢?”
赤松子尚未及答话,一旁的韦姬却已连忙吃惊的向他示意道:“赤松哥哥,千万慎而处之!这等变换一地产物之法,夺天地之造化,非同小可,岂易施为?万一施法不成,那施法之人便必先受其害矣!”
赤松子一听,呵呵地一笑,大声道:“我赤松子既答应为荔城诸位尽一点心意,自然便有绝妙之法子!可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徐正等已满怀期待,一听忙道:“先生,尚欠缺什么?”
赤松子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我这位姓韦的姑娘,人没什么,只是好喝两杯,她若缺了美酒,便会心烦意乱,言语多多,届时便连我亦受其感染,什么也干不成啦!”
徐正一听,慨然道:“先生你所干之事,于荔城人大有裨益,自当人人出力,这位韦姑娘便好喝酒,根本不算什么,只管在敝店免费食宿,更有美酒招待便了!”
赤松子含笑的向韦姬传音道:“如何,韦姑娘,我的妙法岂仅一顿?如今岂非大赚回无限免费食宿了?”
韦姬听说每日有美酒供喝,早就心痒难熬,决计不肯放过这千载良机了,她一听赤松子的传音,便格格笑笑道:“赤松哥哥,勾出我韦姬的酒虫儿来啦!我还有甚好说?但望赤松哥哥大功吿成,彼此好来好去,则韦姬便乐得向你叩头也!”
赤松子胸有成竹的笑笑道:“韦姬妹放心,且看我赤松子妙展师门绝学,为荔城人造福吧!”
赤松子说罢,微一沉吟,忽地便转向徐正道:“请问徐老板,是否可提供一位熟悉荔城地土环境的人作向导?”
众人客一听,登时便哄的一笑道:“先生若找荔城积年老土地,算是恰恰找对人了!因为若论在荔城的资历,除徐正老板外,只怕再难找出另外的人选啦!”
果然徐正呵呵一笑道:“若先生你需徐某效劳,只管吩咐便了。”
韦姬眼见徐正出钱出力,不由格格笑道:“徐老板,为甚如此热心?”
徐正笑道:“先生他既欲令荔城名扬四海,届时大功吿成,必客如云来,必带旺敝店生意兴隆,因此徐某助他,其实亦是助自己一臂之力啊!”
旁边众人客一听,亦异口齐声道:“是啊,先生所干之事,荔城人人叨光沾福,先生但有所需,只管吩咐便了!”
赤松子道:“暂时不须劳动在座诸位,只请徐老板引路足矣,稍后若有所需,再请鼎力资助便了!”
众人一听,皆同声应诺。徐正也不甘落后,吩咐店小二负责照料店中生意,他自己便决意为赤松子带路。
徐正引领赤松子、韦姬、黑白猿,走出醉仙馆,赤松子忽然向徐正道:“徐老板,据你所知,荔城地域,何处多山?何处丰水?”
徐正不假思索便道:“荔城东面,千山耸立,上有山溪流淌,未知是否指此地方?”
赤松子一听,欣喜道:“有山有水,不错!这便上东面去吧!”
徐正引领赤松子、韦姬等人,出了荔城,向东南疾行,不到五里之处,便见果有千山耸立,虽不算高巍,但峰峰相峙,山山相连,正东面崇山峻岭,原来却是粤川两大名山之一的罗浮山。
赤松子一望之下,向韦姬道:“韦姬妹,荔城之山,原来是罗浮山的支脉也!”
韦姬虽已跟随赤松子多年,但她对这等博大精深的“地脉道”绝学,却毕竟难及赤松子一二,因此她不解的道:“赤松哥哥,是罗浮山支脉又怎样?”
赤松子欣然一笑道:“罗浮山乃中华大地中龙主干,八沉八昂的奇贵之地,荔城诸山,既为罗浮山余脉,这便足可造福荔城百姓矣!”
徐正一听,不由又惊又喜,心道:这位先生语出惊人,果然大有来历,若真能令荔城名扬四海,则徐某亦必叨光不小也!他这般转念,便不怕山路崎岖,催促赤松子道:“赤松先生,这便上山去吧!”
