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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卧龙生《铁手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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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卧龙生《铁手无敌》(武侠世界36年22-45期)

  第一章 栽赃嫁祸口难辨 面壁思过获秘笈
  他每天都要来这片松林,这块墓地前。
  他是来看望师父的,一位让天下武人同钦的侠士——武当派三大高手,“武当三子”中的第三人凌虚子,这位出家的三清道士已和黄土作伴十年了,也许江湖上的后辈已经忘了他。
  他是凌虚子唯一的弟子——一个只知武功口诀,只懂一招半式的年轻人,他还很年轻,只有二十岁,这个年龄是该到江湖上历练的时候了。
  可是,他却不行。
  凌虚子死后,他的两位师伯凌霄子、凌空子不知时于什么原因,禁止他继续习练武功,于是,他只好死记硬背了十年的武学口诀。
  凌虚子在死前一年已把武当派的武学口诀全教给他。
  天性好武的他是不肯认命的,他千方百计地想偷学武功,为此他受过无数次责罚,因此,两位师伯对他的防范更严了。
  武当派中再无一人敢在他面前施展武功,他的好友云强为此受过不止一次的责罚,由于不愿再连累好友,便放弃了。
  他以往从未在深夜来这墓地,这晚他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将私离武当了,所以,他来是向恩师辞行的。
  “师父,弟子虽早有离开武当的念头,但都未敢行动,因为你曾教导弟子不可以一身拜两师,但如今,弟子不能不离开了,因为二师伯近来加紧了对弟子的百般刁难,更设下圈套害我,弟子已被二师伯诬指为窃取‘神门十三剑’剑谱之人,弟子上当受骗,此刻已无法辩解了,唉……”言及于此,他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师父,弟子不信非要在武当才能学得武功,是以弟子决心离开武当,寻访名师高人,以习得称雄天下的武功,望恩师在天之灵宽慰弟子这大逆不道的举动。师父,弟子若是学得绝顶武功,绝不再踏上武当!弟子告辞了。”
  他说完后,缓缓站起身,目光久久凝注在墓碑上,倏地,他疾速转过身,踏着林间小道大步而去。
  月亮早已落下了,此刻的天空只有几点疏星,时值晚秋,天已经很凉了,武当山便融浸在这片凄凉的夜色中。
  他,凌虚子唯一的爱徒,身上一袭黑色劲装,他喜欢黑色,黑色代表冷峻、严肃、还有力量!他两手空空地走下了武当山。
  一片房屋的阴影映入眼帘,这是他唯一的好友云强的兄嫂家,几间木屋错落有致地建在这山脚下。
  云强的大哥是读书人,是一里外镇上私塾的先生,因为这片房屋是祖业,所以云强的大哥不愿搬到镇上去。
  此时正是三更已过,四更未到的光景,可是这几间屋子中竟有一间仍亮着灯,那是卧房,他从前曾随云强来过。
  他不由伫足,想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亮着灯?莫非……不可能!这里是武当派的范围,有那个宵小敢来此骚扰?”心念一动,他又继续向前走了,可是,他又站住了。
  因为,小院的门开着,而那房门也是开着的,三更半夜岂会房门大开?此时并非夜不闭户的太平盛世啊!
  他立时向小院走去,穿过院子走进屋内,“云大哥!”他大声叫着,可是卧房中竟毫无声息。
  他再也没有犹豫,掀开门帘走了进去,他整个人如遭电殛般地定住了。
  房内那张大床之上,云强的大嫂赤裸地躺在血泊之中,床下躺倒的男子已经身首异处,那是云强的大哥,浓浓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卧房……
  更令他震惊之处在于云强大嫂的胸口上插着的长剑,这柄剑乃是他师父遗赠给他的,这次离开武当,为了便于行走江湖,他没有带剑,因为他根本不懂得用剑。
  他又一次上当了,中了这个圈套。
  他索性向房中的一张椅子坐去,想要坐等陷害他的人赶来。
  他实在多此一举,因为他的身形刚要动时,身后便传来一个低沉、沙哑,也是他非常熟悉的声音:“凌越,你不是人!枉费我对你这么好。”
  他听到这句话几乎晕倒,因为这句话出自他的生平好友云强之口,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剑刺入他的心房,也像一把刀将他和云强的友情斩断了。
  他黯然道:“云强,你师父终于达到了目的,他竟然要我死在你的剑下。好,好,这很好!”他连说几个“好”字,可见他已经绝望了。
  云强冷笑道:“凌越,你不必再演戏!你已演了十几年,骗了我几十年,如今你还要骗我吗?”
  “我没有骗你!”凌越忍不住叫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云强道:“那是因为你别有用心!师父原先告诉我时,我还不相信,可是今夜……你说,我有那点对不起你,你竟要杀我兄嫂,而且还……你说!”云强怒吼一声,胸脯起伏不定,显见他内心极是震怒。
  凌越痛苦地道:“你竟一口咬定是我杀了你兄嫂,好!既是这样,你尽管动手,我凌越武功低微,自是打你不过……”
  云强冷笑道:“好一个武功低微!能够将古风师弟打成重伤的人,能算武功低微吗?那古师弟的‘疾云剑客’称号,岂非浪得虚名了?”
  凌越怔了怔,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古师兄何时受伤了?”
  云强重重哼了一声:“什么意思?你还装作不知道,古师弟为了阻止你侮辱我大嫂,被你刺成重伤,侥幸逃回山上……”
  凌越惊怒道:“你胡说!根本没有这种事……”
  云强截口道:“要是你此刻在你自己的卧房中,而不是在这儿,那就当真没有事了,你知道吗?我一听见古师弟所言,第一件事就是到你房中去,希望你在卧房中,可是我很失望……”
  凌越此刻终于明白了,二师伯不仅取云强兄嫂的命,而且还重伤了自己的弟子古风,有这样一个人证,谁会不相信这件案子是自己做的呢?这个陷阱太深了,凌越已无法脱困了。
  凌越望着云强,沉重地道:“云强,你师父的手法太高明了,我已百口莫辩,只可惜失去你这个朋友……”
  “啪”的一声,凌越脸上挨了云强重重一掌,凌越身形跌出,沾了一身的血,他的嘴角溢出的鲜血也滴在了衣襟上。
  凌越缓缓爬起,目光紧盯在云强的脸上。
  云强道:“你自己做的事,竟敢诬指我师父陷害了你,你为何不还手?”
  凌越没有说话,目光仍旧盯在云强脸上,这目光中的含意太复杂,云强看不出,但却知道很刺人。
  一阵脚步之声传到,两个三十上下的汉子掀帘而入,一见房中情景,不由震惊万分。
  左首一人开口道:“很好!凌越没有逃走。”
  右首一人接着道:“以云师弟的武功,当然可以拿下这个叛徒啰。”
  云强淡然道:“两位师兄,是师父让你们来的吗?”
  左首一人道:“不错,师父要我们二人把凌越带回观中。”目光一扫房内,又道:“师弟,你要节哀顺变,至于这个叛徒就由师父处置吧。”
  云强沉默半晌,倏地踏前一步,抽出长剑斩向凌越右臂,凌越微一怔,欲待闪避,但长剑已然斩到。
  “当”的一声,云强的宝剑被另一柄长剑架住。
  左首那人目注云强道:“师父吩咐,不能伤了他,你若伤他,也该在我和陈师弟到来之前。”
  云强抽回长剑,道:“我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左首那人道:“出气可以,但不能伤他。”
  云强道声“很好!”声音起处,他已晃到凌越身边,扬掌打向凌越面颊。
  凌越急切间只得伸出左掌一格,“喀察”一声,凌越左臂竟被云强一掌击断。
  左首那人低声喝道:“你好大胆!这一掌若击到他脸上,岂不是将他震死了?”他已晃身到了云强与凌越之间。
  云强恨声道:“凌越,这番便宜了你,但你终会死在我手上的。”言罢,转向左首那人道:“大师兄,你们带他走吧。”
  左首这人乃是凌空子的首徒“飘风剑客”林一凡,也是“凌空八剑”中武功最强之人。
  林一凡左手搭上凌越右手,道:“凌师弟,随我们回去吧。”
  凌越情知不走是不行了,房中三人中任何一个都能将自己致死,何况有三个人呢?
  凌越咬着牙,忍着左臂的剧痛,他不愿哭出声,也不能喊出声,额头上早已有大颗大颗的汗珠滴了下来。
  凌越沉声道:“我自己走,以你二人之武功,是不必担心我会逃走的。”
  林一凡似乎被凌越的话声惊醒似的,松开了抓着凌越的手,看着凌越走出房门,心中升起一个疑念:“凌越并没有被制住穴道,何以竟被云师弟轻易打伤?他既能将古师弟击伤,武功当不输于云师弟才对。”
  林一凡心中虽然这么想,却也不敢作出判断。
  林一凡与“狂雷剑客”陈天雷押着凌越走向武当派的议事大厅。
  沿路,许多武当弟子早被喊醒,此时都站在两边瞧着三人,低声地议论着。
  走入大厅,只见名震江湖的“武当三子”中的第二人凌空子端坐于右首的椅上。
  左首的位置乃是武当掌门凌霄子之位,但他此时正与六名亲传弟子闭关参习武功,并不在座。
  凌空子的八名亲传弟子除云强外,其余七人皆在,只是,最末的弟子“疾云剑客”古风却倚着椅背,脸色有些苍白。
  林一凡上前向凌空子施礼道:“师父,弟子与二师弟现将凌越带到。只是五师弟不听从师命,仍打折了他的左臂。”
  凌空子“嗯”了一声,道:“想是强儿痛伤亲人,不免有些冲动了,稍时你替越儿将断骨接上。”说着,目光移向昂然而立的凌越身上,沉声道:“越儿,你可知罪吗?”
  凌越抬眼盯向凌空子,傲然道:“敢问二师伯,我罪在何处?”
  “哼,想不到你凌越倒会装佯啊!”古风道:“可惜你料不到那一剑没能要了我的命,也是天意使然,否则岂不让你逍遥了。”
  凌越回瞥了古风一眼,道:“想不到‘凌空八剑’中竟是你最得二师伯的信任,可惜却忘掉‘飞鸟尽,良弓藏’的古训了。”
  古风勃然变色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空子沉声道:“风儿,不许多嘴……”
  “不错,闭上嘴才对,免得一语泄露了天机。”凌越冷冷地讽刺了古风一句。
  凌空子愠声道:“越儿,你太放肆了,你此时身犯本门八大门规之一,若再口出无状,侮辱同门,可就莫怪师伯做出违心之事了。”
  凌越冷冷地瞧了凌空子一眼,道:“想是我适才所说触到了师伯的痛处……”
  凌越话音未了,代之而起的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凌空子冷声道:“在尊长面前,竟敢口出不逊?”
  原来,凌空子适才出手打了凌越一记耳光,但他打完便即回到座位,不但出手极快,而且身法也极是迅捷,果然不愧为武当两大高手之一。
  大厅中其余七人中只听见耳光声,看到一个影子而已,但听了凌空子的话后,才知是师尊出的手,心下不由暗生敬畏。
  凌越身形被打得倒退数步,但也很快便稳住身形,腰挺得更直,头仰得更高,目光中充满怨恨,他冷冷道:“我这等低微武功,竟值得你出手,这一记耳光之赐,但有机会,我一定奉还。”
  凌越这一席话,将在座的其余七人全都震住了,他们想不到这种情况之下,凌越居然还敢声言报复,当真有些活得不耐烦了。
  凌空子这回居然不愠不火,他叹息一声,道:“师弟呀!师弟,可惜枉费你一片苦心了,越儿竟如此冥顽不驯。”
  言罢,凝视着凌越,又道:“越儿,你一定认为二师伯不许你习武乃是出于私心,是不是?”
  凌越没想到凌空子忽然问出这个问题,但对此他心中早有答案,于是他毫不犹豫,朗声道:“不错,以我的资质,这十年若得习练武当上乘武学,定可胜过众位同门。”
  古风忍不住嘲讽道:“好大的口气,也不瞧瞧……”
  凌空子却不容他继续下去,打断道:“可是这条令乃是你师父临终所立!”
  “你胡说!”凌越脱口道:“我师父怎会下此禁令?他若立此禁令,又怎会不告诉我?”不要说凌越意外之极,在座七人也同样感到意外。
  凌空子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抽出信柬,展开细看:
  凌霄掌门、凌空师兄:
  小弟思之再三,乃下此决心,立下此令:从今以后,不许越儿再学武当武功!
  但,越儿资质极佳,小弟不想有违天和,故将本门内功及奠基武功传授给了越儿,并要他死记各种武学名篇、要义,以期将来越儿有机会学习别派武学之时,可以将所记下的要义融汇贯通,为了本派之命运,弟不得已放弃越儿,可惜武当将少一位绝顶高手了。
  以上手令,两位师兄千万要替小弟办到,并在适当时候将它转给越儿阅看。
                                        弟     凌虚临逝所遗
  下面写着年月,且加盖了凌虚子独有的印信。
  凌越心里虽极不愿相信,但眼前这封信却实实在在出于师父亲笔,而且那枚独特的印信也在师父逝世当日,由他亲手放入了师父的棺木之中。
  凌越整个人都愣住了,直到凌空子唤他时,才回过神来。
  凌越深吸一口气,颇为吃力地道:“二师伯,这封信确是我师父亲笔,可是师父究竟出于什么原因,不许我学武当武功?”
  凌空子道:“我和你大师伯想了许久,也猜不出,但师弟既然嘱咐我们,也就只好照办了。”
  说到这里,他语锋倏地一转,道:“可惜你不能自重,犯了本门门规,按规当有两种选择,师伯我不能擅作主张,只有等你大师伯出关后再定,但我先要将你禁闭在‘蹉跎崖’上……”
  凌越此刻心中极乱,他原先认为是二师伯有意害他,但师父手令却不是假的。
  他听完二师伯的宣布,忽然走到古风跟前,道:“你真的看清楚是我刺伤你的吗?”
  古风冷笑道:“笑话!我又不是瞎子,连谁刺伤我都不知?我清楚地和你在那院中交手了四十余招,你是用‘神门十三剑’的第四指刺中了我的。”
  凌越不由呆住了,这实在难以令他相信,若非古风撒谎骗人,那就真有其事,但这可能吗?
  古风见凌越低头不语,又道:“当时你还检查了我的伤口,若非我屏住呼吸,便活不到现在了。”
  凌越闻言,目中一亮,道:“我要看看你的伤口。”
  古风一怔,怒道:“你想做什么?”
  凌空子道:“风儿,让他看!”
  古风见师父如此吩咐,便解开衣服,露出缠满纱布的胸膛。
  古风缓缓将纱布一层层解开,露出了那道伤口,那剑伤正是凌空子遗赠给凌越的那柄剑特有的三角形剑洞,这剑洞离心口不远,若当时出剑之人剑尖再向上移两三分,便刺中心脏了。
  此刻,由于纱布打开时的触动,那伤口中又冒出许多的鲜血。
  凌越叹道:“我真是百口莫辩了。”
  凌空子道:“越儿,身为江湖男儿,应该是敢做敢当的,可是你唉!”
  说着,语声一顿,道:“汝南、奇峰,你们两个将他押往‘蹉跎崖”,由你们负责看押!”
  武当“凌空八剑”的第三、第四两位,一个是“柔雨剑客”文汝南,一个是“奇花剑客”张奇峰。
  两人刚走到凌越身前,蓦地,大厅门口传来一声暴喝:“凌越,我要你死!”一条人影快捷地扑向凌越。
  当当数声,来人的长剑都被豚开了,但来人似乎非要将凌越置于死地不可,身形稍退又疾扑而上,手中长剑也使出了拼命的招式。
  凌空子叱声道:“强儿,你疯了吗?”当的一声,将云强手中长剑震落,伸手制住了云强手臂的穴道。
  云强的双手软软地垂下。
  云强余怒未息地道:“凌越,你不是人!你是禽兽,你杀我云家三条命,我非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厅中众人齐声惊问道:“三条命?怎么会……”
  云强怒道:“怎么不是,我大嫂已经身怀六甲了!”
  众人心中方始明白,全都向凌越怒目而视。
  凌越见状,叹声道:“我早已说过此番是百口莫辩了。”
  凌空子摇头道:“你既一口咬定不是你所为,可是却无半点证据加以证明,你也不必再狡辩了。汝南、奇峰,将他押走。”
  云强被制住了手臂穴道,但双腿却还能行动,他怎会眼睁睁看着凌越走掉,当下他大喝一声,身形纵起,双腿一个连环鸳鸳腿踢向凌越!
  凌越见状,身形急向前掠出,避过了云强的双腿,云强双手被制,行动自然不便,但他绝不会罢休,无边的仇恨支持着他的行动。
  他身形再动,但……
  “强儿,你太放肆了!”凌空子沉声喝道,声音中有无比的威严。
  云强极不情愿的站定,师父的话他从来都不敢违抗,他很委屈地道:“师父,杀人偿命,你不该阻拦我。”看着凌越消失在视线中,他的心中愤恨不已。
  凌空子道:“你说得一点也不错,但这种事需经你掌门师伯裁定。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为师会给你一个公道,不会让你兄嫂的血白流的,你且忍耐一时,不可私自上‘蹉驼崖’寻仇,否则,为师要将你逐出师门!”
  云强愕然地望着凌空子,他实在没有想到师父会下此严令。
  其余五名弟子也吃惊不小,云强一向很得师父赏识,今日师父竟会说出这等严厉的命令,实在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凌空子又道:“一凡,你带伤药上‘蹉脱崖’,为越儿疗伤,你们四人除风儿需要养伤外,都去帮强儿料理他兄嫂的后事。”说着,右手袍袖拂出,解开了云强的穴道,这才转身离开大厅。
  林一凡瞧着六位师弟道:“大家都各自做事去吧!”说完走到云强身前道:“五师弟,你别难过了,师父是怕你做出过激之事……”
  云强冷笑道:“过激?真是笑话,我为兄嫂报仇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怎算过激?我只后悔没有在你和二师兄到达前,杀了凌越这个禽兽。”
  说完,人已冲出大厅。
  “狂雷剑客”陈天雷、“葫芦剑客”莫羽青急忙追了出去。
  莫羽青嗜酒如命,身边时时都带着一只酒葫芦,故而江湖人戏称为“葫芦剑客”。
  “凌空八剑”中其余七人的名号都从武功上而来,就只有莫羽青独辟蹊径。
  古风见大师兄被云强说得哑口无言,便上前道:“大师兄,你不要怪五师兄,他心情很差,说话也就没有分寸……”
  林一凡道:“大师兄怎会怪云师弟呢?对了,八师弟,你今晚所看到的那个凌越真的是适才这个吗?”
  古风诧然道:“大师兄,你说什么这个凌越那个凌越的,我给你弄糊涂了。”
  林一凡道:“哦,就是今夜刺伤你的真是凌越吗?”
  “当然是了,莫非大师兄怀疑我……”
  “不是,我是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蹊跷,凌越为何口口声声自称冤枉?而且,在山下云强兄嫂的房间内,云师弟一招就击伤了凌越,当时我以为凌越穴道被制,可是后来我发现他的穴道并未受制。”
  古风不以为然道:“那是因为你、二师兄、五师兄都在场,他还手也逃不掉,所以干脆承受了五师兄的一击。”
  林一凡摇摇头道:“不会,在我与天雷赶到小屋这段时间里,凌越即便武功不如云师弟,但总可以逃走,可是我到小屋时,他却身上沾满鲜血,嘴也溢出鲜血,脸颊上还有四指红印,显见刚被云师弟打了一掌,但房内又无任何打斗的痕迹,凌越在当时情景之下,怎么会既不还手,也不逃走呢?”
  古风沉吟片刻道:“会不会因为凌越与五师兄从小就是好友,凌越做出了对不起五师兄的事情,所以……”
  一直在旁聆听的“魔影剑客”寒秋雨截口道:“凌越若做出了那件事,且又杀伤了你,那他绝不会任由云师兄宰割的。”
  寒秋雨不等古风开口,又道:“打从凌师弟走入这个大厅,我就看出他是正气凛然,光明磊落之人,可惜十年来,我竟未与他说过一句话。”
  古风因为自己清清楚楚看见的是凌越,且被他刺成重伤,适才在大厅中又与凌越起了争吵,是以听了寒秋雨的话,不由嘲笑道:“六师兄,什么时候你成了相面的,说得可真是头头是道,可惜小弟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对不起,两位师兄,小弟失陪了。”说罢,便缓步走出了大厅。
  林一凡瞧了寒秋雨一眼,道:“秋雨,别放在心上,八弟性情本就如此,他目击了凌越所为,且与他交手被刺伤,你说那话,分明说他没长眼睛,将人认错。”
  寒秋雨笑道:“风弟的脾气我清楚,我并没说他看错了,而是他看到的那人一定是带着面具,在昨晚的情形下,风弟绝对瞧不出破绽。”
  林一凡心内一惊,道:“你这么肯定?”
  寒秋雨傲然道:“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判断绝对没错,大师兄,你不妨再仔细细想,凌师弟的伤不能觥搁,你快去吧!”
  林一凡满腹心事地走出了大厅,天空乌云密布,像一块沉重的铅幕。
  XXX
  “蹉跎崖”,这个武当派关押触犯武当八大门规的弟子之所,不知让多少弟子在此忧苦交加地了却一生,而崖顶仅有的一间石屋,也不知蹉驼了多少岁月,那墙壁上满是青苔,却一年又一年地增厚着、扩大着。
  通往“蹉跎崖”的道路,只有一条狭窄的、近乎直立的石径,而在石径的正中,有一座看守崖顶的小屋,专供看守之用。
  这座石屋封住了通往崖顶的道路,要想过去就必须穿过石屋。
  凌越看着崖顶的石屋和方圆不足五丈的空地,心中不由一阵悲愤,他过去常常奔驰于山野之间,那是一种最无拘无束的生活,而如今他竟被禁锢在这样一个狭小的地方,失去了往日的自由。
  一个人失去了自由,就等于失去了一切。
  凌越心中恨极了那个陷害他的人,原先他认为是二师伯凌空子害他,可是现在他的信念被动摇了。
  “为什么师父不许我修习武当派的武功?说什么为了武当派的命运,我那时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孩童,又怎会与武当一派之命运有关连?”
  他心中一直非常敬重自己的师父,可是如今他不禁对自己的师父产生了怀疑。
  凌越生性酷爱武学,十年不许习武无疑是要了他的命,当时他曾偷听过两位师伯的谈话,从中得知二师伯力主禁止他习武,所以他恨极了二师伯,当昨夜之事发生后,他就立时认为是二师伯设计陷害他,可是如今……
  禁止他习武竟然是他所敬爱的师父的命令,他茫然了,对于师父自然不会产生恨,但爱却减少了许多。
  爱与恨本就是一线相隔,由爱转恨,由恨转爱本是很平常的。凌越倏地感到一阵目眩,几乎站立不稳,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他,凌越抬眼一瞧,不由诧道:“原来是林师兄!”
  来者正是“飘风剑客”林一凡。
  林一凡道:“你是失血过多所致,快坐下,我替你接好断骨。”
  凌越冷冷瞧了林一凡一眼,甩开林一凡的手,上前两步,回过头道:“这点伤,我自己可以照料,不敢劳你‘飘风剑客’的大驾!”
  林一凡一愣,笑道:“凌师弟,不要太任性,这伤若不及时治疗,只怕你这条左臂就会废了。”
  凌越冷声道:“我是武当败类,是个禽兽不如的淫贼,怎配做你‘飘风剑客’的师弟?不怕堕了你的名头吗?何况,我这条命能不能保住还很难说,这条手臂废了也无妨。”
  林一凡叹息一声,道:“你何必自残呢?昨晚之事若并非是你所为,就一定能够查清楚。”
  “笑话。”凌越声调更冷,道:“这件事能否查清楚姑且不论,问题是你师父根本就已认定是我所为,岂会去查事情真相?再说,武当派上上下下有谁能相信我是无辜,而不相信古风的话?”
  林一凡忍不住斥道:“我与寒师弟就相信你是无辜的,我和寒师弟都准备查明这件事的。”
  凌越放缓语气,道:“林一凡,你实在不用这么安慰我,这个世界对我太不公平了。十年来,我可以对习武禁令逆来顺受,但这次我绝不!”
  语声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感谢你,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
  林一凡摇头道:“那倒不必了,只是你现在必须疗治手臂的伤。”
  凌越道:“我会的,你把伤药留下,我自己可以治。”
  林一凡将手中药品和夹板放入屋中,走了出来,见凌越负手立在崖边,不由微叹一声,道:“凌师弟,我一定查清昨晚的事情,希望你静候佳音,对了,适才落月师兄出来告知我师父,大师伯出关之期要延后三十天!”
  说罢,跃下了山崖,沿石径奔下山去。
  凌越没有回头,他长长叹了口气,这条手臂必须尽早医治。云强,这折臂之仇我是非报不可的。
  凌越走进石屋,但见屋中桌椅和床铺一应俱全,疗伤的药物便放在桌上。
  凌越十年来被禁习武,其余却不禁止,是以他于歧黄之术倒也知之甚多,一瞧之下,便知这药乃武当派的接骨灵药。
  凌越立时施术,药果然是灵药,敷于伤口之处,疼痛立减。
  凌越被云强折断手臂至此,是一直以自己的意志抑制痛楚,如今他才算真正解除了痛苦,但要想臂骨愈合,却须休养一段时间。
  凌越为防臂骨错位,又将夹板绑住左臂加以固定。
  做完这些时,“柔雨剑客”文汝南已将早饭送了上来,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文汝南默默地将饭菜放在桌上,便提起食盒下去了。
  凌越待文汝南走了之后,才过去坐在桌边,端起饭碗吃了起来,这一晚他一直未曾合眼,且又失了血,此时正是饥火上攻之时。
  凌越恰要吃完之时,忽然发觉碗底似有一异物,他用筷子夹了出来,一瞧之下,不由“哇”地张开口,将适才所吃之饭全都吐了出来。
  那异物是一只浑身绿茸茸的虫子,此刻还在桌上缓缓蠕动,模样极为恶心,凌越将所有菜肴连同自己吐出的饭食通通装入碗中,将那碗抛入了万丈深渊。
  凌越心中呐喊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讨回公道的,绝不,我绝不放过任何一个。”
  凌越走入屋中,在床沿上重又坐了下来,目光一瞧见桌上零星的饭粒,心中怒火更加压抑不住,他右拳重重地击在枕上,那枕头立时被击出一个洞来。
  凌越在床沿上坐了良久,直到心中怒火渐渐平息,才起身找来扫把将地上的饭粒扫出石屋,再用抹布将桌子擦了数遍,这块抹布也就丢到悬崖下去了。
  凌越重重地叹了一声,重新回到房中,瞧见床上枕头中的木屑、棉絮露了出来,便拿起枕头将那跑出来的东西塞回去。
  蓦地,他的手留在枕头中,拔不出来了吗?
  当然不是,他感觉触到了一个物件,凌越急伸出右手,拉开那个口子,将枕头中的东西通通倾倒而出。
  “啪”的一声,一个油布包跌在了地上。
  凌越好奇地打开包裹,那里面的东西简直令凌越不敢相信。
  那是五本绢册,最上面的封皮之上书着四个苍劲的大字:“武当三绝”!
  凌越的心头突然地跳着,他用颤抖的手指翻开了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
  “总则:武当三绝技乃武当第三代弟子岳春风、宋明月、林石泉三人继祖师之遗风,研天下之武学,兼自身之武功,以聪慧之灵性创出的三项绝技:‘大周天幻影剑法’、‘大阴阳百变掌法’、‘大无极惊神指法’。此三绝学一经问世,便令我武当武学大放光彩,震动天下武林,为江湖武人所瞩目。”
  凌越看完“总则”,心中之激动是无法言喻的,适才还在慨叹苍天待己不公,如今唯有对上苍称谢不已了。
  凌越长吁一口气,将心中的激动平复下来,正要仔细翻阅,忽觉绢册之中似夹有一物,凌越掀开一瞧,目光不由一滞,书中乃是一幅折成一块的白布!
  白布之上浸着许多血渍,凌越急忙展开细瞧,竟是一封血书:
  孺子当如老夫一般,触犯本派门规,被禁于此,既是如此,便是与老夫有缘。
  老夫嗜武如命,然本派对奇技绝学多是秘技自珍,莫说别派中人难以见到,即使本门弟子也无缘得授,至今本派多少前辈高人的心血被束之高阁,乃至失传。
  老夫从师父处所习武学总是有限,且都是别派中人了如指掌的,故老夫每每与敌交手,总要逼得对方施出所有绝招,老夫如此便可学到对手之武功。
  老夫得此便宜,怎会再狠心置对方于死地!故总不能完成师父所派之任务,放跑敌人,如此多次后,虽在江湖上落下“仁心奇剑”之名,但却终不能为师父所谅。
  师父便不许我再入江湖,将老夫派遣到“三元观”看管本派武学秘典,武当弟子平日里是绝不许走近“三元观”二十丈之内的,以往老夫每每总是望观兴叹。
  从此,老夫埋首“三元观”中,瞒过两位长老,翻阅了许许多多武学经典,武功上获得的进步,自不必说,但却明了武学之博大精深,既便穷一生精力,也不可能习会天下之武学。
  但老夫仍潜心武学,希望以己之力学得武学的五成,便可告慰平生了。老夫在“三元观”习武,转瞬便过了十五载,每每老夫只觉得武功越高越觉得武学之博大,自己之所学其实不过皮毛罢了。
  正当老夫有些心灰意冷之时,被我无意中发现了一部武学经典“太清罡气”,此书文理深奥之至,文字又艰涩难懂,所记武学之理极是精深奥妙,立时引得老夫心猿意马,寝食难安。
  此种情形约一月有余,老夫刚刚读懂些许皮毛,更是无法释手,便做出了一个大胆之举动,将此书携回寝居细硏,居然让老夫发现了一个秘密。
  那书自五十页后,每页均夹有一页纸,老夫整理装钉之后,便是老夫早已知道失传了多年的“武当三绝”。
  “武当三绝”之名记于本门史书之中,声言此项绝技曾技盖天下,没有一种武功能够与之匹敌,武当派因此技而称雄武林三十载!
  老夫心慕已久,且已不敢奢望获得的“武当三绝”竟然落入老夫手中,可想而知老夫当时之心情了。
  老夫穷一年的时光方习会此三绝技,但也自知所习不过皮毛而已,但想此书可留着慢慢研读,而“太清罡气”已携出“三元观”整整一年,若再不放回,恐为长老发觉,然老夫尚未硏读完毕,心中不舍,故又将“太清罡气”抄录了一本。
  老夫做完这些,正欲将“太清罡气”放回“三元观”,却已为两位长老所察觉,两位长老亲自从老夫寝居中查出“太清罡气”,若非老夫对“武当三绝”及“太清罡气”副本爱不释手,将之随身携带,势为两位长老捜去不可。
  以本门门规,私将本门武学经典携出“三元观”者,罚面壁终生!
  于是,老夫便被禁在“蹉跎崖”上,但老夫得有两部武学经典,想来余下岁月当不会无所事事了。
  老夫在这崖上整整五十载,活了一百余岁,其时与我期辈的师兄弟早已先我而去。
  但老夫虽具绝顶武功,却也不能离开这“蹉跎崖”,本门门规是不容不遵的。
  老夫这等人生真可谓之一奇了,虽具绝顶身手,但却寂寞之极,故虽有笔墨,仍用血书表明老夫一生所志。
                               武当空尘子
  凌越读罢,心中极是气愤,深为空尘子前辈不平。
  若非武当派有那些祖传的臭规矩,只怕空尘子前辈定能为武林增色了。
  凌越检视油包中的书籍,共计五本,“武当三绝”有三册,余下的一本是“太清罡气”,另一本封面上血书着四个大字“独步武林”。
  凌越翻开“独步武林”,一股孤傲之气跃然纸上:
  总纲:
  本书所载武学皆为老夫空尘子所独创,老夫虽不小视天下武功,但对本书中所载武学甚为自信,天下武功均在老夫武功之下,本书共计五种武学:“问天指法”、“风云三式”、“孤诣罡气”、“落月刀法”、“狂啸掌法”,每种武功无一不令敌手落花流水。
  凌越看毕,不由傲气横生道:“弟子凌越,承蒙师叔祖嘉惠,定要让师叔祖的武功独步武林!”
  言罢,他将“武当三绝”、“太清罡气”四本书用油布包裹了,塞入枕中,又将地上杂物清扫干净,这才将“独步武林”恭敬地放在桌上,虔诚地施了一礼。
  凌越翻到问天指法这一章,细细阅读揣摩,立时便觉得每一招都极合心意,当下便加紧习练。
  他却没有想到,空尘子最初十年是安安静静待在这“蹉跎崖”上的,但十年后,他已将“武当三绝”和“太清罡气”学成,每日便显得无所事事,久之,这种无言的寂寞令他心境大变,他愤世嫉俗,每日都要对武当派每条门规大骂一通。
  而问天指法便是在这一时期创下,不免沾上了空尘子的那份怨气,这便正合了凌越此刻的心情。
  其中“狂啸掌法”、“孤诣罡气”也是这样。
  凌越对此都是毫不知晓,只觉得每一招都那么顺手自然,毫不阻滞,且又招式奇诡,令凌越喜不自禁。
  时间过得很快,凌越方才习得一招,便已到了午时了。
  凌越急忙将独步武林秘籍藏好,因为,文汝南已到达崖顶了,他是来送午饭的。
  凌越一瞧见他便怒气横生,正要对他发火,文汝南却首先连声说道:“凌越,很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他们在饭里做了手脚,真的,很对不起。”
  凌越冷声道:“没关系,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不干脆在饭菜中下毒呢?或者随便用些东西加在饭里一起煮,那我不就根本发现不了吗?”
  文汝南歉声道:“凌越,你别发火,我已经……”
  凌越忍不住截口道:“文汝南,如果你也接受这种待遇,你会不生气吗?既然,你承认对这件事不知情,那么告诉我,是谁做的?”
  文汝南为难道:“凌越,我已经骂过他们了,其实他们不过一时气愤,想替五师弟出气,你……”
  “是吗?出口气?”凌越冷笑着道:“想出气,大可上来将我打一顿,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们。哼,文汝南,你又何必为他们掩饰,他们既然做出这种事,就不会怕我知道……”
  “不错,我是不怕你知道。”张奇峰走入房门,道:“凌越,你不但强暴了五师弟的大嫂,还杀了他们一家三口,而且又几乎杀死八师弟,你罪孽深重,今天早上那件事,不过是给你一些颜色看看……”
  文汝南见状,忙拦道:“四师弟,你别伤了师兄弟之间的和气……”
  “师兄弟?”张奇峰叫道:“我‘奇花剑客’张奇峰岂会有这样一个淫贼做师弟?”
  “张奇峰!”凌越怒声道:“你别得意……”
  张奇峰冷笑道:“喂,说话不必用那么大力气,我就在你面前,凭你实在不配管我是否得意!”
  凌越牙关紧咬,目眥欲裂,瞧着张奇峰得意的脸孔,心中几欲立时便要将他的脸揍碎。
  张奇峰不顾文汝南的劝告,续道:“小子,你把牙齿咬得那么响做什么?想吃我吗?怕你咬不动……”
  凌越忍无可忍,怒吼一声一拳揍向张奇峰,这一拳平淡无奇,对张奇峰实在构不成什么威胁。
  张奇峰道:“哟,小子,你还敢动手,好,本侠正好替八师弟出口气。”说话之时,已避过凌越那一拳,身形欺上前去,挥掌击向凌越。
  凌越连对方的手掌都未看清,脸颊上已重重挨了一下,身形踉跄退后数步,张奇峰不等凌越站稳,再度欺身向前,手掌连连挥出。“啪啪”之声不绝于耳。
  张奇峰一连打了凌越七记耳光,一下比一下重,一声比一声响,凌越的双颊不但立即红肿,且已沁出鲜血。
  张奇峰还待再打,手腕却已被抓住,抬眼一瞧,是文汝南看不过眼了。
  张奇峰怨道:“文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文汝南道:“咱们师兄弟受师命差遣,在此看押他,却不是让你来打他的,万一你一时收手不住将他打死,我们如何向师父交代?”
  张奇峰道:“师兄,你也真是太过于谨慎了,我出手很有分寸,怎会让他送命……”
  文汝南忍不住叱道:“胡说,你那脾性,师兄我很清楚,他丝毫不还手,不躲避,分明是想求死,你打他,岂不上了当?”
  张奇峰一怔,道:“不会吧!若是如此,他跳下悬崖,可不就一了百了了吗?何必受此洋罪。”
  文汝南一想也是,不由疑道:“莫非他根本闪避不了,才被你打……”
  文汝南话音未落,凌越忽地从地上爬起冲向张奇峰,但见他右手疾点而出。
  张奇峰见状,道:“原来你还想陪本侠玩……”
  话音未了,忽觉得身形竟无法避开凌越这一指,凌越使的正是刚刚习会的“问天指法”。
  这一指出其不意,且又奇诡奥妙,挟怒而发,正中张奇峰胸口“膻中”死穴。
  文汝南见状,急忙出手一格,虽未格住,却已将凌越指劲阻了一阻,也正是这一阻,才救下张奇峰一命。
  饶是如此,张奇峰还是中指立倒,毕竟“膻中”穴乃是胸口大穴。
  文汝南大惊,一指点中凌越穴道,抱起张奇峰,急叫道:“师弟,师弟……”
  XXX
  文汝南万料不到凌越竟偷袭张奇峰,眼见张奇峰倒下,心中大急,一指点倒凌越,俯身抱起张奇峰。
  他让张奇峰的头枕在自己的臂弯里,伸手一探张奇峰的鼻息,似乎有些许呼吸,再试脉搏,但觉脉象有些乱,但仍强劲,想来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这才心中一宽。
  想是张奇峰被凌越一指点中后,只是闭过气去而已。
  当下,文汝南以内力输入张奇峰体内,引着张奇峰的体内真气在奇经八脉中游走。
  片刻,张奇峰睁开双眼,见此情景,不由大惊,问道:“怎么回事,莫非凌越这小子点中了我的穴道?”
  话刚说完,他又道:“不错,我的确被他一指辈了‘膻中’穴,奇了,怎么我竟然安然无恙?”
  文汝南道:“想是凌越内力不强,只令你闭住了气,却不能置你死地。”
  “好小子!”张奇峰叫道:“他竟然要我的命,哼,我先宰了他。”说着,走到凌越跟前。
  凌越仅是麻穴被制,还有知觉,闻得张奇峰所言,不由暗自心惊,忖道:“若我就此死了,岂不辜负了师叔祖空尘子前辈的一番美意了。”
  文汝南一把拉住张奇峰道:“师弟,不可造次,适才你已将他打成这样,就算两不相欠好了,咱们下去吧。”
  张奇峰见状,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声,怒视了凌越一眼道:“小子,本侠这番就饶了你,反正你只不过剩下四、五十日的性命,也就不与你一般见识了。”
  说罢,走了下去。
  文汝南上前拍活了凌越的穴道,道:“今日的饭没有做手脚,以后也不会再出现早上所发生的事了。”
  说着,走出屋子,忽又回头问道:“凌越,你是真不会武功,还是装假?”
  凌越冷冷道:“我可不会装着不会武功挨人打。”
  文汝南喃喃说了句什么,转身下了山崖。
  凌越爬起身来,适才张奇峰那八记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毫无回手之力,此刻只觉得脸颊上火烧一般地疼痛。
  凌越已经可以感到眼中有泪了,他强忍着,一字一句地道:“男儿绝不流泪,只能流血,哼!张奇峰,等我习会武功,我非打得你求饶不可!”
  凌越坐在桌旁,看着桌上的饭菜,菜肴很精美,想是对早上的补偿,凌越用筷子夹起一块肉送入口中,刚嘴嚼便觉得脸上疼痛无比,想是牵动了脸部肌肉。
  凌越强忍了一阵,将饭一口一口地送入口内,他忍着脸上的剧痛吃着。

  第二章 误杀同门 错伤少女
  一滴,两滴……鲜血滴在桌上,滴在碗里,他以极大的毅力抑制着疼痛。
  饭吃完了,桌上留下了一小滩鲜血。
  凌越刚欲站起,一阵目眩,他急忙用手扶住桌沿。
  一阵脚步声传来,文汝南出现在门口。
  他一见凌越的神情,不由一怔,旋即他看到了空碗和碗旁的鲜血,他心中不由一阵激动,眼中有些湿润。
  文汝南上前扶住凌越,他扶了个空。
  凌越向旁边走出一步,令文汝南扶空了。
  文汝南看着这条硬汉,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缓缓道:“凌越,我很抱歉,没有阻止奇峰的举动……”
  凌越哼了一声,道:“你当时根本就不想阻止!”
  文汝南一怔,但他没有反驳,显然,凌越说对了。
  良久,他将一直拿在手中的伤药放在桌上,道:“这是治伤的药。”
  说完,他转身走了。
  凌越良久才走到桌边,拿起药瓶,倾出药膏敷在脸上,这药很具灵效,一敷在脸上剧痛便消失了许多。
  凌越快步出屋,查看了一下来路,确信此刻不会有人再上来了,他便奔回屋中,拿出那本“独步武林”秘籍。
  他专心地练着,是的,他非常专心,他没有考虑即将等待他的是什么,也不再想是谁陷害了他,更不会揣测师父为何不许他习武。
  他对秘籍倾注了全部身心,除了一日三餐和睡眠外,他甚至将睡觉时间减少又减少,他想追回失去的十年。
  有时,他也感激师父让他记忆的武学要义,因为每及他对一些招式想不通时,那些熟记在脑中的要义便自然地为他解决了难题。
  他实在是一个习武的奇才,仅仅一个月,是的,时间已流逝了一个月,他已习会了三种武功:“问天指法”、“风云三式”、“落月刃法”,这三项武功,他能很熟练地施展出来,同时,他已将“太清罡气”阅读了一遍,心中已有了一个大概。
  这日,凌越正在练习“武当三绝”中的一绝“大无极惊神指法”,忽然传来一阵衣袂带风之声,这人直向崖顶奔来。
  凌越心中有些惊异,因为来人脚步极轻,若非凌越这些日子武功大进,那是绝对听不出来的,可见来人轻功极佳。
  凌越将秘籍塞入怀中,正欲到路口细瞧是何人时,一条淡色人影已飘上峰来。
  凌越抬眼一瞧,诧道:“林一凡,是你!”
  来人正是驰名武林的“飘风剑客”林一凡,他为人虽很稳重,但此刻脸上带着焦躁之色。
  林一凡一见凌越,不由叹了口气,步入屋中。
  凌越颇为奇怪,追在后面问道:“林一凡,你到底为何而来?”
  林一凡这时却显律有些踌躇,沉吟片刻,道:“凌越,昨晚本派突遭一股蒙面人袭击,受了些损失……”
  凌越急问道:“本派伤亡了几人?都是些什么人?”凌越到底生长于武当,虽然,他如今受了冤枉,但他仍将自己看作武当弟子,更何况他现今又习练了“武当三绝”的武功。
  林一凡接着道:“二师弟、六师弟、七师弟三人受了伤,其中六师弟伤势最重,另有七名本派弟子惨遭不幸,对方无一人损失,仅有三人挂了彩。”
  凌越心中一惊,道:“敌人这么厉害!”
  “不错,迫于此种情形,掌门师伯已提前出关,师父已将你的事告诉了掌门师伯,大师伯非常震怒,说了一句‘孽畜终非我武当门人,待蒙面人之事了结之后,再议。’我此刻尚未查出事件真相,若掌门师伯……”
  凌越接口道:“所以你赶来告诉我,对吗?”
  林一凡道:“不错,希望你早作打算。”
  凌越不由大笑起来,半晌道:“林师兄,我很感激你,可是,我能做何打算呢?总不成杀下崖去,叛逃武当?可是我能这样做吗?”
  凌越说着,语声一顿,接道:“无论如何,我总还是武当弟子,总还是‘武当三子’中凌空子的徒儿,我师父可从没教过我如何叛逃武当,更何况,如今武当有难,我一定要为本派尽一份心力。”
  林一凡不禁被凌越说得血脉贲张,一拍凌越肩头道:“我没有看错,就凭你这番话,师兄我也相信那件事非你所为,多年来,尚无人敢向我们武当派公然挑衅,这次该咱们武当弟子为本门尽忠了。”
  林一凡猛然想到凌越的处境,不由忧郁地道:“凌师弟,可是如今掌门师伯似乎对那件事已有偏见,只怕你处境很危险。”
  凌越想了一下,道:“林师兄,你再将大师伯的话说一遍。”
  林一凡迟疑地道:“大师伯说‘孽畜终非我武当门人,待……’”
  凌越长叹一声打断道:“大师伯竟将我视为孽畜,真是我的好师伯。”
  林一凡想起什么似地道:“师弟,怎么大师伯竟说你‘终非武当门人’,这话是何意思?”
  凌越黯然道:“想是大师伯想将我逐出武当。”说到这里,语声一变道:“哼,我就不信我做不了武当弟子。”
  林一凡一触到凌越的目光,心中不由地一震,暗忖:“凌师弟的目光怎会如此锐利,似乎含有很重的杀气。”
  凌越心中怨气似乎又被触动起来,他冷冷哼了一声,道:“昨晚本派遭到袭击,文汝南和张奇峰赶去助战了吗?”
  林一凡道:“没有,他们奉命在此看押你,却是不敢私自离开的……”
  凌越冷笑道:“我猜到了他们没去,大敌当前,不一致对外,却在这里看着我,若多他二人,也许便能留下几个敌人,如今却连敌方是谁都不知道,武当派这个脸可算丢到家了。”
  林一凡安慰道:“师弟,你别怪他们二人,他们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受冤枉确实不是好受的,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将事情查清楚。”
  凌越心中一暗自一叹,道:“林师兄不必为我费心,还是尽早查明袭击本派之敌的底细要紧。”
  林一凡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凌越的肩头,转身离去。
  凌越看着林一凡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暗道:“林一凡,我不会忘记你的!不管二位师伯如何对我,即使今晚便杀了我,我也要继续习武。”
  心念一定,立时掏出秘籍,潜心钻硏。
  武当三种绝技无一不令江湖人垂涎,每一项绝学那怕只习得一招半式也够受用了。
  但是,凌越却不如此想,即使他学尽天下武功,他也仍不会满足,因为,他一直梦想成为武功天下第一。
  十年来,世人一直没有给他机会,如今身处逆境,却意外得到上天的帮助,他若不尽快习武,如何能够挽救自己?
  XXX
  虽然,他心中不愿背着屈辱离开武当,但若两位师伯要将他置于死地时,他却不能不叛逃,因为命都没有了,哪里还能洗刷冤枉呢?
  三个月过去,他一直不眠不休,用尽心力终于将武当一绝“大无极惊神指法”练熟了,而且参研了“狂啸掌法”。
  他实在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练习“狂啸掌法”,这套掌法在空尘子始创之时,空尘子正处在极度的寂寞之中,而且心中郁愤满胸。
  凌越从林一凡口中了解了大师伯对他的看法,心中极为绝望,因为十年来,由于他的偏见,造成了他对二师伯凌空子极度的恨,自然便对大师伯更亲近了。
  如今情形正相反,他愤恨的二师伯待他坦诚,将习武禁令告诉了他,而大师伯一经从二师伯口中得知那晚之事,便武断地下出结论,将凌越心中仅剩的一丝洗刷冤情的希望打破了。
  凌越在三月之内耗尽心力,又以郁愤之心习练“狂啸掌法”,终于令他在将来付出了极大代价。
  夜,很宁静,月色极好,凌越就在这洒满银光的山崖上,演练刚刚习会的“狂啸掌法”。
  每一招,每一式都缓慢之致,显得凝重、沉闷。
  蓦地,凌越发出一声怒啸,双掌劈向石屋……
  啸声尚在山谷中回荡,却又响起了一阵天崩地裂的响声,那蹉跎了许多岁月的石屋在凌越雄浑的掌力、愤怒的长啸中崩塌了。
  凌越一见此情景,先是怔了怔,继而发出更加刺耳的大笑,笑声在山谷中回荡,渐渐变得凄厉起来。
  凌越眼中终于落下了几滴泪水,是悲?或是喜?
  一声叱喝响自凌越身后:“小子,你疯了吗?”
  是张奇峰、文汝南,他二人起初听到啸声,以为又有敌人来袭,不想接着传来巨响,又传来笑声,他们听清了那声音来自崖顶。
  张奇峰率先奔上山崖,人还在跃升当中,口中先自骂出,他站稳身形之后,瞧见的情景令他大惊,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说不出来。
  凌越缓缓转过身,文汝南恰在此时跃上了崖顶,一瞧之下,目光也呆滞了。
  凌越适才发泄了一回心中怨愤,此刻清醒了许多,一见文、张二人的表情,不由一怔,问道:“你们两个见到鬼了吗?”
  张奇峰仿若从梦中惊醒一般,指着凌越道:“你的头发……”
  凌越不由一呆,反问道:“我的头发怎么了?”
  “白了!”文、张两人齐声答道。
  凌越乍闻之下,大叫道:“你们胡说什么……”
  “不信,你去瞧瞧镜子。”
  凌越见二人表情不似作假,立时叫道:“给我镜子!”叫声中,凌越飞身掠过文、张二人头顶,向崖下奔去。
  “站住!”文、张两人齐声喝道,喝声中,双双扑下山崖。
  凌越有些慌不择路,他实在太震惊了,他知道自己容貌极佳,一头黑发披肩,正是他自小就梦想的侠士风采,可是如今若是俊脸配上一头白发,那是何等痛心之事。
  凌越奔入山道上的石屋,目光扫过之处并无镜子。
  两个大男人住在这里当然不需要妆镜。
  凌越正待奔出石屋,却闻身后屋外山道上传来呼叱之声。
  他略一踌躇,便已返身出屋,目光所及,不由一呆。
  文汝南、张奇峰二人竟与另一个凌越拼杀着,那人面庞与他一模一样,他立时明白,陷害自己的贼人正是此人。
  他几乎没有犹豫,但事实上他却慢了半步,也就是这刹那间,惨剧发生了,文汝南厉叫一声仆倒在地。
  凌越身形电闪而至,双掌凌空击向那人,口中发出一声怒啸,这一招正是“狂啸掌法”中的精华。
  那人经验很丰富,一见凌越气势,便知不妙,身形疾转,伸手一带狂攻而至的张奇峰,张奇峰收势不住,被他拉了过去。
  “呼”的一声,凌越掌力全部倾泄在张奇峰身上,张奇峰几乎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便永远地倒下。
  但假凌越却也被张奇峰掌力击中,身形踉跄退回石屋,他几乎身形未动,顺着去势,倒翻而出,穿过石屋便狂奔而逃,因为他已知道自己绝非凌越对手,何况他的内脏已被张奇峰震伤。
  凌越目光一扫张奇峰,心中后悔不已,狠狠一跺脚,追向那人。
  文汝南被那假凌越一掌正打中心口,但由于张奇峰出招牵制了那人,掌力没能尽数击在他身上。但即便如此,他心脉已被震伤,已是活不了多久了。
  文汝南虽奄奄一息,但眼睛仍看到了随后发生的一切,他还来不及悲痛张奇峰的死,却见凌越奔出了石屋。
  他没有看清张奇峰是被那人拉向凌越,而导致代那人而死的。
  他认定是凌越打死了张奇峰。
  看押凌越乃是他的职责所在,但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他虽没有站起身来,但身体却向前移动了几分,于是,他向前爬着……随着鲜血从口中冒出,他的力量也随着消失了,他的神智渐渐混乱起来。
  他好像觉得有人抱住了他,彷彿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三师弟,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说,但已无力说了,嘴唇在血沫中蠕动着,终于吐出了两个“凌越”,他的力气终于耗尽,永远地耗尽了。
  “三师弟,三……师弟”林一凡是听到凌越的啸声之后第一个赶到的,当他看到两位师弟倒在血泊之中时,他几乎五内俱焚。
  他亲耳从文汝南口中听到“凌越”这个名字,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愤怒,是一种被人欺骗之后的愤怒。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一凡,不要太过于伤心了,凌越这个叛徒,咱们一定能抓住他,讨回血债的。”
  林一凡抬眼瞧去,是师父凌空子。
  “师父,我要去追踪凌越,将他亲手押回武当!”说罢,身形向山下奔去。
  随后赶到的众弟子,见林一凡狂奔的情景都极为纳闷,正要问时,林一凡已从身旁掠过。
  众人急忙加快脚步,一过石屋,他们就全都愣住了,他们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是事实,“柔雨剑客”文汝南、“奇花剑客”张奇峰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角色,怎会双双被敌人击毙?
  云强率先问道:“师父,这是谁干的?”
  凌空子看了云强一眼,目光又在陈天雷、古风两人脸上掠过,声音有些喑哑地道:“他两人死在凌越手里。”
  三人闻言,同时一震,云强不敢相信地道:“这怎么可能?凌越的武功不足以同时置两位师兄于死地的……”
  凌空子截口道:“当为师与一凡赶到时,南儿尚有一口气在,他只说出‘凌越’二字便死在一凡的怀中了。”声调极是悲凉。
  凌空子又自责道:“当初我真该废去凌越这叛徒的武功,可是我却要等大师兄来作主,今晚南儿、峰儿惨死在叛徒手中,责任全在我。”
  陈天雷劝道:“师父,你别这样,现在最重要的是追踪凌越,将他带回武当治罪,以报两位师弟之仇。”
  “不错,以前我便欲杀凌越以谢兄嫂在天之灵,如今这淫贼竟又惨害了两位师兄,我云强非叫他死于剑下不可。”
  凌空子点头道:“不错,这笔血债是非讨还不可的,现在你们大师兄已去追寻凌越,你们先将南儿、峰儿运到议事大厅盛殓起来,就将大厅做灵堂,祭奠他二人。”
  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了,向三位徒弟挥挥手,向山下走去,他这八个亲传弟子从小便由他培养、授艺,如今一个个都在江湖上成名扬威,可是现下同时失去了两个弟子,凌空子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了。
  浓重的夜幕中,武当派议事大厅的灯光却分外明亮,凌空子不由加快了脚步,大师兄凌霄子尚在等着他。
  XXX
  在同样深沉的夜色中,凌越在奔行着。
  月儿不知什么时候落下去了,只有几点疏星在闪烁着。
  凌越心中十分焦急,他已追出二十几里路了,起初他还瞧得见那人,可是奔行得越久,那人反将他拉下更远,显见那人轻功较自己高出很多。
  凌越十年来没有习练过一招半式的武功,对于轻功他更是门外汉,现在,他看不到那人便无法追踪了。
  凌越极为懊丧地道:“可惜,今番让那贼子跑掉,只怕再也无法找到他了,而我的不白之冤,只怕也洗刷不了。”
  凌越正自懊丧,忽地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脱口道:“糟了,我误杀了张奇峰,此刻只怕武当派上上下下都认为是我杀了文、张二人而潜逃,我又是一点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都没有,唉……”说着,不由长叹了一声。
  倏地,他似乎瞧见前面一棵树的树梢上挂着一物,他纵身向前,摘下那件物事,借着星光细细一瞧,不由怒骂一声:“好贼子,原来向这个方向奔逃了!”
  他手上拿着的物件赫然便是一张人皮面具,这面具制作极佳,像极了凌越,想是那人奔逃之时,随手从脸上撕下扔到了树梢之上的。
  凌越再无犹豫,身形疾掠而出,向前快速奔行,目光捜索着前方。
  这一路奔行开来,倒令凌越于快速奔行之中逐渐揣测出关于轻功武学要义的真正含义了。
  他于是依法施为,速度立增了一倍,凌越喜不自禁,越发将那些深印在脑中的轻功口诀往深处想了。
  他想到一点,便立时用上一点,速度越奔越快,犹如星丸飞泻一般在山岭之中奔行。
  在奔行中,夜色更加浓重,而山野之间又起了一片迷雾。
  随着奔行速度的加快,凌越内腑中真气在奇经八脉中不停地循环奔走。
  迷雾愈来愈浓了,而夜色却又渐渐消退了。
  凌越奔行一夜,行程少说也有七、八十里了,也不知翻过了多少山,山雾随着夜色的逐渐消失,也愈来愈稀了。
  凌越在一座山脚下停了下来,放眼望去,山坡上茅草丛生,四下里十分安静:“想来那贼子用那面具将我引向歧路,他却从别处逃了。”凌越寻思着。
  忽觉得空气变得十分燥热,他抬眼瞧去,山腰处一条火线向自己烧了过来,凌越正自诧异,自语道:“这旷野之中,又是晚秋,何以突然起火?”
  心念未了,那道火线已到眼前,飒的一声,面前突然竖起一条巨大的蟒蛇,这蟒蛇约莫小桶般粗细,此刻上身竖起,巨大的三角脑袋从半空中俯看着凌越。
  这大蟒这么突然竖起,将凌越吓了一大跳,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尺有余的巨蟒,他心头不免有点惴惴不安,同时感到异常的燥热。
  凌越站着没有动,此时山坡上枯草已经烧了起来,这晚秋时节,草木早已枯干,正是极佳的燃料,一阵风吹来,火势更大了。
  凌越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数步,那巨蟒立时吼了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呼的一声,竟喷出一股火焰!
  好在凌越见机得早,否则只怕已被烧死了,他身形腾空跃起,斜掠而出。
  “啪”的一声,半空中撞来大蟒的尾巴,凌越心内不由大惊,急中生智,身形猛地一折,急堕落地。
  身形尚未站稳,但见大蟒大口再度张开,凌越心知不妙,身形向旁边滚出,一道火焰喷着了适才凌越所站地方的枯草。
  凌越抬眼向四周望去,见东南方是一片乱石岗。
  他立刻向那儿奔去,因为那儿都是石头,不必担心巨蟒喷出的火能将周围变成火海。
  那巨蟒立时追踪而至,大口一张,又是一道火焰喷到,凌越身形闪到旁边的巨石之后,那火焰喷在了岩石之上,丝毫不起作用。
  凌越随手拾起一把石子以内劲掷出,大蟒不知躲避,石子尽数击中蟒身,每一块石子都贯注了凌越十成的功力击在蟒身上,也令得大蟒负痛吼了一声。
  巨蟒身形爬上岗顶,但其时它已经被凌越的石块击中无数次了。
  大蟒在岗上直起身子,这下倒令凌越处在它的视线之中,它立时喷出火焰,但火焰却已不如适才那般炽热,射程也不如方才那么远了。
  凌越一见巨蟒火焰烧不到自己身上,立时以更多的石块击向巨蟒,巨蟒负痛之余再度张口,凌越微微一笑,继续掷出手中石块,因为火焰已对他构不成威胁了。
  但,这回巨蟒吐出的却并非火焰,而是一颗通体红亮的圆球,大小有如鸡卵。
  凌越一见之下,不由目瞪结舌,那圆球迳直向凌越脸部飞到,竟有一股香气。
  凌越奔行一夜,正感饥饿,乍闻此香气,不由自主地张了张口。
  恰在此时,那圆球飞入凌越口中,圆球又滑又腻,进口之后,顺着去势滑入凌越腹中。
  巨蟒猛地大吼一声,扑了过来,凌越不暇细思,身形掠起,越过几块巨石,落到石岗旁。
  那大蟒扑空之后,再度发出一声吼叫,声音却大不如前,巨蟒猛地立起身子,在空中停了停,又扑了下来。
  凌越见大蟒扑到之后,半晌都无动静,凌越犹豫再三,走过去察看究竟。
  那巨蟒已一动也不动,几块石头掷过去,仍是毫无动静,凌越暗忖道:“莫非巨蟒死了不成?”
  忽然间他想到曾经在一本医书上瞧见关于动物内丹之说。
  动物内丹乃是经年穴居的动物久眠不食,钟海天山岳之灵气,均匀调息凝聚的日月精华而成。
  人若服食了成形的动物内丹,可以益寿延年,百毒不侵,百病不害,青春永驻。
  习武之人若呑下内丹,并将内丹所聚之灵气精华纳入丹田之中,融入自身真气,便可使内力大大提高。
  但动物一旦失去自身之内丹,将立刻死去,概因内丹凝聚了动物的精血之精华,一旦失去便如失去精血一般,那是绝无活理的。
  凌越想罢,不免有些将信将疑,但巨蟒确是失去了那粒红亮的圆球之后立时死去的。
  正疑惑间,忽由内腑升起一股极强的热力,使得凌越立时汗如雨下,且热力似乎愈来愈强,简直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焚化一般。
  凌越大惊之下,不暇细想,立时就地盘膝而坐,运功将体内四处乱窜的热力理顺之后,引入丹田之中。
  凌越愈是不断地引入丹田之中,越觉得那热力如无穷无尽一般,令他不及引入丹田之中。
  此刻,他全身都有丝丝热气向外冒出,头顶上的热气愈来愈浓,凌越脸红如火,已到了关键之时。
  天空中不知是什么时候布满了乌云,不远处的山坡上火势仍无减退之象。
  倏地,一道光芒划破天空,接着是一阵排山倒海般的霹雳之声,彷彿要将大地撼动一般。
  电火闪闪,雷声隆隆,刹时间倾盆大雨,狂泻而下!
  挟着呼呼的风声,天地间一片混沌,都卷入了这大自然疯狂而恐怖的旋律中。
  山火在最初的大雨中便已熄灭了。
  但是,凌越此刻内腑之中的火却并未因大雨而有所减弱,反而更加狂烈地烧了起来。
  凌越此刻正处在世上绝无仅有的痛苦之中,这种痛苦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大雨之中,凌越的衣衫竟然没有湿!他的周围环绕着一圈淡红色的雾,他的内火太旺,雨水淋到身上立时化作水气。
  凌越终于支持不住了,他向前仆倒在地,狂风挟着雨滴猛烈地击打在他身上。
  狂风暴雨在山野中,天地间肆虐了两个时辰,渐渐减弱了。
  天空中变得湛蓝湛蓝的,细雨在阳光下也消失了,整个山野在雨后显得生机勃勃。
  凌越仍然俯卧着,他的胸膛紧贴着大地,也许他想从大地那里汲取能量吧!
  一只苍鹰从空中俯冲而下,落在那巨蟒上,用锋利的啄嘴撕扯着蟒肉,雨后的美餐令这只鹰很快便填饱了肚子。
  它仰头鸣叫了一声,似乎在招呼别的同伴来享受这份美餐,它的头转向凌越,瞧着这个怪物一动也不动的,想必也死了。
  它虽然吃饱了,但它仍然走了过来,站在了凌越身上,用嘴撕着凌越的衣服。
  凌越似乎被它惊醒了,他的身子动了动,鹰警觉地跳到一旁,静观着凌越,只要他一动,它就会立刻飞入空中。
  凌越翻了个身,鹰儿立时飞起。
  凌越倏地一指点出,一道劲疾破空之声传出,接着便是鹰儿的哀鸣,鹰儿没能飞回空中,它坠落在方才那道美餐前,死了。
  凌越完全清醒了,见是一只老鹰,不由吁了口气,适才他见到黑影以为是人,所以想也未想便施出了“问天指法”,这是身具武功之人都会有的反应。
  蓦地,他恍然大悟似地捡起老鹰,鹰腹上有一个血洞,已经击穿了!
  “我的功力竟能洞穿这老鹰吗?”他怔怔地想着。
  他不能不怀疑自己是否具有这份功力。
  虽然近来他武功大进,但都是招式精妙诡奇,而令敌人防不胜防,说到功力,实在不能与武功招式相配,可是现在,他一指凌空点出,所发出的劲力竟能隔空点中苍鹰,且穿透鹰身,这……
  倏地,他霍然转身,远处一条人影快捷无比的向这里奔来,凌越却清楚地听到了那人奔行的脚步声,他终于相信自己的功力业已有了极大的提高,他不由欣慰地笑了。
  那人轻功极佳,就在片刻之中,已奔到了这石岗之上,脸上极是焦急,他约莫五十有余,身材干干瘦瘦,除了那双灵活转动的眸子显出他是一位武林高手之外,全身上下便再也找不出一丝引人之处。
  小老头目光一触及横躺在乱石堆中的巨蟒,不由晃身到大蟒身侧,一见巨蟒已死,不由一怔。
  “铮”的一声,一道亮光闪出,老头手中已多了一柄一尺余长的狭锋刀,手起刀落,将巨蟒剖开,跳上前去翻找。
  片刻,老头忽然大哭道:“完了,完了,我的‘火龙丹’,我的‘火龙丹’没了……”
  凌越忽见他大哭,不由诧然道:“‘火龙丹’是何物,竟值得你那么伤心?”
  老头乍闻凌越的语声,不由一怔,停止哭泣,回身打量凌越,道:“你是何人?怎么在这荒凉之地?”
  凌越正要回答,那老头忽地大叫道:“哈,我那个‘火龙丹’一定被你偷去了,你快还我!”
  声音未落,身形已然扑到凌越身前,五指箕张,抓向凌越胸前大穴!
  凌越何曾料到这老头竟一声不吭地向自己偷袭,且出手极快,但他此刻身具绝顶功力,且习会了几种不同的上乘武功,应变已然绰绰有余。
  凌越身形一动未动,左掌护胸,右手食中二指向前一递,正是“大无极惊神指法”中的“静若处子”。
  老头眼见偷袭便要得手,忽见凌越所摆姿势,不但无懈可击,而且似乎隐藏着极厉害的杀招,这一招他可从未见过,身形猛然一窒,倒退五步,嘴里说道:“邪门,真是邪门!”
  凌越一瞪老头道:“有何邪门?”
  老头道:“你这个平平常常的架式,老夫竟找不到一处破绽,岂不邪门?老小子,你这招唤作什么?”
  凌越道:“你才是老小子!老头,你自己孤陋寡闻,反倒说人家邪门。”
  老头指着凌越道:“瞧你头发根根见白,年纪想来也比老夫大一些,却还想充少年人,当真……”
  话音未落,忽觉肩头一紧,抬眼一瞧,竟是凌越不知如何便到了他身前,抓住了他的肩头,只听凌越道:“老头,你说什么,我的头发真的白如银丝吗?你说呀……”
  干老头怒道:“废话,难道你没瞧过自己的脸容吗?”
  说着,右掌横切而出,击向凌越,凌越左手疾伸,扣住了老头的腕,内劲到处,老头只觉得全身酥麻。
  老头一生经历过多少阵仗,却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不由吓得魂飞魄散。
  凌越这段时间由于与巨蟒搏斗,又服下内丹,这么些奇遇令他忘了昨晚张奇峰、文汝南曾说过他头发变白之事,如今被这老头一语提起,不由惊怒万分。
  当凌越从老头口中得到证实后,不由大叫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叫声中,凌越松开老头,身形向老头来时方向狂奔而去,片刻便走得无影无踪。
  老头怔在当地,当凌越抓住他时,他从凌越的乱发中看到了一张极为英俊,极为年轻的脸。
  老头无法相信这是真的,愣愣地道:“一定是这小子服下那‘火龙丹’之后,头发才变得如此白了。唉,若是我服了,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
  说着,目光扫了一眼地上的蟒尸,怅然地向来路走去……
  XXX
  滔滔溪水历尽了多少世事沧桑,记下了多少历史的回音,仍然保有着那生命的激情,滚滚向南而去。
  汉江边上,立着一个白发如雪的年轻人,他正是遭遇不凡的凌越。
  凌越看着江水中自己的倒影,喃喃道:“怎么会这样?究竟为何会变成白发?”
  他不能不相信头发已变白这个事实,可是原因何在?他猜不透,正因为如此,他才震惊,才郁恨。
  凌越完全沉浸在痛苦之中,对周围的事物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以致有一名满身是血的大汉狂奔而至,他却全然未觉。
  这个大汉年约三十有余,阔脸虬须,若非他此刻满身鲜血,狼狈万分的话,他应该是个英武的汉子。
  他没有注意卓立在江边的凌越,抢上几步,仆倒在地,大口地喝着江水,想是渴得紧了,竟把整个头都浸在了江水之中。
  半晌,他扬起了头,又站起了身形,正欲离开,眼前一花,一条人影已飞落在三丈外的沙滩上。
  虬须大汉不由自主倒退两步,站在江水之中,张口道:“‘香花令主’,你为何要如此逼迫于我?”
  来者是一位女子,从身形、体态看来绝不超过二十岁,可惜脸上蒙着一条黄色丝巾,她身着淡黄色衣裙,体态极为婀娜多姿。
  黄衣少女冷冷一笑,道:“庄天浩,不是本令主逼你,而是因为你犯案累累,罪孽太重。”
  虬须大汉乃是江汉一带赫赫有名的侠盗“飞天鹞子”庄天浩,他为人侠义,每次做案专拣为富不仁的大户、贪官下手。
  “飞天鹞子”庄天浩道:“香花令主,你别欺人太甚,我庄天浩做案从不伤及无辜人家……”
  “好一个无辜人家。”黄衣少女冷哼一声道:“你庄天浩做案手法高妙,在江湖上骗得一个‘侠盗’之名,其实你不过是以盗为名,实际上做的却是采花的勾当,只因为伪装巧妙,且又从未杀过一个姑娘,而未败露,但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今日便是你伏法之时。”
  庄天浩在黄衣少女说这番话时,脸上神色数变,显见被她说中心事。
  眼见黄衣少女正自说话,他忙翻手掷出一把暗器打向黄衣少女。
  黄衣少女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敢放光华!”话声中,双袖齐扬,一股暗劲涌出,暗器旋转而起,呼啸着飞向庄天浩。
  庄天浩见状,心头大骇,咬牙双掌拍出,同时身形斜掠而出。
  “飞天鹞子”不愧为一位响当当的角色,手底下确有过人之处,双掌击出后掀起漫天掌影,将暗器打得斜飞而出,径自撞向站立在十步开外的凌越,而他本人却斜身掠出,向相反方向奔逃。
  黄衣少女待要追,猛见暗器飞向卓立江边一动未动的凌越,不由急呼道:“老人家闪开!”
  话音中身形掠出,半空中挥出一条彩带,缠向那几枚暗器,这份身手着实令人惊叹。
  凌越猛然从沉思中惊醒,见此情景,不由喝采道:“姑娘真是好功夫!”
  黄衣少女见凌越不慌不忙的样子,不由嗔道:“老人家,你怎么不躲避,万一我未能截住这些暗器,你岂不是被伤着了?”
  凌越闻言一怔,道:“你叫我‘老人家’,我真的显得很老吗?”
  黄衣少女心急庄天浩要逃掉,见这白发老人家说话有些失常,不愿再在此耗下去,道声:“那是当然!”
  话音中,身形急掠而出,向已奔出百丈开外的庄天浩追去。
  凌越听了黄衣少女的话,心中大受刺激,不由怒啸一声,身形霍然掠起,电射而出。
  黄衣少女轻功高妙,几个起落便已追到庄天浩身后,正要出手截杀,猛然间背后一股劲力涌来。
  黄衣少女不由心中大骇,危急中不及躲避,身形竟硬生生向左横移半尺,令背后那股劲力全然落空。
  黄衣少女抬眼一瞧,不由一怔,偷袭之人竟是那白发怪人,不由脱口问道:“原来你是庄天浩一伙的。”
  凌越一见黄衣少女避过自己凌厉的一击,不由一怔,正欲再度出手,猛然被黄衣少女问了一声,不由反问道:“谁是庄天浩?”
  黄衣少女见他竟然不识庄天浩,不由奇了,顺手指向不远处踉跄奔行的庄天浩道:“就是那人,我还要追他,若你不认识他,就莫要管闲事。”
  凌越目光一扫庄天浩,道:“你要杀他?”
  “不错。”黄衣少女应了一声,身形已然掠出。
  凌越道:“你等着,我把他抓来给你,然后咱们再算账。”
  话音中,身形疾速闪出掠过黄衣少女,半空中几个起落,已到庄天浩前面拦住了他。
  黄衣少女乍见白发怪人的轻功不由心头一震,想到方才他对自己说要算账,究竟算什么账?她感到莫名其妙。但她身形却已站定,等着凌越。
  庄天浩乍见眼前飘落的凌越,不由硬生生刹住脚步。
  凌越伸手指向黄衣少女道:“你回去!”
  庄天浩见这人满头白发披散在脸上,看不清这人是谁,同时心中也想不出江湖中有他这样一位高手。
  凌越见庄天浩站立不动,心中怒气横生,探手一抓,握住庄天浩的右手脉门,身形掠回,将庄天浩随手掷在黄衣少女面前道:“姑娘,你快杀了这人,我好与你比试。”
  黄衣少女虽不知凌越为何要与她比试,但也想将庄天浩料理了,免生后患。
  庄天浩被凌越捏住右手脉门,身不由己被带了回来,偏偏凌越心中怒火正炽,出手极重,竟将他右手一下捏断了,直疼得他龇牙咧嘴,极不好受。
  黄衣少女缓缓伸出右手,庄天浩见状大惊,左手迅速拍出,但他快,黄衣少女比他更快,纤手横挥,一掌正中庄天浩心口,庄天浩惨嚎一声,萎顿在地。
  凌越心中一颤,他虽武功绝顶,但至今未杀过一人,张奇峰仅是误中了他的掌力而死。
  他此刻乍见黄衣少女出手毙了庄天浩,显得极为轻松、随便,彷彿她根本没有杀人似的。
  凌越道:“你出手真够狠!”
  黄衣少女一怔,忽觉得眼前这人声音并不苍老,却似很年轻,便道:“对付这种禽兽不如的贼人,原不该心慈手软!”
  凌越心中又是一震,半晌没有答话,因为他曾被武当弟子称为禽兽不如的人,听到这话,心中极为敏感。
  黄衣少女道:“你究竟是何人?要与本令主算什么账?”
  凌越一怔,道:“令主!姑娘是什么令主?”
  黄衣少女奇道:“怎么?适才你并没有听到我与庄天浩的谈话吗?”
  “我在想心事,对周围之事充耳不闻。”
  黄衣少女更觉惊奇,以凌越这等身手,怎会对自己周围之事毫不知觉呢?
  她上下打量了凌越一眼,见他白发遮面,便道:“为什么你要用白发遮住脸面呢?”
  凌越反问道:“姑娘是否瞧着在下的白发便觉得在下很老?”
  “难道不是吗?”黄衣少女问道。
  “不是!”凌越忍不住大声道:“我没有老,只不过头发白了……”
  “难道头发白了,人还未老吗?”
  “不错,你竟说我老了,哼……”
  在一声怒哼中,凌越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怨怒,一掌劈向黄衣少女。
  黄衣少女又惊又怒,身形极快地飘闪而出,道:“难道就因为我说你老了,你……”
  黄衣少女不得不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因为凌越已展开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势,无数的掌影已将她包围住。
  黄衣少女纤手急扬,身形不退反进,与凌越展开了抢攻。
  凌越施出的是“狂啸掌法”,但他却心急气躁,完全不是掌法要诀中所要求的压抑、沉闷、凝重。
  他太快了,反使掌法不能发挥出威力了,但饶是如此,凭借着深厚内功进行抢攻,仍未落于下风。
  黄衣少女抢攻数十招,竟仍没能挽回颓势,这在她的江湖生涯中是绝无仅有的。
  她在江湖中行踪飘忽,做事狠辣,每杀一人便要留下一朵香花,因此被武林中人称为“香花令主”。
  她出道江湖以来,已经杀了近百名黑白道高手,令武林人揣测纷纭,畏惧之心尤重。
  凌越久攻不下,招式一变为“问天指法”,同时右手又施展出“风云三式”的剑法,但他此刻手中无剑,便以指代剑。
  “风云三式”果然不愧为空尘子前辈苦心创下的绝学,招式奇诡,每一剑都讲求一个“快”字,正适合此刻凌越对敌。
  “问天指法”倏然出手,令黄衣少女防不胜防。
  黄衣少女不由心中一震,只觉得凌越的每一招都出其不意,招式精深奥妙,全是她生平仅见。
  同时她又感到有时会突如其来地涌来一股极强劲的真力,令她左支右绌。
  黄衣少女银牙一咬,使出家传绝学“龙爪透骨力”。
  刹时间,指中劲气排空,发出排山倒海般的轰响,有时又传出真气划空的锐啸。
  天地间刹时变得昏暗不明,两人只见掌影、剑幕,不见对方。
  蓦地,一道闪电划破重重掌影,道及剑幕,那是剑光,但犹如电光,直向凌越射去。
  原来黄衣少女比拼多时,只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便抽出随身短剑,使出了凌厉无比的杀着,每一剑都能置敌人于死地,每一式都是惊鬼泣神的绝学。
  凌越心头一震,身形比那道电光还快,避过了那致命的一击,身形凌空,空门大开,令黄衣少女获得更多置他死地的机会。
  但凌越亦非等闲之辈,身处空中,已有应变之策,左手立掌如刀直指苍天,右手同样立掌如刀横划而出,方圆五丈内全处在他“刀”势之下,这正是精深奥妙,威猛无敌的“落月刀法”,此刻一经凌越施出,立显出极大威力,凌越身形如一柄锐利的长刀,凌空向黄衣少女扑下。
  黄衣少女见势大骇,心知这是武功中最高深的“心刀合一”的无上刀法,她没有办法躲避,她只能抵抗了。
  但,抵抗对于凌越这一击来说,实在不足以与之抗衡,但黄衣少女仍然施展出最精妙的剑法横割而出,迎向凌越。
  她的脸上充满着坚定的神情,
  无悔的神色,以及无法用笔墨加以形容的绝色容颜,它足以令天下男人一见倾心,所有这些都是因为凌越身形扑下时,刀风呼啸,将黄衣少女脸上的纱布揭开了。
  凌越不是圣人,一见这等绝代风华的容貌,他同样心神激荡,落势不由一缓,但仍是要落下去的。
  轰然一声,尘土飞扬中传来一声娇呼,声音极为短暂,显见黄衣少女中刀之后,立即失去知觉了。
  场外忽地传来两声叫好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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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石过后,凌越瞧见五丈之外立着两名中年人,左首之人年纪稍大,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一脸温和;右首之人身穿青色劲装,身材算是适中,但肥了点。
  凌越冷眼瞧过二人后,转身走到昏倒在地的黄衣少女近前,但见那张完美之极的脸容此刻异常地苍白,右肩处受了一刀,鲜血染红了右臂。
  凌越五指微扬,五道劲气射出,将黄衣少女右肩穴道封闭以止住不断流出的鲜血。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前辈今日将‘香花令主’重伤,已为天下武林立下奇功一件!”
  声音微顿,见凌越无动于衷,又道:“‘香花令主’近年来在江湖中兴风作浪,已残害了三十多名白道高手,我们两人出于义愤,四处追踪此女,意欲翦除她,为武林同道报仇!今日天幸前辈出手将妖女拿住,真是我辈中人之福。”
  说话的乃是年长的中年人,他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却见凌越仍是一动也不动,不由与身旁的同伴互望了一眼。
  青衣中年人心中有些恼怒,要知江湖中有谁敢对他如此不敬过?可是适才他瞧见这白发怪人那凌厉扑击之势,显见武功高绝,自己绝非他的对手。
  可是现在,凌越的冷漠傲慢终于激怒了他,他大声道:“前辈,若是你不愿对这妖女下杀手,那么,不妨就交给我与桑大哥处置吧,我们……”
  凌越头也不回地冷哼一声道:“你们是些什么人,也敢大言不惭向我要人?”
  青衣人怒声道:“前辈何必如此傲慢,须知我‘霹雳连环’也不是易与之辈……”
  年长中年人叱声道:“陈老弟,你怎可如此说话?”回头又对凌越道:“前辈莫与他一般见识,他为人一向如此沉不住气……”
  凌越冷笑着打断年长中年人的话,道:“‘霹雳连环’陈子云不过凭着几手暗器功夫称威江湖,在下今日倒要见识了。”
  霹雳连环闻言,又欲开口,那位桑大哥连声劝道:“陈老弟,今日之事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动手……”
  霹雳连环恨声不已,想要反驳,忽闻凌越道:“既是不愿在下见识你的功夫,那在下告辞了。”
  凌越说着,便欲抱起昏迷的黄衣少女。
  “且慢!”那位桑大哥拦阻道:“前辈要走可以,但须留下那妖女,否则我两人回去不好交代……”
  凌越闻言心生疑窦,问道:“两位回去向何人交代?”
  那位桑大哥一怔,道:“此番若是仍不能除去这妖女,我两人便不好向武林同道们交代了,所以望前辈成全。”
  凌越虽心中生疑,但见这位姓桑的说话圆滑,毫无破绽可寻,便道:“若是今日在下偏不成全两位呢?”
  霹雳连环再也忍耐不住道:“那可就由不得你了,看招!”话音中,身形急扑而上,手中执着一对圆环。
  凌越右手食中二指一并,以指代剑,一式“风云三式”中的第二式“风流云散”划向扑到的陈子云。
  霹雳连环猛见重重剑气罩住全身,不由心下大骇,猛一咬牙,意欲与凌越同归于尽,按动连环机关,挥手掷向凌越。
  空中刹时传来无数暗器破空之声,这正是陈子云的成名暗器“霹雳连环子母弹”,两个圆环盘旋着疾飞向凌越。
  凌越心中一震,暗道:“霹雳连环果然名不虚传!”当下不敢怠慢,左掌缓缓推出,使出了“狂啸掌法”的绝招“狂风怒啸”。
  刹时间天地一片昏暗,凌越忽地一声长啸,激荡的掌力将所有飞行的暗器卷起向陈子云打去。
  一声厉叫,陈子云满地打滚,他全身上下中满了他自己的成名暗器,已将他打得犹如马蜂窝一般。
  “子云兄弟……”那位桑大哥目睹惨象,不由大叫一声,扑过去抱起了早已气绝的陈子云。
  他蓦地抬起头目注凌越,道:“你好狠!我桑剑南与你拼了!”
  吼声中,桑剑南抽出长剑,抡剑扑向凌越。
  凌越身形飘闪而出,问道:“你可是名满江湖的有‘江湖第一快剑手’之称的桑剑南?”
  凌越说话时,桑剑南已连攻三十六剑,而凌越身形连闪三十六个方位,身形始终不离一丈方圆。
  桑剑南彷彿对凌越的问话充耳不闻,一声不吭地攻击着,一剑比一剑更快,一剑比一剑更狠、更毒。
  凌越见状,不由叹了一口气,使出“大无极惊神指法”,迅速无比地划破桑剑南的重重剑幕,连点了桑剑南的五处大穴,令他再也不能动手。
  桑剑南人虽动不了,口却仍然能说话,他破口骂道:“你这狠心的贼子,既能杀陈子云,为何不把我也杀了?”
  凌越暗叹一声,转身抱起黄衣少女,目光一接触到黄衣少女那绝美的容颜,心神不由一荡,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异性,且又是抱住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觉,令他脸红耳赤,心跳加速。
  凌越急急奔行,将大骂不止的桑剑南丢在那儿……
  凌越生怕让黄衣少女受到丝毫震动,便施出绝顶的内功,展开轻功飘然而行,犹如凭虚御风一般,奔速奇快无比,但脚不沾尘,却也毫无颠簸。
  凌越已可感到黄衣少女的气息愈来愈微,显见她所受内伤比外伤重得多,他不由自责道:“凌越呀凌越,你竟为一句话将一位姑娘伤成这样,那还有一丝侠气,真可算得上大魔头了。”
  当下凌越将左掌贴在黄衣少女背后“灵台”大穴,以自身雄厚的内力输入黄衣少女的体内,使她的心脉不致损断。
  凌越放慢脚步,沿途寻找草药,他医书读了不少,于歧黄之术颇有心得,他已知黄衣少女的手少阳经脉和手少阴经脉受损,同时,内腑亦受了震伤。
  当时,若非他掌力缓了缓,收回了一部分功力,只怕黄衣少女早已香消玉殒了。
  凌越奔了近两个时辰,遥见不远处的山脚下有一户农家,当即向那儿奔去。
  他才到农家的篱笆外,就被在院中玩耍的一个童子瞧见,道:“娘,快来瞧呀!一位老爷爷抱着一个大姊姊。”
  随着喊声,从屋中走出一位二十五、六左右的少妇:“小伟,不要乱讲。”
  凌越知道自己白发遮面,才被那八、九岁的童子称为老爷爷,当下也不介意,向那妇人道:“大婶,我这位同伴受了伤,我想替她熬些草药,可否让我二人暂租用一间房子?”
  这妇人身穿素服,脸容姣好,举止之间甚为得体。
  妇人笑道:“瞧你老说的,你这么大年纪叫我大婶,岂不折煞小妇人了,快进屋吧!”