赤松子欣然道:“好极,这有劳徐老板啦,走呵!”
徐正手勤脚快,很快便引领赤松子、韦姬、黑白猿登上荔城东面的一座山岗。站于山岗之巅,放眼望去,但见东面隐约露出罗浮山的巍伟身影,山岗的南面,却是一座寺庙,寺庙占地甚广,庙内现出一丛翠绿,或许是寺庙僧人所种植的什么绿树。
赤松子心中一动,再沿山岗四周凝望,只见山上溪水充盈,却四散流失,不知所踪。
赤松子站在山溪之畔,再向前后左右望去,但见山溪前有峰,后有山,右面是荔城城镇,左面则为罗浮山。他心中不由又一动,暗道:此岗山溪,前有屏,后有幛,左面罗浮主脉为青龙,右面荔城城镇为白虎,恰恰乃“地脉道”中所判之“风水龙脉”佳地,荔城地域之贵,全在于此山岗之溪,可惜却不加运用,白白流失了!
赤松子心思急转,他身负“寻龙真经”绝学,又为得道老祖的嫡传弟子,于这等人间大地奥秘的悟性,自然比世人超卓百倍,因此他虽略一审视,但地脉之精华,便已了然于胸,有所判断矣。
赤松子忽地向徐正问道:“此岗荔城人称作什么?”
徐正道:“也没甚名称,荔城人世代居此,见此山上有溪水鸣响,便称为‘流水岗’。”
赤松子一听,不由叹息道:“流水岗,流水岗,流去如水,逝者如斯,龙口金水,便如财宝,流失无踪啦……”
徐正一听,大奇道:“赤先生说甚‘龙口金水、流失无踪’?”
赤松子知徐老板根基浅薄,绝非承受龙脉之人,便淡然一笑道:“没什么,赤松随口评点而已,倒是南面那寺庙又称甚名堂?”
徐正望一眼南面,便道:“那是荔城唯一寺庙,名叫西园寺。”
赤松子含笑点头,道:“寺中那绿丛,是否粤川的佳果荔枝树呢?”
徐正一听,不由骇然道:“赤先生好厉害的眼力,隔十数里,竟可辨树木之种类!不错,不错,那果然是粤川的佳果荔枝树,听说乃百年前一位高僧所植,如今高僧已圆寂,独留绿树与寺相伴了!”
赤松子闻言、欣然一笑,却没再发话,只是四周审度,似在盘算什么。
忽然,从上面倾泻而下的溪瀑,冲下山溪时,激起一团水花,水花奇大,于山溪之上凝聚成形,其状就如一头七彩艳丽的凤凰,在溪水之上翩舞嬉戏,活灵活现,如幻如真,奇妙之极!
徐正一见,早已惊奇得张口结舌,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就连黑白猿也受此人间奇景迷住,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水凤凰”,神色怪异,就如见了活宝贝似的。
赤松子乍见此“水凤凰”,他那如星闪耀的眼睛一亮,似因此而证实了什么。
但到底是什么?赤松子似乎仍在思忖。
稍一会后,赤松子忽纵目四视,他似已醒悟了什么,便从惊疑一转而为欣喜了。但又未敢遂下结论,因此并没作声。
又过了一会,目瞪口呆的徐正,才喃喃的失声道:“乖乖……赤松先生呵,这……这是什么怪异之象?”
赤松子此时已确判无疑,只见他欣然一笑道:“徐老板定对溪水上现出凤凰之象,大感惊奇了,是么?”
徐老板连忙道:“是,是,赤松先生,这可是徐某平生仅见的异象!到底这是什么,如此神奇啊?”
赤松子微笑道:“世人苦苦追寻,不惜千金以求,便是这等大地龙脉,亦即山溪之上所现的凤凰之象!这亦足证明,此山溪之下,必潜伏一座地力雄厚的大龙脉,若以形喝形,便是‘凤凰龙脉’啦!”