  第三章 借宿常家助除凶 感恩图报嫁爱郎
  凌越边走进院子边道:“大婶,我年纪并不大,只是头发不知何故变白了。”
  妇人将凌越让入房中,道:“原来是这样,想是年纪轻轻,不知为何事用尽心力所致吧!”
  “用尽心力?”凌越心中猛然醒悟:“不错,那三个月之中我参习了两种绝学,不眠不休,乃至用尽心力,使头发一夜变白。唉!怎么我原来竟未想到呢?”
  凌越将黄衣少女放在床上,向妇人道:“大婶,多谢你一语提醒,否则,我还一直蒙在鼓里呢。”
  妇人道:“公子多礼了,小妇人夫家姓常,孩子他爹前月患了绝症死了,这间房就让两位住吧!我与孩子睡右边那间。”
  凌越道:“如此多谢常夫人了,这些草药还请夫人煎熬了,我们走时再算银钱。”
  常夫人接过那草药道:“唉,大妹子伤势只怕很重,你们既然来到我家,为她熬些草药原不是什么大不了之事,公子不必太过多礼了。”说罢,转身出了房门。
  凌越暗忖:“这位常夫人举止甚为得体,想必也是读过书之人。”
  想着,他走到床边,为黄衣少女把脉,只觉她脉搏忽而强劲,忽而微弱,显见伤势仍很危险。
  当下,凌越将另一些疗外伤的草药捣烂,揭开被子,目注黄衣少女道:“姑娘,为救你性命,望莫怪在下失礼之处。”
  凌越将黄衣少女右肩上的肩衫撕开,露了一段白如羊脂般的臂膀,但见肩头之处血肉模糊。
  凌越半晌方才稳住激荡的心神,他起身走出房门,来到厨房之中,那位常夫人问道:“公子有事吗?这药还需一会工夫才可煎好。”
  凌越道:“我想要一盆清水。”
  常夫人一指门边的水缸道:“那儿有水,这是盆子,你还有什么事吗?”
  凌越用盆打清水,向常夫人要了一块白布,又走回了房间。
  凌越用清水将黄衣少女肩头伤口周围的血污洗净,那道伤口约有三寸来长,幸好伤口不甚深。
  凌越的手触到黄衣少女的肌肤,只觉得滑腻之极,心中不由一阵跳动,身形微微一震,犹如电殛一般。
  凌越强按住狂跳的心,将药汁涂于创口之上,又解开肩头的穴道,鲜血流了出来,但却被药汁堵住了。
  这种草药不但止血极佳,且有镇痛解毒之功效。
  凌越敷完药汁,便急忙将衣衫拉好遮住黄衣少女的肩头,又用被子盖住。
  这时,常夫人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道:“公子,药已熬好了,我还为大妹子熬了粥,稍停便好。”
  凌越接过药碗道:“真是太谢谢了,日后在下一定回报。”
  常夫人道:“公子说那里话,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说罢走出房门。
  凌越端着药碗走到床边,将黄衣少女扶起身来,黄衣少女此时仍在昏迷之中,凌越点了她的穴道,缓缓将药喂入了她的口中。
  凌越将药给黄衣少女喝下后,又以内力为她打通各处阻隔的经脉,使药力发挥得更快。
  他见黄衣少女脸上微现红意,双目微睁,醒了过来,但目光凝滞,瞧了凌越一眼又闭上了,显然她神智依然不清。
  凌越见状,心下颇为焦急,他出去向常夫人询问附近的镇集可有药铺?
  常夫人知他是要买药,便告诉他离此三里外有一镇集,镇上仅有一家药铺。
  常夫人道:“公子只管前去买药,这里我会照料大妹子的。”
  凌越沉吟片刻道:“如此有劳夫人了。”
  凌越的轻功奇高,三里之路当不在话下,但他心急黄衣少女的安危,这三里之路在他眼中便如三十里、三百里、三千里一般远。
  半个时辰后,凌越便已采办了药物回来。
  常夫人颇为惊异地瞧了凌越一眼道:“公子怎能这么快就买回了药物?”
  凌越微微一笑道:“在下懂些武功,是以奔行之速度自然比常人快了。”
  常夫人仍是满腹疑问,但她已接过药物走入厨房。
  倏地,她又转回堂屋,向正要步入左卧房的凌越道:“桌上的粥是给大妹子的,可是小妇人适才怎样也不能将粥喂入她的口中,她好像已经昏迷了,公子,大妹子长得好美,可是公子的夫人?”
  凌越笑了笑,走入房中来到床边,见黄衣少女安静地躺在那儿,宛如熟睡一般。
  凌越瞧着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心道:“似你这等天仙般的人物,我竟将你打得重伤卧床,真是天下最蠢的男人了,我这等模样又怎能与姑娘你相匹配呢?除非上天重还我一头乌发。”
  想着,不由地看得痴了。
  良久,凌越才想起那粥还没有喂她喝下去,当即将黄衣少女扶起,将那碗温热的浓粥喂入那张小巧玲珑而又有些苍白的樱唇之中。
  一碗粥刚刚喂完,常夫人已将刚熬好的药端了进来。
  常夫人一见空碗,笑道:“还是公子有办法,公子,我已将你的饭一起做了,待你为大妹子喂了药后,便出来与我们一起用餐吧。”
  凌越感激道:“常夫人,在下名唤凌越,你不要再呼我什么公子公子的了。”
  常夫人道:“那好吧,我就叫你‘凌兄弟’好了。”说完便出了房间。
  凌越检查了黄衣少女的伤势,仍是没有丝毫起色,不免忧心忡忡地将刚刚熬好的药喂入黄衣少女的腹中,希冀这剂药能够起作用。
  凌越喂完,便为黄衣少女盖好被子,走出了房门。
  堂屋正中的桌上已摆好了饭菜,常夫人母子已在那儿等着凌越了,此时,凌越将白发束起,露出了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庞。
  那个叫“小伟”的孩子好奇地看着他,而常夫人身形却是一震,忙将目光从凌越脸上移开。
  小伟道:“爷爷,你好年轻喔!”
  常夫人笑骂道:“小孩子乱讲,他不是爷爷,只是头发变白了,你叫他叔叔好了。”
  小伟道:“为什么他的头发变白了?”
  常夫人道:“小伟快吃饭,吃了饭后还要诵读‘诗经’,不要问这问题,你长大后便会知道了。”
  凌越笑道:“这孩子很可爱,根骨不错,不论学文还是学武,将来一定都能有所成就的。”
  常夫人道:“凌兄弟,你真是过奖了,只要这孩子将来平平安安,顺顺当当就不错了。”
  常夫人说这话时,神情之间隐隐有一丝忧郁。
  凌越安慰道:“夫人放心,以后在下会常来看望你们母子的,只要有我在,我定保小伟平平安安。”
  常夫人谢道:“凌兄弟这番厚意,实令小妇人心有不安。”
  “什么话?”凌越道:“你对我二人招待周到,这份盛情在下尚无以为报呢。”
  常夫人见状,便不再说道谢之话。
  三人吃过饭后,凌越便进房中瞧黄衣少女的伤势,黄衣少女此时气息虽不强劲,但已十分平稳了,显见药物已起了作用,黄衣少女的伤势业已平稳了。
  凌越深舒了一口气,在房中地上坐下调息了一番。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不时传来隐隐的雷声,雷声在这秋夜并不很响,但风却很大。
  当夜色更加浓重之时,外面传来了沙沙之声,很快又变成了啪啪之声,大雨倾盆而至。
  小伟早已歇息了,读书之声被外面的雨声所代替。
  凌越点亮油灯,将“太清罡气”取出参硏。
  在这大雨之夜,凌越开始习练武当最高武学“太清罡气”,这是内功,也是剑法,是一种以气为剑的剑法,这是多少习剑之人梦寐以求的事。
  凌越是不是得来太容易了?
  不,一点也不容易,他付出了十年的时间,付出了自己清白的声名。
  声名对一个人的重要就相当于生命,一个人要把声名变坏,很容易,但要把坏声名变为好声名,无疑是十分艰难的。
  “太清罡气”非常深奥,空尘子穷十年时间才能精通,由此可见一斑了。
  凌越虽生具习武的天赋,但看起这部秘籍来仍然有许多地方令他莫名其妙,全然不知所云。
  若非那些字里行间留有空尘子前辈的心得,他只怕很难在短时期运用这项武学。
  倏地,他将秘籍放入了怀中,
  因为他听到二十丈开外,正有一人向这屋子走来,脚步极轻。
  在这样的雨夜中来到这僻处山脚下的房屋,会是什么人?
  难道是那桑剑南穴道自解后,回去招来了同伴前来搜索他吗?
  这桑剑南曾在十二年前救了凌越的师父凌虚子一次,那回十五名黑道高手围攻凌虚子一人,且先使凌虚子中了暗算负伤,就在凌虚子支持不住之时,恰逢桑剑南途经现场,他挺身而出,一柄长剑刺死七名高手,伤了五名,令余者大骇而狼狈奔逃,救下了凌虚子。
  凌越正是因为师父欠下了桑剑南的人情,今日才没有下杀手。
  就在凌越思想之时,那人已走到了窗前,他揭开窗子跃身而入,同时嘴里说道:“我的心肝,你深夜未睡,想是熬不住了……”
  话未说完,他就呆住了,因为他瞧到了房中的凌越。
  他是个年约四旬,肥肥胖胖的汉子,他乍见凌越,不由脱口道:“你是何人?怎会在此?”
  凌越反问道:“你是何人?深夜来此,想是心怀歹意!”
  胖子冷笑道:“咱们也不用认识对方,反正是怀着同样目的……”
  凌越心头一怒道:“住口,你今夜撞到本大爷手上,岂能饶你!”
  胖子见凌越不善,冷笑一声,一拳捣向凌越,凌越一见对方拳路,就知此人不过学过些花拳绣腿罢了,准是附近的财主,瞧中了新寡的常夫人,深夜来此欲行不轨。
  凌越一动没动地挨了胖子一拳,一声惨嚎传出,那胖子捂着右手大叫起来,原来凌越将真气布于胸前,以他此时的功力,早已练成护体神功,胖子那肉拳打上来无异打在一块岩石之上,顿时拳头开了花。
  凌越缓步走向胖子,胖子吓得跪倒在地,求饶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凌越见状,心生鄙夷,立时便要将他毙于掌下,猛听身后一个声音叫道:“凌兄弟,住手!”
  凌越回过身来,但见常夫人一脸肃然地立在门口,她此时身着一件淡蓝色的内衣,体态极为惹人,想是听到声音才从床上起来的。
  凌越问道:“常夫人,你要怎样?”
  常夫人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经过凌越身边时道:“凌兄弟,你让开!我要亲手杀了他为我常郎报仇!”说着,从内衣抽出一柄锐利的匕首。
  凌越诧然地瞧着常夫人,心下奇怪何以她内衣之中竟然藏着一柄匕首。
  常夫人一步一步迫近胖子,那胖子脸如土色,一直向后退去,直退到墙边,胖子道:“大妹子,你你饶了我吧!”
  “不!”常夫人大叫道:“我要为常郎报仇!”
  话声中,她挥动匕首刺向胖子。
  胖子猛然抢上,一把夺下常夫人手中的匕首,右手将常夫人搂住,左手握着匕首放在常夫人脖子上。
  凌越毕竟经验差些,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却待抢上已是迟了。
  “你别动!”胖子威胁道:“你动一动,我就宰了这娘们!”
  说着,伸过嘴来在常夫人脸上亲了一口,道:“宝贝,你也舍得杀我吗?”
  凌越见状,心下大怒,便要抢上前去。
  胖子喝道:“别动,你别以为大爷我会手软,即使被杀了,大爷也要这小美人垫背。”
  胖子说着便挥手一撕,撕开了常夫人胸前的衣衫,露出雪白的胸脯。
  凌越心下怒极,灵机一动,叫道:“小伟,杀了他!”
  胖子闻言急一回头,立知上当,身后是墙壁,哪有什么小伟?
  待他立即回头却已经晚了,凌越五指齐扬,劲风锐啸而出,胖子大叫一声,身形被那劲风带动,撞在墙壁,脑袋上立现五个血窟窿。
  常夫人转过身来拾起掉在地上的刀向胖子插落。
  她好像疯了一般,拼命地插下拔出,血溅了满地。
  凌越一把拉起常夫人,将她手中的刀夺下丢在地上道:“他已经死了。”
  常夫人抬眼看着凌越,猛地纵入凌越怀中,哭道:“他害死了常郎,他下了毒药,他强占了我……”后面的话已泣不成声了。
  凌越猛然间温香软玉抱满怀,心中不知是喜还是愁,总之是十分复杂。
  而常夫人的胸脯仍然裸着,此刻正紧贴着凌越。
  凌越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他情不自禁地捧起常夫人的脸,吻住了那娇艳欲滴的樱唇。
  刹时间,凌越心中涌起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奇妙感觉,他只觉得浑身飘飘然,天地旋转起来,屋子也旋转起来……
  良久,凌越才从那樱唇之上移开,常夫人脸色酡红,双颊生晕,娇羞万分。
  凌越忽地自惭形秽,啪的一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常夫人一怔,看着凌越,只听他道:“该死的凌越,怎么做出这等趁人之危之事。”
  凌越身形急转过去,道:“夫人,你快将衣衫拉好!”
  常夫人脸上一红,将被那胖子撕开的衣襟重新拉好。
  凌越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在常夫人的脸上一掠,落在了地上胖子的尸首上。
  “夫人,我去将他掩埋了,你把这儿收拾一下。”
  常夫人道:“你替我报了杀夫之仇,再叫我夫人岂不见外?”
  凌越听罢,顿觉此话有些说不通,到底哪里不通,他也不知道,他问道:“那我怎生称呼你呢?”
  常夫人道:“我比你年长几岁,你便叫我姊姊,我的闺名是玉华,你便唤我华姊,可好?”
  凌越道:“也好,华姊,你收拾一下吧。”
  说完,凌越提起胖子的尸身向外走去。
  “等一等。”常夫人叫道:“外面还在下雨,你这样出去岂不将身子淋湿了?”
  凌越道:“不妨事,你烧好火盆,我回来烤一烤衣服就行了。”说完,快步走入雨中。
  凌越寻了一个山凹,以内家掌力劈出一个大坑,将胖子埋入坑中。
  凌越一走入堂屋,便觉得热气扑面而来,屋子中央生了一盆极旺的火。
  常夫人一见凌越,便道:“瞧你,浑身都湿透了,快来烤一烤。”说着,伸手拉着凌越将他拉到火边。
  凌越颇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不用烘干衣服也行的。”
  “那怎么可以?”常夫人佯嗔道:“要是着了凉,生了病,我可侍候不了你们两个人。”说着,她取过一套衣衫道:“越弟,这是先夫留下的衣物,你与他一般高,想来该是合身的。”
  这是一套淡蓝色的长衫,几乎没有穿过似的。
  凌越心下感激,握住常夫人的双手道:“华姊,你待我这么好,叫我如何报答你?”
  常夫人闻言,将本已递到凌越手中的衣衫又拿了回来,搁在一旁的桌子上,身形一转,佯怒道:“姊姊待你好是出于真心,哪个要你来报答!”
  凌越心下惶恐,上前扶住常夫人的香肩,道:“华姊,是小弟错了,小弟实在不该……”
  话未说完,常夫人身形转过来,伸出玉手掩住凌越的口道:“越弟,你知道姊姊的心就好了,何必认错呢?”
  凌越但觉常夫人那掩住他的口的手掌心中,有一股浓郁的异香钻入了他的鼻中,不由得心神一荡。
  又见常夫人脸色娇红,眼波极是妩媚,他此刻才发觉常夫人已换了一身粉红色的内衣。
  凌越伸手握住掩在口上的那只手,同时右手伸岀,揽住常夫人的纤腰,轻声道:“华姊,你好美……”
  常夫人将身子偎入凌越怀中,呐呐道:“越弟,你要什么……”
  此时,房中央的盆中火势正旺,整个屋子充满了热力。
  凌越只感浑身燥热,丹田之中也有一股奇异的热力升起,这是他从未领受过的,他此刻有一种说不出的迫切要求,他的理智似乎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凌越将常夫人拥得更紧,常夫人彷彿无意识地仰起脸,将樱唇触到了凌越的嘴唇,凌越立时吻住,常夫人不由发出一声娇吟,凌越似乎被刺激了似地,更加疯狂地吻着常夫人。
  光影幢幢,盆中的火似乎将所有热量散发了出来,屋中异常地热,而凌越和常夫人此刻正在火热中……
  盆中的火焰跳动着,跳动着,渐渐弱了下去,最后熄灭了……
  远处,隐隐传来一声鸡鸣,下了一夜的雨也停了,天空中有一片霞光。
  当第一抹阳光射进屋中时,凌越清醒了,他感到怀中有一人,不由惊跳起来,看清了怀中之人正是这间屋子的女主人常夫人,她此刻正赤身坐在凌越那件黑衣之上,双手拿着那件粉红的内衣遮在胸前,双目中泪光莹莹。
  凌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心中极是歉疚,柔声道:“华姊,我……我鬼迷心窍,竟做下这等对不起你的事,你……你要怎样惩罚我都可以,打我,骂我,随你,求你别这样一声不吭的,好吗?”
  常夫人泣声道:“越弟,惩罚你又有何用?反正姊姊不怪你,只怪姊姊太……姊姊求你照顾小伟,我随先夫而去……”
  凌越心中极是惶恐,上前将常夫人拥入怀中,劝道:“华姊,你千万别这样,我……”
  凌越生平头一次碰上这种事,当真叫他好生为难:“华姊,你若是不怪罪,我……我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凌越说罢,心道:“若是华姊不答应,我便以死谢罪。”
  常夫人身形微微颤抖,她从凌越怀中仰起头,瞧着凌越道:“你莫不是在骗我?”
  凌越发誓道:“绝不是,我是真心要娶你!”
  常夫人听罢,泪水不由汨汨而下。
  凌越大是慌急,口中连声道:“华姊,若是你不愿,我便以死来向你谢罪。”
  常夫人听到这儿,急伸手掩住凌越的口道:“别说傻话,姊姊愿意的,只是姊姊原已不是贞洁之人,嫁给你,且又带着小伟……”
  凌越接口道:“我不会介意的,华姊,只要你愿意就好了。”
  玉华——常夫人心情激荡,她将脸贴着凌越的胸膛,柔声道:“越弟,你这样对姊姊,我心里好喜欢好喜欢。”
  凌越轻抚着玉华的香肩,歉声道:“华姊能不怪罪我,我已很不安了,你待我这般好,我心里很感激,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关心我、对我好了。”
  玉华轻声问道:“屋里的那位姑娘对你不好吗?”
  凌越心头一震道:“她是我无意间碰见的,因为她说我老了,我便与她动手,失手将她打伤,如今我还不知道她的姓名呢!”
  玉华微一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的,姊姊起先以为她是你的妻子呢!”
  凌越道:“我的妻子便是你了,又怎么会有第二人?”说着,扶开玉华道:“华姊,你穿上衣衫吧,我也得去瞧瞧那位姑娘的伤势了。”
  玉华闻言,脸上一红,嗔怪地瞄了凌越一眼,眼神妩媚之极。
  凌越心头一荡,急忙起身穿好衣服走入里间。
  凌越来到床边,目光一触到黄衣少女的绝世容颜,心跳不由自主地便加快了,他暗自骂了自己一句,便为黄衣少女搭脉,心中不由一缓,知道这姑娘的性命已无大碍了。
  一阵脚步声,玉华走了进来。
  凌越一见之下,眼睛不由一亮,玉华身上穿的是一件及地的深绿色长裙,将她全身线条展露无遗。
  玉华羞涩地嗔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凌越道:“华姊装扮得如此美丽,难道不是给小弟看的吗?嗯,古语说得不错,‘秀色可餐’一语确是极妙!”
  玉华道:“越弟怎变得如此酸气十足了,要餐秀色,你身边的姑娘岂不比姊姊美丽十倍?”
  凌越不由一惊,慌道:“华姊切莫见怪,小弟所言皆出于诚心,绝非有意训笑姊姊,这位姑娘确是风华绝代,美丽如此,却不是我这个凡夫俗子所能匹配的。”
  玉华伸出纤纤的细指在凌越额上一点,道:“瞧你这等欲盖弥彰的样子!姊姊不过随口而言,何况我本不如这女孩,有一句古语说得不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凌越闻言默了半晌,道:“华姊,小弟既已决心娶你为妻,便不会再对第二个女子用情。”
  玉华身形微微一颤,脸上神色也微微一变。
  但凌越却并没看出这细微之处。
  玉华道:“越弟,我去给这姑娘熬药,你守在这儿,也许这姑娘稍时便会醒来。”说罢便退了出去。
  凌越回身端详着黄衣少女,只见她脸色仍很苍白,气息也很微靳,但却极为平稳,他起身坐到桌旁,取出“太清罡气”秘籍细细地研读起来。
  约莫一个时辰,玉华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一见凌越的模样,便道:“越弟,药已熬好,你喂她服下吧!”
  说着,目光扫了一眼搁在桌上的“太清罡气”道:“越弟,你在瞧什么书呢?”
  凌越解释道:“那是有关武学的书,你瞧不懂的。”
  说着便端起药碗走到床边,将黄衣少女扶起,把药汁一匙一匙喂入她的口中。
  玉华问道:“越弟,怎么她还没苏醒呢?”
  凌越道:“想是伤势太重的缘故,我买来的药很是有效,想来这一剂服下后,她也该苏醒了。”
  凌越却没有料到黄衣少女的伤势,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至令黄衣少女昏迷的时间拖得更长了。
  凌越喂完药后,见玉华在翻看“太清罡气”,不由笑道:“跟你说过这书你是瞧不懂的,若是你有兴趣,我将来教你。”
  玉华将书交到凌越手中,道:“打打杀杀的,我才学不来呢!越弟,我已将早饭烧好,咱们出去吃吧。”
  两人来到堂屋。
  小伟已经起身了,一见凌越便叫道:“叔叔早!”
  玉华过去拉拉小伟,柔声道:“小伟,以后不许你叫他叔叔……”
  小伟好奇地问道:“那我该叫什么呢?”
  玉华道:“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爹,你就叫他爹爹。”
  小伟喃喃自语一句,然后挣脱玉华的手,拍着手叫道:“我有爹爹了,我有爹爹了。”那模样显然喜极了。
  凌越心头一热,一把将小伟抱起道:“小伟,好孩子,爹爹以后一定会善待你的。”
  他头一次做父亲,心中的滋味极是复杂,却没注意小伟的欢叫中少了一个“又”字,而且小伟的神情也不同寻常。
  可惜,凌越有生第一次听人叫他“爹爹”,他已喜不自禁,却那会注意那些细微末节。
  玉华笑道:“好了,别闹了,咱们吃饭吧!”
  这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团圆饭,气氛极好,这该是幸福的家庭,但幸福往往要靠艰辛才能换取,这一家人能够将这幸福留住吗?
  有娇妻爱子相伴,人生该是何等的美丽!而岁月却是匆匆的。
  转眼间,已过了半月有余,凌越也度过了他一生中从未体验的时光,他很多次地感谢上苍对他的眷顾:温柔体贴的妻子,聪明可爱的儿子,武功也已大大提高了。
  但是,有一件事却令他非常烦恼,黄衣少女一直处于昏迷之中。
  这日,喂过药后,凌越又以内功替黄衣少女推血过宫,但仍无丝毫起色。
  玉华见凌越满脸愁色,不由劝道:“越弟,你不要心烦,咱们总要将她治好才行,但治病是不能操之过急的。”
  凌越道:“这么长的时间她仍未苏醒,显见这药是无用了。华姊,我想亲自上山一次,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具功效的药物。”
  “越弟!”玉华不由自主地握住凌越的手,道:“采药是很危险的,我实在不放心你去。”
  凌越安慰道:“华姊,你不必就心,凭我的武功,绝不至于发生什么危险,倒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家,没人照料!”
  玉华轻轻收回手道:“既然你已下定决心要上山采药,那就去吧,不要担心我跟小伟,只是你要早去早回!”
  凌越笑道:“瞧你,我又不是不回来,怎么这么伤感?”
  玉华走到门边,抬头看着巍巍耸立的山峰,幽幽地道:“你不知道,有时我总怕你会突然弃我而去,那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越弟,你对我很重要,将来你不会离开我吧?”
  凌越笑道:“怎会呢?像你这样温柔体贴的妻子,我怎会舍你而去呢?”
  玉华道:“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我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也会原谅我,不离开我吗?”
  凌越不由疑惑道:“华姊,你今天怎么了?你会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玉华脸色微微一变,连声道:“没有,我没事,我当然不会对不起你。越弟,你既然要去采药,那就早点去吧,也好尽早救醒那位姑娘。”
  凌越微笑道:“那好,我这就起程。”
  凌越进屋拿了些备用之物,便辞别玉华和小伟向山里走去,远远回头一望,瞧见玉华拉着小伟在向他挥手,凌越心头不由一热,展开轻功向山峰奔去。
  直到凌越的身形完全消失在山中,玉华才将目光收回,幽幽一叹道:“越弟你这般对我好,我怎忍心继续骗你?可是,我……我身不由己,无论为我还是为我爹,我都必须骗你。若只为我,姊姊一定不会再骗你,可是爹爹的话,我不能不听。”
  玉华,这个美丽的妇人究竟是谁?她要骗凌越什么呢?
  凌越入山采药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将得之于天地的五本武功秘籍藏于人迹罕至之处,将它归于天地之间,也许有一天会有人有缘得到它。
  这五本秘籍的内容,凌越都已了然于胸,所以他不想再把这些秘笈带在身边,因为若是遗失了它,或者落到歹人手中,那将在武林中掀起漫天血雨腥风。
  凌越沿路采集了一些有辅助效用的草药,只是缺一味主药。
  他知道大凡珍贵的药材往往生于悬崖峭壁之间,所以他毫无犹豫便奔向那最高的一座山峰。
  这峰极其险峻,若非凌越这等身怀绝世武功之人,要想攀上这座山峰,那将是极为艰难而又极为危险的。
  凌越攀到峰腰之时,便感到山风极大,几欲将他吹落腰崖之下。
  蓦地,他似乎闻到了什么气味。
  凌越身形一长,纵上两、三丈,这时,气味更加浓郁了,这是一种极为辛辣的气味。
  凌越心中不由喜极,因为药书上记载过这种药物,若这种气味当真发于那药物之上,那黄衣少女便有救了。
  凌越不再犹豫,身形连连跃起向气味传来之处扑去。
  这是距峰巅五丈有余的突岩,一株开着一朵艳黄色小花的小草便长在石缝处。
  凌越一见那株花草,心头大喜,这正是他心中所想的“续心烈胆草”,他立时跃上那突岩,伸手去摘那株花草。
  轰然一声,凌越所立之处的突岩竟从峭壁上断裂开来,直向崖下落去。
  凌越武功当真了得,乍逢此突变,身形随突岩坠下,他想也没想,身形急坠,脚尖一点那正在下落的突岩,身形倒翻而起,便在此时,他瞧见那“续心烈胆草”也随着突岩落了下去。
  凌越心下大急,需知道“续心烈胆草”极难寻获,若是失去这味药,那黄衣少女只怕再也救不了。
  当下,凌越没再多想,身形正要落在石上,他脚尖猛然一点巨石,身形立时飞起,掠下悬崖,双掌猛然轰向峭壁,反击之力使他下落的身形坠速更急,转眼便追上了那下落的突岩。
  凌越身形霍然扑到突岩之上,极速摘到那株“续心烈胆草”,但他猛然下扑到下坠的突岩上,令这突岩下坠之势更急,顷刻间,便将要撞到崖底。
  凌越倏地将身边备用的长绳掷向崖脚的一株树上,在将要坠地之时,长绳缠住树枝,凌越拉着长绳猛然间跃起,轰然一声,突岩坠落在地上,碎裂成无数小块。
  凌越心下仍不敢有丝毫大意,此刻,他被长绳拉起撞向崖壁。
  他此刻右手握着长绳,左手拿着“续心烈胆草”,却无法用掌力撞击峭壁借以反弹。
  眼见便要撞到崖壁了,凌越急中生智,倏然间放开长绳,右掌急推而出,掌力击到壁上,反击之力立刻将凌越撞回空中,凌越眼疾手快,借这股力道将身形跃向荡回空中的长绳,右手疾伸,又将长绳握在手中。
  这一瞬间,当真是险到极致,凌越每一次出手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所用之力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长绳再度荡回峭壁,但此番力道早已减弱了许多,凌越以腿蹬往峭壁,才不至将腿震断了。
  凌越翻身飘落在地上,心中暗吁一口气,暗道:“侥幸!”凌越抬眼打量崖底,竟是一处死谷!
  凌越暗叹道:“唉!看来我还得重新攀回峰顶了。”低头一瞧那“续心烈胆草”,不由欣慰一笑道:“我这般出生入死将此药采到,救下那姑娘性命,却不知那姑娘心中作何想法?”
  “凌越呀凌越,你这番出生入死地采药,却又有何人知晓?那姑娘当然不会有何想法……嗯,我又何必管那姑娘的想法如何。”
  凌越虽是这般想,但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姑娘的玉容。
  “该死,该死,你已对华姊说过终生只对她一人好,怎可心中再想别的女人。”凌越甩甩头,甩开那些烦人的想法,展开身形向一个崖壁较矮处奔去。
  救治黄衣少女的药既已得到,他的心中便轻松了许多,奔起来也迅捷多了。
  凌越却没有想为何黄衣少女有救了,他便如此高兴,是医生救治病人的心情,抑或是别种感情?实际上,凌越根本不敢想,因为他已有了玉华。
  才奔到小屋七、八丈开外,便听见不远处的路上传来一阵厮打之声。
  凌越心头一惊,身形急掠而出,待奔到小屋院外,便瞧见道路那边的拐角处,有三个大汉正在撕扯着玉华的衣裳。
  凌越心头大怒,长啸一声,身形电闪而至。
  三个大汉一见凌越,先是一怔,旋即丢开玉华,抡刀砍向凌越,凌越冷哼一声,十指齐扬,劲风锐啸而出。
  三个大汉齐齐惨叫一声后,仆倒在地,脑浆逬流而出,原来三人的头皆被那锐不可当的劲气射穿了数个血洞。
  玉华此时已瞧见来人便是凌越,不由喜极大叫道:“越弟……”叫声中她已向凌越扑去,凌越将她抱住,安慰道:“华姊,别怕,没事了。”
  玉华泣道:“若你不来,我……”
  凌越柔声道:“好了,没事了,我现在好好地站在这里,你不用害怕会有人来欺负你了。”
  说着,目光一掠不远处的三具死尸,道:“华姊,这几个是什么人?怎么你竟会在这路上?”
  玉华恍然道:“对了,我是给你买布去了。”
  说着,她跑到路边,将一匹落在路旁草地上的黑布拾了起来,又道:“越弟,你不是说过喜欢穿黑色衣裳吗?我特意到市集为你买布,想替你做一套衣服,不想在集上被这三个无赖纠缠,因为集上人多,他们走散了,我只当他们就此走了,却没料到他们竟跟了上来,在这里将我截住,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不知道会怎样呢。”
  凌越心中万分感激,走上前拥住玉华道:“你这样孤身一人上集市,很不安全的,想不到我一句无心的话,你竟然这么放在心上。”
  玉华轻声道:“只要你让我做的,我都会为你去做,就算为你而死……”
  凌越忙截口道:“我不许你说这个字,华姊,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这次已把药采到了,咱们回去把药熬好了,给那位姑娘服下,就一定可以治好她的伤了。”
  玉华点点头,让凌越拥着,缓步走回家去……
  玉华忧心地问道:“越弟,这药真能治好她的伤吗?”
  “当然可以。”凌越满有把握地道:“再过半个时辰,药力就可以起作用了,那时这位姑娘一定能苏醒。”
  玉华道:“那好,我这就去为她烧些鸡粥,等她醒来时喝。”说着,转身走出房门。
  凌越心中有些激动,因为黄衣少女很快就要苏醒了。
  他有些紧张,有些担心“续心烈胆草”的药力不能够令她苏醒,其实他完全是白担这份心,“续心烈胆草”药性极强,绝对可以令黄衣少女苏醒,他心中对这一点实际上非常有数,那他到底为何紧张?
  蓦地,他注意到黄衣少女的脸色红润起来,显得娇艳万分,他这样近距离地端详黄衣少女的脸已不止一次了,但以往看到的是一张苍白无血的脸,如今却大为不同,那张本来就绝代风华的脸,此刻益发地显出风情万种,令凌越心跳加速,双颊赤红。
  凌越正欲将脸转过去不再看她,黄衣少女便在此时嘤咛一声,身形扭动,凌越一怔,正觉奇怪,这个少女却已呻吟起来,脸色愈加地红了。
  凌越伸手搭脉,不由吓了一跳,只觉得她脉搏极为强劲有力,而且非常不稳。
  黄衣少女倏地娇呼一声,双手捂住腹部,身形激烈地扭动、翻转,额上汗水滚滚而下,被子也被踢开来。
  凌越大惊,想要察看到底发生何事,但黄衣少女挣扎得十分剧烈。
  凌越万般无奈,右臂一伸,将黄衣少女紧紧拥住,左掌贴在她背心“灵台”穴上,他的手掌立刻感到火灼一般,他已明白“续心烈胆草”药性太强,引发黄衣少女郁结许久的内力在体内乱窜,若不及时加以控制,黄衣少女必然会走火入魔。
  玉华听到黄衣少女的叫喊声,急奔入房中,见状不由一怔,道:“越弟,怎么了?”
  凌越回头一见玉华,便道:“华姊,不好了,这药的药性太强了,若不控制住,这姑娘将会立时毙命。”
  玉华闻言一惊,道:“有那么严重,你有没有办法解救?”
  凌越道:“有是有,但却凶险之极,若在我行功之时受到干扰,那我就与这姑娘同归于尽,所以你必须守在屋外,无论用何种方法都要阻止任何人闯进来。”
  玉华道:“那好吧,你要多长时间才可完功?”
  凌越道:“需要一个半时辰,也许还可能更长一点。”
  玉华边向外走边道:“那你快些开始,否则迟了她就有性命之忧。”
  凌越将黄衣少女扶起,道:“姑娘,为救你性命,在下不得已冒犯姑娘贵体,还望姑娘原谅。”
  说罢,他替黄衣少女解去上身衣衫,一见黄衣少女的身子,不由心神激荡,但他立时摒除杂念,此时救人要紧,稍有迟疑,将有不可补救的悲剧发生。
  凌越依照医书之上所言,以右掌掌心抵住黄衣少女的胸中“膻中”大穴,左掌心按在黄衣少女头顶的“百会”要穴,双腿盘膝坐于床上,默运玄功为黄衣少女导引体内走岔了的真气。
  不一会儿,两人都处在一片雾气之中,凌越的头顶冒出一股浓浓白雾笔直向上。
  黄衣少女初时的呻吟声极大,后来越来越小。
  两人完全处于人我两忘之境,对周围的一切都不知道了当凌越重新恢复视觉、听觉时,院中传来一个声音:“臭娘们,快说!我那三个兄弟是何人所杀?”
  凌越一听到有外人来到,心头猛一震动,真气不由一阻,黄衣少女轻轻呻吟一声,凌越急忙收敛心神,全力为黄衣少女运功,希望尽早完功,因为他实在担心玉华的处境安危。
  他又行功了一阵,窗外声音清晰入耳:“小美人,你不说的话,大爷立时将你的衣裳脱下!”接着,是一声撕裂衣裳的声音。
  凌越不由心中烦闷,杂念一生,绮念立即随之而来,在他面前的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女,而且此时半身裸露。
  凌越以理智拼命抑制绮念,窗外一声声的撕衣声却刺激着他。
  蓦地,凌越一声怒啸,双掌猛然离开黄衣少女的身体,身形快捷无比地穿窗而出,落在院中。
  在院中的杂草之上,玉华已经半裸了。
  那大汉听到啸声,猛然回身,瞧见穿窗而出的凌越,先是微微一怔,继而骂道:“老头,我三个兄弟八成就是给你这个老混蛋害……”
  大汉没有把话说完,而他永远也不可能说出后面的话了,因为凌越已经出手了,而凌越一出手,他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他不仅没有说完话,甚至到死也未能发出一声惨叫,到死也不知凌越是怎样杀他的。
  凌越解开被制住大穴的玉华,玉华这回居然没有哭,她问道:“那姑娘怎样了?”
  凌越道:“她没事了,你……”
  凌越话未说完,身形晃了一晃,一口鲜血涌了上来,凌越急将上涌的血强压下去。
  玉华奇道:“你怎么了?”
  凌越道:“我……”才说出一个字,刚刚强压下去的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他身形几欲栽倒。
  玉华见状大惊,急忙伸手扶住凌越,问道:“越弟,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惊扰了你,令你的真气走岔了……”
  她说到这儿,忽地刹住话头,抬眼一瞧见凌越并未注意,不由暗吁一口气,她说错了什么话呢?
  凌越道:“华姊,扶我进去。”
  玉华扶着凌越向屋里走去,没走几步便停住了,门口立着满脸寒色的黄衣少女。
  凌越猛然想到,适才仓猝出来,忘了替她将衣衫穿好了。
  玉华一见黄衣少女,便道:“姑娘,你伤势都好了……”
  话音未了,黄衣少女一指点了她的昏睡穴,玉华软软地倒在凌越的怀中。
  凌越道:“姑娘,你这是何意?”
  “何意?”黄衣少女冷冷哼了一声,道:“你给我进来,我有话问你。”
  凌越缓步走入屋中,将玉华抱起,放入右边的卧房。
  黄衣少女冷冷哼了声,掉头走入左边的卧房。
  凌越刚一走进房门,一股掌力涌到,凌越应变奇速,“大无极惊神指”法应手而出,脚下倏地一旋,身形微一侧,左掌当前一立,将涌到身前的掌力分为两段,全都从身边流过,同时他右手指法凌厉攻出,令对方不能再度进攻,他身形快捷无比地抢入屋中。
  黄衣少女冷声道:“身手不凡,却不学好!”
  凌越急道:“姑娘且慢!你既邀我到房中来,必然有话要说,若是要动手的话,适才在院中就可以打起来了。”
  黄衣少女闻言,掌势一停,道:“我气不过你,所以我才要与你动手。”
  凌越道:“姑娘,在下对你无礼之处全是为了替你疗伤,不得不为,否则……”
  “住口!”黄衣少女寒着脸,叱道:“你不仅摘去我的面巾,偷看我的容颜,还……”说到这儿,语声不由一止,又道:“分明你心怀歹意,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可走。”

  第四章 挟持人质 隐匿深谷
  凌越分辩道:“姑娘,那日我因一句话与你动手,将你打伤,你昏迷不醒已近一个月,在下……”
  “你说什么?你说我昏迷了近月,我不信!”黄衣少女惊道。
  凌越道:“信不信由你,但总该让我把话说完。”
  黄衣少女的目光在凌越的脸上掠过,道:“你说吧!”
  凌越继续讲道:“在下见你始终昏迷不醒,于是便上山找药,苍天有眼,居然让我寻到了一株‘续心烈胆草’,因为药书上对这种药的药性也没有说明白,给你服用了后,在下发现药性太强,致令姑娘体内的真气走岔,有走火入魔之危险,在下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好冒犯了姑娘,于是就为你运功疗伤。”
  黄衣少女问道:“你既然将我打伤,却又为什么救我?”
  凌越沉声道:“在下当时心情极差,听到姑娘说在下已经老了,不由迁怒于姑娘,因而铸成大错,天幸当时在下及时醒悟,收回了部分功力,才使在下有悔改的机会,却不想又冒犯了姑娘。”
  黄衣少女面无表情,道:“你为何要摘下我的面巾?”
  凌越不知这少女何以再次提到面巾之事,便道:“这面巾是在下使出那凌空一击时被掌风掀开的,这蒙面丝巾对姑娘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黄衣少女冷冷道:“我曾在父母灵位前发过誓,第一个看到我的容貌的男人,便是我的……我的丈夫!”
  “你的丈夫?”凌越惊声道:“那么……那么在下是……是第一个瞧见你的面容的人了?”他心中有些欢喜,但更多的是愁。
  “不错,你是第一个。”黄衣少女道:“现在,你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凌越心中受了极大的震动,半晌,才道:“在下凌越,姑娘,除了……除了做你的丈夫之外可有其他选择吗?”
  黄衣少女闻言,身形不禁颤抖起来,她颤声问道:“你这是何意?难道……难道我楚香云配不上你吗?”
  凌越连声道:“不是,绝对不是的。”
  “那是为什么?你快告诉我。”黄衣少女急问道,这关系到她的清白,关系到她的终身大事,她怎么能不急呢?
  凌越痛苦地道:“我……我不可能和你一起的,因为……因为……”连说两个因为,却无法说出下文,因为他怕伤了这位楚姑娘的心。
  楚香云见状,道:“你快说出原因……”
  “因为他已有了妻室。”玉华缓步走入房中。
  楚香云的心中颇为吃惊,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快就自解了穴道:“你……你究竟……”
  楚香云话没说完,玉华已经开口:“我叫韩玉华,也就是阿越的妻子。”
  凌越完全没有想到玉华是如何解开穴道的,他此刻心中乱极,实在没有想到那么多。
  楚香云向他投来两道探询的目光,这目光充满了期望。
  凌越长长一叹,道:“她说得不错,我已经有妻子了。”
  楚香云的身形不禁连退了两步,颤声道:“好得很,那你凌越只有一条路可走。”
  她话音未了,欺身向前,纤掌飞扬,急攻向凌越!
  凌越心中又是一叹,身形倒翻而起,穿窗而出,因为他怕伤着玉华。
  楚香云身形几乎紧随凌越跃出窗外,与凌越同时落地。
  凌越刚一落地,身形不由得连退数步,方才站稳。
  楚香云心下微微生疑,但她几乎没有多想,立刻向凌越展开了凌厉的攻势。
  小院之中刹时成了杀场,漫天掌影翻飞,劲气激荡,卷起无数沙石,凌越连续接了楚香云一十八招杀手,胸中竟然感到有些气闷,他不想让掌风将这屋子、院落毁了,立时展开了一阵强攻,迫得楚香云直退后数步。
  凌越乘势飞掠而去,楚香云见状,恨声道:“看你跑到哪里去!”话音中她蹑踪而至。蓦地,她口中一声娇叱,身形在空中连翻十八滚,拦住凌越,她几乎才落地,掌势便已锐不可挡地击向凌越。
  凌越的身形连番闪躲,同时他旋出“大阴阳百变掌法”,仗着掌法精妙绝伦,苦苦支撑,此时他已感到内力不继,胸口的隐痛也变得剧烈起来,他浑身大汗将衣衫都浸湿了。
  楚香云虽觉得凌越掌法奥妙,但却发现凌越攻势很弱,掌力竟不如那天在江边比武之时,心中疑云更甚,她喝道:“凌越,你别以为让我便可使我放弃杀你,最好你施出杀招,咱们再比高低。”
  凌越此时有苦难言,只感到体内气力正一点一点地流失,楚香云的掌力已迫到距他不到一尺之处,猛地,一口鲜血涌了上来,凌越急咬牙强按下去。
  便在此时,楚香云的掌力趁虚而至,结结实实地撞在凌越的胸口之上,将本已压下去的血又打得狂喷而出。
  凌越到此时已呕出了两大口血,脸色极为苍白,他中掌后连退了十余步,才站稳身形。
  楚香云没有连续进攻,她实在猜不透,何以凌越的武功竟然一落千丈,要说存心让她,也绝不可能被她打得口吐鲜血。
  但她一想到凌越对她的所作所为,便恨上心头,双掌一错,再度攻向凌越,掌力刚到,凌越口一张,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凌越只感到眼前发黑,身形几欲站立不住。
  楚香云见此情景,整个人都呆住了,以凌越的功力,即使中了自己的掌力,也不可能连连吐血,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在此之前凌越已经受了内伤。
  她忽然想到适才在房门口看到凌越与玉华两人互相掳扶着的情景,原先她以为是玉华身体不适,此时忽地明白是凌越受了伤。
  她目注视着摇摇欲坠的凌越,心头的感受极是复杂,不知是否该帮助这个男子,这个世间第一个看到她的容顔的男人,这个也许该是她的丈夫的男子,自己的身子已为凌越看过,这一生若不嫁给他,便只有依照誓言杀了他。
  她心中本已将自己默许给凌越,可是却未料到他竟是个有妻室的人,是一个有妇之夫。
  “我该杀了他才对,这一生既然不能嫁给他,便只有杀了他,我已对父母在天之灵起过誓,我不可以反悔。”楚香云一想到这儿,便再也没有犹豫,挥掌又向凌越的心口击去。
  凌越此刻昏昏沉沉,但他到底是个绝世高手,他仍然感到了击向心口的掌力,他的身形疾跨而出,虽然躲过了这致命一击,但终于无法支持,栽倒在地,但他口中仍喃喃道:“楚姑娘,请原谅在下对……”
  楚香云没想到心中认定必中的一击竟然落空,心中不由杀机更炽,再度挥掌,却听见凌越的那句没说完的话,身形不禁突然一震,就在此时,一条人影扑到凌越身上。
  楚香云抬眼一瞧,是凌越的妻子韩玉华。
  韩玉华用身子挡住凌越,道:“你不可以杀他,你知道吗?为了将你治好,他每天都要用内为替你打通一次经脉,每次都亲手喂你喝药、喝粥,昨日见你仍然无法苏醒便入山替你采药,为了采到那株‘续心烈胆草’,他几乎摔死在悬崖下。‘续心烈胆草’药性太强,令你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他万不得已,用自己的内力替你导气,你知道他这样做也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吗?就在大功告成之即,有贼人来到,他拼着自己受伤将那股在你体内乱窜的真气引入自己体内,而你只因为他不能娶你,便要恩将仇报。”韩玉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终于泪水汨汨而下。
  楚香云的心中震惊之至,但却不愿被这女子说服,她冷冷地道:“我之所以受伤,全是因为他,他为我治伤不过正好扯平而已,我与他恩怨两抵,但他既然犯了他的誓言,我就绝不能放过他。”
  韩玉华霍然站起,道:“好,你要杀他,便先来杀我。”说罢,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剑,刺向楚香云,这一记进攻竟然狠辣阴绝,力道和方位拿捏得极准,俨然出于一个剑术高手!
  楚香云的心中惊讶万分,因为她一直认为韩玉华绝不会武功,适才她点她的穴道之时,韩玉华的表现绝对不是一个会武功之人所应有的反应。
  所以当韩玉华突然出现在屋中之时,她就惊疑之极,此刻见到韩玉华不仅会武功,且武功极高,更是震惊之极。
  题香云心念电转之际,身形一展,施出“虎形夺命拳”,拳风阵阵,极是威猛,方圆一丈全都被掌风笼罩住。
  韩玉华微微一哼,剑招一变,剑势更见阴狠,每一招每一式不是可令对方丧命,就是令对方残废,剑气阴森之至,令楚香云不能逼近。
  这种情形对楚香云大为不利,因为韩玉华手中有柄短剑,虽是短剑却也比楚香云赤手空拳强许多,楚香云的“虎形夺命拳”不能够逼近韩玉华,而韩玉华的短剑却可以攻击楚香云。
  韩玉华见状,立时手下一紧,剑式一招比一招快捷狠辣,一次比一次飘忽不定,令楚香云防不胜防。
  转眼间,楚香云已中了三剑,幸好她反应敏捷,每次剑一沾身,立时闪掠开去,是以所中三剑都只是皮肉之伤而已。
  楚香云心知若再拖下去,她势必会败在韩玉华的剑下,当下她身形连连变换了十几个方位,目光掠出,瞧见身边草地上有一段枯枝,连忙捡起,展开“龙虎风云剑法”攻向韩玉华。
  “龙虎风云剑法”乃是当年“龙虎山庄”七大秘技之一,在江湖名剑谱上排名第三位。
  此刻楚香云在手中的虽然不是一柄宝剑,但她内力深厚,以内力贯注在枯枝之上,已令这枯枝不亚于一柄宝剑了。
  这一下,场中情势立变,楚香云毕竟经验丰富,此刻在剑法上又胜过韩玉华,立将颓势挽回,抢到了主动。
  韩玉华但觉对方每一剑都极为沉重,剑气迫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银牙猛咬,手中的短剑出击得更为迅捷,试图夺回主动。
  但如此一来,不免心浮气躁,被楚香云寻到破绽,连续击中五剑,若不是楚香云此时手中是一段枯枝,那么韩玉华恐怕早而血洒碧草了。
  韩玉华倏地娇叱一声,收回短剑,纤掌齐扬。
  楚香云心中正自诧异,猛然两股阴柔至极的掌力涌到身前,令她心中悚然一惊,楚香云应变奇速,身形微侧,枯枝竖劈而下。
  “啪”的一声,枯枝被震断,但那奇诡的掌力也被化解了。
  这一番厮杀,两人比拼了近千招,此时仍未能分出胜负。
  韩玉华施展出“幽灵九式”,把楚香云的树枝震断。
  楚香云毫不示弱,也施展出“龙虎山庄”的另一项秘枝“龙爪透骨力”。
  两人这一回掌功厮杀,比先前更为惨烈,消耗内力更甚。
  蓦地,不远处的凌越忽地发出一声呻吟,韩玉华急忙回头,楚香云趁势击出一掌,“砰”的一声,正中韩玉华右肩,令她跟跄地退后了七、八步。
  韩玉华站稳身形,抬眼瞧去,不由大惊。
  楚香云扶起凌越,右掌按在凌越的头顶之上。
  韩玉华颤声问道:“你要将他怎样?快放下他。”
  楚香云冷声道:“我不想将他怎样,只是要将他带走。”
  “不可以!”韩玉华叫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楚香云道:“韩玉华,本来我现在就要将他杀死,但我改变主意了,如果你阻挡的话,我就立时毙了他。”
  韩玉华瞧着楚香云抓着的凌越,他此刻昏迷不醒,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心中不由一痛,良久才道:“你带他走,是不是就不会杀他了?”
  楚香云冷冷道:“那就要看凌越他自己的运气了。韩玉华,你快些让开!”
  韩玉华万般无奈,只好缓步退了开去,她目光一掠楚香云,恨声道:“楚香云,你若要伤了他一根汗毛,我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楚香云冷笑一声,道:“未必见得!咱们还是走着瞧吧!”说着,挟起凌越飞掠而去。
  韩玉华眼见凌越被楚香云从自己的手中夺去,且生死未卜,不禁心中痛如刀割,她在那儿站立了很久,很久……
  两条人影泻落在她身后,是两个身着玄色劲服的少女。
  韩玉华头也不回地道:“你们两个怎么现在才赶到?”
  两名少女不由惶恐道:“属下该死,只因那小伟吵着要见小姐,是以……”
  韩玉华一挥手打断了两人的话,转过身来,肃然道.:“你们速用飞鸽传书,令‘追魂四剑’拦截那个黄衣少女,她抢去了凌越,另外再派人给我查清这个叫‘楚香云’的女人的来历。”
  两名少女齐声应道:“属下遵命。”两人转身急奔而去。
  韩玉华怅然地凝视着那间山脚下的屋子,良久,发出一声幽幽长叹,转身走了。
  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在凌越面前装作丝毫不会武功?
  夕阳朦胧下,这个谜似乎更显得扑朔迷离了。
  XXX
  楚香云寻了半天,才找到一个仅可供她和凌越两人容身的小洞。
  她让凌越倚着洞壁,又出去在林中寻了一些干草,发现距洞不远处有一股泉水,可惜她却没有盛水之物。
  楚香云在洞口燃起一个火堆,火光照亮了整个石洞,映着凌越苍白的脸,她将凌越扶起,从衣内摸出了一些治内伤的药喂入凌越口中,希望这些药丸能够暂时阻止凌越的伤势加重。
  这时她才觉得右掌极为疼痛,细一察看,只见掌面都已糜烂,血肉模糊,这是适才抓住山藤时受伤的。
  她行去那股泉水处,洗净伤口,又抹上金创药,用一块绢帕将右手包扎起来。
  当她回到山洞内时,发现凌越的伤势又加重了几分,显见那些药丸丝毫不起作用,她不由心急起来,她对医道一窍不通,只懂一些小伤的疗法,像凌越这种重伤,她见都没见过。
  楚香云急将凌越扶起,为他推血过宫,这一番施行似乎使凌越的伤势暂时得以控制了。
  她将洞口的火燃得极旺,让凌越的头枕在她的腿上,火光映着两人。
  楚香云感到极为胴乏,不由昏昏入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地被凌越的说话声吵醒,她心中一喜,以为凌越已醒来,低头一瞧,原来他是在说梦话,心中不由得极是失望。
  凌越仍在说着,楚香云听了却惊疑不已,“师父,师父,你……为什么不许我学武当武功……”
  “云强,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杀你兄嫂……没有……”声音提高了许多。
  “是谁陷害的,为什么?为什么……”
  “啊!张师兄,你……我不是……我是无意的……”
  楚香云见此情景,急忙晃动凌越,叫道:“凌越,你别这样……你忍耐些……”楚香云几乎要哭出声来。
  “香云姑娘,别怪我……我不是有意的,我要救你……香云,我答应过玉华,要照顾她一辈子,绝不再与第二个女人……香云,请原谅我……”
  楚香云忍不住抱住凌越,叫道:“越哥,我原谅你!我原谅你!你千万别死啊,你必须活下去……”
  倏地,她放下凌越,解开衣衫,从内衣撕下一条丝布,急急冲出洞外,用那泉水浸湿布条,又赶回洞里。
  她将浸湿了冰凉泉水的丝布覆盖在凌越的额上,凌越此刻全身滚烫,所以楚香云用这泉水为凌越退热。
  楚香云不断地把浸过泉水的布放在凌越的额上,又不断以泉水擦拭着凌越滚烫的手臂,如此一直忙到五更天,凌越方才退了热,安静地熟睡了。
  楚香云见此情景,方才舒了口气,困倦立时袭来,令她沉沉地睡去。
  天亮了许久,但这山谷极深,阳光射不进来。
  树林中山鸟的鸣叫,泉水滙成的小溪也淙淙有声,这是如此一首和谐的乐曲啊!
  凌越缓缓睁开双眼,进入眼帘的是一张双目微闭的绝色脸容,他心中猛然一震:“我怎么会在这儿,睡在楚姑娘怀中?”
  他身形才一动,楚香云便醒了,一见凌越醒来,不由喜极道:“太好了,你终于醒来了,我……我真是担心死了。”
  凌越道:“你为我担心?姑娘不是要置我于死地吗?”
  楚香云幽幽道:“我……我若是当真要杀你,又何必与你一齐跳崖,为你的伤势担心了一夜呢。”
  凌越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好奇,问道:“你我一齐跳崖,这是为什么?我不是……”
  “好啦。”楚香云干脆地道:“我将经过都告诉你吧!”
  她深吸了口气,缓缓道:“那日我将你打伤后,你便人事不省,当时我心中恨极了你,正要杀你时,你的……你的妻子韩玉华突然起来阻止我,于是我跟她动起手来……”
  凌越听到这儿心头一震,一把抓住楚香云,急道:“你将她杀了,是吗?”
  楚香云见凌越那么心急,对韩玉华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心中酸溜溜地很不是滋味,冷冷道:“她的武功那么好,我怎么能够轻易地杀了她……”
  “你说什么?”凌越惊问道:“你说玉华会武功,连你也杀不了她?”
  楚香云诧然道:“什么,你不知道她会武功吗?”
  “我怎会知道?”凌越沉声道:“不可能,绝不可能,玉华若懂武功,那么她绝对会告诉我,我一定能够看出来的。”
  楚香云不由气道:“可是事实上她没有告诉你,而且骗过了你的眼睛。”
  凌越心中已经相信了楚香云的话,可是嘴上仍然是不愿承认,道:“不,她不会骗我的,她为什么要骗我?她没有理由骗我的,我要去证实,我要亲眼见到她施展武功!”说着,他站起身向洞外走去,才到洞口,身形一阵晃动,便要栽倒。
  楚香云急忙上前扶住他,劝道:“你就是要去证实,也该等伤好之后,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呢?”
  凌越微微喘了口气道:“我几乎等不及了。香云,帮帮我,扶我到林中去,看看有没有我能用的草药。”
  楚香云轻轻搀扶着凌越走入树林之中,这深谷之中的树林从没有人来过,这里的腐叶已有一尺余厚,正是一些喜阴的药物生长的好地方。
  用不了多长时间,凌越已采了许多药草,其中以一支成形人参最为珍贵。
  凌越在武当山时,常常独自在山野中游玩,有时便在山中自寻食用之物,自制一些炊具,不想今日在这山谷中竟用上了这门手艺。
  楚香云看着凌越用木头制成的一只木罐,问道:“越哥,这……这木罐经得起烧吗?”
  凌越微笑道:“当然经不起,但却勉强可以烧一回,只一次便可将药煎好,反正这里木料不缺,用一次制一只。”
  楚香云极是好奇,因为这些事情她从没听过,更没做过,此刻瞧起来觉得分外新鲜,忍不住问道:“越哥,这个玩意儿你是怎么学来的?”
  凌越将木罐盛了药材,放入清泉水,搁在火上,这才说道:“这是我在武当时学的。对了,你前面说到与玉华交手,后来又怎样了?”凌越不想多提武当的事情,语锋一转向楚香云问道。
  楚香云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告诉了凌越,还说到途中曾有四名玄衣剑士拦阻过的事。
  “香云,你认出那拦截咱们的四名青衣剑士的来历吗?”
  “没有,他们用剑独到,似乎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我在江湖上仇家极多,可能有人花大钱僱杀手来杀我。”
  凌越断然道:“不可能。”
  “为什么?”楚香云有些奇怪。
  “很简单。”凌越解释道:“他们没有识别你的能力,没有见过的人,杀手怎么动手呢?”
  一经凌越提醒,楚香云顿时醒悟,可是心中疑云更甚道:“这事倒真是蹊跷,这四个人为什么会知道我从那里经过,并且截杀我呢?”
  凌越也无法作出判断,两人一起陷入沉思。
  倏地,火上的木罐发出嗤嗤的声响,凌越急忙将它端下来,将药汁倒入另一只准备好的木碗中,又将早已洗刷干净的几只野鸡串在木条上,架在火上烧烤,这便是他和楚香云的早餐。
  凌越将药喝了下去,然后向楚香云道:“香云,你为我护法,我要将药物及早吸收。”说罢,盘膝坐在草地上,开始练功。
  凌越一个月前巧服了被那无名老人称为“火龙丹”的大蟒内丹,内功早臻绝顶,任督二脉、生死玄关早已打通,因为“火龙丹”的缘故,凌越的内功是至阳至刚的,因而在呕血之后,功力已有所损伤。
  此番他服下的药物中除了那枚人参外,全是至阴至柔的药物,他此刻运功吸收药力,那阴柔的药力与他体内阳刚的真气相触,立时发生激烈的变化。
  凌越看医书毕竟是自行揣摩,对于一些用药的刚柔相济的道理一无所知,这也是那日令楚香云真气走岔的原因。
  此刻他自己也处在随时可能真气走岔,以至走火入魔的境地,若非他服下的药物中有一枚补阳的人参弥补了他体内的阳刚之气的话,他也势必会走火入魔,因为至阴的药力不能全被体内阳刚之气融合的话,必然在经脉中乱窜,乃至发生偏差。
  楚香云瞧见凌越全身汗湿,脸色苍白的样子,心中简直担心极了,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
  凌越此刻正处于痛苦的煎熬之中,那一阴一阳两股力道相接,彼此不相上下,便在凌越体内的经脉中激荡不已。
  蓦地,凌越张口吐出一块瘀血,楚香云见状更是心急,可是又不敢打扰,生怕他走火入魔。
  凌越将胸中的瘀血吐出来,体内经脉顿时为之一畅,两股相持不下的力道融为一体,凌越自己却不明白适才已度过了一次大难。
  凌越依照“太清罡气”所言,又运功调息一番,只觉得内力绵绵不绝,似乎无穷无尽。
  XXX
  凌越缓缓睁开双眼,瞧见一脸焦急之色的楚香云立在身前。
  楚香云一见他安然无恙,顿时吁了一口气道:“谢天谢地,你终于没事了。”
  凌越心中一动,道:“香云,你这么关切我,为什么?”
  楚香云不由地粉脸一红,垂下头去,口中轻轻说道:“因为……因为我心中已将你……将你看作是自己的丈夫。”
  最后几个字说得尤其细声,但凌越仍然听见了。
  凌越的心中不由大为感动,立起身来,伸手将楚香云的手握住,柔声道:“香云,我心中好生过意不去,可是我已经有了妻子,要不然我一定会娶你的。”
  忽然,凌越发现楚香云的右手缠着一块手绢,不由问道:“香云,你的手怎么?”
  楚香云将落下悬崖时的情景说了一遍。
  凌越脱口道:“香云,你这般不顾性命地救我,我……”后面的话终于说不出来,因为这实在不是语言所能表达的。
  楚香云忽道:“咦,什么东西烧焦了……”
  话音未落,凌越急道:“不好,咱们的早餐!”两人回头一看,那几只烧鸡因为用来串起的木条烧断,已落入火堆中。
  凌越急忙将烧鸡拿出火堆,口中连连道:“可惜,可惜。”
  他将炭火拍掉,撕下一块鸡肉放入口中嚼了起来,不由喜道:“还好,还好,烧焦的不是太多,味道还可以,香云,你尝尝。”
  两人许久没进食了,尤其是凌越吐了许多血,正感体内虚弱,此刻一吃到烧鸡,即使有些焦糊,也是无上的美味了。
  两人很快便吃完烧鸡,收拾了一下,便双双开始练功。
  转眼间,山谷中又变得十分寂静,连山雀也不鸣叫了。
  中午的阳光十分强烈,一直射到谷底,晚秋时节有这样的阳光实在很难得。
  倏地,一群山雀从林中飞起,似乎受了什么惊吓。
  凌越却已经清晰地听到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一共有四个人朝着这边走来。
  凌越睁开双眼,瞧见楚香云也已停功道:“越哥,有人来了,这个深谷罕无人迹,怎会突然来人?”
  凌越道:“来了四个人,也许是为咱们收尸的吧!”
  楚香云乍听此言,霍然立起,柳眉一掀,道:“哼,若真是那四个人,我一定要亲自会会他们,要他们知道我‘香花令主’不是好惹的。”
  凌越第一次听见楚香云报出自己的名号,不由诧然道:“香云,你便是‘江湖血雨香花现’的‘香花令主’吗?”
  楚香云道:“怎么?那回在江边你真的没有听到庄天浩的话吗?”
  凌越一怔,道:“庄天浩?哦,我想起来了,那日在江边时我确实没有听见庄天浩跟你说了些什么。不过,在我将你打伤以后,我好像听到过这个名号。”
  楚香云更觉惊奇,道:“在我受伤后,又有人来到江边了吗?”
  “不错。”凌越肯定地道:“就是江湖第一快剑桑剑南和霹雳连环陈子云,这两人好像一直在追踪你,他们居然向我要你,我出手杀了陈子云,但放过了桑剑南,因为他对我师父有恩。”
  楚香云哼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两个人,因为他们并无多大恶迹,所以我也没有向他们下手,想不到他们居然敢追踪我。”
  两人正说着,从林中闪出四个人来,这四个人一般高矮,一般肥瘦,一色身穿青色劲服,一样的表情和一样的四柄长剑,他们便是昨晚韩玉华提到的“追魂四剑”。
  楚香云只道了声“是他们”,便已扑了过去,“虎形夺命拳”的杀招立现,出手迅捷,招式又刁又准,令四名剑士忙乱了一阵。
  凌越缓步走过去,立在一旁细细观看,只要楚香云一有危险,他就会立时援手。
  四名剑士不愧为一流剑手,他们很快便稳住了阵脚,展开了快速反攻。
  那名为首的冷笑一声,道:“哼,原来你的命挺大,居然没有死,可是这回你死定了!”说着,招式一紧,便率领其余的三个人加紧了攻势。
  楚香云冷冷道:“这回死的是你们!本令主要杀的人是绝对活不了的。”
  四名剑士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似的,只一味地进行抢攻,他们的剑式极为普通简练,但每一招式都能致命,是最有效的剑法。
  楚香云毫不示弱,施展“龙虎山庄”七大秘技之一的“摘月十八式”,这套武功正适于空手夺白鬼。
  四名剑士齐齐咦了一声,道:“摘月十八式!”
  四人这一下惊呼,使得手中长剑慢了半分,就在这一瞬间,楚香云已欺身而上,纤手扬出,空手夺取四人的长剑。
  四名剑士齐齐暴退,退是退开了,但却有两人手中的长剑已被夺下来了。
  “好身手!只是该将四柄剑一齐夺下才对。”凌越在一旁不由得喝采道。
  楚香云回眸瞧了凌越一眼道:“说得那么容易,你自己来试一试啊!”
  “小心!”凌越惊呼一声,身形越出,掠到楚香云身前,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同时右手五指齐扬,五道锐利的指风呼啸地射向扑上来的四名剑士。
  四人何曾见过这等强劲的指力,不由心中大骇,齐齐躲闪,但四人中武功各有高低,反应慢的立刻遭到不幸。
  一声惨厉的叫声传出,其中一名被楚香云夺去长剑的青衣剑士踉跄退后了十余步,胸口一个血洞喷出一道血箭。
  剩下的三人不由厉叫一声,一齐扑上,使出了他们最具有威力的杀招。
  凌越冷笑一声,十指先后有序地弹射出十道劲气,十道劲气快慢不一,有强有弱,飘忽不定,这正是“问天指法”中的精华绝学。
  三名剑士似乎根本不畏惧这骇人的指力,仍然全力扑了过来,两声惨叫,两名剑士全都碰上了最强劲的指力,同样是胸口穿了一个大血洞。
  而另一名剑士却被几股较弱的指力准确无误地封住了穴道,但他却在被制住穴道的刹时间,掷出了长剑,这是一记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招式。
  凌越不由一惊,身形来不及闪躲,那支飞剑已向胸口刺来,急中生智,上半身猛然间躺倒下去,以一记“铁板桥”的功夫避过了这惊人的一击。
  那名被制住穴道的剑士不禁暗叹了一声,楚香云见此情景,却吓了一跳,上前道:“越哥,你也太不小心,万一……”
  “拜托,别说出后面的话。”凌越连忙截口道:“咱俩过去瞧一睢。”
  两人走到那名剑士身旁。
  凌越问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追杀我们两人?阁下最好说实话,否则在下……”
  凌越猛然刹住说话,出手如风,急点这名剑士的“含香”穴,但为时已晚,这名剑士已服毒自尽。
  凌越怔了怔,道:“想不到这人竟然会自尽,他不肯说出内情,看来他一定是个组织中的成员。”
  楚香云道:“不错,而且这个组织非常严密,对属下管得也极为严格,竟然令属下宁愿服毒自尽也不愿暴露出整个组织。”
  凌越道:“这样的组织在江湖中居然半点风声都没露过,定然是居心险恶,只怕武林很快要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了。”
  凌越说着,忽然想起一事,又道:“对了,上月武当派被一批神秘的蒙面人袭击,对方武功高强,居然能全身而退。”
  楚香云闻言一惊,道:“竟有这样的事,怎么江湖中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语声一顿,接道:“想是武当派吃了这样的亏,不顾披露,以维护它名门大派的声名。哼,武林中这种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实在太多了。”
  凌越不由默然地瞧了楚香云一眼,问道:“这就是你杀了几十名白道高手的原因,对吗?”
  楚香云微微一怔,道:“不错,这些人中每一个人表面上都是堂堂君子、巍巍大侠,其实暗地里无不欺男霸女,草菅人命。哼,只要这种人碰到我手里,我就绝不会放过。”
  语声中充满激愤之情。
  凌越道:“你这样单身对付这帮人,实在危险得很,而你从不将这些人的罪名公诸于众,只怕有一日触怒了哪位武林前辈,恐怕……”
  楚香云冷冷地打断凌越的话,道:“你以为我没有这样做吗?可是武林中的伪君子实在太多,你捧他,他捧你,谁又肯相信我的话?你若是怕我连累你,你就不要和我在一起。”
  说罢,转过身去。
  凌越叹了一声,上前按住楚香云的双肩,劝道:“香云,我与你一样恨这些欺世盗名之辈,可是你这样一个人,我实在为你担心。”
  楚香云向前走了两步,转过身来瞧着凌越,道:“你不会知道我心中的恨,你也没有我这种家破人亡的体会,我……”
  凌越惊疑道:“香云,莫非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楚香云点头道:“不错,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又怎会苦心孤诣,不分寒暑地苦练了十五年武功呢?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我又何必闯荡江湖,以杀人为生,让自己双手沾满鲜血呢?”
  楚香云越说心情越是激动:“十五年的苦练,没有人来劝我休息一会儿,没有人陪我说上一句话,没有一点快乐,只有充满心中的恨,只有奶娘严厉的督促和鞭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我爹娘报仇,替‘龙虎山庄’四百余口人讨还血债。越哥,你……你有这种经历吗?”
  凌越整个人都呆了,他曾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没想到在眼前这位风华绝代的美人身上,却也包藏着一颗满是血泪的心,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有听她说下去。
  “你不会有这种经历的,也许你也很不幸,但绝不会比我更为不幸。我苦练了十五年,到头来仍然不是仇家的对手,仍然看见他在武林中不可一世,当那万人敬仰的大侠士,你可知道我心中有多恨?”
  楚香云又道:“为了发泄心中的恨气,我便向与他同流合污的伪君子动手,将他们一个一个地除掉,让他心里颤抖,我所能做的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呢?”
  凌越整个人已被楚香云一声声的怒诉感染了,挑起了他心中深藏的恨火。
  “你该做的就是不择手段去杀死仇人!”
  楚香云一怔,问道:“怎样不择手段?我的武功无法胜他……”
  “那你就用毒、用计谋、用尽所能用的一切方法置他于死地。”凌越恨声道:“对付卑鄙的对手,就要用卑鄙的方法,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楚香云道:“我除了武功,对于毒、计谋方面一无所知,我该怎么办?”
  凌越冷冷道:“我会帮助你。香云,相信以我们两人的力量要杀当今武林中任何一人都不是件难事。”
  楚香云倏地心头一震,霍然警觉,她发现凌越的目光中有一股充满邪意的煞芒,不由惊疑万分,娇叱道:“越哥,你怎么了?”
  这一声娇喝如暮鼓晨钟一般,将凌越从邪恶的念头中拉出,唤起了他的良知。
  凌越猛然全身一震,目光茫然地瞧着楚香云,道:“香云,我适才怎么了?我好像说了什么?”
  楚香云诧然道:“怎么你自己竟然不知道,你刚才说了些什么话吗?”
  凌越急问道:“我到底说了什么?”
  楚香云惑然不解地道:“你要我不择手段对付那些仇人,就是用毒也在所不惜。”
  “我真的说了这些话吗?”
  “不错。”楚香云极为肯定的道。
  凌越茫然地看了看谷中的天空,急步走到泉水旁,将头浸入水中。
  深秋时节,水已经很凉了,而这地下冒出的泉水则更凉。
  凌越头脑不由霍然清醒,他问自己:“我怎么会说出那种话来?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又转头问楚香云,道:“香云,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楚香云茫然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当时觉得你浑身充满了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凌越心中也是不寒而栗了,心想:“难道我所练的武功竟然是邪功吗?”
  “不,绝不可能,这是武当空尘子前辈所创,怎会是邪功呢?”他又自言自语道:“那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竟会变了一个人似地说出那样狠绝歹毒的话来?为什么我全身充满了杀气?我究竟要杀谁?”
  楚香云上前安慰道:“越哥,你别胡思乱想了,也许适才是我的情绪感染了你,令你触动了伤心事,才会这样的。”
  凌越怀疑地看着楚香云,道:“真的吗?”
  凌越实在没有想到空尘子将他的偏激、恨世、戾气都深深地融入了他的武功之中,而凌越习练这种武功时,当然会产生出这种隐藏在心灵极深处的戾气。
  他更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世,他的血液中奔流着一个痛苦的家族所遗留的魔影……
  XXX
  凌越与楚香云在谷中停留了三日。
  这谷中的密林里珍贵的药材极多,凌越的伤势恢复得极快,而且功力又增进了几分,他与楚香云间的感情也有很大的发展,但凌越的心中却仍想着韩玉华,他实在不愿接受韩玉华骗他的这个现实,他要亲自证实这件事,所以他急于出谷。
  楚香云生平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人,心中感觉极为复杂,只想与凌越多处在一起。
  这日,两人沿着那四名剑士来时的方向穿过密林,准备出谷时,凌越却在一棵山藤下停住了,他全身微微地颤抖着,眼中闪烁着喜悦的目光。
  楚香云见凌越神色有异,便问道:“越哥,出什么事了?”
  凌越紧紧握住楚香云的手,左手指着山藤,道:“香云,我的头发可以重新变黑了,这……这是千年何首乌,我的白发可以复原了。”
  楚香云惊道:“真的吗?越哥,你真的可以用这山藤将头发变黑吗?”
  “当然,这千年何首乌极为难得,想不到我竟然有幸得到,上天真是待我不薄。”
  说完,凌越将山藤拉起,果见一株成形的何首乌挂在藤根上,凌越急忙将它摘了下来。
  楚香云也兴奋地看着凌越忙着。
  凌越盘膝坐下,将何首乌捏烂,把那乌黑的汁液涂抹在头顶上,然后闭目提气,缓缓运气于头顶。
  楚香云惊疑不定地瞧着凌越,心中极是好奇,只觉得这乌黑的汁液不可能使凌越白发变成黑发。
  凌越的头顶已开始冒出白雾,愈来愈浓,渐渐变黑,这股黑雾在凌越的头顶久久不散,逐渐被凌越一点一点吸入体内,最后消失得点滴不存。
  凌越缓缓睁开眼睛。
  楚香云怀疑地问道:“这样就可以啦?”
  凌越站起身来,笑道:“不错,不过,须过三日才能够使白发彻底变黑。”
  楚香云道:“那咱们回到谷中再住三日……”
  “不必了。”凌越道:“这并不妨碍咱们行事,头发会自行变黑的。香云,咱们先回到那间屋子去瞧瞧。”
  “好吧!”楚香云叹道。
  XXX
  那间房子完好如初,但却没有人迹了。
  房门大开,凌越叫了几声,却没有半点回音。
  楚香云道:“她不会留在这里的,大概她的目的已达到了吧!”
  “她会有什么目的呢?我并没让她得到什么啊!”
  “也许你认为不重要的,而她却很看重。”
  “可能吧!既然她已不在这里了,咱们要到何处寻她呢?”
  “她这样一个高手终究会在江湖上露面的,咱们再慢慢地找她吧!”
  凌越叹了口气,走出屋子。
  楚香云跟了出来,安慰道:“越哥,你别太伤感,咱们一定会找到她的。越哥,我们走吧!”
  凌越转过身来,注视这间房子,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世事真是难料,仅仅在五天以前,他还在这屋子里享受天伦之乐,如今屋子仍在,而人事全非。
  凌越转过身来,瞧见在不远处等着他的楚香云,心头一热,走了过去,道:“香云,别怪我,玉华的事如若不能得到证实,我又怎么能接受你呢?”
  楚香云将身子偎近凌越,轻声道:“越哥,我可以等,一直等到你接受我的那一天。”
  凌越再也说不出抚慰她的话,只是将她紧紧拥住。
  两人默默地互拥着,天地间的一切好像都已不存在,只剩下他们两人似的,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在声援他们,声援他们那份纯真的感情。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凌越轻声道:“香云,咱们现在去‘枫叶山庄’,为你爹娘以及‘龙虎山庄’的诸位兄弟报仇!”
  楚香云身形一震,缓缓离开凌越的怀抱,道:“越哥,只我们两人能够与‘枫叶山庄’抗衡吗?”
  “能的,咱们先君子后小人。”
  “什么是先君子后小人?”
  “江云枫的寿辰就在这几日,到时武林中各门各派一定会有不少到贺的客人,咱们当着众人的面向江云枫挑战,如果他应战的话便除掉他,如果他要以众人之力斗咱们,那我们就隐于暗处,对‘枫叶山庄’的人一律格杀,总有一天会逼江云枫与我们交手的。”
  “越哥,只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若江老贼以言语挑起武林各派的公愤,令他们一律针对我们,那将是极为危险的。”
  凌越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江云枫欺世盗名,令天下人都钦敬他,尊他为大侠,今天就是拼着做武林公敌,咱们也一定要除掉他,更何况他是血洗‘龙虎山庄’的元凶。香云,只要咱们时时小心,凭咱们的武功一定能够成功的。”
  楚香云颤声道:“越哥,为了小妹的血仇连累你,小妹……”
  凌越急掩住她的樱唇,柔声道:“不许你说这种话,只要有我在,我就一定会帮助你报此大仇。”
  说完,将手收回,注视着楚香云。
  楚香云只觉凌越的目光十分灼人,直瞧得她的心房跳动不已,粉颈低垂。
  凌越捧起楚香云的脸,猛然吻住了她的樱唇。
  楚香云只觉得一阵醉人的晕眩,一种从没有过的感受刹时传遍了全身,使她情不能自禁。
  这一记长吻持续了许久,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为止。
  楚香云低垂着头,目光瞧着地面,粉脸仍然红晕不退。
  凌越怜惜地轻轻拥住楚香云,道:“香云,咱们走吧!”
  XXX
  这“十里香”酒馆开在这南北通达的官道旁,专做来往商客的生意,买卖十分兴隆。
  但今日却异样的冷清,店堂中仅有一位青衫客,这人此刻已是烂醉如泥,趴在桌上,不时发出要酒的吆喝。
  正是因为这个酒客,才令酒店生意冷清,因为这名酒客不许任何人进酒馆打扰他喝酒,当真蛮横之极。
  倏地,店小二望见两名客人已将走到店门了,便急忙跑出去拦住这二位客人道:“少爷,少夫人,今日本店已被人包下了,不招待酒客。”
  这两人正是凌越和楚香云,此时凌越白发已恢复成一头浓黑的乌发了,又身穿一套黑色劲装,显得极为英俊、潇洒。
  而楚香云一袭黄色衣裙,衬托着绝代风华的容貌,与凌越可谓相得益彰。
  店小二心头不由暗道:“我的乖乖,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美男子和这样倾国倾城的天仙般美女!”
  凌越剑眉一掀,眉头微皱,道:“为什么店堂中的那位却可以被贵店招待?”
  店小二陪笑道:“那位客人便是包下酒馆的大爷,他不喜欢人多吵杂,要一个人喝酒。”
  凌越目光一掠那人的背影,冷冷道:“岂有此理,今日我们非在贵店中用食不可。”
  “好……好大的口气。”那名酒客从桌上抬起头,转过脸来,脸上神色倏地一变,好像一下子酒醒了,怒叫道:“凌越,原来是你这贼子,我找得你好苦……”话音未了,抽出长剑已扑身过来。
  凌越不由暴退数丈,叫道:“林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我要杀你为三师弟、四师弟报仇!”
  这青衫酒客正是名扬江湖的“飘风剑客”林一凡,他那晚追寻凌越离开武当后,已找了凌越几个月。
  因为一点消息也没有,所以他又是烦闷又是愁苦,便喝酒解愁。
  林一凡在喝叱声中再度攻击,施展出武当剑法,频频攻向凌越。
  凌越的身形飘忽不定,将林一凡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林一凡!”凌越倏地大喝一声,林一凡猛然一震,停了下来,盯着凌越,冷冷道:“你还有何遗言,赶快交代,否则就没有你说话的机会了。”
  楚香云忍不住嘲讽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大风闪了你的舌头!我越哥若是出手,你就不会再有出剑的机会了。”
  林一凡一侧头,目光不由一滞,定定地注视着楚香云,显然为她的美所震慑了。
  凌越道:“林师兄,就算你要动手,也该听我把那夜发生的事告诉你。”
  林一凡猛然惊醒,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楚香云的脸上移开。
  楚香云不由冷哼一声,林一凡顿时脸上一红。
  凌越将那晚发生的事细说了一遍。
  林一凡冷笑一声,道:“凌越,想不到你还会编故事,可惜却忘了你自己的头发并没有变白……”
  楚香云插言道:“那是因为他已用何首乌治好了,他的白发才重新长成黑发的。”
  林一凡道:“姑娘是何人?竟替凌越说话。”
  楚香云道:“我就是‘香花令主’。”
  林一凡的心头猛然一怔,退后一步,盯着楚香云问道:“你竟会是‘香花令主’?在下实在不敢相信。”
  “相不相信由你。”凌越接口道:“我已把那天夜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你,你若是不信,我也毫无办法。”
  林一凡冷冷道:“我只后悔不该通知你掌门师伯将要处治你的消息。凌越,你要是有本事,不妨也将我杀了,你亮兵刃吧!”
  凌越心中不由一气,冷冷道:“我没有用兵刃的习惯。”
  林一凡一怔,怒道:“好,你不用我也不用。”
  说完,长剑入鞘,双掌一分,便施展出武当的绵掌功夫。
  凌越知道林一凡的脾气极是倔强,若不用武功慑服住他,他一定会以为他自己武功极佳,可以任意宰杀别人。
  当下,凌越施展出“大阴阳百变掌法”,两人顿时厮杀在一起。
  凌越的功力高过林一凡,且掌法又比武当绵掌精妙得多,他完全控制了场上的主动。
  林一凡虽处于下风,但仍是一掌接一掌地施出,掌法绵密,不露丝毫破绽,且于对敌经验上比凌越丰富得多。
  他丝毫不为凌越的武力所动,仍然攻守有序,不失名家风范。
  凌越看了,心中不由暗暗羡慕,他此刻虽然武功极高,但所学武功除了“武当三绝”还算得上武当功夫外,其余皆不是,但他毕竟也是凌虚子的弟子,若被人问起,总不能一招武当功夫也施展不出吧!
  当下,凌越细心观察林一凡所施掌法,将它一招一式记于心中。
  楚香云不知究竟,眼见凌越占尽上风,却仍不能击败林一凡,只当林一凡武功不弱,急道:“越哥,你要不要我帮忙?”
  凌越一怔,忙回话道:“不必,我应付得了。”
  此时武当绵掌已尽数施展完毕,林一凡见仍不能挽回颓势,心中极为震惊,他实在没有料到凌越的武功竟然强过他那么多,他志在报仇,是绝不会认输的,双掌一错,仍以武当绵掌对敌。
  凌越见状,心知武当绵掌已使完,他立时轻喝一声,道:“林师兄请指教我的绵掌功夫。”
  话音中,他身形微闪,掌影绵绵密密地攻向林一凡,正是武当绵掌中最普通的一招。
  林一凡顿时感到无法破解,不由长叹一声,同时对凌越的绵掌功夫如此精纯感到震惊,正当他心念电转之际,凌越已然攻到,倏地变掌为指制住了林一凡的穴道。
  凌越道:“林师兄,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都不会伤害你,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是清白的,我还有事,咱们后会有期。”
  “你站住……”林一凡大叫道。但凌越和楚香云已转身离去了。
  蓦地,凌越和楚香云都停住了。
  因为迎面跟跄着走来一个人,似乎受了伤,凌越清楚地认出来人便是武当的“疾云剑客”古风。
  于是,他一个箭步奔到古风面前,扶住了古风。
  “古风,你这是怎么回事?”
  古风一瞧见凌越,立即道:“凌师弟,我知道不是……不是你干的,所有一切都……不是……”
  凌越感到莫名其妙,发现古风已经气息奄奄,急向楚香云道:“香云,你快去把林师兄的穴道解开,叫他过来。”
  楚香云急转身奔到林一凡面前,纤手一扬,拂开了林一凡被制的穴道。
  林一凡一怔,问道:“你为什么替我解穴?”
  楚香云急道:“我们在那边忽然碰上你的古风师弟,他受了重伤,你快随我过去。”
  林一凡大惊,身形快速掠出,几个起落便已到了古风的身旁,急道:“古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古风经凌越以内力注入他体内,气息渐旺,睁开双眼发现大师兄居然也在,连声道:“大师兄,我……我全知道了,文、张二位师兄都……不是凌师弟所杀,云师兄兄嫂一家也不是……”
  他这一番话语说出来,将身边的凌越、林一凡全都震住了,尤其是林一凡吃惊最甚。
  “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陷害凌师弟的人又是谁?”林一凡心急如焚,一口气问了连串问题。
  古风猛然一阵剧烈咳嗽,口中吐出大量的血沫,显然他不仅受了极重的外伤,内伤也非常严重。
  凌越急道:“林师兄,你快别问了,救古师兄要紧。”
  说罢,摸出数颗在山谷中所炼的药丸喂入古风口中,出指如风地点了古风数处穴道,暂时止住古风的外伤流血。
  古风缓过一口气,又道:“凌师弟,没有用了,你让我把话说完。”
  凌越急道:“把你治好后,你再说不迟……”
  “不!”古风叫道:“凌师弟,我以前错怪你了,真是……真是对不住你,望你不要怪我……”
  “我不会怪你,古师兄,你快别说话了。”
  “大师兄,我……我无意中发现了整件事情的……真相,你一定要告诉各位同门,凌师弟绝非真凶,真凶……另有……其人,他们是……是幽灵……”说到这,古风又是一阵急喘,气息愈发微弱。
  林一凡声道:“到底他们是谁?”
  “是……是……是陈……师……”后面的话已完全含混不清,凌越与林一凡都未听清楚到底是谁。
  “古师兄,陈什么?快说呀!”凌越忍不住地催声道,同时不断的注入内功,但已无用了。
  古风带着秘密走了,他到底说的是谁?眼下,谁也不知道。
  林一凡心痛地大叫道:“古师弟……”
  林一凡流下了眼泪,他怎能不流泪?短短一个月,他失去了三位同门师弟,三位曾与他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是谁?是谁杀了他们,真凶到底是谁?”林一凡仰天大叫并大哭着,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没到伤心处而已。
  凌越心中悲愤满腔,他没有阻止,劝告林一凡,他知道此时林一凡心中的悲愤,只是他把心中的怒火强行压抑着,竟使得他全身骨骼暴响。

  第五章 山庄灰飞烟灭 高手神志迷糊
  楚香云劝慰着凌越,道:“越哥,你别这样,真凶总有一天会原形毕露的。”
  凌越咬牙道:“我若查出他来,非将他碎尸万段,要他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林一凡仰天恨声道:“不错,我林一凡对天发誓,若不亲手毙了真凶,定遭天诛地灭。”
  林一凡将古风轻轻抱起,向凌越道:“凌师弟,我适才得罪之处,还请你莫怪,现下,我要将古师弟的遗体运回武当,面禀掌门详情,誓将真凶缉拿。”
  凌越歉然道:“林师兄,我本该与你一起回武当,但我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尚待办理,不能够陪你回去了。”
  “没有关系,你最好顺便查探古师兄究竟死于何人之手。凌师弟,你现在已经是清白之身,所要做的事就是查明真凶。”
  “林师兄,望你火速赶来参加江云枫的寿宴,小弟尚有一事相求。”凌越忽然想起一事,急道。
  林一凡一怔,急回身来到凌越身边,道:“凌师弟,你不说起江云枫一事,我倒忘了,掌门师伯与我师父此番已双双赶去参加江云枫大侠的寿辰庆典了。”
  凌越心中疑云大起,问道:“怎么他们两人竟然都去了?”
  林一凡摇头道:“这个我便不知了。凌师弟,我决定将古师弟的遗体运往枫叶山庄,正好与你同去,为你洗刷冤情。”
  凌越道:“也好,这件事情蹊跷离奇,也许并非只与本派有关系……”
  林一凡道:“你是说与整个武林有关?”
  “也许,不过,我还不能够断定,事不宣迟,咱们现在就走吧!”凌越率先而行。
  XXX
  “枫叶山庄”立足武林三十余载,几经沉浮,才成为今日武林第一大庄。
  庄主江云枫武功高绝,为人极是仁义,赢得天下武人的敬仰;以刀法绝技而搏得“神刀”的美誉。
  这十余年来,他隐隐已为中原武林盟主。
  这日是他六十寿辰,天下武林人士无不前来道喜贺寿。
  “枫叶山庄”雄伟的大门前车水马龙,人声沸扬,久没见面的朋友皆在这大门口寒暄起来。
  门口立着的大汉将一位位来客的身份名号高声报出,没有一个的名号不是响亮的。
  倏地,这嘈杂的庄门口突然寂静异常,所有的人都在瞧着刚刚来的一辆马车。不,说得确切些是一辆素幔缠裹的灵车。
  而车上赫然放着一具棺材,这个时候将一辆装有棺材的马车赶到这红灯结彩的大门口,不仅非常的不和谐,而且令人有一种极度的恐惧感。
  “枫叶山庄”岂是任人随意侮辱的地方?
  立时,四名蓝衣武士跃到灵车前,拦阻道:“那条道上的朋友,竟敢在‘枫叶山庄’捣乱!”
  马车后倏地闪出三条人影,这三人乍一现身,立时使得在大门口站立着的武林群豪们议论不已。
  “咦,左首那人不是武当的‘飘风剑客’林一凡吗?”
  “右边两人是谁?”
  “哇!那黄衣少女简直比天仙还美。”
  “中间那个黑衣少年好英俊哇!”
  “莫非你想嫁给他?”
  “该死……”
  这三人正是林一凡、凌越、楚香云,而灵车里则是古风的遗体。
  就在群豪议论不休之时,凌越倏地朗声道:“武当弟子一凡、凌越,‘龙虎山庄’后人楚氏遗孤前来为江云枫大侠贺寿。”
  四名武士齐皆一怔,为首一人道:“既是如此,为何又带一辆灵车而来,莫非存心与本庄过意不去吗?”
  林一凡道:“兄弟会错意了,这灵车之中装的乃是敝师弟古风的遗体……”
  “一凡,你说什么?”一条人影急掠到灵车前,正是林一凡的师父凌空子道长。
  因为,这灵车来得古怪,所以庄中武士已禀告了江云枫,适逢那时在座的都是各大门派的首脑,他们立时赶出来瞧个究竟,而凌空子恰好听见林一凡所说的“古风的遗体”几个字,立刻急掠而至,抢声问道。
  林一凡一见师父,噗地一声跪在地上,悲道:“师父,八师弟查出杀害文、张两位师弟然后嫁祸凌师弟的真凶,但他却被他们所害,弟子与凌师弟恰好在半途中遇见身负重伤的八师弟,但他只说出一切凶案并非凌师弟所为,仅说出真凶……”
  凌空子打断林一凡的话道:“一凡,稍时再细说。”
  凌空子毕竟经验丰富,这等大事怎么能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讲出来呢?
  凌空子转眼打量了一眼凌越,道:“越儿,既然风儿用他的生命证明了你的清白,那么以前所加诸于你的罪名也就撤消了。”
  场中群豪均议论不断。
  因为,凌空八剑客损失了三人的事实在令他们震惊。
  近年来,凌空八剑客在武林中名头极大,如今竟有人一举杀死了其中三名,这不能不令武林中人震惊。
  凌霄子这位武当派的掌门在旁已经将事情的大概都弄明白了,他行至林一凡的跟前,责备道:“既然风儿罹难,你该将他送回武当才对,怎么送到这儿来,做事怎么这么没有分寸?”
  一个华服老者缓步走来,道:“掌门,这灵车不妨先放到庄后,待此次宴会散席之后,再送回武当可好?”
  凌霄子谢道:“如此多谢江大侠了,敝师侄做事鲁莽,得罪之处,还请江大侠莫怪。”
  这名气度雍然的华服老者便是名震江湖的“神刀”江云枫。
  他微笑道:“掌门言重了,这点小事实在不足挂齿。各位,让大家在门口久站,老夫实在惭愧,还请大家入庄中大厅,寿宴立时便开席。”
  众人议论着,说笑着走入了“枫叶山庄”的大厅。
  凌越向楚香云道:“香云,稍时在大厅之中,咱们还是当场把事情挑明。”
  楚香云忧心道:“若是他们群起攻之,或是只要我一人与他比试,那咱们怎么办?”
  凌越心头一沉,心道:“糟糕,怎么事先竟没想到这种情况?”
  楚香云仍以传音入密的功夫道:“越哥,咱们是……夫妻,对吗?”
  凌越一怔,他实在想不明白,何以这个时候楚香云竟会问这个问题,不由心中乱极了,他喃喃道:“这个,我……”
  楚香云幽幽一叹,道:“算了,就让小妹一人与江老贼比试吧!”
  凌越霍然醒悟,急道:“那怎么可以,咱们夫妇同心,定可杀了那老贼!”
  两人正说着,众人都已来到大厅之中,这厅极大,已摆好了酒席,身穿青衣的婢女往来穿梭,正在上菜。
  当所有武林中人入座后,就只剩凌越与楚香云仍立在当中,显得极为突出。
  凌霄子诧然道:“越儿,怎么你还不与这位姑娘入座?”
  凌越道:“弟子有一事要向江云枫请教!”
  他这句话以内力送出,令整个大厅中的几百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显示出他那博大精深的内力,使在座群雄大为惊诧,而凌霄子与凌空子最为惊诧。
  江云枫奇怪地打量了一眼凌越,又将目光移向楚香云,他的身形猛然震动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又移向凌越,柔声道:“不知小兄弟有何事要向在下说?”
  凌越一指楚香云,道:“不知你是否认得在下的妻子?”
  他口中自称为“在下”显然并没将江云枫视为长辈。
  凌霄子叱道:“越儿,你怎可如此无礼?”
  “没关系。”江云枫道:“小兄弟,你的问题实在让我迷惑,我从没见过令夫人,又怎会认得她呢?”
  凌越冷冷道:“不错,你当然不会认得她,因为你以为她早在十五年前便已经死了,你以为你做事很干净利落,‘龙虎山庄’再无一个活口,可惜你百密一疏,忘记了楚啸天还有一个三岁的女儿。”
  凌越这一席话,令在座的武林前辈们大为惊讶。
  十五年前,显赫武林的“龙虎山庄”在一夜间土崩瓦解,所有高手、眷属无一生还,这桩奇怪的血案至今还是武林一大悬案,而现在从凌越口中所言,似乎是江云枫所为。
  凌霄子站起来,道:“越儿,你怎么如此胡言?‘龙虎山庄’庄主楚啸天乃是江大侠的义兄,两人同生共死过多少次,你怎么能说江大侠与‘龙虎山庄’的血案有关呢?”
  “这就是江云枫的高明之处。”楚香云直到现在才开口。
  她又道:“我爹爹虽与他是义结金兰的兄弟,但他对我爹心怀嫉恨,一来恨我爹的‘龙虎山庄’的声名远在他‘枫叶山庄’之上;二来恨我爹得到了我娘,想必掌门也知道,我娘当时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我爹与江云枫同时追求我娘,但最终江云枫失败了。由于这两个原因,他用阴谋血洗‘龙虎山庄’,若不是我奶娘抱着我藏于后院枯井之中,定被他奸谋得逞。”
  楚香云目光转向江云枫,厉声道:“江云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便是你偿还血债之时。”
  江云枫蓦地大笑道:“好,好!不知两位出于何种用心,如此诬蔑老夫,若你们拿不出证据来,恐怕老夫我不会善罢甘休。”
  凌越倏地长笑起来,笑声比江云枫更为响亮,令大厅中武功稍弱之人皆无法忍受。
  江云枫的脸色微微一变。
  凌越的笑声倏然而止,冷哼道:“江云枫,你若是英雄便应该接受敝夫妇的挑战,若是敝夫妇败在你手中,我们随你处置,若是你输了,便要在我岳父母的坟前自裁以谢。”
  江云枫转向凌霄子道:“掌门,凌越是贵门弟子,不知贵派作何打算?”
  凌霄子犹豫了一下,道:“他们二人既然依照武林规矩索仇挑战,那便是凌越的私事,敝派将置身事外,但若是江大侠不愿接受挑战,敝派自不能让凌越落到贵庄手中。”
  凌霄子这番话显然带有威胁意味,顿时令大厅中又添了几分火药味。
  少林派达摩堂首座慧明大师不由念了一声佛号,道:“江施主,凡事以和为贵,但这两位小施主一定不愿和解,所以老衲以为江施主还是以武林规矩接受两位小施主的挑战吧!”
  “不错,既然他们二人指名索仇,江大侠还是应战为好。”华山派掌门人“擎天一柱”莫远云点头道。
  其余各派都是或点头赞成江云枫接受挑战,或者干脆来个不表态。
  江云枫心中气极,道:“好,那么各位都认为老夫便是当年血案的元凶啰?”
  慧明大师道:“江老施主言重了,这桩血案极为复杂,老衲并不完全相信凌越夫妇的话。但是,江老施主如若不应战,老衲倒有些迷惑了。”
  立在江云枫身边的锦衣少年冷冷说道:“大师此言莫不是威胁我爹接受挑战?哼,我爹若是接受挑战,不论胜负都会叫天下人认为我爹便是当年血案的元凶了。”
  这位锦衣少年便是江云枫的爱子江龙飞,江龙飞才学渊博,才入江湖不久便名声大震,博得“玉面辣手无影刀”的名号。
  江云枫另有一女,早在十年前便已丢失了。
  江云枫叱道:“龙儿,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凌越忍不住道:“江云枫,不管你接不接受我们的挑战,‘龙虎山庄’四百七十余口的血债,总有一天要让你偿还的。”
  江龙飞怒叱道:“凌越,你再含血喷人,莫怪本少爷对你不客气了。”
  “龙儿!我说过这里没有你的事!”江云枫再次斥责自己的儿子。
  江云枫转向凌越道:“既然你执意要如此,那么老夫只好接受你们夫妇的挑战。”
  “爹,你……”江龙飞正欲要说什么,但一触到爹爹的目光,只好又将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
  “阿弥陀佛!”慧明大师合什道:“江老施主果然不愧为一庄之主。”说着,语声微微一顿,又道:“江老施主,不知比武何时开始?”
  江云枫怒哼一声,道:“现在便即开始,地点就在庄外的土岗之上。”说罢转身走入内室,吩咐属下把土岗收拾好,准备比武。
  江龙飞跟了进来,道:“爹,你真要与那两个小贼比试吗?”
  “当然。你爹总不能让天下人笑话我不敢接受两个后生晚辈的挑战吧!”
  “爹,我总觉得这两人绝非泛泛之辈,他们既然敢向爹挑战,就一定有把握,否则岂不是来送死的?”
  “笑话,凭为父的武功难道会输给他们不成?龙儿,你怎么越来越怕事了,将来怎么完成称霸武林的大业?”
  江云枫说罢,又走回大厅,他向四周抱拳道:“各位,老夫今日六十寿辰,承蒙大家瞧得起,前来为老夫贺寿,老夫万分感激,不想今日居然有人来向老夫找麻烦,扰了大家的兴致,得罪之处还望莫怪。”
  “江大侠真是太客气了,能够亲眼目睹江大侠的‘神刀’绝技也是我等的福气。”众人连声道。
  江云枫道:“如此便请各位同去庄外土岗,一同做个公证人。”
  众人出了庄子,行不多远,便来到一个土岗,此时土岗十丈方圆之地被数十名红衣武士围成圆圈,土岗此时已经平整,岗前摆放了许多桌椅。
  江云枫登上土岗,大声道:“各位都请入座,比武立时开始,请凌越夫妇登台。”
  话音刚落,两条人影电射而至,并肩立在江云枫对面。
  江云枫脸色又是一变。
  慧明大师站起来道:“双方比武之时只能各凭武功,不许使用暗器,若有违反,众人讨伐。现在比武开始!”
  凌越已从掌门师伯处借来两支长剑,此时与楚香云各持一柄,两人相视一笑。
  楚香云倏地娇叱一声,身形欺上,立时施出“龙虎风云剑法”展开攻击。
  江云枫心下微微一栗,心道:“这女娃的‘龙虎风云剑法’好生烂熟,颇有功底。”心念一动,宝刀出鞘,这是江云枫十余年来首次用刀与人交手。
  江云枫神刀之名真不虚传,刀法凌厉,大开大阖之间又显得博大恢宏,正气凛然。
  三十招一过,江云枫已完全掌握了主动。
  岗前群雄十分诧异:“怎么凌越仍不出剑?难道另有奇招不成?”
  楚香云连连抢攻,仍不能摆脱逆境,但觉江云枫的刀影愈逼愈近。
  蓦地,凌越大喝一声,道:“江云枫,接招!”
  长剑霍然击出,刹时间岗下群雄只见剑影不见人,江云枫心下大惊,只觉得凌越剑法精深奥妙,似乎每一式中都蕴含着无穷厉害的后着。
  由于凌越的加入,楚香云顿时轻松了许多,她立时将“龙虎风云剑法”的精华绝招一一施展出来。
  凌越打定主意速战速决,是以一出手便使出“大周天幻影剑法”。
  这套剑法是武当派自开派以来各代弟子所创剑法中最凌厉霸道的剑法,是以,甫在江湖出现便使天下武林中人震惊。
  “大周天幻影剑法”与另外两种绝学在江湖上曾引起了浩天大劫,几乎将那一代的武林精英杀灭殆尽,大劫之后,“武当三绝”突然不知所终,这使得武当派痛心之至。
  如今凌越一使出这套剑法,立时将江云枫这样的一等一的高手迫于下风。
  而江云枫同时又受到楚香云的攻击,这场比武明眼人一瞧即知胜方一定是凌越夫妇。
  岗下,凌霄子看得心驰神摇,心道:“越儿的武功居然如此高强,我竟被他瞒得好苦,我非向他问清楚不可,这套剑法从何得来?”
  江云枫的刀法连变了数种,仍无法挽回颓势,心下焦急万分,一个疏神几乎被楚香云刺中,当下他打定主意,全力攻击武功较弱的楚香云,只要伤了她,便也可得了平手的结局。
  凌越见状,正欲抢攻江云枫,猛然间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凌少侠,这土岗周围埋有炸药,立时便要爆炸,快走!”
  凌越大惊,右剑急扬而出,迫退江云枫,一把拉起楚香云,大喝道:“各位快走,这里埋有炸药!”
  喝声中,他已带着楚香云飞掠出了二十余丈。
  江云枫闻听,身形立时向岗后掠去,堪堪奔行出三十余丈,一声震天动地的轰响立即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道冲得他直向前撞出。
  江云枫在危急之中连连变换了几种不同的身法,半空中几个动斗,掠到百丈之外。
  回过头来,不由大惊,土岗已被夷为平地,此时爆炸声接连不断,他心中大急,立时向岗前掠去。
  赶到之时,爆炸之声已停,尘烟之中闪出七、八条人影,这些都是贺客中的好手以及各派首要,他们武功高强,反应极快,听到凌越的呼声,立时跃离现场,才逃得一条性命。
  江云枫正欲开口,猛听身侧一人怒道:“江云枫,你好卑鄙,居然埋下炸药在这里。”
  他一回头,见是凌越夫妇并肩立在那儿,只见凌越对他怒目而视。
  凌越这一番话,立刻引起刚刚逃过大劫的几位高手愤怒。
  凌霄子冷冷问道:“江大侠,这件事你有何解释?”
  尘烟中又奔出一人,他立时接过凌霄子的话说道:“有什么好解释,天底下再笨的人也不会埋炸药炸死自己,我爹若不是反应快,恐怕也会丧生了。”
  “龙儿,你也没事吧?”江云枫见爱子无恙,心下便大宽。
  江龙飞一句话提醒了众人。
  慧明大师道:“不错,若炸药是江老施主所埋,他绝不可能在凌小施主大喝后才跃下土岗。”
  凌空子注视着凌越,道;“越儿,你是怎么知道这里埋有炸药的呢?”
  大家立时把怀疑的目光移向凌越。
  凌越道:“我在岗上突然听到有人用传音入密告诉我这里埋下了炸药,立时便要爆炸,我才知道的。”
  江云枫道:“这么说是有高人暗中相助了。”
  数十条人影飘落在场中,为首一人向江云枫道:“庄主,属下在此听候差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人正是“枫叶山庄”一等武士红衣武士的首席范致远。
  江云枫一见范致远,不由沉声道:“范首席,我要你警戒这四周,怎么会让人埋下炸药也不知道呢?”
  范致远一惊,急道:“禀庄主,属下警戒之后并无人进入,想是警戒之前埋下的。”
  “不错,本教主神机妙算,料到你们定会在此比试,因此,早已埋下炸药恭候各位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传来,随后四周突然冒出上百名黑衣蒙面人。
  凌空子惊声道:“又是黑衣蒙面人,只怕与上月夜袭本派之人是同路的。”
  “凌空子,又叫你猜对了。”仍是那个阴恻恻的声音,但只是闻其声不见其人。
  倏地,不远处的“枫叶山庄”传来一连九响钟声。
  范致远惊声道:“不好,本庄受到袭击了。”
  “本堂主立意将你们通通除去,绝……”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倒未必。”凌越一声清叱,身形急扑向左边。
  那声音命令道:“把这小子先料理了。”
  十名黑衣蒙面人同时出手拦截凌越。
  凌越冷哼一声,半空长剑挥洒而出,使出“太清罡气”气剑如一的无上绝学,一片光芒划出,一时惨叫声不断。
  “太清罡气!”凌霄子倏地惊呼出声。
  “太清罡气”在武当派中只是掌门人才能够参研,就连凌空子都不识得。
  凌霄子心头震惊之极,他实在想不出何以凌越居然能够学到,且比自己参研的还多。
  剑光乍敛,除了出手拦截凌越的十名黑衣人外,另有七名黑衣人都遭到池鱼之殃,惨死于地。
  那里,凌越的对面立着一人,一身黑衣,面蒙黑帕,只露出两只精芒毕露的眼睛。
  凌越冷冷道:“阁下真是难请。”
  “凌越,你真够狠,莫要怪本座心黑手辣还以颜色了。”黑衣人恨声说道,言罢,手臂倏地扬起,沉声喝道:“摆迷魂剑阵,一律格杀勿论!”
  四周的黑衣人立刻围了上来,江云枫喝道:“大伙儿冲啊,为死难的同道报仇!”
  顿时,群雄纷纷掣出兵刃,挥向围聚而来的黑衣蒙面人,一场混战开始了。
  残肢、断臂、人头四处横飞,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本已尸横遍地的地上又有新的尸体。
  惨嚎、厉叫、暴喝充斥在场中,杀气纵横,死神莅临。
  数十名红衣武士——“枫叶山庄”中的精英此时显得不堪一击,人数不断减少,其余人等皆是各大门派的首领及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他们此刻也显得力不从心。
  只有凌越犹如虎入羊群,长剑过处便是一片血雨横飞,惨叫声不绝,把那些置身场外的黑衣蒙面人气得浑身颤抖。
  蓦地,凌越也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了,他霍然醒觉:“不好,一定是空气中布下了毒气。”
  凌越立时停止冲杀,飞掠至楚香云面前,扬声叫道:“香云,空气中有毒,速速离开此地。”
  其余人等乍闻此语,也猛然醒觉,皆提起残余功力奋力杀出一条血路,向“枫叶山庄”方向冲去。
  凌越护着楚香云且战且走,那名为首的蒙面人心中怒极了,喝道:“小子,你想走可没有那么容易。”
  喝声中,他的身形已快速掠到,凌越蓦地一手托起楚香云,叫道:“香云,你快走!”
  楚香云万般无奈,顺势身形急掠而去。
  那蒙面人拦住凌越,冷冷一哼,挥手出剑猛攻凌越。
  凌越心知不能久战,立时使出一记“风云三式”剑法中的第三式“风消云散”,迫得那蒙面人暴退数步。
  凌越藉机飞身掠起,倏地四柄长剑横削而来,凌越急忙翻身落下,那蒙面人又挥剑缠住凌越道:“你想走,没有那么容易。”
  凌越只觉得内力正一点一点地消失,要想迫退蒙面人已经是很难的了,何况四周尚有四、五十名黑衣蒙面人围着他,想冲出去谈何容易?
  由于毒气的作用,凌越只觉得神智已有些迷糊,内力流失得更快,他快要栽倒了。
  此刻,蒙面人惊呼一声:“断肠令!”身形连退数步,一条白色人影泻落又升起。
  蒙面人竟连对方是谁都还没有看清,不过他也无需看了,持有“断肠令”的人当然是“无情公子”。
  “无情公子”三十年前在江湖中昙花一现,但却在武林中人的心目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而这杀人断肠的“断肠令”更是无人不识。
  没有人知道“无情公子”的武功是何人所授,出自何派,更没有人见过“无情公子”的真面目。
  他的轻功独步天下,无人能比,连当时名震江湖的武林第一大派“孤堡”堡主、武林盟主萧廷深也比不上他。
  所以蒙面人根本没有想到要去追回被夺走的凌越,他恨声道:“哼,又让这小子逃脱了,小姐又要大发脾气了。奇怪,‘无情公子’怎么会突然现身救走凌越?”
  一名黑衣人奔到黑衣蒙面人面前道:“堂主,‘枫叶山庄’已经土崩瓦解,总护法正等着你呢。”
  蒙面人霍然一惊,喝声道:“咱们快走!”
  天色并不黑,因为“枫叶山庄”中的大火此时火势正旺,方圆半里之内都能见到火光。
  这些蒙面人便在这火光辉映下匆匆离开了遍地是尸首的杀人场。
  天上没有月亮,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它们大概不想看见人们自相残杀吧。
  火光代替了它们,枫叶山庄——天下第一庄就这样被烧掉了吗?江云枫会甘心失去山庄吗?
  武林浩劫大概也就从此刻起正式拉开序幕了。
  武林中平静之后的浩劫,浩劫之后的平静,这两者的交替出现才是真正推动武林向前发展的动力。
  否则,武林中岂不是无人愿创新武功了吗?因为创新武功才可能有用武之地。
  世间若不经沧桑又如何向前呢?
  XXX
  一条人影在黑夜中疾行,这人穿着一身雪白的劲装,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
  他身上还背着一个人。
  倏地,不远处的一点灯光划破了黑暗,白衣人几乎没有什么动作便已到了那有亮光的房子前。
  他推门而入。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问道:“小姐,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白衣人原来是个女子!
  一名身着红衣的少女乍见白衣人身后的人,不由惊问:“小姐,这男人是谁呀?怎么你还背着他?”
  白衣少女的脸上一红,道:“你快去倒点水来,他受伤了。”说着,背负着黑衣男子进入了内室。
  这白衣少女便是救凌越之人,而黑衣男子当然便是中毒的凌越了。
  白衣少女将凌越安顿在她的床上,只见凌越脸色红润,呼吸平缓,完全不像中毒的模样。
  白衣少女秀眸一转,立时明白他是中了迷药了。
  红衣少女走入内室,立刻呼道:“哎呀!小姐,你没看见他一身血污吗?你为什么愿意放他在你自己的床上,真是关怀得……”
  “小红,你这张嘴什么时候才能闭住,快拿水来。”白衣少女叫道。
  她把本想用来喂服解毒用的水泼了在凌越的脸上。
  小红道:“小姐,这水都滴到床上啦!”
  白衣少女一瞪小红,道:“你不要说话行不行?他很快就要醒了。”
  “小姐,他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救他呢?他又……”
  白衣少女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不再理会小红。
  她俯身探视着凌越,猛然间凌越双眼睁开,倏然坐起。
  白衣少女冷不防被撞了个正着。
  “你……”白衣少女气恼地说了一个字,便说不下去了。
  凌越已抢先问道:“姑娘是什么人?”
  小红见状不由怒道:“喂,你这人怎么这么无礼,我家小姐救了你,你一声谢谢都不说,现在还撞了我家小姐,更连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
  凌越一怔,道:“原来是姑娘救了在下,真是万分感激,适才在下鲁莽之处,还请姑娘原谅。”
  白衣少女忙道:“凌少侠太见外了,同是武林中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应该之事。”
  “咦,原来姑娘竟然知道在下之名。”凌越道:“在下还没请教姑娘的芳名呢?”
  小红在一旁忍不住斥道:“呸,你算什么,也配知道我家小姐的名字么?”
  白衣少女斥道:“小红,怎么能这样跟凌少侠说话?都是平日里把你惯坏了,你快去告诉于妈,弄些消夜来。”
  小红哼了一声,飘然而去。
  白衣少女向凌越道:“凌少侠,真是不好意思,小红与我从小便在一起,平日里我太放纵她了,倒叫凌少侠见笑了。”
  “那里,”凌越谦逊道:“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再以‘少侠’二字称呼在下,就太让在下惭愧了。”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那好,我便叫你‘凌大哥’吧!”
  凌越道:“如此还要请教姑娘芳名?”
  白衣少女娇脸一红,轻轻道:“小妹江凤仪。”
  凌越心中暗道:“奇怪,这女孩显得如此娇弱,竟能从那些蒙面人手中将我救下。”
  凌越心念一动,便向江凤仪询问道:“凤仪姑娘,那些蒙面人的武功如此高强,而且又有那么多人,你却冒这么大的危险救我,有没有什么用意呢?”
  江凤仪脸色一寒,道:“凌大哥想是怀疑小妹救你是别有用心,或者根本不可能将你救下,是吗?”
  凌越微微一怔,道:“我并没有怀疑你对我别有用心,只是像你这般丽质天生,温柔文弱的模样竟能够救我脱困,实在让我有些不能相信。”
  江凤仪闻言脸色一变,道:“哼,难道令夫人就不是天生丽质,温柔可爱?她能够拼杀十名黑衣蒙面人,我就不能凭点轻功救出你吗?”
  凌越笑道:“江姑娘真是太过谦了,能够从蒙面人的手中救我出来,想必江姑娘的轻功已是江湖中极少见的了。”
  “哼,看不出你倒是个很会吹捧的人啊!”小红恰好端着消夜进来道:“小姐,你千万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倒了。”
  江凤仪娇笑道:“小红,你今晚是怎么了,凌大哥又没有得罪你……”
  “哇!小姐,你称他为凌大哥了。”小红惊道:“喂,姓凌的,你的手段可真够高明啦。”
  江凤仪又羞又急,斥责道:“小红,你……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小红道:“好啦,小姐,我不说了,行了吧?只是小姐可要问清楚他的来历才对。”说完瞪了凌越一眼,出房而去。
  凌越不觉莞尔一笑,道:“这位小红姑娘的嘴可真够厉害的。”
  江凤仪道:“凌大哥千万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凌大哥,这是宵夜,你拼杀了一天,一定饿了,快吃吧!”
  凌越的目光移到江凤仪的脸上,两人目光相接,江凤仪的心头猛然震动了一下,心跳不由加速,脸上微微发热。
  两人对视良久,江凤仪终于受不了凌越那灼人的目光,低下头去。
  片刻,江凤仪扬起头,道:“凌大哥你慢慢用,我不陪你了。”
  凌越心中一惊,知道自己失态,忙道:“江姑娘请便。”
  凌越看到江凤仪出去后,不由自责道:“凌越,你若再多情岂不是害了人家,你已是有妇之夫了。”
  倏地,他心中升起一个疑问:“这江凤仪究竟是什么来历?”
  XXX
  在同一时间,在另一个地方的一间屋内也有人在问:“这位姑娘是什么来历?”
  这是间颇为雅致的房间,屋里有四个人,一男三女,男的身穿一袭白衣,手持一把折扇,一副富家子弟的模样。
  另外三名女子,其中一名年过三旬,另外两名方到花信之年。
  三旬妇女道:“少主,属下适才得报,天下第一庄的‘枫叶山庄’被一批黑衣蒙面人攻破,并且放了一把火烧成平地,‘枫叶山庄’死伤惨重,那些前来贺寿的宾客也遭此劫难,除了那些各派的首要人物及江湖中的一流好手幸免外,其余全部被杀,幸存者也不知去向了。”
  “看这位姑娘的打扮,想来也是武林中人,可能也是幸存者之一吧!”
  白衣少年微微点头,道:“文香主,你看看她的伤势如何。”
  “是。”三旬妇人应了一声,行至床前,察看床上少女的伤势。
  片刻后,她脸上露出喜色,道:“少主,这位姑娘只是中了迷药,并无大碍。”
  白衣少年喜道:“那还不赶快将她弄醒。”
  三旬妇人依命行事,将床上少女弄醒。
  这床上躺着的少女并非别人,乃是突出重围的香花令主——楚香云,当她奔到这所大宅之时,终于因迷药发作昏倒在门口,幸好被这大宅的主人所救。
  楚香云睁开双眼,看清面前的人后,不由感激道:“越哥,怎么你也在此?”
  她此话一出,倒令床前的白衣少年吓了一跳,道:“姑娘,在下萧文是这里的主人,你所说的越哥是谁?”
  楚香云一惊,道:“怎么,你不是越哥,可……可是你怎会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楚香云这句话甫说出,不仅使白衣少年震惊,更使他身旁的三位女子惊诧不已。
  白衣少年上前一把按住楚香云的双肩,急问道:“你说有一个人长得与我一模一样,他……他是不是姓萧?”
  楚香云除了让凌越碰过她之外,还有那个男人敢这样非礼她,当下没有答话,纤掌一扬,啪的一声,给了白衣少年一记响亮的耳光,怒道:“阁下放尊重些!”
  楚香云话音未落,立在白衣少年身旁的紫衣少女已然出手,这紫衣少女出手奇快,楚香云心下一惊,左掌横隔而出,右手五指急点紫衣少女胸腹处的五处大穴。
  紫衣少女心中一凛,左掌急切楚香云右手的腕脉,楚香云原势不变,纤指急弹而出,五道劲气凌空点向紫衣少女五处大穴,紫衣少女急切间,右掌回撤拍出,将五道劲气尽数化解。
  “住手!”白衣少年沉声喝道。
  楚香云暗自心惊:“这紫衣少女的武功竟如此高强,似乎不在我之下,而那两名女子尚没动手,不知其武功深浅如何?这白衣少年萧文虽被我轻易地打了一巴掌,也不知他是否有意如此。”
  白衣少年拱手施了一个礼,道:“姑娘千万要原谅在下,在下适才只不过一时着急,行止鲁莽之处尚望见谅,可是在下绝非轻薄之徒。”
  楚香云冷哼一声,从床上跃下来,立在萧文面前,问道:“阁下到底为何事着急,竟然如此莽撞?”
  “姑娘言语最好客气些,若是冒犯了我们少爷……”
  “紫薇,这里没你们的事,你们都退下。”白衣少年沉声打断紫衣少女的话。
  “少爷,老夫人让我们姊妹保护你的安全,若让你一人与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在一起,我们实在放心不下,若要是出了差错,我们无法担待,望少爷见谅。”
  萧文脸现不悦之色,道:“好了,你们就在这里吧,但我不许你们擅自插嘴。”
  “是,少爷。”两名少女同应道。
  楚香云心中诧异,暗忖道:“奇怪,这两个少女明明是这少年的属下,为何她们一说出什么老夫人的旨意,这少年便无话可说呢?这老夫人究竟是什么人?这些人又是什么来历呢?”
  萧文向楚香云道:“姑娘,在下想请问适才你所说的越哥是什么人?莫非他真与在下的长相极为相似吗?”
  楚香云道:“不错,他与你极为相像,他是我的丈夫,名叫凌越。”
  萧文脸色顿显失望,道:“啊!原来他不姓萧。”
  楚香云冷哼一声道:“他为什么要姓萧?”
  萧文道:“姑娘有所不知……”
  楚香云截口道:“且慢,萧公子,我是有夫之妇,你称我为‘姑娘’实在不妥。”
  萧文微微一点头,道:“不错,在下失礼了。凌夫人有所不知,此番在下出道江湖,一是想要经历一番江湖生涯,结交朋友;二是我母亲令我查访二十年前遗失的一个弟弟。因为我与他是孪生兄弟,长相几乎相同,所以适才凌夫人一说令夫长相极似我,我急于想知道他是否姓萧,便莽撞了些。”
  楚香云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拙夫年岁倒与萧公子很接近,只是他却不姓萧。”
  萧文道:“没有关系,即使他不是我弟弟,但既然与我长相酷似,我很想与他结识。”
  楚香云这才想到凌越的处境,不由急道:“萧公子,多谢你相救,我现在就要去找拙夫,请公子原谅。”
  萧文恍然道:“对了,凌夫人是不是从‘枫叶山庄’那里突围出来的?”
  楚香云微微一怔,道:“没错,当时拙夫将我送出重围之后,我便不知他后来怎样了,我现在要赶去瞧瞧。”
  萧文道:“凌夫人要是不见怪的话,在下倒想陪夫人一同前往,也可顺便瞧瞧名震天下的‘枫叶山庄’劫后的情景。”
  楚香云不便拒绝,毕竟自己是被他所救,于是她点头道:“如此便一同前往吧!”
  XXX
  天亮了许久,这里一片死寂。
  昨天,这里还是一块杀声震天的战场,今日却是静寂冷清的坟场,到处都是死尸,缺胳膊断腿的死尸,还有被大火烧过的枯木、残壁。
  显赫天下第一庄“枫叶山庄”在一日之间被夷为平地,景象实在凄凉。
  这一切与昨日的繁华形成了何等鲜明的对比啊!
  离这庄子不远处有另一片战场,其实也是一片坟场,昨天土岗上还进行着震动天下的比武,今日却已是一片黄土,土岗已经被炸药炸平了。
  在这初冬的早上,在这劫后的坟场前,立着四名男女,其中三女一男,男的是白衣少年萧文,黄衣女子是楚香云,及萧文的两名护驾侍女。
  楚香云经过半夜的奔走,已经发觉萧文不谙武功。
  楚香云在死人堆中察看了一番,当中没有她的越哥,她根本就不认为她的越哥会在这死人堆里面。
  萧文道:“凌夫人,这里并无凌大哥,想是他已经安全脱险了。”
  “但愿如此。”楚香云叹道:“我离开之时,越哥体内的迷药好像开始发作了,我怕他支持不了,被那帮人带走。”
  “凌夫人,”萧文安慰道:“如果是那样,那凌大哥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咱们还可以去救他,凌夫人可以不必为凌大哥的性命而担心了。”
  楚香云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不过,救人之事就不必劳驾萧公子了,须知那批黑衣蒙面人武功不但高强,而且心计险诈,若是与他们作对,一定很难幸免,萧公子与他们无冤无仇,也就无需淌这浑水,否则令堂可要怪罪于我了。”
  萧文急道:“凌夫人,没有关系的,虽然我不会武功,但我家也是武林中的一份子,当然不能容忍这批蒙面人称霸武林,我可以立即飞鸽传书给我娘,让她多派一些武林高手来帮忙,那么,救凌大哥就可以十拿九稳了。”
  楚香云暗忖道:“这位萧公子虽与越哥长相酷似,但行止说话太文气了些,江湖中的事又岂是如他所说的这般容易?”
  她心念一动,便向萧文道:“多谢萧公子的好意,但我香花令主一向是独来独往,从不接受别人的帮助,希望萧公子能够见谅。”
  “‘香花令主’!”萧文惊声道:“原来你就是让江湖黑白两道高手闻名丧胆的‘江湖血雨香花现’的‘香花令主’?哎呀!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楚香云笑道:“我这个女魔头可没有那么大的名头。萧公子,我多谢你相救之恩,日后若有机会一定回报,咱们就此告别,后会有期。”
  说话声中,楚香云已展开轻功掠出了十余丈。
  萧文痴痴地望着楚香云的背影,心道:“唉!这样天仙般的人物竟已名花有主,怎么我萧文的运气这么差,竟未能在那位凌越之前先遇上她。那凌越兄想来也是位出类拔萃的人物,否则怎会赢得美人归呢?”
  身着一身湖蓝色劲装的侍女笑道:“少主,你别瞧了,那位凌夫人已经看不见了。”
  身着紫衣的侍女紫薇娇笑道:“少主怎么不瞧呢?那位凌夫人这么美丽,那绝世容颜已深印在少主心中了,只可惜她是有夫之妇。”
  萧文闻言,脸上微微一怔,笑骂道:“你们两个怎可乱讲,小心我将你们赶回宫去,你们可就玩不成了。”
  蓝衣少女忙道:“少主,千万不要!你知道的,宫中禁令森严,我们难得出来一趟,在江湖中那么好玩,你舍得将我们姊妹赶回去吗?”
  紫薇道:“少主,蓝娟姊说得不错,再说,在江湖中危险重重,有我们在你身边也好保护你,这可是老夫人亲自吩咐的啊!”
  萧文用折扇轻打了两人一下,道:“好了,别磨蹭了,本少主可没心思听,若不想回去呢,可就得完全依照我的吩咐去行事。”
  蓝娟轻哼一声道:“哼,你本来就是少主,你的吩咐,我们岂敢不遵?”
  萧文轻叹一声,道:“蓝娟,怎么今天你总是与我抬杠?好像以前没有这种情形啊?”
  紫薇轻笑道:“少主,谁叫你不了解娟姊的心呢!却去关心那个来历不明的有夫之妇……”
  蓝娟急忙拉住紫薇道:“薇妹,你不要乱讲,好不好?”
  紫薇道:“娟姊,你不好意思说,我替你说嘛。”
  “说什么?”萧文好奇道:“你们在搞什么鬼,有好玩的事不告诉我?”
  蓝娟急急道:“没有,没有呀!”

  第六章 阴谋难逞泄身份 避免灾劫赴少林
  “没有就算了。”萧文道:“这里到处都是死尸,这儿太呕心了,咱们该走了。”说罢便举步离开。
  紫薇和蓝娟急忙跟了过去,像是生怕他立时便会被人杀了似的。
  XXX
  冬日阳光懒懒地照在这片坟场上,没有一点生气。
  一条黑色人影掠来,在场外站定。
  他生得剑眉俊脸,唇红齿白,若不是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剑,恐怕会被人认为是个文弱书生。
  他就是侥幸脱险的凌越,今晨他辞别了江凤仪便赶来此地,希望楚香云也会在这儿,那样两人又可以团聚了。
  凌越俊目向四周一掠,心中有些失望,他转头向“枫叶山庄”望去,在一片残壁断瓦之上似乎有些人影在晃动。
  他立时展开身形飞掠过去,才到庄外,便瞧见那些人正是江云枫等人。
  他们一共十二人,但少林派达摩堂首座慧明大师、武当派两大高手凌霄子、凌空子三人都不在其中。
  这十二人中除了华山派掌门人“擎天一柱”莫远云、青城派二老之一“天罗剑”罗傲天、峨嵋派掌门人的师弟五鹤大师、崆峒派掌门人“环剑双绝”燕云天四人外,其余八人都是“枫叶山庄”中人:“神刀”江云枫、“玉面辣手无影刀”江龙飞、山庄总管江涛、红衣首席范致远、黄衣首席迟静、蓝衣首席刘碧青、白衣首席白修云和锦衣护卫统领阮灵剑。
  凌越见众人中没有二位师伯,便急问道:“各位,我的两位师伯呢?”
  “擎天一柱”莫远云道:“凌少侠,你二师伯突围时与我们失散,你大师伯惦记武当派安危已星夜赶回去了。少林派的慧明大师也赶回少林报信去了。”
  凌越微微一点头,又问道:“莫掌门,怎么你们又回来了呢?”
  莫远云叹了一声,道:“我们打算回到此处,瞧瞧有无幸存之人,或是在路上能否遇到侥幸突出重围的人。唉!想不到这批黑衣蒙面人组织得这么严密,这场杀劫除了我们这批人,更无一个活口,一场武林浩劫已经开始,老夫与各位商量决定,先行前往少林寺。”
  凌越诧异道:“去少林寺?”
  莫远云解释道:“不错,这批蒙面人既然已经开始杀劫,那下一个目标很可能便是少林派了,少林派执武林之牛耳已有一千余年,若一举荡平少林,那武林之中一定会闻风归顺了,所以我等去少林,无论如何不能让少林寺也遭涂炭,同时,武林盟主‘奉天令’也存放在少林寺中,此令也决不能失去。”
  峨嵋派五鹤大师黯然一叹道:“唉!贼人势大,武林是难逃厄运了。”
  “不!”江云枫倏地沉声道:“只要有我江云枫在的一天,我就绝不让这批人得逞,‘枫叶山庄’的血债一定要讨还。”
  凌越闻罢,不由触动心事,说道:“江云枫,你也尝到了灭庄之痛,‘龙虎山庄’的血债你可还未还呢!”
  江龙飞闻言怒道:“哼,凌越,昨日若不是你要执意比武,数百名武林同道也就不会被炸死在土岗前了,至少也可以让那批蒙面人损失一些,咱们好手云集于土岗,使得‘枫叶山庄’上防卫空虚,因此才被贼人乘虚而攻,这笔账可算在你的头上。”
  凌越冷笑道:“比武是大家决定的,你们‘枫叶山庄’选的地点,被人埋了炸药都没能查出,你们难道就不用负这个责任吗?”
  “好了!”江云枫喝道:“事情都过去了,争也无用。凌越,无论你与令妻何时向我挑战,我都接受。”
  说完,转向各派首席道:“各位,我看时间不早了,咱们趁早赶路吧!”
  众人遂一齐向少林寺的方向走去。
  江龙飞缓缓走在最后,他回过头来狠狠地盯了凌越一眼,恨声道:“凌越,咱们迟早要比个高低的。”
  凌越微微一笑,道:“在下随时恭候!”
  凌越可不想去少林寺,因为还没找到楚香云呢,他很快离开了“枫叶山庄”的一片废墟,四处寻找楚香云的踪迹。
  XXX
  凌越在一片树林中奔行,倏地从大路上传来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陈堂主,咱们此番在前面的‘翠林老店’定能将那批漏网之徒一举成擒。”
  凌越听到此话,不由身随意动,身形极快地掠了过去。
  四、五黑衣人在大路上急速奔行。
  为首一人赫然便是“狂雷剑客”陈天雷。
  凌越心中大受震动,急展轻功,追蹑而上,隐约听到陈天雷道:“哼,此番教主亲自出马,略施小计便可成功。”
  “陈堂主,到底是什么计策竟能将这些一流高手全部擒拿?”
  “我告诉你们,教主将迷药下在酒菜之中,这帮人走了一天的路,正饥渴难耐,绝料不到是教主下的药,后面的事不说你们也知道了。哼,想去投奔少林寺的那批秃驴,可没这么容易。咱们快走,也许此刻教主已经得手了。”
  凌越听到这儿,不由心急如焚,他立时将轻功施展到极至,急速无比的追过陈天雷等人,向前面的“翠林老店”奔去。
  他极快地跃上“翠林老店”的屋顶,向江云枫等人的住处奔去。
  他一眼便瞧见众人已在两桌酒菜面前就座了,而江云枫身旁赫然多了一人,这人便是二师伯凌空子。
  “难道是他?”凌越心念未了,已见众人举起酒杯,不由大急,大喝一声:“吃不得!”身形跟着跃了下去。
  众人一见凌越全都一惊,而凌空子脸色已变了数变。
  江云枫道:“凌越,怎么你也来了?你说‘吃不得’到底是为什么?”
  凌越一字一句地道:“因为这些酒菜都已被人下了迷药,各位吃下去,可就会束手就擒了。”
  凌空子倏地五指点出,江云枫料不到他竟会突然对自己下毒手,猝不及防,五道劲气已全部点中了
  他胸前穴道,并形成了五处血肉模糊的血洞。
  江云枫太叫一声,栽倒在地。
  凌越十指齐扬,喝道:“二师伯,想不到竟然是你!”
  凌空子身形急速掠到院中,道:“没错,正是老夫所为。”
  华山派掌门莫远云跟到院中,沉声喝问道:“凌空子,你竟然叛离武当,身入魔道!”
  凌空子仰天大笑道:“身入魔道?哈哈……老夫苦心孤诣投入武当门下,谋划了近三十年,这番发动势必成功。我劝各位最好识相一些,加入本教,我‘幽灵教’沉默三十余载,如今再现江湖,定要一统武林天下……”
  凌越打断他的话,怒道:“凌空子,你在做梦!所谓‘邪不能胜正’,千百年来有谁能够一统武林,唯我独尊?就凭今夜之事的失败,你就成功不了。”
  凌空子一怔,对凌越怒目而视,道:“哼,我早就明白你这小子迟早是我心腹之大患,今日又是你败了我的大事。凌越,你是怎么知道此中秘密的?”
  凌越冷冷道:“你的宝贝徒儿陈天雷告诉我的。”
  凌空子恨声道:“不可能!”
  江龙飞从房中冲出,怒道:“不管是否可能,我都要你死!”
  话音未落,宝刀划出漫天刀影。
  凌空子冷笑道:“凭你也配?”他五指凌空一抓,不知怎的就插入江龙飞的刀影中。
  江龙飞大惊,回刀已是不及,急切间左掌疾拍而出!
  “小心!”一条人影急跃入场中,一把推开了江龙飞,双掌迎向凌空子。
  “蓬”的一声响,两条人影同时分开。
  凌空子连退三步方才站稳,抬头一看,见凌越也退了三步,看来两人功力乃在伯仲之间。
  凌越适才发现凌空子双掌暗中推向江龙飞,而江龙飞却用一只手来接,那是必死无疑的,是以他急切间推开江龙飞,接了凌空子一掌。
  凌越道:“凌空子,今夜要叫你为数百名武林同道偿命!”
  “凭你也配将教主留下吗?”数条人影跃入院中,为首之人正是“狂雷剑客”陈天雷。
  凌空子沉声道:“天雷,咱们走!”
  “师父,你……”陈天雷不明所以然。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大伙一起上,擒下他们。”莫远云大喝一声,扑向对方。
  这十一名高手可算是当今武林中顶尖儿的高手了。
  陈天雷带来的人,武功虽也不弱,但岂是这些高手的对手?
  蓦地,凌空子长啸一声,啸声未绝,不远处便传来了相和的啸声。
  凌空子极是忌恨凌越,是以他站立一旁,始终没有动。
  凌空子心里明白,适才那一掌他是有备而发,而凌越却是无备而接的。
  但两人都退了三步,显见凌越的功力稍高一筹,别人虽然没看出,但凌空子心里却很清楚。
  他实在太震骇了,他绝没有想到凌越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功力竟然强过了他四十多年的苦修,这叫谁也无法相信。
  凌空子当然不知道凌越巧吞了“火龙丹”之事。
  凌越沉声道:“凌空子,你在召帮手,是吗?”
  “没错。”凌空子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
  “凌空子……”
  “住口!”凌空子倏地沉声喝道:“老夫乃是‘幽灵教’教主韩威云!”
  “哦,原来你叫韩威云!”凌越冷冷道:“那么数个月前设计陷害我的也是你吧?”
  “没错,正是我主持的。”
  凌越恨声道:“好得很,今夜我非要你的命不可。”
  话音一落,凌越长剑呛然出鞘,这柄剑还是昨天大师伯给他的,剑气冲霄,凌越出手就是“云风三式”剑法。
  凌越轻喝一声,“风起云涌”,声落招出,卷起漫漫尘沙,划出道道剑光。
  凌空子心中一凛”宝剑出鞘,施出武当“太极剑法”,长剑连连圈出,划出一个个剑圈向凌越圈去。
  凌越心中不由凝重了,“太极剑法”乃是武当开山祖师张三丰亲创,历经各代,更加完善,一般很少施用。
  此刻,凌空子一上手就使出“太极剑法”,显然是将凌越视为劲敌。
  凌越不等第一式全部施完,剑尖一颤,抖起九朵剑花撞向凌空子的剑圈上,剑式便立刻变为第三式“风卷残云”,劲气排空,发出尖厉的锐啸声。
  另一边,在十一名高手的攻击下,陈天雷所带来的四名高手都在惨嚎声中倒下了,仅剩陈天雷一人尚在苦苦支撑着。
  陈天雷以为凌空子此番定然下药成功,那时只需绑人就是了,所以他只带来了四名属下,那曾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陈天雷每每在命丧于须臾之时,乍出奇招令对方捉摸不透,难下杀手。
  倏地,一道娇叱声传来:“都给我住手!”
  话音中一条人影飘落院中,剑光起处,一阵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十一名高手的兵刃全都削断。
  陈天雷乘机脱困,站在来人身边。
  陈天雷对身旁的少女道:“玉华,多谢你了,若再晚来一步,你可就见不到我了。”
  那位身着粉红劲装的女子冷哼道:“谁要见你了?”
  她的目光投向了在一旁激斗的凌空子和凌越。
  莫远云冷冷道:“姑娘是什么人,竟倚仗宝剑逞威?”
  粉装少女重重一哼,扬声向外道:“都给我出来,好好看着这些人,若有那个不安心看我爹与凌越比剑的,给我乱箭穿心。”
  话音中,四周屋顶上突然挑起无数火把,映照着一排排手挽弓箭直指十一位高手的弓箭手,每名弓箭手手中的箭都在火光中泛出幽幽蓝光,显然都喂上了剧毒。
  莫远云等人见状不由噤若寒蝉,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自信快得过那连接而至的毒箭,他们都只好把目光投向在一旁激斗不止的韩威云与凌越。
  凌越越斗越觉得所学武功中的精华没有穷尽,他已将“风云三式”连续施展了五次,而且每一次都给他一种全新的感觉。
  凌越正要变换剑招时,猛然听见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这声音曾与他耳鬓厮磨了一个多月。
  他抬眼望去,他的想法被证实了,是她!
  那个粉装少女正是他的妻子韩玉华,他猛然想到韩玉华也姓韩,难道她竟是凌空子的女儿吗?
  就在这一疏神的当儿,凌空子长剑急刺而出,正中凌越的左肩窝。
  凌越毫不犹豫的左指右剑齐出,划向凌空子握剑的手,迫得凌空子只得撒手。
  凌越似乎没有感到疼痛似的,飞身掠起,一个起落飘落在韩玉华的身边。
  陈天雷大惊,忙挥剑刺来。
  凌越倏地长剑脱手而出,刺向陈天雷的咽喉。
  陈天雷急忙闪身,但仍没能躲过这柄突然掷来的长剑,正刺中他的右胸,一阵剧痛立时令他昏了过去。
  凌越双手一把抓住韩玉华的双肩,韩玉华没有动,听任凌越抓住她的双肩。
  这一下变故令十一大高手全都震住了。
  韩威云(凌空子)在旁抱起陈天雷,口中喃喃地道:“冤孽,冤孽……”
  凌越吼道:“你怎么不躲闪?你为什么不在我面前施展你的武功?为什么骗我?”
  韩玉华颤声道:“越弟,你的伤……”
  凌越大声质问道:“不要叫我,说,为什么要骗我?”
  韩玉华平静地道:“我是为了我爹,为了韩家的大仇,为了‘幽灵教’的复兴!”
  “你爹?”凌越目光移向在一旁替陈天雷裹伤的韩威云道:“凌空子也就是韩威云,是你爹?”
  “没错,越弟,姊姊并不想要你加入‘幽灵教’,但是……”
  “住口!”凌越倏地放开韩玉华,连退了四、五步还没站稳,四周屋顶上倏地射来无数支毒箭,全都射向凌越一人。
  凌越出手更快,他右手将刺在左肩窝上的长剑拔出,身形突起,长剑挥洒处,每一支毒箭都被他削断跌落在院中。
  他身形猛然一长,扑向屋顶,身形飘忽不定,一式“风卷残云”施出,传来无数惨叫,一条条人影从屋顶飞泻而下,跌落在韩玉华面前,不久便叠了起来,总共有二十余人之多。
  凌越铁青着脸,跃下屋顶,飘落在韩玉华面前。
  院中人等全都被他的杀气所震慑。
  凌越冷冷道:“韩玉华,带着你的属下给我滚,最好别再让我碰见你!”
  说完,转身过去,肩窝中流着许多的鲜血,他丝毫不在意,他实在痛心自己竟被韩玉华骗了而不知。
  韩玉华颤声道:“越弟,你真的这么恨我吗?”
  凌越淡淡道:“你快走!我不想再问你原因了,也不想听你解释。总之我自己是个大傻瓜,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尚不知。你快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玉华,爹早说过,他不是咱们一路的,你就是不听!”韩威云抱起陈天雷跃上屋顶而去。
  韩玉华望着始终不回头的凌越,终于忍不住掩面大哭而去。
  良久,院中这一干高手才回过神来。
  莫远云走到凌越面前道:“凌少侠,她已走了,你还是快些疗伤吧!”
  江龙飞哼了一声,转身走入屋中,察看他爹的伤势。
  凌越右手从怀中摸出自备的伤药敷在伤口上,道:“莫前辈,谢谢你,我这点伤不碍事。”
  莫远云笑道:“凌少侠也太客气了,今夜若不是你,我们都要做韩威云的阶下囚了,真是后生可畏。唉,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到底是老了,不过有你这样的年轻人在,武林就定然可以太平无事了!”
  崆峒派掌门燕云天道:“不错,适才凌少侠带伤将陈天雷刺成重伤,又剑斩二十一名箭手,这等神勇就是在年轻一辈中也极为少见。”
  “天罗剑”罗傲天道:“咱们这些人的性命都是凌大侠所救,这份人情说什么以后都是要还的,值此武林大劫之际,实不该以辈份论尊卑,似凌大侠这样的少年才俊都该得到应有的尊敬。”
  凌越料不到荣誉竟如此轻松地便到了眼前,欣喜之余,不由谦虚地道:“各位太抬举晚辈了,若不是今夜在下累于私情,定非将‘幽灵教’教主韩威云留下不可。哦,江云枫适才受了韩威云的暗袭,不知伤势如何?咱们进屋瞧瞧。”
  凌越这番话颇为得体,这几位武林前辈见凌越对自己的仇人也是这般关心,心下不由十分敬佩。
  众人拥入屋中,便听见江龙飞的话:“幽灵教教主,我江龙飞迟早会报此仇的。”
  凌越急忙问道:“怎么,江老庄主的伤势……”
  “死不了!”江龙飞没好气地道:“我爹伤势如何,似乎还轮不到你来虚情假意的关怀,你心中只怕欢喜还来不及呢!”
  莫远云忍不住道:“江少侠,这样说可不太好吧。”
  江龙飞冷声道:“哼,我这样说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莫远云没料到江龙飞竟然如此驳他的话,心中一怒,冷冷道:“哼,若不是凌大侠及时赶到,你已经成了人家的阶下囚了,若不是适才凌大侠替你接下韩威云那一掌,你此刻那有命在?”
  江龙飞似乎今夜已决定了不给莫远云面子,不听他的劝告,仍道:“笑话,我江龙飞欠了他的情,日后自当回报,倒也用不着你华山派为他讲话。”
  莫远云怒道:“江龙飞,这么说你是没把我华山派放在眼里了?”
  江龙飞道:“哼,武林六大门派之一,我那能不放在眼里呢?只不过我奉劝掌门人一句,不该由你管的事还是少管为妙。”
  他的声音中明显地透出轻蔑的口吻。
  莫远云道:“江龙飞,不要以为这几年在江湖中闯出了一点点名声,就如此狂妄自大,目无尊长,凭你也配教训老夫该不该管事,今夜若不给你些苦头吃,江湖中人岂不以为我华山派怕了你‘枫叶山庄’了吗?”
  五鹤大师见状不妙,连声道:“阿弥陀佛!在江湖大乱之际,我等须紧密团结,合作无间,才能维持武林正义,两位何必为一点意气之争伤了和气呢?”
  莫远云冷冷道:“五鹤大师,今夜老夫非教训他这个晚辈不可。江龙飞,咱们出去一比高下,我倒要瞧一瞧你究竟有何本事敢如此的狂妄?”
  “两位!”凌越拦在门口道:“江老庄主此刻身受重伤急需治疗,江龙飞,令尊伤势要紧,你若是再这样意气用事,可别后悔!”
  凌越言罢,又转向莫远云,道:“莫前辈,江龙飞心情不好,说话不敬之处,你瞧在晚辈面上,还是以和为贵,何况此事因我而起,若是真的引起‘枫叶山庄’与华山派之间的纷争,那我于心何安?”
  莫远云横了江龙飞一眼,道:“江龙飞,今夜就瞧在凌大侠面上放你一马,你这小子最好自重一点。”
  江龙飞闻言大怒,正欲反唇相讥,老管家江涛道:“少庄主,老庄主伤势要紧,还是不要意气用事的好。”
  江龙飞狠狠盯了凌越一眼,转身蹲在江云枫的身旁,发现爹爹此刻气息又比刚才微弱了许多,不由心急起来。
  江涛问道:“各位,那一位懂医术,不妨为我们庄主瞧瞧。”
  凌越道:“在下对医术略知一二,愿尽棉薄之力!”
  江龙飞冷冷道:“用不着!”
  凌越不由重哼了一声,道:“江龙飞,你不让我为你爹疗伤,到底是什么用意,难道这也算是为子之道吗?”
  凌越说着便不由分说,一把推开江龙飞,为江云枫察看伤势。
  江龙飞在他身后道:“凌越,你若是将我爹治死了……”
  “我会偿命!”凌越头也不回地道。
  他更不理会江龙飞,细心察看,发现韩威云所点中的五处穴道都是任脉三焦经的大穴,若是再晚半个时辰,那么江云枫恐怕即便不死也要残废了。
  当他将此情形说出后,众人无不忧虑万分。
  江龙飞见凌越当真懂医术,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他只是紧张地看着凌越,希望他能治好父亲的伤。
  凌越道:“这五处大穴都被劲气划烂,已不好施救……”
  江龙飞闻言急道:“凌越,就算我江龙飞求你了,你……你一定要治好我爹的伤!”
  凌越道:“你听我把话说完,本来以我的功力可以直接为他解穴,但是既然穴道已烂不宜施救,我只好采用他法,只是不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罢了。”
  凌越说完,扶起江云枫,猛然一掌击在江云枫背后“灵台”大穴上,令江云枫喷出一口瘀血。
  凌越倏地收掌,并指如戟,朝督脉一路点下去,出指如风,转眼便将督脉所有的穴道全部点过。
  凌越抬掌猛拍向江云枫头顶的“百会”重穴,这是人体最重要的穴道,也是“死穴”,平常一般的重击都会致命。
  江龙飞见状大惊,即待出手阻拦已是不及,于是大骂道:“凌越,你这小人,我非杀……”
  骂声未绝,他却突然一窒,因为他瞧见父亲并没有立时死去,相反的,他父亲已缓缓睁开了双眼。
  凌越吁了口气,道:“还好,此法果然见效。江庄主,你只需静养三日,便可痊愈了。”
  江云枫倏地长叹一声,道:“凌越,老夫欠你的都记在心里,谢谢二字老夫实在羞于出口。”
  凌越道:“江庄主不必如此,济世救人本是在下份内之事,实不足以言谢。”
  江龙飞一拍凌越肩头,道:“不管怎么说,是你救了我爹,我江龙飞以后不会再与你为敬。”
  莫远云道:“哼,你总算有点良知。”
  江云枫道:“天亮了,咱们用过早餐就上路吧!”
  燕云天问道:“以江庄主的身体状况还能行吗?”
  江云枫笑道:“凌大侠医术高明,老夫已经感觉到恢复状态了,这点路程不算什么。”
  众人见状,也放下心来。
  群雄用过早餐后,便向少林寺进发。
  XXX
  少林寺领导武林一千余年,虽然近一百多年来被“孤堡”萧氏夺了声威,但二十年前“孤堡”被灭之后,领导武林的“奉天令”便由少林派掌管,少林派的声威又见响亮了。
  此刻,在少林寺偏殿之中,群雄聚会,正在商讨抗击“幽灵教”的事情。
  少林派掌门人慧苦大师在首座坐下,左边都是少林派各院各堂的掌座,右边第一位便是凌越,第二位才是江云枫。
  凌越本要敬陪末座,不想一入殿内,众人齐请他坐首位,他见推辞不了,只得坐下。
  少林派中除慧明大师见识过凌越的武功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凌越,介绍之时也只听他自称为武当派凌虚子的嫡传弟子而已,此刻见各派首要和江云枫竟推他坐首位,都十分诧异。
  江云枫微微一笑,将那日“翠林老店”之事细述一遍后,少林派中人才略为明了原委。
  江云枫继而道:“凌大侠虽然与我为仇,但值此武林大难之时,咱们正道中人当以和为贵,老夫两度为凌大侠所救,就可看出凌大侠虚怀若谷的胸襟了。所以,他坐这边的第一位实在合适。”
  凌越几曾这样受人重视过?
  此刻他心下微感不安。
  凌越道:“江庄主太抬举晚辈了,晚辈只不过适逢其会才碰巧解救了各位。无论武功、辈份、声望都该敬陪末座才是,但各位如此抬举,晚辈若不就座,倒显得虚伪了。”
  少林掌门慧苦大师微点头,道:“阿弥陀佛,凌施主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绩,为各派中人所敬服,也可算是正道武林之福了。”
  说罢,话题一转,道:“‘幽灵教’在三十多年前曾一度为害武林,当时为‘孤堡’萧廷深一举扑灭,却不料今日又重现江湖,韩威云想来便是当年‘幽灵教’教主韩文岳之子了,想不到他竟苦心孤诣拜在武当门下,卧薪尝胆三十载才发动攻击,可见此番‘幽灵教’有备而发,不可小觑。”
  “不错。”江云枫道:“尤其,它发动之始便屠杀了四、五百名白道好手,无疑,他们的实力强过咱们,所以我们只有团结一致,才能保住武林正气。”
  华山派掌门“擎天一柱”莫远云道:“江大侠说得对,‘幽灵教’既然志在天下,必然欲得少林派手中的‘奉天令’才甘心,所以咱们必须集中力量,保卫少林,保卫‘奉天令’!”
  慧苦大师道:“阿弥陀佛,莫掌门所言不差,只要各位众志成城、团结一心,大事可为也。幽灵魔教即使势大,也难将武林正气扫荡殆尽。”
  突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冷冷道:“哼,本教想要做的事,没有不成功的。”
  “藏头藏尾的家伙!”凌越冷笑一声,十指齐扬,十道劲风锐啸而出,射向梁上。
  只听嗤嗤之声不绝,随着木屑飘落,一条人影电闪而出,直向门外掠去。
  凌越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凌越说话之时,身形已掠出,十指齐扬,又是十道劲气破空而出,那人奔行之时,急将身形一矮,向侧边一滚,避开了凌越这霸道的指力。
  凌越冷笑一声,一长身拦住了那人。
  “嘿嘿,想不到十年不出江湖,居然有人能拦住我寒无影!”那人停下来。
  “‘夺月蝙蝠’寒无影!”在座群雄全都惊呼而起。
  “夺月蝙蝠”十八年前横行江湖,来无影去无踪,取高手项上人头易如反掌,六大门派曾数度捕杀,但由于他的轻功造诣极高,无人能敌,每每都被他逃脱了。
  此番,“夺月蝙蝠”寒无影竟被凌越拦下来,连少林派的大师们也不禁惊叹于凌越的武功了。
  尤其是他两度出手所发的指力更是惊世骇俗。
  “夺月蝙蝠”寒无影仔细打量凌越,奇道:“咦,你竟这般年少。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一名中年武僧奔来,向慧苦大师耳语了一阵,慧苦大师脸上神色数变,待那僧人讲完,他越众而出,合什道:“阿弥陀佛,请寒施主将东西交出,我便放你离去。”
  寒无影嘻笑道:“苦老儿,我拿了你少林什么东西啦?”
  凌越心中一动,问道:“‘奉天令’在他手上?”
  “不错,本教教主令行天下,岂能无此‘奉天令’?要我交出,除非你们将我擒下。”“夺月蝙蝠”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凌越道:“阁下请交还!否则,在下只好得罪了。”
  话音未落,凌越合掌为刀,使出“落月刀法”,刀法诡异奥妙。
  “夺月蝙蝠”轻咦了一声,身形飘出,将凌越的招式化解于无形:“哼,小子别以为能拦下我,就了不起了”
  “夺月蝙蝠”倏地住了口,连连变换着身形。
  群雄但见人影晃动,却看不见两人的身形,更瞧不清那个是凌越,那个是“夺月蝙蝠”寒无影。
  此刻“夺月蝙蝠”心中却是骇异万分。
  因为,凌越的掌刀始终不离他咽喉三寸,只要他稍一疏神可就立时血光逬溅了,这种危险的情景对“夺月蝙蝠”而言是出道江湖以来第一次遇见的。
  少林掌门慧苦大师道:“凌大侠的武功果然不同凡响!”
  正当慧苦大师说话之时,猛然间那团混沌的人影霍然一清,但见凌越与“夺月蝙蝠”面对面而立。
  “夺月蝙蝠”倏地一声长叹,颇为凄凉地道:“我败了,这是奉天令!”
  说罢,他把一支奇形令牌交在凌越的手中。
  身形一晃,便立即跃上了屋顶,消失在黑夜之中。
  群雄略一沉默,便同时发出一阵掌声。
  莫远云笑道:“好!十八年来,能够缠斗‘夺月蝙蝠’之人,凌大侠当是第一人!”
  慧苦大师向凌越合掌一礼,道:“今夜多谢凌施主赐以援手,否则,我们少林就栽定了,天幸凌大侠重新夺回了这‘奉天令’。”
  凌越微微一笑,还礼道:“大师谬赞,‘夺月蝙蝠’既是‘幽灵教’中人,是我们的公敌,在下岂能让他带走这‘奉天令’呢?”
  说罢,将“奉天令”递还给慧苦大师,又问道:“请教大师,这样一块奇形令牌,何以被看作是莅行天下,万人敬服的武林盟主之令呢?”
  慧苦大师微微笑,解释道:“本来武林中并无‘奉天令’,但百多年前,江湖中新兴了一个帮派,这便是‘孤堡’。‘孤堡’武功怪异,出现江湖仅一年便威震天下,它广收门徒,行侠仗义,成为武林中一支重要的正义力量,成为天下第一大派,堡主萧氏更成为了武林盟主。
  “‘奉天令’便是萧氏出示的,据说这令牌中藏有一个秘密,是与武学有关的秘密。百多年来,由于‘孤堡’的存在,江湖兴盛了百多年,这其间曾有许多邪派想攻破‘孤堡’夺下‘奉天令’,但都失败了,于是武林中人更相信‘奉天令’中确实有一个关于武功的秘密,而萧氏就是凭借这秘密一统武林百余年的。
  “二十年前,‘孤堡’堡主萧氏第七代弟子萧廷深多行不义,残杀正义之士,遭我们六大门派及两大山庄一举灭之,‘奉天令’便落入了我们少林手中,想我们少林自家尚有七十二绝艺,又何需学别派的武功呢?是以这‘奉天令’便陈放于藏经阁中,想不到今日竟被‘夺月蝙蝠’潜入本寺盗取,若不是凌施主在此,恐要被他得逞了。”
  凌越心中暗道:“这不起眼的黑木令牌又会藏有什么秘密,想是萧氏骗人的鬼计而已。”
  群雄正要重新落座,倏地一条人影飘落殿中,竟是“夺月蝙蝠”去而复返。
  慧苦大师脸上神色一变,堂堂少林寺在“夺月蝙蝠”眼中竟如无人之境,任他来去自如。
  “夺月蝙蝠”向凌越施了一礼,道:“请教阁下姓名?”
  凌越诧然道:“在下凌越。怎么,你回来就是为了问在下的姓名吗?”
  “夺月蝙蝠”道:“当然不是,在下以为凌大侠不会如此轻易放过我,定会在某处设下埋伏捕杀在下,要知道十余年来,江湖中无人不想取在下的人头。”
  “夺月蝙蝠”说到这里,不由苦笑了一下,道:“不想在下错估了凌大侠的胸怀。哼,我寒无影生来有两大嗜好,第一乃是交朋友;第二便是金银财宝,寒某闯荡江湖十余年未遇上一个能与我比拼轻功身法和武功的人,当然也就谈不上交朋友了,想不到此番寒某为了金银出山为‘幽灵教’教主卖命,却遇上了一个,所以在下只好舍去第二个嗜好了,寒某愿交你凌越这个朋友……”
  莫远云讥笑道:“可惜凌大侠却不愿交你寒无影这个朋友。”
  “不。”凌越起身道:“在下愿交你寒无影这个朋友。”
  寒无影一笑,道:“凌越,似你这等胸襟广阔之人,我再次来此时就想到你会交我这个朋友的。凌越,武林中有你的一天,我寒无影就一天不出江湖。”
  慧苦大师冷冷道:“寒施主如此不将我们少林放在眼中,你再不走,老衲可就要无礼了。”
  寒无影上前对凌越耳语一阵,随即向凌越拱手道:“凌越,你我后会有期。”
  说完,身形晃动之间,便失去了踪影。
  凌越呆了半晌,他简直不敢相信“夺月蝙蝠”寒无影的话,但事关重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凌越道:“大师,可否带我前往戒律堂首座慧性大师的卧房?”
  慧苦大师一怔,奇道:“凌施主此言何意?”
  群雄也是诧异莫名,全望向凌越,而坐在左边第三位的慧性大师神色却是一变,但随即恢复常态。
  凌越一笑道:“大师请带我去,我自有道理。”
  慧苦大师道:“慧性师弟,你领路带大家一起去吧!”
  众人跟着慧性来到他的卧房,慧性率先入房道:“这便是贫僧起居之处,不知凌施主来此有何用意?”
  凌越打量了一下房间,伸手到床头处摸了一遍,心中立时有了底,回头一见慧性,不由笑道:“慧性大师生活倒是简朴,不愧是高僧……”
  “僧”字未了,凌越猛然间连点了慧性九处大穴。
  群雄皆是一惊,慧苦大师道:“凌施主,这是何意?”
  慧性大师也道:“凌施主,这可是玩笑?”
  凌越提高声音道:“玩笑?现在我站在随时都可能引爆的火药上,我还会开玩笑吗?倒是你慧性大师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
  慧性大师闻言,不由脸如死灰。
  群雄乍闻凌越所言,全都一惊!
  慧苦大师急问道:“凌施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越道:“适才寒无影告诉我,少林派中这位慧性大师乃是幽灵魔教的卧底,而且这位慧性大师还悄悄将炸药埋在各位大师的房中和各处大殿下面,而所有导火索便牵到这床头下。”
  说到这里,凌越掀开褥子,露出许多导火索,道:“只要各位大师在房中时,或是在大殿中与各路英豪会聚之时,那么,他便可回到这儿点燃导火索,即可送大家归西了。”
  凌越这一席话说得众人无不大为惊讶,恐惧万分。
  慧苦大师怒道:“慧性师弟,你身为少林门人,且居戒律院掌座之职,竟然私通敌人,妄图毁掉少林千年基业,你该当何罪?”
  慧性大师冷冷道:“凌越,算你运气好,若不是今夜‘夺月蝙蝠’寒无影背信弃义,哼,你们此刻早该化为灰烬。至于少林寺,哼,在下本就是受教主重托,潜入少林二十载,只可惜功亏一篑。”
  说罢,牙关紧,头一歪,竟咬舌自尽了。
  慧苦大师呆怔半晌,方才命人将导火索尽数除去,并在各处挖出炸药。
  慧苦大师倏地向凌越拜了下去。
  凌越大惊,急道:“不可!”
  但慧苦大师仍要下拜,凌越无奈,道声“得罪”,便运起神功,托住慧苦大师,使他不能拜下。
  慧苦大师连连运功数次仍无法拜下,不由长笑一声站立来,向凌越道:“凌施主真是好功力,老衲甘拜下风。凌施主今夜救了少林派,保住少林千年基业不致被炸为灰烬,老衲代表少林派多谢凌施主的大恩大德,此恩此德少林派无以为报,当为凌施主效犬马之劳,共歼幽灵魔教。”
  凌越忙道:“大师此言差矣!这番恩德该是‘夺月蝙蝠’寒无影的才对,在下只不过做个传话的而已……”
  慧苦大师摇头道:“非也非也。若非凌施主下交‘夺月蝙蝠’寒无影,他绝不会说出这一大隐密的,所以,这番功德仍属凌施主。”
  江云枫笑道:“两位不必再说了,我看今日大家团结一心,共抗魔教,当集中力量才对,老夫提议成立‘武林盟’,推选出‘武林盟’的盟主,由他来领导大家扫荡‘幽灵教’。”
  莫远云道:“此议极佳,我华山派完全赞同。”
  燕云天也道:“我崆峒派自然也无异议。”
  各派全都表示愿意结成“武林盟”共抗“幽灵教”。
  慧苦大师道:“凌施主少年才俊,有仁有义,武功又高,正是盟主之选。”
  “不错,”江云枫道:“凌大侠武功高强,正是幽灵教教主之敌手,舍他还有谁能够与韩威云一较高下呢?凌大侠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凌越急道:“不可,万万不可。在下才疏学浅,怎比得上各位前辈经验丰富,计谋百出,在下实在……”
  “好了,凌越,”莫远云道:“你武功最强,又有恩于大家,有仁有义,至于经验嘛,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在,自然不会叫你吃亏,你若是不允,便是瞧不起咱们这些老前辈的了。”
  罗傲天道:“不错,莫掌门句句真言,你最好答应。”
  于是群雄为了结盟之事热闹了几日。
  XXX
  这日,群雄齐集大殿商讨对敌之策。
  凌越道:“本座认为,以目前本盟的实力不宜与‘幽灵教’直接接战。咱们派往各派之人尚没回音,而‘幽灵教’又隐密不动,实在令人焦急。”
  江云枫道:“盟主不必焦急,只要各派好手陆续赶来,咱们的实力就大增了,那时由盟主率领各路英雄,定能大破‘幽灵教’。”
  凌越略一点头,正欲开口,一名僧人急步奔了进来。
  凌越一怔,急问:“了凡师父,怎么你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这名了凡的僧人正是奉命前往武当恭请凌霄子率高手前来少林相聚的。
  了凡道:“启禀盟主,大事不好了,‘幽灵教’占据武当,武当派众高手全被幽灵教教主擒拿了。”
  群雄乍闻此言,全都愣住了。
  凌越起身道:“各位,救兵如救火,本座立即赶往武当,解救我师伯等人。”
  “不可!”慧苦大师道:“幽灵教既已占据武当,那儿定然高手如云,盟主岂可孤身冒险?人是一定要救的,但须商定一个万全之策,大家一起前去。”
  莫远云道:“是呀,你一个人前往,实在太危险了。”
  凌越一摆手道:“这事我已决定了,解救我师伯等人之事是不宜人多的,万一救不着人,反要失陷折兵,我单身前往,若是救不出大师伯,还可全身而退。”
  江云枫微微点头,道:“不错,盟主所言极是,如果大家都去救人,那少林寺必然空虚,若被幽灵教教主乘虚而入攻占少林,那就更是不妙了。”
  凌越道:“江总护法所言极是,少林寺乃本盟的根据地,若失了它,咱们如何消灭幽灵教?你们全都留在这儿,护寺要紧,我这就立即动身了。”
  慧苦大师见状,情知挽留不得,便合掌道:“阿弥陀佛,盟主既然心意已决,老衲也就不再多劝,望你此行千万小心,可为则为之,不可为则要全身而退,须知天下武林之重任全系于盟主一人的身上。”
  凌越道:“大师,你身为副盟主,在本座离开之时可代行盟主之权,千万守住少林,各位珍重了。”
  群雄齐声道:“属下恭送盟主!”
  慧苦大师望着凌越远去的身影,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慨然道:“阿弥陀佛,‘幽灵教’如此猖獗,若无凌盟主领导武林正义之士,只怕难与幽灵魔教相抗。”
  一名僧人奔至慧苦大师前,道:“启禀掌门,山门外有一个样貌极似盟主之人和两名少女执意要进少林。”
  群雄齐齐一怔,慧苦大师率先而行,来至寺门处,只见一名白衣少年手持折扇,负手而立,身侧两名带剑少女随侍着。
  XXX
  群雄全是一惊,这白衣少年像极了凌越,若不是那名僧人有言在先,只怕众人都会以为这人便是凌越盟主了。
  白衣少年向慧苦大师施了一礼,道:“想来大师便是少林掌门慧苦大师了,晚辈萧文。”
  慧苦大师合什还礼道:“不知萧施主前来少林有何贵干?”
  萧文微微一笑道:“久闻少林寺大名,近日又传闻武林各派在此结盟,而盟主又是凌越,晚辈心慕凌盟主已久,且又知凌盟主与晚辈长相酷似,更想一见。”
  慧苦大师欠身道:“萧施主所言不虚,武林各派已结成‘武林盟’共同对付‘幽灵教’,如果萧施主也是武林正义之士,不妨加入本盟,共御‘幽灵教’,本盟盟主不巧已离开此地,萧施主是无法如愿了。”
  萧文淡淡一笑,道:“晚辈虽是正义之士,只可惜不会武功,加盟也无济于事,晚辈只想见凌盟主一面,若他不在,晚辈可以在寺中等他回来。”
  江云枫疑道:“萧文,你有何事必须见我们凌盟主?要知少林寺随时都有可能兵戈四起,若你真不会武功,留在这里恐怕没有好处。”
  萧文仍是嘴角挂笑,道:“不妨事,晚辈虽然不谙武功,但有这两位高手保护,也就万无一失了。”
  莫远云笑道:“萧文,这两名少女真能保得住你的安全吗?”
  紫衣少女紫薇道:“莫远云,不要以为你是华山派掌门人就把我们姊妹俩看轻了,若要赢你也易如反掌。”
  莫远云不由气得七窍生烟,道:“哼,你若是十招之内能沾到我的衣裳,便算你赢了我。”
  慧苦大师忙道:“莫护法,还是以和为贵,少生事端……”

  第七章 身世之谜终揭开 酒中下毒废武功
  江云枫截口道:“既然这位姑娘大言不惭,不妨就和她们一试高下。”
  紫薇微微一笑,道:“看招!”她纤掌连扬,一口气便攻出了五招。
  莫远云冷笑一声,身形晃动,将她所发的掌力全部化解。
  “姑娘,已经五招了,我瞧你……”莫远云倏地呆立不动了。
  因为,紫薇已经站在对面不再攻击了,而面前地上有一缕头发和一条断为两截的头巾,那正是莫远云的。
  莫远云连对方是怎样出剑削发的都没瞧见,这个筋斗真是栽到家了。
  莫远云道:“姑娘,你赢了!”说罢,他转身向寺内奔去,显见他狼狈已极。
  这一变故却也令群雄大大吃了一惊,想不到五招之内,这姑娘就把名动天下的华山派掌门“擎天一柱”打败了,这武功当真惊人。
  慧苦大师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心思敏捷,剑法诡奇,令人防不胜防,果然不愧是个高手,既然萧施主执意要在本寺等待凌盟主,就请入寺。不过,两位女施主不得进入大雄宝殿,本派千年以来都有女客不得入内的规矩,但值此武林多事之秋,就只好通融一下了。”
  紫薇心里暗哼一声:“哼,少林寺的臭规矩倒还真多。”
  萧文又向慧苦大师施了一礼,道:“如此多谢掌门的安排了,适才敝侍女冒犯莫掌门之处,尚望大师多多包涵。”
  慧苦大师伸手拉住萧文,道:“萧施主,请!”
  就在此时,他已暗运内功试探了萧文,见他果然不会武功,一点反应都没有,急将内功收回。
  萧文笑道:“大师客气了。”他却不知他已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
  蓝娟走到慧苦大师的身边,不由瞟了他一眼,以传音道:“大师也太谨慎了。”说完,随着萧文走入房内。
  慧苦大师微微一怔,道:“了凡,你带萧施主三人去客房。”
  江云枫待萧文离开后,向慧苦大师道:“大师,这人当真不会武功吗?”
  慧苦大师点点头,道:“不错,老衲适才已试过了,确是丝毫不懂武功。”
  环剑双绝罗傲天奇道:“这一介书生跑到江湖中来搅和,只怕有些不对头。”
  慧苦大师摇头道:“想来不会,这事待盟主回来定有分晓。”
  XXX
  这夜,那么黑,那么寂静。
  少林古刹沉浸在一片浓浓的黑影中。
  倏地,一条人影在屋顶上急速奔行,脚步无声无息,显然轻功极佳。
  人影掠上了藏经阁的黑影中,他轻轻启开房门,闪身而入,在黑暗中静站了一会,然后他晃亮了火折子,火光中照出来人竟是那位白衣少年萧文!
  他竟然是个武林高手!
  火光中也映出了那支搁在中央方案木架上的“奉天令”。
  萧文小心地取过“奉天令”,仔细打量一会,不由会心地笑道:“哼,‘奉天令’又回到我萧家了。”
  言罢,萧文将“奉天令”放入怀中,吹熄了火折子,闪身出了藏经阁,一路通行无阻,从屋顶跃下院中,掀窗回到房中。
  突然,房中亮起了灯。
  萧文一惊,瞧见蓝娟拿着灯惊讶万分地看着他。
  蓝娟刚刚惊叫出一字:“你……”便被萧文一个箭步上前掩住她的口。
  萧文吹熄了油灯,他拥着蓝娟,轻声道:“嘘,别出声!”
  蓝娟心中早就暗慕这位潇洒倜傥的少主。
  平日里总是吃饭想着他,睡觉也想着他,今夜她正是睡不着才来到萧文房中,却撞见了萧文的秘密。
  此刻被他紧紧拥着,心中不禁暗暗欢喜,不由将身子又贴近了萧文几分。
  萧文竖耳细听了片刻,确信没有任何人起身,才不由吁了口气。
  他在蓝娟耳旁轻声道:“蓝娟,这么晚了,你来我房中做什么?”
  蓝娟听他这般软语相问,心头突突地跳动,脸上羞红,幸好在黑暗中,萧文瞧不见。
  蓝娟低声道:“少主,我是来瞧瞧你的被子是不是盖好了,可不是故意窥探少主的秘密。少主,你……你原来会武功?”
  萧文又将蓝娟搂紧了几分,道:“我会武功之事你不可告诉任何人,即使是我娘也不要告知。”
  蓝娟又惊又喜,道:“是,我不会说……”
  她话音未了,猛然觉得嘴唇被堵住,原来是被萧文吻住了。
  蓝娟顿时只觉得一阵晕眩,全身飘飘然的,彷彿已不属于她自己的了。
  蓝娟忽觉得衣带被萧文解开,心中一惊,急道:“少主,你……我不……”
  萧文又一阵狂吻,道:“你不是喜欢我吗?”说罢,将蓝娟抱上了床。
  蓝娟心中暗道:“是呀,我是一直暗恋于他,可是这样不明不白地给了他,叫我以后唉!文哥既然对我好,将来自然不会有负于我的。”
  这种想法数千年来也不知害了多少个痴情女子,自古便有“痴情女子负心郎”一语,这句话中包含了多少爱情悲剧。
  正是这些无数个悲剧故事才使得人类的生活多姿多采,波澜起伏。
  其实,何谓悲剧,何谓喜剧,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也许在旁人看来,蓝娟尚草率所导致的结果是个大悲剧,但在蓝娟心中未尝不是个喜剧呢?
  人,本来就是思想极其复杂的生物。
  黑夜慢慢过去,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无论是好是坏,这都是崭新的一天。
  一阵关门之声把紫薇吵醒,她睁着蒙胧的睡眼瞧了刚进屋的蓝娟一眼,问道:“哦,天都亮了,蓝娟姊,你起得好早!”
  说完,她用手抹了抹脸,却没跋见蓝娟脸上惶恐的神色。
  蓝娟见紫薇没有怀疑,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蓝娟走到紫薇的床边,笑道:“我可不像你般无忧无虑,一觉睡到天亮。”
  紫薇颇为认真地点点头,道:“是呀,我心中又没有对人牵肠挂肚,当然饭也吃得好,觉也睡得足啰。”
  “呀,你要死啦!我心中对谁牵肠挂肚啦?”蓝娟胀红着脸,将紫薇推倒在床上。
  紫薇仔细地看了蓝娟一眼,站起身来道:“嗯,娟姊,你心中喜欢少主,又何必骗我呢?其实,这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要是我喜欢一个人,我一定会向他表露我的心思,可不会像你藏在心里,连自家姊妹也要瞒着。”
  她说着便要拉开门出去。
  蓝娟急忙上前拉住她道:“紫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为人,他是少主,我是老夫人身边的侍女,又怎好意思向他开口?”
  紫薇微微一笑,道:“娟姊,正因为你这么好的脾气,而少主又不会武功是个书生,所以你们才匹配呢好了,好了,我要出去走走,可不陪你了。”
  紫薇拉开房门踱了出去。
  少林寺是千年古刹,许多高僧修道于此,因而这里的环境极为古朴幽静,有一种正大祥和的气氛。
  紫薇沿着回廊走了许久,出了后山门,便见是一片常绿的青松林,她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神舒畅,正想练练掌法活动活动。
  倏地,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呼喝声,她不由好奇心起,掠了过去。
  林间空地之处,一名锦衣少年手持一柄钢刀,正舞得虎虎生风,那刀法刚健有力,使刀的姿势也颇为好看。
  紫薇看到精彩之处,不由叫起好来。
  锦衣少年倏然住手,一眼瞧见紫薇,不由大声问道:“姑娘为何在此偷窥在下练刀?”
  紫薇闻言,樱唇一翘,道:“你的刀法又有什么好,我可不稀罕。我不是来偷窥,人家只不过碰巧撞见,瞧你练得还可以,给你捧个场罢了,你凶什么?”
  锦衣少年见紫薇说话时娇态迷人,声音又柔又软,心神一荡,目光竟无法从这紫衣少女的身上移开。
  紫薇见他半晌无声,仔细一瞧,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怒道:“瞧不出你这人这么不老实,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锦衣少年如梦初醒地“啊”了一声,歉声道:“姑娘这般貌美,在下不由自主失礼了,姑娘还请莫怪。”
  紫薇从小到大,从没有人赞过她的容貌,这时被这位锦衣少年一赞,不由心里喜极,但她脸上却是半点不露声色,道:“哼,你瞧也瞧过了,该明白我不是偷窥你的刀法了吧?”
  锦衣少年道:“哦,在下适才失言了,像姑娘这样的人,又怎会偷窥别人练刀呢?若是姑娘没有看够,在下再为姑娘舞一回。”
  天底下,只怕没有那个少年人在美人面前不会献殷勤的。
  锦衣少年生平第一次单独接触异性,但说起话来却也像个情场老手一般。
  紫薇笑道:“你的刀法刚劲有余,柔劲不足,这么好看的刀法在你手里,练来也是白费力气,我可不想看。”
  锦衣少年怔了怔,沉思片刻。
  倏地,他一把拉住紫薇的手,大叫道:“太谢谢你了,我一直就觉得施展这套刀法有不妥之处,今日倒被你一语道破其中的奥妙了。”
  紫薇被他拉住手,不由羞红了脸,道:“做什么嘛?快放开啦!”
  锦衣少年闻言,情知失态,忙松开手,道:“在下太高兴了,所以有些失态……”
  “还请姑娘原谅!”紫薇倏地接过话,竟与锦衣少年所说的话一字不差。
  锦衣少年怔了怔,道:“咦,咱们竟然说了同样的话,这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紫薇闻言,又羞又急,一跺脚转身便走。
  锦衣少年身形一晃,拦住紫薇,急道:“姑娘,姑娘,在下一时顺口而出,你别生气嘛!”
  紫薇冷冷道:“谁生你的气,我只是要回去了。”她边说边走。
  锦衣少年跟在身旁,连声道:“姑娘,在下还没请教你的芳名呢!”
  紫薇道:“哼,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锦衣少年恍然,忙道:“在下江龙飞。”
  紫薇倏然止步,道:“你就是‘玉面辣手无影刀’呀!原来是这副样子,哼,真是空有其名!”说罢,身形急起,奔行起来。
  江龙飞微微一怔,连忙起步追赶:“姑娘,姑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姓名呢!”
  两人一前一后奔跑,紫薇见江龙飞竟然追来,心下大急,正要停步喝斥他,猛见蓝娟迎面而来,不由喜极。
  她上前一把抓住蓝娟,道:“娟姊,后面那人想非礼我,你替我教训他。”说完,掠过蓝娟,闪身回到房中。
  蓝娟正感莫名其妙,江龙飞已奔到她面前,口中犹道:“姑娘,你还没告诉我芳名呢!”
  蓝娟纤手一伸,拦住江龙飞,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想非礼我妹妹。”
  江龙飞闻言,急忙辩道:“姑娘搞错了,我怎会非礼那紫衣姑娘呢?”
  “没有?”蓝娟诧道:“不会吧,那是我妹妹亲口所言,何况光天化日之下,在这少林古刹之中,你追逐我妹妹,一定不怀好意。”
  江龙飞更急了,道:“求姑娘口下积德,我适才与令妹一起回来,我问她姓名她不肯说,我只不过……只不过想知道她的姓名而已,那里会有歹意呢?何况,我江龙飞在江湖中也算是一条好汉,岂能做出如姑娘所言之事呢?”
  蓝娟见他模样正派,不象是什么坏人,心下道:“哼,准是紫薇又犯脾气了,却来冤枉他。”
  她微微点头,道:“‘玉面辣手无影刀’江龙飞也算是江湖中的一号人物,料你不是个好色之徒……”
  “蓝娟,你在与谁说话呢?”萧文从左厢房踱了出来。
  江龙飞一见萧文,微微一怔,道:“这位想是萧兄了,我爹昨晚向我提过你。啊,你果然像极了凌越,若不是我已经知道你是萧文,定然会把你当成凌越的。”
  蓝娟介绍道:“少爷,这位是江湖中颇有名气的‘玉面辣手无影刀’江龙飞,也就是‘神刀’江云枫江大侠的独子,‘枫叶山庄’的少庄主!”
  萧文打量了江龙飞一阵,道:“喔,兄弟竟是‘玉面辣手无影刀’,我听过你的名号,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才俊,名不虚传!”
  江龙飞叹道:“萧兄太客气了,小弟现下是家破人亡,我家声势已不复当日了。”
  萧文轻拍江龙飞的肩头,安慰道:“江兄莫要太伤感,像你这般少年有为者,重建‘枫叶山庄’当易如反掌,何况现在武林结盟,‘枫叶山庄’被血洗之仇也定能得报。”
  萧文语声微一顿又道:“江兄,小弟最好结交江湖朋友,若蒙不弃,请入内一叙。”
  江龙飞见萧文举止潇洒,仪貌不凡,心下也颇有意相交,更何况那位紫衣少女是萧文的从人,与他结交,便可与紫衣姑娘相见了。
  当下他微笑道:“萧兄太客气了,那小弟便打扰了。”
  两人说着,向屋里走去,倏地一名僧人奔了过来,双掌合什道:“江施主,令尊找你,要你速去大殿!”
  江龙飞一怔,转向萧文歉声道:“真不巧,小弟有事,待事了之后再来陪萧兄。”说完与那名僧人急驰而去。
  蓝娟诧然道:“那僧人的神色极为慌张,似乎寺中出了什么大事。”
  萧文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向蓝娟道:“蓝娟,我要一个人去读一会书,你和紫薇都不要来打扰,当然更不许外人来!”
  蓝娟道:“文哥,读书很伤神的,我去为你泡壶茶,给你提神可好?”
  萧文瞧着蓝娟一笑,柔声道:“不用了,你去歇着吧!”说罢,踱步入房,将房门紧闭。
  蓝娟痴痴地望了一阵紧闭的房门,幽幽一叹,便也转身入房。
  一进房中,便瞧见紫薇坐在桌旁,一手微托香腮,正独自出神。
  蓝娟心下不由一奇,暗忖道:“奇怪,紫薇从来没有这般安静过。”
  想着,便走上前问道:“紫薇,你在想什么?”
  紫薇居然充耳不闻,一动也不动地仍在出神。
  蓝娟叫道:“紫薇!”
  “啊!”紫薇这才仿若从梦中惊醒似的,惊愣了一下,见是蓝娟,
  便问道:“娟姊,什么事啊?”
  “什么事?”蓝娟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我这么唤你,你都听不见,你的魂魄是不是被什么人夺去了?”
  紫薇一惊,道:“娟姊,你在说什么呀,那江龙飞我今早才认识……”
  “江龙飞?哦,原来你在想他啊!哈哈,我们的小薇也有动情的时候了,而且一见钟情,真够浪漫的。”
  紫薇立起身来,急道:“你胡说,我可没有,你才是情有独钟呢!”说着,上前拉住蓝娟,伸手搔她的痒。
  蓝娟被她搔得喘不过气来,急道:“好啦,小薇,我求饶。”
  紫薇停下手来,道,“哼,瞧你还敢不敢编派我。”
  蓝娟理了理弄乱的衣衫,道:“小薇,那江龙飞仪表堂堂,武功也不错,又是名门之后,江湖中也算是赫赫有名了,与你倒是很匹配的!”
  紫薇急道:“你还敢胡说!”说着,又要上前。
  蓝娟急退数步,道:“小薇,我跟你说真的,可不是闹着玩,我看得出那江龙飞对你很是倾慕呢!”
  紫薇幽幽一叹,坐下来道:“我与他才见一面,他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呢,何况我自己心中也弄不明白是不是对他有好感。”
  蓝娟道:“瞧你刚才出神的模样,一定是了,人们开始动情都是这样神不守舍的。”
  紫薇微微一笑,道:“哈哈,你现在经验丰富,是个老手了啊!”
  “找死了,我对你一片好意,你还这样开我的玩笑。”
  这房中两女话语不绝之时,那边房中,萧文对着乌黑的“奉天令”怔怔地出神。
  “奇怪,这块普通的乌木真的蕴藏着一个武学秘密吗?”
  “外公亲口对我说的,应该不会有错,而且这是我‘孤堡’萧家之物,这个秘密我一定要揭开。”
  “奉天令”上刻着许多歪歪曲曲的图文,怎么看也看不出有那一处能表示某个意思,萧文整整琢磨了一天,仍是无丝毫所获。
  世间的事往往是欲求而不得,凡事皆有一个“缘”字,缘到万事皆通,缘尽万事艰辛,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便是此理啊!
  XXX
  莽莽武当山,在残冬暮日之下显得苍凉无比,令人瞧了顿生一股凄凉的感觉。
  凌越此时此刻的心情,自瞧见武当山后,更是万般感受一起涌上了心头。
  这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也是他的伤心之地,更是他成为武学高人的地方。
  此番重来武当,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凌越长吁了一口气,小心地从小道抄上了武当山,因为此刻武当山已为“幽灵教”占为总坛,那自然防范极为严密。
  凌越凭借着他那身超凡脱俗的武功,一路上,逃过了许多明岗暗哨的眼睛,来到武当派的议事大厅。
  此刻大厅中一片灰暗。
  凌越敏锐地扫视了一遍大厅,正要穿过大厅,突闻一阵人声传来,伴着火光,正向大厅而来。
  凌越欲进不能,欲退不得,抬眼一瞧那大厅中的匾额,他身形立时拔起,闪到匾后。
  当凌越刚闪到匾后,人群便已进入了大厅,火把的光芒将大厅照得如同白昼。
  凌越双指凝功,将匾额戳穿了两个洞,凌越从洞口向大厅望去。
  但见韩威云在首座上落坐,十名身着黑衣面蒙黑帕的人紧靠着他分坐两旁,这十名黑衣蒙面人的左胸上都绣着一个狰狞的白骷髅头,令人望而生畏。
  又有十六名身着各色衣服的人物分立两侧,这些人当中左首第一人便是武当掌门凌霄子,第二人凌越不认得,第三人他认出乃是“中丹奇侠”阮正今,其余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凌越心下很是诧异,暗忖:“瞧这模样,大师伯似乎并没受制,怎么如此恭敬地站立着?”
  凌越心念没了,却听见韩威云道:“武当总坛巡察!”
  一名黑衣蒙面人急速奔了进来,原来他适才等在门外。
  这名蒙面人站定之后,恭敬施礼,然后道:“属下向凌云见过教主!”
  韩威云微一颔首,道:“向巡察,你可知罪?”
  那蒙面人一听此言,立即跪倒道:“四教主,属下不知道身犯何罪?”
  “哼!”韩威云冷哼一声,道:“今夜有人私入总坛,你身为总坛巡察,居然毫不知情,已身犯第十条戒律,你自己了断吧!”
  凌越听了此言,无疑犹如晴天霹雳,韩威云竟然察觉出他藏在此处!
  那位巡察怔然片刻,猛然挥掌击顶,顿时脑浆逬裂,惨死在大厅上。
  这幕惨剧看得凌越心惊肉跳,
  而大厅上那十六人神色一变没变,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韩威云微一点头,身侧两名蒙面人身形突起,直扑匾额。
  而韩威云也朗声道:“阁下能够私闯此地,武功倒也不弱。”
  凌越就在两名蒙面人身形乍起之时,一掌击碎匾额,身形犹如利箭穿透了两名蒙面人的掌力,翻身跃落。
  身形没稳,一股柔和的掌力逼来,凌越一见竟是凌霄子所发,不由惊声道:“大师伯,我是越儿啊!”
  惊声中凌霄子仍然没有理睬,掌力仍泉涌而至。
  凌越身形不动,右掌一立,当中削去,顿时将凌霄子的掌力从中剖开,分别从身旁两侧流了过去,而他却是毫发没损。
  “住手!”
  凌霄子闻声退回原位。
  凌越抬眼瞧向韩威云,韩威云道:“凌越,是你?嗯,其实我应该想到是你,放眼天下,能够避过我‘幽灵教’总坛所有明岗暗哨,潜入这大厅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人。”
  凌越冷冷道:“幽灵教教主,你还是少自夸吧!我问你,大师伯究竟被你怎样了?”
  韩威云叹声道:“越儿,其实你是我的女婿,咱们原该是一家人,又何必……”
  “住口,你们设计骗我上当,我可不承认……”
  “好了,越儿,你与玉华之间的事我不想管,你要知道所发生的一切,那么我可带你去见玉华,她会告诉你全部的事。”
  韩威云说罢,起身走向一旁的侧门。
  凌越犹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随着韩威云走了许多路,才来到一座竹林掩映的红楼前。
  韩威云带着凌越进入屋中,道:“玉华,你要见的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一阵脚踏楼梯之声传来,凌越抬头望去,韩玉华穿着一身白色纱衣站在梯上,犹如飘飘仙女一般,令凌越心神一荡。
  韩玉华一见凌越,脸上顿时露出喜色,道:“越弟,你……你终于来见我了!”
  凌越冷冷道:“我只不过有事问你,并非专程拜访。”
  韩玉华道:“没关系,反正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你要问我话,不妨上楼来。”
  凌越迟疑了一下,暗道:“哼!我凌越可不怕你设下什么圈套。”想罢,他快步上了楼。
  楼上是一间华丽的房子,全都是粉红色的,粉红色的波斯地毯,一幅粉红色轻纱做成的帘幕,将房子隔成内外两间,透过轻纱可以看见里间只有一张大床,床上也铺着粉红色的棉被,这里一切都显得像是一间洞房。
  凌越冷眼旁观,倏地他怔住了。
  因为,韩玉华的身子倏地旋转了一个圈,问道:“越弟,这房间布置得怎样?”
  凌越道:“很美!”
  韩玉华高兴极了。
  猛见凌越直视自己,不由娇嗔道:“越弟,你在说什么美呢?”
  凌越一怔道:“我在说你呀!”
  “你……你真坏!”韩玉华仍是嗔道。
  她见凌越仍然立着,不由道:“越弟,你坐下嘛!我去吩咐下人做些酒菜,咱们好久没有一起饮过酒了。越弟,那段日子咱们像神仙侠侣一般,好快活哦!”
  凌越心下一动,那段美好回忆立刻涌上心头,不由道:“是呀,那是段很幸福的日子,只可惜它不会再回来了。”
  韩玉华吩咐完,便回到凌越身旁。
  她坐下道:“越弟,不要想那么多,好吗?今夜咱们能在此重逢,便是有缘。”
  凌越倒了杯茶,浅啜了一口,道:“如果你不是幽灵教教主的女儿,我一定十分高兴这样的重聚,而且会与你永远在一起,只可惜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相聚只此一夜,以后相见便是仇敌。”
  韩玉华神色一黯,道:“越弟,你真是那么恨我骗了你吗?”
  凌越摇头道:“刚知道时有些恨,现在却没有恨意了,但是你爹数次害我,令我倍尝冤屈,这个仇我却不能不报。”
  两人相对,默默无语。
  这时,侍女们已经将酒席摆上来了。
  韩玉华微微一笑,道:“越弟,今夜咱们不要谈那些扫兴的事‘好吗?”
  凌越摇头道:“别忘了,我是来问你事情的,无论多么扫兴,我也要谈。”
  韩玉华微微一怔,道:“来,先干了这杯,然后我等你问话。”
  韩玉华端起酒杯递到凌越面前。
  凌越接过酒杯,抬眼盯了韩玉华一眼,将酒杯送到韩玉华面前,道:“我借花献佛,回敬你,希望你不会使我失望。”
  韩玉华嘴角挂笑,道:“越弟,你是怕我在酒里下毒吗?”
  说着,叹了一声,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两杯,端起一杯递到凌越面前,娇声道:“越弟,我已喝了,该到你了。”
  凌越放心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道:“韩玉华,我大师伯究竟被你们怎样了?他竟然与我动起手来。”
  韩玉华道:“那是我爹用‘迷心术’迷了凌霄子的本性,使他成为幽灵教的人了。”
  凌越心下一惊,道:“‘迷心术’是什么?竟然这般厉害。”
  韩玉华不以为然地道:“哼,那倒未必见得,以‘迷心术’对付像你这样的高手,就不但无用,反而有害了。”
  凌越道:“还好,否则你爹一定会迷我心志,让我为他所用……”
  “不,我不会答应的,若是这样,我又怎能与你相聚呢?”
  两人谈谈吃吃,时间飞逝而过,时间已近四更了。
  韩玉华微现醉态,口里呐呐道:“越弟,你可知道姊姊心里有多么爱你吗?那夜我将一切都给你时就下了决心,绝不失去你!可是没想到事情竟会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为什么你非要与我幽灵教作对不可呢?为什么你们姓萧的就一定要与我们韩家为敌呢?”
  凌越心头一惊,起身走过去,扶起趴倒在桌上的韩玉华,问道:“韩玉华,你说什么?谁姓萧?”
  韩玉华将身子偎入凌越的怀中,道:“当然是你啦,萧越呀萧越,你若不是‘孤堡’后人,那该多好!”
  凌越心头一震,一把扶起韩玉华,急道:“玉华,玉华,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醒醒……”
  韩玉华倏地挣开凌越的双手,大笑道:“你以为我醉了吗?哼,我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有时我真恨,恨我为什么是幽灵教的后人,恨你为什么是孤堡的后人,为什么苍天要在我们来到人世之前,就将我们注定为仇人呢?”
  凌越急道:“玉华,你……你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玉华偎近凌越道:“越弟,你再吻我一下,好吗?”
  凌越清楚地看到韩玉华眼中晶莹的泪花,心头一软,捧起韩玉华的脸,将嘴唇压在韩玉华红润的樱唇上。
  两人全身紧紧地贴在一起,舌尖彼此的探寻着,最后相互融合,这也许是世间最漫长的一吻了。
  韩玉华双目一闭,晶莹的泪珠从粉脸上滑落下来,她仔细地品味着这记长吻。
  久久,凌越松开了韩玉华,道:“你总是这样楚楚可怜的,记得那夜也是如此,该不会又要骗我了吧?”
  韩玉华闻言,心头一颤,全身猛地颤抖起来,泪水汨汨而下,她泣道:“我不会再骗你,我要告诉你的事都是千真万确的,明知与你不可能有结果,可是那晚我仍然把一切都交给了你。”
  凌越叹道:“玉华,我知道,你我之间到底并无怨仇……”
  “不!”韩玉华倏地抬起头,看着凌越,叫道:“我们有仇,有解不开的仇,因为我爷爷、我娘,还有幽灵教许多叔伯们都死在你爹手里,死在你们孤堡萧氏手里。”
  凌越心头狂震,这是他第一次听人说起自己的身世。
  凌越急道:“玉华,你说什么?我是孤堡的后人?我是萧廷深的儿子?”
  韩玉华愤道:“不错,你的确是萧廷深的儿子,六大门派联手毁了你萧氏的孤堡,对孤堡中人一律格杀,这场血劫使得孤堡从武林中消失,被残杀的孤堡弟子总数有上千人左右,这大概是报应,因为在此十年前,你爹率领孤堡毁了我韩家的幽灵教,杀了八百余名教中弟子,所以老天报应你们萧家了。”
  凌越道:“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还活着?”
  韩玉华冷哼一声,道:“因为你师父凌虚子杀得手软了,不忍心伤害你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便把你抱回武当,换去萧姓改为凌越,试图想隐瞒你的身世,可是又怕万一有一天不能守住这个秘密,所以又不许传你武功,让你没没无闻了十年。我爹本想首先借你向武当派开刀,但可惜你有奇缘巧获一身绝世武功,所以,只好改而向枫叶山庄进攻了。
  “可是我不能失去你,所以在炸药爆炸前通知了你,使你幸免于难。
  “但我们毕竟是……是仇人,终究要成为对手的。如今你果然做了武林盟主,来与我幽灵教作对,可是你却不知你的属下个个都是双手沾满了你萧家鲜血的刽子手……”
  “住口!”凌越大叫道:“你想挑拨我与六大门派的关系,才编出这个故事来骗我……”
  韩玉华道:“我何必要骗你呢?你脖子上挂的玉环就是萧家传世之物‘鸳鸯血连环’的鸯环。”
  凌越取下摘环,细看了一阵,心头万分激动:“我真是萧廷深的儿子?我本该姓萧,我该是萧越才对。”
  韩威云不知从那里冒出来,冷冷地道:“不错,你是萧越,所以你不死就要武功尽废!”
  凌越竟不知他是何时上楼的,心下一惊,道:“凭你也想废我的武功?”
  韩威云倏然大笑起来,笑声连绵不绝,令凌越头痛欲裂,心下更惊:“奇怪!我怎么会禁受不住他的笑声?”
  韩威云好像知他心事似的,笑道:“你受不住是因为你中了‘天阳化魂草’的剧毒,全身武功全都化尽,你已是个空有武功架式之人了……哈哈……”
  笑声中,凌越已昏倒了。
  XXX
  好黑啊!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挡住他往下落,坠入这无底的深渊……
  凌越倏地惊醒过来,他只感到全身乏力,彷彿虚脱了似的,环顾四周,这正是韩玉华的卧房,而他所躺之处正是韩玉华的床。
  他猛然坐起,顿觉一阵头晕,这是一个绝顶高手乍失内力的现象,他跃下床,几乎站不稳身形,透过粉红色的帘子,他瞧见韩玉华正坐在桌旁,他心中一股怒火突然上冲,大叫道:“韩玉华!”
  韩玉华猛然一惊,起身奔了进来,只见她双目红肿,脸上泪痕依在。
  “越弟,你醒了……”她话没有说完,因为凌越的目光中充满了煞气。
  凌越缓步走向韩玉华,沉声道:“我要杀了你!”
  叫声中,他伸出双手掐住韩玉华的粉颈,用尽全力掐住她的脖子。
  韩玉华顿时觉得一阵窒息,急伸手去拉凌越的手,可是凌越双手不放,韩玉华急了,纤指疾点,制住了凌越的穴道,凌越双臂软软垂了下去。
  韩玉华老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
  “韩玉华,我要杀了你!我要你这臭婊子还我武功来!”
  韩玉华脸色倏地变得煞白,道:“你……你竟骂我是‘婊子’?”
  凌越怒声道:“除非你割了我的舌头,否则我要将你韩家的祖宗十八代骂遍。”
  韩玉华将凌越扶到床边坐下,对凌越的骂声充耳不闻:“越弟,我真的不知道我爹在酒里下了‘天阳化魂草’这剧毒,我那么爱你,又怎么会害你呢?如果我要害你,过去不是有的是机会吗?”
  凌越重重一哼,道:“好啊,若不是你所为,那么你给我解药。”
  韩玉华悲伤地摇摇头,道:“越弟,‘天阳化魂草’若是有解药,那我宁愿牺牲自己,我都会为你求得的。”
  凌越闻言,仰天大笑,笑声显得极是悲怆,与其说是笑声,倒不如说是哭声:“韩玉华,世上只有我这个大傻瓜会上了你两次当,被你蒙骗两次,但即使我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我也不会受你骗第三次。”
  “萧越!你还是相信玉华的好,下毒之事仅是老夫一人所为,玉华确是不知情。”韩威云走进房中说道。
  凌越先是一怔,继而点头道:“不错,我本该姓萧,从今以后我是萧越,萧家的不肖子孙。哼,韩威云,你也不用为你女儿掩饰了,父女俩唱双簧戏,配合得再是默契也瞒不了我,我劝你最好杀了我,否则一旦我恢复功力,定要你父女的狗命。”
  韩威云冷笑道:“哼,你想恢复功力,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天阳化魂草是没有解药的,若不是看在玉华喜欢你的份上,我早就将你毙了。”
  说罢,转向韩玉华道:“玉华,不是爹说你,他萧越有那一点好,你竟对他这般痴心?”
  韩玉华瞧也不瞧韩威云,道:“你害我被越弟误解还不够吗?”
  韩威云一时语塞,道:“你……唉,你自己的事我不再管了。”说完,转身离房而去。
  萧越,也就是凌越冷冷道:“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我不会上当的。”
  韩玉华泣声道:“越弟,你不要这样好吗?我这辈子都会守着你,绝不会离开你……”
  萧越问道:“且慢!韩玉华,你当真喜欢我吗?”
  韩玉华急道:“当然,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了。”
  “那好!”萧越截口道:“那你让我离开这儿,我不想再见到你,更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韩玉华大惊,拉住萧越道:“越弟,你不能……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萧越的穴道受制,只得任由韩玉华拉他,却也无法甩开。
  萧越铁了心似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若不肯放我,我待在这里还不如死了好。”
  韩玉华吓了一跳,退后几步,连声道:“不,不,你不能死……”
  “你若不想我死,又不让我走,那不妨点我的穴道好了,只是你天天都要制我穴道,否则,只要一有机会仍会求死。”
  韩玉华只听得双目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汨汨而下,她心中又悔又恨,脸色苍白地望着萧越,许久才颤声道:“好,好,你宁死也不肯与我在一起,可见你将我恨之入骨,我我让你走!”
  萧越重重一哼,正眼也不看她一眼。
  韩玉华伸出颤抖的手拂开了萧越的穴道,徐徐转身,神色木然地缓缓而行。
  萧越乍失内力,也走不快,跟在她身后慢慢而行。
  两人来到一处山口,韩玉华转过身来,无限深情地凝视着萧越,道:“现在出了这山口便可上大道了,你……你已没有武功,凡事不要逞强,我……”说着,她已是哽咽不能言语了。
  萧越心中空白一片,缓步走过韩玉华向山外走去。
  在离韩玉华十余步,萧越停下来,缓缓转过身,怨毒地盯了她一眼,道:“韩玉华,这次算你狠,但我深信我一定能够找到‘天阳化魂草’的解药。哼,我武功恢复之日便是你韩玉华赴死之时,我若不将幽灵教中人斩尽杀绝,我就不是孤堡萧氏之后!”
  萧越说完这些话,竟有些气喘,他强忍住,没有让韩玉华瞧出来,掉头便大步走去,虽然每迈一步都显得很艰难。
  韩玉华的身形一动不动,彷彿一尊雕像立在那儿,目光凝聚在渐渐远去的萧越身上,泪水从脸上滑落,掉在地上,裂成数瓣,她的心也这样碎开了。
  XXX
  萧越迈着最大的步子走着,他要尽快离开那个叫他痛心的女人。
  也许是走得太快的缘故,此刻他尚没适应失去功力的感觉,只感到双腿如灌了铅一般,倏地,他腿一软,扑倒在路上,他感觉心里彷彿被掏空了一般,嗓子眼十分干燥,他几乎想就此躺在这路上了。
  但是,他却咬牙爬了起来,脚步跟跄地迈步向前走,虽然他不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但他仍然执着地走着,顽强地走着,武功都失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最多不过丢掉性命。
  走啊,走啊,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一天、一个时辰……也不知走了多远的路,一里、半里……
  萧越的脑海中売一片空白,他像是永远不知疲倦似地走着,但他毕竟是个疲倦的人,可能是脚下绊了一下,他踉跄数步,一头便栽倒在地上。
  “咚”的一声,他的头撞在地上,不知是疼昏了,还是这点疼痛根本驱不走他的疲倦,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但有人却被这一声响惊动了。
  “吱”的一声,柴扉启开,原来萧越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镇子,而且就摔倒在这镇头第一间茅屋的门扉前。
  “啊!”一声清脆的声音尖叫着:“姊姊,快来啊!有个死人……”
  应声闪出一条人影,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长得眉清目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增添了几分秀气,站在她身旁的少女,年约十七、八岁,模样生得如花似玉,与身边的姊姊活脱脱是一对姊妹花。
  姊姊小心地伸出纤纤玉手,探了探萧越的鼻息,不由用掌轻打了妹妹一下,道:“玉洁,亏你还跟爷爷学了那么久的医术,连人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这人还活着呐。”
  妹妹不服气地噘着嘴道:“你乱说,人家又没有看过他是否有气无气,只见他躺在这儿,便以为他是死人啰。”
  她的声音娇脆婉转,十分好听。
  姊姊道:“好啦,不承认就算了,这人一定是来求爷爷看病的,咱们先把他抬进去。”
  妹妹道:“爷爷不在家,若我们擅自作主把病人抬进家,只怕爷爷会骂我们的……”
  姊姊道:“哎呀,这人要是施救,也许还能医好,若丢在这儿不管,可能就要死了,反正咱们一直没有机会试一试我们的医术,这次倒可大肆施为一番。”
  敢情她竟把萧越当成自己医术的实验品了。
  妹妹沉吟片刻,拍手道:“好主意,那咱们俩就把他抬进去。”
  两个少女将萧越抬进家来,放在为病人准备的床上。
  两个少女当下一人抓住一只手把起脉来。
  良久,妹妹摇摇头,道:“奇怪,他好像没有病!”
  姊姊赞同地点点头,道:“是呀,为什么他没有病,却又会昏倒呢?”
  倏地,萧越哑声嚷道:“水……水……”
  他奔行了一天,已十分口渴。
  妹妹连忙拿水来,由姊姊喂入萧越口中。
  萧越本就无病,这次不过是因为虚脱以致晕倒,水一喂入萧越腹中,他立时醒转了。
  他一见床边两位如花似玉的少女,不由一怔,问道:“两位姑娘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两姊妹生平除了爷爷之外,便再也没与第二个男性这么近地说过话,见萧越问话,两人不由脸一红,姊姊毕竟年长些,便答道:“我叫冰清,这是我妹妹玉洁,我们见你昏倒在我家门前,就把你扶进来了。”
  她说完话后,心儿仍是突突急跳。
  萧越轻“哦”一声,默然半晌,独自出着神。
  姊姊冰清见状,只得又红着脸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萧越彷彿从梦中惊醒似的,怔了一下,双目茫然地望着姊妹俩,呐呐道:“名字?我……还能有名字吗?”
  姊妹俩见状,齐皆一惊!
  妹妹玉洁低声问道:“你怎么了?每个人都有名字,这是父母取的呀!”
  萧越仍是茫然地道:“父母?嘿嘿,我连父母是什么模样的都不知道,我无名无姓,我只不过是徒有一条残命而已。”
  玉洁奇道:“你没见过父母?是了,你一定是个孤儿,父母早亡了,对吗?”
  萧越点点头,道:“不错,我是个孤儿,我爹娘在我还是婴儿时,就被人杀了……”
  倏地,萧越盯着玉洁,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孤儿?你也想害我吗?哼,你骗不了我的。”
  玉洁吓了一跳,双手连摆,急道:“没有啊!我不想害你,我和姊姊还救了你呢,是你自己说无父无母,那自然是孤儿啦!”
  萧越看着玉洁脸上那副天真、娇憨的模样,不由长叹一声,自语道:“你怎么会骗我呢?他们要害我,一剑就可以杀了我。”
  玉洁拉了拉冰清的衣袖,轻声道:“姊姊,原来我们救了一个疯子!”
  “别乱说!”冰清道:“他大概是有一段往事,受了刺激,说话便有些语无伦次了,像他这样斯斯文文的人,怎么会是疯子呢?”
  玉洁俏眼一瞪,道:“哼,姊姊大概是看得太多那些才子曰人的故事了。”
  冰清佯怒道:“你再胡说,我可要打你了。”
  “你要打尽管动手,反正我没有了武功,也反抗不了。”
  萧越本是在独自冥想,猛然听到冰清说话中最后的四个字,不由叹道。
  冰清一怔,道:“我……我没有说要打你啊!”
  玉洁道:“姊姊心疼你,才不会打你呢……”
  “该死的玉洁!瞧我不打你……”冰清又羞又急,追打着玉洁。
  萧越喃喃道:“奇怪,她为什么要心疼我,是了,她是可怜我没有武功。哼,我萧越又何需别人可怜!”
  他说着,翻身跃下床来,猛然一阵晕眩,几欲摔倒。