徐正忙道:“山溪之下,竟潜伏凤凰龙脉,那这流水岗又该称什么名堂?”
赤松子道:“流水岗其名含煞气,冲克荔城中人,因此难有大作为也。且其名与其实难符,溪水之下既隐凤凰龙脉,决非‘流水如斯逝去’,不如便改称‘凤凰岗’吧!”
此时,赤松子已断然确定了令荔城城镇变大富之乡的惊人壮举。返回荔城醉仙馆,赤松子便由徐老板出面,把荔城的乡亲父老邀集而来。赤松子向众人宣示了他的计划,众人均十分雀跃。
赤松子见状,甚感欣慰,又见人人齐心,心中欣然,便不再犹豫,决然把他的造福荔城大计亮出来了。
经过一番商议,荔城镇从镇长到众乡亲父老,均一致同意依赤松子的计划行事,赤松子更即席手绘了一份施工草图,按图施工;又由众人亲自挑选的徐镇长、徐正、父老等人,组成一个策导组,负责指挥策划施工工程,赤松子自己则从旁指导。韦姬眼见赤松子居然把荔城镇上下百姓均调动起来,心中又惊又奇又喜,按捺不住,亦自动请缨,担任赤松子的助手负责替赤松子跑腿传递讯息。
当天下午,以镇长为首的“施工策导组”,便召集了全镇的户主,齐集到镇的广场,宣布实施赤松子的“改镇移运”大计。荔城镇人,听说此番施为,将人人受益,岂敢怠慢?于是人人皆踊跃以赴,有钱出钱,无钱出力。很快,施工的人力、物力便皆齐备了。
第二天一早,镇中的青壮年人,便组成一队二千人的施工队,跟随赤松子、韦姬、徐镇长、徐正、父老等领头人,开赴镇东五里原称流水岗现改为“凤凰岗”的山上。
赤松子吩咐韦姬,向众民工传话,着其按施工图,把凤凰岗上的溪水,开水道引入位于荔城三里外的荔江河道。
人心齐好办事,不到七日七夜,便挖出了一条长达三里的引水道,上游接凤凰岗溪水,下游入山下的荔江水,途中水道,恰好绕山下植有荔枝树的西园寺转了一圈。
此时赤松子又下令水道两头暂不开通,二千民工,又移师返回荔城近郊荔江畔,开凿一条水道,引荔江水入荔城镇边缘,旋绕一圈。又过了半月,新开的荔江水道,已绕城旋绕一圈了,仅源头未开通,因此尚是一条干涸的水道。
此时就连徐镇长亦暗自惴惴不安了,心道工程如此浩大,荔城百姓已付出甚多人力物力,假如有所收益,自然皆大欢喜,否则必怨气冲天,届时就连他这位一镇之长亦难免犯众怒!
徐镇长忍不住向赤松子的助手韦姬打探道:“韦姑娘,水道已修好,未知何时接通水源?此举是否真的造福荔城百姓?哎,一切但看此举是否成功了!否则……”
韦姬忙道:“否则如何?”徐镇长叹了口气道:“否则众怒难犯,不但徐某这镇长无脸做下去,只怕连赤松先生和韦姑娘,也极难安然全身而退!”
韦姬一听,心中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她自然知道凭她和赤松子的本事,休说荔城人众,就算千军万马,也如草芥,更遑论困住了,但开水道之事,本旨是造福荔城百姓,若未见其利,先受徒耗人力、财力之害,那于赤松子的大师名头,确必定大有折损了!而不幸这一切均是赤松子这大傻瓜,自己惹出来的祸端!韦姬心中犯疑,无奈只好向赤松子传此不妙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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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赤松子却已返回荔城的醉仙馆,悠然的喝着徐正替他特制的“荔枝红茶”。
韦姬赶来醉仙馆时,见了赤松子的神态,不由无奈的叹了口气。
赤松子眼睛不瞧韦姬,依然一派从容,他舒然的呷了一口荔枝红茶,这才微微一笑道:“韦姬妹妹!你叹什么气啊?”