  第八章 武功骤失欲狂 姐妹雪中送炭
  两双手同时扶住了他,都道:“你起身做什么,瞧你都站不稳了。”
  萧越低头一瞧,冰清玉洁姊妹俩同时扶着他。
  姊妹俩与萧越的目光一接,立时香腮生晕,双手急缩了回去。
  萧越轻轻一叹,缓步出房,姊妹俩见状,同时拦住他,齐声道:“你还没好呢!出去吹了风,只怕病会加重。”
  萧越一怔,道:“我有病吗?”
  姊妹一呆,她们适才为他看过,确实没有病,可是他连站都站不稳,这又是怎么回事?
  玉洁倏地道:“是啦,你一定许久没吃饭了,所以才会头昏。”
  萧越点点头道:“不错,我好像已一天没吃东西了。”
  冰清很快地说道:“那我做饭去,反正也该吃饭了。”
  又回头向玉洁道:“妹妹,你在这儿陪他说一会儿话,我去做饭。”
  玉洁拉着冰清道:“我……我有些怕他,万一他有疯病……”
  “你又胡说了,你看他好好的,只不过饥饿的缘故,那里是什么疯病嘛!”冰清用开玉洁的手,出了房门。
  玉洁生平第一次单独与一个年轻男子同处一室,心里又是紧张又有莫名的欢喜。
  萧越环顾四周,但见各处都有些药罐,不禁问道:“怎么,你们是行医之人啊!这房子就只住你们姊妹两人吗?”
  玉洁低声道:“是啊!我爷爷出远门了,家里就剩我跟姊姊两人。喂,你……你真的没有名字吗?”
  萧越点点头,又摇摇头,接着黯然一叹。
  玉洁见状莫名其妙,问道:“你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到底是说有名字呢?还是没有呢?”
  萧越抬起头,目光一凝,盯着玉洁天真的脸怔怔出神,玉洁被他的目光瞧得脸上发热,心儿怦怦直跳,这可是她从没有过的感觉,终于她忍耐不住,嗔道:“你这么瞧我做什么嘛?我的脸上又没有字!”
  萧越彷彿没有听到玉洁的话,目光仍旧盯着玉洁,道:“如果一个希望报仇的武林高手突然失去武功,那么他活在天地间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所以一切对于他都不重要了,名字不过是一个人的标志,对于无法面对现实的人来说,没有它岂不更好?”
  玉洁忽然明白眼前这位英俊少年,一定是因为自己失去了武功才如此悲观。
  玉洁道:“你是不是因为失去武功才会这样的?我真不明白,武功有什么重要,失去了它,难道就无法活下去了吗?”
  她是一个从没涉足江湖的少女,当然想不到武林中人把武功看得比性命还重要,武功被废无异于失去生命,而萧越刚刚明了身世,不论为家门复仇,为自新复仇都需要武功,没有武功,他只能一事无成。
  这一点,玉洁自然不能明白。
  萧越叹息一声,道:“你不明白,没有武功的人无法立足江湖,更谈不上复仇了。”
  玉洁见萧越那痛苦的模样,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握住萧越的手道:“没有关系,武功被废了,你还可以再练嘛!”
  萧越闻言,眼中神光忽现,倏地又黯淡了下去,摇头叹道:“你不知道,我是中了‘天阳化魂草’剧毒而被化去内力的,无论我再重练多么精深的武功,都会同样被化去的。”
  玉洁不由着急地道:“那……那怎么办呢?”
  萧越心头一热,握住玉洁的小手,道:“姑娘的心地真是善良,我不过与你萍水相逢,你就这般为我担心,我好感激。”
  玉洁闻言,脸上一红,急忙缩回手来,但却被萧越握住,一时间无法收回,脸更红了,不由将头低了下去。
  萧越亦已惊觉,不由苦笑一下,放开了玉洁的手。
  萧越道:“玉洁姑娘,在下有个请求,不知你与你姊姊是否同意?”
  玉洁闻言,俏脸微扬,问道:“什么事啊?只要能够办到的,我一定答应。”
  萧越微微一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武功既已失去,而‘天阳化魂草’的解药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所以不如潜修医道,也许有一天能够找到解药,恢复我的武功。”
  “那好极了!”玉洁不由拍手笑道。
  “什么事这么高兴?还不快来帮我!”冰清端着一个大食盘走入房中。
  玉洁一面帮着冰清将食盘的饭菜摆上桌子,一面道:“他想学医术,希望能够化解体内的剧毒,恢复武功。”
  冰清瞧了萧越一眼,道:“你中了什么毒,竟能使你的武功失去了?”
  玉洁抢着道:“‘天阳化魂草’!”
  “‘天阳化魂草’!”冰清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倏地她扬起头道:“这种药名我好像听爷爷提起过呢!”
  萧越闻言急问道:“他提过有解药了吗?”
  冰清道:“我们边吃边谈。”
  萧越心中虽然焦急,但也无法催逼,只得坐下来,他吃了几口,便又问道:“到底‘天阳化魂草’有没有解药?”
  冰清好似故意令萧越心急似的,道:“我做的菜可好吃吗?”
  萧越无奈,只好连声道:“好吃,好吃,姑娘你快些讲啊!”
  玉洁见状,道:“姊姊,你看他很焦急的,还是说出来吧!”
  冰清微一摇头,道:“你连姓名都不愿告诉我们姊妹,显然是看不起我们!”
  玉洁在旁代答道:“不是啦!姊姊,他是伤心自己失去武.功,心灰意懒,因此才不愿再提姓名的。”
  冰清一笑,道:“妹妹,你怎么才一会儿便变得如此关心他呢?”
  玉洁脸儿一红,正要分辩时,萧越叹道:“既然冰清姑娘一定要知道在下的姓名,那就告诉你们也无妨,在下姓萧名越!”
  冰清点点头,道:“萧大哥,对了,我称你一声‘萧大哥’,你不会觉得唐突吧?”
  萧越眉头微皱,心道:“这位冰清姑娘怎么如此啰嗦?”但他有求于她,却也只好点头道:“那怎么会呢?姑娘但叫无妨。”
  冰清道:“萧大哥,那‘天阳化魂草’的解药倒是有的,只是极为罕有,世上好像除了我爷爷外,根本就无人知道‘天阳化魂草’是有解药的。”
  萧越问道:“那么这解药是何物?又唤作何名呢?”
  冰清道:“这解药的名儿叫‘金银小兰花’!”
  “这名字我好像也听爷爷说起过。”
  萧越迷惑道:“兰花有金银二色的吗?”
  冰清一笑,道:“我可不知道,我爷爷既然说有,那就一定会有的。”
  萧越剑眉一轩,道:“想来令祖定是大国手了,否则也不会知道这些稀奇药物,但不知令祖高姓大名?”
  玉洁道:“我爷爷从没告诉过我们,他姓什么叫什么,竟连我跟姊姊到底姓什么也不知道。”
  玉洁又道:“不过,爷爷在江湖中有个不好听的名号。”
  萧越奇道:“哦,令祖在江湖中也有名号?”
  玉洁道:“那当然啦,爷爷被江湖中人称为‘夺命神医’!”
  “‘夺命神医’!”萧越惊声而起。
  冰清、玉洁两人见状齐声问道:“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萧越惭然道:“哦,不是,在下只是没想到令祖竟然是名满天下的‘夺命神医’。”
  冰清不信,道:“不对吧?大概是我爷爷的名声太恶吧!”
  萧越连声否认道:“不是,绝对不是!”
  玉洁道:“是就是,何必说假话呢?萧大哥,你就实话实说嘛,我跟姊姊都不会生气的。”
  萧越道:“其实每个人都各有自己的性格,这原不该算是什么坏事。令祖对江湖中求医之人不过是依自己的性格而决定医谁,但是令祖想医之人过少,致令来求医之人全都落空,因而不治而死,江湖中人心存恨意才为令祖起了‘夺命神医’的绰号。”
  冰清点点头,道:“其实这些我们都知道,但爷爷就是这个脾气,他不愿医治的人,就是用刀搁在他头上,他也不医,他想治的人,就是将死的人,他也会千方百计将他救治过来。”
  萧越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两位,令祖出远门不知何时才回来?”
  冰清道:“爷爷出门时说,多则一年,少则半年便一定能够回来。”
  萧越不禁有些失望,道:“要那么久……”
  玉洁道:“萧大哥,你不用着急,爷爷出门才一个月有余,你急也无用,只管在这里住下来等就是了。而且,你还可以学些医术,武功恢复之后也是有好处的呀!”
  冰清微微点头道:“不错,你只管住下来就是了,这里有多余的房间。”
  萧越不由多看了两人几眼道:“两位姑娘要我住下,只怕……只怕有碍两位。”
  “怕什么嘛!”玉洁嗔道:“你又不是老虎,难道会吃了我们不成?何况你现在是不会武功的人,我们姊妹要怕你也就不是‘夺命神医’的孙女了。”
  冰清道:“萧大哥,你乍失内力,只怕有诸多不便,更何况你也许有仇家,若你离开这儿,碰上了仇人可怎么办?我与小妹的武功相信还可以保你平安无事,我们既然救了你,就该救到底。”
  萧越道:“如此一来,岂不是连累两位姑娘了。”
  玉洁道:“为了救你,被连累了也没有关系。”
  玉洁毕竟年轻,又从没历练过,遇上萧越这样英俊潇洒的少年,立时便对他有了好感,所有爱情都是先从彼此有好感开始的,玉洁与冰清自然不会例外。
  萧越的武功虽失,但那份潇洒,那份独特的气质却是很能令少女动心的。
  在此之前的韩玉华、楚香云便是倾倒于他那份魅力。
  冰清点头道:“我和玉洁虽然没有在江湖中行走过,但也从爷爷的口中知道了大概,也知道什么人该救,什么人不该救。我们既然已救了你,当然不会让你的仇家杀了你,至于连累这话,萧大哥以后还是别提了。”
  萧越望着这对萍水相逢的姊妹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自己与这双姊妹相识不过半天,她们就愿意为自己和别人结仇,这份情感实在令萧越羞愧,他曾以为这两位姑娘也是要设计害他的。
  夜已深了。
  萧越仍无法入眠,他想了很多事,想到自己对韩玉华一片真情,得到的竟是如此狠毒的回报。
  想到为了楚香云报仇而与她以夫妇相称,想到那位救过自己,带有一种神秘气息的白衣少女江凤仪,想到今日萍水相逢的冰清、玉洁姊妹俩……
  萧越倏地翻身而起,开了房门,走入院中。
  寒冬的深夜,北风如冰刀一般刮着萧越的脸,令萧越不由得颤抖起来。
  “唉!失去内力了,连些许寒风也禁受不住了。”萧越想着,正要走回房里,倏地,他听到对面房中有低低的话声。
  他好奇心起,遂悄步踱到窗下,原来是姊妹俩在讲悄悄话。
  萧越微一摇头,转身欲走,却听到玉洁道:“姊姊,萧大哥不是那种人……”
  萧越心中奇道:“我会是那种人呢?”
  冰清道:“我也知道,萧大哥是经历过江湖中剑光血影,冒过无数次生命危险的侠士,当然不是书中所写的书生啰。”
  萧越自叹道:“原来把我比作书生了。唉,此刻我武功尽失,竟连个文弱书生也不如了。”
  玉洁道:“可是萧大哥说话那样斯文,无半点武林豪客的气息,那些来咱家求爷爷疗伤的武林中人,哪个不是很霸道的。”
  冰清慨然道:“唉!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被别人暗中用‘天阳化魂草’害了,我若是知道谁害了萧大哥,也一定要让那人尝尝‘夺命神医’的毒药。”
  玉洁道:“不错,明儿我就去问萧大哥。姊姊,要是咱们找到了那‘金银小兰花’就好了,我想萧大哥的武功一定很了得,那时,我们跟着萧大哥打遍天下,让他做武林盟主,帮他报仇。”
  萧越倏然一惊,心道:“她要跟随我,这……这是为什么?”
  萧越心念未了,却听冰清道:“小妹,别胡思乱想了,也不知人家是不是愿意咱们跟随他。唉!小妹,以前看书中所讲,‘情’字令天下多少少男少女痴迷,那时心中还自不信,想不到……”
  玉洁接口道:“想不到咱们今日才与萧大哥认识,便已不能入睡了。”
  萧越闻言,心中极是震惊,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今日在这般短暂的时光里就使得姊妹双双对自己一见倾心呢?
  “不行,我怎可到处留情,若不得已负了她们,岂不是糟糕之极,何况香云对我情深义重,我岂能再招惹这双姊妹呢?”
  心念想着,急转便走,不曾想到这冬夜十分寒冷,地面已有一层薄冰,他武功既失,走起路来不免脚步轻浮,又走得急,身形顿时猛然滑倒。
  萧越原本是身怀武功之人,情急之下忘了自己武功已失,急用右手肘撑地,只听喀察一声,手臂承受不了这股猛力,折断了。
  “什么人?”冰清、玉洁听到院中有声响,没有披上夹袄,身形便穿窗而出,目光所及,不由芳心大震。
  她们双双奔到院中,扶起萧越,玉洁急问道:“萧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跌伤了没有?”
  萧越的右手臂疼得钻心一般,咬牙道:“我睡不着,起……起来走走,不知地面太滑……”
  “哎呀!你的手臂……”冰清惊声道。
  两人当下急将萧越扶入自己房中,将萧越扶上床。
  但见萧越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珠粒粒可见,而鲜血从右手臂沁了出来。
  冰清急奔向上房拿药。
  玉洁扶着萧越,一时找不到自己的手帕,便用衣袖替萧越拭去额上的汗水。
  玉洁一脸关切之情,好像伤的是萧越,疼的是她一般。
  “夜这么深,你起来做什么?把手臂都跌断了,萧大哥,你一定很疼,是不是?”
  萧越靠在玉洁身上,但觉那阵阵体香飘入鼻中,听到玉洁的话,心头不禁一热,道:“玉洁,我没事,这点伤相信在你和冰清的眼中不算什么。”
  玉洁此刻才感到自己与萧越贴得这般近,不由心跳加速,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
  玉洁忙道:“到底怎么回事嘛,还不把药找来……”
  她话音未落,冰清抱着一堆药瓶奔了进来,急道:“小妹,我……我一急就不知道该用那种药才好,所以,我全拿来了。”
  玉洁腾出一只手,一指那个白色瓷瓶道:“哎呀,就是那瓶嘛!”
  冰清急忙拿出那个瓷瓶,走到床前对玉洁道:“小妹,你去打些热水来,为萧大哥洗伤口。”
  玉洁有些不舍地放开萧越,扶他靠着床头,闪身奔出房门。
  萧越心下好生过意不去,道:“冰清,都是我不好,要你们为我担心,为我忙来忙去的。”
  冰清将萧越右手的衣袖卷起,道:“萧大哥,我们为你忙这些,并不算什么,总不能不替你治伤呀,只要你没有事,我就放心了。”
  玉洁端着热水进来,为萧越洗净骨折处的血污,冰清则将那药膏敷在伤口处,“夺命神医”的药果然名不虚传,一敷上去,萧越立时便觉得毫无痛楚了。
  冰清和玉洁忙完之后,替萧越盖好被子,便退了出去。
  适才姊妹俩还睡在这张床上,此刻却给萧越躺着了,那锦衾中还留有两位少女的体香呢。
  萧越的武功尽失,再受此伤,虽有良药也是吃不消的,不久便在这怡人的香味中酣然入睡了。
  XXX
  “噗”一刀两半,“噗”又是一刀两半,每一刀都从木头的正中间剖开,准头极佳,劲力也用得巧妙,没半分差错。
  玉洁道:“萧大哥,你又在劈柴了,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的伤……”
  萧越停下手来,道:“我的伤早就没事了,有你们两位女国手在,这点伤自然不算什么。”
  玉洁拾起柴火,堆成一堆,说道:“哼,如果下次你再受伤,我跟姊姊就不替你医治了。”
  萧越站起来,走到玉洁面前道:“你会不舍得,对吗?”
  玉洁又羞又急,嗔道:“谁说的,我才不会呢……”
  “你真的不再替我治伤?”萧越含笑问道。
  “当然!”
  “那好……”话音未落,萧越挥起劈柴刀向左臂砍去!
  “哎呀!”玉洁惊叫一声,玉手一探,已夺下萧越手中的刀,远远丢开道:“你怎么可以自己砍自己呢?”
  萧越道:“我就知道你会不舍得我受伤,一定会出手拦阻,所以我不用担心会砍中我的手臂。”
  “你好坏!”玉洁嗔道,并挥掌打向萧越。
  “哎呀!”萧越猛地捂住右臂,原来玉洁正打在伤口处。
  玉洁大急道:“你……你没事吧?我是无心的。”
  萧越缓缓松开捂着手臂的手,问道:“玉洁,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么关心我呢?我现在是个废人,是个不能为自己,为家门报仇的废人。”
  玉洁道:“你不是废人,不是的,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可以学医,还可以做许多事”
  萧越截口道:“可是我没有武功,就不能做复仇这件大事。”
  玉洁见状,心道:“原来萧大哥将武功看得这般重,可是‘金银小兰花’却无处可寻。苍天,若是以我的生命可以使萧大哥恢复武功的话,我一定把它奉献出来!”
  “小妹,你一个人站在院里做什么?”
  冰清采办了许多货物回来,见到玉洁一人站在院中出神,不由得感到奇怪。
  玉洁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姊姊已进屋了。
  玉洁问道:“姊姊,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冰清笑道:“哼,萧大哥把你的魂魄都摄去了,明日便是大年三十了,把过年都忘了吗?”
  玉洁嗔道:“姊姊,你又胡说了,难道你就不是这样吗?”
  两人倏地发现萧越站在房门口,双双红了脸。
  萧越黯然地看了姊妹俩一眼,向院门走去。
  “萧大哥!”冰清、玉洁同声道:“你要去哪里啊?”
  萧越脚下微停,道:“我到镇上走走。”说完欲走。
  玉洁身子一飘,拦住他道:“你……要早些回来啊!”
  萧越点点头,从玉洁身旁走过。
  冰清问道:“萧大哥今日怎么了?”
  玉洁道:“适才我与萧大哥说话,又触动了他的心事。姊姊,萧大哥极为看重武功,他……”说到这里,她却说不下去了。
  冰清很坚决地道:“小妹,咱们一定非要助萧大哥重新恢复武功不可。”
  “不错。”
  XXX
  腊月二十九正是腊月的最后一日,北风仍然狂刮着。
  黄昏下起鹅毛大雪,天色还没黑尽,整个大地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姊姊,咱们出去找找萧大哥吧!”玉洁担心地道。
  “他回来了!”一阵踏雪之声已到了院中。
  玉洁、冰清双双掠到院中,只见萧越满身雪花,身形踉跄,站立不稳。
  两人一惊,急忙将他扶入房中。
  “姊姊,萧大哥喝醉了。”冰清皱眉道:“他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我没醉!”萧越推开了两人,提起手中的酒瓶,张开口便灌下去。
  玉洁上前夺下酒瓶道:“你不要再喝了……这样喝下去,你会醉的!”
  萧越盯着两人道:“醉?哈哈,可是我偏想醉都不能够,一个人喝酒求醉都不能,你们知道我心里有多痛苦吗?”
  冰清、玉洁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劝慰萧越。
  萧越垂着头道:“日子都过去三个月了,整日无事可做,你们的爷爷已出门四月有余了。”
  他倏地抬起头,问道:“究竟……究竟令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解药,恢复我的武功?”
  冰清道:“我们也不知道爷爷究竟什么时候会回来,可是你这样着急也是无用的。”
  “我怎能不着急?”萧越反问道:“幽灵教最近已攻灭了少林,武林六大门派已是名存实亡,江湖中再也没有一股势力能与幽灵教相抗衡,我眼见仇人肆虐武林,而我却待在这个小镇上,每日读书、劈柴,我萧越难道就此沉沦了吗?”
  玉洁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该喝酒……”
  “那我还能做什么?难道继续读书、劈柴吗?”
  冰清道:“不错,你可以将我爷爷的医书看完,学会医术可以治人但也可以害人,如果你的武功真的无法恢复的话,也还可以用医术报仇啊!”
  萧越闻言一呆,喃喃道:“用医术报仇?难道用毒吗?”
  玉洁心头微微一颤,道:“萧大哥,你真要报仇吗?”
  萧越点头道:“不错,废我武功之仇绝对要报,一旦武功恢复,我要幽灵教鸡犬不留!”
  姊妹俩闻言全都怔了怔,只觉得萧越这话太过怨毒,若真如此,只怕当真会血流成河,尸堆成山了。
  玉洁柔声道:“萧大哥,并不是每一个幽灵教的弟子都害你的呀!你要报仇,只需……只需杀死首恶之徒就可以了,又何必多造杀孽呢?”
  萧越闻言,目光扫过两人,道:“我知道你们心肠好,可是你们毕竟没有在江湖中行走过,不知道江湖的险恶,幽灵教收罗的都是江湖中穷凶极恶之徒,若放纵他们,那将危害武林……”
  萧越倏地长叹一声,神色黯然道:“我武功已废,说这些也是白费,你们对我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可是我终究不是个可以依托之人,只有辜负两位了。”
  萧越说完,转身走出房门,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冰清、玉洁两人都怔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姊姊,他……”
  冰清微一摇头道:“玉洁,你……你是不是深爱萧大哥?”
  玉洁闻言,脸上一红,嗔道:“姊姊,你……”
  冰清打断她的话,神色肃然道:“小妹,我是诚心问你的,你又何必害羞呢?”
  玉洁颇为奇怪,道:“姊姊,你要怎样?”
  冰清神色坚定地道:“小妹,无论萧大哥对咱们怎样,我都不会在乎,因为,自从……自从我遇上他后,我便认定这辈子是跟定他了,小妹,你你是不是也有此想法?”
  玉洁微一点头,道:“是的,自从萧大哥出现后,我就……哎呀,总之,我与姊姊一样,离不开他啦。”
  冰清伸出手去握住妹妹的手,这姊妹俩心意相通,自小两人彼此都无心事相瞒,这份情感又使得她们同时爱上一个人。
  XXX
  大年三十,家家都团聚在一起吃年夜饭,一起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当萧越被姊妹俩拉到上房中,看到满桌佳肴之时,不由迷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有这么丰富的菜肴?”
  玉洁嗔道:“哼,你自己听听外面有什么声音,就知道了啦。”
  萧越闻言,不由仔细聆听,其实根本无需仔细聆听,那声声炮竹之声就已传入耳鼓,萧越不由恍悟道:“吃年饭啦!”
  “对了!”冰清笑道:“快坐下来嘛!”
  萧越坐定后,正欲动箸,玉洁道:“且慢!有菜怎能无酒呢?”
  “酒?”萧越微怔道:“怎么,你们还预备了酒?”
  “不错!”冰清应声取出了一坛酒道:“萧大哥,这可是我爷爷珍藏的佳酿呢!”
  冰清将酒倒入三只杯中,萧越奇道:“怎么你们也要喝?”
  玉洁接口道:“陪你嘛,难道我跟姊姊只瞧着你喝不成?”
  萧越道:“你们会喝吗?”冰清摇摇头,然后道:“反正今夜我们舍命陪君子啦!”
  萧越微笑道:“好,既然如此,今夜咱们一定要一醉方休,一醉解千愁。哼,只怕是酒入愁肠愁更愁!”
  说着,声音已有些喑哑了。
  玉洁道:“萧大哥,你不要扫兴,好不好?”
  萧越闻言一怔,道:“不错,今夜不可败兴。来,咱们干!”
  三人全都是一饮而尽。
  冰清、玉洁到底没有喝过酒,这一杯落肚,顿时咳了起来,脸儿涨得通红。
  萧越哈哈一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们喝不了。但是,你们既然答应过陪我喝,那就再干!”
  酒过三巡,萧越居然毫无醉意,而玉洁和冰清却已醉话连珠,脸儿红得像熟透的蜜桃一般。
  萧越见状,心里一叹,暗道:“唉!她们两个真是用心良苦,明知自己不会喝酒,却硬要陪我喝,想叫我高兴,可是我竟然毫无醉意,老天连让我大醉一场的机会都不给我,难道我的武功这一生都无法恢复了吗?”
  玉洁伏在桌上,喃喃自语道:“萧大哥,你别离开我们……我……跟姊姊都喜欢你,不管到何处,我们都要……随你……”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萧越,此时喝醉之后便吐出了内心的话。
  萧越心头一阵激动,暗道:“她们对我这般情深,这可真是我没料到的,可是香云对我同样情深义重,我与她有夫妇之名,却又如何可以接受她们两个的感情呢?”
  “萧大哥,你放心……我与小妹无论如何……都会为你找到‘金银小兰花’,使你恢复武功的……”
  冰清的话同样令萧越感动,他明白这两位少女不动情则已,一用情便是至深至真,就因为这是天底下最真挚的情感,才令萧越万分为难。
  萧越望着两个醉倒桌旁的姊妹,不由感慨万千。
  他走过去,一手扶起一人,送她们回房。
  才入房门,玉洁首先吐了起来,她与冰清两人从没饮过酒,今夜第一次就喝了那么多,当然经受不住。
  玉洁才吐完,冰清也吐了起来,酒污飞溅,将三人的衣服全都弄得污秽不堪。
  萧越觉得好生抱歉,急将两人放在桌旁,跑到厨房打来热水,先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又将冰清、玉洁两人的脏衣裳除去,用毛巾拭去两人嘴角的污物,然后将两人抱上床去。
  萧越回身瞧着满地狼藉,不由笑了,便动手打扫干净,又下厨熬了些醒酒汤,然后,给冰清、玉洁两人喝下,这才将那些脏衣裳通通洗了。
  萧越过去很少洗过衣裳,这回洗起来,只觉得比练一套拳法还艰难百倍,直到天色微明,他才大功告成,他将衣物洗好之后,晾了起来。
  他想到冰清、玉洁两人不知怎样,便走入她们的房间,才一进门就见冰清、玉洁两人半躺着,正自低声哭泣。
  萧越心中奇怪,走到床前,问道:“两位怎么了?是不是感到哪里不舒服?”
  玉洁扬脸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个“你”字便说不下去,将头转向里面。
  冰清泣声道:“你昨夜……你……”
  萧越莫名其妙,道:“昨夜?昨夜我做过什么?”
  “哎呀,你……”冰清也转过头去。
  萧越更加莫名其妙,问道:“冰清,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好像从没这般伤心过呀!”
  玉洁倏地转过脸道:“还不是因为你,你都做……还来笑我们俩。”
  萧越道:“到底我怎么了,你……”
  冰清拭去眼角的泪水,轻声道:“萧大哥,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我们都已芳心暗许于你了,只是这样不明不白……”
  萧越总算明白了,他急忙辩白道:“你们误会我了,昨夜你们喝醉之后便呕吐了,弄脏了衣裳,所以我就替你们脱下来拿去洗了,我可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
  冰清、玉洁闻言,都怔住了。
  半晌,冰清道:“可是,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做,我们姊妹难道还能嫁别人吗?”
  萧越却没有料到冰清会提出这样叫人尴尬的问题,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玉洁幽幽一叹,道:“萧大哥,其实我与姊姊都对你一片真心,若是……若是……”
  她语声娇柔,连说了两个“若是”,却无法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萧越喟然一叹,道:“可是我……我实在不可以接受你们对我的感情……”
  冰清颤声问道:“难道……难道你心中早有他人了?”
  萧越实在有些不忍伤两位姑娘的心,犹豫了半天,才道:“冰清、玉洁,你们对我一片真心我是知道的,只是……只是我是个有妇之夫,却如何再接受你们呢?”
  “有妇之夫”四个字如晴天霹雳一样,将姊妹俩都震住了,泪水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萧越好生为难,道:“你们……你们别伤心,其实凭你们的人品相貌绝对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玉洁良久才颤声道:“天下比你好的人就是再多,我的心却只有一颗,它已经交给你了,无论如何,即使……即使是没有名份,我也……愿意……”
  “不错!”冰清接口道:“我与小妹同一心意,能够与你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萧越心头大受感动,姊妹两人的真情已深深打动了他的心。但是,如果他接纳了这两份感情,那么,试问他以后将如何面对楚香云?楚香云会愿意他这样做吗?
  天底下最复杂的事莫过于情感之事,天底下最烦人的事也莫过于情感之事,而天底下最易结仇之事也莫过于情感的纠葛,多少悲欢离合的人间悲喜剧皆源于此!
  萧越黯然面对两位对他情意绵绵的少女,所有的言词都无法宣于口中。
  玉洁见状,心里痛苦之极,悲道:“萧大哥,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们姊妹吗?”
  萧越摇头道:“不!若真是对你们没有任何感情,我又怎会这般难决断呢?”
  冰清伸出手去,握住萧越的手,柔声道:“萧大哥,既然如此,这事便将来再说吧!但你要记住,我跟玉洁都会等,等到你接受我们的那一天!”
  玉洁的手也伸过来,握住萧越的手,三双手握在一起。
  萧越抬起头,看到姊妹俩脸上现出一种坚定的神色,他不禁心头震颤了……
  XXX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间又已过了一个多月。
  萧越数次想离开冰清、玉洁两人,但终因心中不忍,还是留了下来,每天只是看一些“夺命神密”珍藏的医书,“内经”、“针灸甲乙经”、“洗冤汞集”等历代医学名着,有许多书都是他过去从没看过的,这番看过后,不由见识大长。
  但他想到自己体内“天阳化魂草”之毒未解,武功未复,便心烦意乱起来。
  萧越这天想到少林被攻灭已有一个月余,不知近目江湖中的情形如何,当下,他放下手中的书,准备去镇上酒肆之中探听些消息,刚出房门,便一眼瞥见一名紫衣少女扶着一名锦衣少年走入了院中。
  萧越眼尖,瞧见那锦衣少年便是江云枫之子“玉面辣手无影刀”江龙飞,立时闪回房中。
  但那紫衣少女却已瞧见他了,她急道:“这位大哥,这里是名满江湖的‘夺命神医’的住处吗?”
  萧越闪回房中后,答道:“不错,这里正是‘夺命神医’的住处,要看病请往上房。”
  紫衣少女好生诧异,心道:“奇怪,这人怎么像怕见人似的。”
  院中的回答之声却已惊动了正在药房中的冰清。
  她身形极速掠出房门,瞧见紫衣少女与江龙飞的模样,便明白乃是上门求医之人。
  她快步迎上前道:“这位姑娘,我爷爷出远门了,至今未归,不能替人看病了。”
  紫衣少女失望地“啊”了一声,正要转身,倏地又道:“姑娘既是‘夺命神医’的孙女,想来医术也不会差,他身中异毒,若姑娘不施以援手,那他就……”说到这儿,话
  声已是哽咽不清了。
  XXX
  萧越在房中听了十分诧异,心道:“怎么江龙飞竟中了剧毒?这位姑娘却又是什么人,怎么如此关心江龙飞呢?”
  冰清见状,只得道:“那好吧,但若是医不好,希望姑娘不要见怪。”
  冰清又道:“对了,还没请教姑娘尊姓呢?”
  紫衣少女见她答应医治,眉头不由一舒,道:“我叫紫薇,姑娘呢?”
  冰清说了自己的姓名便与紫薇一同将江龙飞扶入病房之中。
  冰清一见江龙飞牙关紧闭,脸色铁青,便知中毒已有一段时间了,不禁有些担心道:“他中毒大概有七、八个时辰了,只怕不好医,他在何处中的毒?”
  紫薇听她这么一说,不禁忧心忡忡地道:“他的左臂上中了一枚毒针!”
  冰清急撕开江龙飞的左袖,果见左上臂处有一枚银针露出半寸长,周围一片乌黑,显见毒性极强。
  冰清用夹子将银针取出,但见针身蓝湛湛的,好像毒性没有丝毫减弱似的。
  冰清缺少帮手,玉洁恰巧到镇上买东西去了。
  冰清只好扬声道:“萧大哥,你过来帮帮我啊!”
  紫薇道:“我可以帮你吗?”
  冰清道:“不行,你帮不上忙的。”
  语声一顿,又道:“怎么搞的,萧大哥好像睡着了似的。紫薇姑娘,你等一下,我一会就回来。”
  话音落罢,冰清出了房门,直奔书房,一进屋,见萧越站在屋中团团转,好像有什么为难之事一样。
  “萧大哥,你怎么了?我叫你帮我,怎么你没听见吗?”
  萧越道:“正是因为听见了才感到为难,那锦衣少年江龙飞是我仇人之子,我怎好去见他?”
  冰清一怔,道:“奇了,江龙飞的父亲是‘神刀”江云枫,他竟与你有仇吗?”
  “不错。”萧越道。
  冰清道:“那我就将他治死好了……”
  “不可!”萧越摆手道:“我现在还不想杀他。”
  冰清道:“那好吧!可是你要来帮我才行啊!”
  萧越道:“可是我怎么能见江龙飞呢?”
  冰清略一沉吟,道:“你就将黑帕蒙在脸上,假称脸部毁容,不能示人就是。”
  当下,萧越便用黑帕蒙住脸部,只在眼睛处露出一条缝隙,以便视物。
  两人回到病房,却见紫薇已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紫薇乍见萧越一身黑衣,又蒙着、黑帕,心下起疑,道:“这位大哥怎么蒙着脸?”
  冰清道:“哦,他小时被一场大火毁了容,就此便用黑帕蒙面,不再示人了。”
  说完,便与萧越动手为江龙飞疗毒。
  紫薇心下仍很怀疑,倏地她出掌缓缓击向萧越背后,几乎已到萧越的背心了,仍没见他有何反应,便硬生生地收回掌力。
  倏地,江龙飞叫道:“紫薇……”
  紫薇急转到江龙飞身前,握住江龙飞的右手,柔声道:“龙飞,你……你好些了吗?”
  江龙飞缓缓睁开双眼,瞧着紫薇道:“小薇,我……我没事,那毒针没有伤到你吧?”
  紫薇含泪道:“没有,可是你却……替我挨了这一针,好在……有‘夺命神医’的孙女冰清姑娘在,否则……”

  第九章 黯然伤怀诉身世 那堪磨劫入冰牢
  冰清道:“紫薇姑娘,他的毒伤虽拖延的时间较长,但幸好他武功底子不错,将毒气逼住,使之无法蔓延,否则,即使我医术再高明,也是救他不了的。”
  紫薇恭敬地向冰清施了一礼,道:“多谢你救了龙飞,若没有你,龙飞的武功再好,也是不能治愈毒伤的。”
  冰清淡淡一笑,道:“紫薇姑娘,他体内的毒素我都已为他清除了,只需静养一段时日便可痊愈。”
  江龙飞挣扎着坐起来道:“冰清姑娘,谢谢你!此恩此德将来江龙飞一定回报!”
  冰清道:“治病救人乃医家之责任,又怎么会要人回报呢?”
  紫薇扶起江龙飞,拱手道:“冰清姑娘,多谢你了,我们就此告辞了。”
  冰清还礼道:“恕不远送,两位请保重!”
  紫薇扶着江龙飞走出了屋子。
  萧越长吁了口气,摘下蒙面黑帕道:“这位紫薇姑娘不知是何人,竟与江龙飞这般亲近?”
  冰清冷冷道:“你嫉妒了吗?”
  萧越一怔,道:“我……我怎会嫉妒呢?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四月前,江龙飞还只是独自一人,如今却有少女相伴,而且这位紫薇姑娘看起来武功不弱呢!”
  冰清道:“她的武功也未必见得高……”
  萧越微摇摇头道:“不!以她的武功,足以抵挡一派掌门了!”
  “真的吗?”冰清心头一惊,问道。
  “不错。”萧越很肯定地点头道:“我武功虽然失去,但识人武功的眼光却不会有错的,六大门派掌门人中,大概只有少林、武当、峨嵋三派能够胜她了。”
  “她这么厉害……”冰清话音未落,院中即传来玉洁的声音:“姊姊,姊姊……”
  叫喊声中,她已奔进屋来。
  萧越问道:“出什么事了?”
  玉洁道:“没有,只是我在酒店中听到了些关于江湖中发生的事情。”
  萧越急道:“近来武林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玉洁道:“少林寺虽被幽灵教攻占,改为少林分坛,但六大门派除了武当、青城两派掌门被幽灵教抓去外,其余四大掌门都幸免于难,如今六大门派及江湖中白道中人全都聚在武林盟主凌越麾下,暗中积蓄力量,准备与幽灵教大战一场呢!”
  萧越听罢,心头震惊万分,一掌击在桌上,忿然道:“这位武林盟主乃是他人假冒凌越的。”
  冰清、玉洁全是一怔,齐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假冒的?”
  萧越正色道:“因为我才是真正的武林盟主凌越,那个人假冒我,我怎会不知道?”
  冰清奇道:“萧犬哥,你……神智还清醒吧?”
  萧越怒道:“我清醒得很!”
  玉洁道:“你明明是萧越,萧大哥,你怎会是武林盟主凌越呢?”
  萧越恍然明白,自己从没跟姊妹俩提起过以前的事情,她们自然不知道。
  于是,他当下说道:“我原来的名字便唤作凌越,这是因为我一生下来就注定是六大门派的仇敌。我师父仁心侠骨,明知我是仇人之子,仍将我抱上武当抚养成人,但他却将我的姓名改为‘凌越’,且又不传我武当武功,他这是担心我知道身世之后,要向六大门派报仇,所以,不肯教我武功。
  “我二师伯凌空子便是幽灵教教主韩威云,他知道我是孤堡后人,萧廷深的儿子后,处心积虑地陷害我,因为我爹在三十年前一举毁掉了幽灵教,杀了他的父亲韩文岳。
  “可是他却没料到我因祸得福,学到了武当派失传久远的盖世奇学‘武当三绝’。然后他竟让他女儿韩玉华设下圈套诱我上当,我数度令韩威云奸谋不能得逞,从而搏得六大门派的敬服,被推举为武林盟主,但……
  “唉,我恨自己竟然相信韩玉华,结果被她在酒中下了‘天阳化魂草’剧毒,化去我的一身功力,哼,这个大仇我非报不可。”
  玉洁、冰清两人只听个目瞪口呆,她们都没料到失去武功的萧大哥竟是六大门派推举的武林盟主,而且还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孤堡堡主萧廷深之子,孤堡血案是近代武林最大的一件事,牵涉面之广实属罕见,这件事“夺命神医”曾向她们讲过。
  玉洁呆了半晌才道:“萧大哥,这么说来那位‘凌越’真的是假冒的了?”
  “不错。”萧越点头道:“此人假冒我,只怕别有用心!”
  冰清道:“你说他会不会是韩威云安排下的诡计?可能他知道萧大哥武功尽失,所以才找一个与你相像之人易容冒充你,去召集想要反对幽灵教的武林中人,然后一网打尽呢!”
  萧越心惊道:“不错,这事关系重大,我必须明告天下武林同道,揭穿假冒我之人。”
  玉洁急道:“萧大哥,只怕这事很难办到,如今你武功尽失,若你去找那假冒之人,只怕他倒会先诬陷你为假冒,然后将你杀之灭口!”
  萧越心头一沉,道:“这事果然极为难办,若我武功不复,只怕永远没有揭露这个阴谋的机会了。”
  萧越话音才落,院中倏地响起一阵冰冷的笑声,三人齐皆一惊,急奔了出去,院中竟毫无人影。
  玉洁诧然道:“奇怪!明明听见笑声,怎么没人呢?”
  “那只怪你们有眼无珠!”一个声音响自身后,三人一齐转身,全都一怔。
  一名身着白色衣裙,身披白色纱衣的少女静站在一丈之外,那张绝代风华的脸上不现半点人间烟火,令人疑是仙女下凡。
  萧越心道:“我只道香云是天下最美之人,那想这白衣少女之美竟不在香云之下。”
  冰清疑道:“姑娘是何人?来此有何贵干?”
  白纱少女的声音依然冷冰冰地道:“‘夺命神医’不在家吗?”
  玉洁道:“不错,我爷爷出远门了,你若找他治病,那就请便吧!”
  白纱少女道:“只可惜我是来要他的命,既然不在,我就只好用你们三人的性命先行祭奠我的师父了。”
  话音未落,她伸手凌空抓来,看似极缓,其实极快。
  萧越武功虽失,倒也看出这少女武功绝顶,遂大叫道:“不可硬拼!”
  冰清反应颇快,身形已闪电般掠开。
  玉洁见萧越没动,索性挥掌硬接。
  白纱少女冷哼一声,纤指轻拂而出,穿破玉洁的掌风拂中了她的穴道。
  萧越大惊,身形一矮,窜上前去,张臂将白纱少女紧紧抱住,大叫道:“冰清,你快走,去找爷爷!”
  冰清见状,情知硬拼无益,但又有些舍不得丢下萧越、玉洁。
  白纱少女生平从未让男人接近她一尺之处,却不料今日竟被萧越抱了个结结实实,也不知怎么的,竟一时力不从心,无法摆脱萧越的束缚。
  冰清一咬牙,翻身掠上屋顶,踏瓦而去。
  白纱少女终于缓过劲来,纤指微扬,制住了萧越的穴道,回身一掌打去,一声脆响,萧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耳光。
  玉洁见状,心疼之极,道:“你不要打他,他不会武功!”
  白纱少女冷冷道:“哼,他竟敢……竟敢非礼我,就该打!哼,我非将他凌迟处死不可!”
  说着,扬声叫道:“来人!”
  声音才落,两名白衣少女掠进院中,齐声道:“属下见过门主,车已备好了。”
  白纱少女微一点头道:“让那个叫冰清的女孩跑了,传令下去,务必将她抓回来,还有那个‘夺命神医’!”
  白纱少女自信自己一人便能擒获三人,却没料到萧越情急生智,将她抱住,若用别的方法,也许根本没用,这种方法虽笨了些,但用在白纱少女的身上却奏效,让冰清逃脱了。
  萧越道:“姑娘是什么人?与‘夺命神医’有仇吗?”
  白纱少女的美目中闪出两道寒光,盯了萧越一眼,道:“本座乃天池峰寒月门门主,来此找‘夺命神医’,是为了报我师父被他所害之仇!”
  玉洁道:“你胡说,我爷爷从不害人,至多不替人治病就是了!”
  白纱少女冷笑道:“‘夺命神医’既然是个医生,那么他不为人治病,那就是在害人。”
  话音一顿,又道:“来人,将他们两个押上马车。”
  萧越与玉洁双双被寒月门下中人提起,丢入停在门外的马车之中。
  白纱少女随后也上了马车,车轮转动,马车启动了。
  这车厢用幢幔遮得密密实实,别说看不见外面的景物,即使是风也透不进去。
  寒月门门主白纱少女独坐在车厢一头,双目微闭,象是在静坐练功。
  萧越道:“姑娘,这寒月门究竟是什么门派,怎么在下从来没有听说过?”
  寒月门门主好像没听见似的,仍是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萧越笑道:“我说姑娘,这寒月门是什么门派?”
  话音落后,车厢中仍是一片静寂。
  萧越好像非要让白纱少女开口似的,再次问道:“姑娘,寒月门是个什么样的门派?”
  这回,寒月门主终于动了。
  她双目一睁,两道寒光射在萧越挂笑的脸上,但是,她却没有说一句话。
  萧越毫不畏惧,双目一眨不眨,直盯着寒月门门主的眼睛。
  良久,寒月门门主道:“你竟能与我对视良久,足见你的毅力、定力极佳,你究竟姓什么叫什么?”
  萧越微微一笑道:“在下萧越,承蒙姑娘夸奖了。”
  寒月门门主冷哼道:“萧越,我劝你还是少开口的好,若你再是口没遮拦,惹恼了我,我可旧账新账一起算!”
  萧越笑容一敛道:“旧账?我和你今日才见面,那来的什么旧账可算?”
  寒月门门主神色一冷,道:“适才你竟敢……”说到这儿话音一停,重重一哼,不再言语了。
  萧越心下明白她所指的事,但见她神色冷然,一副不屑与人交谈的模样,心中有气,便明知故问地道:“姑娘,你所说的旧账究竟所指何事?”
  寒月门门主冷冷道:“萧越,若你再明知故问,我立时给你苦头吃了。”
  “你敢!”玉洁适才一直在旁观看,这时见寒月门门主想要惩治萧越,心中一急,这话脱口而出。
  寒月门门主冷笑道:“我为什么不敢呢?你们的性命都操纵在我手中了,我要给你们一些苦头吃,那还不易如反掌吗?”
  话音才落,寒月门门主右手食指轻弹,一缕指风激荡射出,点中了萧越的“气海”穴。
  萧越顿感一股极冷的寒气自“气海”穴上袭来,刹时在体内运行一周,令萧越浑身如泡在冰水中一般,冰冷彻骨。
  玉洁见萧越脸色铁青,浑身颤抖,不由大惊,急道:“萧大哥,你怎样了?”
  寒月门门主冷冷道:“我要他冰窖中待会儿,这股寒意会使他难受之极。”
  玉洁道:“你……你为什么这么狠毒?”
  寒月门门主冷笑道:“玉洁姑娘,想不到你对他倒是痴情得很啊,这会儿你可以看看心上人是如何痛苦的了。”
  萧越正感到那股寒意愈来愈盛之时,倏地,这股寒意全从头顶“百会”穴溢出,体内已点滴无存了。
  寒月门门主见萧越脸色倏然转红,颤抖立止,不由诧异万分道:“想不到你竟怀有武功,而且居然能够化解我的‘阴风指力’!”
  玉洁也奇道:“萧大哥怎会武功?”
  “是呀!”萧越也诧然道:“我武功早已尽失,此时早就是毫不会武功之人,又怎能化解你的‘阴风指力’?”
  寒月门门主走到萧越身旁,玉手一伸搭住萧越右手腕处,只觉得他的脉象并非一个习武之人所应有的,不禁大奇道:“你果然不会武功,可是本座的‘阴风指力’若不是本座亲自为他解除,便只有冻毙这一条路了,你又何以能够将我的‘阴风指力’化解呢?”
  萧越心中忽然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不禁大笑起来,笑声竟有些凄凉。
  寒月门门主一惊,问道:“你在笑什么?”
  萧越笑声一敛,恨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我什么人啊?”
  寒月门门主一怔,不由羞怒道:“萧越,你最好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否则,我会要你好看。”
  萧越微笑道:“我本就长得不错,你要喜欢看,就只管……”
  “啪”的一声脆响,寒月门门主羞怒之极,打了萧越一记耳光。
  玉洁苦于穴道被制,无法保护萧越,只得怒道:“你凭什么打萧大哥?”
  寒月门门主好似并没听见玉洁的质问,盯着萧越道:“萧越,你若再敢对我无礼,本座立即杀了你。”
  萧越道:“在下的生死操纵在门主的手中,我又怎敢对门主无礼呢?何况在下不会武功,而门主武功绝顶,只有门主对在下无礼,断无在下对门主无礼的道理。”
  “你……”寒月门门主语塞,道:“你虽然不会武功,但你嘴上功夫不错,总是占我的便宜,难道不是对我无礼吗?”
  萧越淡淡一笑,道:“你又何必让我占到便宜?”
  寒月门门主为之气结,半晌才道:“你究竟是怎么化解我的‘阴风指力’的?”
  萧越道:“我说过,我不想告诉你!”
  寒月门门主脸色一寒,玉手微微扬起,缓缓向萧越的头顶压下。
  “住手!”玉洁大叫道:“我求你放过他,他又怎么会知道那‘阴风指力’是如何化解的。”
  寒月门门主看看玉洁,又掉头盯着萧越道:“萧越,她对你这般痴情,怎么我没瞧见你对她有何表示呢?”
  萧越道:“那是在下的私事,似乎用不着门主来管。”
  寒月门门主怒哼一声,道:“她是女人,我也是,她对你这般多情,你却无动于衷,我自然看不过。”
  萧越忍俊不禁,笑道:“门主,怎么你也做起红娘来了?”
  寒月门门主一怒,正要发作,忽地一阵震天的马蹄声传来,一群快马迎面而来,乍见这辆马车,只瞧见周围六名白衣少女坐在马上,另有两名白衣少女驾辕,显得很有些诡秘。
  这些骑者一起勒住马匹,将马车团团围着,这些骑者一律身穿黑衣黑裤,左肩上都缀着一具狰狞的骷髅。
  为首一人发话道:“喂,这车中有什么人?”
  马车辕上左首的一名少女冷声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半途截住我们,莫非想打劫吗?”
  为首一人闻言,仰天长笑道:“打劫?哈哈,我幽灵教扫灭六大门派,一统武林,借有拦路打劫之理。”
  白衣少女道:“既然如此,你们拦住我们做什么?”
  黑衣大汉道:“本教追查武林盟余党,这马车中有些蹊跷,咱们可要查查。”
  说罢,一挥手,一名黑衣大汉跃下马来,逼近马车,伸手便要揭开车帘。
  倏地,一道寒光射来,黑衣大汉一声惨叫,滚落于车下。
  为首的黑衣大汉见状,大怒道:“大伙上!一律格杀勿论!”
  六名白衣少女全都长剑出鞘,身形纵起掠入黑衣大汉人群中,这一干幽灵教教众有十八人,前面已死一人,此刻尚有十七人。
  寒月门门主微哼一声,喝道:“将他们统通杀掉!”
  六名白衣少女全是寒月门门主的亲随,身手都是一流的,剑法凌厉、迅速,这批幽灵教教众又岂是她们的对手?
  一眨眼工夫,十七名黑衣大汉全部饮血于六名少女的利剑之下。
  萧越心下不禁有些骇然道:“门主,贵属下的武功倒也出类拔萃,不过所杀之人在幽灵教中不过属下层人物,门主与幽灵教这个仇可结大了。”
  寒月门门主哼了一声,道:“这是我寒月门中之事,倒也用不着你来指点。”
  萧越道:“原来贵门竟在长白山天池峰上,哼,这样的地方也能够住人吗?”
  寒月门门主道:“我们当然能住,可是你到了那儿,只好受冻挨冷了,到时我瞧你还能不能笑出声!”
  说罢,她重新坐回原处,闭目静坐,对萧越后面所说的话一概充耳不闻。
  XXX
  随着这一行愈走愈北,天气变得寒冷之极,此时江南正是杨柳发芽,花儿含苞之时,而北地却朔风怒啸,雪花飞舞。
  好在马车之中倒也十分暖和,否则,萧越早就经受不住了。
  两名寒月门门下将萧越跟玉洁提下马车,放在一辆雪橇上。
  这里林海莽莽,一望无际,大地上积着厚厚的积雪,直没到膝盖处。
  寒月门门主坐上另一辆雪橇,另有四名白衣少女与她同坐在一起,那剩下的两名白衣少女则坐在萧越他们这辆雪橇上,雪橇在这等积雪的地方,滑行极快。
  萧越从没见过这等大自然的雪景,初时好奇心炽烈,怎么也觉得新奇,与玉洁两人有说有笑的,但后来便觉得地势愈来愈高,寒意渐盛,这儿除了萧越不会武功外,其余人人都身怀武功,倒也不觉得寒冷,可是这却苦了萧越一人。
  玉洁见他话语愈来愈少,这才发觉萧越嘴唇都冻黑了,身子不住地颤抖。
  玉洁心疼地道:“萧大哥,你是不是很冷?”
  萧越强自一笑,道:“没事,我还能经受得住!”
  “你不要骗我,这里天寒地冻,我会武功都觉有些难耐,何况你不会武功呢?唉!都是我连累了你……”
  萧越截口道:“什么话,咱们是朋友,彼此便该互相帮忙,何况你与冰清还救过我呢!”
  雪橇又奔行了半天,才上了一个高峰,只见一片银镜般的湖面静静地铺在山峰上。
  夕阳下,湖面泛起万道霞光,让人瞧得满眼生花。
  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便耸立在湖畔,周围雪树银花。
  两辆雪橇便在这宫殿大门前停下了,寒月门门主下了雪橇,走到萧越的雪橇前,瞧见萧越冻红了的脸,以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身子,不由微微一笑。
  萧越见状,强笑道:“想不到门主笑起来竟是这等迷人,在下想来该是第一个见过门主笑容的男人吧!”
  寒月门门主的笑容凝住了,脸色一变,冷冷道:“萧越,稍时等我将你送入冰牢之中,你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说完,她衣袖拂出,拂开了两人被制的穴道。
  萧越站起来不停地活动着,希冀产生些热量,才不致被冻僵。
  宫门前站着的五名身着白衣的年长妇人,齐齐上前向寒月门门主施礼道:“属下参见门主!”
  左首第一人目光一掠萧越、玉洁两人,道:“门主此番中原之行,想来一定有收获了。”
  寒月门门主微微颔首,道:“不错,这两个人都与‘夺命神医’关系密切……”
  “喂,门主!”萧越倏然插嘴道:“在下可与‘夺命神医’没有关系。”
  “放肆!”左首的老妇怒叱一声,便要上前,寒月门门主挥手止住她,目光一扫萧越、玉洁,然后又回到萧越脸上,道:“萧越,你与‘夺命神医’虽无直接的关系,但你与他的孙女玉洁姑娘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玉洁闻言,脸上不由一红。
  萧越一怔,道:“嗯,不错,我与玉洁是好朋友,这朋友关系当然是密切的啰!”
  寒月门门主闻言,斜睨了玉洁一眼,然后道:“只怕不仅是朋友关系吧!”
  萧越笑道:“是吗?我与玉洁还有别的关系吗?”
  寒月门门主冷冷道:“有,这一个月来的奔波,你与玉洁姑娘虽然被制住穴道,但你们吃、喝、睡都在一起,彼此寸步不离,耳鬓厮磨,这份关系便是未婚夫妻才有的。”
  “你!”萧越不由为之语塞。
  寒月门门主哼了一声,道:“玉洁姑娘,男人都是没有良心的,我劝你还是别太痴情,你瞧见没有?他可并不喜欢你啊!”
  玉洁本来垂着头,此刻倏然扬起头道:“不管萧大哥对我怎样,我都爱他!”
  萧越心头一震,不由将目光凝注在玉洁的脸上。
  寒月门门主怔了怔,道:“将这两人都关入冰牢中。”
  说完,转身奔进宫门,五位老妇也随她而入。
  一名白衣少女走到萧越、玉洁跟前道:“你们随我来!”
  萧越冷冷一笑,倏地伸出手握住玉洁的右手,与她携手并肩而行。
  玉洁不由地有些心慌意乱,与萧越一同进入宫殿之中。
  两人随着那名白衣少女走了许久,萧越只觉得地势渐低,寒意比地面上更盛,令他颤抖不已。
  玉洁见状,顾不得男女间的禁忌,忙张臂抱住萧越,以自己的体温来温暖萧越。
  萧越知道此时说什么话也不足以表达感激之情,只是用右臂紧紧揽住玉洁的纤腰。
  最后两人随那白衣少女来到一块墙壁前。
  萧越正感诧异,怎么这白衣少女竟将他们带到这死路来,但见白衣少女伸手在石壁上一按,面前的墙壁倏地缓缓启开,露出一个门洞来。
  此刻,一股更强的寒意袭向二人,萧越忍耐不住,连连打了四次寒颤。
  白衣少女的转过身来,道:“便在这里……你们……这样抱着做什么?”她适才一直没有回头看过。
  玉洁红着脸道:“他没有武功,受不住寒气。”
  白衣少女脸上露出惊异之色,道:“那在这冰牢中,只怕他更受不住了。”
  萧越与玉洁相拥着走入冰牢中,那扇冰门缓缓地关闭了。
  这是个三丈见方的小室,周围的墙壁全是由厚冰堆砌而成。
  站在这冰牢中,才觉得寒意的确比外面冰冷数倍,萧越的脸色已由通红转而变成了铁青色,眉毛、头发上都开始结冰霜了。
  玉洁急急运功御寒,她与萧越紧拥在一起,热量便传到了萧越身上。
  玉洁将自己的脸紧贴住萧越的脸,使萧越的脸不致于被冻僵。
  萧越心头万分感激,道:“玉洁,多谢你!你这样对我,只怕……只怕我来生才能报答你了。”
  玉洁一惊道:“萧大哥,你胡说什么?”
  萧越只觉此刻连说话都有些困难,舌头都似乎僵硬了,他说道:“玉洁,你徒耗功力来温暖我,其实这……支持不了多久,我只怕真要冻毙于此了。”
  玉洁不禁悲从中来,哭道:“不!不!我我们一定可以坚持的,我不要你死。”
  她说完,倏然站起,神色很坚定地将自己的夹袄、衣裳脱下裹住萧越,然后又紧拥住他。
  萧越的心头颤动了,泪水从他眼中流淌出来,他张开双臂将只穿一身单薄内衣的玉洁紧紧拥入怀中,两人就这么紧拥着,无声地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对方的身体,而两人的感情便也在这无声的动作中升华。
  两人似乎快要冻僵了的时候,冰门启开了,两名白衣少女走了进来,将两人分别挟起走出冰牢。
  XXX
  好暖和,萧越好像一生之中都没享受过这样的暖意。
  倏地萧越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棉被,屋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一阵泉水叮咚般的乐曲在空中回荡。
  萧越倏地坐起来,发现自己的衣裳竟已被换成一袭白色的劲装,而且是女式的,他心中立时有一股怒火涌了上来,他想也没想便将那袭白衣脱去。
  他倏然想到在冰牢中与自己相拥的玉洁,不由叫道:“玉洁,玉洁!”
  叫声未止,那乐曲声戛然而止,传来一声幽幽长叹:“难道我做错了?”这声音很熟,正是那寒月门门主。
  萧越撩开那厚厚的门帘,走入一间不大的屋子,屋中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把琴,而寒月门门主便坐在琴旁,双手还仍按在琴上。
  房中有一股淡雅的香气,与里面的浓郁香气截然不同,这淡雅香气沁人心脾,令人心神为之一清,而那浓郁香气则令人浑然欲睡。
  寒月门门主含笑道:“你醒了,睡得还好吗?”
  寒月门门主本就天姿国色,只是总是冷冰冰的,才令人瞧不出她的美,或者是无人敢瞧,而此刻她笑意盈然,神态极是妩媚,令萧越心神一荡,不敢直视。
  萧越问道:“这是什么地方?玉洁呢?”
  寒月门门主神色有些黯然,道:“难道你心目中就只记得玉洁吗?”
  萧越一怔,道:“玉洁在那里?”
  寒月门门主喟然一叹,道:“她很好!”
  她语锋一转道:“萧越,怎么你竟将衣服脱了?”
  萧越闻言不由一怒,道:“哼,你竟给我穿女人的衣服……”
  寒月门门主闻言不禁歉然一笑,道:“哦,真对不起,你那套衣裳实在太脏,可是我宫中全是女子,实在找不出一件男人的衣裳,所以只好暂时委屈你了。”
  萧越闻言,心头怒火不由熄了下去,道:“门主,怎么你又不想我死了呢?”
  寒月门门主道:“怎么,你想死吗?”
  萧越道:“当然不是,只是我觉得你一定很恨我,要是我在冰牢中冻死正好给你解恨。”
  寒月门门主怔了怔,长叹一声,道:“我很小的时候便由师父抱上山抚养,她对我极好,教我武功,让我识字,逗我玩,那时候,我是多么无忧无虑,师父对我极为疼爱,比对亲生女儿还亲!”
  她这番话娓娓道来,令人产生遐想。
  寒月门门主接道:“可是有一次,我发现师父在哭,于是我问她:‘师父,你怎么哭了?’我师父一把将我抱入怀中,告诉我:‘雪儿,你不懂的。但是,师父要你记住,天下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人,都是一些没心没肝的人!’”
  萧越一怔,心道:“原来她的名字叫‘雪儿’!怎么她师父竟然这般痛恨天下男人?是了,一定是有一段伤心情事。唉!这一个‘情’字真是害人不浅,我如今不也是如此吗?只要一不小心伤了她们的心,她们只怕也会如这位寒月门门主的师父一般,将痛恨天下男人了。”
  寒月门门主续道:“我当时问师父为什么,可是师父却没说,只要我记着,恨尽天下男人!”
  说到这儿,寒月门门主抬眼瞧了萧越一眼,这一眼神中竟含着无限柔情,一切情意尽数由这一眼神中传出。
  萧越心头一动,暗道:“糟了,莫不是这位冰美人竟也对我产生情意了吧?”
  寒月门门主缓缓道:“从被你抱着我,直到我将你带进‘天池宫’,我心里一直以为我恨你,可是后来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命人把你从冰牢中救出来了,也许也许这是缘吧!”
  寒月门门主语声顿了顿,接着道:“我师父临逝时告诉我,除了一个男人不能恨外,其余都要恨之入骨。萧大哥,你知道这个不能恨的男人是谁吗?”
  萧越意外之极,道:“那我可不知道,总该不会是我吧?”
  寒月门门主看了萧越一眼,道:“我师父对我说:‘雪儿,为师原先要你恨尽天下男人,虽然不错,但……但有一人绝不能够恨,因为为师已将你许配给他了,只是……只是二十年来都没有他的消息了。”
  寒月门门主蓦地刹住话题,问道:“萧大哥,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世吗?”
  萧越震惊莫名,不知为何寒月门门主突然提到自己的身世,道:“当然知道。”
  寒月门门主道:“那么你是什么来历?”
  萧越道:“我也不怕让你知道,我是二十年前被六大门派血洗的孤堡堡主萧廷深之子,我是孤堡后人。”
  寒月门门主道:“果然是你,那日我师父对我说:‘在二十年前,为师尚没收养你之前就答应了这门亲事,为师是二十年前被六大门派血洗的孤堡堡主萧廷深的姊姊,为师姓名便是萧廷璧,当年为一段伤心往事愤然远走关外,开创了寒月门。二十一年前我曾重回孤堡,见到弟弟已有一子尚在襁褓中,便对弟弟说将来收个女弟子就许配给他。当时弟弟心中很高兴,便立即答应了,并亲手在一块宝玉上刻下‘萧门之媳,越儿之妻’八个字,将此宝玉给了我,要为师将来给徒儿,这宝玉便给你吧!记住,你……夫婿身上有萧门传家之宝鸳鸯血连环的鸯环……’”
  寒月门门主说完这番话时,脸上已飞起两朵红云,玉首低垂。
  萧越却是震惊万分,他绝没想到自己会有一个媳妇,看寒月门门主那等模样,显然绝非说谎,更何况她拿出了那块宝玉,而玉上也确有“萧门之媳,越儿之妻”八个字,从色泽看来确是有一定的年代了。
  萧越怔怔地从脖间取下那“鸯环”细看了一阵,道:“门主,你可是替我换衣裳之时发现这‘鸯环’的?”
  寒月门门主微微点头,羞涩地道:“萧大哥,小妹寒雪儿。”
  萧越望着寒月门门主,沉重地叹了一声,道:“可是我从小就不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何人,直到最近仇家陷害我之时,才从仇人口中获知这一身世,我却不知有这一桩婚事。”
  寒月门门主寒雪儿闻言一怔,道:“你……你是看不上小妹,不愿承认这桩婚事,是吗?”
  萧越连连摆手道:“不,不是的,我并不是不承认这婚事,而是……而是,唉!我该怎么跟你说呢?”
  寒雪儿道:“我明白,你心中已有了玉洁,对吗?唉!我不该将你们送入冰牢的……”
  萧越极痛苦地道:“雪儿!我心中并不只玉洁一人,而是,我……我实在不想伤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心,其实在我武功没失之前,我与香花令主——楚香云已有白头之约,可是后来又遇上冰清、玉洁姊妹俩,她们对我一片痴心,使我拒绝也不是,不拒绝又有些对不起香云。如今,你也同样对我,我……我亦不知该接受还是该拒绝,所以……”
  寒雪儿上前握着萧越的手,道:“越哥,我明白,这是因为……因为你心肠太好,我不会怪你……”
  “萧大哥,我也不会怪你!”玉洁站在另一扇门前。
  原来,她睡在另一间屋中,醒来后便站在门口,听到了寒雪儿与萧越的话。
  萧越惊道:“玉洁,你……你都听见了?”
  玉洁走上前来道:“不错,我都听见了,我不会怪你,也不会怪雪儿姊姊,其实在此之前,我早就与姊姊下定决心了,不管有无名份,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只要你心中有我们,那就行了。”
  “玉洁!”寒雪儿激动地拉住了玉洁的手。
  半晌,她才扬起脸道:“越哥,自从我做了师父的弟子那天起,我就是你萧家的媳妇,是你的妻子了,无论你愿不愿意给名份,我都是你的妻子!”
  “你们……”萧越心头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道:“你们这样岂不是苦了自己,我也同样心痛,唉!苍天就不能赐我萧越一个万全之策吗?”
  寒雪儿道:“越哥,这种事情不会有万全之策的,只待你答应我们,还有冰清、楚姑娘,我们可以共侍一夫,何况男人有三妻四妾也算不了什么啊!”
  萧越很坚决地摇摇头,道:“不可以,这样做我于心何安?更何况,香云此刻下落不明,我又怎么能够知道她是否会愿意?就算她愿意,我也无法答应。”
  玉洁见萧越眉头紧皱的模样,劝道:“萧大哥,我看这事暂且不谈,可好?”
  萧越一想不错,此刻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不妨走一步算一步了。
  玉洁忽然想起一事,道:“雪儿姊姊,你究竟与我爷爷有什么仇怨?”
  寒雪儿一呆,半晌才道:“五年前,我师父被一种玉蜘蛛咬伤中了奇毒,千里迢迢赶到风尾镇你的家中,向令祖求医,可是令祖执意不医,我师父含恨而去,靠师父深厚的功力才多活了五年,上个月,我师父去世时嘱我报这拒医之仇。”
  玉洁呆了半晌,道:“其实你师父错怪我爷爷了。五年前令师来求医的情形,我还记得,当时你师父走后,我问爷爷为何不替令师疗毒。爷爷说令师所中之毒是天下最罕见的玉蜘蛛毒,这种毒物我爷爷至今都没能找到解法。当时,若实言相告令师,一来有损我爷爷的名头,二来可能会让令师绝了生望,所以爷爷索性不医,要令师带着这股恨意,凭借自身内功与奇毒相抗,如果能不治而愈,那当然最好,但若不幸于难,凭令师的内力也可多活些时日。”
  寒雪儿听完,不由呆了,怔怔地道:“玉洁,真的是这样吗?”
  玉洁道:“是真的,我绝不骗雪儿姊姊。”
  寒雪儿点点头道:“玉洁,我知道你不会骗我。也许这是天命,若不是令祖执意不医,我师父也不会多活五年,如果师父当年便去世,我找令祖之时,也就必然不能遇见越哥,这一切都是冥冥中安排好的。”
  萧越若有所悟地自语道:“难道我在师父手下幸免于难,师父不传授我武功,我被韩威云陷害,巧学武功,邂逅香云,与韩玉华的相爱,上当受骗,及至我武功失去,这一切也都是注定的吗?”
  寒雪儿道:“也许是,也许不是,到底有无所谓的命运,谁也无法说得清楚。古人云:时也,命也。这也许是对人生的慨叹吧!”
  萧越道:“但愿冥冥中也注定我的武功能够恢复。”
  话音未落,一名白衣少女站在门口道:“门主,常长老求见。”
  寒雪儿道:“命她进来。”
  不一会儿,一名老妇人走了进来,这人正是在宫门喝斥萧越之人,老妇人向寒雪儿施礼,道:“属下见过门主。”
  寒雪儿道:“常长若,无需多礼,有事吗?”
  常长老道:“有一名带剑少女闯入本门禁区,这少女武功不甚高,但善使毒物,已伤了三名门下弟子。”
  寒雪儿一怔,道:“有这样的事?本座去看看。”
  萧越道:“雪儿,我随你去!”
  常长老看了萧越一眼,道:“萧公子,老身虽然名列寒月门五大长老之首,其实四十年前,不过是老门主的随身侍女,也就是萧门孤堡中人,算起来,老身该称公子一声‘少主’才对。”
  萧越一笑,道:“常长老,你太客气了。”
  寒雪儿笑了笑,道:“咱们赶快去吧,否则又要给那女子伤了我的门下了。”
  四人急急赶出宫去,随着一名白衣少女直奔左侧山坡,坡下十几名白衣少女正将一名绿衣少女团团围住。
  四人中因为萧越不会武功,寒雪儿伸臂扶住萧越掠下坡去。
  萧越眼力奇佳,一眼便瞧见那位被围的少女正是冰清,不由叫道:“快住手!”
  寒雪儿不知何故,便道:“都给我住手!”
  白衣少女们齐齐撤剑住手。
  萧越叫道:“冰清!”
  冰清一眼看见萧越,不由喜极,身形掠起,扑入萧越的怀中。
  萧越拥住她道:“怎样?你没事吧?”
  冰清道:“我没事。对了,她们有没有为难你?”
  “姊姊!”玉洁武功较弱,此时才下了坡,一眼看到萧越怀中的冰清,不禁喜极叫道。
  冰清一见玉洁,立时从萧越怀中退开,与妹妹相拥在一起。
  姊妹俩自小就从没分开过,这番分别,令两人都有着说不出的思念。
  冰清道:“玉洁,怎么你们都没有事?”
  玉洁笑着将所发生之事简略地给姊姊述说一遍。
  冰清听罢,走到寒雪儿面前,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道:“雪儿,这是解药,每人一粒,分给众位受伤的姊妹们吧!”
  寒雪儿将解药交给常长老,然后拉着冰清的手道:“如今咱们化敌为友,是一家人了。”
  冰清点头道:“不错,这也是天缘巧合,否则真是麻烦了。”
  萧越道:“冰清,你怎么找来了?”
  玉洁道:“是呀,姊姊,你是怎样找来的?”
  冰清道:“那日我逃脱后便向北走,无意中探到了爷爷的下落……”
  玉洁急道:“爷爷有下落啦,他去哪里了?”
  冰清道:“你听我说嘛!我从一些塞外来的客商口中,知道了一位与爷爷医道相像的人,那人也是个老头,而且也是想医便医,不想医便是给金山银山也不医,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有这个规矩?所以,我便认定那人是爷爷了。”
  萧越道:“令祖怎么会去塞外呢?”
  “是啊,爷爷怎么去了塞外呢?”
  玉洁听到姊姊说出爷爷竟在塞外,不禁意外地道:“爷爷当日离开之时,并没有说过要去塞外呀。姊姊,那人可能不是爷爷吧!”
  萧越若有所思地摇头道:“不会,虽说天下之大,并非没有性情相似之人,但令祖名声极大,塞外亦有流传,那人如果不是令祖,岂不要为自己惹来一身麻烦!须知令祖的这一性情得罪了不少人,那人若是如此,可要替令祖受过了,这一点任何人都会想到的。”
  寒雪儿道:“越哥说得不错,我看不管那人是否真是令祖,咱们都要去塞外西域一行,若那人是令祖那就最好,如果不是,咱们也得教训那人一下。”
  冰清点头道:“不错,本来我想独自前往的,但那时我惦记着玉洁与萧大哥的安危,所以我才先赶到这里来的。”
  萧越道:“我看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出发。”
  三女全都赞同。
  当下寒雪儿吩咐了常长老照管门户,这才率领贴身的六大侍女与萧越等三人共赴西域。
  XXX
  莽莽的大草原,一望无际,偶而出现的蒙古包、羊群给旅途带来一些欢乐。
  萧越一行十人骑着骠壮的关外良马,已在这蒙古大草原上穿行跋涉了近两个月。
  “哎呀!这草原也太大了,咱们都走了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到尽头……”玉洁有些气馁地道。
  “谁说没到尽头啊?”寒雪儿笑问道。
  “你瞧嘛,这里都是草原,哪里到了尽头?”玉洁娇声道。
  “你们久居关内,不知道的。”寒雪儿道:“你们瞧!那边不是可以看到有座山峰吗?那儿就是草原的尽头了。”
  萧越微一点头,道:“不错,咱们一个多月都没见过这么高的山峰,想来是草原的尽头了。”
  玉洁不由欢叫道:“太好了,咱们赶快走啊!”
  话音未落,她双腿猛一夹马肚,这匹青听马立时撒开四蹄,向前狂奔而去。
  众人齐笑,亦都催马急奔。
  马儿在这草原上奔驰极速,半个时辰光景,众人都已出了草原来到一个山口。
  倏地,寒雪儿道:“咦!山谷里好像有人在拼斗,莫非是玉洁惹上麻烦了?”
  她话才落,冰清已催马奔入山口。
  众人也一齐跟了上去。
  一入山口,发现这是一个狭长的谷道,大道中央有许多骆驼背负着重物,而道边却有不少具尸体。
  众人奔过了骆驼群,便看到约莫有三十余名持刀大汉,正挥刀刺向一些客商模样的人,而玉洁一人正独斗五名大汉。
  寒雪儿见状,不由怒道:“哼,这些强盗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越货,婷儿,给我一律格杀,一个不留!”
  六名白衣少女立时挥剑扑入人群之中。
  这六个少女武功高绝,强盗虽多,但也难挡少女们凌厉的剑法,转眼间这些适才还威风凛凛,持刀杀人的强盗们便做了少女们的剑下之鬼,有些见势不妙而逃跑的人死得更快。
  萧越慨然一叹,道:“这些强盗虽然该杀,但终究也是人命,既然腿快的逃跑了,也就不必再追杀了!”
  寒雪儿微微一怔,召回属下,然后道:“越哥,如果这些人是你的仇人,他们逃跑了,你就不再追究了吗?”
  萧越闻言一呆,沉吟半晌道:“如果是我的仇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第十章 海市蜃楼幻成真 武功恢复下江南
  寒雪儿道:“这就是了,这些商人旅途艰辛,赚钱这么艰难,这些强盗却恃强抢劫,而且还要杀人,那么强盗自然也就是这些商旅的仇人,他们自己没有力量报仇,如今我们替他们做了,他们心中一定很痛快。所以,你对自己的仇人是恨之入骨,可是却对别人的仇人宽容,孰不知你的宽容恰恰令人痛心。”
  萧越无话可说,因为他心中的感觉也很难说清楚。
  人类社会自有史以来,便处在相互的恩怨之中。
  幸免于难的十余名商旅,齐向众人跪倒叩谢救命之恩。
  萧越心中一叹,将马带向一边,避过了商旅们的叩谢。
  自从失去武功之后,近来萧越竟已失去了一份豪气,使得他变得有些自卑了。
  玉洁驱马来到萧越身旁道:“萧大哥,你好像有些不开心?”
  萧越苦笑了一下道:“我怎么会不开心呢?你们对我都是这般关心,放眼江湖,有谁有我这样的福份呢?”
  玉洁道:“萧大哥,我知道,你是见我们能够杀、强盗,而你自己没有武功,心下难过,是吗?”
  玉洁又道:“萧大哥,小妹一定会为你找到‘金银小兰花’的。”
  萧越笑了笑,道:“玉洁,这件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半年来,我为失去武功一事想了许多,‘金银小兰花’天生异物,绝非轻易能够得到,与其付出巨大的代价,倒不如好好把握自己拥有的一切。再说,江湖中是非之事太多,一入江湖那就便是身不由己了,多少人曾想全身而退都不能够了。”
  他语声微微一顿,接着道:“如今,我既已失去武功,倒不如全身而退,从此不再踏入江湖,等到这一趟找到令祖,我便打算回中原,在我家孤堡的遗址处住下来,好好地自己钻硏医术,了此一生。”
  玉洁心中暗暗一叹,道:“萧大哥,你不要这样消沉嘛,事情会有转机的。再说,孤堡血仇,你就不打算报了吗?”
  萧越沉吟片刻,道:“武功不复,这报仇之事想也无用,再说仇人终究难逃一死,虽然不是我亲手所为,但老天为我做了,也就可以了。”
  说到这,他侧脸瞧着玉洁,道:“玉洁,这趟之后,你可愿意陪我去小孤山隐居吗?”
  玉洁心头不禁一跳,道:“当然愿意!我们四人可以一起快快乐乐的……”
  “不!”萧越截口道:“就只有我们两人!”
  “我们……两个人?”玉洁又惊又喜。
  玉洁接着道:“可是姊姊、雪儿姊都对你情深意长,我们怎能撇下她们……”
  萧越幽幽一叹,打断玉洁的话,道:“我也知道她们两人对我一片真心,而且我也很喜欢她们,只是……近来我发觉,在我内心之中,你是最重要的,我知道这样做会对不起她们,可是我不想骗自己,更不想骗她们,说我对你们是一视同仁,如果我们四个人在一起,日子长了,一定会显出我对你们不公平之处,那时不但伤她们的心,更会使你们之间互相怨仇。”
  玉洁绝没想到自己在萧越心中竟然是最重要的,此刻听得萧越亲口说了出来,她那颗芳心不由喜极,但她到底心地善良,只觉得这样做对不起姊姊与雪儿。
  萧越望着远处天地交接处的一朵白云,叹道:“一个人若是能像白云一样无牵无挂,无拘无束,那该是怎样的一份心情呢?”
  玉洁闻言,也抬眼向那片白云望去,久久……
  倏然,她一惊,道:“萧大哥,咱们这是走到哪儿了?”
  萧越闻言,急勒住马头,回首四顾,四野一片茫茫沙石,身后是连绵的山峰,一时竟分辨不出他们是从哪两个山峰间的峡谷出来的。
  两人敢情只顾谈话,也没约束马儿,竟跑到这里来了。
  玉洁急道:“萧大哥,咱们快赶回去吧!姊姊她们不见我们,一定着急死了。”
  “不错,咱们快赶回去!”萧越点头道。
  两人掉转马头,急速往回赶,那想到马儿只跑了百来步,便立时刹住,一声长嘶,掉回头便奔跑起来。
  萧越与玉洁大惊,怎么喝斥也无用。
  两匹马似乎非常惊慌,奔跑得极快。
  萧越在无意中发现适才还一片蔚蓝的天空,此刻竟然乌云密布,很快地将整个天空遮盖了。
  萧越大惊道:“玉洁,莫非有风暴?”
  玉洁也注意到了,点头道:“听雪儿姊姊说起过,可能是的,咱们赶快下马。”
  两人急急勒住奔马,此时马儿已奔了极远,全身是汗,也十分累了,所以两人很容易地勒住了马。
  萧越与玉洁让马卧倒后,两人也坐在一起。
  刚刚坐好,大风就呼啸地刮了起来。
  眨眼间,飞沙走石,天地间一片茫茫。
  萧越根本没考虑自己不会武功,他将玉洁按倒在地,用自己的身子为她遮挡被狂风刮起的沙石。
  戈壁之中,暴风往往来得极为突然,刚刚还一片晴空,眨眼间便漫天飞沙,但它来得快去得也快。约莫半个多时辰后,风势渐弱了。
  天空又渐渐变得晴朗起来。
  萧越跃起身子,看着身下的玉洁,问道:“那些沙石没有伤着你吧?”
  玉洁双目晶莹,一声不响地伸出玉手,轻抚着萧越被沙石划伤的脸,道:“你这么……关心我,一点也不爱惜自己,但你不会武功啊!”
  萧越一笑,道:“我虽不是英雄,但也是个男子汉,总不该让你来保护我呀!”
  玉洁心头激动,伸出另一只手,圈住了萧越的脖颈,柔声道:“萧大哥,我……我心里好欢喜哦!”
  萧越与她挨得这么近,她说话之时,吐气如兰,令他心神一荡,萧越只觉把持不住,俯身吻住了玉洁的樱唇。
  玉洁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激动,她生平第一次被一个男人亲吻,其中滋味自然是她从未体验过的,何况吻她之人又是自己身心相许的人呢。
  两匹马彷彿知道主人此时不愿被打扰似的,悄然避向一边,独自吃着沙石缝隙中的青草。
  久久,萧越松开玉洁,目光灼灼地盯着玉洁。
  玉洁娇羞地道:“萧大哥,咱们走吧!”
  萧越让激荡的心情逐渐平复,柔声道:“咱们还须去找雪儿她们呢!”
  说着,他拉着玉洁站起身来,游目四顾,发现四边全部是茫茫戈壁,那些山峰全都看不见了。
  萧越心中一沉,道:“玉洁,咱们只怕不容易找到她们了。”
  玉洁很清楚萧越所说的话,他们两个人从没在戈壁中行走过,经验全无,想要走出去可是件困难之事,更别说在戈壁中找人了。
  萧越看看天色,道:“我看咱们趁天黑前再向前走些路,咱们的食物和水都还可维持三、四天,但必须在这段时间内走出戈壁。”
  玉洁点头道:“不错,事不宜迟,咱们起程吧!”
  两人分别上马,纵马向前奔行。
  戈壁本就荒凉,大风暴过后,更是满目凄凉。
  天地间只有这两骑,四野一片空旷,不见其余人影。
  两人的心头此时都有些沉重,因为他们连一点在戈壁行走的经验都没有,而戈壁中有许多奇怪危险的事情,一个从没去过戈壁的人进去之后是很难生还的。
  夕阳如血一般,涂满了本就肃杀荒凉的戈壁,使它凭增了几分血腥气,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更似鬼魅一般。
  玉洁心下不禁有些害怕,她抬眼向萧越瞧去,只见他嘴唇紧闭,眉头微锁,脸上毫无表情,一副漠然的表情。
  玉洁看看四周,道:“萧大哥,咱们能够……走出戈壁吗?”
  萧越闻声,剑眉一轩,道:“当然可以,只要咱们朝着一个方向不停地走下去,那怕戈壁再大,也是能够走出去的。”
  玉洁点点头,道:“萧大哥,那边有个矮崖,咱们今夜便在那崖下过夜吧,也可为咱们避风。”
  萧越微微一笑,纵身下马,牵着马向那座矮崖下走去。
  玉洁也赶忙跳下马,追上去与萧越并肩而行。
  黑夜渐渐来临,他们在崖下生起了一堆篝火。
  萧越与玉洁围着火堆,吃着肉脯。
  “萧大哥,你说这戈壁中真有吃人魔鬼吗?”
  萧越不禁一笑,道:“当然没有!什么吃人魔鬼的故事,不过是那些未能走出戈壁的人的亲属们所编撰的,其实这个世上哪有什么魔鬼呢?如果真有的话,那么咱们人类也就不可能生存了。”
  玉洁若有所思地道:“可是在我小时候,我爷爷就对我说过,大戈壁的深处住着一群女魔,她们专门吃过往行旅和迷路的人,而且还把肥胖的人奉献给看管她们的蓝花女魔。”
  萧越不经意地笑笑,道:“那是你爷爷编的。好了,天色不早了,早些睡吧,明儿咱们还要赶路呢!”
  玉洁正要依着马睡,猛见黑暗中似乎有个黑影在动,她不禁吓得尖叫一声,扑入萧越怀中。
  萧越奇道:“玉洁,怎么回事?”
  玉洁缓缓回头,伸手一指黑影处,道:“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萧越拥着玉洁走了过去,近前一看,原来是一处树丛被夜风吹动。
  萧越伸指轻点玉洁的额头道:“你呀,是个身怀武功之人呢!像个孩子似的。”
  玉洁羞涩地在萧越怀中扭动了几下,道:“你胡说啦,人家刚才讲魔鬼的故事,乍一看到黑影晃动,当然心中害怕了。”
  萧越摇摇头,拥着玉洁回到火旁坐下,道:“好了,别闹了,你若害怕,就睡在我怀里吧!”
  玉洁闻言羞涩万分,便要挣扎而起。
  萧越却不容分说,反将她搂得更紧,在她耳旁低声道:“玉洁,你愿意嫁给我吗?”
  玉洁没料到在这个时候,他竟提出这个问题来,道:“人家才不嫁给你……”
  “是吗?你要不嫁给我,可没人会要你哦!”
  “哎呀!你这人坏死了。”
  萧越一笑,搂着她便往她的唇上吻了下去,玉洁即使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火堆已没有适才旺了,火苗突突地跳着。
  不时地传出一两声呻吟,火苗忽跳数下,熄灭了。
  但在这寒冷的戈壁之夜,却陡增了些春意。
  天亮了许久,东边的天际仍旧是一片霞光。
  萧越醒了,他注视着熟睡的玉洁,脸上不禁泛起了一抹笑意。
  而玉洁的嘴角也挂着笑意,很美也很温柔。
  萧越将自己身上的毡子盖在玉洁身上,穿好衣服站起身来,极目远眺,不见一个人影。
  两匹马已站了起来,蓦地齐声长嘶,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玉洁霍然坐起道:“发生什么事了?”
  萧越轻骂一声道:“这两匹马儿!”
  然后,他蹲下身来,向玉洁道:“本想让你再睡一会儿,不想这两匹马吵醒了你。”
  玉洁脸上羞红,道:“没有关系的,而且我们还要赶路。萧大哥,你……转过身去!”
  萧越一怔,继而笑道:“在我面前穿衣服,没有关系嘛!”
  “不嘛!”玉洁娇嗔道:“你快转过去嘛!”
  “好,好,我依你。”萧越说着,转过身去。
  玉洁看着萧越宽宽的后背,回想着昨夜之事,不禁脸上发烧,急急穿好衣裳。
  玉洁道:“萧大哥,你可以转过身来了。”
  话音刚落,萧越忽道:“玉洁,你快来瞧,那边是什么?”
  玉洁奇怪地道:“你看到什么了……”语音倏然刹住,她与萧越一样呆住了。
  远处天际间有一片高楼广厦,在广厦之前有一处极大的广场,此刻场中跪满了身着蓝衫的少女,而在她们前面分立着两名少女,左边一人的蓝衫上缀满金色条纹,右边一人的蓝衫上缀满银色条纹。
  这两名少女全都神色肃穆,在她们身后有一个极大的水晶棺木,在棺木上摆着一株鲜艳的兰花,这兰花极为奇怪,绝不似普通兰花,因为那些花瓣上有一条条的金色、银色纹路。
  “‘金银小兰花’!一定是它!”萧越喃喃道。
  “不错,一定是!”玉洁肯定地道。
  两人立刻收拾一下,上马向那广厦奔去,可是,当他们奔近时,广厦、人群、棺木及“金银小兰花”却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越呆住了,口中自语道:“怎么可能?它们怎么会消失呢?我明明看见在这里的,‘金银小兰花’是在这里的,为什么会不见呢?”
  玉洁也同样地惊诧莫名。他们从没来过戈壁,当然不知道这是海市蜃楼的现象。
  “‘金银小兰花’!你回来,你回来,我一定要得到你,那些人都到哪里去了?”萧越跃下马来,在旷野中奔跑呼喊着。
  玉洁痛心地看着如痴如狂的萧越,心道:“越哥在心底里还是非常希望恢复武功的,他这一生如果不能够恢复武功,他一定会活不下去的。”
  玉洁正独自想着,倏地听见萧越大叫一声,栽倒在地。
  玉洁大惊,身形立时从马背上飞掠至萧越跟前,一眼瞧见萧越的右手食指上有一只黑色的蝎子咬着他的指头。
  她心下大惊,急忙一掌将毒蝎拍掉,一脚踏死。
  再看萧越,但见他此时脸现黑气,整只右手已经肿了起来。
  玉洁急忙封住萧越右手的穴道,又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条,将萧越的右臂紧紧扎住,以防毒气蔓延上去。
  萧越此刻已昏迷不醒,玉洁心下大急,抽出宝剑,将萧越右手食指割开,但见一滴滴的黑血滴在地上,腥臭难闻。
  待毒血流尽,玉洁又从内衣上撕下布幅,将萧越的右手紧紧包扎起来。
  玉洁从怀中摸出解毒丹喂入萧越口中,心中暗道:“但愿这解毒丹能够将萧大哥体内的余毒除尽。”
  看到四野一片茫茫,彷彿天地间仅剩她与萧越二人一般。
  可是现在萧越中毒昏迷不醒,生死未卜,老天彷彿故意捉弄这对有情人似的。
  时间彷彿过得极快,又彷,彿很慢,萧越仍然昏迷不醒。
  中午的戈壁犹如一个大火炉一般,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射着这片荒芜的大地。
  “‘金银小兰花’……”萧越倏然开口喃喃道。
  玉洁大喜道:“萧大哥,你醒了?”
  萧越倏地坐起,道:“我的‘金银小兰花’呢?”
  玉洁诧然道:“萧沃哥,没有‘金银小兰花’,你快……”
  “一定有的,我看见了,我看见了!”萧越大叫着,推开玉洁,跃起身来向前奔跑,才跑了二十余步便仆倒了。
  “越哥……”玉洁芳心大急,身形急掠至他身旁,按住蠢蠢欲动的萧越道:“越哥,你不要这样,那是幻觉!你现在中了毒,不可以胡来。”
  萧越这时才彷彿清醒了似的,道:“玉洁,我们快离开这里,快!”
  玉洁摇头道:“不可以!你的毒伤……”
  萧越急伸手抓紧玉洁,道:“快!这里有魔鬼,咱们快走!”
  玉洁心下一叹,道:“好!我们走。”
  她将萧越扶上马,自己也跳上马,与萧越并坐一骑,她担心萧越独自不能策马。
  两匹马缓缓向前而去,“得得得”的马蹄声在戈壁上回响着……
  XXX
  “越哥,你醒醒啊!”玉洁唤着。
  萧越自从中毒以后,神智便是忽而清醒忽而迷糊。
  这几日,萧越更是迷糊时多,清醒时少了。
  玉洁找到这处戈壁中的树丛之后,便没有再走了,此时,干粮已经吃尽,好在这树丛附近有一眼清泉,喝水倒是不用发愁了。
  玉洁见萧越不时说着胡话,心中肝肠寸断,可是解毒丹毫无功效,在这茫茫戈壁中,却又到何处找良药呢?
  “苍天啊!难道越哥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吗?不,我绝不能让他死去。越哥,你一定要挺住啊!”
  “越哥,我一定会为你找到‘金银小兰花’的,就是牺牲我的生命我也在所不惜,只要你能够恢复武功,只要你心里高兴……”玉洁自言自语地说着,眼中没有眼泪,泪水早已哭干了。
  “玉洁,玉洁,你在哪里?”萧越突然醒转呼叫道。
  玉洁急忙握住萧越的手道:“越哥,我在这里,我就在你身边啊!”
  萧越眼中神光闪现,向玉洁道:“玉洁,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你吗?我多想陪你一起回小孤山,一起过山野隐士的生活,就只有我们两人,对吗?”
  “是的,是的。”玉洁连连点头道。
  萧越接着道:“我们两个人,我种田你织布,一定非常快乐,再也不用去杀人,也不用担心被人暗算,不用去报仇,也不用担心被别人寻仇,总之,江湖上的恩恩怨怨都与我们无关了。”
  玉洁道:“越哥,你快别说了,好好休息,等你伤好以后,我一定陪你回去。”
  “没有用了,我这次被毒蝎咬伤,那毒是至热之极的,我体内的‘天阳化魂草’之毒已被引发,我将不能陪你了……”
  “越哥,不要,我不要你死,我一定找到‘金银小兰花’来化解你的‘天阳化魂草’之毒。”
  “玉洁,我很抱歉,那晚我没有克制自己,如今我辜负了你……”
  “你别说了,越哥,那是我心甘情愿的……”玉洁叫道,泪水不知何时又盈满了眼眶,并掉了下来,洒落在萧越的衣襟上。
  萧越长吁口气,道:“玉洁,你要答应我,在我死后把我火化,将骨灰运到小孤山,在我萧家孤堡的遗址旁安葬……”
  “不!你不会死,我我不要你死……”
  “玉洁,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只是抱憾不能与你一起长相厮守,这么快就要分离,让你一个人留下来伤心,我……真是……真是好……好心痛……”萧越话音未了,便倒在玉洁怀中。
  玉洁大惊,一摸萧越脉搏,已是全然停止,玉洁悲痛欲绝,抱住萧越痛哭起来。
  这一声声悲泣,有如杜鹃啼血,催人泪下。
  天底下最悲痛之事,莫过于失去亲人、爱人。
  哀莫大于心死,萧越走了,也带走了玉洁一片心。
  玉洁不知哭了多少时间,泪水干了,流出了鲜血,殷红的血洒满了萧越的衣裳,也浸透了她的衣襟。
  蓦地,一声娇笑响自身后,玉洁像是根本没听到似的。
  笑声更响,终于,玉洁抬起了头,她一怔,面前站着一名少女。
  玉洁觉得好生眼熟,再看到少女所穿的衣裳,她想起萧越中毒那日所看到的幻景中,那位在右侧边身穿缀有银色条纹的蓝衣少女。
  目前的这女孩正是那人。
  玉洁奇道:“是你?你为什么笑?”
  少女笑道:“你怎会那么傻,抱着一个大活人哭得死去活来,我怎么会不笑呢?”
  玉洁闻言,怒道:“你才笨呐,他……他已不是活人了。”言及于此,又哽咽住了。
  少女道:“你摸摸他的心口,看看还有没有心跳?”
  玉洁本不想摸,但心中着实希望萧越没有死。
  她还是伸出手去摸萧越的心口,触手之处极热,心跳极快。
  她不由大惊,再去摸萧越的脉搏,却是声息全无,根本摸不到。
  玉洁奇道:“怎么会这样呢?”
  少女接口道:“很简单,他身中‘天阳化魂草’之毒,此毒乃天下毒物中最赤热的毒物,不会武功之人中了此毒,必然先是脉搏全无,心跳加速,心口发热,到了三日之后便脉搏恢复,但跳动之速几倍于常人,再过三日,必然全身奇烫,最后起火焚化,尸骨无存。若是会武功之人,则首先被化去武功,若一生中没有被热毒袭身,当可平安了此余生,若被热毒染身,将会引发‘天阳化魂草’之毒,最后也逃不过六日后被焚化的结果!”
  玉洁只听得目瞪口呆,倏地看着少女道:“你知道得这般清楚,那么一定会治疗啰?”
  少女点点头道:“不错,只要没有到最后焚化的阶段,我都可以治疗。”
  玉洁大喜,倒身拜道:“姑娘,你一定要救他!只要救活他,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少女道:“我是‘兰花教’的‘金银护法’中的银妃娘娘,本教教主新近去了‘兰花仙子’那里,需要七名教外少女心甘情愿地侍奉她,你可愿答应吗?”
  玉洁连忙点头道:“只要你救活了越哥,我就答应你。”
  少女笑道:“如果这样的话,你将永远与世隔绝了,这一点你可要想清楚。”
  玉洁闻言一呆,目光落在萧越的身上,一时心下极难决定……
  XXX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在这血色黄昏下,戈壁边的绿洲之上,一匹枣红马正独自吃草,一边的地上仰躺着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人。
  这个人一动没动,是死了吗?也许吧!
  好像要证明这一点似的,那人动了动,眼睛睁开了,一片辽阔高远的苍穹展露在他眼前。
  “我难道没有死吗?”他翻身坐起,目光所及,不禁一怔:“这里怎么是戈壁边了,我不是在戈壁中的吗?玉洁哪里去了?”
  这人正是大难不死的萧越。
  萧越对自己居然活了下来,显得又惊奇又迷惑。
  他游目四顾,一个包袱引起了他的注意。
  萧越拾起来打开一看,是玉洁那柄剑,还有一件黑色劲装,在衣裳上平放着一封信,信旁是一个小包。
  萧越彷彿预感到什么似的,急急拆开了信。
  越哥:
  我走了!不要怪我,也不要怨我,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老天安排,当你失去武功时,我们相遇并相爱了,但当你恢复武功之时,我却不得不离开你,虽然我心中深深地爱着你。
  我答应了银妃娘娘,只要她将你救愈,并且恢复你的武功,我就随她而去,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去,这一切她都做到了,因为她有“金银小兰花”。越哥,这位银妃娘娘就是那日你看到的那幕幻影中,那个蓝衣上缀有银色条纹的少女。
  越哥,你说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生本来就是聚散无常,我虽不能与你长相厮守,但我的心却时刻陪伴着你,这柄剑留给你,希望你仗剑复仇之时,不要忘记我在你身旁。
  “我不要复仇,我不要武功,我只要你在我身旁……”萧越心中大喊,接着又向下看去:
  留给你一缕青丝作为纪念,只要看到它就是看到我了。越哥,你别难过,好好待我姊姊和雪儿姊。越哥,你不要来找我,你不可能找到我,即使找到我,我也不可以随你离开“兰花教”的。
  越哥,这短信不足以表白我对你的爱,心中纵有柔情万缕,几多情话,此时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越哥,我走了!
                                                                 玉洁泣首
  萧越热泪盈眶,泪水模糊了视线,天地间一片混沌,而萧越的脑中也是一片空白,他的心一下子沉落了。
  玉洁走了,可能是永远离开他了,她带走了他的心,留给他难以言喻的痛楚。
  萧越缓缓展开小包,里面有玉洁的一缕头发,带着一股温馨。
  萧越心痛至极,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啸声凄厉、悲苦,但这一声长啸也证明了他的武功全复了。
  枣红马吃了一惊,跟着发出一声长嘶。
  萧越十分小心地把玉洁的发丝包好放入怀中,又拾起玉洁的宝剑,他缓缓抽出宝剑,初升的月亮照在剑身上,激起一片寒芒。
  萧越用长剑倏地挽起九朵剑花,施展开“大周天幻影剑法”。
  这么长时间没有练过剑法了,如今施展开来,他居然丝毫也不觉得生疏。
  九朵剑花,这是剑术的最高境界,一名剑手能够一抖剑便挽起九朵剑花,那么他就可以成为一代剑术名家了。
  剑法一变,是为“风云三式”剑法,这套剑法虽不如“大周天幻影剑法”那般博大精深,正气凛凛,但却是剑势大开大阖,霸道之至!
  接着,萧越以剑代刀使出“落月刀法”。
  他好像要将自己的武功尽数施展出来一般,将所学的剑法、刀法、掌法、指法全部由这柄剑施展出来。
  到了最后,他所使出的招式已不成为招式了,他居然双手握剑在旷野中挥舞着,横斫、竖劈、斜砍、上挑,他拼命地舞动着,像是要把力气耗尽似的。
  “玉洁……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我?我宁愿不要武功!”萧越仰天大叫!
  月亮好像害怕了似的,躲入云层中,大地一片黑暗。
  萧越缓缓垂下持剑的手,身形一矮跪倒在地,头靠着剑柄,双眼缓缓闭上,一串晶莹的泪珠滴落地上。
  XXX
  一进入陕境,便可感受到塞外所感受不到的融融春意。
  暮春三月,这里虽不比江南草原,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倒也处处桃红柳绿,生气勃勃。
  华山脚下的这个小镇,虽然人口不多,但茶座酒楼倒也一应俱全。
  酒楼靠街的窗旁有一张桌子,坐着一名年过二十,玉脸朱唇的黑衫少年,只见他眉头紧锁,脸上显出一种说不出的愁苦之色。
  这位少年正是刚刚回到中原的萧越,塞外之行虽然令他武功恢复,但他却没有丝毫欢喜之色,反而心灰意懒了。
  抽刀断水水更流,酒入愁肠愁更愁。
  萧越本想喝些酒解解愁,那知他却更是愁苦难解。
  “砰”的一声,酒楼上正中一张桌旁的两名三十来岁的汉子中,有一名青衫汉子忽地一掌击在桌上,酒客们便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
  那青衫汉子毫不理会,仍大声道:“他妈的,这年头江湖真是他妈的不是人混的,‘幽灵教’鲸吞天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哼!他妈的!”语调极为愤恨。
  他这话一出口,酒客们立即掏钱结账,全都吓跑了。
  这镇子便在华山脚下,原来华山派所在处已被幽灵教改为华山分坛,在幽灵教的眼皮底下,这青衫客竟敢口出不满之言,他不要命,酒客们可还要呢!
  萧越不由心道:“这幽灵教半年来,势力竟如此壮大了,这些普通酒客都怕成这样。”
  青衫客对面之人相貌堂堂,一脸正气,身着一身灰色劲装。
  灰衫汉子叹道:“哎,本来六大门派结盟是大有可为的,谁知盟主凌越下落不明,又被那幽灵教派人假冒了盟主,幸好被凌夫人‘香花令主’识破,可是终被幽灵教趁机攻入了少林寺。唉,如今的武林盟人才凋零,六大掌门六去其四,仅剩莫远云与燕云天,江云枫武功虽高,但独木难支,不是幽灵教之敌。”
  青衫汉子喝了一大口酒,道:“不错,再说那‘香花令主’楚香云虽是凌盟主的夫人,但却独来独往,黑白两道中人她都杀过,萧文功败垂成,隐匿不出。现在有两帮人在暗中与幽灵教作对,我想至少有一帮可能是萧文的属下。”
  灰衫汉子肃然道:“可惜偌大个江湖,却无一股力量能与幽灵教正面交锋。唉,整个武林不知要被幽灵教蹂躏多久呢!”
  青衫汉子闷闷地喝了一口酒,道:“张大哥,想你我二人行走江湖,都欲成就一番事业,只可恨咱们人微力薄。据说,那位失踪的凌盟主武功盖世,数度力挫幽灵教,若能够重现江湖,我一定投归他的麾下,扫除幽灵教,出出心头恶气。”
  灰衫汉子黯然一叹,道:“只怕那位凌盟主已为幽灵教所害,否则岂有不出江湖之理?好啦,余老弟,咱们走吧!”
  青衫汉子长叹了一声,又重重一哼,站起身来,与灰衫汉子下了酒楼。
  萧越心下一叹,起身付账,离开了酒楼。
  他实在没想到武林的正义力量竟然败得如此惨,本来他失去玉洁后心灰意懒,不想再过问江湖事,可是今日一听那青衫汉子之言,令他受到极大震动,身为武林中的一份子,他不能看着邪魔外道横行无忌。
  萧越走出了镇子,便向南奔去。
  才奔过一个弯道,便被眼前情景惊住了。
  那酒楼中的两名汉子此时互相背靠着背,他们周围全是肩缀骷髅的幽灵教教徒,地上已有六、七具尸首了。
  场外并肩站着两人,一名是高瘦的老者,目光冷峻地注视场中,他身旁是一名约四旬的中年人。
  就这么一会儿,又有三名幽灵教教徒死在余、张两人的刀下。
  高瘦老者的鼻中发出一声冷哼,身形陡然如一头山鹰般掠过,直扑两人。
  张、余两名汉子猝不及防,胸口都吃了老者一掌,身形跌退七、八步,身形还没立稳,高瘦老者再度扑上,两手如鹰爪般抓向两人。
  高瘦老者对这一击志在必得,下手毫不容情,倏地眼前失去余、张二人的身影,他好不容易才刹住身形。
  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高瘦老者抬眼望去,一名黑衣少年站在五丈开外,他身后站着张、余二人。
  这少年是如何将人从他手下救走的,高瘦老者居然根本不知道,而且这个少年是什么时候来到的也不知道,他身为华山分坛护法,这个脸可丢大了。
  高瘦老者沉声道:“小子,你是谁?竟然敢管我幽灵教的闲事,你的胆子不小。”
  这黑衣少年便是萧越了。
  萧越冷冷道:“在下孤堡萧越!”
  高瘦老者闻言惊退半步,上下打量了萧越一眼,仰天笑道:“小子,你想充大吗?孤堡只有个萧文,大概你这小子记错姓名了吧!”
  萧越目光冷冷地看了高瘦老者一眼,道:“若在下说出原来的名字,你一定会认为在下是疯子了。”
  “哦,那么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那名中年人踏上前来,问道。
  萧越冷冷道:“凌越!”
  这回不仅幽灵教中人齐齐惊退,就连他身后的张、余二人也是惊呼出声。
  高瘦老者道:“小子,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的命!”
  萧越冷笑道:“在下萧越之名还是得知于令教主之口,不管你信不信,今天你都死定了。”
  声音未落,高瘦老者阴笑一声,已飞身凌空扑击而来。
  萧越五指弹出,劲风呼啸,中年人见势大惊道:“闵护法,快退!”
  伴着中年人的惊呼之声,高瘦老者发出一声厉叫,身子已滚落在地,气绝身亡了。
  中年人愤怒之极地道:“萧越,今天本座要你死!”
  话音中,他已抽出兵刃杀了上来,那些剩下的教众也挥动兵以随后冲了过来。
  此刻,萧越身形没动,宝剑出鞘,一记“风卷残云”挥洒而出。
  中年人大惊,身形急急掠起,好在他见机得快,可是他身后的属下却倒了大霉,一十五人无一幸免,临死连惨叫都未及发出。
  中年人骇然已极,转身欲走。
  萧越沉声喝道:“站住!”
  中年人站住不动,回首看着萧越。
  萧越道:“记得当日在下被令教主父女以‘天阳化魂草’之毒化去我的武功时,在下曾发誓,一旦武功恢复,幽灵教将鸡犬不宁!今天,你将遭遇不幸!”
  萧越缓缓举剑。
  “且慢!”中年人叫道:“萧盟主真的不能放过在下吗?”
  萧越颇为残酷地笑了笑,摇摇头。
  中年人悲道:“萧盟主连在下的姓名也不问吗?在下在总坛任护法一职!”
  萧越左手一指地上的死尸道:“他们的姓名我也没问,若是每人的姓名、职位我都要问,岂不太麻烦了?”
  中年人颤声道:“萧盟主,只要你饶了我,我一定任盟主您随意驱策,在下……在下可以将教主的‘阴风柔雨’取来给盟主。”
  “‘阴风柔雨’!”张、余二人闻言大惊道。
  萧越问道:“你们两位知道‘阴风柔雨’吗?”
  “不错,‘阴风柔雨’据说是天底下最阴毒的暗器,只要进入它的射程范围,不管你的武功有多高都难逃一死。幽灵教教主就是凭借它才攻破少林派的,而少林掌门慧苦大师便死在‘阴风柔雨’之下!”余姓汉子答道。
  萧越听罢,倏地仰天大笑,笑声久久不息。
  中年人脸露惧色,惶恐地望着萧越。
  萧越倏然间笑声一敛,道:“你知道我为何大笑吗?”
  中年人悸声道:“在下愚蠢,不知萧盟主笑意何在?”
  萧越脸色一寒,冷冷道:“既然‘阴风柔雨’这般厉害,你又怎能从韩威云那里盗得?即使你得了它又怎会给我?你有‘阴风柔雨’在手,我武功再高也不能将你怎样,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中年人脸如土色,仆地跪倒,连连磕头道:“萧盟主,萧盟主,我绝无恶意,如果你不信可以制住我穴道。”
  “不必了。”萧越冷冷打断道:“你可以走了。”
  中年人一呆,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你不走了吗?”萧越又冷冷问道。
  中年人怔怔地道:“萧盟主,你……你肯放过我?”
  萧越点点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尊姓大名了。”
  中年人不由感激地磕了个头,起身道:“多谢萧盟主宽宏大量,属下范文远!”
  “‘魔刀’范文远!”张、余二人惊叫道。
  萧越也曾听说过“魔刀”之名,“魔刀”范文远刀法如幻似魔,武功高强,据说不在“神刀”江云枫之下,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不想他竟然投靠于幽灵教下了。
  范文远愧然道:“在下这区区之名实在不足挂齿。”
  萧越道:“范文远,你在幽灵教中仅任护法一职吗?”
  范文远倏地脸露傲色,道:“萧盟主,幽灵教总坛仅设十名护法,全是当今一流高手,在下能任此职也不算辱没了。”
  他接着道:“六大门派被扫灭后,设了六大分坛,每一分坛都派驻一名护法坐镇。”
  萧越点点头道:“那么华山分坛坛主是什么人?”
  范文远道:“分坛坛主是原华山派叛徒‘西岳一绝’孙成龙,副分坛主是‘夺命银枪’郑天鹤。”
  萧越微一颔首道:“范文远,你可以离去了。”
  范文远目露感激之色,道:“萧盟主这次放过在下,在下不胜感激,唯有以死相报,‘阴风柔雨’在下一定取到。”
  话音刚落,身形已飘出十余丈开外。
  张、余二人脸露敬佩之色。
  余姓汉子赞道:“好一个魔刀,虽有些贪生怕死,但总算还能迷途知返,识时务者为俊杰!”
  萧越一笑,道:“余大哥光明磊落,勇气过人,能够不为幽灵教所威胁,也是一条血性汉子!”
  余姓汉子惶恐道:“萧盟主过奖了,在下喝酒,口没遮拦,险些送了性命,若不是萧盟主施以援手,在下将……其实这匹夫之勇是逞不得的。俗语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忍得一时之气,终究有出头之日的。”
  萧越道:“余大哥经此一事,倒是长了见识。”
  张姓汉子笑道:“萧盟主别夸他了,这时他是头头是道,以后灌下几碗黄汤,只怕又是天王老子地乱骂了。”
  “喂,张青风,你嘴上积点德好不好?”余姓汉子。
  萧越微一怔,道:“原来你便是‘夺命剑’张青风!”
  “夺命剑”张青风愧然道:“在下这点微薄之技,不要说与盟主相比,就是对付这幽灵教教众,在下都应付得吃力了。”
  “张兄太过谦了。对了,这位余兄是……”萧越指着余姓汉子道.。
  余姓汉子抢着道:“在下‘拼命三郎’余莫尘!”
  萧越道:“啊!两位可都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之一,在下能与两位认识真是有缘。”
  “拼命三郎”余莫尘道:“萧盟主,应该说我和张兄能遇见你真是三生有幸,虽然你是孤堡后人,但与我们两位是无怨无仇,而咱们大家都与幽灵教作对,所以,咱们可算是朋友了。萧盟主若是看得起咱们二人,就收咱们做属下,咱们可是见识过萧盟主的武功,在萧盟主麾下,那定然无往不利……”
  “好了,余莫尘,你少说两句吧!”张青风截口道。
  萧越叹道:“不错,我是孤堡后人,六大门派与我孤堡之间有血海深仇,我爹就死在六大掌门之手,所以我这个武林盟主也就做不成了,两位也就不必做在下的属下了。”
  张青风道:“萧盟主,虽然如此,但我与余老弟早有此心,如果承盟主看得起,我与余老弟先行投入盟主麾下,凭我与余老弟在江湖中的关系,定然可以把那些隐入俗世的武林高手请出来。不过,萧盟主非得答应做这个领袖不可,否则,那些人只怕是不愿来呢。”
  余莫尘道:“张大哥所言极是,只要萧盟主树起大旗,召人手之事我与张大哥全权承揽,绝不会令盟主失望。”
  萧越心道:“看这两人倒是古道热肠,若要扫灭幽灵教,单凭我个人之力,那是不能够的。”
  当下,萧越拱手道:“两位如此热诚,为了整个武林命运,萧越愿挑起重担!”
  余莫尘道:“太好了!盟主,现下我们便带你去个地方,见一位高人。”
  萧越道:“好啊,他在哪里?咱们这就去吧!”
  张青风看着余莫尘,微笑起来,笑意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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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盟主,这里住的可是一位隐世高人哦!”余莫尘道。
  繁花锦簇,竹亭小楼,环屋一条小溪淙淙而流,水声鸟鸣,果然是一处世外高人的隐居之所!
  萧越微一点头,道:“好幽雅的环境,匠心独运,不愧是出于世外高人之手。莫尘,这位高人不知是哪一位啊?”
  余莫尘微微一笑,道:“他是青风的师叔,平素极少涉足江湖,即使偶入江湖,也是隐身化名。”
  萧越继微笑道:“这才是世外高人的风范。”
  张青风道:“师叔别号‘青竹山人’!”
  “青风,你又带哪位朋友来见我?既然来了,还不进来?”一个慈和的声音自屋中传出。
  萧越不由心道:“这人内功确是深厚无比,且又如此绵绵细长。嗯,这位高人只怕不会出山的。”
  心念动间,便随着张青风步入竹舍之中。
  屋中布置得十分简朴,一张竹榻上坐着一位银髯老者,身侧站着一名十来岁的青衣童子。
  萧越走入屋中时,银髯老者正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向他瞧来。
  萧越迎着老者的目光,与之对视片刻。
  老者倏地手抚银髯笑道:“青风,这位小兄弟长得玉树临风,武功亦自不弱,看来你交友的眼光是愈来愈不错了。”
  张青风施礼道:“师叔,这是侄儿的运气,他是当今六大门派的盟主萧越,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武功、才智都是一等的。”
  萧越闻言谦逊地笑了笑,道:“前辈莫要相信青风的话,晚辈才疏学浅,怎配做六大门派的盟主呢。”
  银髯老者微笑道.:“青风向来说话都很爽直,萧盟主不过是太谦,老夫活了大半辈子,阅人无数,像盟主这等人才,实在少见得很!”
  说着,他站起身来道:“各位先请稍坐。萧盟主这样的稀客来此,使寒舍蓬荜生辉,老夫存有上好的江南碧螺春,当取来与各位同享才是!”
  说毕,银髯老者含笑走入里间。
  “张大哥,咱们这回可是叨了萧盟主的光了,你师叔那碧螺春可不轻易拿来招待客人的,这次怎会舍得?”余莫尘笑道。
  “你的嘴就是片刻不闲。”张青风轻斥道。
  倏地,他起身向萧越抱拳道:“萧盟主,属下有些内急,很是抱歉!”
  萧越含笑点头。
  余莫尘讪笑道:“张大哥,你可真是多事啊!”

  第十一章 危在一发遇贵人 志同道合奔孤堡
  张青风瞪了余莫尘一眼,转身走出房门。
  萧越环顾了屋中四壁,道:“莫尘,你时常来这儿吗?”
  余莫尘笑笑道:“盟主,虽然我与青风是好兄弟,但他这个师叔实在孤僻清高,我可与这种人合不来,所以也就少来了,倒是青风每个月都要来探望这一个师叔的。”
  萧越点点头,道:“对了,这位青竹山人武功精深,修为不浅,居然能够独自淡泊地住在这里,其实以他的武功,在江湖一定能够扬名天下的。”
  余莫尘道:“话是这么说,可是他却不愿意身入江湖,虽然青风多次劝过他。”
  萧越眉头微微一皱,道:“那么咱们要请他出山,只怕他也未必肯。”
  余莫尘哑然失笑,道:“盟主,今日咱们来此并非请老人家出山,而是向他讨一样信物,好去将他那帮朋友请出来。”
  萧越奇道:“什么信物?”
  “两位久等了吧!”银髯老者亲手托着茶盘走出来。
  他道:“泡这壶茶很要讲究一番的,水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这个火候的把握便如武学中一招一式的把握一样,不能差了半分。哈哈,老夫真是班门弄斧了,武学一道,萧盟主只怕比老夫要精通得多!”
  萧越谦逊道:“前辈太过奖了,晚辈这只不过是微末之技罢了,实在登不得大雅之堂。”
  “萧盟主太过谦了,来,请品尝老夫的茶!”
  说着,将一杯香茗亲手奉上,萧越连忙起身接过。
  但见白瓷杯中浓浓绿意,清香扑鼻,令人闻之神清气爽。
  银髯老者道:“咦,青风呢?”
  “他呀!哼!是懒人屎尿多……”余莫尘道。
  “莫尘,你这小子又在背后数落我!”门口人影一闪,张青风大步走了进来。
  他自己端过一杯香茗,用鼻一嗅,道:“师叔,原来你藏了这么好的茶。嗯,今日终得一喝。”
  银髯老者一瞪青风道:“真没规矩,萧盟主尚未品尝,你急什么?”
  萧越笑道:“咱们一起共品!”
  说着,他端起茶便要喝,尚没碰到嘴唇,屋外传来一个声音:“竹屋窗下设密谋,香茗杯中钓盟主!”
  银髯老者与张青风俱是一惊,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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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髯老者反应奇速,双掌急劈萧越。
  萧越见状,已完全明白屋外人所言,冷哼一声,道:“前辈,香茗珍贵,还是留着自用吧!”
  萧越说着,一抖手,茶杯疾飞向银髯老者。
  银髯老者大惊,双掌急撤,伸手便接,还没碰到茶杯,忽见那茶杯猛然在空中一停,杯中茶水飞射而出溅向老者。
  银髯老者双袖齐扬,将飞射而来的茶水尽数扫去,但却扫不去萧越凌空点来的一指功,指风呼啸,正中他左臂弯处,老者“啊”地叫了一声,身形倒翻而出!
  萧越身形电闪而至,伸手抓向银髯老者。
  猛然间,前面的银髯老者身形一矮,令萧越失了手,低头一看,原来这榻前设有机关一暗道,老者踩动机关,逃之夭夭了。
  萧越重重哼了一声,一回头,只见一名青衣少年正在与张青风交手。
  萧越冷哼一声,身形一闪,奔至张青风身前,伸手制住了张青风的穴道。
  青衣少年道:“萧盟主身手果然不凡!”
  萧越一怔,只觉得这青衣少年生得极为俊美,而适才那一笑更是千娇百媚。
  他一向自以为脸容俊美,如今与这少年比起来,真是相差太远啦。
  一直在旁观看的余莫尘奇道:“这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位老弟又是谁呢?”
  青衣少年拱手道:“在下苏小羽,至于这件事的原委如何,还是由这位张老兄自己讲吧!”
  萧越问道:“张青风!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与你师叔合谋害我?”
  张青风冷哼道:“无怨无仇?哈哈,萧越!我老实告诉你吧,我和你的仇怨不共戴天,二十余年前,我师父便是死在你爹萧廷深这老贼的手中,小贼,我的计划败露,要杀要剐随你。”
  萧越脸色一寒,道:“张青风,你真够阴狠,若不是苏老弟及时赶到,我险些栽在你手中,既然咱们是仇人,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说着,他走到木几旁,端过一杯香茗,走到张青风面前。
  “萧小贼,你有种便干脆杀了我,你……你用这茶……”
  “怎么,你也知道害怕?”萧越仔细看着茶杯,又道:“张青风,你想用毒茶害我,好啊,现在我倒要瞧瞧这毒茶的威力。”
  话音未落,一抬手,捏开张青风的嘴,将香茗倒入张青风的口中。
  张青风眼中暴射出极度恐惧的光芒,大叫道:“萧小贼,你快用剑杀了……”
  他话音未落,脸部肌肉已开始抽搐起来。
  萧越冷冷道:“在下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应该是很公平的。”
  余莫尘想起什么似的,抓住张青风,怒道:“张青风,你够狠的,连我也一起毒害!”
  张青风此刻正身受着天下间最难受的煎熬,根本已无法回答余莫尘的质问了。
  萧越倏地解开张青风的穴道。
  张青风穴道一解,立时狂跳狂抓,几下便撕开了自己的衣裳,露出结实的胸膛。
  苏小羽见状,将头转了过去。
  余莫尘与萧越都怔怔地看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张青风伸手狂抓自己胸膛,只几下便抓得血肉淋漓,眼看再抓下去便要将胸膛抓开,将心脏掏出了。
  一条人影扑上前去,手起剑落刺死了张青风。
  萧越一瞧,正是那站在“青竹山人”身旁的童子,只是他一直不言不动,是以萧越一直未注意到他,却没料到他武功不弱。
  萧越逼视着那青衣童子,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青衣童子昂首挺胸,摆出一副大人说话的模样,道:“再让他抓下去,他就会自己掏出心来,这毒茶是主人花费极大心血调制出来的,曾害死过不少人。”
  苏小羽走到童子跟前道:“小弟弟,那么你过去一定是见过这种惨状了,所以才不愿张青风也如此,对吗?”
  青衣童子点点头,道:“是的,而且张大哥对我极好,每次来都给我带好玩的东西,还教我武功。不像主人对我般,总是拿我去做他的试验品,稍有不对,就非打则骂,我恨死了那老头子!”
  他小小年纪,但这番话说出来,却是又凄凉又怨毒,想是那“青竹山人”平素对他极尽虐待,才令他心中生出这样一股怨恨之气。
  青衣少年苏小羽柔声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会待你好的。”
  青衣童子道:“我叫江玉竹。”
  青衣童子看了萧、余二人一眼,道:“苏大哥,我去把张大哥安葬了。”
  苏小羽点点头,道:“好啊!我陪你。”
  说着便与江玉竹把张青风的尸首抬了出去。
  余莫尘长叹一声,道:“唉!想不到我与张青风相交一场,与他肝胆相照,情同手足,到头来他竟然将我也算计了。”
  萧越拍拍余莫尘的肩头,道:“莫尘,过去的事就算了,反正张青风已经死了。”
  余莫尘点头道:“不错。”
  他顿了一下,又道:“对了,萧盟主,召集高手之事,还是由我去办,事妥之后,便在下月初七,请盟主前往洛阳相会,到时我将人介绍给你。”
  萧越笑道:“好,那就有劳你了,所收之人都须是与孤堡无怨无仇的。”
  余莫尘道:“这一点我知道,免得将来又发生像今日这样的事端来。”
  他话音一顿,道:“盟主,我看事不宜迟,属下这就启程,那位苏少侠请盟主代我致谢。”
  萧越道:“那是当然,今日若非他及时赶到,咱们都将如张青风一般的死了。”
  “盟主,我瞧这位苏少侠武功不弱,如果可能,不妨邀他入盟。”
  萧越道:“这我知道该怎么做。”
  “如此,属下告辞!”余莫尘转身而去。
  萧越送至院外,看着余莫尘隐入竹林中的背影,心头不由感到一丝欣慰,总算余莫尘对他还是忠心的。
  “萧大侠,那位余兄走了吗?”苏小羽牵着江玉竹的手走了过来。
  萧越回头道:“他还有事,先行一步,张青风安葬好了?”
  “是的。”苏小羽道:“怎么你不与余兄一起走呢?”
  萧越笑道:“在下还没向苏兄致谢,如何能够扬长而去呢?”
  苏小羽微微一怔,也笑道:“萧大侠你太客气了,我只不过无意中听到张青风在竹窗下与那老者商议下毒之事,我一向不喜欢背地里害人,所以我揭穿了这个奸谋。”
  萧越道:“这里比较偏僻,苏兄怎么恰巧来到这里?”
  苏小羽微笑道:“萧大侠莫不是怀疑我吧?”
  萧越道:“苏兄不要误会,在下只是有些奇怪……”
  “萧大侠不必多言,假如我是你,一样会怀疑,我在这里出现确实不是巧合,我是跟踪萧大侠来此的。”
  萧越闻言,奇道:“苏兄为何要跟踪我呢?”
  苏小羽一笑道:“对你感到好奇而已,你知不知道,我从塞外一直跟踪你到这里?”
  萧越惊道:“什么?你从塞外跟踪至此?苏兄别开玩笑吧,在下虽然不敢自信不被人跟上,但要说从塞外至此,行程万里都没发现有人跟踪,那在下在江湖中可就混不下去了。”
  苏小羽一笑道:“其实你被我追踪了万里而不觉,不也一样受人拥护,一样在江湖中扬名吗?”
  萧越微愠道:“苏兄此话怎讲?”
  苏小羽道:“其实,道理也很简单,萧大侠先请转过身去!”
  萧越微微一怔,继而傲然一笑,转过身去,他对自己的武功很自信,苏小羽若想偷袭他,那是绝对无法成功的。
  片刻,但闻苏小羽道:“萧大侠可以转过身来了。”
  萧越闻声转身,不由一呆,道:“你……张青风……”
  面前的苏小羽已不见踪影,却多出一个张青风,不,说得确切些是个与张青风一模一样的人。
  “张青风”伸手一抹又现出苏小羽的脸容,并说道:“萧大侠,这回你可明白,我为什么能够瞒过你的眼睛,跟踪你万里了吧?”
  萧越看着苏小羽手中“张青风”的人皮面具,道:“想不到天下竟有这般奇妙的易容术!”
  江玉竹忽道:“苏大哥,你瞧我与张大哥身材相近,不如让我扮成张大哥吧,我杀了他,但我想让他的名字扬威江湖。”
  别瞧江玉竹年纪不大,但他身材很高,与张青风果然一般高矮,虽然身材要单薄些,但若他戴上那张人皮面具,当然就不会有人怀疑。
  苏小羽笑道:“好吧,给你。”说着,将面具递给江玉竹。
  萧越道:“玉竹,你的武功能够为张青风扬名吗?”
  江玉竹一呆,嗫嚅道:“我的武功比张大哥差一截,当然不能胜过张大哥。”
  “对了!”江玉竹眼睛一亮,“噗”的一声,跪在萧越面前道:“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他一连磕了三个响头,道:“师父,你武功高强,连那老贼都打你不过,我学你的武功,一定可以为张大哥扬名的。师父,你怎么闪开了?”
  萧越早在他叩头时便已闪开,道:“玉竹,我的弟子可不能冒别人的名字,为别人扬名。”
  江玉竹一呆,他一咬牙,将张青风的面具塞入怀中,再度拜倒在萧越跟前。
  他朗声道:“弟子江玉竹给师父磕头了。”说完,叩了三个响头。
  此番,萧越没有闪开,接受了江玉竹的拜师之礼。
  萧越扶起江玉竹,道:“好,玉竹,从今以后,你就是孤堡萧门的弟子,你要记住你是孤堡弟子,不可以任性胡为,祸害武林!”
  江玉竹道:“弟子记住了。”
  苏小羽笑道:“萧大侠,恭喜你收了个好徒弟,玉竹独具慧根,将来定会前途不可限量。”
  萧越黯然道:“苏兄见笑了,如今我孤堡门户衰落,已非当年武林第一大门派的声势,更有六大门派、江湖侠客要将我孤堡铲除干净,能否重复孤堡当年声威,还在未定之数,玉竹跟了我,只怕要吃苦呢。”
  江玉竹朗声道:“师父,我不怕吃苦,弟子在那老贼手中什么苦都吃过了,今后弟子跟随师父行走江湖,那比在老贼的手中受苦,不知要强了百倍呢!”
  萧越笑了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能吃苦,将来定有一番成就,可要好自为之。”
  “是,师父!”江玉竹叫道。
  苏小羽道:“好了,你们拜师父也拜过了,可有什么打算没有?说出来听听。”
  萧越道:“苏兄有何打算,可是要与我师徒同行?”
  “当然啦!”苏小羽道:“你是武林盟主,属下自然是要跟随盟主的了。”
  萧越又惊又喜,一把抓住苏小羽的手道:“那苏兄是愿意加入本盟啰?”
  苏小羽挣开萧越的手,道:“如果不加入武林盟,我岂不是白费心思地万里跟踪你了吗?”
  萧越大笑道:“好!真是天助我也,幽灵教何愁不灭!”
  苏小羽摇头道:“盟主不要太兴奋了,六大门派原是武林盟的基础,但如今你身份已明,他们自然不会要仇家做盟主了,所以,如今就只有咱们三个人加入,你这个盟主可当得寒酸啰!”
  萧越笑道:“不妨事,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便无意再做盟主,既然我是孤堡之后,自然要重振孤堡,不知苏兄可愿加入孤堡?”
  苏小羽道:“早就听说孤堡立足武林上百年,成为天下第一大门派,领袖武林一百年,只是在二十余年前才被消灭的,若是萧大侠能使孤堡重行侠义之事,我自然乐意加入孤堡。”
  萧越道:“我萧家历代造福武林,苏兄若是信得过在下,就请加入本堡,我萧越绝不会让孤堡做出有愧于天地之事。”
  苏小羽一笑,道:“其实不论怎样,我苏小羽都要跟随你的。”
  萧越点点头,道:“难得苏兄如此看得起在下。”
  苏小羽剑眉微皱道:“堡主,既然我是你的属下,再称呼我作苏兄,可就不很妥了。”
  萧越道:“看你的模样,想来比在下的岁数小,在下就叫你一声‘贤弟’了。”
  江玉竹拍手道:“好啊!苏大哥,不!呃……师父,我该如何称呼他?”
  萧越一笑,道:“叫声苏师叔就可以了嘛。”
  三人换了称呼,又商量下一步的去处。
  萧越沉吟道:“贤弟,我打算去一趟小孤山,看看孤堡的遗址。唉,我萧越白活了二十载,竟然连自己的家都不曾见过。”
  “师父,你别伤心嘛!”江玉竹劝道。
  苏小羽道:“咱们既然要重树孤堡声威,自然要重建孤堡了,这一趟势在必行。不过,我一路跟来之时,发现有幽灵教中人也在暗中盯着堡主。”
  萧越点头道:“那是当然,如今幽灵教控制天下,我却在华山脚下让它吃了苦头,它自然不肯善罢罢休的,更何况我与幽灵教本是宿仇呢!”
  正说着话,萧越倏地摘下几片树叶,扬手掷入竹林之中。
  几声惨叫传出,紧接着,一些黑衣人跃出竹林,人数在二十五名左右。
  “哇!师父,你这手飞花摘叶的功夫好厉害!”江玉竹咋舌不已。
  “厉害是厉害,可是与本教为敌,便再也厉害不了多少时候了。”声落人到,一名黑衣老者从竹林中跃到距萧越面前五丈处。
  萧越一瞧他服饰,便知他是总坛十大护法之一。
  萧越冷冷道:“阁下这话未免早了点,今日来的就是这些人了吗?”
  黑衣老者笑道:“这些人已足够送你去见阎王了,萧文,你自己有名有姓,为何冒充已丧失武功的萧越?”
  萧越冷冷道:“怎么?你认为萧越的武功一定不能恢复吗?”
  黑衣老者哼了一声,道:“笑话!‘天阳化魂草’是没有解药的,否则教主是不会让他活着离开武当的。”
  萧越微一点头,道:“你说的是不错,可惜韩威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可没有料到天下万物无一不相生相克的,‘天阳化魂草’,是有解药的。”
  黑衣老者冷冷道:“无论你说得怎样天花乱坠,本护法今日都要取你性命。”
  话音刚落,他已猱身而上,手中一柄长剑如一道闪电般划了过来。
  萧越正要出手,此刻苏小羽却已经跃上了前去,与黑衣老者交上了手。
  其余黑衣人见状,立时挥动兵以围住了萧越。
  二十五名刀手所施招式完全相同,也非常简单,但却非常有效,二十五柄狭锋刀绞成一片刀阵,斩向萧越。
  萧越心中微微一凛,这刀阵无丝毫破绽,一时间竟令萧越无从下手。
  他心念动间,长剑出鞘,挽起一片剑幕,以太清罡气在身周布下一道罡气,令刀阵无法推进。
  “玉竹,你害怕吗?”萧越问道。
  江玉竹道:“有师父在,我才不怕呢!”
  “很好!”萧越说话之际,已想出破解之法,他以剑代指,施展出问天指法,挥洒而出。
  顿时,刀阵大乱,二十五名刀手之中,眨眼间被指力杀伤的有十数名,阵势顿时无法再行组合。
  萧越乘势而起,一声长啸,太清罡气展露无遗,使出太清罡气的精华所在——罡气剑,在空中刹时激起一片白芒,绞向那二十五名刀手。
  一阵临死前的厉叫在空中暴响,残肢、断臂、鲜血飞洒四周,那二十五名刀手片刻间全被这无上剑气斩成了数截,没有一具全尸。
  江玉竹整个人都震住了,这等惨酷的场面,他可是第一次见到,刺鼻的血腥味令他五脏六腑都翻转了,胃中那未消化的食物全都被吐了出来。
  正与苏小羽拼得难分难解的黑衣老者见状,不由魂飞胆裂,但他毕竟是名震江湖的一代高人,只见他一声暴喝,狂攻数招,迫退苏小羽,反身杀向萧越。
  萧越叹道:“你这是在找死!可惜本座只能成全你。”
  话音中,萧越一剑闪电攻出,“大周天幻影剑法”是惊神泣鬼的绝学,黑衣老者虽然在江湖中有“邪剑”之名,但此刻,他只有自叹不如。
  黑衣老者身形猛然刹住,望着指在自己咽喉的剑尖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萧越冷笑道:“我要杀你,易如反掌。我问你,你见过萧文吗?”
  黑衣老者傲然道:“你这是明知故问……”
  萧越剑尖一挺,刺入半分,黑衣老者疼得汗流满脸,那是虚汗。
  “快说!你以前见过萧文吗?”
  黑衣老者道:“见过,你真是萧越?”
  萧越道:“我自然是萧越了,那个萧文真的很像我吗?”
  黑衣老者道:“是的,你们简直一模一样。”
  苏小羽在旁问道:“他是不是易容了?我就不信天下间除了孪生兄弟外,会有两人长得一模一样的。”
  黑衣老者看了看苏小羽一眼,道:“他们两人是亲生兄弟,一胎双胞的,自然长得极像……”
  萧越冷声道:“你是说萧文与我是兄弟?是一胎双胞?你不是骗我吧!”
  黑衣老者道:“我那有胆骗你。”
  他虽然曾是在江湖名垂一时的人物,但此刻死亡的威胁已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毕竟生命是可贵的。
  他道:“那萧文是你的哥哥,你娘在孤堡破灭前一年带着他离开了孤堡,这都是教主说的。”
  萧越道:“量你没胆骗我,我娘为什么要离开孤堡?”
  黑衣老者道:“这个……咳咳……在下实在不知,教主他也没有说。”
  萧越倏地以剑尖在他身上点了数处地方,道:“看在你告诉我这事的份上,我暂且饶你性命,但你要记住,你已被我用特殊手法制了隐穴,天底下除了我萧越再无人能够为你解除,日后你必须听我的吩咐,否则一年之后便是你的死期,到时你会非常痛苦的死去。”
  黑衣老者心下畏惧之极,连声道:“在下不敢,在下自今以后唯堡主之命是从,绝不敢违抗。”
  萧越笑道:“是啊,到底生命最珍贵,人只能死一回。好了,你可以走了。”
  黑衣老者狼狈地转身走去。
  “且慢!”萧越忽然喝道。
  “堡主还有何吩咐?”
  “你在幽灵教中职位很高,不知你是否知道如何解除韩威云控制六大门派以及江湖侠义之士的方法?”
  黑衣老者道:“这是韩威云独门的‘迷心术’,在下不知道如何破解,不过在下倒是知道如何抗拒。”
  “哦?”萧越颇为吃惊,对于这一点他实在不知道,于是他问道:“如何抗拒这‘迷心术’呢?”
  黑衣老者道:“在他施展此术之时,你只需要一直默念自己的姓名,就不会迷失本性了。”
  萧越笑道:“很好,看来你很懂得合作。”
  苏小羽忽然道:“堡主,既然那萧文与你长得一模一样,难保他不会碰上这人,那样他岂不是要收这人为己所用了。”
  萧越一呆,沉吟片刻后,道:“不妨事。”
  转而他对黑衣老者道:“记住,日后有人向你说出‘一年之期’四字时,他就是代表我来找你的,你可要听他的吩咐。”
  黑衣老者点头道:“在下遵命,告辞了。”
  话音落时,人已到了十余丈开外。
  苏小羽道:“堡主,你这个方法倒是不错,我看可以将幽灵教瓦解于无形了。”
  萧越摇头道:“没用的,像这人这样,头脑清醒,不受韩威云任何控制的人,只怕仅有总坛十大护法了,而教中其余人都受韩威云控制,我是无法向他们施用这种手段的。”
  苏小羽点点头,回头瞧见江玉竹脸色苍白的样子,不由奇道:“玉竹,你怎么了?”
  萧越一见他的模样,便知是怎么回事了,他上前将一粒药丸喂入江玉竹口中,道:“怎么?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就吓成这样,吃了这药就没事了。”
  苏小羽道:“你喂他吃什么药啊?”
  萧越笑道:“师父给弟子的药自然是好药啰。”
  苏小羽怔了怔,随即会意地笑了。
  江玉竹恐惧莫名地道:“师父,你那一招好厉害喔,这些人都变成这样了,弟子实在没有见过这种惨状。”
  萧越笑了笑,道:“以后这种场面你会常见的,江湖中讲求的就是弱肉强食。”
  萧越又道:“适才若是我不杀他们或是我武功不如他们,那么咱们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来,你坐下,五心朝天,闭目行功。”
  江玉竹闻言,便依法施为,闭目行功。
  萧越看了苏小羽一眼,道:“贤弟请为我护法。”
  苏小羽笑着点点头。
  萧越倏地一掌击在江玉竹的头顶,以自身内力贯进江玉竹体内。
  他这是从“夺命神医”的一本医书上学来的,用此法可使人任督二脉被强力打通,可省去习武之人数十年的苦修。
  要知一个人若想习得上乘武学,不打通任督二脉,则武功永远无法更上一层楼,这一关之难常使多少武林中人一生碌碌而终。
  萧越内力奇强,用来替江玉竹打通任督二脉,那是易如反掌,他担心玉竹承受不了这股强力,故而先行让他服用一粒自己炼制的“小还丹”,以弥补玉竹内力太弱的缺陷。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但见江玉竹满脸泛起红光,猛然身形一震,差点摔倒。
  萧越扶住他,缓缓将功力收回,手掌离开了江玉竹的头顶,轻声道:“玉竹,莫怕,将真气循任脉自‘气海’引自‘会阴’,再由‘会阴’引向‘神道’,循督脉而上至‘百会’,再通入‘华盖’,最后引带‘紫宫’,然后再换气将真气自‘紫宫’引回‘气海’,纳入丹田,如此反复九遍,即可。”
  江玉竹此刻正感体内真气泉涌而出,四处冲撞,闻言立时依法施为,顿觉轻松了许多,但他却不知这引功之法正是太清罡气的奠基内功。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江玉竹一跃而起,道:“师父,我的内功比以前强了好多哇!”
  苏小羽笑道:“那是你师父的功劳,你的任督二脉已被打通,只要你勤加习练你师父教的武功,不出两三年,你就可成为一流高手了。”
  江玉竹惊喜道:“真的吗?师父,苏师叔说的可是真的?”
  萧越笑道:“自然是真的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苏小羽道:‘堡主,若是一路之上,咱们被幽灵教纠缠不休的话,怎么办呢?”
  萧越道:“不错,总不能一路打一路杀,我想利用路上的时间传授玉竹一些武功,否则,若是与幽灵教的人对上,可就麻烦了。”
  苏小羽笑道:“没关系,我这里有现成的面具,一人一只,那样再无人能认出咱们的。”
  当下,三人都戴上了面具,离开了竹屋,直奔小孤山……
  XXX
  残垣,断壁,偌大的庄院,荒草丛生,显得十分凄凉。
  这便是二十年前威震天下的武林第一大门派的孤堡,这时已完全不复当年盛极一时的景况了。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虽经历二十年的风风雨雨,但依然如故,只是两旁的房屋大都倒塌了,灰土积了厚厚一层,杂草已及人腰这么高了。
  堡中最高大的房子便是昔日堡主萧廷深的房子,高墙大院虽在,但内中的一切都已被烧尽,不能被烧的全被打碎、砸烂,没有一样是完好无损的。
  虽然是初秋时节,但这里是江南地界,天气还有些热。
  但人心却是凉的。
  萧越目睹孤堡的凄凉景象,心头沉重之极,同时,又涌起一股复仇冲动。
  江玉竹见师父脸色冷峻,也低头不语。
  苏小羽见状,忙道:“堡主,你也不用太难过,用不了多久,这里会恢复旧观的,我已请了许多名匠高手,十日之后便可动工修复了。”
  萧越一怔,抬眼盯着苏小羽,道:“你已请了工匠?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呢?”
  苏小羽道:“我想给你个惊喜……”
  “等等。”萧越道:“重建孤堡可需要许多钱财的,我此刻可没有这么多银子。”
  苏小羽笑道:“可是我有啊!我既然身为孤堡的一份子,自然要管孤堡的事,这叫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萧越疑云大起,道:“贤弟,你到底是何身份?这重建所需银子可不是笔小数目,你若是普通江湖人,怎会有这样多的金钱?”
  苏小羽神秘一笑,道:“堡主,我正要告诉你,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从西域跟你到此的?”
  萧越点头道:“不错啊!”
  苏小羽道:“这就是了,对你说实话……”
  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因为,从残垣断壁的后面突然闪出许多人来,将他们三个人团团地围住了。
  这些人一律身着红衣,脸上也蒙着一条红巾,乍一看像团火,不,更确切地说,是血,共有七人,每人手中都持着一柄长剑。
  萧越道:“几位是什么人?想要对付我们吗?”
  面对着萧越的一名红衣人道:“哼,你们私闯孤堡禁地,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萧越一怔,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大家一齐上!”
  “且慢!”萧越喝道:“你说我们私闯孤堡,这可有些不对,在下虽然二十年没回来过这里,但在下乃是孤堡的后人,这里可是我萧家祖居之地。”
  红衣人冷笑道:“阁下太不自量力了,就你这个样子也想冒充萧门之后吗?”
  萧越伸手在脸上一抹,露出了本来面目,道:“在下萧越,孤堡萧氏第八代弟子,你们想来是孤堡弟子了。”
  红衣人怔道:“你若真是二公子,可有‘鸯环’?”
  萧越笑了笑,从脖颈间取下了“鸯环”,亮在红衣人的眼前。
  红衣人呆了呆,与其余六人交换了眼色,道:“这确是‘鸯环’,只不过你们的身份还需进一步证明,你可敢随我们去见一人?”
  苏小羽道:“堡主,这些人身份不明,不可轻信。”
  萧越道:“不,我跟他们去!”
  红衣人点头道:“很好,那就请阁下随我来。”
  说着又向左侧一名红衣人道:“这两人可要看好,别让他们跑了。”
  说完,转身向院外走去。
  萧越跟着那人出了堡主府邸。
  苏小羽担心地道:“唉!不知他能否平安归来。”
  江玉竹说道:“苏师叔,你别担心了,以师父的武功不会有事的。”
  萧越跟着那人在那些街道上转来转去,最后又绕到了后山,后山这里密林丛丛,二十年前就没有开垦过,再经过二十年的荒芜,这里更是林深草茂。
  到了林边,那人回首道:“阁下可要跟紧我,一步都不可有差池,这里机关密布,稍有差错,可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萧越闻言笑了笑,紧随那人向密林中走去,这红衣人走得很快,显然非常熟悉这里的机关布置。
  萧越小心翼翼地跟着,不敢有丝毫马虎。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他们穿过了林子,眼前的情景令萧越大为吃惊!
  这里有许多木屋错落有致地建在林中,所见之处多数人都在练武,即使是五、六岁的孩童也是如此。
  萧越心中明白,这些人定然是当年孤堡弟子中的幸存者,他们躲入这密林中休养生息,自然全是为了有朝一日要报仇雪恨,重建孤堡的了。
  一路之上,许多人都向那红衣人打招呼。
  萧越心道:“奇怪,这人分明用红巾蒙面,这些人如何认得他的呢?”
  倏地,他发现这红衣人的领口处有个标记,原来这个标记标明了此人的身份。
  红衣人将他领到一个木屋门口,道:“请稍候!”
  说完,独自走入木屋。
  萧越心中好奇之至,游目四顾,只见处处显得平和,就连那些正在习武之人也没显出杀气。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一个娇脆的声音响自身后。
  萧越回身一瞧,一个脸容娇美身着红衣的少女站在那儿。
  萧越笑道:“在下萧越,被领到这里来,要见一个人,说是要证明在下是二公子的身份。”
  红衣少女打量了他一眼,道:“我们二公子确是叫萧越,不过早在二十年前的大血劫中丧命了,你居然敢来冒充,哼,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她一掌打来!
  萧越实在没有想到,她居然翻脸动起手来,想到她既然是孤堡弟子,自己当然不能伤她。
  心念动间,他身形连连变换方位,将红衣少女凌厉的进攻全都化解于无形。
  这一来,激起了红衣少女的好胜心,掌势一变更是气势如虹,好像非将萧越立毙于掌下不可似的。
  转眼间,数十招过去了,红衣少女连萧越的衣角也没碰着,倒将自己累得娇喘吁吁的。
  萧越见状,心生怜惜,道:“姑娘何苦这般相逼,以致令你累成这般模样。”
  红衣少女闻言,心下一怒,挥手从腰间取出宝剑,施展开剑法,向萧越展开一阵猛攻,她的这套剑法精深奥妙,怪招迭起,好几次令萧越几乎无法避过。
  萧越眉头微皱,右手急伸而出,扣向红衣少女的肩头,红衣少女这时正一剑刺来,半途中倏地变了角度,斩向萧越腰间。
  萧越本已抓住红衣少女的肩头,劲力未发,见状身形急跃开去,只听得“嘶”的一声,五指竟无意中将红衣少女的衣衫撕开。
  红衣少女“啊”的叫了一声,急按住被撕开衣衫的部位:“你……”
  她此刻又惊又怒又羞,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萧越大急,忙道:“姑娘,在下不是有意的。”
  木屋门口忽闪出一条人影,正是那名带路的红衣人,此刻他的蒙面巾已拿下,原来是一个年约四旬的汉子。
  他一见萧越与红衣少女的模样,不由一怔,道:“小影,发生什么事了?”
  红衣少女恨恨一跺脚,飞奔而去。
  四旬汉子望着红衣少女离去的背影,不解地摇摇头。
  四旬汉子回头道:“阁下请随我来。”
  萧越正自呆呆地看着跑入另一幢木屋的红衣少女,闻言一怔,便随着这人进入木屋之中。
  那人道:“阁下请自行进入里间,在下不便相陪了。”
  萧越心道:“到底搞什么鬼,哼,这架子未免摆得太大了!”心念动间,他掀开门帘迈入里间。
  但见一名年约六旬的锦衣老者,负手站在一张桌前,桌子上放着一柄雕龙刻凤的宝剑。
  萧越拱手道:“在下萧越,不知前辈要如何证明?”
  锦衣老者缓缓转过身来,炯炯有神的目光凝视萧越的脸,良久,他道:“你是有些像老堡主,尤其是你那双眼睛。”
  语声一顿,又道:“可否拿出‘鸯环’让我细看?”
  萧越见这位老者脸容慈和,脸上透出一股凛然正气,显出一副一代宗师的风范,遂取下“鸳环”递了上去。
  锦衣老者用颤抖的手接过“鸯环”,目中竟隐约有泪光。
  他长吁一口气,道:“二十一年了,我终于又见到‘鸯环’了!”
  隔了良久,又接道:“最近江湖上风闻武林盟的盟主凌越便是我孤堡的二公子萧越,想来他们所说的人便是你了。”
  说着,将“鸯环”递还给了萧越。
  “不错,凌越这个名字是我师父凌虚子为隐瞒我的身世给我取的,我既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自然要认祖归宗,还我本来姓氏。”
  锦衣老者道:“请你脱去衣裳。”
  萧越一怔,愠怒道:“前辈这是何意?”
  锦衣老者道:“我是当年孤堡四大总管之首龙天南,萧越尚在襁褓中时,我经常抱他,逗他玩,对于他身上的胎记,我可是记得最清楚不过的,若你身上有胎记,则证明你确是二公子萧越。唉,想来这胎记不会随时间而消失的。”
  萧越听罢,道:“好啊,既然你要瞧,不妨给你瞧好了。”
  当下,萧越脱下了衣衫。
  锦衣老者目光一亮,凝视萧越心口处一颗黄豆大小的朱砂痣,久久才吁了口气,又转到萧越身后,他全身猛然一震,萧越的背上赫然是一个奇形图案。
  锦衣老者俯身拜倒,称道:“属下见过堡主,堡主,没想到你还在人世。”
  萧越转过身来,急将龙天南扶起,道:“龙伯,你……真的证明我就是孤堡的二公子萧越了?”
  “是的。”