韦姬见赤松子轻松之极,不由又叹了口气道:“赤松哥哥,你可知你的施工改镇移运大计,已耗费了荔城人多少人力物力?”
赤松子笑道:“当然知道!半月之内,二千人日夜挖掘,连开两大水道嘛!”
韦姬苦笑道:“你知道便好,你又是否知道,假如此举徒然无功,会有什么后果?”
赤松子从容一笑道:“有甚可怕的后果?”
韦姬叹了口气道:“刚才徐镇长已向我流露口风,说万一有甚差错,他这镇长决计当不下去,就连我等也极难全身而退呢,我知凭你的本事,根本不把二千人众瞧于眼内,千军万马也难困住你这得道老祖李耳的嫡传弟子!但你可知如此一来,便大逆你那令天下人富贵的‘富贵大师’宗旨了?”
赤松子含笑不语,似已胸有成竹,韦姬不由气得暗暗咬牙,心道:这死心眼大傻瓜,不知弄甚玄虚了!
一旁的醉仙馆老板徐正,此时却耸然动容道:“韦姑娘刚才说的‘富贵大师’,到底现在何处?闻说此人由‘大富变大空、大空变大贵’,又喜获道家老祖宗老子的真传,寻龙点脉之术举世无双,连越国救国的奇女子西施,亦是他一手造就的啊!天!这等高人,为甚不让我等荔城人遇上呢?”
韦姬不由笑弯腰,她正欲再替赤松子吹嘘几句。赤松子忽地抬头一看,见窗外阳光已走到正中,便决然的道:“时交正午,正是决堤通新水道,引凤凰岗龙脉之水入荔江之时了!韦姬,快去通知徐镇长,着民工打通两大水道!快,切勿迟于午时之内!”
韦姬一听,也不敢犹豫,身形一晃,施展赤松子所授的“风、雷、电”神功,已掠出去了。徐正一见,不由骇然,暗道:连这韦姑娘亦有这等本领,那赤松先生自然更高,凭这来去如电的功夫,休说普通人困他不住,只怕连当令之世,各国诸侯,彼等也不会放在眼内呢!这等高人降临荔城,也不知是祸或是福了!
醉仙馆徐正心念未了,赤松子忽然微微一笑道:“徐掌柜啊,凤凰龙脉之水,已快导入荔城水道,如此壮景,难道不想目睹么?”
醉仙馆徐正一听,不由惊喜她大声道:“当然想之极了,只是奉镇长之命,陪伴赤松先生你,未敢抽身出去,先生现有此美意,这便一道出去观赏便了!”
赤松子一听,便知徐镇长此着,是故意派他信任的徐正老板监视他的行踪,以免他半途溜走失踪。赤松子却含笑点头道:“好啊!这便同去看看吧!”
醉仙馆老板徐正大喜,陪伴赤松子出了醉仙馆,走出荔城东郊,很快便抵达城畔的荔江新水道了。
此时这条新挖的水道仍是一片干涸,似久旱之地,静待甘露的降临。
水道两旁,也早站满了荔城民众,人人翘首以待,那造福荔城万家的“凤凰龙脉之水”到来。
醉仙馆老板徐正一见,不由又惊又喜,暗道成败得失便全看此一举了。
就在此时,五里外的上游地段,忽地如光似电的掠来一物,原来却是已通灵的黑白猿,以手示意向他呈报道:“赤松大师,师母她已按你的吩咐,下令民工,决堤引入凤凰岗水了!乖乖,其势如虹,只怕快到此地了……”
它的手势未落,只听新河道两岸的民众,突然一声欢呼道:“荔江水到了!”
果见一道滚滚的水流,汹涌而至,片刻之间,便把干涸的新挖河道填满了。然后又回环增城一周,再浩荡返回荔江原来的河道。
赤松子定睛向河水一瞧,但见河水在正午的阳光下,现出一道淡淡的彩虹,其色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沿河道上游,冉冉飘移而来,这等奇景,自然只有赤松子独具的慧眼才可见到。
赤松子此时又确判,凤凰岗上的“凤凰龙脉”之水,已导入荔江,再经新挖的河道,福荫荔城千家万户而来。
赤松子欣然一笑,悄声向徐正道:“徐老板是否很想痛饮三杯?”