  第十二章 寻回堡主大庆祝 重振声威下金陵
  龙天南道:“没错,你身上不仅有一颗朱砂痣,而且还有老堡主用‘奉天令’在你背上烙下的标记!”
  萧越穿好衣衫,问道:“龙伯,我是不是有一个同胞哥哥,与我长相极相似?”
  龙天南怔了怔,道:“不错,当年夫人是为堡主产下双胞胎,你是弟弟,堡主起名为‘萧越’,你大哥叫做‘萧文’。”
  萧越道:“既然如此,这堡主之位应该是我大哥的才对呀!我爹又怎会为我烙下这奉天令图案,指定我是日后的堡主呢?”
  龙天南不由长叹一声,道:“这是因为当年不知何故,老堡主与夫人不和,夫人独自带走了大公子。记得当年夫人想将你和大公子一起带走的,但是老堡主非要留下一个来不可,以便继承堡主之位,做孤堡第八代堡主。”
  “所以我就被留下了?”
  “不错。”
  萧越心疑道:“我爹跟我娘为什么要分开呢?”
  龙天南道:“其实夫人与老堡主一向很恩爱的,只是事情发生前一个月才经常争吵,甚至还动过几次手。”
  萧越听罢,道:“这内中一定有秘密,我发誓一定非查清楚不可。”
  龙天南道:“堡主,当年之事太久远了,不易查清。现在终于找到你了,我们大家从今以后也就有带头人了。哼,孤堡的血海深仇就要报了!”
  “龙伯,你知不知道,之前不久曾有人冒我‘凌越’之名当武林盟主之事?”
  龙天南道:“怎么会不知道,武林中发生的大小事情,我们都查得清清楚楚,这人自称‘萧文’,不知是不是大公子?”
  萧越道:“我从幽灵教中人口中得知,他的确是我大哥萧文。”
  “哦!”龙天南惊道:“这消息可靠吗?”
  “应该不会错。”萧越道:“不管怎么说.,我一定要找到他。”
  “当然了。”龙天南道:“对了,堡主,我带你去见见大家。”
  “好啊!”萧越高兴道。
  龙天南执着萧越的手,大步走出木屋,他脸上笑意盎然。
  是的,他终于找到了以为早已死去的二公子,他将作为孤堡第八代堡主,带领众位兄弟讨还当年那笔血债了,这一天,他和孤堡子弟不知盼望了多久。
  那名领着萧越前来的汉子已知萧越身份,他已将林中所有孤堡子弟都召集到草坪上,等待着龙天南和萧越了。
  萧越此时已将苏小羽和江玉竹的事告诉了龙天南,老头自然立刻派人去把他们接来。
  龙天南拉着萧越登上草坪前的土台上,他朗声道:“众位兄弟姊妹,今日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孤堡第八代堡主——二公子萧越当年大难不死,如今回来了!”
  他话音才落,下面的人群就已欢呼起来,这欢呼被压抑了二十年,如今发自他们内心深处,声震云霄。
  萧越不禁被这场面感动,激动的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这种诚挚的拥护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的。
  龙天南大声道:“各位静静,这位便是咱们的堡主萧越!”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台下的众人“噗”地一下全部跪在地上,他们欢呼着:“堡主!堡主!”
  萧越抱拳朗声道:“各位兄弟姊妹,在下萧越能够受到大家如此拥护,全是我爹的安排,孤堡上千弟子惨死在六大门派手中,他们都是各位的父辈,与我们大家都有密切关系,在这个世上,他们就剩下我们这些亲人,我们如果不为他们报仇,那么试问谁来替他们报仇呢?”
  “我们要报仇,要六大门派血债血偿,报仇!报仇!”
  “有了萧堡主,咱们大仇可报了!”
  “堡主!萧越!堡主!萧越!”一片欢呼之声回荡在空中。
  从密林中走出一帮人,就是七名红衣人和苏小羽、江玉竹,他们乍看到这个场面,全被怔住了,但是他们很快便加入了欢呼的人群。
  龙天南又将萧越领回木屋,又召来大小头目与萧越见面。
  那名领萧越来的中年汉子是当年孤堡外院飞龙旗下的弟子,如今他已成为飞龙旗的旗主,名唤钟剑来。
  外院共分三旗,飞龙旗、飞虎旗、飞豹旗,内院则分为三堂,有风堂、云堂、雷堂,另设有飞凤旗、刑堂、快剑堂。
  快剑堂是专门执行追杀任务的,堂主是当年四大总管中风总管之子风无忌,此时,快剑堂所有高手全部不在这里。
  外院飞虎旗旗主是林如海,飞豹旗旗主邝亚成,内院风堂堂主尚斌,云堂堂主曹若威,雷堂堂主郑人杰,飞凤旗旗主则是龙天南之女,也就是方才在木屋外与萧越动手的红衣少女龙小影,刑堂堂主也是当年四大总管的后人,虎总管胡天豪之子胡克强。
  龙小影仍为萧越撕衣之事耿耿于怀,向萧越行礼之时也是双眼望天。
  萧越知她心事,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他也不好向她道歉,当下也装作不觉。
  萧越笑道:“各位为复兴孤堡做了许多事,本座先行谢过各位,这里我人事生疏,报仇之举,复兴大业以后都要仰仗各位,希望大家同心协力,为重振孤堡声威共同奋斗。”
  众人异口同声道:“堡主放心,属下当克尽职守,绝不辜负堡主期望!”
  萧越微一颔首,将苏小羽和江玉竹介绍给大家认识。
  这一夜,孤堡弟子都欢庆着找回了堡主,从此报仇有望。
  虽然大家对于萧越不是十分了解,但从他能成为六大门派结盟的盟主这一点上,也就看出这位新堡主值得他们信赖。
  更何况长时间以来,就少个人来领导他们,虽然龙总管一直领导着他们,只是他毕竟不是堡主,此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也。
  萧越望着狂欢的人,心事重重地走开了,才走出人群,便见龙小影独自一人走回一幢木屋。
  萧越立时追了过去。
  门是虚掩的,才到门口就听到小影一人在房中叹息道:“完了,他真是萧越,如今他是堡主了,我是他的属下,这个仇可报不成了。”
  萧越一惊,暗忖:“想不到她竟这般恨我!”
  心念动间,他伸手敲了敲门。
  “门开着呢,自己进来吧!”萧越推门而入。
  小影实在没有想到来者居然是萧越,立时站起身来,道:“堡主,是你?”
  萧越道:“怎么?是不是很奇怪?”
  龙小影没好气地道:“哼,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就是堡主吗?”
  萧越走上前道:“小影,为了今天的事,我向你郑重道歉!”
  龙小影冷哼一声,走向一边道:“我是你的属下,你是堡主,你做什么事也用不着向属下道歉!”
  萧越道:“小影,今天的事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龙小影幽幽的叹道:“有意跟无意又有什么区别?反正我已被你轻薄了。”
  萧越心下有些着急,可是又不知该怎样才好,只得道:“小影,如若我不是堡主,你打算怎样报复我?”
  龙小影盯了萧越一眼,背过身去,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何况你是堡主这一点是否定不了的。”
  萧越一呆,道:“小影,既然这样,我无话可说,不过,我希望不要因为这件事伤了大家的和气。”
  说罢,他便转身走出了木屋。
  龙小影气极地看着萧越离去,恨道:“坏萧越,死萧越,我不会放过你的!”
  萧越出了木屋,才走出十步远,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道:“萧大哥,你果然这般多情,才到这里便惹上了龙小影。”
  萧越心中猛然一震,回过头来,竟是苏小羽。
  萧越苦笑道:“苏贤弟不要取笑我了,我与龙小影不过……”
  “又何必向我解释呢?”苏小羽的声音竟有些幽怨:“萧大哥英俊蒲洒,风流多情,天下无人可及,若我是个女子,只怕也会爱上萧大哥的,只不过萧大哥未必肯眷顾我呢!”
  苏小羽说完转头便走。
  萧越好生纳闷,正要追上去问个明白,身后却传来龙天南的声音:“堡主,原来你在这儿,大家正等着你,都要向你敬酒呢!”
  萧越只得随龙天南回到人群中。
  XXX
  狂欢渐渐散去,人们带着醉意各自回木屋休息。
  萧越也被两名孤堡弟子扶到为他与苏小羽、江玉竹三人准备好的木屋里。
  这是间有两间房的木屋,玉竹一人已独自在外屋熟睡了。
  苏小羽见萧越大醉而归,不由皱了皱眉,上前扶住萧越,两名孤堡弟子独自离去了。
  苏小羽将萧越扶入房中,萧越当初愁苦之时想一醉而不能,却不料今日心中高兴,反倒喝得大醉了。
  他挨着苏小羽走到床前,仰身便睡倒了。
  苏小羽替他除去鞋袜、外衣,然后转身欲走,却被萧越拉住了。
  “玉洁,你别走,陪陪我……”
  苏小羽身形猛然一震,泪水从他脸上滑落,忖道:“原来他心中爱的是玉洁!”
  在他心念动间,萧越猛然一拉,苏小羽也许没有站稳,或者是他自己根本不想站稳,他倒在萧越身上,被萧越紧紧搂住。
  烛光映在苏小羽的脸上,两颗晶莹的泪花挂在红红的脸颊上,苏小羽一掌将烛火打熄了。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黎明,所有木屋中的人们都还在酣睡中,可是萧越却已醒了,当他感觉到怀中有一个柔软的身躯时,他不由大吃一惊!
  萧越藉着微弱的阳光,看清怀中之人竟是苏小羽,而且他竟然是个女儿身,他心头狂震,目光凝注在苏小羽娇美的脸容上。
  这时,他才明白何以她竟然长得那般秀美,为什么她对自己总是关怀备至,而且昨夜,因为自己与龙小影单独在一起谈话,苏小羽显得那么生气,那般嫉妒,所说之话分明是带有醋意,而自己居然未能瞧出来。
  萧越心头好后悔,自己昨夜竟将她当成了玉洁,这将使他不得不负起责任。
  萧越轻轻地起身下了床,穿好衣衫,又为苏小羽盖好被子,独自走出木屋。
  他怔怔地望着手中的宝剑,这是玉洁留给他的,一想到玉洁,他就觉得自己有一种罪疚感,伸手掏出了衣袋中的一个小包,他打开它,里面宛然便是玉洁的发束,发香犹在,伊人却已去。
  萧越久久无语,玉洁为了他,不得已进入了神秘的“兰花教”,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而他更是无法找回她。
  天又亮了许多,已有些弟子早起练功了。
  萧越收起发束,提剑返回房中,只见苏小羽拥被而坐,脸上泪痕依旧。
  萧越心中内疚,走到床前坐下道:“小羽,我……我以为……”
  “你以为我是玉洁,是不是?你就只知道玉洁,可是你瞧……”苏小羽掀开了被子。
  萧越早已瞧到,他心中大感歉疚,伸臂搂住苏小羽,道:“小羽,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正因为如此,我心里才会不安。”
  苏小羽幽幽道:“只要你心中有我,又何必感到不安呢?”
  萧越心中忽然泛起个疑问:“小羽,你……你是怎么知道玉洁的?”
  苏小羽道:“我早就知道了,是寒雪儿和冰清告诉我的……”
  “你……你认识她们两个?”萧越更是惊奇了。
  苏小羽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是西域索萨蓝国的公主,我原名叫苏菲儿……”
  “你……居然是……一国的公主!”
  苏小羽回眸瞪了萧越一眼,道:“你不要打岔,我都会告诉你的嘛!”
  说着,她语声顿了顿道:“我虽是索萨蓝国的公主,但我自小便有一位师父,她是中原人,她教会我武功、汉话以及易容术等许多本事。有一回,我出外打猎遇上了雪儿、冰清她们,当时我就问明她们事情,而且我还凭着她们的描述,为你画了一幅画像,像画好后,我就生出找你的念头,那时雪儿、冰清她们已经离开了。
  “我四处寻你,不想让我巧合碰见了你,于是我一路多次改换行装,最后才跟你来到了中原,还和你成了朋友。”
  萧越闻言,心中暗道:“可怜她用情如此之苦,仅因为看了我的画像,便倾心于我,万里追踪,难道我萧越果真对女人有如此大的魅力吗?”
  苏小羽半晌未见萧越答话,一扬脸,瞧见萧越正自出神,不由娇嗔道:“萧大哥,你原来没有在听我说话?”
  萧越忙道:“我在听,我在听,一直在听。公主,你……给我画的像可带在身边?”
  苏菲儿(苏小羽)秀眉一皱,道:“我不要你叫我公主,在你面前,我只是苏菲儿,一个很普通的女孩!”
  萧越苦笑着点头道:“普通?凭着一幅画像,万里跟踪我来到中原,这可不是普通女孩能做得出的。菲儿,你要是带着画像的话,不妨给我瞧瞧,欣赏你的丹青妙手也不错啊!”
  苏菲儿伸出珠圆玉润的粉臂取过布囊,从囊中取出一个画轴交给了萧越。
  萧越将画轴展开,不由一呆,画中人极似他本人,而且那眼神都像极了,只是要比他实际上潇洒得多。
  苏菲儿问道:“怎样?”
  萧越慨叹道:“菲儿,想不到你有这样一手绝技,像极了,真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菲儿道:“你胡说,画像怎会比本来面目有过之而无不及呢?如果是这样,岂不是不像了吗?”
  萧越一呆,道:“不错。”
  说着,他收起画轴递给菲儿,道:“要好好地收藏哦!”
  苏菲儿脸上一红,嗔道:“人家才不要呢……”
  “那好,我扔了……”萧越说着,便要掷出窗外。
  苏菲儿一急,叫道:“别扔!”伸手抢过画轴来。
  萧越微笑道:“好了,快起身吧!否则,玉竹闯进来可不太好。”
  说完,给苏菲儿一个微笑,起身走出房去。
  苏菲儿看着萧越走出房门,怔了半晌,才起身穿衣梳洗。
  萧越才走出屋门,迎面玉竹走过来,躬身道:“师父,早!”
  萧越见他额上有汗,知他刚刚练完功,笑道:“练功别累着了,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江玉竹笑了笑,道:“师父,什么时候再传我新武功?那套‘落月刀法’弟子已演练纯熟了。”
  萧越道:“‘落月刀法’博大精深,不是练熟就可以了,要好好体会刀法的细微之处,须知出刀时毫厘之差,就可能置敌于死地,也可能被敌置于死地。”
  江玉竹眨眨眼,道:“那好,我再去练!”
  说完他转身跑开了。
  萧越不禁摇了摇头,正要回房看看苏菲儿,却见龙天南急步而来。
  龙天南向萧越施了一礼,道:“堡主,飞虎旗弟子来报,不知什么人请了许多工匠,想在咱们孤堡地面上建庄院……”
  “龙总管,那是我吩咐找来的工匠,怎么他们都到了吗?”苏菲儿从屋中走出,身上已换了女装,一袭淡绿的衣裙,纤腰处扎了一根彩色丝带,脸上不施脂粉,却显得淡雅脱俗,如出水芙蓉。
  萧越目光不由一凝,这是他第一次见苏菲儿穿女装,给他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而龙天南见状,却怔住了,他心中暗道:“原来这位苏兄弟竟是个女子,昨日居然连我也瞒过了。”
  龙天南咳了一声,道:“苏姑娘请那些工匠,莫不是想要重建孤堡?”
  苏菲儿含笑道:“不错,孤堡从前乃武林第一大门派,一向行事光明磊落,以行侠仗义为本,若要复仇也该堂堂正正。孤堡沉默了二十年,也该恢复当年的景象,何况众位兄弟住在这林中,也非长久之计。”
  龙天南点点头,道:“其实老夫早有此想法,只是一来财力不足,二来六大门派势力极大,近来虽被幽灵教攻击得支离破碎,但其势力仍不容忽视,更何况幽灵教控制江湖,本堡若在此时公开重建,势必遭到这两股势力的夹击,那时本堡只怕便无法在江湖立足了。”
  萧越微一颔首道:“龙伯说得是,幽灵教势力极大,又与本堡有灭教之仇,本堡重出江湖,将与幽灵教势不两立,所以幽灵教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趁本堡立足未稳之时除去,以我的看法,应该暗中发展本堡,伺机一举消灭幽灵教,重立本堡第一大派的声威,然后,再向六大门派索回血债。”
  龙天南道:“如今本堡虽已有些规模,可是与六大门派比起来尚还不如,若与幽灵教相抗衡,那更是无异以卵击石,本堡弟子中真正算得上是一流高手的不足百人,而高手中的高手更是凤毛麟角。据本堡弟子侦悉,幽灵教中各地四十二处分坛的正、副分坛主及七名护法都是一流高手,而总坛中此类高手还不知其数目,但总坛十大护法都是江湖上威名久著之辈,据说韩威云尚有一批高手没有在江湖中露过面。除此之外,韩威云更有凶名震天下的‘阴风柔雨’暗器,只要他有此物在手,想要灭幽灵教,更是难上加难!”
  苏菲儿叹声道:“既然如此,重建孤堡之事还是暂缓一下吧!”
  接着又道:“龙伯,这里有二千两银票,你派弟子把它递给宿松县城西‘望江客栈’的许掌柜,要他把银两分给众工匠,就说建庄之事暂缓,待日后再建时,还要将这些人请来。”
  龙天南心道:“这位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一出手竟然就如此阔气!”
  心念动间,他接过了银票,向萧越道:“堡主,稍时早膳后,还需带你去见一个人。不过她在金陵,属下已备了船只,早饭之后便可起程。”
  萧越奇道:“她是什么人?”
  龙天南道:“是‘远香阁主’。”
  龙天南又道:“她与老堡主当年是好朋友,本堡今日有此规模,也多亏有她相助,她若是知道你还活着,一定很高兴的。”
  萧越点头道:“好吧!既然龙伯说她是我爹当年的朋友,我自然要去见见她。”
  萧越稍一顿,又道:“不过,我不能去太久。”
  龙天南问道:“堡主还有别的事吗?”
  “不错,我与‘拼命三郎’余莫尘有个约会,十四天后在洛阳碰头,他要为我引荐一些朋友。”
  于此同时,萧越又将余莫尘之事细说了一遍。
  龙天南疑道:“这余莫尘可靠吗?他引荐之人只怡武功也未必很高。”
  苏菲儿道:“我早就跟他说过,余莫尘在江湖中不过是二流角色,能认识什么高手?如真能够认识到一些高人,那么,他自己的武功也不于这么差了。”
  萧越含笑道:“本堡当前面临两大劲敌,一个是六大门派,另一个是幽灵教,不论哪一个单独与本堡相拼,咱们都不是对手,所以与其多树仇敌,不如多交一些朋友,俗语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就是此理。”
  龙天南点头道:“既然堡主已有约在先,那是该去的,咱们还是早去早回。”
  XXX
  从小孤山坐船顺江直下至金陵,行程很快,不到两日,萧越一行便已到达金陵了。
  六朝金粉,秦淮风月。
  金陵,的确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好去处。
  萧越一行到达金陵时,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放了。
  此刻,但见十里秦淮河上灯火辉煌,轻歌远扬。
  “越哥,那里是什么地方,这么热闹?”
  苏菲儿毕竟是久居塞外,自然对这样的灯红酒绿的场面从没见过。
  龙小影听了,不由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声音虽小,但萧越却听清楚了。
  萧越侧脸瞧向龙小影,而龙小影却将脸转向别处。
  龙天南接口道:“那里是秦淮河,是有钱人的销金之所。”
  苏菲儿的目光盯着那片灯火,头也不回地道:“原来那就是十里秦淮,我可是从书上看过。”
  一名中年汉子迎上来,向龙天南施了一礼,道:“总管,弟子奉阁主之命前来迎接堡主。”
  龙天南指着萧越道:“这位便是堡主了,你前面带路!”
  中年汉子瞧了萧越一眼,躬身一礼,道:“属下张子云见过堡主,请堡主随弟子前往。”
  说完,转身在前带路。
  萧越一行四人随着张子云穿街过巷,来到一处高墙大院的府邸前。
  张子云上前叩开大门,道声:“堡主驾到!”
  开门之人是个三十余岁的妇人,闻言急忙闪身让众人进了大门。
  张子云向门房前的一名四旬妇人道:“徐姊,堡主和总管到来,你引他们前往吧!”
  说罢,又转身向萧越施了一礼,道:“堡主,弟子告退,这位徐姊将引堡主前去。”
  萧越心道:“这‘远香阁主’未免架子摆得太大了。”
  心念动间,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随那四旬妇人穿过重重庭院,来到一处桂花环绕的小楼前。
  一名青衣女婢拦阻道:“阁主有令,只见堡主一人。”
  苏菲儿不由冷哼道:“这位阁主好大的架子,就算她曾是老堡主的故友,也不能对堡主这么慢待!”
  四旬妇人目光凌厉地扫了苏菲儿一眼,道:“姑娘说话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苏菲儿不由忿道:“本姑娘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倒还轮不着你指点我。”
  萧越冷声道:“菲儿,你何必争一时之气呢?”
  苏菲儿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四旬妇人道:“龙总管,你们三人先在这楼下客房中稍息。”
  萧越随青衣女婢上了楼,走进一间房中。
  青衣女婢道:“启禀阁主,堡主来了。”
  说完,便转身退出房去,将房门关上。
  萧越凝目注视着凭窗而立的一名女子,默默无声。
  这身裹青纱的女子缓缓转过身来。
  萧越倏地呼吸不由一窒,他实在估料不到这女子那么年轻,完全不象是与爹爹同辈之人。
  青纱妇人盯着萧越看了良久,缓缓一叹,道:“你的眼睛很像你爹,不过……”
  她的话音顿了一下,深吸口气接道:“不过,你实在比你爹还要英俊潇洒,这大概是秉承了你娘的优点吧!”
  萧越瞧着这名美妇人道:“阁主真的是我爹旧友?”
  “远香阁主”微微一笑,右手轻轻抚了一下鬓发道:“你是不是认为我太年轻了?”
  萧越点点头。
  “远香阁主”仍含着笑道:“这是因为我珍惜自己的容貌,驻颜有术的结果,其实我与你娘的年龄相若。”
  萧越道:“所以,你连楼也少下了,我专程来拜见你,可是你居然安排繁文缛礼来接待我。”
  “远香阁主”微微一怔,走到桌前,斟了一杯酒,端起来送到萧越面前道:“原来你在生我的气。来,这杯酒算我向你赔罪。”
  萧越只觉得第一眼看见“远香阁主”时所感觉到她身上的幽怨,在这时,似乎已完全消失不见了。
  萧越接过杯,手触到“远香阁主”的玉手,好像被电殛了一般,手一抖,险些将酒泼了出来。
  “远香阁主”倏地扭身奔至榻上,失声哭了起来。
  这个举动可真是大出萧越意料之外,他把酒杯放在桌上,走到榻前道:“你怎么了?”
  这一声才一出口,“远香阁主”的哭声更响了。
  萧越大惊,不由心乱如麻,在榻边坐下,伸手按在“远香阁主”肩头,柔声道:“你到底怎么了?莫非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吗?”
  他的话音才落,“远香阁主”支起身子,泪光闪闪地凝注了萧越一眼,倒身扑入萧越怀中,低声哭了起来。
  这一着,更是萧越未料到的。
  萧越心中虽对女孩子柔情万种,但怀中妇人毕竟是他的长辈,他怎可越礼呢?
  萧越忙扶开“远香阁主”,问道:“阁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啦?”
  阁主泣声道:“你又是这般问我?你自己不知道吗?从不来看我……”
  话声未了,她又倒入萧越怀中。
  萧越心道:“莫不是她将我当成爹爹了?”
  心念动间,正要推开她,房闪猛然推开,苏菲儿一脚踏了进来,她本来要说什么的,但话到了口边却似乎被堵住了,整个人都呆住了。
  萧越急忙推开“远香阁主”,站起身道:“菲儿……”
  他刚一开口,苏菲儿猛然叫道:“住口!你什么也不用解释,我……我真后悔喜欢上你,你的心……”
  她说到这儿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她猛然转过身,冲出了房门。
  萧越急追上去,才到门口,却被迎面而来的龙天南、龙小影阻住。
  “堡主,发生什么事?”龙天南急问道。
  萧越夺门而出。
  “回来再说!”声音传来时,他人已掠下楼去,直追苏菲儿。
  龙小影望着萧越的背影消失在桂花丛中,这才回过头来。
  只见“远香阁主”脸上泪痕宛然,眼睛微红,龙小影诧然暗道:“奇怪,阁主好像哭过,她为什么要哭呢?难道萧越与她……”
  且不说龙小影暗自揣测所发生的事,此刻,萧越已在江边追上了苏菲儿。
  “菲儿,你听我说……”
  “够了,萧越!”苏菲儿回过身来盯着萧越。
  她内心不平的道:“你无需多做解释,一切都怨我自己自作多情,倾心于你,对你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却是这种结果。萧越,我苏菲儿今天总算认识了你!”
  “菲儿,你别误会,我不过见她哭得伤心,才……”
  “不错,你是很会怜香惜玉,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这么多女孩子喜欢你,才会让我为你付出一切,但是从今而后,我苏菲儿不会再看你一眼了。”
  “你若执意认为我与‘远香阁主’有什么的话,我也无话可说了,不过,我对自己做过的事一向都负责任,我不希望你离开我。”
  “你不必假惺惺,我已经说过,我是已看透你了,我不会要你负责的!”
  苏菲儿身形急掠而去,话音却仍在萧越耳边缭绕着。
  萧越心头怅然地望着远去的苏菲儿,思绪难平。
  “也许真是我做错了,从香云开始,直到今日,我每遇到个女子,都要留下情丝,难道我心中都爱她们吗?”
  萧越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今日,才被苏菲儿的举动所触发了。
  “因为我的多情,武功被毁,同样是因为多情,我的武功又重复了,到底是该多情,还是不该呢?唉,真是剪不断,理还断,还是做正事要紧。”
  萧越心念动间,返身而行,但他却站住了,因为在他面前,亭亭玉立着一位少女。
  她正是让他半年来牵挂心怀的楚香云。
  “香云,真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楚香云走上前来道:“我第一眼望见你立在江边时,也以为是在梦中,不想这竟是真的,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越哥,我……我找得你好苦啊!”
  萧越轻扶着楚香云道:“香云,你瘦了……”
  楚香云这一年来寻遍大江南北都未找到萧越,心中相思之苦是可想而知的,今日突然遇上了朝思暮想的心上人,而他又说出这段体己的话来,香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下子便偎入萧越的怀中,伤心的哭了起来。
  良久,萧越扶开楚香云,道:“你怎么也来到这里?”
  楚香云道:“我找了你一年,大江南北全都寻遍了,就是没有你的踪迹,我只好独自回江南,看看我家‘龙虎山庄’的遗址,之后,我便要到塞外去找你了。”
  萧越心头激动地道:“香云,若是一直没有我的消息,你会天涯海角地去寻找我,对吗?”
  “不错,我就是这个打算。”
  萧越叹了一声,道:“真苦了你,香云,我们走。”
  “走?去哪里?”楚香云疑声道。
  萧越笑道:“难道你没有听到江湖上传言,我本姓萧,我是‘孤堡’的后人,也是‘孤堡’第八代堡主,我带你去见我爹过去的一位朋友。”
  “‘孤堡’?原来你竟是‘孤辔堡主!最近,我一直在乡间,江湖上的事很少听见了。”
  “对了,咱们快走!他们一定在等我呢!”
  XXX
  当萧越带着楚香云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把众人全都惊住了,而最吃惊的莫过于龙小影。
  “你……怎么?她是……”龙小影说起话来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了。
  萧越道:“各位,这位便是拙荆,我与她已失散了一年多,楚香云,这个名字想来大家都不会陌生吧?”
  “远香阁主”闻言微笑道:“越儿,适才之事真是不好意思。楚姑娘是你的妻子,这一点大家都是明白的,不过适才那位苏姑娘呢?”
  楚香云奇道:“越哥,哪一位苏姑娘?”
  萧越道:“稍时我会告诉你。”
  说着,向“远香阁主”道:“阁主,那位苏姑娘她已经走了。”
  萧越已是一堡之主,他既然这般说话,属下们自然不会说什么,而“远香阁主”又因为自己的失态而内疚,自然也无话可说。
  “远香阁主”道:“越儿,天色也不早了,你们的房间早已准备好了,等过了夜,明日再议江湖之事!”
  “好,一切都由您安排吧!”
  XXX
  夜幕初张,微风中送来缕缕桂花香,令人感到神清气爽。
  “香云,这就是一年来我所经历之事!”萧越已向楚香云讲述了一遍所发生过的一切。
  楚香云叹了一声,道:“你要我说什么呢?我们之间的夫妻之名不过是当时了对付江云枫的权宜之计,如果你心中不爱我,这也没有关系。”
  萧越绝没有料到楚香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怔了半晌,才道:“香云,自从我知道了自己身世后,就决定要扫灭幽灵教,为‘孤堡’血仇向六大门派索讨,重建‘孤堡’,这三件事都不是轻易能够达成的,目前,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灭掉幽灵教,等到这件事完了,我会做出选择的。”
  楚香云道:“越哥,我会等你的,一年时间我都可以等了,再长一些也没关系。”
  “楚姑娘,你真是太痴心了,堡主最喜欢拈花惹草,你对他这样一往情深,只怕也会像今日苏姑娘一样,含恨而去的。”龙小影推门而入。
  萧越道:“小影,你这是何意?”
  龙小影哼了一声,道:“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我心中为苏姑娘大感不平,也为楚姑娘不值而已,像楚姑娘这样的人品,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何会选中你这种轻薄之徒呢?”
  楚香云有些不悦地道:“龙姑娘,你怎么可以这般对堡主说话?而且,我喜不喜欢他,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龙小影点头道:“不错,他的确是堡主,不过我并不在乎,随便他怎样处置我,我都不在乎,因为我恨他。”
  “你恨他?”楚香云有些不解。
  萧越道:“小影,为了一件无心之过,你真要恨我,我也没办法,不过,我仍认为不要因为这而伤了和气。”
  楚香云愈听愈是好奇,问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
  龙小影拉着楚香云道:“楚姑娘,我也不怕你说出去,就是这么回事。”
  当下,龙小影将她与萧越初次见面的事说了一遍。
  楚香云听罢,看着萧越道:“越哥,你的确很会拈花惹草!”
  萧越知道多说无益,索性不说,只是苦笑了一下。
  楚香云回头对龙小影道:“龙姑娘,这件事的确很麻烦,记得当初我也是如此被他轻薄了,而且比你的情况还要严重一些呢!”
  说着,俯在龙小影耳旁,将往事说了一遍。
  龙小影听了,显得有些失望,她瞧了萧越一眼,幽幽叹道:“香云姊姊,你是可以嫁给他,可是我呢?我……我只有让他就这么给白白地占了便宜。”
  说完,转身奔出了房门。
  楚香云嗔怪地看着萧越道:“越哥,这又是一件麻烦事,你要是处理不当,只怕……”
  她那两泓秋水满含深情地盯着萧越。
  萧越心头一动,道:“香云,你的美丽真是不能够用笔墨来形容,若能得你为妻,一定是天下间最幸福的人啦!”
  楚香云哼声道:“难道我不是你的妻子?”
  萧越笑道:“有其名而无其实……”
  楚香云白了萧越一眼,道:“想要得其实,可要看你是否诚心了。”
  楚香云说完,晃身出房而去。
  萧越心神一颤,一暗忖:“诚心,诚心!冰清、雪儿、玉洁、菲儿、香云,这五个女孩子都需要我的诚心。可是,我到底该对那一个诚心呢?”
  想着,他不由自主地摸出了包着玉洁发丝的小包,望着那根根青丝,不由地痴了……
  XXX
  洛阳,白马寺。
  这个有各的古刹,一直都很平和、宁静,可是最近以来,却有些异样了。
  都已经二更天了,大雄宝殿之上仍灯火通明。
  殿内密密地坐满了人,少说也有一、二百名,而整个白马寺内,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暗处都有高手埋伏。
  这里防范极为广密,这是些什么人?
  站在人前的两人,一个是三旬汉子,另一个是一位慈眉白须的老和尚。
  这老和尚正是白马寺住持——空晦大师。
  只见他双手合什,高暄佛号道:“阿弥陀佛!各位能够前来会聚本寺,乃是我老衲之福,足见各位都是血性汉子,都能不甘臣伏于幽灵教!”
  他顿了顿,柔和的目光扫过大殿。
  接着续道:“各位想必知道此次聚会是敝师侄秉承萧堡主之意召开的,各位都是同老衲一样,当年都受过萧老堡主的恩惠,‘孤堡’被六大门派血腥剿灭,大家心中都藏着一股怨气,只是六大门派势大,非我等能与之抗衡,如今少堡主萧越大难不死,欲重振‘孤堡’当年雄风,这正是我等回报萧老堡主,一出二十年之怨气之时。”
  “不错。”一名五旬老者站起身来。
  他看了一眼大家,接道:“少堡主萧越武功盖世,神武过人,连六大门派都曾推他为盟主,我等岂有不辅佐他重振‘孤堡’之理呢?”
  一名锦衣中年人站起身振臂呼道:“陈掌门的话不错,请余老弟转呈少堡主,只要他一声令下,我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话音刚落,立即激起全场群雄的豪气,殿中一时间热血沸腾,大有立时扫灭幽灵教之势。
  蓦地.,数声啸声扬起,群雄全是一怔,一条人影扑入殿内。
  空晦大师急问道:“伍施主,发生了什么?”
  这人中等身材,年约五旬,满脸红光,手中倒提着一柄缅刀。
  他就是二十年前名震湘西的“鬼爪毒刀”伍天时,不知何故,十五年前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鬼爪毒刀”伍天时道:“幽灵教突然来袭,高手不少。”
  适才那名锦衣中年人扬声道:“来得好!大伙多年未动兵刃,今日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话音才落,他已电射而出,随后而出者络绎不绝。
  空晦大师见状,道:“阿弥陀佛!说不得老衲今夜也要大开杀戒了!”
  说罢,与伍天时双双奔出了大殿。
  此时,寺内已是杀声一片,黑暗中刀光剑影,惨叫声接连不断。
  空晦大师微一皱眉,立刻派人将灯火挑起,以便看清敌人的虚实情况。
  灯火刚一挑起,一条人影泻落在空晦面前道:“空晦!你竟敢聚众反对本教,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空晦抬眼一瞧来人,不由冷笑道:“冷面快刀客是素来不喜欢多言的,可是今夜怎么一下变得如此啰嗦了呢?想来是要我老衲超渡于你……”
  他话音未了,冷面快刀客已然出手,一刀十八斩,的确是够快的。
  但是,空晦大师比他还快,身形晃动间,将一十八刀尽数避过,反手欺身而上,一对判官笔迅捷无比地点向“冷面快刀客”的两肋。
  冷面快刀客大为吃惊,身形连变几个方位,但仍未快过空晦大师的判官笔。
  一声惨嚎,冷面快刀客嘶声道:“鬼影判官梅若山!”
  他倒下了,他的确可以死得瞑目了,能死在二十年前江湖十大杀手中排行第四的“鬼影判官”梅若山的手里,他的确是应该可以死而瞑目了。
  空晦大师合笔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梅老四,想不到你居然出家做起和尚了,莫不是真想立地成佛不成?”一个矮瘦老者闪到空晦大师跟前。
  空晦心头一沉,道:“简无血,是你?”
  “不错,咱们这对冤家总算又碰面了。”“血雨金钩”简无血干笑两声,双钩一抡,攻向空晦大师!
  这场厮杀的确够惨烈,“幽灵教”有备而来,且援兵不断赶到,人手众多,已形成了三对一的局面。
  天早已亮了,厮杀仍在继续着。
  空晦大师这边已剩下一百来人,这些人若不都是当年曾叱咤一时的人物,也绝不可能支持到现在。
  空晦大师以一敌三,他与“血雨金钩”简无血的武功本就在伯仲之间,如今又有两人从旁牵制他,使他对“血雨金钩”简无血已构不成威胁,相反的,“血雨金钩”简无血却是他最大的威胁。
  倏地,西北角一阵混乱,惨声不绝。
  空晦大师一惊,抬眼望去,只见八名女子跃入人群,见到幽灵教人便杀,他心头方自一宽。
  就在这一疏神间,“血雨金钩”趁隙而入,钩中了他的左臂,一下子钩下一条臂肉,鲜血喷洒而出。
  空晦大师一阵昏眩,眼见“血雨金钩”双钩又到,他猛一咬牙,大喝一声,双笔直取“血雨金钩”的胸膛。
  这是一招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招式。
  “血雨金钩”大惊,身形急速倒跃而出,另两名高手已袭到空晦大师身后。
  两声惨嚎,空晦大师一回头,一名绝代风华的白衣少女站在身后。
  空晦大师道声:“多谢女施主相救之情。请问,为何援助我等?”
  白衣少女道:“都是为了‘孤堡’!”
  空晦大师无暇多言,略一包扎伤口,又扑向了“血雨金钩”。
  白衣少女也挥剑杀向幽灵教徒,她剑法精妙之极,往往出人意料,所到之处,无一人是她的对手。
  “好厉害的女娃儿!”一名六旬老者飘身拦住了白衣少女。
  “芳驾是何人?为何相助这些人?”
  白衣少女冷笑道:“寒月门主!萧越之妻!”
  六旬老者一呆,“寒月门”这个名字从没听过,不能不令他一呆,此次幽灵教的行动便是由他指挥,他在幽灵教名列十大护法之首,“天魔居士”之名早在三十年前就威震武林了。
  这白衣少女正是刚从塞外赶回中原的寒雪儿,她在塞外打听到萧越返回中原,她便立时带着属下和冰清赶回来了。
  寒雪儿一见“天魔居士”就已知此人武功高绝,自己能否胜他还在未定之数。
  “天魔居士”不言不语,挥掌攻向寒雪儿,寒雪儿身形飘忽不定,剑尖伸缩不已,但始终不离“天魔居士”的全身大穴。
  这么十几招过后,“天魔居士”再也不敢小视这名绝代风华的女子了,他要速战速决,掌势立时加强。
  寒雪儿八人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幽灵教的布署,寒雪儿的六名属下全是寒月门的一流高手,六人的“寒月梅花阵”所向披糜。

  第十三章 孤诣罡气杀淫魔 无限相思涌心头
  而冰清的功力虽是较弱,但她使毒的本领却是极高,简直是令人防不胜防。
  而此刻寒雪儿又能以一己之力,力拼“天魔居士”,立时使空晦大师一干人等有了转机。
  倏地,两声长啸远远传来。
  “天魔居士”面露喜色,他蓦地发出一声长啸,与那两声长啸遥相呼应。
  寒雪儿心头一沉,她知道幽灵教又有高手赶到了。
  她心念动间,那两条人影已泻,落场中,但见那两人所到之处,惨叫声不绝。
  寒雪儿不由惊怒之极,叱声道:“用‘寒月梅花阵’绊住他们!”
  她话音刚落,那两人已奔到她跟前。
  “哦!”“啊!”
  “大哥,这该不是天女下凡吧?”
  “嘿,嘿,想咱们‘温柔双剑’一生不知玩过多少女人,这等倾国倾城之貌倒是头一次见到。”
  “天魔居士”知道“温柔双剑”兄弟两人好色,不由笑道:“两位,既然这般看重,老夫成人之美,便交给你们了。”
  话音未了,人已倒跃而出。
  寒雪儿正要追上,“温柔双剑”拦住了去路道:“美人,那老家伙没味,还是我们兄弟能让你享尽人生之乐……”
  “住口,无耻淫徒!”寒雪儿气得凤眉倒竖,长剑凌厉无比地攻出。
  “温柔双剑”兄弟同时出手,双剑合璧,威力极大,不过五十余招就已令寒雪儿香汗淋漓,娇喘吁吁了。
  “大哥,美人儿好像有些累了。”
  “没关系,等她累倒了,咱们哥俩包管把她服侍得好好的。”
  这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的,令寒雪儿又恼又羞,只是她适才力拼“天魔居士”,如今又与这两名难惹的魔头缠上,功力损耗甚巨,她已感力不从心了。
  空晦大师猛然高叫一声,道:“各位兄弟,报答老堡主大恩之时到了,拼啊!”
  他银发白须,身上鲜血点点,这一声高叫显得极为悲壮。
  群雄齐声呼应,顿时这支疲顿之师再度爆发出生命力,群雄个个如猛虎下山一般。
  “天魔居士”冷哼道:“困兽犹斗,哼!老夫倒要看看你们到底能够斗多久?”
  说着,他一双肉掌运足功力,杀向群雄,所到之处,修叫之声不绝于耳。
  寒雪儿此时已经左支右绌,可是“温柔双剑”并不想杀她,因此没有下杀手。
  可是寒雪儿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这两兄弟都是江湖上淫名久著之辈,落到他们手中……
  “今日想是不能幸免了。越哥,咱们来生再见了!”
  寒雪儿心念动间,猛然间挥剑割向自己的咽喉……
  “住手!”一声长啸,这个熟悉的声音使寒雪儿停住了手。
  “越哥……”她大叫道。
  XXX
  正当寒雪儿绝望想自尽之时,一声叱喝“住手!”传来,声到人到,来人一身黑色劲装,如玉树临风一般卓立场中。
  整个场面立时停住,所有的人全都把目光投在了这个黑衣少年身上。
  “萧堡主!是萧越堡主到了!”余莫尘喜极叫道。
  “越哥……”寒雪儿一声急呼,便闪电般地奔向萧越。
  “温柔双剑”齐齐拦住道:“美人儿,别走啊……”
  寒雪儿怒极了,长剑急攻而出。
  “雪儿,你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一条人影已拦在她与“温柔双剑”之间。
  “臭小子,你滚开,否则别怪我兄弟不客气。”
  寒雪儿怒视着两人道:“越哥,这两个无耻淫贼,你一定要杀了他们为我出出气!”
  “天魔居士”插话问道:“你是萧越?”
  萧越点点头道:“不错,本座正是‘孤堡’萧越!”
  “天魔居士”微一颔首,道:“好极了,教主正要找你,你却送上门来,本护法今日可要擒你回去。”
  萧越一笑道:“阁下尽管动手!”
  “天魔居士”一呆:“怎么你不出剑?”
  萧越看了一眼手中宝剑,微笑道:“我出剑之时,那便是你毙命之时!”
  “天魔居士”闻言大怒,江湖上敢对他说这种话的人,他只见过两个,那就是幽灵教教主韩威云和二十年前名震天下的“孤堡”堡主萧廷深。
  “好小子,老夫不信你有你老爹那么狠!”
  萧越道:“那你不妨试试!”
  “老大,你还与他啰嗦什么?你缠住他,我们兄弟先把这美人儿擒住再来帮你。”兄弟俩话一说完,人已奔向寒雪儿。
  萧越欲待拦阻,“天魔居士”已然发动攻势。
  寒雪儿一见“温柔双剑”心中就有气,虽然她明知不敌,但想萧越很快就能解决“天魔居士”前来帮她的。
  这两堆人一打起来,其余人等也立时动起手来。
  “温柔双剑”情知萧越武功极高,以“天魔居士”之力,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他们此番出手,不遗余力,势必要拿下寒雪儿,好去帮“天魔居士”。
  寒雪儿这才发现这兄弟俩双剑合璧的真正威力,不由大惊,一剑未能封住,双剑已攻到身旁。
  “当当”两声,双剑全被格开,“温柔双剑”一呆,他们实在料不到这一必胜之击居然功败垂成,一抬眼,瞧见一名黄衫少女卓立寒雪儿身旁。
  “二弟,今日咱们兄弟当真艳福不浅,这又是从那儿飞来的绝代佳人?”
  “大哥,别管它,咱们今日正好一人一个!”
  “温柔双剑”说完,齐齐扑上。
  寒雪儿同样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幸免,不由向黄衫少女谢道:“多谢姑娘,请问姑娘是……”
  黄衫少女一笑,道:“雪儿姑娘,不用客气,我是楚香云!”
  “哦!原来是香云姊姊。”
  两人立时联手对付“温柔双剑”。
  这边的“天魔居士”已支持不住。
  萧越冷冷一笑,蓦地宝剑出鞘道:“我说过,我出剑之时,便是你们毙命之时。”
  声落剑扬,“大周天幻影剑法”中最厉害的杀招已攻向了“天魔居士”。
  “天魔居士”心头大骇,狂叫一声,道:“老夫与你拼了!”
  于是,他使出十二成功力,双掌急劈而出!
  萧越倏地身形掠起,“太清罡气”已然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传来,“天魔居士”已被萧越一剑劈成两半。
  “天魔居士”是幽灵教总坛十大护法之首,是幽灵教中有数的几名高手,又是这次行动的头领,他的死震撼了其余幽灵教徒,他们全都打算逃走了。
  萧越身形一长,长剑挥洒而出,将逃得最快的几个人诛杀于利剑之下。
  空晦大师见状,不由慨叹道:“阿弥陀佛,少堡主果然是神武过人。”
  与他对敌的“血雨金钩”倏然住手道:“老冤家,敢情你投靠了‘孤堡’,这位便是‘孤堡’萧越吗?”
  空晦大师一怔,道:“不错,你想怎样?”
  “血雨金钩”简无血道:“我不与你斗了,‘孤堡’上代堡主萧廷深有恩于我,我不想与‘孤堡’作对。”
  空晦大师大奇,道:“老堡主也曾有恩于你,怎么我竟然一点消息也没听到过。”
  “血雨金钩”脸现愧色道:“这件事本就是见不得人的事,我又怎愿公示于众呢?总之,萧老堡主对我恩重如山,我是不会与‘孤堡’为敌的。”
  空晦大师道:“阿弥陀佛!早知如此,我又何必与你拼个你死我活呢?”
  群雄此时都已聚在空晦大师周围,因为他们的对手全都被萧越缠住了。
  此时,场中一百余名幽灵教高手全都围住了萧越。
  萧越长叹一声,道:“看来今日我只有大开杀戒了!”
  他缓缓举起宝剑,“太清罡气”已提聚起十二成功力,蓦地,他发出一声长啸,宝剑横划而出,掀起了漫天剑花,化成一团光亮夺目的光球,这是武学中最至高无上的“身剑合一”的剑法。
  这个光球所过之处,无往不利,无坚不摧,一百多名幽灵教高手在此之前都还生龙活虎地围在萧越身旁。
  经过光球洗礼之后,无一人幸免。
  光球逐渐暗淡,最后显出肃然而立的萧越来。
  群雄全被这至高武学所震慑了。
  “温柔双剑”震惊之余,加紧攻击楚、寒二女,希望能够擒住一人,以保他们全身而退。
  但是,萧越已经逼了上来,楚、寒二女同时罢手。
  “温柔双剑”兄弟俩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知道今日难逃此劫了。
  只见萧越眉宇间泛起青青的煞气,目光如电似地凝注在“温柔双剑”身上,稍顷,他缓缓举起剑。
  就在萧越举剑的一刹那,“温柔双剑”发起了攻击,这是他们兄弟俩出道江湖以来,首次使用的双剑合璧的绝妙剑法。
  双方在转瞬间已交换了十几个方位,彼此交手七、八十回合,“温柔双剑”仍未显出败象。
  “温柔双剑”兄弟俩十五岁便闯荡江湖,二十岁扬名武林,此后不知多少武林人物想要诛杀他们,都没有成功。
  甚至于“孤堡”上代堡主萧廷深都未能找到这两人的行踪。
  “温柔双剑”兄弟俩虽都已年近六旬,但驻颜有术,还是像壮年一般脸容。
  此刻,萧越已和他们两人斗了三百余招了,萧越眉头微皱,他实在没有料到这兄弟俩双剑合璧的威力如此之大。
  蓦地,萧越以孤诣罡气发出了问天指法,右手指力全部凝注剑上发出,而左手五指同时发出五道劲力!
  锐啸之声连绵不绝,劲气夺人心魄地发出了。
  两声惨叫,劲气穿透了“温柔双剑”的剑墙,也穿透他们的肉体,指力在兄弟俩的右胸、小腹、左肩留下了三个洞,血从洞中泉涌而出。
  “温柔双剑”脸色苍白地相互望了一眼。
  倏地,两人同时出剑,不过,不是刺向萧越,而是刺向彼此的体内。
  兄弟俩抱在一起,道:“好兄弟,咱们死在自己的剑下也可瞑目了。”
  这等死法确也悲壮之至,令人不由生出一股崇敬之情。
  萧越倏地长叹一声,道:“真想不到‘温柔双剑’竟也是这等血性之人。”
  “越哥……”
  萧越抬眼一看,香云、雪儿、冰清三人齐齐站在他的面前。
  萧越百感交集道:“雪儿、冰清,我很抱歉,让你们到处找我,真过意不去。”
  寒雪儿道:“越哥,没关系的,我们愿意。”
  冰清只见萧越一人,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越哥,玉洁呢?”
  萧越一怔,长叹了一声,道:“一言难尽,稍时再叙吧!”
  他走到空晦大师前道:“大师,你的伤……”
  “少堡主,老衲没事。今日天幸少堡主能及时赶到,否则,莫尘的苦心就白费了。”
  “莫尘呢?”萧越急问道。
  “堡主,我……我在这儿……”余莫尘在两人搀扶下越众而出,来到萧越面前。
  只见他身上鲜血沾满了衣服,身上少说也有十几处伤痕。
  萧越心头激动地道:“莫尘,辛苦你了。”
  他回头又道:“冰清,你是大国手,大伙的伤势还需要麻烦你了。”
  冰清道:“什么麻烦不麻烦?越哥要我做的事都没有麻烦。”
  说完,她便首先从余莫尘开始医治起来。
  白马寺中血流成河,尸堆如山,那是一点也不夸张的。
  这一战,幽灵教三百之众全部覆灭,群雄亦损失了过半人数,仅剩一百来人。
  善后之事整整花了一天一夜,方算忙完。
  在这一天之中,萧越已对这一百余人都熟悉了。
  他很感动,这些人当年虽然都承受过他爹的恩惠,但二十年后,自己出面招之即来,为自己甘洒热血,这份情谊的确难能之极。
  这一天忙下来,也的确够累人的。
  萧越回到房中,闭目运功调息之后,方觉疲劳消除,正要起身出外察看,却见寒雪儿、楚香云、冰清三人一起来到房中。
  萧越问道:“有什么事吗?”
  冰清道:“自然是玉洁的事,她……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萧越长叹一声,便将大漠中自己如何中毒,如何毒发而亡,如何遇救脱险,玉洁为救自己投身“兰花教”之事细述了一遍。
  楚香云奇道:“兰花教?这是个什么教派?武林中从来没有听说过。”
  寒雪儿道:“我们在塞外,曾遇到一些信奉兰花圣母之人,这些人都自称自己是兰花圣母教的信徒,莫不是‘兰花教’就是兰花圣母教吗?”
  “一定是的。”冰清双目含泪。
  她稍为镇静一下,又道:“这个神秘的教派,妹妹在教中不知会怎样呢?”
  萧越安慰道:“冰清,你也别太难过,等中原事了,咱们还是要去找她的。”
  “可是,我现在一刻也安不下心,我要去找她。”
  “冰清,我知道你们姊妹从未分开过,这两次分别都是因为我。可是,你也不能急在一时,中原武林正值多事之秋,我是不能听任幽灵教在江湖中唯我独尊的。”
  冰清气极道:“可是你就不管我妹妹的死活了?”
  因为,她与玉洁是手足之情,自然极为担心,才一时方寸大乱。
  她又气极地道:“哦,我明白了,中原武林有楚香云姑娘,你自然不在乎我妹妹的。哼,玉洁真傻,她为了你居然肯进入那神秘的‘兰花教’,却不知你心中早有所爱,她真是太傻了,我也太傻了!”
  冰清痛苦地说着。
  “冰清,你怎么会这样,我……”萧越想劝她。
  “你住口!我们姊妹为了你,甘愿牺牲一切,可是你却是这样薄情,我妹妹为你加入‘兰花教’,而你根本就不想把她找回,便独自返回中原,甚至把我和雪儿姊姊也扔在大漠,你……”
  “冰清!”萧越大叫道:“你不要这么激动!”
  他心中痛苦之极,冰清这样骂他,实在令他伤心之至。
  冰清点点头,道:“不错,我骂你又有何用?你不去找玉洁,我自己去。”
  说着,她狂奔出房。
  的确,玉洁与她姊妹情深,玉洁的离去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她能不痛心吗?
  寒雪儿也急忙追了出去。
  萧越呆了,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好累,几乎要倒下了。
  “越哥,别太难过。”楚香云劝道:“冰清她是受到意外刺激,你别……”
  “我知道。”萧越点点头道。
  他顿了一下又道:“香云,你让我一个人静一会。”
  楚香云叹了一声,退出房去,正巧遇上寒雪儿。
  她急问道:“雪儿,怎么没追上冰清?”
  寒雪儿一叹,道:“真奇怪,明明见她朝西奔去了,可是我追了半天,居然连个人影也没见到。对了,越哥怎么样了?”
  楚香云道:“他想一个人静一会。其实,他并不是有意撇下你们,独返中原的,只不过玉洁之事当时对他刺激很大,他伤心之余才返回中原的,之后又遇上了一系列事情,也就无暇顾及了。”
  寒雪儿点头道:“其实我也知道,在越哥心目中,玉洁很重要,玉洁的离去,越哥的伤心并不在冰清之下,不过是他深埋于心底罢了。”
  “你说得不错,这一点我也感觉到了。”
  XXX
  房中的萧越默然坐在桌旁,桌子上放着一柄剑和一包青丝。
  “越哥,你不要来找我,你不可能找到我,即使找到我,我也不可以随你而离开‘兰花教’的。”玉洁那封信中的话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不!玉洁,我一定会去找你,我绝不放弃你。”萧越自言自语地道。
  XXX
  在这同时,幽灵教总坛之中,韩威云听完了陈天雷的报告。
  “萧越,想不到你居然功力全复,放眼当今江湖,唯有你才是我唯一的劲敌,我真后悔当初没有杀死你。”
  “师父,如今你也一样可以杀他!”
  “不错,我同样可以除掉他,我不仅要除掉他,还要将武林中敢反对我的人通通除掉。天雷,传告天下武林,本教定于下月十九日于七星坪大会武林同道,不来者本教将全力对付之。”
  陈天雷莫名道:“师父此举有意于翦除异己吗?”
  韩威云笑道:“也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为师此举意在萧越,他一定会来,来到我会让他尝尝‘劫月寒刀’的厉害!”
  陈天雷惊喜道:“师父的‘劫月寒刀’神功练成啦?天底下将再无一人是师父的对手了。”
  “不错,天雷,昨天我传你的心法便是‘劫月寒刀’第一层心法,你可要多多习练,不要辜负了为师的期望。”
  “弟子遵命。”
  韩威云倏地挥掌击向窗子,“啊”的一声惨叫从窗外传来,两人赶到屋外。
  陈天雷一呆,道:“魔刀范护法!怎么……”
  韩威云怒道:“范文远!你胆敢偷听,定是心怀异谋,速速说出主谋的人,否则,你身上的‘劫月寒刀’伤势发作起来可不好受。”
  范文远脸色苍白,倏地从怀中摸出一物,按动机簧。
  “阴风柔雨”韩威云见机得早,一见范文远摸出此物,他立时一拉陈天雷迅即闪开,“阴风柔雨”所发暗器全数落空。
  范文远大惊,这“阴风柔雨”只能用一次,他一咬牙,运功至掌中,刹时“阴风柔雨”化为碎片。
  “范文远!你一竟敢毁了本教的‘阴风柔雨’!”韩威云怒极,一掌击向范文远!
  此刻,范文远双掌一翻,迎了上去。
  “砰”的一声,范文远被震出七、八丈外,他半支着身子,望着韩威云道:“可惜让你躲过了……”
  范文远身形猝然倒下。
  韩威云余怒未息地重重哼了一声。
  一条人影奔来,陈天雷急道:“秦护法,什么事?”
  “邪剑”秦不悔望了一眼地上的范文远,道:“原下接到讯传,六大门派重组盟约,由江云枫主盟。”
  韩威云冷哼一声,道:“江云枫老不中用,成不了大气候,本座唯一劲敌乃是萧越。”
  说着,他语气微顿,又道:“护法范文远私盗‘阴风柔雨’,刺杀本座不成,又毁了‘阴风柔雨’,罪不容赦。”
  “邪剑”秦不悔道:“范护法也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做出这种犯上之事,本当处死才对。”
  韩威云道:“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下去了。”
  韩威云看看远去的秦不悔,不由慨然道:“十大护法只剩六个了,唉!看来我得物色新人了。”
  XXX
  洛阳,白马寺。
  寺内近来更见热闹,只是只有进去之人,却没有出来之人。
  寒雪儿飞鸽传书,将寒月门中全部高手调来,而“孤堡”弟子也齐集于白马寺中,“远香阁主”亦率领属下赶来了。
  群雄齐集白马寺,少说也有二千余人。
  偏殿之中,萧越正与众人商议扫灭幽灵教之事。
  龙天南道:“各位既然全力推崇堡主,我看不如共推堡主为盟主,以免世人以为武林盟主是江云枫那老贼了。”
  快刀门掌门人陈啸宇道:“不错,六大门派能结成武林盟,我们也同样可以结盟。”
  众人皆点头称是。
  萧越起身道:“各位说得不错,目前形势,幽灵教欲独霸江湖,六大门派的武林盟,想要与之抗衡,而我们团结起来的实力足以对付这两股势力的任何一股。”
  语声微一顿,目光扫过在座群雄,朗声接道:“本座认为,咱们结盟是必须的,本座提议定名为‘霸王盟’。”
  空晦大师道:“阿弥陀佛,‘霸王盟’三个字最恰当不过,当今武林,也唯有堡主才能领袖群伦,主盟武林!”
  “远香阁主”带着欣赏的目光望着萧越,心道:“越儿真有廷深当年之雄风,‘孤堡’重振江湖指日可待了。”
  当下,群雄定了盟规等诸多事务。
  这一消息迅即在寺内传遍,群雄极为振奋,尤其是“孤堡”弟子最为欣喜,这预示着“孤堡”重振江湖的时刻来到了。
  九名红衣人来到白马寺前,两名大汉从隐身处闪出,拦住了红衣人的去路。
  “请问阁下是谁?”
  为首一名红衣人道:“在下‘孤堡’风无忌!”
  大汉微一颔首,让开了,问话的人便引着九名红衣人走入白马寺内。
  红衣人风无忌入寺之后,没有看到一个人,但是他却感觉到阴暗处藏有高手,这等安排的确很高明,这使得外来的人根本无法摸清寺内的虚实。
  风无忌不由暗一暗佩服那位从来没有谋面的堡主萧越。
  一行十人来到偏殿之中。
  龙天南倏地站起道:“无忌,你来了!快,这位就是二公子堡主萧越。”
  风无忌向萧越施礼道:“属下‘快剑堂’堂主风无忌,带领‘快剑八子’见过堡主。”
  萧越起身道:“风堂主好说,‘快剑堂’职责所在,风堂主一定有事!”
  风无忌怔了怔,道:“不错,属下最近査到,幽灵教定于下月十九日在七星坪大会天下武林同道。”
  一龙天南道:“竟有这等事?哼,本盟正好趁机扫灭幽灵教。”
  风无忌看了一眼坐在楚香云身边的龙小影,那知龙小影头一偏,看都不看他一眼。
  风无忌心中纳闷道:“小影怎么了?”
  “风堂主,你一路辛苦了,如今在座各位都已结成了‘霸王盟’,从此便是一家人了。伍护法,你带风堂主下去歇息。”
  “魔爪毒刀”伍天时应了一声,便领着风无忌等人走出了殿门。
  风.无忌临走又回头瞧了龙小影一眼。
  “原来如此,风无忌想是爱慕着龙小影的。”萧越看在眼里,心中顿时有了打算。
  XXX
  “风堂主!”萧越走入风无忌的房间,正见他躺在床上出神。
  风无忌一见是萧越,立时翻身而起,道:“属下见过堡主!”
  萧越不禁含笑道:“这里不是办公事之所,不必如此称呼,你比我大,我称你一声‘风大哥’可好?”
  “属下不敢!”风无忌猜不透萧越来此目的何在。
  萧越含笑道:“风大哥,我说过你不必拘泥,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堡主有什么事,但请询问。”
  “风大哥,这二十年来,你为‘孤堡’可以说是风来雨去,不畏艰难,不惧强敌,‘孤堡’能有今天这份实力,有你的一份功劳。”
  “属下身为‘孤堡’弟子,理应如此,绝不敢居功。”
  萧越道:“二十年,人生有几个二十年?风大哥,你心中可有喜欢的女孩吗?”
  这句话问得实在突然,令风无忌语塞了半天。
  “堡主……属下,属下身为‘孤堡’的弟子,‘孤堡’未复,我何敢谈婚论嫁呢?”
  “风大哥此言差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如今已有二十七、八,为‘孤堡’在刀光剑影中过了十年。如今,我‘霸王盟’人才济济,破灭幽灵教指日可待,‘孤堡’自然也就恢复了。”
  萧越说到这里看了风无忌的神情,心下明白了。
  接着又道:“风大哥,我知道你心中早有合适之人,如果你不好意思开口,那么这个大媒哉做定了。”
  “你知道?”风无忌诧然道。
  萧越笑了笑道:“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龙小影,是不是?”
  风无忌一怔,脸红道:“是的,不过……”
  “不过什么?”萧越含笑道:“风大哥,你与小影很合适,她是龙总管的独女,而你是风三叔的爱子,当年龙虎风云四大总管可是江湖上敬仰的高人,他们的后代能成亲,那是最好的事了。”
  风无忌道:“好倒是好,只不过小影是怎生想法,我却不知道。”
  萧越道:“风大哥,你只管放心,这件事我既然过问了就一定办成!你静候佳音吧!”
  XXX
  同时,在龙小影房内。
  楚香云也在探问龙小影。
  “小影,这么说你们也是一起长大的,这叫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香云姊,你不要胡说嘛,风大哥的心事我从来都猜不到的……”
  楚香云一笑道:“小影,你说心里话,对于风无忌,你是怎么看的,又是怎么想的?”
  龙小影犹豫了半天,道:“说实话,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心地好,又很会做事,本来我一直都认为自己心目中爱他,可是……哎呀,我不说了。”
  楚香云微微皱眉道:“可是什么呀?莫非你发现自己并不爱他?”
  龙小影为难地道:“不是,唉,总之,我自己也说不出是否爱他,香云姊,你别问了吧!”
  楚香云心头泛起了疑云,道:“莫不是因为萧越,才把她的心给搅乱了?”
  她起身告辞了龙小影回到房中,正见萧越在房中等着她。
  “怎么样?有希望吗?”
  楚香云道:“本来是有希望的,只是因为有人突然插入,使龙小影的内心泛起波澜,她不知是否爱风无忌了。”
  萧越道:“什么人搅乱她的心呢?”
  楚香云盯着萧越,萧越问道:“香云,你看我干什么?”
  楚香云一叹,道:“越哥,那个人就是你!”
  “是我?”萧越颇为吃惊。
  萧越道:“我竟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这句话。”
  楚香云微顿,又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我看,只有你亲自去对她说明,才会使她幻想破灭,回到现实中来。”
  萧越一叹,道:“好吧,唉!有时太多情了也不是好事!”他说完便走了出去。
  “多情反被多情误,越哥他的心目中有我吗?”楚香云心中升起了一片疑云。
  XXX
  龙小影独坐房中,对着烛火喃喃自语:“龙小影啊龙小影,你这是自作多情,既然说恨人家,怎又说爱他呢?他身边已有香云、雪儿,又怎会想到你呢?风大哥对你钟情,你该接受才对啊!却偏要自寻烦恼。萧越,你这个坏蛋……”
  “小影,你又在背后骂我了!”萧越推开了房门。
  龙小影吓了一大跳,站起身来,嗔道:“你……你干嘛要偷听……”
  “没有啊!我正好来到了门口,这可不算是偷听。”萧越含笑道:“小影,你在背后骂我,我不怪你。”
  萧越言语微顿,道:“不过……”
  龙小影问道:“不过什么?”
  萧越道:“不过呢,我仍然要替你做媒!”
  这一句单刀直入的话,令龙小影一呆。
  片刻,她又问道:“做媒?你要干什么?”
  萧越道:“小影,我瞧你与风无忌很相配,所以想做一次月下老人。”
  龙小影立时明白了,何以适才楚香云会那样问她呢?
  龙小影道:“我可不想嫁人!”
  萧越笑道:“莫非你想做尼姑?只怕你爹不会答应。”
  龙小影道:“谁要做尼姑?为什么你突然对我和风无忌的事热心起来了?”
  萧越道:‘我做为一堡之主,自然要体察下情,既然知道有这么一对天合地对的情侣,自然要撮合啰!”
  “你!”龙小影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影,”萧越柔声道:“其实我知道你的心,不过你应该明白这是不可能的。风无忌对你真情一片,你应好好把握,这是你一生的幸福关键,你仔细想想吧!”
  萧越说罢,转身离去,留下龙小影一人痴立着。
  萧越刚回到自己房门口,便见“血雨金钩”简无血急急奔来。
  “简护法,有事吗?”
  “血雨金钩”道:“属下已经查过了,七星坪周围空旷之极,不是埋伏的好地方,而且也没有埋炸药。”
  “哦!这么说来,韩威云此番是要以武功慑服群雄打。”
  “属下也这般认剃,这次属下能够探查成功,全是得‘幽灵教’总护法‘邪剑’秦不悔之助,属下很奇怪他为何助我,而且他还将一封书信交给我转呈于盟主。”
  简无血将信递给萧越,萧越一笑道:“简护法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是,属下告退!”简无血转身离去。
  萧越进入房中,点灯将书信看了一遍,不由拍案道:“好毒辣的韩威云。唉!可惜范文远为我而亡,‘劫月寒刀’神功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学?它真能击败我吗?”
  “秦不悔绝对不会说假话,看来七星坪之会,不是件容易对付的事,我要重新估计韩威云了。”
  “什么人?”萧越倏地掠出房,但见一条人影急速向西南方向掠去,“我倒要瞧瞧你能否跑得过我!”
  萧越猛提一口真气,身形急速追了下去。
  这一追直追出三十余里,他暗暗佩服来人的轻功,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白马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萧越忽见前面那人停住了。
  萧越追上去道:“阁下是谁?”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卸下蒙面纱巾……
  “韩玉华,是你!”萧越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欲走。
  “萧越,你站住!这次我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七星坪之会我爹一定会胜利,你将不是他的对手。”
  萧越头也不回地道:“你不用威吓我,不管我是不是韩威云的对手,我都会去七星坪。而且,七星坪之会,韩威云死定了。”
  韩玉华长叹一声:“既然你执意不信我的话,我也无法,不过‘劫月寒刀’的确是一种极为霸道的武学,专破各种罡气,你的‘太清罡气’亦在其中,我只是给你个警告,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
  “快说吧!本座已有些不耐烦了。”
  韩玉华目光倏地闪出点点泪光,泪水从脸颊上流下来:“萧越,我已为你产下一子,你给他取个名吧!”
  萧越大惊,倏地转过身来,道:“你说的是真的?”
  “不错,是真的。本来那回我们相见,我就打算告诉你,可是没想到我爹利用我,使你丧失武功,后来竟然忘了告诉你。”
  萧越道:“你带我去见见我儿子!”
  韩玉华呆了呆,转身奔去,萧越跟了过去。
  两人奔驰了三天,来到河南、湖北交界处。
  萧越猛然一窒,道:“你竟然……竟然住在这里。”
  原来,他们来到了萧越当初和韩玉华生活时住的那幢山脚的木屋前。
  “不错,这里是你我定情成婚之处,曾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韩玉华满含深情地道。
  “娘……”一条人影电闪而至:“咦!爹,是你,你可回来了。”
  “小伟?”萧越怔住了。
  “小伟也算是你我爱情的见证,我待他如亲儿子一般。”
  木屋已重新修缮过,而且又加盖了好几间,一名婢女模样的人走出木屋,见到韩玉华,不由欢叫道:“小姐,你回来了!”
  顿时木屋中奔出十几名少女,围住了两人。
  “这些女孩都是我亲手从教里调出来的,我不想让她们在‘幽灵教’,免得与你作对。”
  萧越生硬地道:“我儿子呢?”
  韩玉华领着萧越进了木屋,走入内室。
  只见一具摇篮放置在床边。
  萧越来到摇篮边,只见一名婴儿正睡得香甜。
  韩玉华道:“他长得多像你啊!”
  萧越道:“我倒希望他像你!”
  “为什么?”
  “如果像你,那么将来他一定不会被女人欺骗!”
  “越弟,你……”
  萧越仔细地看着儿子,他心中波动着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情感,这是父亲看到儿子时才会有的情感。
  “儿子,原谅爹不能照顾你!爹还有许多事要办,等办完事之后一定来接你,你生于这种环境,爹希望你永远快快乐乐,逍遥自在。爹就给你取名‘萧遥乐’吧!”
  萧越俯身在儿子额上亲吻了一下,舐犊之情溢于言表。
  萧越站起身来,转身欲走。
  韩玉华伤心道:“越弟,你就这样走了吗?”
  萧越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迳直走出木屋,屋外那些少女们好奇的望着他,他当作没看见,身形倏地加快,转眼走得无踪无影。
  这是爱情的悲剧,抑或是什么?
  总之,夫妻反目,父子别离都是件令人伤心之事。
  XXX
  七星坪不过是一处荒野之地,空旷无物,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地方,一向是少有人迹。
  但是,今天这里却突然热闹起来了。
  天下武林群雄齐集于此,这是自从“幽灵教”立足江湖,君临武林一年来最大的武林盛会。
  三山五岳,天南地北的武林人物都赶来了,因为,“幽灵教”那句“不来者,本教将全力对付之”的话迫使他们不能不来,不敢不来。
  “幽灵教”横扫六大门派及“枫叶山庄”,一举称雄武林,所到之处,莫不所向披靡,、俯首称臣。
  没有人敢把“幽灵教”那句话当成耳边风。
  而且,据传六大门派重组“武林盟”,意欲在会上向“幽灵教”发难,这使得许多孤直高傲之辈也来了,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更何况,还有传闻“孤堡”将重现武林呢。
  群雄齐集,“武林盟”也到了,各大掌门簇拥着江云枫来到七星坪,占据了东北角的桌椅。
  只是那传闻中的“孤堡”堡主萧越却未现身,“幽灵教”教主也没现身。
  大会预定于午时三刻开始。
  群雄纷纷议论着,揣测着。
  蓦地一条人影泻落场中,坐在尚无人敢坐的正对着主席的桌椅中央。
  数千双眼睛一齐凝注在这人身上,只见他一身白衣,脸上也套着白色面罩,浑身上下透出一种诡秘的气息。
  一名“幽灵教”徒奔至他面前,问道:“请阁下报名!”
  “讨债鬼!”白衣蒙面人朗声道。
  “幽灵教”徒转身奔去。
  群雄皆议论纷纷,都认为此人便是那位“孤堡”堡主萧越。
  猛听三声钟响,七条人影泻落在主席位上,为首一人便是“幽灵教”教主韩威云,其余六人都是总坛大护法。
  韩威云目光扫过全场,顿时全场鸦雀无声。
  韩威云目光在白衣人身上停了停,又扫视了过去。

  第十四章 身份难明白衣客 武林腥风从此生
  正要开口说话,猛听一声高呼:“‘霸王盟’盟主‘孤堡’萧越驾到!”
  西南边的开口处,走入一行人,为首一人一袭黑色劲装,身披黑色披风,左边一名黄衫女子,右边一名白衣女子。
  那正是萧越等人!
  萧越率众坐在了东南面,因为与主席正对的席位被那名白衣怪客所占据了。
  萧越奇怪地打量了一眼白衣怪客。
  之后,他转视韩威云,笑道:“韩威云,你想不到我功力会恢复吧?相信你没有忘记我曾说过的话。”
  西边席位上的群雄又纷纸议论着。
  韩威云道:“我当然不会忘记!不过,只怕你没有这个能耐。”
  萧越道:“咱们不妨走着瞧!”
  江云枫似乎觉得受了冷落,开口道:“韩威云,今日本盟也要与你算总账!”
  韩威云满不在乎地道:“不妨事,本座召集此次大会就是这个目的,咱们依武林规矩决斗一场,胜者为王,败者为臣!”
  “好一个‘胜者为王,败者为臣’,老夫倒要见识一下!”一条人影奔到场中,只见他白发银须,一脸傲色。
  韩威云惊道:“‘大魔刃’杨暮云?”
  “好小子,眼光不错嘛!老夫已有四十年没涉江湖了,居然还有人一眼便认得我。韩威云,老夫此来之目的,想来你心中应该是很明白的啰!”
  “不错,”韩威云道:“你是为了你外孙萧文之死……”
  “韩威云!”萧越急声道:“你杀了我大哥萧文?”
  韩威云道:“一点也不错,‘孤堡’与本教有深仇大恨,老夫自然不会放过他。今日你也要步萧文之后尘。”
  “大魔刃”杨暮云道:“很好,你果然是越儿,你大哥这个仇是非报不可的。韩威云,老夫倒要见识见识你的武功。”
  “凭你也配与本教教主比武吗?”一名老者从韩威云身后掠出。
  “哼,老小子也敢在老夫面前猖狂。”
  杨暮云挟怒而来,出手毫不留情。
  他虽年事已高,但功力仍然极为精纯,出手便是杀招,果然不愧四十年前与“孤堡”第六代堡主萧剑白齐名之人。
  那位总坛护法与杨暮云交手不足二十招,便毙命于杨暮云的掌下。
  萧越此时武功虽高,对杨暮云出手的招式却十分佩服,心中暗忖:“想不到外公的武功这般精纯,丝毫没有老迈之感,出手时分寸拿捏之准,当世实已难再找出几个这样的高手了。”
  萧越有此想法,韩威云又何尝不如此想呢?
  韩威云略一沉吟,缓缓站起来步出席位走入场中。
  他知道“幽灵教”中虽高手如云,单论个人武功能胜过杨暮云的人,也只有他自己能够了。
  杨暮云冷笑道:“小子,老夫就知道你定要与老夫较量一下才行,派那些徒子徒孙来,实在是送死。”
  韩威云神色不动地道:“杨暮云,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四十年前你能够称威江湖,所向无敌,四十年后,本座要你埋骨于七星坪,去见见你那外孙萧文!”
  杨暮云怒道:“你当真杀死了他?”
  韩威云道:“你若不信,稍时你自己去阎罗殿瞧瞧!”
  杨暮云口中怒叱一声,双掌急攻而出,掌风狂啸,飞沙走石。
  “好掌力,且看本座的‘劫月寒刀’神功!”韩威云口中说着,双掌已缓缓迎了上去,说时缓,其时快如闪电。
  掌力相碰,并未发出通常的那种轰然声,两条人影倏地凝立不动,杨暮云额上汗如雨下,头顶白气蒸腾。
  “不好!”萧越心中暗惊,身形快速掠出,就在此时,杨暮云闷哼一声,身形一连退了七、八步,脚步刚刚踉跄的站隐,脸上已是一片煞白。
  韩威云身形如附骨之蛆,快逾闪电,追击而至,双掌连环拍出!
  但他快,萧越则比他更快。萧越身形一掠即至,左掌横隔,右手五指齐扬,暴射五道锐劲无比的指力。
  韩威云心头一惊,身形随掠向一旁,不敢轻攫其锋。
  萧越一把扶住杨暮云,道:“外公,你老没事吧?”
  杨暮云苦笑道:“‘劫月寒刀’果然厉害!老夫一世英名尽付流水了。”
  韩威云闻言大笑道:“本座的‘劫月寒刀’神功世无所匹,以你杨暮云又怎是本座敌手?”
  他语声微微一顿,目光巡视全场,朗声接道:“各位朋友,大家有目共睹,本座的‘劫月寒刀’神功,如果有那位还想一试的话,尽管下场,若是无人敢与本座匹敌,那就得尊本座为天下至尊‘武林盟’主……”
  “你在做梦!”江云枫稳步走出席位,站在韩威云面前道:“我‘武林盟’与你‘幽灵教’势不两立,想做‘武林盟’主还得经过老夫!”
  韩威云淡淡一笑,道:“江盟主,对于上次毁灭贵庄之事,本座甚感抱歉,这笔账本座随时可以候教……”
  “住口!”江云枫怒极道:“在下为‘武林盟’盟主,就要为六大门派和武林正义人士谋利,你‘幽灵教’一年来为祸武林,‘武林盟’有义务铲平……”
  “江盟主!”韩威云道:“武林之中本来就是弱肉强食,我‘幽灵教’出道江湖也是凭本教的实力。一年来,的确是得罪了不少武林朋友,不过……”
  韩威云说到这里,目光一掠不远处的萧越和杨暮云,接着又道:“江盟主,如果本座没记错的话,那萧越的父亲萧廷深是死在你那致命的一刀之下的,我‘幽灵教’与你‘武林盟’同‘孤堡’萧越之间可都有无法了结的血仇。本座以为与其你我两方相斗,倒还不如联手共同对付‘孤堡’萧越。”
  韩威云这后面的话全是以“传音入密”之术说给江云枫听的,故而场外群豪没有一人听到这一席话。
  江云枫怔了半晌,蓦地剑眉陡扬道:“萧越确是我‘武林盟’的大敌,不过贵教也同样是本盟之敌,你我双方想要化敌为友,那是比登天还难。不过,本盟可以暂不与贵教作对,但也不会与萧越为难,无论你们双方中那一方胜,本盟都要全力对付之。”
  江云枫同样以“传音入密”告诉了韩威云,随即朗声道:“本盟为天下苍生计,希望贵教放下屠刀,否则本盟绝不姑息,请教主最好三思!”
  江云枫说完,转回座位坐下。
  他突然退出场外,引得群豪揣测纷纭,不知他与韩威云谈了些什么,居然慨然退场。
  韩威云目注江云枫坐了回去,心中暗暗道:“好个奸猾的江云枫,居然来个壁上观,却要我与萧越拼个你死我活,便想坐收渔翁之利。哼,待本座收拾了萧越,再找你算账!”
  韩威云一念至此,遂转头步向萧越道:“萧越,想不到你居然解了‘天阳化魂草’的剧毒,的确令本座佩服。”
  萧越见杨暮云伤势已趋平稳,遂命人扶了下去。
  接着,向韩威云道:“韩威云,今日你我再度相见,相信你再也使不出什么诡计……”
  韩威云笑道:“笑话,今日本座无需施以智谋,只凭武功即可取你颈上人头,以祭奠我‘幽灵教’被你爹所杀的亡灵,所谓父债子还,今日你就为你爹偿债吧!”
  他话音一落,神色倏地一肃,手掌缓缓上抬至胸口,右掌掌心向外,左掌斜扬向天,这是“劫月寒刀”的起手式。
  韩威云蓄势待发,脸上一片肃然,神情极为庄严,俨然一派宗主气度。
  萧越见状,心下也不敢丝毫大意,要知以杨暮云那等武功尚在一招之间落败于“劫月寒刀”神功之下,使得萧越不敢存丝毫轻视之念,何况韩玉华警告过他,“劫月寒刀”正是他“太清罡气”的克星。
  XXX
  萧越倏地有了主意,体内真气流动,右手食中二指骈指如戟斜指剑眉,左掌却随便地下垂在身侧。
  韩威云怔了怔,目光闪动不定,他想不出萧越那只左掌会使出什么招式,他对萧越的武功了如指掌。
  因为一年前韩玉华正是为了查清萧越为何会在短期内武功一步登天的原因,才亲身做饵引萧越入了圈套。
  在萧越与韩玉华共度的一个月中,萧越的武功也被摸透了。
  韩威云脑中极快地闪过了一遍萧越所用的武功,并无一式一招是如萧越现在左掌的起手式一般的。
  萧越脸上泛起一抹笑意,这笑意更给了韩威云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他脑中只是在想:“莫不是他又学了别的武学?看他那模样似乎胸有成竹……”
  整个场面也寂静异常,所有的人都屏息凝视着场中两位当代武林中的绝顶高手。
  这是大战前的寂静,这种静正预示着天崩地裂般的一动。
  高手中的高手比武时,胜负往往只决定于一招。
  而萧越与韩威云正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们互相凝视,目光中充满了探询、揣测和判断,他们这是在较智,是一种心力的较量,一种超越武学的较量。
  萧越脸上的笑意逐渐浓厚起来,左掌依然是随便地下垂着。
  韩威云脸上神情却更见凝重,他有些犹豫不定,他实在想不出萧越是否有能力接下他的“劫月寒刀”,起初他自认对萧越的武功路数一清二楚,所以,他胸有成竹,可是如今萧越那记起手式令他大感意外。
  他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在苦思。
  而萧越同样在心中掂量着,仔细想着适才韩威云击败外公的那一记掌法。
  场外,楚香云和寒雪儿同样如坐针毡。
  楚香云伸出手去握住寒雪儿的手,发现她的手同自己的手一样,汗湿湿的。
  倏地,一声长叹打破了这个场面的沉寂,那名神秘的白衣蒙面人站了起来,直对着场中对峙的两人行去。
  场外群豪立时骚动了起来,谁也不知这名白衣怪客作何打算。
  韩威云自然也看到了此人向场中走来,他很清楚这人来参加七星坪之会,那一定也是与“幽灵教”作对的。
  可是他现在不敢贸然向白衣怪客出手,因为萧越正伺机而动。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时,白衣怪客已行至离两人不足一丈之地了。
  两条人影电闪而至截住了白衣怪客。
  这两人一身黑衣,白发白须,长相居然十分相似。
  他们正是“幽灵教”十大护法中的两位,江湖中凶名久着的“左右无常”。
  这两个人,哥哥只有左手,弟弟只有右手,两人一双手配合得天衣无缝,自出道以来,据传从没败过。
  两人手中的兵短相同,都是一支双刃金钩。
  “左右无常”拦阻了白衣怪客,双刃金钩也同时袭向了白衣怪客。
  白衣怪客身形突然一旋,出人意料地从“左右无常”的身体之间插入。
  “左右无常”但觉眼前一花,白衣怪客已越过他二人,两人的金钩不仅未钩中白衣怪客,反倒钩向了自己兄弟俩。
  “左右无常”大惊,硬生生收住了金钩。
  这一变化令场外群豪全都惊讶万分,更觉得那白衣怪客诡异之极。
  就在这片刻工夫,萧越和韩威云都各踏上了一步,两人相距仅有五尺,只要一伸手便可触及到对方。
  但两人谁也没伸手,因为双方都明白,谁先伸手谁就必败无疑,一个人如果不动时,会令对方觉得无处下手,因他认为无论从哪一方面攻击,都必然被封住,而且会给对方一个反击的机会。
  白衣怪客已逼近了两人。
  韩威云的目光不由从萧越脸上移向了白衣怪客。
  就在这一瞬间,其实比一瞬间要短得多,但这一极短的时间却已足够萧越攻击了。
  萧越右手划出,挟起一股锐利的剑气,左掌箕张,五指拂出,使出“大无极惊神指法”将韩威云全身大穴全部罩于指风之下,让人无法预测萧越会点向那一处穴道。
  就在萧越出手之时,韩威云立时反击了,但已明显地慢了一步。
  韩威云心中也明白自己败了,但他极不甘心,故而虽然明知自己必败无疑,他仍然施出了“劫月寒刀”的神功!
  场中这三人站得极近,萧越一出手,锐啸的劲气便已掀起尘土,三人立时成为一团影子。
  一声呻吟传出,声音未落,楚香云和寒雪儿已双双立起,口中同时娇呼:“是越哥!”
  寒雪儿率先扑入场中,楚香云随后跟了上去。
  人影渐清,但见萧越脸色煞白,身形踉跄退出,情形与杨暮云被打伤时一样。
  韩威云却有些呆了似的望着萧越,就连白衣怪客双掌击向他,他也未曾察到,因为他根本不明白萧越是如何被他的“劫月寒刀”击中,而他本人又是如何在萧越那惊人的一击之下安然的。
  但是,他立刻明白了,不过已经晚了。
  白衣怪客的双掌已攻出,令韩威云连思想的余地都没有,只是出于一个高手应有的本能,他双掌自然地阻了阻。
  “砰”的一声,韩威云被白衣怪客一掌震出五丈开外,张口喷出了一大口鲜血,看上去他的伤比萧越还重。
  白衣怪客一击得手,身形急掠而起扑向萧越。
  他出掌震伤韩威云,反身扑向萧越,这几个动作迅捷无比,一气呵成,显然这些情况早在他的算计之中。
  而此刻的萧越几乎已无力抗击了,一条人影极速掠到,正是赶入场中的寒雪儿,她身法虽然迅捷,但仍慢了一步,欲出手阻隔已是不及。
  寒雪儿大惊之下想也未想,身形猛撞向白衣怪客。
  “砰”的一声,寒雪儿闷哼一声,身形被白衣怪客的掌力震得直飞而出,正撞向萧越怀中。
  两人立时摔在一起。
  “雪儿……”楚香云想也没想,长剑出鞘,施出杀招攻向那白衣怪客!
  她一番疯狂的攻击,竟使白衣怪客连退了十余步,白衣怪客似乎是有意让楚香云似的,并不反击,
  只是一味地避闪,他身法诡奇至极,以楚香云的龙虎风云之剑法竟连他衣角也未碰到。
  萧越抱着寒雪儿,目光触及她那毫无血色的脸和那双已经失去了光采的眸子,心中一阵阵绞痛,比那严重的内伤还要令他疼痛。
  寒雪儿自小便由萧廷璧为她订了亲,自小便是萧越的妻子。
  萧越自从认识了她以来,从没给过她什么,可是她却为萧越献出了一切,甚至生命,连死时都未能和心上人话别。
  萧越之所以心痛,便在于此了。
  寒雪儿唯一可以瞑目的是死在心上人的怀中。
  此刻场中已大为混乱。
  “幽灵教”中的人扑入场中救起垂死的韩威云,并攻击那白衣怪客。
  而场外的群豪则随同“武林盟”一起向“幽灵教”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幽灵教”教主韩威云不仅不能出手,反而因为身受重伤,使教中有数的一流高手都得拼死保护他。
  这就使得群豪们得以大开杀戒,“幽灵教”中的弟子那里是这些人的敌手呢?
  这是一曲疯狂惨酷的乐章,是死亡之神吹奏出的夺命之曲!
  残肢、断臂、头颅齐飞,碧血染红了青草。
  暴吼、惨嚎、呻吟共鸣,狂曲充斥了空间。
  在这种残酷的场面中,却有一群没有疯狂的人,这就是“霸王盟”的高手,他们没有投入到对“幽灵教”徒的屠杀之中,因为他们的盟主萧越此时没有下令。
  萧越此刻身心俱痛,他抱着寒雪儿缓缓地站了起来,只说了三个字:“我们走!”
  话一说完,他已率先而行,众高手怔了怔,立刻跟了上去。
  那位神秘的白衣怪客却在死亡之曲奏响之际,飘然遁去,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更没有人能够将他拦下来。
  以楚香云的武功自然无法将他留下,白衣怪客的武功太诡奇了!
  在疯狂厮杀中的人们并不知道主角都已退场了,甚至连韩威云也不知何时消失了,对于这一点,江云枫竟然没有能够注意到。
  也许,他认为韩威云死定了,因为白衣怪客给韩威云的那一掌足以置他于死地了。
  也许,他被屠杀刺激得丧失了理智,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幽灵教”徒似乎在为韩威云争取时间,仍然没走,还在向比他们自身强十倍的敌手发动攻击。
  这一场屠杀,该是二十年来武林中最大的一次战役了。
  可是,谁会想到更可怕的屠杀还在等待着他们?
  也许,真是武林末日来到了!
  也许……
  XXX
  身在高处几多愁,
  英雄无言枉费心。
  生至死时多少志,
  到时看剑可无情?
  烽烟再起武林日,
  万相俱灭剑独行。
  数尽前朝英雄事,
  江湖逐鹿可有心?
  剑问苍天情何物?
  创伤未复又见卿。
  别时已难聚更难,
  道是无情却有情。
  天下有谁知恩怨?
  此生虚度亦未明。
  有仇无仇一齐休,
  傲游天地无愧心。
  莫把此情空抛却,
  又负佳人相思情。
  江湖风云多变幻,
  武林争霸几时停?
  这个极大的土包堆在这片草地之上显得极不协调,而土包上的黄土也显得很为触目。
  这是个人工堆成的土堆。
  在这种荒僻的所在,人工堆成的这种大土堆的作用十之八九便是土坟。
  不错,这的确是一座坟,而且还是一座很大的坟,里面埋葬了五百余名武林高手,确实一些说,是五百多位“幽灵教”中的高手。
  这是“幽灵教”再现江湖以来,伤亡最为惨重的一次战役——七星坪之战!
  这一战,由于“幽灵教”教主韩威云在大战开始前便身受重伤,使得“幽灵教”中高手一开始便心理上输给了六大门派及一干江湖高手。
  又由于韩威云在大战之际撤走,带走了教中一流高手,使得余下的“幽灵教”中弟子在武功上也不如对手了。
  这一战的结果,便是这荒僻的七星坪上,多了那一座黄土堆成的巨冢。
  其实,任何一个人都无法逃脱化为一坯黄土的命运,只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途径罢了。
  有道是伤敌一万,自损三千。
  六大门派及江湖高手在这一战中虽大获全胜,但是也伤亡很重。
  武林之中纷争频繁,大战时有,小战不断,每一个武林中人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生活,谁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够终老一生。
  但是,却仍有许许多多的人投身到武林中来。
  其实人类的社会本就存在着弱肉强食,生存的斗争,只不过在江湖之上表现得更为充分、尖锐而已。
  刚下过一场小雨,青草犹自苍翠,草上滚动的水珠,不时闪烁出道道光芒,像大地的眼睛。
  空气略有些潮湿,并带着缕缕泥土的气息。
  很静!连一声鸟鸣也闻不到,更使本就荒僻寂静的七星坪又增了几分幽宁。
  在那黄土冢之前,站着三名素衣少女。
  为首一人虽淡妆素抹,仍无法掩饰她那撩人的成熟美。
  三人已站了好一会了。
  倏地,那为首的女子轻叹了一声,俯身捧起一坯黄土拂洒在坟头,她身后的两名少女立时也做了同样的举动。
  这位为首的妇人轻声道:“小蓝、小悔,咱们走吧!”
  声如莺啼,娇柔中有几分刚强。
  两名侍女模样的素衣少女紧随着妇人而行,莲步移动之间,居然没让半点露水沾上裙边!
  三女渐行渐快,穿过草地,很快便来到了大道旁。
  三女倏然止步,因为眼前的景象令她们不得不止步。
  原先等在这儿的几名轿伕此刻已横尸路边,而留下护轿的两名侍女也同样惨死。
  素衣妇人凝立半晌,才道:“什么人这么残忍……”
  “在下!”一条人影泻落在妇人身前,接口道:“韩姑娘可还认得我吗?”
  他话未落,又有一个人闪到他身旁,和他并肩而立,是一对夫妇!
  素衣妇人目光凝注在男人脸上,似乎想起来似的,道:“你可是江云枫之子江龙飞?”“不错。”男子应声道。
  他的确是江龙飞,他身旁的妇人则是他新婚的妻子——紫薇。
  他们两人自少林寺被“幽灵教”攻破后,江龙飞又再度受了毒伤,幸被紫薇所救,此后两人一直相伴在一起,情意日深,终于结合。
  此番江龙飞带着紫薇离开山居,再次踏入江湖。
  江龙飞本想寻访爹爹的下落,哪知一年来武林形势又发生了剧变,六大门派会同武林中人一举毁掉了“幽灵教”在各地的分坛,围困了作为“幽灵教”总坛的武当山,江云枫身为“武林盟”的盟主,自然也在武当了。
  江龙飞夫妇本拟赴武当,不想途中遇上了“幽灵教”教主的女儿韩玉华,便追踪至此。
  江龙飞虽与韩玉华仅见一面,但已记住了她。
  韩玉华冷声道:“江龙飞,亏你还是正道中人,一向自居侠义,今日竟然对毫不会武功的轿伕下了杀手,难怪有‘辣手’之称……”
  紫薇微哼一声,接道:“你不必在此假慈悲,人是我杀的,我一向并不自居侠义,与龙飞并无关系。”
  韩玉华淡然一笑,向江龙飞道:“想不到你居然有这样的妻子,可惜你的侠名也将荡然无存……”
  “住口!”江龙飞斥声道:“在下可不是来听芳驾教训的,识相的,就随我们夫妇去见我爹……”
  “哼,真是大言不惭!”韩玉华身后的一名素衣少女冷哼一声,长剑出鞘,划过一道弧形,直刺向江龙飞!
  江龙飞脸不改色,宝刀带鞘,横隔而出,左掌奇幻无比地袭向素衣少女。
  素衣少女似乎没料到江龙飞的这一掌来得这么快,于是急忙侧身出掌。
  江龙飞嘴角带笑,左掌快速无比地搭上了自己的宝刀,右手发力,宝刀出鞘,刀光闪出,一声娇呼,素衣少女踉跄向后退了四、五步,脸色苍白。
  素衣少女绝没料到江龙飞的刀那么快,若非她反应过人,此刻已该横尸于地了,但饶是如此,她的左掌已经被江龙飞的刀齐腕切下!
  韩玉华怔了怔,她同样没有料到江龙飞的刀那么快,一招就伤了小梅。
  江龙飞还刀入鞘道:“韩姑娘,在下够资格请你吗?”
  “不够!”韩玉华冷冷道,口气没有半分犹豫。
  紫薇微动樱唇道:“龙飞,客气什么?她不愿走,你就动手抓她走。”
  她话音未落,身形已动,掠过韩玉华,直取小梅和小蓝两人。
  韩玉华一见她身法,心头一震,知道小蓝和小梅绝非这女子的对手,纤掌一抬,欲阻止紫薇,但……
  江龙飞轻喝一声“看掌”,声落掌到,出手迅捷,毫不含糊。
  而韩玉华不敢轻视,身形一旋,退步出掌,将门户封得严密无隙。
  江龙飞掌势未尽,变掌为爪,急扣向韩玉华腕脉,这一招变式极快。
  韩玉华见状,内心微凛,一式“腕底翻云”,纤指反击江龙飞的脉门。
  江龙飞微哼了一声,手掌一旋,急拍向韩玉华的心口!
  韩玉华脸色一变,斥道:“下流!”
  话音中,纤掌一翻,迎了上去。
  “砰”然一声,江龙飞连退三步,韩玉华同样退了三步。
  江龙飞见状,心知自己功力尚差韩玉华一筹,适才这一掌,江龙飞是全力抢攻。
  而韩玉华则是被动迎接,未尽全力,如今结果是平分秋色,自然韩玉华的功力略胜于他一筹了。
  韩玉华正待反击,猛听惨呼,她心头一惊,转过头去,正见小梅身形缓缓倒下,小蓝大叫“梅姊……”呼声中,小蓝身形掠起,长剑直向紫薇刺去,显然心存拼命之念。
  韩玉华见状,却大吃一惊,她知道小蓝武功差对方太多,这一招势必不能成功,身形立时飞掠过去。
  半空中,一股劲道撞来,韩玉华情知这是江龙飞从身后袭来的劈空掌力。
  危急之时,韩玉华心中镇静,身形倏然一折,直而下,毫厘之差,避过了那记掌力。
  就这般一耽搁,小蓝已遭不测。
  紫薇在小蓝飞身扑来之时,身形也同时掠起,仅越过小蓝,这擦身的刹那,她手中的长剑已然划出!
  小蓝闪避不及,惨呼一声,坠落地面,气绝而亡。
  韩玉华心内大痛,今日她这四名随身侍女全都是她从小调教出来的,平时待她们如同亲妹妹一般,想不到今日全都丧身于敌手。
  韩玉华娇叱一声,身形扑向落地未稳的紫薇。
  紫薇身形未稳,不愿硬接韩玉华这一招,身形急掠开去。
  但是,韩玉华身形在空中连翻数翻正落向紫薇,同时袖底暴射出一道剑芒刺向紫薇!
  紫薇没料到她突然出剑,猝不及防,这一剑正中她右肩,若不是她闪避了一下,她此刻的右手必然被废了。
  但饶是如此,这一剑亦深达数寸,伤势不轻。
  江龙飞见状急怒攻心,暴喝一声,飞身扑来。
  韩玉华一剑伤敌,立时飘闪开去,见江龙飞扑到,短剑立时划出!
  江龙飞身形突然掠起,宝刀出鞘,快逾闪电,直劈向韩玉华,这一刀去势如虹,快到不能再快。
  韩玉华见状,身形快速闪退。
  但,她仍慢了半分,刀锋划过她的左肩,亏她见机得早,闪避及时,否则此刻已身首异处了。
  江龙飞一招得手,不容韩玉华喘息,宝刀连环攻出,正是江云枫成名绝技“闪电十八式”!
  十八式,一刀比一刀快,让人眼花撩乱。
  韩玉华新伤未治,不敢硬接,身形快速闪避,每一次都从刀锋边缘闪过。
  她暗忖道:“想不到江龙飞武功精进得这么快,他夫人裹伤之后,必然前来助战,到时只怕我无法对付他们夫妇两个。”
  她心念未了,行动上不由缓了缓,腰上立时被划了一刀,这一来,形势更不利于韩玉华。
  韩玉华猝然出剑反击,迫得江龙飞连退数步,韩玉华并不追击江龙飞,身形向后掠去,身形才起,紫薇也飞掠而至,长剑直削过去。
  韩玉华身在空中,根本无法闪避,她猛一咬牙,手中短剑也刺了过去。
  半空中传出两声闷哼,韩玉华和紫薇都摔在地上,韩玉华胸口一道七寸余长的剑伤,深达一寸有余,而紫薇亦受重伤,短剑刺中了她的腹部,剑锋入肉三、四寸。
  江龙飞见状呆了呆,立时挥刀直劈向重伤倒地的韩玉华,此刻韩玉华身上三处伤势都极重,手中的短剑又留在了紫薇体内,对于江龙飞这一刀已无法闪避了。
  江龙飞宝刀挥下,“当”的一声,却被一柄长剑隔开,只见眼前多了一名十岁有余的童子,这童子丝毫不给江龙飞喘息之机,手中长剑怪招频出,将江龙飞逼退了五、六步。
  童子倏然收剑,掠回,抱起韩玉华飞掠而去。
  江龙飞不由恨声道:“便宜了你!”
  回身抱起紫薇,目光触及短剑,大是心痛。
  紫薇喘息道:“龙飞,别这样,替我把短剑拔出来!”
  江龙飞犹豫了一阵,终于伸手握住了短剑剑柄,猛然拔出。
  紫薇大叫一声,疼昏了过去。
  江龙飞急忙从衣上撕下布条,先点了伤口处的穴道,又用布条把伤口扎紧。
  望着昏迷不醒的紫薇,心道:“我必须给小薇找个大夫,但愿那一剑没有伤及内腑。”
  江龙飞这般想着,立时便抱起紫薇,大步而去……
  XXX
  如果说七星坪上的黄土堆不像一座坟的话,那么,这里的这座墓修建得却是很别致。
  墓前,一块石碑耸立着,上书“萧门寒氏雪儿之墓”。
  在韩玉华与江龙飞生死相搏时,萧越一个人来到了这座墓前,静静的凝立着。
  萧越脸上一片肃穆,眼眶中啜着晶莹的泪花,他没有说话,只是站着,一动也不动。
  也许,他心中太过于沉重,或者是他自我感觉到对寒雪儿有所亏欠,他无言可语。
  这份悲苦,自七星坪之战以来,一直压抑着萧越。
  萧越渐渐地觉得,他眼前的景象逐步模糊起来。
  蓦地,他发出了一声叹息,就在他叹息的同时,他身后也传出了一声长叹。
  萧越转身一瞧,是楚香云。
  “越哥,雪儿妹妹已经离开我们了,你不要再自苦下去了,好吗?而你应该明白,还有许多事等你去做……”
  萧越脸色依旧,目光漠然地望着楚香云。
  萧越道:“雪儿对我情深义重,为我牺牲了一切,可是我却什么也没有给过她,我辜负了她。”
  萧越心里极为难过,含泪又道:“唉,当我发现我亏欠她太多时,已是无法回报了。”
  楚香云哼了一声,道:“难道雪儿妹妹为你付出一切乃至生命,就是为了得到你的回报吗?如果你是这么认为,那你真是辜负了她一片真心!”
  萧越身形一震,问道:“为什么?”
  楚香云道:“雪儿对你情意深切,并不是要你给她什么回报,她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发自真心,出于至诚,所求的不过是你心中能够存着她,可是你心中有过她吗?重视过她吗?”
  萧越漠然垂下了头,他自问没有重视过寒雪儿,否则当初他不会弃雪儿与冰清于不顾,只身返回中原的。
  “是的,冰清没有说错,我对她与雪儿都没有认真过,可是我内心却一直认为对她有情,唉……”萧越内心默默地细想。
  楚香云见状,柔声道:“越哥,你承认并不爱雪儿,是不是,可是你为什么又要说心中有她呢?”
  萧越目光闪动,道:“你知道……”
  “我知道,雪儿和我谈过你们相识的经过。越哥,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当初你之所以对雪儿说你心中对她难舍,是不是只因为雪儿的容貌才这样说?”
  萧越见楚香云郑重其事的模样,慨然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香云欲言又止,久久,她叹息了一声,道:“越哥,你心中是不是真的有我?”
  萧越惊声道:“香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
  楚香云沉吟片刻,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的确很担心,我怕你忘不了韩玉华!”
  “你说什么?”萧越张大眼睛道:“韩玉华?我怎么会怀念她呢?难道她害我还不够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越气呼呼地道:“那是什么意思?”
  楚香云道:“她已为你生了个儿子,你……”
  萧越惊疑道:“你怎么会知道?”
  楚香云叹然道:“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要瞒着我?”
  萧越哑然半晌,道:“我不会瞒你,只要有时间,我会告诉你,可是七星坪会聚,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我一直没有空闲时间对你说……”
  他话声微顿,接道:“香云,这件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楚香云道:“七星坪之会前,你去追一名侵入白马寺中的白衣人时,我也跟上去了,那白衣人便是韩玉华,她对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后来我又跟着你们去了那幢木屋,我从窗子处看见了你和你儿子。”
  楚香云不自然地笑了笑,又道:“当时我看见你那副舔犊之情的流露,我就知道,你和韩玉华之间的关系不可能彻底割断的。越哥,孩子是无辜的,我希望你能原谅韩玉华……”
  “不可能的!”萧越断然道:“我和韩玉华已是恩断义绝,即使有遥儿在,我与她之间的关系也不可能复合的了,在我的心目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我不能牺牲我和你之间的感情。”
  楚香云见他脸上神情十分坚定,不由道:“越哥,你当真这么在乎我们的感情吗?”
  “当然!”萧越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他有些激动地接道:“香云,你必须相信我,我已经不能失去你了,知道吗?我已失去了玉洁,我不能再失去你,否则,我将无法承受精神的打击。”
  楚香云只听得泪水从眼中涌出,这泪水不知道究竟是喜,还是忧?
  萧越轻声道:“香云,我们回去吧!”
  楚香云轻轻拭去腮上的泪水,点头笑道:“我们走!”
  两人并肩回到了白马寺……
  XXX
  萧越自从七星坪之会后,一个月来一面疗伤,一面遣人在江湖中广布眼线,查探形势,对江湖中所发生的事了然于胸。
  同时,重建“孤堡”的工作也已开始进行。
  但是,在“孤堡”建成之前,这白马寺将作为“孤堡”的暂时总坛了。
  萧越和楚香云才回到大殿,就见堡中堂主级的高手及“霸王盟”中的各位首要已在殿中聚集等候了。
  龙天南一见萧越,立时脸带笑容地迎了上来道:“堡主,你可回来了,我正打算派人去找你呢!”
  萧越剑眉一扬,问道:“什么事?”
  “远香阁主”接口道:“最近本盟弟子查获,‘幽灵教’最后一个分坛华山分坛已被‘武林盟’铲除,眼下‘幽灵教’仅剩一处武当总坛了。”
  接着又道:“‘武林盟’的人马现在已经包围了武当山,通往武当山的各条通道全都广布高手监视,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份子进入武当山。”
  余莫尘满脸笑意地道:“咳,这一回可有好戏瞧了,只等‘武林盟’与‘幽灵教’拼个两败俱伤,那时,本盟再动手定能获得全胜。”
  萧越在居中的位子坐下,目光闪动,扫过殿中群雄道:“‘武林盟’势力虽盛,但也不可能在短短一日之内扫除‘幽灵教’六大分坛及三十五处小分舵,这里面只怕有蹊跷。”
  他语声一顿,转向龙天南道:“龙伯,你有没有派人查探那位神秘白衣人的下落?本座认为,‘武林盟’的战绩中有他一份功劳。”
  龙天南道:“属下派人查过,只是一个月来,这白衣人音讯全无,根本没在江湖中露过面,不过……”
  他说到这里时,刹住了话头,也许他是要考虑后面的话要不要说出来。
  萧越追问道:“龙伯,不过什么?”
  “哦,不过属下曾接过一个消息,说是‘武林盟’向‘幽灵教’泰山分坛发动进攻前,泰山分坛已被人杀得鸡犬不留了,现场没有任何痕迹,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龙天南这一席话说出来,令殿内群雄皆震惊莫名。

  第十五章 面对翁姑心有愧 继承父业任教主
  在江湖上,除了“武林盟”和“孤堡”有实力,一举摧毁“幽灵教”的六大分坛之一泰山分坛,还有谁有这份能力呢?
  “远香阁主”道:“莫非这是白衣人所为?”
  空晦大师道:“女施主所言,老衲不敢苟同,试问那白衣人武功能有多高?能够一人扫灭整个泰山分坛,不留一个活口?何况,白衣人的武功咱们也略知一、二。以他的武功不可能有这个能力的。”
  “血雨金钩”简无血揶揄道:“哎,老和尚,你怎么不动动脑筋?白衣人一人的武功是不能有此能力,可是‘远香阁主’并没有说白衣人没有同党啊!”
  萧越微微一笑,道:“当名声湖之上,未必没有第三股势力隐藏着,那白衣人在七星坪大会上的表现,显然是经过周密算计的,否则不可能同时令本座与韩威云受伤……”
  余莫尘听到这里,不由诧然道:“盟主,你不是中了韩威云的‘劫月寒刀’吗?怎么是白衣人将你打伤的?”
  余莫尘的这句话正问到了群雄心里,他们虽然都是一流高手,眼力都十分过人,但那日在七星坪上,萧越出手时掀起的尘沙令场外无数高手都未能看清萧越是如何受伤的?
  一个月来,这个疑问一直存在众人心中,余莫尘今日提出的疑问,正是知人想要知道的。
  萧越脸色肃然道:“那日,本座抢得先机,以平生功力发出一招,这一招威力奇大,韩威云纵然接下来,亦必身受重伤,韩威云当时也明白了这一后果,但他仍然全力攻出了‘劫月寒刀’神功,因为他是个绝顶高手,他明知必败仍要全力施为,以尽人事。”
  这番话中,萧越明显带有称赞韩威云的口气。
  萧越对自己生平最大的敌人、仇人能说出赞扬之词,如果没有过人的胸怀,是很难做到的。
  众人因此都怔住了,想不出萧越为何竟赞扬起韩威云。
  只听萧越接着续道:“在我攻出那一招时,我已犯了一个错误,因为我居然认为那白衣人是友非敌,这一错误的判断使我险些送了性命。”
  萧越唉了一声又道:“如果我判断正确,攻击时有所保留的话,也不会给白衣人可乘之机,雪儿也不会为我而死了。”
  萧越说到这儿,脸上一片自责之色。
  刹那间,大殿内静如空谷。
  久久,萧越才接道:“那白衣人从旁边出手接下了我全力一击,解救了韩威云,而我由于认定韩威云必然伤在这一招下,所以全力攻击,不遗余力。白衣人的突然插入,使我一击落空,反而空门大开,被韩威云的‘劫月寒刀’击中,而这一结果绝对大出韩威云的意料之外,使他惊怔了片刻,也就这么片刻工夫,白衣人已把握时机,再度出手击伤了韩威云,这一石二鸟之计的确高明得很,只可惜未能知道白衣人是谁。”
  “越哥,”楚香云道:“那白衣人能接下你全力一击,而全身而退,武功岂不高得惊人?”
  萧越道:“那未必见得。”
  他淡然一笑,又道:“白衣人之所以能接下我那一招,是因为我出手这一击是攻向韩威云的而不是他,只要他取位好,提握住时机就不难接下来,但由此也可瞧出这白衣人武功十分之高,以我的推测,他的武功当与我在伯仲之间。”
  楚香云目光闪动道:“如果单打独斗的话,那你有没有把握赢他?”
  萧越目光掠过众人,微微一笑,道:“我自信我是不会输给他的。”
  楚香云闻言,未置可否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龙天南道:“堡主,如今眼看‘武林盟’与‘幽灵教’一决死战,咱们该怎么做?”
  萧越沉吟片刻道:“加派人手严密监视,没有本座令谕,不许轻举妄动,违令者,杀无赦!”
  龙天南呆呆地,他想不出堡主何以下这么严厉的命令?但他身在人下,只有照吩咐去做。
  当下,他起身向萧越抱拳一礼道:“龙天南谨遵堡主令谕!”
  萧越目光巡视众人一圈,道:“如果没事的话,各位都去歇息吧!这段时间,各位须加紧练功,以备不时之需。龙伯,你留下来,我有话同你说。”
  众人纷纷起身告退而去。
  大殿之内仅剩萧越与龙天南两人。
  龙天南询问道:“堡主不知有何事吩咐属下?”
  萧越微微一笑,道:“龙伯,你是堡内资格最老的人,一向追随于我爹左右,当该深知我爹的为人脾性。”
  龙天南道:“不错,老堡主为人最是仁义,武功又好,十五岁便闯荡江湖,替天行道,属下从那时便追随老堡主于左右了。唉,想不到老堡主一生行侠仗义,只求施恩于人,不求报答,卫道江湖二十年,得到的回报居然是被武林侠义同道血洗家门,若非上苍有眼,我‘孤堡’沉冤只怕难以昭雪了。”
  萧越闻言,心情不由沉重起来。
  他缓缓道:“自古邪不胜正,我相信本堡必定能够向六大门派讨回公道的。”
  语声微顿,接道:“龙伯,还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龙天南道:“堡主尽管吩咐,属下当全力办妥。”
  萧越微叹一声道:“我在江湖,现身也有段时日了,如果我娘还在人世的话,应该知道我还活着,何以她至今不来认我呢?”
  龙天南怔了怔,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乍闻萧越说出,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答。
  萧越见他不语,便道:“对了,龙伯,你可查到我外公的下落了吗?”
  龙天南道:“杨老爷子那日不辞而别后,我便派了弟兄查访,可惜至今毫无线索。”
  萧越沉吟片刻道:“我外公匆匆离去,定有蹊跷。龙伯,你再加派人手去查。”
  他稍顿一下,又道:“另外……呃,不必交你办了,我打算亲自上武当山……”
  “堡主,如今武当山上‘幽灵教’与‘武林盟’正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此时上武当只怕……”
  萧越嘴角含笑道:“龙伯,你只管放心,武当山不比七星坪,我不会轻易出手的。”
  龙天南不由吁了口气道:“堡主,咱们‘孤堡’重振雄风,报仇雪恨的大业还要靠你来领导呢!”
  萧越一笑道:“龙伯,你言重了吧!我交给你办的事情这就去安排吧!”
  龙天南道:“堡主,属下这就去了。”
  这位老人自小生在“孤堡”,追随萧廷深几十年,有感到能将几乎惨遭灭门的“孤堡”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实在是很不容易的。
  萧越直到龙天南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才收回了目光。
  他背手重重地叹了一声,因为龙天南的话使他真正意识到了自己肩上担子的份量。
  萧越常常感到很矛盾,他有时认为,为了家门,为了“孤堡”弟子,复仇是天经地义的事,血债应用血来偿,可是,他有时却为此而深感不安。
  他知道,一旦大规模向六大门派寻仇,必然会掀起漫天血腥,造成尸堆成山,血流成河的局面。
  他实在不知道复仇是对还是错?
  楚香云缓步走上殿内,走到了萧越的面前问道:“越哥,你在想什么?”
  萧越回过身来,对着楚香云微微地一笑,道:“没有,现在我该怎么做?”
  楚香云盯着萧越,目光似乎要看透他的心。
  “越哥,你好像有些信心不足似的?莫不是七星坪一战失利……”楚香云道。
  萧越不由笑道:“香云,那你就太小看我了。虽然我对武功看得很重,但绝不会因为一次的失败就失去再战之心的。而且七星坪之战的失既并非我第一次失利,我一出道江湖就失败,而且败得很惨。”
  他脸色渐渐凝重,又道:“若不是玉洁牺牲自己,我根本不会有再战之能,七星坪之战也就根本不会有我萧越参加了。”
  他微顿一下,接着道:“你想,我连被人废去武功都经历过,又何尝在乎七星坪的失利呢?”
  楚香云微微颔首道:“那我就放心了。越哥,你想好了下一步该怎么做了吗?”
  萧越点点头道:“去武当山,做壁上观。”
  楚香云笑道:“原来你想做那位白衣人!”
  萧越不由笑了,笑意很浓,很深……
  XXX
  在安庆郊外的一座古庙中也有一个人在笑,那笑莫测高深,令人捉摸不透。
  这人全身上下除了一双眸子露在外面外,全身都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袍之中。
  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这座早已破败的古庙中,的确是一件很神秘的事。
  这个蒙面黑衣人并不是一个人,在他对面还站立着一位白衣蒙面人。
  白衣蒙面人自然无法看到黑衣人脸上的笑容:“师父,如果‘武林盟’真的消灭了‘幽灵教’,那他们的势力岂不是……”
  黑衣蒙面人截口道:“如果你这么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幽灵教’韩威云吃你那一掌是死定了,‘幽灵教’韩威云一死,必然使‘幽灵教’土崩瓦解,‘武林盟’此次围剿‘幽灵教’是必胜无疑。徒儿,‘武林盟’势力必然不能长久,因为‘孤堡’萧越必然要向六大门派组成的‘武林盟’寻仇的,你弟弟萧越的武功在武当可是顶尖……”
  白衣蒙面人语气冷漠的道:“我没有弟弟,师父!我没有任何亲人,我需要的只是武林至尊的宝座。师父,你一定要助我!”
  黑衣蒙面人嘿嘿笑道:“好徒儿,真没白费为师一番心血。嗯,‘诛心魔功’的火候又加深一层了。不过,目前你还不宜公然与萧越为敌,为师已经想到了一个兵不血刃的万全之策……”
  白衣蒙面人目光闪动,但却没有言语,只是静候他的师父把话说下去。
  他,难道是萧文?
  黑衣蒙面人道:“徒儿,你附耳过来!”
  白衣蒙面人倾身过去,两个人一阵耳语,只见白衣蒙面人眼中暴射出兴奋的神光。
  “师父,这条计策一定能成功!”
  黑衣蒙面人微一摆手道:“不要高兴得太早工,这条计策不能露出丝毫破绽,最重要的是不能操之过急。”
  “师父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妥的。”
  黑衣蒙面人颔首道:“要知道,你这是在为你自己办事,为师已经年迈,对这些名利已经看淡了,不过你对武林至尊志在必得,为师自然会为你设计。”
  “多谢师父,徒儿这就去了。”白衣蒙面人向黑衣人恭身一揖,便转身出了庙门,身法极为快捷灵敏。
  黑衣蒙面人冷哼一声,身形也如鬼魅般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两个人究竟是谁?这是一个谜。
  大千世界本就有许许多多的谜,但只要是谜,终究会有揭开谜底的一天。
  XXX
  这里同样是一座庙,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关帝庙。
  在关帝庙的案桌上躺着一位素衣少妇,不过她此刻已昏迷,从她素衣上的血污可以想见她受了极重的伤。
  案桌边上站着一位十余岁的童子,此刻他双目中含着晶莹的泪花,他的手却并未闲着,他已将素衣少妇的衣衫解开了。
  素衣少妇丰满的胸脯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伤口处的向外翻卷,殷红的鲜血仍在不停地涌出。
  那童子不敢怠慢,将准备好的金创药洒在伤口上,又从自己的衣衫上撕下几幅布条,细心地将伤口裹好。
  随后,他又将素衣少妇肩上、腰间的伤包扎妥当,重新为少妇穿好衣衫。
  童子看着少妇那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眼中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娘,你千万要活过来啊!我不能失去你,小弟更不能没有你,无论如何你都……”
  童子说到这里,语声哽咽了,他伏在少妇身旁,伤心地大哭了起来。
  这童子正哭得伤心,倏地……
  “孩子,你为什么这么伤心?”一个语音极为柔和的声音响自他的身后。
  这童子大吃一惊,急转过身来,挺剑护胸。
  他面前站着七名服饰各异的女子,离他最近的是一位身着淡蓝纱裙的中年美妇人。
  这位中年美妇人正慈祥地望着童子,嘴角上还啜着微笑,这种神情极是迷人。
  童子稍定了定神,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中年美妇人笑道:“我们是过路的,听见你哭得那么伤心,所以来问问你是什么原因?”
  童子道:“我娘被人打伤了,可是我又不知道如何才能治好我娘的伤,心里着急。”
  中年美妇人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医生呢?”
  童子道:“我去了,可是打伤我娘的贼人也在那里……”
  中年美妇道:“这么说那人也受伤了?”
  “没有,不过和他一起的那个女人受伤了。”
  中年美妇沉吟片刻,道:“好孩子,我替你治好你娘的伤,你愿意吗?”
  童子偏着头,细想了片刻,道:“可以,不过你要让我点你几处穴道。”
  中年美妇惊异地盯着童子,道:“你会点穴?”
  “不错。”这童子似乎听出美妇人惊异的语气,故而很是自傲地道。
  中年美妇微微一笑,道:“可以……”
  中年美妇身后的六名女子同声劝阻道:“夫人,你……”
  这六人一开始就没说半句话,直到这时见到主人居然答应这一条件,才出声制止。
  中年美妇道:“你们不必担心。”
  说罢,便行至童子身前,又道:“孩子,你出手吧!”
  童子怔了怔,不明白美妇人为何执意要为母亲疗伤,不过他此时管不了这许多,当下出指如风地制了中年美妇几处穴道。
  中年美妇并不在意,她凝目打量着案桌上的少妇,用她的右手自少妇胸口“膻中”穴开始一路点了下去。
  但见她纤指翻扬,素手挥洒,显得极为好看。
  接着,中年美妇将少妇的衣衫除去,从自己身上取出一只紫色药瓶,倒出两颗通体碧绿,清香扑鼻的药丸,一粒喂入少妇口中,一粒咬碎后敷在伤口处。
  中年美妇做完这些后,便将衣衫为少妇穿好,又将右掌抵在少妇“百会”穴处,显然,她正以自身的内力输入少妇的体内,以促使药力极早生效。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中年美妇收回了纤掌,静静地凝视着少妇那渐渐红润的脸庞。
  童子心情紧张地盯着母亲,手中的长剑微扬,似乎母亲一旦有什么不良反应,便要立时向中年美妇出剑。
  神案上躺着的少妇倏地发出一声微哼,紧闭着的双眼缓缓地睁开了。
  童子见状,不由心中大喜,丢下长剑,扑上前去,叫道:“娘,娘……你终于醒了。”
  少妇颇为惊讶地道:“小伟,你怎么会在这儿?这是什么地方?你在这儿做什么?”
  她目光所见处,看到殿中另外七名妇人,又道:“这些人是谁?她们在这儿做什么?”
  这位少妇便是被江龙飞夫妇所伤的韩玉华,就在她几乎命丧江龙飞刀下之时,养子萧小伟适时赶到将她救下。
  这童子便是萧小伟了。
  萧小伟忙将发生的事情逐一向母亲叙述了一遍。
  韩玉华瞪了小伟一眼,道:“小伟,还不快替这位夫人解穴……”
  萧小伟正要伸手,中年美妇微微一笑,退后数步,道:“孩子,不要你费心了。”
  萧小伟吃惊地盯着中年美妇道:“你……你原来早已自解穴道?”
  中年美妇微笑道:“是啊!如果我的穴道被你制住了,我怎能运功替你娘疗伤呢?”
  萧小伟一拍额头道:“对啊!我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嗯,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娘,我要谢谢你!”
  他话音刚落,已经连连向中年美妇鞠了三个躬,神情极为认真。
  中年美妇含笑地道:“你这孩子倒挺讨人喜欢的。”
  韩玉华道:“夫人过奖了,犬子生性顽皮,适才得罪之处还请夫人原谅。夫人相救之德,妾身铭记在心,只是不知夫人尊姓大名……”
  中年美妇淡然一笑,道:“些许小事,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我夫家姓萧,请问夫人贵姓?”
  韩玉华听得这美妇人的夫家也姓萧,心中立时千般感受涌了上来,脑中思绪纷纷,竟没有听到中年美妇萧夫人的最后一句问话。
  萧夫人秀眉微皱,道:“夫人莫非有难言之隐吗?”
  韩玉华心头一震,暗忖道:“她怎么会知道我有心事呢?”
  心念电转,正要开口回答,冷不防萧小伟大声道:“我爹就是大名鼎鼎的萧越……”
  “小伟!”韩玉华斥道:“你胡说什么?”
  萧小伟委屈地看着韩玉华,辩声道:“娘,我没有胡说啊!”
  “你……”韩玉华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竟没有注意到萧夫人的神色。
  萧夫人颤声道:“这孩子的爹真是萧越吗?”
  韩玉华听她口气,心中很是奇怪,向小伟道:“小伟,你出去一下,娘有话要和萧夫人说。”
  萧小伟低头拾起剑走了出去。
  韩玉华道:“萧夫人,小伟并不是萧越的亲生儿子,他只是萧越的义子。”
  萧夫人似乎有些失望,道:“不错,萧越年不过二十有余,怎么会有一个十多岁的儿子呢?”
  她微一顿又道:“不过,请问夫人与萧越又是什么关系呢?”
  韩玉华只觉得这位萧夫人对萧越的事情颇为关心,心下起疑,便问道:“夫人,你与萧越又是什么关系呢?”
  萧夫人略一沉吟,道:“我是越儿的母亲!”
  韩玉华闻言,不由一怔,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她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萧越的母亲相见。
  萧夫人道:“越儿一岁时就与我分离,二十年了,我们母子再也没有见过面,我一直都以为他已死于‘孤堡’血劫之中,不想他逢凶化吉竟然活了下来,这次听说他在七星坪被人打成重伤,所以我才亲自离宫来见他,姑娘尊姓还未见告呢?”
  韩玉华没料到萧夫人突然称她为“姑娘”,微微一怔,道:“晚辈姓韩名玉华。”
  萧夫人似乎已知韩玉华与萧越的关系似的,道:“韩姑娘,是不是越儿对不起你?”
  韩玉华忙摆手道:“不,不是,是我……是我骗了他。萧伯母,萧越此时已完全康复了,现人在洛阳白马寺。萧伯母,晚辈告辞了。”
  韩玉华匆匆说完,飞身掠出殿门,拉着殿门外的萧小伟急奔而去。
  她实在不想面对萧越的母亲。
  萧夫人暗暗一叹,并未追赶。
  她怅然道:“想不到越儿跟他爹一样到处都欠下风流情债,这位韩姑娘倒真是一位不错的人,这个越儿也是太不懂得珍惜了,简直太不像话了。”
  她由此不禁回想起当年的往事,不由诸多情感涌上了心头,令她忘记了其身在何处。
  离萧夫人最近的一名黄衣少女向萧夫人开口道:“夫人,咱们该走了吧?”
  萧夫人此刻才倏然被惊醒了似的。
  她忙道:“哦,不错,天色不早了,咱们是该走了。”
  她口中说着,身形已移向殿门。
  六名少女紧随着萧夫人之后。
  关帝庙外的景物已溶入了渐黑的夜色之中。
  七女也很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只留下了孤寂的关帝庙。
  XXX
  房间里灯光晦暗,南墙前的一张桌上供着一块神牌。
  然而,这块牌上的名字却不是哪位神仙的,而是首创“幽灵教”的“幽冥神君”韩文岳。
  桌前站着一名年过五旬的老者。
  这位老者脸上悲怆的神情令他更显苍老许多,满是皱纹的脸上透出死人一般的铅灰色。
  这难道就是曾令武林闻风丧胆的“幽灵教”教主韩威云吗?
  不错,他的确是韩威云。
  “爹,孩儿不孝,未能将我教发扬光大就夭折了,可恨我如今重伤难愈,眼看本教遭人消灭而无能为力,而玉华又是女流,难当大任,且天雷又难承我衣钵,唉……如今只好勉为其难,将教主之位传给玉华了。”
  韩威云面对灵牌,黯然长叹。
  他前次在七星坪之战中,被那白衣人击中一掌,致全身真气岔乱,更有那阴寒至极的“劫月寒刀”的内力郁结于经脉之中,回到武当,用尽各种方法都无法治好。
  如今,“幽灵教”在短短数月中被“武林盟”消灭了全部分舵,更以大批高手围困了武当总坛。
  韩威云正出神地想着。
  此刻,房门轻启,一人缓步走入房中。
  这人立在门口片刻,看清房中情形后,长叹一声,道:“爹,你怎么还未睡呢?”
  韩威云缓缓回身,看清是数天前突破敌人封锁上山的女儿。
  他脸上愁容稍解,道:“玉华,本教如今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仍能赶回来,我很高兴。”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又道:“只是爹回天乏力,而你又被儿女私情拖累,爹也难以指望你来帮助我了。我看,趁着眼下大战尚未开始,你还是及早走吧!”
  “爹……”韩玉华叫了一声。
  她泪水盈盈落下,道:“爹,女儿不孝,一直不听你的话,可是女儿毕竟也是‘幽灵教’的一份子,我又岂可在‘幽灵教’大难临头之际独善其身呢?何况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韩威云赞许地点点头。
  他冷静片刻后,道:“道理是不错,只是你带着遥儿多有不便,战事一起,只恐难以照料。”
  “我已将他托给了五娘,要她带着遥儿到他爹那里……”
  韩威云愤然道:“你……怎可如此?遥儿是我的孙子,是我们韩家的人,怎么可以给萧越?”
  他气愤至极,又道:“萧越尽到做丈夫、父亲的责任了吗?你还是速将五娘追回来。”
  韩玉华道:“爹,当初若不是你废他武功令他出走,他怎会不尽父亲的责任呢?”
  “你!”韩威云不由语塞。
  他气得胸脯起伏不止。
  久久,他才道:“好!好!好!是我将你们二人拆散的,可是萧家与我们韩家是世仇。当初,你就不应该对他生情,如今,你看……以至于今天遭他遗弃!”
  韩玉华听到这里,脑中嗡地一声,只觉得父亲的话句句敲击在她的心上,使她那伤痕累累的心悸痛不已。
  韩威云见女儿久久不语,脸色苍白,目中泪光莹莹,情知自己的话说得太重。
  当下,韩威云安慰道:“玉华,事已至此,你我争论亦无用,你还是想开些吧!眼下爹重伤难愈,已无再战之能力,徒有坐以待毙之身了……”
  韩玉华仰脸盯着父亲,他此刻已失去往日身为武林第一人的风采,变得更加苍老了。
  韩玉华心头不由一酸,道:“爹,你不要如此悲观,想当年你苦心孤诣投身武当门下,苦等了三十年终成大事,今日受挫只是暂时的,本教尚有数十高手……”
  韩威云慨然长叹一声,道:“玉华,为父苦捱了三十余年,才换得一年的荣耀,真正是有如做了一场梦,正到好时却醒了。”
  他动了一下身子,又道:“为父重伤在身,这些天来已想通了,名利只是过眼云烟罢了,如今我只担心‘武林盟’不能放过这数百名属下,若能救下这些忠心不二的部属的性命,为父宁愿舍了这老朽之身,也在所不辞……”
  “爹……”韩玉华心头一惊,道:“‘武林盟’是绝不会放过本教任何一人的,只从他们将本教各分坛部属斩尽杀绝的手段,就可以知道他们的为人了。”
  韩威云沉吟片刻,道:“‘武林盟’虽然自诩正义,然盟主江云枫为人阴险奸猾,暗中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勾当,却被那些趋炎附势之辈捧为侠义中人。”
  韩威云哼了一声又道:“比起来,我‘幽灵教’倒比他‘武林盟’磊落得多了。”
  韩威云语锋一转,道:“江云枫虽然不简单,但为父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已安排了一切,‘武林盟’绝对难以达到目的,我倒是担心那姓萧的这小子会有所表现。”
  韩玉华心下一惊,玉首微颔,默默无语。
  韩威云目光在灵位上一扫,又落到韩玉华的身上,他缓缓道:“玉华,你跪下!”
  韩玉华一愣,目光一接触到父亲那威严的目光,身形不自禁地矮了下来。
  韩威云语声凝重地道:“本教值此多难之秋,为父又重伤难愈,已难再统率本教弟子。”
  他目光盯着韩玉华,又道:“虽然你是女流,但我韩家这份基业却又非传给你不可,故……”
  韩玉华听到这里,惊声截道:“爹,你……”
  韩威云挥手阻止女儿的话,语声更为凝重地道:“‘幽灵教’第二代掌教韩威云无力再担掌教重任,特将教主之位传给女儿韩玉华,望韩家列祖列宗保佑本教在玉华领导下兴旺发达。”
  他语锋一转,对着韩玉华道:“玉华,你须记住,从今而后你便是本教教主了,当率领众位弟子将本教发扬光大才是,切忌不可为私情所误!”
  说罢,他从灵位前拿过一只盒子。
  他对着韩玉华道:“这是本教几种最高武学,为父愚钝,只学得了‘劫月寒刀’一种武学,希望你能学成此艺,重振‘幽灵教’。另外,里面有本教三处机密之地的详细所在及进入的方法及暗语,玉华,你好自为之吧!”
  韩威云说完,便把手中的盒子交给了女儿。
  其实,韩威云并不知道,他没有学会“幽灵教”几种绝艺的原因是什么。
  当年,“幽灵教”志在天下,教主韩文岳更是机变百出的一代枭雄,儿子韩威云在幼时便给他送入武当门下习艺,以做将来举事之内应,不想万事俱备之时,才一发动便为“孤堡”萧廷深所制,他本人也丧命于萧廷深之手。
  这时韩威云尚未暴露其身份,眼见“幽灵教”功败垂成,他当机立断留在武当。
  这样,他从小便习得武当武功,武当武功乃走正道之路,讲究循序渐进,年长日久功力愈高。
  而韩家武功乃邪派武功,讲求取捷径,而忽视基础,且又阴柔歹毒,与武当武功乃格格不入。
  韩威云并不知道这一点,当他武当武功颇有火候时,便习练家传武功,那知习之非常艰难,毕竟他是一代宗师,终于给他习成了“劫月寒刀”之神功。
  然而,他并未能将正邪两种武功融汇贯通,故而被那神秘白衣人打成重伤后,便压制不住“劫月寒刀”的寒毒,而一发不可收拾,终于落得伤重难治的下场。
  韩玉华则不同,她自幼习练的是家传武学,故而习练绝艺反比韩威云容易了许多。
  目下,韩玉华面对父亲的重托,知道若不答应,“幽灵教”必然从此烟消云散,而自己毕竟从小在教中长大,在父亲的教导下,耳濡目染,行事也是偏激。
  她又经萧越遗弃,自然内心中难以得到平衡,且“幽灵教”正面临灭顶之灾,若不挑此重担,教中这数百弟兄岂不全要送命?
  韩玉华想到此,银牙一咬,接过了那只楠木盒子,小心地放入了怀中。
  韩威云嘴角露出一丝安慰的笑容。
  他轻声道:“玉华,你这就去召集三大护法以及各位堂主,众位兄弟在大殿等候。”
  韩玉华转身出了房间。
  很快的,韩玉华便返回屋中,她对父亲道:“爹,他们正在大殿上恭候你老人家呢!”
  韩威云微一点头即随韩玉华来到殿中。
  只见众人黑鸦鸦地站了一大片。
  七大护法仅存的三人在众人前面站立着。
  韩威云面对众人,目光在场中扫视了一圈。
  他轻咳了一声,道:“各位兄弟,本教目前面临着严重的局面,想必各位对此心中都有底,本座也不想赘述,今日召集各位,是想宣布一件事……”
  他说到此处,语声微顿,见众人都敛声静气地谛听,便接着道:“本座自七星坪一战受伤后,一直未能痊愈,而本教又处境危急,值此之际,教主之位须有合适的人来担当。”
  人群听到这儿,微微骚动了一阵。
  韩威云接道:“故本座决定,从今日起,‘幽灵教’教主之位由小女玉华接掌,本教大小事当由她做主,各位当众志成城,辅佐小女将本教发扬光大。”
  说罢,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
  三位护法率先道:“谨遵教主之命,属下等自当竭力尽职,一切听从小姐的吩咐。”
  他们的话音刚落,其余的人立时同声道:“属下定当唯小姐马首是瞻!”
  韩威云道:“很好,很好,明日凌晨,玉华便率各位从密道撤离总坛,保存实力,以为将来计,老夫当率‘失魂人’与‘武林盟’决死战。”
  “爹!你……”韩玉华惊叫道。
  众人也齐声劝阻。
  “教主,万万不可!”
  “教主千金之躯,岂能涉险,有事应由属下服其劳!”
  韩威云见此情景,将手一摆。
  韩威云道:“老夫心意已决,若不由老夫亲自与敌相拼,‘武林盟’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你们。老夫与‘失魂人’抵抗‘武林盟’,对方必定以为本教终被消灭,而不会再追杀你等。”

  第十六章 欣然应邀游山庄 实则意欲探底细
  韩威云道:“你们可由玉华率领觅地藏身,卧薪尝胆以图东山再起。”
  众人感动得黯然泪下,见韩威云语意坚决,情知难以劝阻,不由对他钦佩不已。
  韩玉华内心悲痛万分,但她性格外柔内刚,值此场面,她强忍着悲痛。
  韩玉华决然道:“爹,你放心,女儿定不负爹爹期望,将本教发扬光大,到时必率众位兄弟为你报此大仇。”
  韩威云听了此话,甚感满意。
  当他正要有所表示时,蓦地,人丛中闪出一人,“噗”地跪在韩威云面前。
  这人朗声道:“教主,你老人家既然可为本教众兄弟牺牲自己的性命,属下岂能贪生怕死?属下武功平庸,不堪造就,不如今日拼了这条性命,以报教主大恩。”
  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令韩威云大受感动。
  韩威云细瞧此人,见他身形不高,相貌平常,服饰上表示出此人不过是总坛的一名巡更武士罢了!
  这汉子话音落时,立时又有数十位跪倒,表示愿同教主一起为“幽灵教”牺牲。
  那些身份高的人见此情景,心内皆震惊不已,他们有些是被韩威云重金礼聘而来,有些是过去欠了韩威云的情,将为报恩而来,有些是被胁迫而来……
  他们有的对韩威云敬佩得五腰投地,有的则面恭心不敬,有的甚至暗暗恨之。
  可是今天,韩威云要牺牲自己保全他们时,不禁令他们暗感惭愧,而当那些自感武功不堪造就,将来难以提高的弟子,自愿要求与韩威云同生共死之时,他们更是被震撼了。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工夫,已有上百人跪在地上。
  韩威云心下又是感激又是不安。
  韩威云道:“各位!你们若都要陪老夫与总坛共存亡,那么谁来为我等报仇雪恨呢?各位兄弟盛情老夫心受了,只是要各位以有用之身牺牲,实在太不值得……”
  韩威云话音未落,蓦地,一连十三下钟声长鸣,这是敌人已发起攻势的警钟。
  韩威云断然道:“三位护法立刻率众位兄弟到后山等候。”
  三位护法当即领着那些站着的人离开大殿。
  而那些跪着的人纷纷站起,同声道:“教主,我等誓与总坛共存亡!”
  说罢,便一齐向钟声响处奔去。
  韩威云看着女儿,少顷,含笑道:“玉华,你快走吧!晚了只怕被‘武林盟’人发现了咱们的意图。”
  “爹……”此刻韩玉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泪水夺眶而出。
  韩威云道:“傻孩子,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爹老了,终归要离开你,只不过爹不愿在床榻上平凡而去,今日当要轰轰烈烈战死。你快走吧!记住,千万不要为私情而误了本教大事!”
  韩玉华内心一震,看到老父目光中那坚定的神采,长叹一声,洒泪而去。
  “玉华……”韩威云忽忆起一事,急将韩玉华唤住。
  韩玉华回身问道:“爹,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女儿的?”
  韩威云从怀中摸出一个墨绿瓷瓶,交给韩玉华,道:“这是本教至宝‘九阴凝魂丹’,瓶内共有三粒,你可将它都服了,它会使你功力猛增的。”
  韩玉华接过瓶子放入怀中,仰脸望着父亲,心中不由升起一种悲壮的情感。
  倏地,她转身急驰而去。
  此刻,武当山“幽灵教”总坛周围已燃起大火,“幽灵教”留下来的众教徒正在拼死抵挡蜂拥而至的“武林盟”及江湖中高手。
  然而,敌众我寡,而且这批“幽灵教”教徒武功并不是一流身手,更是只有送死的份儿。
  只是一夫拼死,万夫莫当,“幽灵教”人人抱定必死的决心,全然不顾对方刀剑是否已砍到自己身上,而只是一股劲儿地挥兵刃砍杀对方,不管是否奏效。
  韩威云见此情景,眼中血丝逬现。
  蓦地,他撮口打了个呼哨,身后立时冲出数百人。
  只见那数百人,人人都着黑衣黑裤,黑巾蒙面,露出的两眼射出吓人的淡绿色。
  韩威云沉声喝道:“杀!”
  就这么短促的一声,这数百人几乎不分先后地冲入场中,挡住正向大殿冲来的“武林盟”高手。
  这数百人武功都惊人地高强,几乎每个人都以一挡三。
  惨嚎!厉叫!闷哼!
  这是一首杀人的狂响曲,它的每一个音符都是用鲜血写成的,是血的音符。
  这是一幅人间最大的悲剧,人人都像疯子一样地挥动着兵器,只差敌友不分了。
  残肢、断臂、脑浆、内脏……遍地皆是!
  这是一个疯狂的夜!
  韩威云此刻已不知杀了对方多少高手。
  他的旧伤新伤已使他疲惫不堪的身躯更加乏力,他的兵器快要举不动了,眼前越来越看不清晰了。
  他的灵魂好像已离开了他的身躯,全身上下都不听使唤了。
  一条人影扑到他跟前,韩威云自然反射似地举剑刺去。
  来人武功不弱,身形飘忽,已在闪开韩威云刺来之剑的同时,手中金刀打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形,劈向韩威云!
  韩威云虽在重伤之下,但反应仍然很快,缩手回剑,剑尖指向对方胸口,身形同时飘开数尺,闪避金刀的锋芒。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韩威云闪开金刀的同时,他的身旁猛然多出一人。
  其实那人并非凭空出现在韩威云身旁的,而是因为他身形快到极点,没有人看得清他是如何出现罢了。
  这人出掌如风,击向韩威云。
  他这一掌极为厉害,韩威云几乎连哼都未哼一声,就倒下了。
  然而,就在他离开这个世界的瞬间,他还是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衣的蒙面人,而手中的剑也同时飞身扬出。
  那使金刀的人一招落空后,正吃惊时,却见韩威云被眼前突然出现的白衣蒙面人毙于掌下,不由愣住了。
  他随即脱口问道:“你是何人?”
  话音未落,他突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烈疼痛,低头看去,韩威云的长剑正刺在自己的腹部。
  原来,韩威云被白衣蒙面人一掌击中时,他已掷出长剑,他临死前的一拼,终于击中了敌人。
  使金刀的人身形缓缓栽倒。
  “爹……”一条人影电射而至,抱住了正倒下的人。
  此人正是“玉面辣手无影刀”江龙飞。
  而倒在他怀中的使金刀的人,正是他的父亲“神刀”江云枫。
  白衣蒙面人长叹一声,道:“可惜,我还是没有救下他!”
  话音落时,已如鬼魅一般消失。
  江龙飞根本没有机会哀悼刚刚死去的父亲。
  因为,“幽灵教”教主韩威云最后派出的那批黑衣蒙面人已经有两个向他杀来。
  这些黑衣蒙面人其实原本就是武林各派中的一流高手。
  当初被韩威云用各种手段擒获后,以慑心术使他们失去了所有记忆和理智,只剩下了韩威云是他们的主人及练武杀人的概念。
  这批人原本就是一流高手,又经过了韩威云一番严格训练后更加厉害。
  此时,死在他们手中的“武林盟”中人,至少已有数百人了。
  更糟的是,打斗中被杀的黑衣蒙面人,蒙面巾被人摘去后,露出了本来面目。
  这些人与“武林盟”中人不是好朋友就是师兄或亲人。
  “武林盟”的人出手之时不由均都心存善意,想生擒对方了。
  然而这谈何容易?
  这样一来,“武林盟”中的人自然死得就更多,其原因就在于此。
  蓦地,“武林盟”中人听到:“江盟主已和韩威云老贼同归于尽了,这批蒙面人都已失去记忆和理智,已不可能治愈,各位若再手下留情,那必将使大家死于他们之手!”
  众人被这话提醒,立刻悟到自己太蠢,不应手下留情,立时向对手施出了凌厉的杀招。
  场中情势立刻大变。
  然而,这批黑衣蒙面人为数既多而武功又好,且又无畏死之心,全都奋力向前,“武林盟”伤亡极重。
  只是每每有人将遭到不幸时,却见一个白衣蒙面人为自己解围,心中不由极是纳闷。
  这白衣蒙面人到底是谁呢?
  残酷的杀劫仍在继续,死亡之曲渐渐进入了尾声……
  XXX
  离“幽灵教”总坛不远的一个山峰上,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少女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眼中不时闪现烦躁的目光。
  她是刚从山背面绕过来的。她一眼便望见了对面“幽灵教”总坛的火光以及阵阵喊杀声。
  她脚步只是略停了停,身形便如行云流水般驰向对面的山峰。
  她奔行的速度实在惊人,只是一炷香不到的工夫,她已登上了“幽灵教”总坛所在的山腰平地。
  她沿路而来,处处都是尸体,空气中血腥味极重,还伴有被烧焦尸体的臭味。
  白衣少女奔过一条小径,冲入大门,进了两进院子,便来到了大殿之上。
  此刻,战事刚熄,“武林盟”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这场大战的幸存者正忙着为自己受伤的伙伴包扎裹伤,或是整理自己伙伴的尸首,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白衣少女的到来。
  白衣少女一眼看见一个血浸僧衣的中年和尚,立时急步上前道:“大师,你可见到江盟主在何处?”
  这老和尚正是少林寺现任掌门了云大师。
  了云大师是上代掌门慧苦大师最得意的弟子,慧苦大师死于“幽灵教”之手后,便由他接掌了少林。
  了云大师抬眼瞧着白衣少女,略感奇怪,合什道:“阿弥陀佛!江盟主不幸与魔教教主韩威云同归于尽。可惜!可叹!不知女施主是何人?”
  白衣少女乍闻了云大师之言,不由地跟跄退了数步,脸色苍白,眼圈一红,泪水已然落下。
  了云大师见此情景,更感到奇怪,又问道:“敢问女施主是江盟主的什么人?”
  白衣少女哽咽道:“我……江盟主是我爹!”
  了云大师不由愕然,因为他从没听江云枫提过他有个女儿,只知有个儿子,如今江云枫刚死,此女便来认父,真是颇为蹊跷。
  白衣少女强忍悲痛,道:“请教大师,我爹……他……他的遗体现在何处?”
  了云大师微一颔首,道:“女施主,请随贫僧来!”
  了云大师领着白衣少女穿过大殿,来到后院厢房。
  只见床上卧着之人正是叱咤江湖多年的“神刀”江云枫,江龙飞正傍着父亲的尸体痛哭不已。
  江龙飞的妻子紫薇亦流泪满脸地呆呆愣立在床前。
  白衣少女颤巍巍地来到床前,蓦地痛哭道:“爹,女儿来晚了!女儿不久前才从师娘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本该立时便来相认,只因师娘丧事耽搁了,今日才赶到,不想却永别了,女儿竟然连爹一句教诲的话都不曾听过……”
  她说到此处已泣不成声,身子已有些站立不住了。
  江龙飞初时纳闷、惊诧,此刻心中才了然,不由道:“你可是可是凤仪妹妹?”
  白衣少女含泪道:“正是,莫非你就是大哥龙飞吗?”
  江龙飞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十七年前,妹妹方才两岁光景,自己也不过五岁吧,一个仇家杀上门来,偏巧爹爹不在,结果妹妹被仇家抢走,从此音信皆无,全家人都认为已遭了不幸,不想今日竟能再度相见,然而,更想不到会是在这种情形下重逢。
  对这件事情,江龙飞自己有些记忆,大了之后,父亲也曾和他说过多次,而每次都叹息不止,奇怪的是每次江龙飞问那个仇家是谁?父亲就顾左右而言他,从来不提那仇家的姓名。
  江龙飞慎重地道:“你若真是凤仪妹妹,就该有一个‘如意手镯’才对。”
  江凤仪挽起衣袖,露出右腕上的手镯,但见那手镯通体晶莹,呈红色,有小拇指那么粗细。
  这“如意手镯”是江家的传家宝,据说能拒毒辟邪,且能随着人的手腕粗细而自动变粗或变细,无论何人佩带,都能恰好合适。
  因此,此手镯故称“如意”。
  江龙飞此刻已有八、九分信了,然而,父亲新丧,此女便来认父,终究令人生疑。
  江龙飞仔细回想着当年父亲告诉自己有关妹妹的事情,良久,他轻声道:“啊,我想到了……”
  江凤仪适才见江龙飞沉思,心中十分着急,担心哥哥不认自己,此刻见他出声,当即追问道:“你想什么了?”
  江龙飞闻言,脸上一红,目光一转,落到爱妻紫薇身上,当下向紫薇耳语了一阵。
  江凤仪见他俩交耳密谈,又不知说些什么,心中更是着急。
  正急间,见与哥哥耳语的少妇行至她跟前,道:“江姑娘,你随我来吧!”
  江凤仪正踌躇着,只听江龙飞道:“她是在下拙荆,有件事情我不便证实,由她给你验证吧!”
  江凤仪不由释然,便随着紫薇出了房门。
  约莫过了盏茶工夫,紫薇领着江凤仪重新回到厢房内,紫薇满脸笑容地道:“飞哥,她的确是凤妹,这回你们兄妹可以团聚了。”
  江龙飞闻言,心下十分欢喜,丧父之痛多少减轻了一些,他此番才认真审视这位妹妹,但见她那身白色衣衫十分合体,将她美丽的线条展现无遗,脸若桃李,一双丹凤眼,两道柳叶眉,一点红唇人怜。
  此时,她刚刚哭过,脸上有如梨花带雨,更见标致了。
  江凤仪给哥哥瞧得浑身不自在,便道:“大哥,爹,他是如何……”
  她一句话才说出,便又哽咽了。
  江龙飞闻言,不由伤心长叹道:“昨晚至今晨的大战中,‘幽灵教’教徒全都垂死挣扎,做困兽之斗,爹爹本要将韩老贼生擒,以逼他投降,那知韩老贼心存与爹同归于尽的想法,出手全不顾自身,不料半路杀出个白衣蒙面人,出手将韩老贼击毙,而当时韩老贼已发出最后一击。
  “只因白衣蒙面人的突然出现,使爹爹大为吃惊,故而疏于防范,结果被韩老贼临死前的一击命中而……”
  江龙飞脸上本是悲感之色,说到此时,却显得悲愤极了。
  他哼了一声道:“若不是这个白衣蒙面人,爹爹也不会死的,我若见到此人,非讨回公道不可。”
  了云大师一直待在屋中,始终没发一言。
  当他听到此处,不由低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江小施主此言差矣!白衣蒙面人虽不知是何人物,但他今晚处处帮助本盟,也该是侠道中人,他杀韩威云不过是为武林除害罢了,至于令尊之死实在是个意外,算来都是韩威云的诡诈。”
  江龙飞哼了一声,脸有不服之色,但却未出言相讥,他经过一年的山居,性格倒变得老成持重了,已不像一年前那样毫无涵养之相了。
  江凤仪道:“大哥,如今‘幽灵教’也被剿灭了,咱们留在此处无益,不如将爹的灵柩送回咱们‘枫叶山庄’罢了!”
  江龙飞点头道:“不错,‘幽灵教’既灭,我‘枫叶山庄’也该是重建之时了。”
  了云大师道:“三位施主真要走吗?”
  紫薇一向看不惯这几派掌门所为,今日又见了云大师多管闲事,不由冷声道:“我们若不走,岂不是有碍于众位向那白衣蒙面人报恩吗?”
  了云大师闻言,不由一窒,心头难免有些火气,但是,想到面前这几人刚失去亲人,心情难免不好,也就不予追究了。
  当下,了云大师合什道:“贫僧以为‘幽灵教’虽灭,但‘孤堡’萧氏必要报那二十年前的血仇,而与我们为敌,我等应当同仇敌忾才对。”
  江凤仪初时对这和尚本有敬意,今见他如此啰嗦,未免心烦,且又不知他的身份,于是,江凤仪道:“六大门派二十年前与‘孤堡’结怨,先父虽然也曾参与其事,但如今已仙去,我‘枫叶山庄’便与‘孤堡’两不相干了,若他们敢来犯我‘枫叶山庄’,我们自然也不是任人欺侮之辈,大师所虑之事当该与六大门派掌门人去说才对。”
  她这番话说来,滴水不漏,足见其颇不简单。
  而江龙飞听了这番话不由点头道:“不错,萧越若无理打上门来,我‘枫叶山庄’定叫他吃尽苦头。”
  了云大师想不到自己一番好意,竟被三人连番抢白,不由得为之气结。
  了云大师脱口道:“既然江少庄主说出此言,那就等于脱离本盟了?今后若遇上急难,本盟当然不会再插手啰,三位好自为之。”
  说完,他拂袖而去。
  江龙飞与江凤仪相视一笑。
  江龙飞道:“妹妹,想不到你有这么好的辩才,将来咱们‘枫叶山庄’重振声威时,当少不了你。”
  江凤仪道:“我师娘临终之时,便要我认祖归宗,全力帮你重振咱们‘枫叶山庄’的声名。”
  紫薇道:“那好极了,我看事不宜迟,咱们即刻率本庄高手返回洛阳,让我们回到故乡,重建咱们的‘枫叶山庄’。”
  江凤仪道:“大哥,嫂子,我已安排好一切,本来是要接爹爹回去,请他老人家瞧瞧我重建的‘枫叶山庄’是否合乎他老人家心意的,不想来迟了一步……”
  江龙飞惊道:“你说什么?‘枫叶山庄’已重建好了?”
  江龙飞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凤仪点头道:“这也是师娘临死前交代我做的,只是为这件事耽误了来见爹,唉……”
  紫薇拥住江凤仪,安慰道:“妹子,别再伤心了,你这份孝心,爹在天之灵一定会明白的。”
  江龙飞道:“妹妹,小薇,你们收拾一下此处,我这就去召集本庄弟子,即刻返回洛阳。”
  XXX
  江龙飞一行共三十五人。
  “枫叶山庄”参加武当山之战的幸存者仅有三十二人。
  他们全都身披重孝,拥着庄主江云枫的灵柩走在大道上。
  正行间,人马倏地都止步了。
  因为在前面不远的路上站立着一名黄衣少女,身背着众人,挡住了去路。
  江龙飞一直走在最前面,见状即喝道:“芳驾何人?为何挡住道路?”
  一个娇柔的声音道:“盛传江云枫与韩威云同归于尽,本姑娘不信,要亲眼瞧瞧真假!”
  “放肆!”一声断喝,站在江龙飞身边的一名武士挥剑刺向那挡道的黄衣少女。
  眼见长剑堪堪刺到,那黄衣少女却像身后长眼似的,反手一隔,身形已用极快的身法欺近这名武士,纤指急点而出,将那武士胸前八处大穴全罩于指风之下。
  这名武士能从武当山之战中活下来也不是侥幸,其功夫的确很高,他见此情景,便知自己艺不如人,当下急退数步。
  但黄衣少女如鬼魅一般如影随形,指风仍罩住对方。
  江龙飞见势不好,正要出手,猛听得一声闷哼,自己的属下踉跄数步,口角已溢出鲜血。
  原来,黄衣少女中途换招,变指为掌,拟一掌将对方击毙。
  却不料,这名武士也有过人之处,他眼见不能幸免,便侧身攻进,令黄衣少女难下杀手,但还是挨了黄衣少女一掌。
  黄衣少女见未能收拾这名武士,内心颇为震惊,立时脸上掠过一丝阴云。
  江龙飞此刻才见到黄衣少女的真面目,不由地一愣,道:“原来是你!”
  黄衣少女更不理会,身形已扑向棺木。
  紫薇也认出这黄衣少女正是她当初与萧文在一起时,所结识的楚香云。
  眼见她扑向棺木,便知她的意图,但因自己适才乍见她的容貌,认出对方时一愣的瞬间而晚了半步,却未能拦住楚香云。
  楚香云眼见即将扑到,猛然间,迎面一股柔和的掌力撞来,当下便急挥掌相迎!
  “蓬”的一声,楚香云身形倒飞数丈,落地时颇有不稳之象。
  楚香云暗暗吃惊,对方竟有这样一位高手,抬眼瞧去,只见是一名风华绝代的白衣少女。
  正瞧间,白衣少女已缓步上前道:“楚姑娘,我知道你是想证实一下我爹是不是死了?本来我很想让你看,也好就此化解我们两家的仇怨,只是身为人子者,不能让死者的亡灵受到骚扰,还请楚姑娘原谅。”
  楚香云诧然道:“你怎认得我呢?你身为人子不愿自己的亲人亡灵受扰,可是我身为人子不能亲自手刃仇人已属不孝,何况若不证实江云枫死讯,更是对不起我爹跟‘龙虎山庄’兄弟。”
  白衣少女江凤仪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只有凭着各自的本事来办了。”
  她此话一出口,楚香云已挥剑向她攻来。
  楚香云一出手就是家传绝学“龙虎风云剑法”,她显然是志在必胜。
  江凤仪不敢怠慢,立时拔剑相迎。
  两人全是青年女子中的高手,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容貌都是天姿国色。
  两人斗在一起,转瞬数十招过去了,双方竟然旗鼓相当,剑招都奇诡深奥,功力皆在伯仲之间。
  看来二人要分出胜负绝非一朝半夕就可以的。
  江龙飞见状向紫薇道:“小薇,你去助妹妹。”
  紫薇当即挥剑杀入场中。
  顿时,场中情势剧变。
  楚香云与江凤仪本是难分轩轾,而紫薇武功又是一流,顿使楚香云变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楚香云不由地心中暗一暗后悔,悔不该不听从萧越的话,赶来这里验棺,不想今日竟要丧命于此。
  略一疏神,已给紫薇在肩上刺中一剑,当下她全力施为,左掌右剑,绝招频出。
  江凤仪每每攻到楚香云身边之时,剑尖都滑向了一边,好似有什么奇怪的力的作用布于其剑。
  楚香云经过这么几次,便觉得出江凤仪有意相让,不由内心有着感激之意。
  蓦地,楚香云避开了江凤仪的长剑后,紫薇已悄然攻到,眼见长剑刺向自己胸口而来,却已来不及闪避了。
  楚香云心内一叹,道:“罢了,不想我楚香云今日丧命于此。越哥,小妹先走一步了。”
  就在她千种想法,万种念头涌入心头之时,猛听一声急呼入耳“香云……”接着就是兵刃相碰所发出的声响。
  一条有力的胳膊已扶住了她的腰。
  楚香云抬眼一看,那正是她想念的心上人——萧越。
  萧越慨叹道:“你没事吧?吓死我啦!若不是江姑娘出手,你我就成了隔世之人了。”
  楚香云闻言,不由诧道:“江姑娘?”
  萧越一指江凤仪,道:“不错,我适才赶到这里,便瞧见你身处险中,可是我相隔尚远,来不及出手了,当时我已认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不想江姑娘突然出剑挡开了这致命一击。”
  楚香云望着江凤仪,半晌,上前施了一礼,道:“多谢江姑娘不杀之恩!”
  她微顿一下,又道:“我只问江姑娘一句话,令尊真的已经死了吗?”
  江凤仪适才见萧越与楚香云的亲热劲,不知为何内心有些酸酸的,此刻见楚香云相问,便郑重地道:“不错,家父的确是与韩威云同归于尽了。”
  楚香云长长叹了一声,有些失望地道:“我相信你,从此你我两家仇恩一笔勾销。”
  她自己也不知为何有些失望,可能是因为不能手刃仇人的缘故吧!
  不过她又有些欢喜,那报仇的担子自从她懂事以来,就压在她的肩上,此刻一旦卸去,自有说不出的轻松感。
  萧越笑道:“这样最好。江姑娘,想不到你竟会是江盟主的女儿。”
  江凤仪道:“我也是半年前才得知的。”
  江龙飞上前道:“二位耽搁了我们行程这么久,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可就失陪了。”
  萧越微一点头,道:“今日之事所幸未酿成不可收拾的后果,总算是不幸中之万幸。”
  萧越瞧了江龙飞一眼,又道:“贵庄重建速度之快令在下十分敬佩,若蒙不弃,可否让在下参观?”
  江龙飞听他之言,心中并不知道“枫叶山庄”重建的情形如何,可是并不愿萧越前往参观。
  他虽未听从了云大师的话留在“武林盟”中,但仍将“孤堡”视为“枫叶山庄”最大的威胁。
  当下听了萧越的请求,既不能拒绝对方,又不想让对方前去参观“枫叶山庄”的布置和实力。
  正在踌躇之际,江凤仪已答道:“既然萧堡主肯赏面光临,正是我‘枫叶山庄’的荣幸。”
  萧越一年前蒙江凤仪相救那晚,两人并未多谈,但觉得江凤仪是个性格温柔,不愿抛头露面的女子。
  那知今日一见,彼此仅谈了两句话,便使萧越将一年前对江凤仪的看法全都改变了。
  江凤仪的老练、世故令萧越颇为吃惊。
  吃惊之余,他微微一笑,客气地道:“既然江姑娘应允,想来江庄主不会反对吧?”
  江龙飞见妹妹已答应了萧越,便索性大方道:“萧堡主真是太客气了,舍妹答应了就代表了在下的意思,若萧堡主愿意,我们便一同前往吧!”
  当下,众人起程直奔“枫叶山庄”。
  一路上,萧越从旁观察江凤仪,觉得她处事果断,分寸掌握得极好,且待人接物使人觉得甚为亲切,不由顿生亲近之心。
  萧越愈是发现她的这一优点,就愈有些惧意,这种惧意由内心发出,他也无法了解为何如此。
  不日,一行人便到了洛阳郊外的“枫叶山庄”。
  乍见之下,萧越心中吃惊不小。
  他暗道,早就从龙伯口中得知有人在“枫叶山庄”的地面上大兴土木,只因当时江云枫身居“武林盟”的盟主,并无重建的意图,且“幽灵教”势力正大,“枫叶山庄”也无重建的可能,故未加以注意。
  不想是江凤仪在暗中主持,今日“幽灵教”已灭,而“枫叶山庄”竟又有当日景象,若与我“孤堡”为敌,当是个不可忽视的对手。
  心念一动间,便见庄内已出来数名锦衣武士和两名中年妇人。
  其中一名身着蓝衣的妇人上前道:“小姐,庄内一切均已安排妥当,只是尚有两处房屋还未完工,估计十天内当可竣工了。”
  江龙飞也被重建的“枫叶山庄”震撼了,这山庄今日的模样与昔日的几乎一模一样,但却更新,气派更大。
  江龙飞此时如在云端,不禁有些飘飘然……
  他兴奋地道:“妹妹,想不到你竟能把‘枫叶山庄’恢复到如此,真出乎为兄的意料,我为有你这样能干的妹妹而自豪,有你这样能干的妹妹,我江龙飞终可成大事。”
  江凤仪听了此言,秀眉皱了皱也不答话,她当先步入了“枫叶山庄”庄内。
  萧越早将她皱眉姿态瞧在眼中,他心中又明了了几分,知道这“枫叶山庄”将来的实权必然会握在江凤仪之手不可了。
  萧越一想到此,不由地打了个寒噤。
  楚香云与萧越幷肩而行,对这几日萧越的情绪变化早就了然于胸的她,不由传音道:“越哥,你莫非怕了吗?”
  萧越内心苦笑,道:“江凤仪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想不到‘幽灵教’覆灭后,‘枫叶山庄’又冒了出来,看来‘孤堡’要想重新立足于江湖是非常之难了。”
  楚香云问道:“你想打退堂鼓了?”
  萧越道:“有你在我身边,我是什么也不怕的。”
  两人正谈间,忽闻江凤仪道:“云娘,你带他们下去歇息吧!将我爹的灵柩搬入灵堂之中,吩咐下去,摆酒为大家洗尘。”
  江龙飞道:“妹妹,怎么你已设好了灵堂?”
  江凤仪道:“在武当时,我已飞鸽传书告知云娘,就已经准备了。”
  说完,她有意无意地瞧了萧越一眼,道:“萧堡主,请先在偏厅内用茶,稍时便上酒菜了。”
  萧越笑道:“多谢江姑娘,江姑娘心思缜密,一切都安排得有条不紊,令在下心里十分佩服。”
  江凤仪道:“萧堡主谬赞了,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恐怕不好领萧堡主参观敝庄,改为明日,想来萧堡主不会急在这一夜吧?”
  萧越道:“不会的,我这人一向都是客随主便,江姑娘能答应在下参观贵庄,我已感激不尽了,至于早一日,晚一日,在下并不在乎这一点。”
  江龙飞道:“萧堡主太客气了,你我双方虽不是亲朋好友的关系,但也并无深仇大恨,区区一件参观小事,算不了什么。”
  江凤仪斜睨了一眼,暗忖道:“大哥说话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尽落人口实呢?”
  当下她微微一笑道:“萧堡主大概还记得先父曾参加二十年前‘孤堡’血劫之事吧?”
  萧越一震,表面上故作轻松地道:“这一点在下当不会忘记,只是令尊已经不在人世,,这段已过去的事情当然不能归于做子女的身上,上代人的恩怨就让它过去了吧!只要咱们今后能互通友谊,做个朋友也是完全可以的嘛。”
  江龙飞又插言道:“好!萧堡主爽快,我们之间既有过节也有恩情,一时难说得清,不如让它过去了,从今往后,大家做个朋友!”
  萧越道:“既然江庄主这么看得起在下,那我就高攀了。”
  众人说着话时,酒菜已上来了。
  当下五人共席,由于前嫌尽弃,隔膜消除,这顿酒饭倒也吃得开心。
  夜已深了,“枫叶山庄”沉浸在梦乡之中。
  然而,萧越却睡不着,他起身走出了客房,正见楚香云也出房门,于是便道:“香云,怎么你也睡不着吗?”
  楚香云叹声道:“我是睡不着,我总觉得江凤仪不会这么平白地与我们合作,且让我们参观山庄。”
  萧越道:“你也看出来了?其实江凤仪留咱们一夜必有深意,今日到达山庄时天色并不晚,若要参观那是足够时间了,可是江凤仪却说天色已晚,留下我们,我料她必有所为,但想了解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好留下来弄个清楚了。”
  楚香云道:“过去从未听说江云枫有女儿,今日却突然山冒个女儿来,且又心机极深,又重建了‘枫叶山庄’,真是叫人奇怪。”
  萧越道:“从江龙飞的表情看得出江凤仪的确是他妹妹,不过显然由于最近才相认,故而有些拘谨,我只是猜不出江凤仪师出何门,又如何有那么多人为她效力呢?”
  楚香云诧然道:“什么人为她效力?”
  萧越道:“原来你没有瞧出来。”
  他下意识地道:“咱们进庄后,庄内显得冷冷清清,很萧条的样子,可是我却已发现暗中隐藏了许多高手,这种韬光养晦的手法十分高明,表面上‘枫叶山庄’重建后人数极少,实际上却有着相当一大批高手隐伏在这庄内。”
  楚香云不由大为震惊,道:“既然有如此做法,那其志一定不小啰!”
  萧越道:“那是当然,当今武林的复杂形势远远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初时我认为仅有几派,咱们‘孤堡’及六大门派的‘武林盟’。七星坪之战后,我发现又多出白衣蒙面人这支神秘的力量。
  “如今,江云枫死后,其女儿出现,且又重建了‘枫叶山庄’,其实力莫测高深,令人不得不防,江湖武林如今是五雄鼎立的局面了。”
  “五雄鼎立!”楚香云诧然道:“咱们、白衣蒙面人、武林盟、枫叶山庄,一共不是才四雄吗?”
  萧越摇头道:“这就是我在武当山上做壁上观的成果,我对‘幽灵教’的实力颇为了解。那晚上‘幽灵教’中知名人物只有韩威云一人,原来‘幽灵教’有所谓‘十大护法’,这样的十大超级高手,虽然经过了多次较量有所损失,但应尚有三大护法才对,可是在武当山却一个也没见到。在武当山投入厮杀的‘幽灵教’徒总共不足二百人,其余全是那些‘失魂人’。就是这上阵的二百人,也是老弱病残,武功不高的人物,所以‘幽灵教’一定是将教中的精英强将高手隐藏了起来,他们的目的是以图将来东山再起。只是有一点我并不明白,韩威云既然已死,那么什么人来统率这批‘幽灵教’高手呢?”
  楚香云静静的听着萧越所言,不时地点点头。
  楚香云道:“无论是什么人统领,‘幽灵教’都是我们的大敌,应该晓谕整个武林知道才对。”
  萧越摇头道:“你错了,若晓谕整个武林,不仅无人相信我们,而且还会打草惊蛇,那么搜寻‘幽灵教’就更难了……”
  楚香云点了点头。
  萧越话音未落,倏地拉起楚香云隐入院中的花丛里。
  萧越在引动的时,同时传音道:“有人来了,江凤仪到底想如何对付咱们,立时就见分晓了!”
  就在萧越与楚香云方自隐入花丛中时,一条人影已轻捷无比地掠过院墙,闪到萧越所住的那间房屋窗下。
  但见他贴近窗子,久久站立,似乎在凝神谛听屋内的动静。
  他倏地立起身,口中发出一声长叹,叹声中可以感觉到无比的失望。
  他这么凝立在窗前,许久,他被远处传来的梆子声惊动,只见他探手入怀摸出一样物件放在窗台上,随即便飘身上房而去。
  萧越几乎在这同时传音给楚香云,道:“香云,你去瞧他留下的是何物,我去追他。”
  说时,他身形一长,已自花丛中掠上屋顶,循着那个人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萧越很快便瞧见了前面的人影。
  他身形突然加快,兔起鹊落,转眼便已追近前面那人。
  那人似乎并未觉察到后面有人追踪。
  就在萧越追至快要接近那人时,只见那人身形倏然一隐,没入一片屋宇中。
  萧越心中不由略略焦急,身形如流星般电闪过去,刚到那人消失之处,就见到一幅颇为雅致的小楼呈现在他的眼前,屋下面便是一处院落。
  萧越见小楼的一层有灯光透出,也不再犹豫,身形如天马行空地从这边屋顶掠过院落天井,落到小楼的走道上。
  他闪身到有灯光的屋子窗前,伸指把窗纸戳出一个洞。
  萧越抬眼从窗子上的小洞向屋内瞧去,这一看,不由得萧越心中震惊之极。
  屋中摆设极为简朴,除了一张木桌子和一张木床以及几张椅凳外,便无任何物品的摆设。
  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并没有盖被子,因而,萧越便可望见这人的脸孔。
  那是一张极度苍白的脸孔,但却也是世间少见的俊逸的脸,这张脸,萧越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这床上之人活脱便是萧越本人似的。
  萧越险些惊呼出声。
  就在此时,两股凌厉的指风向他胁下袭来。
  这一奇变发生得是如此仓促,以萧越的功力竟被人欺到如此近身之处偷袭尚不知,固然是因为萧越为屋内情形极度震惊而失神,但也可看出偷袭之人的武功之高了。
  萧越处此境地,内心十分明白,他已无机会闪避了,当下,他立时运起“大清罡气”布于全身。
  指风及身时,竟发出“嗤嗤”的声响,这指风的劲力之强足以惊世骇俗了。
  萧越只觉两胁下微微酸麻,心中吃惊不小。
  他以常人难及的反应转身反击。
  只见得萧越十指齐扬处,“问天指”力破空而出,同时身形已极快地拔起。

  第十七章 爱情受挫复丧母 过度悲恸失魂魄
  他原意是为防敌人连续进击,才腾身而起。
  然而,就在他身形处于半空中时,头顶蓦地一股掌力压下。
  这一突变,不由令萧越心中寒气大冒。
  幸亏萧越乃当今武林罕有的高手,此番处在这种危险境地也是平生第一次。
  XXX
  楚香云拿起窗台上的物件走入房中,晃亮火摺,点燃了灯,便坐在桌旁将那物件打了开来。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支奇形的,上面刻满古怪花纹的,有些模糊的黑木令牌!
  楚香云心头跳了跳,将那令牌翻了过来,但见“奉天令”三个字赫然入目。
  “‘奉天令’?不是早在一年前,便从少林寺中遗失而下落不明了吗?怎么竟在此处出现呢?”
  “那送‘奉天令’的人又是谁?他为什么要将这‘奉天令’送给越哥呢?”
  “他又是从何处得到这支‘奉天令’的呢……”
  一个个疑问刹时一齐涌入了楚香云心头。
  这实在是个谜,是个难解之谜,太令人费解了。
  世间万物在未被人了解之前都是难解的谜,但总会有被人了解的一天,到那时,人们便会发现,原来这些所谓之谜,竟然如此简单。
  楚香云心中揣测着这些谜,眼望着“奉天令”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她是在硏究“奉天令”的秘密,也好似在等待萧越回来。
  萧越还能回来吗?
  XXX
  萧越在万分危急的关头,急中生智,右掌向上一分,同时右脚在左脚背上一点,借势升起,竟向那当头压下的掌风迎去。
  空气中骤然响起气流激荡的爆响!
  院中的人开眼见萧越如天龙一般冉冉升起,从他头顶压下的掌力就好像流水遇到了砥柱而分流一般,全从他身边流过。
  萧越几乎一点也未犹豫,右手往腰间一探,再度挥手时,一道晶芒划破夜空,刺向白衣人。
  白衣人身形一动未动,那道晶芒已瞬间而至。
  萧越发出一招后,身形飘落院中,手中已多了柄剑。
  出鞘的剑!在星空下闪着夺目的光芒。
  萧越脸上含着笑意,就在他刚立稳身形之际,他脸上的笑意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一种肃杀、平静的神色。
  他那双俊目中,已露出更加煞人的目光。
  那白衣人竟不知怎么搞的,已由屋檐上到了屋檐下。
  萧越以内力发出的剑气,自然落空了。
  萧越心中一惊,知道眼前这白衣人将是自己生平从未遇到过的超一流高手,因为对方连自己御剑所发的剑气都能避开。
  御剑已是剑道中登峰造极的境界了。
  千年来,不知有多少个武林中人为了达到这境界,而苦苦耗尽了毕生精力。
  萧越目光一眨不眨地盯在白衣人脸上,这张脸是那么陌生,也是那么年轻,看起来绝不会比萧越大多少。
  两人目光相接时,逬发出一串火花!
  怕人的静默如重负一般压在院中人们的心头。
  谁都知道,两人中无论是谁出手,都必定是惊天动地的一击。
  萧越在等,等白衣人松懈的一刹那。
  白衣人也在等,等萧越疏神的一刹那。
  蓦地,两条人影自一左一右袭向了萧越。
  萧越目光一闪未闪,瞳孔却在收缩,手中的剑握得更紧。
  人影扑到,惨声响起,萧越身前已横尸两具。
  他们的咽喉都已被不分先后地穿了个洞,所以,才只听到他们惨叫一声。
  白衣人便在刹那间出手,一道闪光击向萧越!
  另一片濛濛剑气涌现,闪光在这剑气中黯然失色。
  剑气过后,院中又是一片死寂。
  萧越的姿势仍是那样提剑站着,似乎未动丝毫。
  目光仍盯在白衣人脸上。
  而白衣人的目光却已呆滞,甚至目光也几乎快消失了。
  他的脚洒满鲜血。
  血是从他的心口涌出的,那里已被剑气洞开。
  白衣人的脸上是无限的惊讶和恐惧。
  小院仍如萧越刚到时那么幽静,然而,院中却已多了三具尸体,就是适才围攻萧越的三人。
  萧越倏地手抚胸口,目光中满是痛苦之色。
  久之,那只手才放下,萧越的脸却变得苍白。
  萧越目光中闪出几缕疑意,口中喃喃地道:“我这是怎么了?”
  他几乎没有多想,身形已走到那房间的门边,他伸手一推,门“吱”的一声开了,萧越踏入了房中。
  刚进屋,他脸上立时露出惊异的目光。
  因为,那张床上躺着的人,已不是适才萧越所见之人。
  床上那人似乎已感到有人进来了,便翻身下床。
  “是你?你怎么会来这儿?”
  萧越只觉得口中发涩,道:“江姑娘又怎会在这儿?”
  床上之人竟是江凤仪!
  江凤仪满脸诧异之色,道:“这里是我的房间,我就睡在这儿,已是夜深人静了,我当然在这儿!”
  萧越环顾四周,道:“如此简朴的闺房,在下还是头一次见到。”
  江凤仪微微一笑,道:“你应该知道,重建‘枫叶山庄’需要很多钱,况且,我一向习惯于这样做,我的师父经常对我说,舒适也会消磨人的意志。”
  她语锋一转,道:“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这里的呢?”
  萧越不由得有些发窘,道:“我是追踪一名夜行人来此的,他到了那里便消失了,我在院中遭三人暗袭,这三人的武功皆是顶尖人物,我已将他们给杀了。”
  他说这话时,目光一直盯在江凤仪的脸上,好像要看透江凤仪的心似的。
  江凤仪惊诧地道:“有这回事?咱们到院中瞧瞧!”
  两人出了房门。
  萧越一看,心中不由一凛。
  院中唯有花草在窃窃私语,天上繁星点点,所有这一切给人一种安谧的感受。
  然而,适才死于萧越剑下的三人,就如同鬼魅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地上甚至连一滴血迹也没有。
  萧越此刻只觉得口中发干,干得要命。
  江凤仪脸上笑盈盈的,眼中柔波流转,道:“萧大侠,你杀的三位高手呢?怎么不见了?”
  萧越道:“也许他们见不得人吧!或者他们怕你,不敢见你吧!”
  江凤仪道:“想不到你说话这么不老实,听你这话,好像我是什么魔头似的。”
  她说到这儿,语声微顿,目中柔情万种。
  她缓缓地又道:“萧大哥,你还记得一年前,咱们初次相遇时的情景吧?”
  萧越心中道:“她这时的模样便是一年前的江凤仪了,只是她为何有着两种性格呢?”
  他虽然这样想,口中却道:“我怎么会不记得?那次若不是你,我已死在‘幽灵教’手中了,只是……”
  “只是什么?”江凤仪迫切地追问着。
  萧越一咬牙,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变化那么大,变得我不敢相认,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会这样?”
  江凤仪幽幽长叹一声,道:“这一切都因为是……你!是你……”
  “我?怎么会因为我?”萧越万分不解。
  江凤仪微微一笑,笑得竟有些凄凉,但毕竟是在笑。
  她缓缓的道:“自从那天一早你离去后,我那一向平静的生活就再也不平静了,我师母是个精通星相之人,那晚她早在暗中看过了你,她说你是……是多情种子,处处留情,要我不要和你再来往,以免得今后惹上你。可是,师母却不了解我的心。
  “自从我在‘枫叶山庄’大门外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这颗心已不再属于自己的了。
  “但是,不久我就知道你已有了心上人,我不知有多伤心,可是当你一遇到危险,我就会全然不顾地把你救出来。
  “那天你一走,我的心也随你而去了。
  “我每日都望穿秋水,期盼你能回来看我,因为你走前曾对我说:‘凤仪,我会回来看你的。’
  “我绝对相信你的话,深信你一定会回来,可是……可是你始终也没有来。
  “当师母要我重建‘枫叶山庄’时,我才得知你的下落,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真的如我师母所言,处处留情,我几乎伤心欲绝。”
  萧越静听着江凤仪诉说……
  当听到此时,萧越心中感激,却又无能为力,只好一味地安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江凤仪美目凝视着萧越,那目光中满是幽怨、哀情。
  她幽一幽又道:“也许你认为我是自找皆吃,可……可是我愿意,因为我认为值得,无论你要不要,我都那么认为。”
  她这一席话是那么令人动心,让人回肠荡气。
  这该是世间最真的爱情。
  爱,本来就是付出,而不是索取。
  被爱是幸福的,爱人是痛苦的。
  然而,萧越此刻的心情是幸福,还是痛苦呢?
  萧越此时心中就是有座冰山,也会被江凤仪的柔情所溶化了!
  萧越终于开口了:“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要知道,对我付出的,我是无法偿还的。”
  萧越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目光中更是难言的苦痛。
  他缓缓地背过身去,他不敢再看到江凤仪的眼睛,因为她那双眼睛谁见了谁都会生出怜惜。
  萧越眼望星空,道:“过去我总认为人的情感是可以分予别人的,我遇到爱上我的女孩,我都认为我也是爱她的。但经过一年来的变化,我终于明白了,一个人的爱情只能给予一个人,绝不能同时分给数人,明白了这个道理,付出的代价之大,实在使我感到心痛,然而,我毕竟已明白了。江姑娘,对于你所付出的情感,我这一生是永远无法偿还的了,你……你还是……”
  “你不必再说了,”江凤仪目中的泪水终于滚落了下来:“我明一白,我明白你的心,可是你也该明白,既然我的爱已全部付予你了,那同样也不可能再给第二个人了。”
  萧越闻言,长叹一声道:“我明白了,只是江姑娘,以你的聪慧、才智,我希望你是我的朋友,而不要成为我的敌人。”
  话音刚落,萧越已长身而起,消失在黑夜中。
  江凤仪眼望着萧越的离去,心中不由一酸,泪水汨汨落下。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先遇到他?”
  XXX
  楚香云仍然坐在那里,手中仍旧握着“奉天令”。
  “越哥为什么还未回来呢?他不会出事吧?”
  虽然,楚香云对萧越的机智武功都很信任,然而,此刻已将天亮,正是天亮的那阵黑暗。
  楚香云将“奉天令”放入怀中,站起身来,在房中不停地走来走去。
  终于,她走出了房间。
  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倏地“咻”的一下,身形掠上了屋顶,急驰而去,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楚香云再也没有想到,她这一出去,竟使许多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
  世事就是这么奇怪,总是与人愿相违的。
  XXX
  萧越心中本是极为纷乱,但他一见到自己房中的灯光时,心中立时平静了许多,因为他知道楚香云在等他。
  萧越心头不由一热,身形急掠,到了房门口心跳居然加快了许多。
  也许他刚刚经历了一次爱与被爱的考验,心中更加了解了楚香云才是他生平最爱。
  萧越推门而入:“香云,我……”
  萧越简直不能相信他眼前的事实。
  楚香云正全身赤裸裸地被一个男人抱在怀中,而且她正在不断地向那男人调情。
  那男人却骇异地望着萧越。
  因为,萧越此刻脸上充满了杀机。
  此刻整个房中也因此而充满了杀气。
  楚香云并未转身去瞧萧越,她口中仍对那男人道:“小杰,你愣着干嘛?你不用去理门口那人。”
  萧越一步一步走入房中,他很清楚地盯着楚香云,道:“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楚香云瞟了一眼萧越,她道:“你很奇怪吗?其实只要是女人都会干这种事。”
  萧越道:“可是你怎么会这么随便地就和其他男人上床呢?你不应该是这种女人的!”
  楚香云道:“你可以随便和别的女人上床,那么,我又为什么不能这样呢?”
  萧越语塞了。
  那男人终于开口了:“朋友,你如果没有别的事,就别在这儿妨碍……”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眼珠凸出,目光中透出无比的惊异,他实在不能相信萧越的剑那么快。
  萧越腰上的剑却依然挂在那里,似乎并未出鞘杀过人,而手始终紧握着剑柄。
  那个叫“小杰”的男人倒了下去。
  楚香云目光移到了萧越的脸上,她目光中不仅毫无一丝恨意,反而柔情似水。
  “越哥,你杀了他,莫非你想和我……”楚香云娇声说着,身子已向萧越怀中倒去。
  然而,她扑了个空。
  屋外传来萧越冰冷的话语:“你我从今以后一刀两断,我萧越不会和母狗在一起。”
  屋中的楚香云听了这话,却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她目光一掠地上的死尸,叹了口气,纤手扬处,已在脸上揭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XXX
  萧越离开了那间让他一辈子都会痛苦的房间。
  他极快地奔出了“枫叶山庄”。
  他狂奔着,脑中不断地浮现出楚香云倒在那男人怀中的情景,心中万分痛苦。
  蓦地,他急停住,弯腰呕吐起来,将隔夜酒饭全都吐了出来,除了胆汁再也吐不出别的东西为止。
  他此刻的脸色苍白得如雪一样,却从中泛出青色。
  他极力想使自己不相信所看了的事实,然而,却有一个声音在说:“这是事实!这的确是事实!你必须相信,你一生中最爱的人背叛了你!背叛了你!”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呢?”萧越不由放声狂叫:“我所爱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情为何物?”萧越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幽幽长叹,叹声是无比的凄凉。
  萧越猛然回身,面前立着一位中年美妇。
  只见她的脸上正流露出只有母亲面对处于极度痛苦中的儿子才有的表情。
  萧越心头不由地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
  他毕竟是个大智大勇的人物,只一刹那便将方才还尽露于外的情感,掩藏到了内心深处。
  萧越居然对这中年美妇长身一揖,道:“敢问夫人是哪一位?在下‘孤堡’萧越。”
  那中年美妇身形微微颤抖,道:“我知道你是萧越,因为你是那么的像他,简直是他再生人间。”
  萧越心中好奇之念突起,问道:“他是谁?”
  中年美妇道:“他是我一生中爱过的唯一男人,也是我一生中最爱的人,我嫁给他,我们本来生活得很幸福,我们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可是他却……”
  中年美妇彷彿已陷入了过去的记忆中,脸上显出一丝痛苦的神情。
  “他却在外面有了一个女人。”
  萧越听到这里,心头不由产生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便道:“他既是这种人,你该离开他才对。”
  中年美妇凝视了萧越一眼,道:“不错,我是离开了他,可是却只能带走一个孩子,因为他执意要留下一个儿子做他的继承人,可是儿子那时才一岁。”
  萧越心中那种奇异的,说不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萧越问道:“你一直为不能够照顾自己的幼子而耿耿于怀,是吗?”
  中年美妇点点头道:“不错,这二十余年来,我哪一个晚上不是梦到儿子才醒的呢?不仅因为我在儿子处于襁褓中时就离开了他而内疚,更因为我仅离开儿子一年,我的丈夫就遭到了仇家的杀害,从此儿子也就下落不明了。”
  萧越听得心惊万分,道:“你的丈夫是何人?”
  中年美妇此刻已泪流满脸,她语声哽咽地道:“他就是‘孤堡’第六代掌门人萧廷深。”
  萧越心头猛然一震,脑中涌起无数的念头,他的思维似乎已经混乱了。
  萧越指着中年美妇,惊声道:“那么你……你……你就是……”
  中年美妇颔首道:“不错,我就是你那不负责任的亲娘。”
  中年美妇接着便道出了萧越身上有两处暗印的位置、形状,以及大小程度。
  萧越听到这儿,根本无可怀疑,噗的一声跪倒在中年美妇的身前,哭道:“娘……”
  这是萧越生平第一次喊出“娘”这个字,也许他过去也曾念过这个字,但那都是在梦中。
  萧越一生倍尝无父母的凄凉滋味,师父虽然疼爱他,然而毕竟是出家人,怎能明了小孩子的心情呢?
  更何况他师父在他十岁时就去世了。
  从此以后,他便再也难得笑了,无论是谁在凌空子——韩威云——那样的排挤打击下,都不会笑得出来的。
  中年美妇紧搂住萧越的头,道:“越儿,委屈你了,是娘的错……”
  萧越仰起脸来,道:“娘,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命,我认了。娘……”
  中年美妇道:“你的性子真是……真是像你爹,像极了。若是……若是他还在,见你现在这样,不知会有多高兴呢!”
  萧越从母亲怀中立起身来,道:“娘,我有一件事一直都不明白,不知你是否了解?”
  萧夫人目光中满含爱意地瞧着萧越,道:“什么事令你难解?”
  萧越眉头微蹙,道:“咱们‘孤堡’萧氏自立身江湖以来,素以匡扶武林正义而闻名,百年来谁人不敬,谁人不奉我‘孤堡’的‘奉天令’?爹更是数十年以替武林除魔卫道为己任,不辞劳苦,保得武林的太平,可是为什么六大门派还说爹行不义之事,更以卑鄙手段侵袭我‘孤堡’,屠杀‘孤堡’男女老幼一千七百八十七人?这究竟是为什么?”
  萧夫人只听得脸上笑意渐隐,显得异常肃穆,她眼中露出难决的目光,她沉默了许久,目光渐渐坚定。
  “越儿!你只要记住,咱们萧氏的仇是不能报的……”萧夫人说到这儿,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萧越很平静地望着母亲,他在等待母亲的下文。
  萧夫人道:“因为你爹……他的确……”
  萧夫人的话只说了半句,就再也不能说了。
  她的身躯缓缓地倒了下去。
  “娘……”
  萧越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他母亲倒下的瞬间,不远处已响起数声娇叱声。
  另有两条人影已扑在了萧夫人身上,痛哭地道:“夫人,你……为什么毫无防备呢?”
  萧越看时,却见是两名年轻的女子。
  不远处四名少女正竭力围攻一名白衣蒙面人。
  萧越几乎并未如何动作,人已到了近前。
  此刻,他悲愤满腔,怒斥一声道:“卑鄙小人,纳命来!”长剑以难用笔墨描述的速度,刺向白衣蒙面人的咽喉。
  那四名少女见状,身形退到四周,仍然是围住白衣蒙面人。
  白衣蒙面人几乎未闪似的,而萧越的长剑却刺空了。
  白衣蒙面人倏地拍出一掌,去势极快。
  萧越顿时觉得胸前压力骤增。
  萧越不敢怠慢,几乎同时以十二成功力反击向对方。
  然而掌力相接,却并未发出应有的爆响。
  萧越只觉得对方掌力极为诡奇,自己以十二成功力发出的一掌居然如泥牛入海,这是萧越对敌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但他反应也确实惊人,身形疾返的同时,十指齐扬“大无极惊神指法”已施出,指风直指对方露在外面的一双眸子。
  白衣蒙面人像是极为忌惮这一点似的,身形立刻飘闪开。
  萧越心中略感诧异,情知不能与对方对掌,当即右剑左指,右手“大周天幻影剑法”,左手“大无极惊神指法”齐施而出。
  白衣蒙面人却似乎总有使不完的奇招似的,在萧越的两种绝技进攻之下,总是能应付自如。
  萧越越是斗下去,信心越不如前。
  因为对方一伸手一投足似乎全都是很厉害的杀招,若不是自己所学的武学极繁杂,恐怕早就应付不了啦!
  萧越蓦地剑法一变,已是“风云三式”的第二招“风流云散”。
  这“风云三式”乃武当派前辈高人空尘子毕生心血所创,仅有三招,但每一招都可进行无数变化,端的威力无穷。
  白衣蒙面人见状,倏地伸指便弹。
  只听“铮”的一声,正好弹在萧越的剑刃上。
  萧越只觉一股寒意由剑尖传入手内,又传入身上。
  萧越吃惊之余,剑势又是一变,身形如龙腾空,手中长剑却在空中划出一个个圆圈,蓦地一声长啸,身形急落而下,长剑凌空下击。
  正是落月刀法的精华“万里长空落月圆”。
  白衣蒙面人也知道对方这一招威力奇大,也不敢大意,身形横掠的同时,袖中突然暴射出一道精芒。
  一串“叮当”爆响,不多不少正是十八下。
  萧越与白衣蒙面人对面而立,两人手中都握着剑。
  萧越脸上凝重,情知对这白衣蒙面人的武功低估了,今日未必能胜过此人。
  就在萧越心中思潮起伏时,蓦地一阵剧痛由心中传出,几乎令他当场晕厥,不由以剑拄地。
  白衣蒙面人已在此刻发起进攻,一片剑光卷向萧越。
  萧越正想要躲闪,不意心中又是一阵剧烈疼痛,他立时便晕厥了过去……
  XXX
  一个声音彷彿从天堂传到人间的福音一般。
  但也好似地狱的声音。
  萧越努力想听清它说的是什么话,可是却怎么也听不清,他挣扎着想接近声音发出的地方,但却总是相隔万里。
  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他努力地去看清,终于他看到这人的脸孔,正是曾令他魂牵梦萦的楚香云。
  她说话了,声音是那么真:“越哥,你怎么啦?”
  萧越想到了她与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时的情景,不由大叫道:“你滚!你不是人,你是母狗!”
  他这一声喊出来,人也醒了。
  萧越立时便忆起以前发生的事,不由奇道:“我难道还活着吗?”
  他终于睁开了双眼。
  触目的是一张泪痕交错的绝色脸容,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
  萧越愤然道:“怎么是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立在萧越床前的正是楚香云。
  她哽咽地道:“你为什么这么凶?人家日以继夜地照料你,你就这样对待我吗?况且也并非是我救你啊!”
  “对呀!越儿,救你的是‘夺命神医’风无命风老前辈,你真吓死我们了,全身上下十二处剑伤,整整昏迷了四十九日啊!真急死人啦!”
  萧越这才发现床前站立的并不只是楚香云一人,在她身后还站着“远香阁主”及龙天南等人。
  萧越奇道:“我怎会在这里?”
  不等人们回答,他又急急问道:“我娘呢?她在那里?”
  众人听了萧越的问话,心头都一阵难受。
  “远香阁主”默然道:“杨姊姊已不幸……你还是节哀顺变吧!”
  “远香阁主”说这话时,已是泣不成声了。
  萧越目光中射出骇人的光芒,拳头紧紧握在一起,双唇紧闭,可是,泪水却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萧越才初尝母爱的滋味,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心中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
  楚香云当然很了解萧越此刻的心情。
  她转身对众人道:“各位先出去吧!越哥此刻很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的。”
  众人见萧越那副失魂的样子,虽然此时有无数的疑问需要萧越来解决,但也不敢再烦他了。
  待众人一一退出房间后,楚香云走到床边,心头万分感触地望着萧越。
  她伸出一只手握住萧越的手,却没有说一句话,她知道此时萧越需要的正是这种无声的安慰。
  萧越目光缓缓移到楚香云脸上,目中逐渐地好似有一团火燃烧了起来。
  “你怎么还有脸留在这里?难道你真是这么不要脸吗?”
  萧越的语音冰冷、生硬,让人冷到了心里。
  楚香云吃惊地张大眼睛,她几乎不敢相信萧越会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这样的话。
  “越哥,你……”
  “不要叫我!”萧越粗暴地甩开楚香云的手,打断道:“从那天晚上起,你就再也没有叫我越哥的权利了,并不是我不给你这个权利,而是你践踏了我的感情,自然也就放弃了这个权利。”
  楚香云越听越是迷惘,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萧越冷冷地看着楚香云,心中不由怒火中烧,他怒极之余,反而平静了一些。
  萧越道:“和你相识这一年多来,我居然没有发现你演戏的本领,也这么炉火纯青。”
  楚香云也忍耐不住这冷嘲热讽了。
  她怨怒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使你这样对我?难道我将自己一生都交托给你也错了吗?”
  楚香云此时心情十分不平静。
  她顿了一下,又怒气道:“我这四十九日以来,哪一日不担忧你的伤,不眠不休地照料你,难道就是为了你这番平白无故的斥责吗?”
  萧越冷声道:“平白无故?哼,这来由难道你不比我更清楚吗?还要我提醒你?”
  “什么来由?我怎会比你还清楚?你说呀!”
  楚香云声音不由地也高了起来。
  萧越见楚香云居然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不由气得脸色发青,额上青筋暴跳不止。
  萧越气极地道:“好!我就明白地告诉你。”
  萧越语声愤激地将那夜自己亲眼所见叙述了一遍。
  楚香云只听得魂飞天外。
  萧越认定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也难怪他会如此地气愤,伤心了。
  楚香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道:“难道你真的认为那是我吗?”
  萧越冷哼道:“我亲眼所见,难道我还希望那人是你吗?我当时真不相信会是你,可是我的眼睛告诉我,这是事实。”
  楚香云失望而又无助地望着萧越。
  她愤然道:“你竟然相信我会是那种人,看来,这就是你对我的了解啰?”
  萧越见楚香云目中泪光盈盈,似有无比的委屈,心中不由得一软,可是他立时便想到那晚所见的一幕,心中不由一硬。
  萧越道:“也许我过去并没有了解到你的另一面!”
  楚香云本指望萧越会说出体谅自己的话,哪知他竟是这样的一句冰冷刺心的话语,心中顿时万念俱灰。
  “罢!罢!罢!我楚香云竟会落到如此下场……”
  她话未说完,人已冲出了房门。
  萧越眼见楚香云奔了出去,心中顿时像失落了什么,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一种让人难以了解的痛苦,撕扯着他的心,似要将他心撕得粉碎。
  一刹那间,萧越只觉得活在这个世上如此痛苦,不如解脱了好。
  可是一想到家仇未报,而又增添丧母之恨,倘若我轻易地离世而去,岂不是遂了仇人的意?
  萧越心头百念纷杂,一下子又什么也没有了。
  他整个人便痴呆了一般,半晌躺在床榻上,彷彿灵魂已经离开了他的肉体,剩下的只是躯壳而已了。
  一条人影闪入房内:“好小子,你总算醒了,这一下你须老实交代了。”
  进来之人是个年约七旬的老者,他眉毛、胡子全白了,目中神光闪现,像年轻人的眼睛似的。
  萧越一动未动,彷彿并未看见此人。
  这老头见萧越不理不睬,不由动了怒气道:“小子,老夫将你的小命救回,你居然连正眼也不看老夫一眼。”
  他说着,便要动手揪萧越。
  此时,只见萧越目光失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奇道:“小子,你清醒些,莫非你……”
  萧越忽然开口道:“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白眉老头大声道:“什么结束了?小子,莫非你中邪了?”
  他这一声极大,使萧越不由一震,已然回过神来。
  见了白眉老头,他不由诧道:“这位老前辈是何人?怎么在下从未瞧见过你呢?”
  老头哼了一声道:“老夫就是‘夺命神医’,‘夺命神医’就是我!你小子的命就是我从阎王爷手中夺回来的,这回你可记住了吗?”
  萧越轻“啊”了一声,道:“敢情前辈就是玉洁、冰清两姊妹的爷爷吗?”
  白眉老头道:“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孙女啊!老夫以为你早就忘了呢?我若不是要向你了解玉洁的情况,老夫才懒得为你治病呢!”
  萧越恭敬地道:“前辈言重了,我岂能忘记她们姊妹对我的大恩呢,至于玉洁,唉……”
  萧越说到这儿,他目中闪出一丝痛苦之色。
  白眉老头道:“老夫听冰清所言,玉洁是被‘兰花教’捉去的,可真有其事?”
  萧越道:“晚辈当时正处于昏迷之中,全然不知玉洁遇到什么人,等到晚辈醒来,却只有玉洁留下一封信,道出以她自己为我换得解药,而对方正是‘兰花圣母教’。”
  白眉老头只听得长叹一声,负手而立,半晌方自喃喃道:“唉,她真像她娘,为情人甘愿献出一切,你小子真是有福气,这世间,到底情为何物呢?”
  情之一物,自有人类以来,便有了。
  父母亲情,手足之情,友情,爱情,真可谓多矣。
  然而,最令人们为之魂牵梦萦的,却是纯洁、伟大的爱情。
  XXX
  正是秋意浓时,秋风吹动着枫林,有如洒下漫天血雨似的。
  枫叶正红,红得似火,红得似血。
  又是黄昏。
  夕阳本已如血,再衬着殷红的枫叶林,更显得血腥味浓极了。
  林边一条小道,道旁有一家小酒店,酒旗飘扬,上书四个血色大字“醉红老店”。
  “醉红”,不错。
  面对这似火枫林,如血的残阳,焉能不醉?
  此刻,路上行人已稀,小店中自然也少了客人。
  酒店角落,背光的一张桌旁只有一个年纪很轻的少年,然而他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眼中神采皆无,宛似老人的眼。
  他来这小店中已有半月余,几乎每日都要喝得大醉,醉倒之后,就俯在桌上大睡。
  店主陶老爷子生平阅历过不少人,可是这个身着黑衣的少年如此表现,实在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起初,店主还以为这黑衣少年是在等人,哪知一连半月过去,这少年从未抬眼看过进出小店的客人。
  而且,他也没有一丝像要离开小店的意思。
  陶老爷子有心赶客人,只是人家又没少给半文钱,这真是一件难办的事了。
  今日,又来了几位奇客。
  第一个是一位年纪轻轻,斯斯文文的公子爷,一大早便来到店中,拣了一张靠近门旁的桌子坐了下来。
  他要了壶花雕,几样小菜,便独自小酌起来。
  第二批来了三个人,个个都是须发皆白的老人,然而,他们那双精芒四露的眼神却丝毫也不老。
  这三个老者来后,也是坐在那儿喝闷酒,除了三双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外,全都不说一句话。
  第三批来的是四位和尚,也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一面慢吃慢饮的,一面盯着店门外看。
  第四批来的是两位道士,一位俗家打扮的剑客,三人坐在一张桌边与前几批的情形相同。
  若说有何不同,那就是这三人进来时,与四位和尚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
  而那位黑衣少年却在此刻俯倒在桌上,看起来,他似乎已经大醉了。
  这小店此时已只剩下了一张桌子了。
  陶老爷子心中只希望客人不要再来了,否则客满了。
  后来之客到此后难免会起争执,而这些江湖人物的脾气,陶老爷子是最清楚不过了,一旦争执起来,便是刀剑相向。
  那时,就极可能毁了这小店了。
  然而,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门外一阵脚步着来。
  门口已出现了六、七位俗、僧皆有的人物正朝店内走来。
  他们在门口略一驻足,立刻分为两拨。
  三个和尚直走到醉少年所在的那个桌旁坐了下来,而剩下四人当然占据了店内仅有的一张无人入坐的空桌坐下。
  在这四人中一个生相威猛的武士,他一扫视店内的情形,大声嚷道:“大师兄,少林、武当、华山的朋友也在这儿哩!”
  四人中一名年约四旬的汉子,闻言不由一横眼,盯住这位师弟,这武士似乎十分畏惧大师兄,立刻住口不语。
  坐在门口的年轻公子哥忽然冷声道:“就是各位都噤若寒蝉,人家也未必就会放过你们了。”
  后来四人中那位武士闻言,立时叱道:“臭小子,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管大爷们的事。”
  那大师兄似乎也有些不耐烦,道:“阁下莫非是那主儿的朋友吗?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公子哥模样的少年,轻笑一'声道:“在下若认识那主儿,又岂会在这恭候?只是见各位对那主儿如此惧怕,居然连话也不敢说一句,‘崆峒四雄’也不过如此而已,‘武林盟’怕也没人了。”
  “阁下是谁?最好把话说明白些,‘武林盟’为武林正义而扫灭‘幽灵教’使自己元气大损,可是也未到让人随便欺负的地步。”
  说话人正是和两位道士一起来的少年剑客。
  公子哥模样的少年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了。
  他似乎知道这少年剑客极是难惹。
  本来这几拨人都是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儿,这番被少年公子哥挑起的话头,居然再也无顾忌了,于是便大声谈论起来。
  那崆峒派大师兄向少年剑客一拱手道:“在下崆峒罗子云,想来兄弟是武当剑客云师兄吧?”
  少年剑客立即恭敬道:“不敢,小弟正是云强。这回本盟扫灭‘幽灵教’恢复我武当清静之地,全赖各位兄弟及别派的好兄弟帮忙。小弟恰好闭关练功一载,哪知这一年居然发生了许多大事,小弟没能亲手洗刷师门奇耻,真是惭愧得很。”
  原来,当初萧越被关在蹉跎崖时,由于突遭敌人袭击以致损失极重,故凌霄子提前出关,却又精选了一批二代弟子中出类拔萃者,前往一隐秘之处闭关,修习本门最高绝艺“太清罡气”。
  可是,这件事连凌空子,就是韩威云都未能了解到这其中底细是如何的。
  正由于凌霄子的这一措施,才使武当一派免遭了灭绝的危险。
  罗子云笑道:“云师兄真是太过谦了,云师兄出关不久即单人独剑诛杀了‘幽灵教’余孽二十七名高手,救出了掌门师伯,这番功绩正是我辈中人所钦敬的。”
  少年公子哥再也忍不住的嘲讽道:“我捧你一句,你捧我两句,当真是不亦悦乎!”
  “崆峒四雄”中那位性格鲁莽的汉子不由大怒,道:“臭小子,总与我‘武林盟’过不去,难道我们真怕了你不成?”
  少年公子哥鼻中发出声冷哼,道:“怕不怕在下,那是你们的事,只要各位不怕‘诛心令主’的‘诛心令’就行了。”
  他口中“诛心令主诛心令”七字一说出,店内除了那醉少年外,无一不脸色大变,显然对这七个字极是忌惮。
  此刻,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从地平线上完全消失了,留给人间的则是无尽的黑暗。
  陶老爷早已预备了烛火,此刻也点亮了。
  屋中众人自那少年公子哥道出“诛心令主诛心令”后,又降入了一片沉默。
  这小店内寒意也似乎浓了许多。
  云强脸上毫无表情,一年来的闭关习武,不仅武功大为进境,且涵养功夫而练得炉火纯青了。
  喜怒很少会从他脸上看出来。
  和醉少年同坐一桌的是三个和尚,此刻他们却在闭目养神。
  那三名老者却若有所思地瞧着云强,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的静坐在那儿。
  那罗子云的师弟,性格鲁莽的金子雨忽然岔道:“我就不信‘诛心令主’的‘诛心令’真的那么厉害……”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又被他大师兄罗子云严厉的目光所阻住。
  于是,那难言的沉默,不断地压向人们的心头。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人们也越来越感到不耐烦了。
  蓦地,金子雨忽然大叫一声,身形好似在屁股下装了弹簧似的,箭一般射向门外。
  罗子云一把抓去,但却未拉得住金子雨。
  金子雨人刚到门外,狂喊声随之已变为惨叫声。
  然而,却异常的短促。
  罗子云及两位师弟听到后,不由倏然脸色一变。
  他们不知金子雨遭到了什么暗算。
  罗子云正要率两位师弟出门去查探究竟时,却被云强拦住了。
  “罗师兄,千万不要冒然出屋,只怕‘诛心令主’在这屋周围有埋伏,否则,金师兄不会遭毒手的。”
  “可是……”罗子云正待分辩。
  却听那三个白发老者之一的青袍老人道:“云师侄所言极是,罗师侄千万莫要冒险。”
  罗子云长叹一声道:“多谢三位师伯的关怀,只是晚辈不忍四师弟他……”
  他说到这儿,已是悲从中来,哽咽不能语了。
  就在此刻,倏地一道阴风穿门而入,只吹得烛火飘荡,烛影斑驳。
  接着,一阵奇异的声音传来,
  彷彿是什么重物被拉着走似的。
  屋中人们只觉得一股凉意自脊背扩散到全身。
  忽然,人们齐齐惊呼出声。
  一具棺木缓缓飘进了屋子,而又无一人在棺木周围。
  彷彿,这棺木是自己走进来的。
  XXX
  “醉红老店”中的人们眼望着那棺木,由门口一直进到屋中方自停住。
  这情形有说不出的诡异。
  罗子云猛然大喝一声,一掌击向棺盖。
  想那罗子云可谓崆峒派二代弟子中第一把好手。
  这一掌又挟怒而发,自不可小觑。
  “砰”的一声,那棺材盖应手而飞,直从房门飞了岀去。
  罗子云也就在此时看到了棺中的东西。
  他猛然间呆住了,脸上的表情就像活吞了一只苍蝇。
  屋中众人见他一声不响地立在棺材前,都诧异之极。
  罗子云此时脸上是恐怖之色。
  他口中喃喃地道:“‘诛心令主’!‘诛心令主’!”