徐正道:“是又怎的?”
赤松子微笑道:“待会在醉仙馆,必有一顿庆功酒宴,届时自可畅饮一顿。”
徐正奇道:“就算引入龙脉地力,亦未必奏效神速,如何便有庆功宴喝?”
赤松子微笑道:“是耶非耶,待会便知!且先返醉仙馆静待佳音也!”
赤松子说罢,果然与醉仙馆老板徐正一道,先行返回醉仙馆。徐正心中狐疑不定,但见赤松子神色泰然之极,又不敢不信,无奈亦只好跟随一道回去。
赤松子等返回醉仙馆,刚喝了两杯荔枝红茶,亦即约莫一个时辰后,醉仙馆外,便忽然有几位男女,神色又惊又喜,急匆匆的奔进醉仙馆内。
徐正一看,原来竟是他隔邻的叔伯婶母。
其中一位婶母,徐正一见便不由大吃一惊,因为这位婶母双眼本来是盲的,但此时却眼珠溜转,神采有光,不但复明,且比常人更觉明亮。
但徐正未及探问,这位婶母已迫不及待的抢先叫道:“徐老哥……奇迹!奇迹!你说的那位造福荔城的赤松先生,他到底在何处?”
徐正忙道:“什么奇迹,奇迹?二嫂,你倒是先说清楚,你盲了的双眼,为什么竟复明了?老天爷!难道奇事真在荔城发生了!”
这婶母以手加额,又笑又叫的道:“原来我听说引凤凰岗水入荔城,便可造福万家,我尚半信半疑。不料今午那水道通流入城中时,我赶去凑热闹,虽然看不见,但听水声也是可以的,人多挤拥,水到时,我被人挤入河中,淹个半死,幸亏有人把我救上岸来。我清醒时,不知身在何处,便如常人般四面张望,不料眼中竟有光线透入,隐约见到一头七彩鸟儿,张开嘴巴,向我的眼珠连啄几下!我痛得失声大叫,拼命睁眼想看清楚,这一看之下,原来黑乎乎的天地,竟大放光明了!这必定是我的盲眼洗了那河水所致!这还不是天大的奇迹了?”
此时不但醉仙馆老板徐正目瞪口呆,就连刚赶回的韦姬亦眼神一亮,暗道洗了“凤凰龙脉”之水,竟可令双目复明,乖乖,这岂非比神仙的大挪移神通更神妙么?
那双目复明的妇人话声刚落,又有一位中年男子大声道:“不错!不错!这荔江新水道之水的确神奇之极,我那小儿终日肚痛不止,但喝了那河水,多年的积患竟不药而愈了!”
当下拥进来的几名男女,亦纷纷七嘴八舌抢先发话,均称颂那新挖水道之水神妙之处。
众人七口八舌议论纷纷时,徐镇长与镇中的一班乡亲父老,已拥着一位僧人,僧人捧着一个锦盒,众人若惊若喜若奇,神色复杂之极,一窝蜂似的涌进来了。
韦姬一见,不禁大吃一惊,心道:怎的把僧人也带来了?莫非这僧人神通高强,被请来作兴师问罪的后台么?若如此,赤松子这大傻瓜祸闯得太大矣!
韦姬心念电转,寻思如何能救赤松子的危难时,那徐镇长已快步走到赤松子身前。赤松子正悠然自得的喝着雾枝红茶,醉仙馆的喧闹就像与他浑不相干似的,就连徐镇长等拥到他面前时,赤松子亦仅眉毛一扬而已。
徐镇长走到赤松子身前,忽地向他深深一揖,由衷道:“赤先生于荔城之功德,荔城人将永志不忘矣!”
韦姬一听,知并非来找晦气,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格格一笑道:“徐镇长,想必有甚天大喜事,或者是你这镇长之位,可以当下去了?”
徐镇长叹道:“徐某这镇长之位,当不当也无关紧要了,但能在在位之日,得蒙赤松先生降福荫于荔城,徐某心愿足矣!韦姑娘有所不知,这位僧人来自城南西园寺,从凤凰岗引下的水道,恰好绕西园寺一周,不料贯通水源后不到一个时辰,天大的奇迹便发生了,当真神验之至。”
徐镇长似已乐昏了头,说话夹七杂八的,说得不明不白,听的人也被弄得昏了头。醉仙馆老板徐正,只因一直陪伴赤松子坐镇荔城大本营,因此对外面发生了甚事,竟浑然不知,此时听徐镇长说着,到底听不明白,不由大急道:“徐镇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镇长一拍头壳,笑道:“徐某乐昏了头,果然说不清楚,不如还是请西园寺的住持灵通大师说个清楚吧!”
这时,那手捧锦盒的僧人,韦姬才知他原来是城南西园寺的住持灵通大师,只见灵通和尚走上前一步,双手合什,向赤松子先喧了一声佛号,这才道:“阿弥陀佛,赤松施主功德无量,不但降福西园寺,更造福荔城众生,老僧拜服钦仰之至。”
灵通大师年已六十,荔城当地人均知他佛法高深,平日不苟言笑,待人甚为冷漠,不料他却向一位外乡人由衷拜服致敬,这的确是又一大奇事。
只见赤松子这时呵呵一笑,道:“大师父不必客气,且说清楚西园寺内,到底降临什么奇迹吧!”听他的口气,他犹如已洞悉一切似的了。
灵通和尚又喧了一声佛号,道:“西园寺中,先师曾手植一株荔枝树,每年也结果,但均平平无奇,与寻常的荔枝一般无异。这棵荔枝树至今已近百年矣。到今年开花时节,荔枝树也开花结果,但仍然是小而未熟之青荔枝。那从凤凰岗引下的水道,绕寺一周,老僧也未发觉有任何异样。不料到今日水源贯通,凤凰岗引水道环绕寺一周后,老僧忽地听闻殿外有一阵清悦的鸟鸣声,老僧走出殿外,只见一团七彩烟云,聚于园中那棵荔枝树上,其状有如一头七彩绿尾的凤凰。”
灵通大师说到此处,忽地一顿,吁了口气,显然连他这位心如镜净的空灵人物,亦不由心潮激荡了。
醉仙馆中,众人更是屏息静气,张耳细听,唯恐漏失了其中任何一丝的奇迹。
灵通和尚舒了口气,才又道:“老僧惊奇之际,那七彩绿尾凤凰如烟云般忽然腾空而去,却遗下一条绿色长尾,披挂于荔枝树上,阿弥陀佛!就在此时,荔枝树上的青果忽然大变,竟变成天上有地下无的仙果了。”
韦姬一听,蓦地醒悟,赤松子初进醉仙馆时,便有令粤川佳果荔枝天下扬名的妙意,因此连忙道:“那这仙果现在何处?”
灵通大师欣然道:“这仙果便藏于锦盒之内也!”
灵通大师说罢,即当众打开锦盒,众人就近一看,只见锦盒内放四颗荔枝,乍看与一般荔枝无异,仔细一瞧,却绝不一样,但见荔枝上红紫相映,一条绿线直贯到底,显得奇特而又艳丽非凡。
韦姬叹道:“果然奇特,这岂非凤凰绿尾,附聚于荔枝上么?”
灵通大师欣然道:“不错,不错,果然是凤凰绿尾附聚于荔枝上了。”
韦姬又叹道:“果形奇则奇矣,却未知内里味道又如何呢?”
灵通大师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老僧以为,此果得灵于凤凰岗水,亦是赤松施主亲自寻龙追脉堪点之功德,因此不敢妄动,一切留待赤松施主品尝定夺。”
赤松子欣然一笑,正欲说话,忽见在赤松子身旁的黑白猿,它的“金睛火眼”盯着锦盒上的四颗奇果,嘴角竟淌出垂涎来了,赤松子心中一动,便有了主意。
只见他忽地跃身而起,向四下抱一抱拳,道:“荔城百姓万众齐心,才得以开启‘富贵之门’,吾不过仅是略尽心意罢了,岂敢居功?这品尝仙果人选,吾倒有一个主意,未知各位是否愿意?”
荔城众乡亲父老此时均齐声道:“一切但凭先生吩咐。”
赤松子欣然道:“好!吾这灵徒……”此时他伸手向黑白猿一指道:“性已通灵,乃天地一奇猿,因此可入选为品评人之一也。”
众人一听,均齐声赞道:“猿猴之属,以果为天下第一美食,由其品评,此意妙极!”
赤松子又含笑道:“西园寺灵通大师既有护果送果之功,此果又长于西园寺,因此可请其为第二位品评人选。”
众人一听,大声赞好,又问道:“请问先生,那第三位、第四位品评人选又是谁呢?”
赤松子呵呵笑道:“徐镇长率领民工,为引凤凰之水奔波劳累,劳苦功高,便请他作全镇的代表,为第三位品评人选吧!”
众人均无异议,但又期待赤松子点出第四位品评人选。
只见赤松子欣然一笑,把那位双目盲而复明的徐大婶邀到前面,向众人道:“这位大婶因凤凰龙脉之水而复明,此果亦因凤凰龙脉之水而扬名,彼此有缘,可作第四位品果人选!”
赤松子说罢,捧起锦盒,把里面的四颗奇果分给四人。那徐大婶双手接过荔枝,晶亮的双目竟流出了热泪。
此时,三人一猿,当众把荔枝的果皮剥开了,露出雪白的果肉,然后一齐送进口里,咀嚼起来。立刻,三人一猿竟一齐呆住了,就如同时同地遇上同一怪物似的。
众人见状,有忍不住的便叫道:“滋味如何?莫非不对劲么?”
又过了一会,只见三人一猿,才以各自的方式表示心中的惊骇感觉。
徐镇长先就以手加额,喃喃的道:“可喜可贺,当真天降奇果。”
徐掌柜又叫又笑嚷道:“神果?仙果?奇果?天啊,这到底是甚绝世妙果?”
双眼瞎而复明的徐大婶热泪流了满面,也顾不得擦去,向赤松子拜道:“先生不但赐我复见光明,更赠荔城人如此佳果,真乃荔城的大恩人啊!”
此时只剩黑白猿未有表示了,又过了一会,众人只见它忽地伸爪向虚空连划。有见识广的,已随黑白猿的手势大声念道:“爽甜如梨,甜美如蜜,天上仙果,地上极品,富贵大师赤松子,已替人间开启富贵之门了。”
众人一听,不禁又耸然动容,向赤松子拜道:“原来赤松先生便是当世奇人,一代富贵大师,难怪有此绝世神通了,请赤松大师替此果赐名吧!”
赤松子一听,先是淡然一笑,接着含笑道:“此果犹如凤凰绿尾挂于果身之上,万红之中一线绿,便取其名为‘荔城挂绿’吧!”
荔城众人一听,均万众踊跃,又笑又叫又跳,互相赞颂道:“好一个‘荔城挂绿’,必将扬名天下,万世流芳!”
果然从此,自荔城出了“荔城挂绿”这等绝世奇果,天下各地均慕名而来,每日均人潮不断,单是来观光的人客,便令醉仙馆的生意,平添三几倍了。荔城人亦因此获益不浅,单是“荔城挂绿”这一奇果,便替荔城人带来无数财富,犹如替荔城人开启了“富贵之门”。
醉仙馆中,众人狂喜过后,回头细看,却已失去赤松子、韦姬、黑白猿的踪影了。
赤松子这位一代风水富贵大师,以及俏丽如仙的伴侣韦姬、通灵如神的黑白猿,自在南粤荔城神龙一现后,到底隐踪何处?无人知道。不过,从此之后,南粤大地上的人们,便传颂着一个“富贵风水”的故事,赤松子神奇,流传千古。
(全文完)
Q群7649715中华武侠小说,诸葛一真OCR,古陌阡2025.11.05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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