  第十八章 诛心令主大杀戮 孪生兄弟喜相认
  众人一齐吃了一惊,心中奇怪“诛心令主”难道真会在这棺材之中?
  少年公子哥款步上前道:“不错,是‘诛心令主’。”
  他说完便回到自己的桌旁,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云强见状,心中好奇心顿起,身形也未见如何作势,已然立在棺材边,他目光中顿现悲愤之色。
  云强冷哼道:“好毒辣的手段!好无人性的行为!”
  他这两句话说出来,屋内众人的脸上均显明了之色,似乎都已经知道棺中盛殓的是何物。
  同时,他们脸上也显出了轻松之色。
  “诛心令主”仅出道江湖一月,已弄得江湖中人人自危。
  在这一个月之中,已经死了二十位高手,其死状之惨可谓前无古人了。
  这“诛心令主”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每日只杀一人。
  正因为如此,这时“醉红老店”中的武林豪客们才会露出轻松的神情。
  这几批人除了那少年公子哥外,都是“武林盟”中人。
  第二批的三位白发老者正是名扬江湖数十年的“华山三义”。
  第三批却是少林达摩院首座慧明大师座下的四大护法弟子。
  而第四批则是武当派的“流星剑客”云强及凌霄子的两位亲传弟子无尘、无因。
  至于最后一批到来之人却是崆峒派的“崆峒四雄”及峨嵋派的“除魔三剑”。
  罗子云心中很清楚四师弟金子雨的武功,虽然他算不上顶尖,却也是一流了。
  须知能在武当山之战中幸存下来的都不是泛泛之辈。
  而今夜,金子雨冲出屋外,转眼就丧命于“诛心令主”手中,由此可知“诛心令主”的功力到了何种地步。
  本来“武林盟”接到消息,今日“诛心令主”将从这里经过,因此才派出这一干高手在此等候,以便截击。
  另派高手埋伏于沿路一线,以防万一。
  哪知“诛心令主”的面目尚未见到,己方已损失了一名高手。
  华山三义的老大南宫廷快步走出店门,扬手发出一串旗花。
  这旗花制作得极为精巧,颜色不仅耀眼,而且在空中能久久不散,作为联络信号之用最是合适。
  他刚打出一串旗花,一条人影已来到他身前不足五尺之处站立着。
  南宫廷心头一颤,凝神看去,竟是一位貌似潘安的俊美少年,不由暗道:“想不到近年来,武林英才辈出,就凭这少年的武功已高出老夫多矣,若不是为了武林正义,真是无脸再行走江湖了。”
  他正思忖间,那俊美少年已然搭话道:“请问老丈,这里可是‘醉红老店’?”
  南宫廷一愣,道:“不错,这里正是,不知阁下在这黑夜中来此,有何贵干?”
  俊美少年道:“老丈莫不是此间东主吗?”
  南宫廷道:“老朽不是。”
  俊美少年道:“既然老丈并非此间东主,似乎不该过问在下来此目的吧?何况老丈亦是武林一份子,既然适逢其会,在下自然会将此行目的告知的。”
  他语锋一转,道:“老丈可还要进去吗?”
  南宫廷想不到这少年说话居然如此老道,当下道:“老朽自然要进去的。”
  俊美少年微微一让,道声:“请!”
  态度极是恭敬。
  两人在门口所说的话,屋内众人早就听得很清楚,只不知来者是何许人也,待二人走入屋中,只见来人不过二十出头年纪,都不由地大为吃惊。
  而更震惊的却是云强,他涵养虽好,此刻仍脱口问道:“你莫不是萧越吗?”
  原来他出关之后,已将当初兄嫂被杀一案了解得清清楚楚,也知道了萧越的身世,他因而自觉对萧越感到愧疚,心中常常想到萧越。
  此刻,他乍见这位俊美少年,心情激荡之下,终于脱口问出。
  他问这话时,那醉少年倒是不经意地动了一下。
  俊美少年微微摇头道:“兄弟认错了人,在下非萧越也,实为萧文也。”
  他说话尽是之乎者也,令这些江湖人心中暗暗发笑。
  俊美少年一语甫出,令屋内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而那醉少年此时也微微抬起了头。
  云强道:“那么说,兄弟就是萧越的大哥啰?”
  萧文一笑道:“这是当然,萧越正是我的弟弟。抱歉,在下失陪了。”
  他冲着云强一抱拳后,径自走到陶老爷子前立住。
  萧文很恭敬地道:“陶老前辈,晚辈受‘枫叶出庄’江凤仪姑娘之托,特来请前辈屈驾前往‘枫叶山庄’一行。”
  他这话再度令屋内人吃惊了。
  这陶老爷子相貌平常,身形微微有些佝偻,走起路来慢得不能再慢。
  唯一快的时候,就是当客人要算账时,他将那铜算盘飞快地拨动了一番,报出客人的酒饭钱。
  然而,这时萧文居然口气恭谨,将这老态龙钟的老人当作武林前辈似的。
  更奇的是,萧文竟会与“枫叶山庄”关系密切。
  萧文乃是“孤堡”的大公子。
  二十余年前六大门派两大山庄合力消灭“孤堡”时,萧文的父亲萧廷深正是死在“枫叶山庄”庄主江云枫刀下。
  故而算起来,“枫叶山庄”江氏兄妹乃是萧文杀父仇人的子女,何以萧文会与江氏兄妹做了朋友呢?
  陶老爷子瞇着双眼,轻咳了两声,道:“老朽在此开店二十年了,并不认识什么‘枫叶山庄’的江姑娘,怕是少爷认错人了吧?”
  萧文轻轻一笑,道:“陶老前辈真是说笑了。陶老前辈三十年前就以‘铁掌铜算’名扬江湖了,当年谁听了‘铁掌铜算’陶若风的名字,都会竖起大拇指道:‘好汉子!好汉子!’怎么今日陶老前辈却这般推诿呢?”
  陶老爷子仍旧瞇着眼,似乎并未听到萧文的话。
  萧文见状,心中虽很是恼火,但是脸上仍带着笑容。
  萧文道:“陶老前辈真的这么不给面子吗?只怕今晚不走,可就难以消灾避祸了。”
  华山三义成名也早在半甲子以前,对于“铁掌铜算”陶若风的大名,当然是知道的,而且还被陶若风暗中救了一次。
  但却是从未见过陶若风本人。
  这时虽不敢确定面前这老人就是陶若风,但见萧文出语含威胁之意,却是也不愿袖手旁观了。
  何况萧文与“武林盟”是敌非友呢!
  华山三义南宫廷道:“萧公子此言差矣!这位店主人若不是陶若风,他在此处开店已二十余年,一向相安无事,有何灾祸可言?若果真是陶若风陶大侠,他既不愿离开此地,别人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离开这里的。”
  萧文依旧脸带笑意,道:“今夜这里的人若不走,只怕人人都难逃一死了。”
  萧文说到这儿话声微顿,目光从南宫廷的身上移开。
  他扫视了屋内的人一遍。
  萧文接着道:“‘诛心令主’在今夜子时将来此地,他所到之处的武林人物,那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
  云强闻言道:“‘诛心令主’的规矩是每日只杀一人,今夜他已来过,且已杀过一人,又如何会去而复返呢?”
  萧文道:“只杀一人的规矩乃是诛心使者的,而‘诛心令主’的规矩却是对武林中人,尤其是对那些不敬他的人,‘诛心令主’从来都是一律杀无赦的。”
  众人听到这里,心头不由一凛。
  想不到这一月来令武林人丧胆的只是诛心使者,诛心使者已有这般武功,那“诛心令主”的武功岂不是匪夷所思了。
  萧文望了门外,今夜正是此月十五日,因而月亮是特别的圆,特别的亮。
  萧文自语道:“又是一个月圆之夜,上个月的今夜子时,金陵城外七里亭前,‘诛心令主’杀了十二名‘武林盟’高手,隐居在那里有二十年之久的‘江南剑魂’邱少波,也死在‘诛心令主’令下。”
  他说的这一席话,使众人更是惊惧。
  上月十五日,“武林盟”同样是得知“诛心令主”要路经七里亭,才派出了十二名高手截杀,结果全军覆没。
  而“江南剑魂”邱少波成名于三十年前,于“孤堡”血劫后退隐江湖,他一支剑称雄江南武林道,无人能及,且爱剑如痴,彷彿将自己的魂魄附于剑上似的,故而武林同道尊他为“江南剑魂”。
  XXX
  萧文的一席话,无疑疋说今夜若众人不离开此地,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那公子哥模样的少年人忽道:“‘诛心令主’虽是厉害,但若不是那‘武林盟’所谓的十二名高手,先自心虚胆怯,也不至于被‘诛心令主’杀得一个不留。而邱少波只不过是心甘情愿死在‘诛心令主’的手中罢了。”
  若说萧文的话令众人吃惊,那么少年人的话恐怕是更使这些人大为吃惊。
  萧文目光一转,凝注在少年公子哥的身上。
  萧文对少年公子哥拱手一礼,道:“在下冒眛了,可否请教兄弟尊姓大名?”
  少年公子哥哼了一声,道:“在下的名字可不是轻易让人知道的,不过对于萧大公子的话,在下还是十分乐意听从,所谓防患于未然,在下不想在此白白送了性命,不像有些自命侠义中人,明明心里害怕,却硬着头皮等死。”
  他边说边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人已向门外走去。
  “阁下且慢走……”声未落,一个人影已拦在少年公子哥前面,这份轻功使屋内众人吃惊不已。
  少年公子哥抬眼一瞧,剑眉微扬,道:“不知云少侠还有何指教?”
  拦他的人正是流星剑客——云强。
  少年公子哥的确身法快如流星一般。
  云强道:“在下有一事想请兄弟相告。”
  少年公子哥道:“讲讲。”
  云强道:“对于七里亭之事,兄弟似乎知道不少,不知可否告知云某,兄弟是如何了解得那么精楚?而且那‘江南剑魂’又怎会心甘情愿死在‘诛心令主’之手呢?”
  少年公子哥眉头一皱,道:“在下似乎没有向云少侠解释的必要。”
  云强道:“可是云某非常想知道。”
  少年公子哥脸色微变,道:“云少侠莫是想与在下动手不成?我请云少侠三思而行。”
  说到这儿,语音微顿,又道:“再有半个时辰,‘诛心令主’将出现,我不想与云少侠干耗,免得耽误了我的性命,也可能会让云少侠伤了元气。”
  云强正要讲话,不料萧文插口道:“云少侠,这位兄弟既然不愿白白送死,你又何必硬要拉他陪你一起去死呢?不要硬充好汉才是。”
  无尘不由怒道:“岂有此理!我武当派焉有怕死之理?”
  说话间,他已长剑出鞘攻向萧文。
  萧文轻笑道:“好得很,在下正要见识武当剑法的高招呢!”
  他谈笑声中,已避开了无尘十三剑。
  萧文长笑一声,道:“武当十三剑不过如此!”
  右手忽伸出去,像是送向无尘剑锋一般。
  “叮当”一声,他手中竟然握了半截剑。
  云强倏地冷声道:“萧大公子未免太放肆了,倒要叫你见识神门十三剑的厉害。”
  话音中,云强已将长剑攻出!
  但见那剑光流散,剑花朵朵。
  虽然招式与无尘适才所出无分轩轾,但威力却大了几倍。
  萧文脸上依然带笑,但目光中已闪出惊色,他一连闪避了数个方位,对方的剑尖却始终指住他的神门穴。
  萧文蓦地冷哼一声,身形倏地欺上前去,精芒乍现,手中已多出一柄长剑,剑尖直刺向云强的咽喉。
  倏地,一道光芒后发而至。
  “当郎”一声,萧文与云强竟然同时住了手。
  地上多出一只裂成两半的酒杯。
  云强目光一抬,看到屋角那张桌旁,一人缓缓走了过来。
  由于这屋角背光,这时人们才看清这人的脸孔竟和萧文有惊人的相似。
  云强目中顿时现出愧疚之色。
  额上一竟沁出了汗珠。
  云强唤道:“萧越,是你!”
  他哑声道:“你救了我,为什么你要救我,我对不起你啊……”
  这黑衣醉少年正是萧越。
  萧越微笑道:“你并没有对不起我,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只是不知你还愿和我交朋友吗?”
  云强一愣,继而伸手与萧越的手紧握在一起。
  云强的眼睛有些潮湿,他大声对萧越道:“我云强一生注定少不了你这个朋友。”
  罗子云一笑,道:“毕竟不愉快的事情都过去了。”
  说着,他目光移向了萧文,立时便与萧文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萧越松开云强的手,向萧文走去。
  两人几乎同时探手入怀,从脖颈中解下一物。
  又同时伸出手,摊开的两只手掌上放着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玉环,在烛光下闪闪地发出柔和的光。
  这就是“孤堡”萧氏的“雌雄鸳鸯环”。
  萧越目露一丝欢欣的神色,有些激动地道:“大哥……”
  “弟弟……”
  萧文几乎同时叫出声来。
  两人倏地一下拥在一起。
  久久地……
  两人方自分开。
  萧文道:“弟弟,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萧越道:“哥哥,小弟以为你已遭了韩威云的毒手……”
  萧文目露得色,道:“韩威云老贼的确向为兄下了毒手,只是为兄命大,才没摔死在悬崖下。好了,我总算不辱使命,找到了你,娘就不会怪我私自离宫了。”
  萧越目中顿现痛苦之色,脸上的神情悲感,泪水已然盈满了眼眶。
  萧文见状,惊道:“弟弟,你……这是怎么了?”
  萧越惨然道:“大哥,你骂我吧!你打我吧!小弟无能,没有保护好娘,她老人家……已经遭人暗算了。”
  萧越话音未落,泪水已顺颊而下。
  萧文闻言,整个人立时愣住了,目中露出不信之情,口中犹豫地自语道:“不可能!绝不可能的,娘的武功那么好,你又在场,这怎么……”
  他倏地一下抓住萧越的胳膊,道:“杀娘的凶手是谁?”
  萧越痛苦地摇了摇头,说道:“唉,小弟根本不知他是何人,他白衣蒙面,除了一双眼睛我能看见,就再也看不到他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份了,这人武功实在太高,小弟与他力拼千招,终于还是被他打成重伤,险些见不到大哥。”
  萧越这话一出口,屋中众人全都一惊。
  萧越的武功他们都曾见识过,七星坪一战,若不是白衣蒙面人横插一手,韩威云怕是早伤在他的手下了。
  可是如今萧越亲口道出有人武功比他还高,且两人还打过一场,相信那一役必然是惊心动魂的,不由顿生向往之心。
  此刻众人皆有一个念头,七星坪之战中出现的白衣蒙面人,武当山之战力助“武林盟”的白衣蒙面人,杀死萧越之母、力败萧越的白衣蒙面人,三者莫非是同一人?而且从他几次的行为来看,简直就是站在“武林盟”一方,与“孤堡”作对的。
  萧越似在证实人们的想法,他自语着:“他那双眼睛,我是忘不了的。七星坪之战就是他,而武当山之战中出现的白衣蒙面人只怕也是他,只要再让我见到他,一定非剥下他的面具不可。”
  萧文眼睑微垂,沉声道:“弟弟,这个仇,咱们是非报不可的。”
  忽地,一个语调苍凉的声音长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呢?一个失手,也许就会酿成终生悔恨。”
  萧氏兄弟、屋中众人忙循声望去,说话之人竟是陶老爷子。
  萧文道:“陶老前辈终于还是承认自己的身份,这回该可以跟我走了吧?”
  陶老爷子摇头道:“这时岂不是已晚了,时候到了,此刻谁也休想走出这屋子了。”
  他的话说出,人们这才醒悟,子时已到,“诛心令主”将要现身了。
  而那少年公子哥却不知何时已走掉了。
  云强忽然振声道:“‘武林盟’的各位师兄、师伯,当此大敌当前之际,我等该为维护武林正义而一决死战,岂能未见敌人真面目就先自胆怯了呢?”
  他这一番话,顿时使屋内每人的心中都燃起了一团火来,这火将心中的胆怯烧得片甲不留。
  罗子云大声道:“云师兄所言极是,今夜正是我等为武林除害的良机,因此,我等只有各凭所能,那才真不愧是我‘武林盟’的好男儿。”
  “铁掌铜算”陶若风向萧文、萧越道:“二位公子,老夫当年参与‘孤堡’血案,满手血腥,自认其罪孽深重,如果二位要报仇,那便请出手吧!”
  他这一席话说了出来,不仅使“武林盟”众人惊讶,也使萧氏兄弟惊讶了。
  萧越道:“我本该立时出手杀你,只是‘诛心令主’将来,我等须齐心协力共同对付他,以为武林除害,稍尽绵薄之力,岂可在此时自家动手,损了实力呢?”
  陶若风听了这话,心头不由一热,道:“萧二公子所言,实令老朽汗颜,我命已操在二位手中,既然二位大仁大义,老朽自当拼力向前啰!”
  他话音未落,蓦地屋内阴风骤起,烛火同时灭了。
  人们心中惧意不增反退,全都俯倒在地,凝神注意着四周。
  月亮正圆,正亮,屋内这时也被月光辉映得亮了许多。
  萧越正凝神注意时,蓦地一股阴风起自身侧。
  萧越心中不由一凛。
  身形迅疾滚了开去,便听得一声凄惨的叫声扬起。
  倏地萧越怔住了。
  陶若风倏地站起身来,口中道:“不错,我是该死,可是这屋中人并不该死,我只希望你放过他们,你动手吧!”
  他话音才落,便惨叫一声,仰面倒地,死状极惨。
  华山三义不由怒叫一声,冲向陶若风所立之处。
  “我们与你拼……”
  顷刻,惨叫代替了后面的话语,三人齐齐倒下。
  萧越蓦地掠起,长剑暴射而出,剑芒暴涨数尺,伸缩间已使桌椅俱碎。
  这种剑芒乃是本身功力凝在剑上发出的剑气,但像萧越所发的如此长,却是极为罕见的。
  萧越一剑紧似一剑。
  幸存的人们睁大着眼睛,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
  蓦地,萧越轻啸一声,追了出去。
  另一条人影也立时跟着追了出去。
  众人不由齐齐舒了口气。
  烛光重新闪亮。
  屋中血溅尸横。
  峨嵋派除魔三剑仅剩下除魔一剑了。
  少林的四位护法也变为二位。
  崆峒四雄可以改名为崆峒二雄了。
  而华山三义则从此除名江湖。
  忽然,一个人呕吐起来。
  接着人人皆呕吐起来。
  只有云强铁青着脸立着那儿,腮帮子绷得紧紧的。
  萧文已不在屋中。
  想来随后追出之人正是他了。
  蓦地人影闪现,门口出现一人,那人正是少年公子哥,他瞧见屋内情形,立刻也呕吐起来。
  半晌后,他止住了呕吐,直起身来,道:“真奇怪你们都未死,莫不是‘诛心令主’发了慈悲?”
  云强斜了少年公子哥一眼,生硬地道:“是萧越!”
  少年公子哥惊声道:“不错,一定是他拦住了‘诛心令主’。咦!萧文也和他去追‘诛心令主’了吗?”
  云强点点头。
  少年公子哥喃喃自语道:“我怎么会没想到呢?有萧越在,自然能阻拦‘诛心令主’滥杀无辜的。”
  萧越真能拦住“诛心令主”吗?
  XXX
  萧越只觉对手武功极高。
  尤其是身法诡异奇幻,令你始终无法看清他,更无法了解他将从哪一方向你出手,因为他始终在动。
  萧越感到奇怪的就是明明对手武功远高于己。
  可是为什么还要退走呢?
  萧越追了许久,早已将“诛心令主”追丢了。
  他索性在山中漫步。
  因为他又开始感到心脏在隐隐作痛,真气也开始难以提聚了。
  萧越额上已有大颗汗珠滚落了下来。
  从母亲死后直到今天这两、三个月中,他每次妄动真气后,就会心脏隐痛,随之而来的就是真气无法凝聚。
  正是那天与白衣蒙面人恶斗时,出现了这种情况,才在毫不还手的情况下被对方击成重伤的。
  萧越倚着一棵枫树缓缓坐倒。
  痛苦在不断地折磨着他。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难道是‘天阳化魂草’之毒未除尽吗?”
  萧越想了无数的理由来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可是无法得到合理的答案。
  他休息了一阵后,那种痛又渐渐消失,而真气又可以收发自如了。
  萧越心中不由产生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此时离开白马寺,信步而行,不久就来到了“醉红老店”,竟立即爱上了这一片枫树林。
  那红红的枫叶和“醉红老店”上好的花雕酒,令他暂时忘却了那些伤心的事情。
  萧越立起身来,缓步而行。
  他望着火红的枫叶,不由暗想:“我如今已近乎于废人一个,不能妄动真力,却如何实现重建‘孤堡’,报仇雪恨的心愿呢?若是能在这片林中终老一生,倒也逍遥自在。”
  他越是这么想,对武林中的事情就愈加灰心。
  脚下越行越快,倏地眼前豁然开朗。
  面前竟是一面陡峭的崖壁。
  那崖壁上有数个石洞,看起来都不甚深似的。
  萧越不由长叹了一声,道:“世人若不深究,穿越那么一大片枫树林,又怎么会了解这里有这么一处毫无生气的崖壁呢……”
  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忽然响起:“小施主何以发出如此的感慨呢?”
  萧越心头极是惊讶,他绝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人住。
  但他心头却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支配着他。
  于是他很恭敬地道:“晚辈萧越,一时兴起,闯入了前辈清修之地,还望前辈原谅。”
  那苍老有力的声音异常柔和地道:“我处即是你处,天下本是众生的,又何分你我呢?施主真是言重了。”
  那声音微微一哼,又接下去道:“小施主语声中气似乎很是充足,其实却有一样极为难明的病因在侵害着你,你此刻实已外强中干,只怕在世之日不多了。”
  萧越听了不由心头一凛,说道:“晚辈也知体内已有极大病患,只是不知其因。但晚辈以为,生又何欢,死亦何惧?大丈夫生于世,只要仰无愧于天,俯无怍于地,即便立时死去,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得好!生死本是一线之隔,一念之间。小施主年纪轻轻,难为你竟能想得通生死之理。”那声音仍旧慈和、平静而有力。
  萧越叹道:“晚辈适才之所以长叹,只是为世事如此难料,而自己无论如何都难以改变它,使它变得让人们都可以欢乐而感慨。”
  “施主真是一位以天下苍生为念的仁侠之士,老衲极是佩服,今日便破例为施主诊断病情。”
  萧越不由感激道:“前辈谬赞了,晚辈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之事罢了。”
  那声音道:“小施主,请将右臂伸出来。”
  萧越不明所以然,只是按话去做,伸出了右臂。
  蓦地,一根红线从崖壁上的一个洞穴中飞出,直落向萧越,但这红线始终绷紧,毫无松软之象。
  红线在萧越右腕上缠了数圈。
  萧越心头大震,这红线柔软之极,毫不着力。
  而洞中那位前辈居然能将红线掷出那么远,绕住自己的手腕而线又不弯曲,没有极深厚的内功是绝对难办到这一点的。
  萧越凝住着那根红线,见它正微微地抖动着。
  心中不由升起敬佩之情。
  这种以线切脉的功夫,不仅要施用者有极高的内力,也要有极精湛的歧黄之术才行。
  萧越以前仅从书中看到这一点。
  哪知今日竟让他真实地见识到了。
  足足一盏热茶的功夫后,猛见那红绳如蛇一般,刹时收回崖壁的洞穴。
  萧越收回右臂,静等那位老前辈的谕示。
  哪知他等了许久。
  那石洞中的人像变成了哑巴,石洞沉寂地任何声音都没有。
  萧越心中忽地明白了,一定是自己的病非常离奇、少见,否则这位前辈高人怎会切脉之后沉默了这么久呢?
  当即,萧越扬声道:“前辈,若是晚辈得的病确是不治之症,前辈也就不必为晚辈耗尽心力了。”
  他话声尚未落下,蓦地崖壁上的洞穴中倏地窜出一个人影,凌空扑向萧越。
  这一下大出萧越意料之外,出于本能,他十指齐扬,发出十道锐利的指风击向来人。
  哪知那人居然毫不畏惧,身形仍然当头压下。
  而萧越所发指力却已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那人所发出的掌力击到萧越头顶,萧越临死之际,反而镇定,右手微扬,一道剑芒极为凌厉地射向那人。
  正是“大周天幻影剑法”的精华。
  那人忽然咦然出声,身形突然后翻出去。
  萧越见状,也不为己甚,收剑入鞘,凝目望着那人。
  那人立在萧越面前不到一丈的地方,身材高大,生相极为儒雅,若不是他身上那件袈裟,只怕会以为他是位文职大臣呢!
  这和尚须眉皆白,目中含着慈光,正望着萧越。
  萧越见这人生相,自然而然地兴起一股敬意,便问道:“敢问大师是……”
  老和尚微微地一笑,截断了萧越的话,道:“小施主可是姓萧吗?”
  萧越不由怔住,他想不出这位大师是如何知道自己姓氏,而且他也听出来了,这和尚正是适才为他诊脉的前辈。
  萧越道:“不错,晚辈的确姓萧,单名一个‘越’字,不知大师何以知道晚辈姓氏呢?”
  这老和尚听罢,脸色不由凝重起来,久久才道:“那么小施主该是‘孤堡’的第几代传人呢?”
  萧越更是惊讶了,心中暗忖道:“这和尚在此避世而居,日子一定不短了,怎会了解我是‘孤堡’后人呢?”
  一念及此,正欲开口,那和尚似乎已看透了他的心事似的道:“萧施主莫不是在想老衲何以知道你身份,是吗?其实很简单,就是你的病令老衲猜出了你的身份的。‘孤堡’立世百余年,算起来你该是第七代了吧!”
  萧越更奇了,道:“我的病?它是如何使大师猜想出晚辈的身份呢?”
  老和尚一字一句地道:“因为这是你们萧家世代相传的病,它就如同魔鬼一般附在萧家的每一个人身上,最终它将会葬送了萧家。”
  他这一席话只听得萧越目瞪口呆。
  老和尚缓声道:“萧小施主,请随老衲来。”
  言毕,当先向一边走去。
  萧越略一踌躇,便跟着老和尚沿着崖壁走去,猛然拐过一个弯,面前出现一片墓地,约莫数十丈方圆。
  萧越第一眼便见到当先一座坟的墓碑上题着:“孤堡第五代掌门萧公伟民之墓”。
  萧越脚下不由一窒,几乎不敢相信看到的是事实,自己祖父的墓竟会在这里?
  他接着看下去,都是萧家历代掌门及各代子弟的墓,当走到最后一座墓前时,他停下身来,凝视着墓碑。
  上书“孤堡开派掌门萧公宏远之墓”。
  下面还有落款,“弟,方外之人百相立。”
  这是一块唯一有落款的墓碑。
  两人在这片墓地中静默良久。
  萧越道:“大师,为何只有本堡开山祖师的墓碑有立碑人落款呢?其余的人为何没有呢?”
  老和尚沉吟半晌,道:“这里只有老衲一人,而仅有宏远兄比老衲年长。”
  萧越猛然一愣,目光久久在老和尚的脸上凝注着。
  半晌方道:“原来大师就是百相上人!想不到大师修为竟如此精湛。”
  萧宏远在一百二十年前开创“孤堡”,四十余岁时不知所踪,算起来这老和尚怕有一百四、五十岁了。
  如此高寿的确惊人。
  萧越乍听感到很惊异,但很快就明了了。
  百相大师一身武功修为本来就极高,再加上他有精湛的医术,岂会不高寿呢?
  百相大师道:“高寿未尝不是一种痛苦,放眼四望,故人早化黄土,只身一人处在红尘中,这滋味又有何人能了解呢?”
  萧越道:“生与死又有何别,晚死的只不过比早死的人多为这世间尽一份义务罢了,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大师你着相了。”
  百相大师哈哈一笑,道:“不错,生即是死,死即是生,老衲的确着相了,只是着相即是不着相,不着相即是着相,老衲既以‘百相’为号,自然不着百相,但也即是着百相。
  萧越闻罢,不由与百相大师相视而笑。
  两人携手快步走出墓地,回到崖壁下。
  百相大师忽然携起萧越,身形一长,已进入崖壁上的洞穴之中。
  萧越稍停方适应了这昏暗的环境,目力所及,这洞极为简陋,除了一张石桌和数个石凳外,就是一个似蒲团一样的圆形石块。
  百相大师走入石洞。
  稍顷转了出来,手中已多了一坛酒和两个酒杯。
  萧越略一愣,便道:“大师原来有此癖好,不怕佛祖怪罪你六根不净吗?”
  百相大师就大笑道:“难道小施主没听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吗?既然吾心中有佛,又怎么会六根不净呢?六根不净,心中又岂会有佛?”
  萧越亦笑道:“不错,不错,吾心即是佛,佛即是我心,晚辈该罚酒一杯!”
  言毕,伸手提过那坛酒,往杯中注了一杯,仰颈一饮而尽。
  倏地,萧越闭上了眼睛。
  半晌睁开,精芒毕露,大叫道:“好酒!好酒!能喝到这样好的酒,也不算枉过此生了。”
  百相大师含笑道:“老衲这酒窖藏了百多年,且又经老衲亲手调制,自然不是凡人可以饮到的。小施主能饮到这酒,即是有缘之人。”
  言毕,右手扶住酒坛,顿见一道酒箭已自坛中喷出,准确无误地射进萧越的杯中,接着又为自己杯中倒满,才见那酒箭缓缓回到酒坛中去。
  萧越心中叹为观止,这一手功夫,萧越自认勉强能做到一半,即只能给一只酒杯斟酒,却未必能做到一滴不多,一滴不少,恰好斟满为止。
  更难以令酒箭不回坛中就接着斟第二杯酒。
  萧越赞叹道:“大师功力当真是出神入化了,这手斟酒功夫,晚辈只怕需十年才能有此境界。”
  百相大师笑道:“小施主真是谬赞了,老衲这一手粗浅功夫哪需小施主十年之功呢?来,你我今日相见即是有缘,该干一杯才是。”
  萧越道:“不错,能得大师抬爱,以美酒相待,更是晚辈福气。来,干!”
  言罢,两人一碰杯,同时一饮而尽。
  百相大师忽做顿悟状,道:“哎呀!老衲当真健忘,虽无酒菜,然老衲却有山中鲜果可做酒料。”
  他已然站起身来,进入内洞。
  片刻,捧了一大盘形如蜜枣,色如琥珀,晶莹透亮的果子走出。
  萧越见了,不由奇道:“大师,此果为何名?怎的晚辈从未见过呢?”
  百相大师道:“此乃天赐奇珍,老衲名之曰‘忘忧果’。”
  萧越道:“何以大师要以‘忘忧’名之呢?”
  百相大师道:“概因吃了此果之后,全身便觉舒泰,乐此不疲,自然便乐而忘忧了,若吃得多些,更能醉人呢!”
  萧越脸现不信之色,道:“哦,那晚辈倒要试试了。”
  说完,拈起一枚忘忧果放入口中,轻轻咬破,顿觉满口生香,滋味鲜美之极。
  百相大师道:“如何?老衲没有骗你吧!”
  萧越久久才道:“果然是山中神品,实令晚辈大饱口福,只是此果是大师这等高雅脱俗之人享用的,岂是我这等庸人所能受用的呢?大师将之拿与晚辈受用,难道不怕糟塌了吗?”
  百相大师道:“似小施主这等聪颖智敏的人物也算庸人,那天下之人岂不是连狗都不如吗?”
  萧越一愣,想不出何以这百相大师说出这等粗话来。
  他岂知这百相大师当年本是少林门下,因偷学藏经阁武学而被废除了武功并逐出少林门墙。
  百相大师那时年少气盛,怎甘心忍下这口气呢?他发誓要重新医好自己,再练武功,然后找少林寺算账。
  凭着他坚韧的意志,他到处拜师学医,后来无意中得了五百年前名噪一时的大国手“神医”百里回春的医学典籍,从而,习得极高深的医术,也为自己医好了创伤,并恢复了武功。
  然而,他此时学医行医济世救人二十余载,早将当年积恨化去。
  然而,他也不愿意就此放过少林,于是便常常潜入少林寺中藏经阁,偷学了许多少林绝艺。
  有一次,他刚得手出了少林寺,就遇上了一个人,这人与他不打不成交,竟成了莫逆好友。
  这人的伟大品格和情操感化了他,使他将少林的武学秘籍送回给少林。
  在这人的帮助下,他重列少林门墙,这才平息了少林门人的愤恨之情。
  这人就是“孤堡”的开派祖师萧宏远。
  百相大师道:“小施主,怎么你既是‘孤堡’第七代传人,又怎会武当的‘大周天幻影剑法’和‘太清罡气’这两种绝技呢?”
  萧越长叹一声,道:“说来真是一言难尽。”
  萧越便将二十二年前发生的“孤堡”血劫及自己为武当派凌虚子所救,到自己如何学成武功的经过向百相大师叙述了一遍。
  百相大师听罢,呆呆地出着神。
  他半晌方自语道:“原来‘孤堡’已不复存在了,难怪你爹没来此地呢!想不到他和‘孤堡’都遭了灭顶之灾。”
  萧越问道:“大师,难道我萧家的人都要到这里来死吗?”
  百相大师道:“不错,萧家这种病,若是不习练武功,也可多活十余年,若习练武功,那武功愈高,这病就愈是发作得厉害,直至夺去生命为止。可是,你们萧家每一名子弟,都以天下苍生为念,为维护武林正义,除魔卫道而尽心尽力,没有一个是不会武功的,而且武功修为皆极高。”

  第十九章 良师真言开茅塞 百年修为慨赠予
  百相大师语声微顿,续道:“这样每到发病之时,他们就来这里要老衲为他们暂解痛苦,而多数来此之时,均已病入膏肓,老衲虽然竭尽全力,也无回天之力,所以,从宏远兄直到第五代萧门子弟均埋骨在此地。而你爹不知为什么会被六大门派指为屠杀正义人士的凶手、魔头,竟然导致了‘孤堡’的毁灭,真是一件令人心痛的事。”
  听着百相大师的叙述,萧越脸现悲愤之色。
  萧越道:“我不相信我爹会是那种人,若被我查清了事实,我一定要为爹和‘孤堡’恢复名誉,重建‘孤堡’。”
  百相大师颔首道:“你有此心一愿也不错,只是处事之际,该当得饶人时且饶人,切不可冤枉了好人。江湖中最可怕的事就是‘仇’字,稍有不慎,就会令人痛苦一辈子。”
  他说到这,目光在萧越脸上一凝,有些犹豫,终于接着说道:“小施主,你虽然如今只有二十余岁,但武功修为已远远超过了你祖辈中任何人在此时的修为,所以你的病情也较为严重,只是单就这一个原因,病情也不该这般严重,不知是何缘故。”
  说着,眉头皱在了一起。
  百相大师那里知道,萧越习武走捷径,且又练了“狂啸掌法”、“孤诣罡气”这样偏激的武功,实是对身体有极大损害。
  萧越脸色依旧,淡淡笑道:“大师以为晚辈还可活多少时日?”
  百相大师道:“若是就此废除武功,那尚可多活几十年时光……”
  萧越听到这儿,截口道:“若我失去武功,又岂能再为武林正义奔波?又如何洗刷我爹和‘孤堡’所蒙受的冤屈呢?即便能苟延残喘地多活几年,可是既不能为天下苍生请命,又不能将为祸武林的魔头扫荡一清,那么活着,岂不如死了一样吗?”
  百相大师一叹,道:“萧家人的血里总是有这么一股凛然正气。唉!老天爷却这般作弄人,为什么偏偏给萧家人这种不治之症呢?”
  萧越道:“大师已着相了,岂不闻先贤有言道‘朝闻道,夕死足矣!’只要我能活一天,我就会不断修习自己的武功,并且借此除魔卫道。”
  百相大师道:“小施主,虽然老衲痴长你一百余岁,却到今日才明白,人活于世,必要有所贡献,有所牺牲,老衲真是白活了这一百多年,却躲在这里,苟延残喘地活着,自以为超脱世外才是高人,殊不知,人来到这个世上,便是这世俗社会的一份子,又如何能够逃避呢?”
  不错,每一个人都是社会的组成部分,若人人皆逃避,那将会是什么样的人世呢?
  可是仍旧有人企图逃避身为社会一份子的责任,仍旧幻想着桃花源的生性,而将人世视为魔域。
  其实,世间又哪里有桃花源和魔域之分呢?
  百相大师沉吟良久,道:“与你相处这一日,对老衲真是如过一生。只是老衲时日亦不多矣,可叹这一身济世救人的医术将随之失传,不知小施主可否帮老衲一个忙?”
  萧越笑道:“大师莫非要晚辈将大师的医术传播于世吗?”
  百相大师肃然点头道:“老衲平生不愿看书,故到今日也没写一本能传老衲绝世的医术之书,老衲见你才智过人,必能在十天半月内得我真传。”
  萧越微微一怔,道:“大师真是太抬爱晚辈了,只怕晚辈会使大师失望的。”
  百相大师摇头道:“施主太过谦了,我深信我没有看错,虽然老衲不能医好你的病,而你的将来所学的医术精湛后,倒也可能治愈你这个病呐。”
  萧越道:“既然如此,晚辈当义不容辞。”
  百相大师脸露笑容,道:“来,咱们干一杯!”
  两人早在谈话中,不知不觉已将一坛百年佳酿喝得精光。
  而那一大盘子“忘忧果”多半已进入了萧越的腹中。
  萧越醉了,但醉得很舒服,他的确忘忧了。
  人若能一时的忘忧,的确是不容易的。
  萧越真能忘忧吗?
  十天,转眼就过去了。
  不远处的枫树林仍是那么火红一片,而那崖壁前的空地也仍是那么空旷、寂静。
  十天,萧越却已有了极大的变化。
  他的聪明的确是超人的,仅仅十天的时间,百相大师一生的医术上的心得都已传给了他。
  其实这主要是萧越的医术本来并不弱,如今的学习反而将他过去心中的疑问给解开了。
  这天萧越独自一人徘徊在萧氏家族的墓地里一缅怀先辈的丰功伟绩,他不由地心潮波动,血脉为之贲张:“对,我萧越只要活着一天,就要为武林正义而战,绝不能辱没了我萧家的名誉。”
  “十天!江湖中不知道又发生了多少事情,‘诛心令主’只怕已伤了不少人了。”
  忽然地感觉到后面有人走来,他回过身来。
  百相大师脸色沉重地走来。
  萧越问道:“大师有何烦心之事?”
  百相大师目光盯住萧越,道:“小施主,老衲自忖已难过今夜了,所以必须把一切都跟你交代清楚。”
  萧越一惊,道:“大师,你如今气色很好,怎么会……”
  百相大师截口道:“这只是回光返照而已,在你来此之前,老衲已知将不久于人世,正想做准备,不想能够遇到你来此,老衲也总算有个人可托付了。”
  萧越道:“大师有何吩咐,晚辈都会竭尽全力去做的。”
  百相大师道:“你过来。”
  他说完走到萧宏远的墓前,但见他伸手在“门”字上面按了一下。
  顿时在萧宏远墓前那片地上出现了一个穴坑。
  百相大师探身入坑中取出一个物件。
  百相大师随即出坑走到萧越身前。
  他深沉地道:“小施主,这是你远祖萧宏远在这里的最后时光中的一生武学心得。”
  萧越接过那个包裹,打开后一瞧,是一只楠木匣子,又打开匣子,匣子里有一只瓶子,瓶子内似乎有一张纸。
  他打开瓶子,将里面的东西抽了出来。
  就是一张纸,上面有不足三百个字。
  “这难道就是武功秘籍吗?天下居然有这么短的武学经典吗?”
  萧越在想,想这张纸,想那令他无限崇敬的远祖萧宏远……
  XXX
  萧越揪着那张写着远祖萧宏远武功心得的宣纸,沉默了许久。
  当他再度抬起头,看到了百相大师眼中似有一种火一样的热情,眼神是那么的给人以安慰,给人以力量。
  “休要小看了这张纸,真要明了它的内涵,只怕要花你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时间也说不定,能够全然明白了这篇文章的含义,相信你的武功,离进入武学的最高境界已不远了。”
  百相大师说到这儿,语声倏地有些黯然,接道:“只是你可想清楚,你越是多了解这篇文章的含义,你就离死亡则更近了一步,老天爷给你的时间并不宽裕。”
  萧越郑重地将纸片叠好塞入瓶里,放在怀中。
  萧越微微一笑道:“大师,晚辈早就说过,人总是要死的,晚辈宁愿燃烧自己的生命,只要能为维护武林正义发一分光和热,就是将晚辈烧为灰烬也在所不辞。”
  百相大师肃然起敬,合什道:“阿弥陀佛,望小施主保重身体,小施主能在有生之年多做一些事,老衲也就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百相大师倏地一指头点倒了萧越。
  他将萧越抱了起来,大踏步地回到了洞穴中……
  XXX
  朦胧中,萧越感到阵阵热流自头传下,这股热流在自己周身游走,彷彿要将身子撞开一个出口,使它宣泄似的。
  萧越正欲跳起身来,却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道:“导引这股真气在体内奇经八脉中游走,纳入丹田之中,但不可强行运功抵制。”
  萧越毕竟是一名顶尖高手,乍闻此言立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中激动不已,正待开口说话。
  那柔和的声音又道:“小施主且慢胡思乱想,速速静下心来,否则后果堪虞。”
  萧越一惊,顿时收束心神,运功调息。
  许久,许久……
  那股自头顶传入的真气消失了。
  萧越又运气调息了三周天,将来自体外的真气完全纳入丹田之中。
  萧越缓缓睁开双眼,一眼便看见了百相大师。
  此刻的百相大师已不是以前的百相大师了。
  只见他目光混浊无比,皱纹也在一夜间布满了他的脸,他一下子苍老了一百年。
  萧越心中激动,久久才道:“大师用心如此,叫晚辈如何……如何受得起呢?”
  百相大师道:“老衲已不久于人世,这一百多年的功力是带不走的,又何必浪费呢!不如将你造就成一朵武林奇葩,也算是老衲晚年觉悟,为世人做出了一点贡献吧!”
  他说到这儿时,语声已有些急促,喘息之声不断,显得极为苍老:“虽然小施主身有隐疾,但老衲这十天来已竭尽了全力,将你的生命延长至三年,在这三年中也许你能凭老衲授与你的医术,找到良好治愈隐疾之法,若老天真的不开恩,有这三年的时光,想你已能够做不少事了。”
  萧越眼睛潮湿了,心里彷彿被什么抓扣着,难受得要命。
  萧越道:“大师如此玉成晚辈,晚辈自然不会辜负大师的期望。三年!实在太长了。”
  百相大师道:“那‘忘忧果’对你的隐疾有极大的益处,你不妨在离开这里之前都吃了吧!老衲只望你能将老衲遗体埋于你先祖宏远兄墓旁的穴坑里,这就够了。
  “虽然老衲不能为你解答你先祖武功心得中的疑问,但凭你的聪明才智,自然能够解决的。”
  萧越很用心地听着,因为他知道这是百相大师的最后话语了。
  久久……
  百相大师没有再说一句话。
  萧越一抬头,百相大师已然圆寂了。
  刹那间,萧越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一种悲痛的心情顿生,令他想要说许多话,可是又什么也说不出。
  十天的相处,萧越对这位自己远祖的知心好友敬佩不已,从而也打消了自己过去那种盲目复仇的想法。
  这十天无疑是他思想的一大转机,也使他更进一步成熟了。
  萧越缓缓抱起百相大师遗体,身形并未如何作势,人已飘然落在崖下,就这一手功夫已显示出萧越武功的突飞猛进了。
  萧越将百相大师遗蜕放入地下的石棺中,并且埋好。
  百相大师生前想得周到,连做碑石的青石板亦准备好了。
  萧越运功以指力在青石板上写下:“少林门下百相大师之墓”的碑文。
  天这时下起了秋雨,铅一样的云层压得很低,彷彿要砸下来似的。
  萧越站在墓前已经很久了,衣衫早已湿透了。
  萧越的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也许含有泪水吧!
  毕竟,百相大师对他恩重如山,他欠了大师的情。
  无论是多么把生死不放在眼中的人。
  在他的亲友死时,都比平常人要悲伤的多。
  他把生死看得淡,那是对他自己,对于别人的生死他是极为重视的。
  萧越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回到洞中。
  他走入后洞,那儿放着数坛灵酒,和一袋忘忧果。
  萧越扑在一铁酒上,揭开泥封,举坛便倒。
  忘忧果令人忘忧,美酒让人消愁。
  萧越正是要借这两种东西解忧忘愁。
  真是奇怪得很,萧越居然始终醉不了。
  酒喝干了,果子吃完了。
  萧越仍是清醒的,他必须在无比的痛苦中煎熬着。
  其实,借酒浇愁愁更愁,这对于萧越这等聪明的人来说,怎么会不知道此理呢?
  可是,聪明人有时也往往会做些傻事,君不闻大智若愚吗?
  只是,萧越此刻身怀绝世武功,本身功力近二百年,这恐怕是天底下古往今来功力最深厚的高手了。
  他已可因此傲视群雄,他还有什么事情可愁的呢?
  “大师,咱们再干一杯!”萧越举坛一饮,却是空的。
  “唉!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对我?连让我醉倒都不成?”
  “每遇到一个亲人,他们就很快死去,难道我是丧门星吗?”
  萧越痛苦地闭起眼,脑中闪过母亲遭暗算倒下时的情景。
  若说活这么大,最让萧越心痛负疚的事,恐怕就是自己眼望着母亲死去,却不能救治,甚至连凶手都难以捉住。
  良久……
  萧越霍地睁开双眼,探手入怀,摸出那个装着先祖武功心得的瓶子,望了许久。
  他伸出右手,打开瓶塞将纸片拿了出来,展开细看。
  萧越看了一阵,目光不由迷惘起来,这竟是一篇似佛经一样的文章,全文没提倒半个“武”字。
  萧越暗想道:“先祖当年身患绝症之后即写下此文,不可能是愚弄后人的。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对了,百相大师是佛门中人,那时节必和先祖谈过许多与佛有关的话题,先祖可能将武功心得以佛法喻之呢!”
  萧越一念及此,便再看下去……
  就这三百来字的文章,他从白天看到晚上,从晚上看到白天,一连三日三夜,不眠不休。
  忽然间,萧越得了灵感,于是想通了,理解了。
  灵感这两字的确非常奇妙,完全是可遇不可求的,一旦来了,所有的问题就可能一下子迎刃而解。
  萧越心中虽为自己在武学上获得了巨大进步而狂喜,脸上却未表现出来。
  他此刻初登上武学巅峰,神思已不知不觉悠游于其中。
  然而,周围的任何一点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已听见有人向石崖这边走来了。
  是两个人,且武功都是极高。
  因为这两人轻功极好。
  走来时几乎没发出声音,但听在萧越耳中却是异常清晰。
  萧越缓步走到洞口,目光所及,不由一愣,全身颤抖不已。
  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英气勃发,如玉树临风,女的丰姿绰约,倾国倾城的容貌令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动心。
  但此时那女的却是一脸愁容,目光中满含焦灼之色。
  那男的叹道:“香云,这里如此荒凉,一望便已了然,只怕萧越弟不会在这里吧?”
  这女的会是楚香云吗?
  不错,正是她。
  她那日负气离开白马寺,漫无目标地四处游荡,适逢江凤仪,于是又去了“枫叶山庄”小住了一段日子,却和萧文再度相逢了。
  十几天前,萧文回到“枫叶山庄”,将他与萧越相认,而萧越追击“诛心令主”,一去不复返的事告诉了楚香云。
  当时,楚香云就急得不得了。
  当即便赶来“醉红老店”,而萧文也陪她一起来了。
  楚香云摇头道:“那边石崖上有洞穴,也许越哥他……他在那里面呢!”
  她说着,脚下已加快了步伐。
  萧文在后面不由长叹了一声,身形闪动间,已跟上了楚香云。
  萧越眼见两人并肩向这里走来,心中不由发酸。
  他想到这两人必定会来此洞中,便欲避开他们。
  不想这两人来得极快,萧越竟已来不及避出洞外了。
  正自着急间,忽听一声喝叱道:“什么人?”
  萧越抬眼望去,看到两条人影已自崖顶跃下。
  竟是两个全身红衣、红巾蒙面的人物。
  楚香云见了两人,微微一怔,道:“二位是‘孤堡’弟子吗?”
  两名红衣蒙面人并不答话,目光却望向萧文,久久才道:“属下快剑堂香主宇文成、张鸣剑见过堡主!”
  楚香云不由笑道:“你们认错人了,他是堡主的大哥萧文萧大公子。”
  两人齐齐一怔,同声道:“原来是大公子,属下以为……”
  那萧文自二人出现至此,一直脸含笑意,却没有任何别的神情变幻出现。
  萧文听到这里,截口道:“二位不必多言,其实我与舍弟本就极为神似,怪不得二位认错,只是二位为何会到这里来的?”
  左首红衣蒙面人道:“启禀大公子,属下本来一共五人来此寻找堡主,不想遇上了‘诛心使者’,一战之下,我们折了三人,属下无能,只得避到此处,不想遇上了大公子。”
  萧文耸然道:“有这样的事?‘诛心使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呢?”
  左首红衣蒙面人道:“这个属下不知。”
  他话音刚落,三条人影从崖顶飘下,来人全是白衣蒙面人。
  楚香云微哼一声,道:“想不到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萧大哥,这些祸害该除了才是。”
  萧文颔首道:“不错,正该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他刚说完,那三个蒙面人中站在东首之人忽地一扬手,发出一串旗花,在这白昼间,竟也显得异常清楚。
  楚香云见状,早已拔剑刺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人。
  要知她这十几天来寻遍了这一带方圆几十里的地面,都找不到萧越,也不知萧越那夜与“诛心令主”交手是死还是活着,她心中正彆着这一口气呢!
  她一出手便是杀招,龙虎风云剑法使得淋漓尽致。
  但对方亦不是泛泛之辈,身手也是极高。
  一时之间两人竟打了个平手。
  “孤堡”弟子宇文成、张鸣剑两人双战一名白衣蒙面人,倒是占尽了上风,但急忙之间也难下杀手。
  萧文此刻正和东首那名白衣蒙面人酣战,两人似乎不相伯仲,都难使对方伤在自己剑下。
  楚香云见状,心中微微有些焦急。
  因为对方适才所发出的信号,必然是召唤同伴的,若是久战不下这三人,等到对方援兵一到,势必要败在对方手上不可。
  一念及此,她手下招式更见凌厉,右手剑,左手施出摘月十八式绝技,对方一时之间被迫于下风,但守得却是极为严密。
  蓦地,一声长啸传来。
  啸声一竟愈来愈近,足见所来之人的武功之高了。
  楚香云猛地一咬牙。
  长剑扬起,发出濛濛剑气,同时,左手倏地抬起。
  “啊”的一声惨叫传出,与楚香云相对的那名白衣蒙面人当场栽倒在地,只见他满地乱滚,终于身形蜷缩成一团不动了。
  不大一会儿工夫,便化为一滩血水。
  正在打斗的人们不由得被眼前情景震惊了。
  他们全都不知道楚香云究竟是用什么暗器取了白衣蒙面人的性命。
  只是这种死状如此恐怖,他们那个敢去亲身一试呢?
  “好毒的女娃子!想不到失传多年的‘暴雨梨花针’会重现武林。”声到人到,场中已多了三名白衣蒙面人。
  为首一名白衣蒙面人与方才跟萧文交手之人互相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位想必是‘龙虎山庄’的后人楚香云姑娘吧?”
  楚香云冷哼一声,道:“不错,正是本姑娘。”
  “那好得很!”为首的白衣蒙面人正说着,人已如鬼魅般欺近了楚香云。
  此刻,楚香云扬剑欲挡。
  不想一股奇香袭来,顿时她头晕目眩,一个筋斗倒在了地上。
  “香云……”萧文大急,身形扑到,手中长剑已疾刺而出!
  宇文成、张鸣剑几乎与此同时,发起了攻击。
  只是,忽然一道剑光起自身后,宇文成和张鸣剑便气绝身亡了,他们两人至死也不知是为何人所杀。
  而在洞中的萧越却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剑二命的杰作是胞兄萧文所为。
  萧越只气得全身发抖,简直要立刻扑下去与萧文一决高低。
  但,他终于忍住了,他要看看这位亲大哥究竟要做什么。
  只见为首那白衣蒙面人率众至萧文面前,躬身一礼道:“少主人,你怎么这么早就暴露了身份呢?”
  萧文冷哼一声,道:“你懂什么?这里除了这三人就没有外人了,而香云已被你用‘七巧香’迷倒,人事不知,我一举杀死这二人,自然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说到这里,语声一顿,道:“你们先走吧!”
  五名白衣蒙面人立时齐齐行了一礼,掉头急驰而去。
  萧文走到楚香云身前,将她轻轻抱起,口中自语道:“美人啊!你真让我想死了。弟弟真是大傻瓜,这么容易就被骗过了,香云怎会是那种人呢?”
  这几句话一进入萧越耳里,萧越顿时心中一阵刺痛,暗道:“天哪!原来我错怪香云了,那晚所见之人一定是有人假扮的,想要拆散我跟香云,这一定是江凤仪的阴谋。”
  他脑中虽这么想,可是眼睛却盯着萧文。
  萧文倏地向洞中跃来,萧越急忙隐身于后洞之中。
  只见萧文将楚香云放在地上。
  萧文在一旁欣赏了半晌,方才腾出右手,欲轻解罗衫。
  但只解了一半,他住手了。
  因为,他面前出现了一双脚。
  这双脚的出现是那么的突然。
  事先绝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
  萧文反应极快,双手在地上一按,人已纵了开去。
  他抬眼一瞧,不由惊呆了:“是你?”
  萧越冷冷地道:“不错,是我。大哥想必很失望,是吗?”
  萧越一见萧文解楚香云的衣裳就知道他不怀好意,于是便立时现身出来。
  萧文很是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越弟,我……”
  萧越义正辞严地斥道:“住口!想不到你竟会是这样的人,你身为萧家的人,却为‘诛心令主’做事,且伤害的‘孤堡’弟子,你应该知道,娘是死在‘诛心令主’之手的。”
  萧文狡辩道:“弟弟,这不是我的错,我没有别的选择!”
  萧越冷哼一声道:“没有别的选择?你真是把我当成三岁小孩来骗了,若是对方胁迫你,你当凛然相拒,哪怕献出自己的生命也要维护‘孤堡’的声誉。”
  萧文忽然大笑道:“‘孤堡’?它早已不复存在了,还谈什么‘孤堡’声誉?何况我自小就随娘离开了‘孤堡’,爹也是将堡主之位传给了你,我早被排除于‘孤堡’之外了,又何必为‘孤堡’的声誉献出自己的生命呢?”
  萧越听了这话,气得颤抖不已。
  他气愤地道:“不错,你的确已不能算是‘孤堡’的人了,甚至于连姓萧也都没有资格了。今天你竟然想对香云下手,这只能说你不是人,简直是畜牲。”
  萧文冷笑道:“我知道楚姑娘与你有过海誓山盟,只是她现在是我的人,你休想干涉我对她做什么事。”
  萧越怒声道:“放肆!你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然而就在此时,萧文已然先下手为强,抢先出手了。
  萧越也不知用了什么身法就轻而易举地避开了萧文的攻击。
  萧文见在这石窟难以施展,身形立时倒掠了出去,才站稳身形,就见萧越已负手立在他面前。
  萧文心下微惊,暗忖道:“怎的十余日不见,他的武功似乎精进了不少。”
  当下,萧文不敢怠慢,出掌如山,掌风雄浑。
  掌落之后,竟已失去了萧越的踪迹。
  猛然间,一股柔和的力道袭向胁间。
  萧文想也未想,身形连换了十几个方位,才避过这一掌。
  萧越才领悟了武学的最高境界:“有物即是无物,无物即是有物,有招即是无招,无招即是有招,万相归宗,一切是空。”
  这正是萧越所记的那篇文章的最后几句话。
  萧越此刻所出招式,在常人看来,无一不是极为笨拙,毫无效力的庸招,根本不能伤人。
  但此刻看在萧文眼里,萧文却觉得对方招式异常厉害,全是攻敌之高招。
  仅仅十余个回合,萧文已被得手忙脚乱了。
  萧越此刻心中极是犹豫,一时间不愿伤了萧文。
  毕竟那是自己的同胞大哥。
  就在萧越犹豫之时,萧文倏地施出奇招,袖中精芒忽然暴射而出,直取萧越咽喉。
  萧越身形蓦地向后移开去,避开了这一致命之剑。
  萧越目光凝住在萧文脸上,似乎想让他自己能够醒悟。
  倏地,他觉得萧文那双眼睛似曾相识。
  萧越一面苦思冥想,手下一面漫不经心地出招。
  蓦地,他脑中灵光忽现!
  他想起来了。
  他所想到的实在令他愤怒不已。
  当真是“剑由心生,心即是剑,剑既是心,心剑如一,万相皆摧”。
  萧越只是心里念头升起,手下已然不知不觉地做了。
  他欺步上前,出手快到不能再快,就在萧文的软剑将刺到又未刺到萧越衣襟之时,萧越的手指已指住了萧文的咽喉。
  萧文猛地一呆,脸色顿时变成死灰一般。
  萧越质问道:“你说,在七星坪之战出手的是不是你?”
  萧文傲然道:“不错,正是我。”
  萧越胸脯一阵起伏。
  转眼间,他脸上现出惊人的平静。
  萧越问道:“那晚暗袭娘,又打伤我的是你吧?”
  萧文沉吟了许久,道:“反正你不信我,我又何必回答呢?大不了,你杀了我就是。”
  萧越目光紧紧盯住萧文的眼睛,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就算你蒙着面巾,可是眼睛始终露在外面,而两眼的距离也永远是不会改变的,我和你见过了几面后,怎么会不认得呢?”
  萧文干脆闭上眼睛,道:“不错,我是大逆不道之人,你杀了我好了,这样也可博得‘大义灭亲’之美誉……”
  “你住口!今日我就是要大义灭亲。”萧越不由狂怒,手指已然插进了一分半。
  萧文见状,倏地跪倒在地道:“弟弟,你……你放过我吧!我知错了,我一定会改好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难道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都不行吗?”
  萧越见萧文一脸哀恳之色,心中不由一软,暗道:“世间上我就只有这么一个至亲了,若杀了他……唉……”
  萧越脑中思想斗争得异常激烈。
  久久……
  他长叹了一声,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好!我就给你一次机会,若不改邪归正,碰到我手,定杀不饶!”
  萧文闻罢,目光中掠过一丝喜色。
  他连忙对萧越谢了又谢,转身急驰而去。
  萧越眼望着萧文消失的身影,才长长吐了口气。
  他心中暗想道:“我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XXX
  萧越黯然回到洞中,见楚香云仍在昏睡。
  他瞧着楚香云那撩人的睡态,心中却充满了愧疚。
  他为自己错怪了楚香云而深感不安。
  “我那么粗暴地骂她,不知她还能否原谅我的过错?只要她肯原谅我,就是要我死也甘心。”
  萧越痴痴地望着她。
  时光很快就流失了……
  XXX
  夜,又来临了。
  深秋的夜已是相当地凉了,刺骨的寒风,肆虐地由洞口涌入,冬天似乎已过早地来临了。
  萧越生起了一堆柴火,顿时洞中暖融融的,溢满了春的温暖。
  萧越早已将楚香云被解开一半的衣裳扣好,眼中满含柔情地凝视在楚香云的俏脸上。
  楚香云那绝世的姿容在火花的辉映下,微微泛起一抹红晕,长长的眼睫毛轻轻遮盖在美目上,两抹淡淡的秀眉却微微皱着,两片樱唇小巧而不薄,平盈而不厚,秀挺的瑶鼻居于中央,衬托了整个娇容更显美丽。
  萧越伸出手去,搭在楚香云玉腕上,只觉得她脉象极是平和,毫无乱象,他心中便放心了。
  萧越摸出那一页纸来,又默默地看了一遍,然后将这页纸轻轻一掷,那页纸便稳稳地落入火中,烧成了灰烬。
  萧越盘膝而坐,开始打坐调息,以便将百相大师移到自己身上的一百几十年的功力,与本身的功力更加融合。
  他很快就进入了人我两忘的境界。
  不!应该说是万相皆忘的境界!
  萧越只觉百脉中真气流动,如长江大河般流转不停。
  萧越体内的任督二脉、十二重楼、生死玄关早已打通,此时又承受了一百多年的功力,无异于使他如虎添翼。
  只是他的隐疾却也更为严重了,与百相大师相处的十余天里,百相大师倾尽所有,暗中将许多奇药相配合给萧越服下,虽然不能治本,却也使他能有三年的安静日子,令他暂时不受病痛的折磨。
  然而,一旦药力过后,这病将会大发作,最终葬送了萧越的性命。
  萧家的人与此病苦斗了一百余年,从未成功过。
  他们都因此病而过早离世了。
  萧越调息完毕,心中也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体内的隐疾,暗忖道:“这病难道真的无法治愈吗?
  “若是这样,我仅有三年时光了,而香云的路还长着呢,难道我能够让她为我守寡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在九泉之下,只怕死也不能安息。
  “其实我又何必非要得到她不可?只要两情相悦就已足以安慰此生了。
  “我还是及早离开,免得将来连累她,时间是医治创伤的最好良药,就让她慢慢把我忘了吧!”
  萧越越想越觉得这么做才对。
  当下,他挥指在楚香云身旁的地上写下了几句话:
  香云:我对不起你,‘枫叶山庄’的那件事,是我错怪你了,你能原谅我吗?大哥萧文是‘诛心令主’的门下,我也已饶恕了他,他答应今后改邪归正,很遗憾,我必须离开了,你不用寻找我。萧越
  萧越写罢立起身来,久久未发一言,目光长时间地盯在楚香云的脸上,彷彿要将楚香云的容貌刻在他心里似的。
  蓦地,萧越掉过头去,重新把火加得更旺。
  他又将身边的宝剑放在楚香云身旁。
  他估计着楚香云将要醒的时候,便出洞而去。

  第二十章 奉天令引蛇出洞 为抢夺三方混战
  萧越走了一段路,终于还是无法放心,又返身赶回石洞。
  他以绝高轻功,贴在洞口旁的崖壁上,恰好能瞧得清楚洞内楚香云的情形。
  楚香云已然醒了。
  她颇为迷惘地四顾了一下,猛然她发现了那几行字。
  楚香云一口气读完,不由地泪水汩汩落下。
  她口中犹自道:“越哥,我我早就不怪你了,这次我来这里,就是因为听说你与‘诛心令主’交手生死未卜,我不曾想到,你何苦又避开我呢?”
  楚香云拿起那柄剑,她知道这柄剑的来历。
  这柄剑是当初玉洁留赠给萧越的,一年来,萧越几乎一直剑不离身,而今天却把这柄剑留给了楚香云。
  楚香云幽幽一声长叹,提剑离开了石洞。
  萧越飘身落下,目光一直盯到看不见楚香云离去的身影时才收回来,痛苦的表情已使他的面孔有些变形。
  毕竟,情人的生离是最令人肝肠寸断的。
  执手相看眼泪,竟无语凝噎。
  这是何等的凄凉哀惋,柔肠寸断啊!
  然而,英雄就是英雄。
  萧越始终能比常人更能下决心,尤其是挥剑斩情丝的决心,绝对不会作出儿女情长之态。
  萧越缓步向墓地走去。
  站在这些萧家的祖先安息之处,他彷彿听到仗剑天下,为武林正义拼命的话语。
  那是无声的话语。
  是豪迈的话语。
  是死者说给后人听的激动人心的故事。
  是一段能够激励千百万有志之士前仆后继的宣言。
  萧越完全能理解这话语的深刻含义。
  他即将要为武林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将自己短暂一生的最后时光,贡献到武林正义的祭坛上。
  萧越蓦地掉头大踏步而去。
  黑夜是不能阻挡夜行人前进的。
  然而,毕竟还是子夜。
  夜真长……
  XXX
  朔风凛冽,天气干冷得出奇。
  彷彿要将人们的热血也冻僵似的。
  路上少有行人。
  富人此时自然是在家里拥红抱翠,纸醉金迷,而穷人也不会在这天时里出来干活,也无活可干。
  然而对于在刀口上讨生活的镖师来说,就是天正下刀子,他们也得必须赶路。
  镖旗迎风招展,号子手的吆喝也总是那么响亮,似乎没有气馁声哑的时候。
  这一行人只有十八人,老少皆有、其中十三人骑着高头大马。
  镖旗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铁血镖局”。
  最近这几年,武林形势混乱,镖局的生活越来越难做了,多数的大镖局都仗着财雄势大,歇业养息。
  没有老本吃的小镖局,只得硬着头皮接镖,然而十、九要失镖死人的。
  “铁血镖局”十年前扬名武林,发展极快,数年间已发展到南北十六个镇市。
  总镖头是以“信义”著称的“侠肝义胆”李南风,他与十二位义弟被江湖称为“铁血十三骑”。
  李南风是老江湖,一见江湖形势不稳,便即发出指令给各分局兄弟,要他们全都歇业不做,且改行做其他生意。
  是以,“幽灵教”君临天下时,并未来找他李南风的麻烦。
  那么,是什么人能够请动李老爷,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走镖呢?
  而且,“铁血十三骑”全体出动。
  这几年来,“铁血十三骑”同时出马,今天是第一次。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侠肝义胆”李南风老爷子。
  中间是一辆马车,“铁血十三骑”围在周围。
  显然,“铁血镖局”今番保的镖就在那辆马车中了。
  “侠肝义胆”李南风目光不时地回顾那辆马车,他心中也不知道这辆马车中有何人何物?
  对方只要他保这辆马车,将它安全送到洛阳城外五星坡即可。
  “侠肝义胆”李南风不时地探手入怀,摸出块圆形铁片,这只是一块毫不起眼的,色呈黝黑的铁片。
  然而,“侠肝义胆”李南风此次率领众兄弟走这一趟镖,却与这块铁片,有着莫大的关系。
  “侠肝义胆”李南风昔年曾受过这铁片主人的恩惠,可是数十年来,这黑铁片的主人都未找过他。
  十天前,却有一少女持这铁片来到他家中,要他保一趟镖到洛阳城外五星坡。
  除此之外,其他任何事也没交代。
  李南风是老江湖,自然清楚这是对方不愿告诉自己,所以他就不想自讨没趣,虽然这支镖有些不合规矩,而且近来“诛心令主”出现江湖,而令人闻名丧胆,可是李南风是重义之人,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所以李南风没有半点犹豫就接了这趟镖。
  并亲自率领十二位义弟一起出马保这趟镖。
  十天来,倒也相安无事。
  而洛阳已近。
  可是,李南风心中却绝不轻松。
  因为越是离目的地近时,就越容易出事情。
  因为人们在这时总是放松了警惕和戒备。
  天色已渐近黄昏了。
  李南风正要派人前去打探,客栈离这里还有多远才能到时,猛见前面树林中闪出一群人来。
  李南风心头不由一紧。
  他再一仔细看时,不由有些诧异。
  就这么会儿工夫,这群人已拦在了镖车队的前面。
  李南风之所以感到诧异,是因为来的全是少林寺的和尚,为首之人正是李南风的故友达摩堂首座慧明大师。
  李南风飘身了马,上前见礼道:“大师别来无恙,怎么会知道小弟从这儿经过呢?”
  慧明大师道:“李施主,本盟在通往洛阳城外五星坡的道路上,都派了高手等候,贫僧能够等到李施主也是有缘。”
  李南风闻言不由一愕,他实在想不通,何以“武林盟”要花这么多人力来对付他李南风。
  当下他硬着头皮道:“大师,不知贵盟对李某有何见教呢?”
  慧明大师道:“见教是不敢的,本盟只是想追回自己的东西,只要李施主不插手,本盟自然不会和李施主为敌的。”
  李南风心中还是迷迷糊糊,于是他仍旧问道:“不知贵盟遗失了何物,要来这里寻找?”
  慧明大师一呆,不知该知何是好?
  真要回答的话违背盟规,若不回答又如何解释呢?
  双方一刹时皆陷入了一片沉默。
  “侠肝义胆”李南风毕竟是江湖中打滚过来的,不像慧明大师只知佛经,少于世故的少林高僧。
  当下李南风哈哈笑道:“大师可否告诉李某,要找之物在我们这里哪一人身上吗?”
  慧明大师道:“这物件倒不是在各位身上,而是在那马车之中。”
  李南风打从慧明一行现身以来,就知他们是冲着马车而来。
  只是他并不点破,却绕着弯子让慧明大师自己说出来,这无疑是洗脱了自己的责任了。
  李南风道:“李某原也不会阻拦各位捜查马车,只是李某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咱们吃镖行这碗饭的,既然为别人保了镖,那是拼老命也得保住的,若没有托镖之人应允,李某实在不能让各位捜查马车。”
  慧明大师听罢,神情颇为尴尬。
  过半晌他才道:“贫僧原也不会做这半路劫镖的事,只是这件东西事关重大,贫僧也是奉上命差遣,不得不为。若是李施主不愿意,那就只好见个高低,若李施主胜过贫僧,那自是无话可说,让各位过去,否则,贫僧就要捜查马车了。”
  李南风回顾了一下马车,心道:“这马车中人不知是谁?不知为何事得罪了‘武林盟’。”
  他一面想着,一面答道:“既然大师划出道来了,那么我李某自当奉陪。”
  李南风言罢,即从马上摘下一支银枪,道:“大师,请。”
  慧明大师低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李施主,请。”
  李南风知道他不愿出手,当下也不谦让,于是,他银枪一抖,抖出一串枪花,直撞向慧明大师。慧明大师倏地长袖一卷,向银枪枪身缠来。
  李南风自然知道他这一卷的厉害。
  慧明大师这一卷中,已用上了佛门功夫“袖里乾坤”。
  这“袖里乾坤”近似于传说中的武学“流云飞袖”,其威力奇大无比。
  李南风身形微闪,枪已如游龙一般脱出慧明大师的长袖。
  再度刺向慧明大师的咽喉。
  李南风这一路“追魂锁喉枪”使出,顿时使众人眼花撩乱。
  他的枪尖始终离慧明大师咽喉约七寸。
  这险景只看得众人的心提至嗓子眼。
  就在两人打得难分难解之际。
  一条人影已如流星一般自树林中直射向马车。
  李南风的二位义弟秦起云、骆中豪立时出手阻拦。
  李南风虽与慧明恶斗,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此时见有人直冲马车,也不再恋战,数枪逼退慧明大师,退了开去。
  李南风叫道:“大师且停!”
  慧明大师罢手瞧着李南风,道:“施主有什么话说?”
  李南风道:“咱们说好的,这一战定输赢,怎么贵盟竟然另派人来抢呢?”
  慧明大师已经看清了出手之人的面目,于是他便叫道:“云师侄且慢动手!”
  李南风也叫道:“起云、中豪,先停手!”
  刚才那人正是武当派的“流星剑客”云强。
  云强收手道:“慧明师伯有何吩咐?”
  慧明大师道:“我已和李施主有约在先,单打独斗,若他输了,就让咱们捜马车。”
  云强闻言,道:“慧明师伯,你上了姓李的当了。咱们人多,高手也多,他们势单力薄,当然不是咱们的敌手。若咱们群起攻之,只怕我们早就已捜完马车了。”
  他说到这儿,语气微顿,道:“慧明师伯,咱们此番是志在必得,若师伯有所闪失,岂不是让姓李的乘机溜掉了吗?那时,咱们如何向盟主交代?”
  慧明大师不由一怔,继而又道:“这事是贫僧答应的,自然由贫僧负责,云师侄但请放心。”
  李南风道:“大师,可要再比下去吗?”
  慧明大师点点头道:“不错,自然要到决胜负为止。”
  “二位的功力相伯仲,若是这一比竟然难分高下时,岂不是要耽误了时间吗?”一个阴冷的声音起自林中。
  众人望去,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云强断喝道:“什么人?”
  一个粗豪的声音冷笑道:“嘿,嘿,乳毛未退的小娃娃也敢叱三喝四,当今中原武林看来真是无人了。”
  云强在这人话音未落之际,人已如流星一般射向树林中。
  然而,他却并未冲进林子里去,手中长剑只是向林中轻轻一挥,人已退了回来。
  那个阴冷尖细的声音说道:“咦,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话未落,两条人影已闪出了树林,而此时一阵劲风吹过,顿时便有数棵大树发出轰然巨响,倒了下去。
  路上众人脸色大变。
  他们都未想到云强居然练成了驭剑之术。
  这时众人才看清适才在林中冷言冷语之人。
  这是两个身材极高的中年人,脸形修长,给人最深的印象就是那高挺的鹰钩鼻,眼睛也是蓝的。
  李南风知道来者不善,仍然不亢不卑地道:“两位朋友淌这浑水,不知是为何而来?”
  右边一人傲然斜睨了李南风一眼道:“自然是为了你保的镖而来的,难道李总镖头不知有保镖就有劫道的吗?”
  这人说到“李总镖头”时,声音故意提高,使那本已尖细的声音更刺人耳朵。
  李南风心头不悦,脸上却未流露丝毫。
  李南风道:“既然如此,李某只有奉陪到底啰!不过,李某总该知道二位的名号吧!”
  右边那人道:“中原武林那些所谓名号,不过是唬人的罢了,我们兄弟可不喜这虚名,我是慕容青,他是我兄弟慕容赤。”
  云强听到慕容青蔑视中原武林,不由冷哼了一声。
  慕容赤一翻蓝眼,道:“姓云的小子,你穷哼些什么?”
  云强本来就看不惯这两人,这番又听他这么的叱喝,不由心头火起,但他毕竟是武当派的高手。
  武当派武功讲究后发制人,故而他将火气压了压,道:“阁下若想伸量我云强,大可不必只说不做。”
  慕容赤闻言大怒,便要冲上去与云强一战。
  慕容青一把拉住他,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
  但见慕容赤将目光一瞪,道:“姓云的小子,这笔账咱们以后再算。”
  慕容青道:“李总镖头,咱们兄弟只想瞧瞧这马车中到底是何物,竟值得‘武林盟’倾巢而动。”
  李南风仰头一笑,道:“既然慕容先生有兴趣,不妨咱们走着瞧好了。”
  话音未落,银枪刺出如蛇出洞,闪电般击向慕容青。
  他知道少林寺和武当派云强都不会乘人之危去抢马车的。
  故而先行向慕容青出手。
  慕容青似乎并未将李南风放在眼中,他身形不退反进,长臂倏地抓出!
  李南风大惊,饶是他久经大敌,像慕容青这般打法也还是头一次见到。
  李南风急忙横掠而出,一条银枪使得滴水难进。
  然而,慕容青的长臂却在这一片枪影中伸了进去。
  一声闷哼传出,人影霍然一分。
  李南风手抚胸口跟跄退后数步,勉强以枪拄地站立住。
  “大哥……”两条人影扑向李南风。
  “大哥,伤势如何?”
  慕容青缓缓说道:“一时半刻还死不了吧!不过时间长了,可就不敢担保了。”
  语声仍是那么尖细。
  这两人正是李南风的两位义弟高凌云、马尚义。
  这两人听了慕容青的讥笑讽刺,不由得目中喷火,身形立时扑了上去。
  慕容赤忽地身形一长,直向马车扑去。
  “铁血十三骑”中的其余几人,眼见大哥十招不到便伤在对方的手中,知道今天是绝难善了。
  排名“铁血十三骑”第三位的骆中豪振臂一呼道:“各位好兄弟,今日是咱们‘铁血十三骑’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了,大家要齐心协力并肩齐上啊!”
  说完,他已率三位义弟拦住了扑来的慕容青。
  又有两个人加入了高凌云和马尚义的一边,会战慕容青一人。
  剩下四人守住了马车。
  慕容兄弟武功虽高,怎奈何“铁血十三骑”人多。
  四人联手之力,攻击既凶,防守也相当严密。
  蓦地,高凌云等四人齐声惨叫,一起倒地而死。
  只见这四人每个人的额上都露出三根针尾,闪着幽幽蓝光,显然涂有剧毒。
  李南风只瞧得肝胆俱裂,心痛如刀绞,“铁血十三骑”叱咤江湖十年,何曾有过如此惨重的伤亡呢?
  他虽未看见慕容青是如何发出暗器的,但他知道一定十分隐秘,否则,凭着他四位义弟的身手、经验,怎么会同时被他射中呢?
  李南风高叫道:“中豪,你们小心他们的暗器。”
  慕容青脸上带着冷冷的阴笑,道:“李总镖头,你若是再不自量力,我们兄弟说不定可要将你们‘铁血十三骑’全毁了。”
  “‘铁血十三骑’豪气干云,李南风侠肝义胆,又岂是任何人毁弃得了的。”一声冷哼传来。
  声音未落,众人只觉眼睛一花。
  一个人彷彿平空冒出来似的,拦在慕容青的面前。
  慕容青心中大震,他实在没想到对方竟会有这般绝世高手。
  抬眼瞧去,竟是一名年约二十余岁,身着黑色劲服,脸色冷峻的美少年。
  慕容青问道:“阁下是谁?”
  此刻,慕容赤似乎已感到情形不对。
  便早已停手退了回来,立在慕容青身旁。
  云强冷冷一笑,道:“难道你们居然连‘孤堡’堡主萧越都不认识,也敢来中原武林混吗?”
  慕容青脸上神情不变。但目中却掠过一丝惊色。
  但是,他一想到此行之目的,心头不由沉重起来,若是完不成此行任务,回去也必然难逃一死了。
  当下,慕容青傲然道:“咱们兄弟来中原武林,又何必去认识浪得虚名之辈呢?”
  萧越目光盯住慕容青,道:“是吗?阁下倒也自信得很!”
  慕容青只觉对方目光如刀一般直射入自己的心内,不由打了个寒噤,刚刚树起的拼死一战的决心,在一刹那之间已经被萧越一句话给瓦解了。
  慕容青心中已被萧越慑服,但他仍然出手了,因为他不能不出手。
  一招落空,正待再上时,忽听萧越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走吧!”
  慕容青闻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良久他狂叫一声,再度和身扑上,双手齐挥,已然发出了暗器。
  萧越一声长叹,右手轻挥而出。
  慕容青一声惨叫,双手捂脸仰天倒下,额上露出六根针尾。
  慕容赤只瞧得双目尽赤,怒声道:“姓萧的,还我兄弟命来!”
  吼声中,他双手齐出,竟是“大力鹰爪功”!
  萧越叹声道:“这又何必呢!”
  话音刚落,慕容赤目瞪口呆地站住了。
  因为萧越的右手食中二指已扣在他的咽喉上,他只需再上前一步,立时便会血溅当场的。
  慕容赤脸如死灰,久久无言。
  萧越缓缓放下手来,道:“你走吧!”
  慕容赤彷彿没有听见似的,整个人已痴呆了。
  萧越转过身来,走到李南风面前,倏地出手如风,连点李南风数十处穴道。
  这一举动令在场众人全都惊呆了。
  萧越探手入怀,掏出了一个瓷瓶,倾出一颗药丸,随即喂入了李南风口中。
  随后,他以右掌贴在李南风的背心“灵台”大穴上,运功替李南风疗伤。
  这时人们才醒悟过来。
  骆中豪走到二人身旁,却见李南风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萧越松开手,道:“骆大侠,你将李总镖头扶到马车中去休息吧!”
  他这一句话把骆中豪给惊住了。
  骆中豪迟疑道:“这马车……只怕不能够坐的。”
  萧越微微一笑,道:“这马车中的物品是绝对不会伤害李总镖头的,这一点骆大侠尽管放心。”
  他见骆中豪仍是不信,便笑着向马车走去。
  蓦地——
  “萧施主且慢!”慧明大师快步走到萧越跟前。
  萧越脸上仍含着笑意,说道:“哦,大师莫不是要阻止萧某瞧这辆马车吗?”
  慧明大师合什道:“不敢,只是这马车中的物品乃是本盟的最重物品,若萧施主要瞧马车,老神当奉陪。”
  萧越脸上笑意倏地消失无踪。
  萧越口气一变,道:“这件东西是如何得来的,大师只怕心里很清楚,如今有人要将这些物品送还本堡,贵盟却又来阻挠,不知究竟是何用意?”
  慧明大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显得很不自然。
  过半晌,他方才说道:“这物品本该……本该属于天下武林,有德者居之才是。”
  萧越冷哼道:“莫不是现在的‘武林盟’是有德者吗?何况萧某曾为‘武林盟’第一任盟主,此物又是我‘孤堡’所有,大师若是要抢,那也不妨一试。”
  慧明大师硬着头皮道:“萧施主未免太过偏激了,本盟宗旨萧施主也是清楚的,何况贵堡尚未重建,又如何凭此物号令天下呢?”
  李南风此时已经清醒过来,听了这句话,不由念头忽闪,暗想:“此物莫非是当年‘孤堡’号令天下的‘奉天令’吗?”
  萧越微微一笑,道:“本堡总坛的建立只是时间问题,贵盟虽然在武当山一战重创了‘幽灵教’,可惜却并没奏全功,可见贵盟中睿智之人少有,竟未能洞察韩威云牺牲自己的用心,这样却又如何统率武林正义之士呢?‘枫叶山庄’退出‘武林盟’就是最好的证明。”
  慧明大师不由语塞。
  他良久道:“萧施主语锋犀利,老衲甘拜下风,只是此物究竟属于谁,不是一时可以决定的,若萧施主愿意,不妨前往本寺与本盟盟主商定此事。”
  萧越剑眉一扬,道:“既然大师诚意相邀,那么我萧某自当前去。”
  说罢,举步走向马车。
  一条人影倏地拦住了去路。
  萧越一怔道:“李总镖头,这是何意?”
  李南风脸色苍白,但眼神却是坚定的。
  李南风道:“萧大侠,虽然你救了咱们‘铁血镖局’,这人情我们‘铁血镖局’终究要还的,只是镖局的规矩不能坏了,这趟镖必须好好地送到洛阳城外五星坡,到时萧大侠尽管去看都行,若萧大侠执意现在就要看,那么咱们‘铁血十三骑’只好不自量力了。”
  萧越只听得肃然起敬。
  稍顷,萧越道:“李总镖头真是重义气之人,不愧是侠肝胆义。既然如此,萧某当与李总镖头同去五星坡,想来李总镖头大概不至于拒绝吧?”
  李南风本来是拼着背负忘恩负义之名要拦阻萧越的,却不想萧越竟然如此理解自己的处境。
  心头不由激动不已,眼睛也潮湿了。
  李南风欣然道:“若得萧大侠相助,那真是求之不得的,又怎会加以拒绝呢?”
  慧明大师微微点头,也向李南风道:“想来李施主也不会拒绝我等与你一同前往五星坡吧?”
  李南风点头道:“当然不会。”
  萧越在李南风与慧明大师说话时,他已走向云强。
  两人走近,无言地张开双臂拥在一起。
  久久,方才松开了。
  云强道:“萧越,你好像又憔悴了不少,那晚你去追‘诛心令主’,我一直担心你,这一个月来我一直在打听你。”
  萧越微微一笑,道:“我现在不是很好吗,咱们又见面了,这就值得咱们痛饮一番了。”
  云强点了点头,道:“不错,是应该大醉一场,咱们已很久没有在一起喝过了。”
  萧越不无惋惜地道:“可惜这里前不着村后不挨店,哪里能有酒喝呢?”
  云强道:“反正你我也不急在这一时,五星坡离此不足二十里,以我等脚程,很快就可到了。”
  萧越一笑,道:“不错。”
  他回头向李南风道:“李总镖头,你这四位兄弟的遗体是就地掩埋,还是带到洛阳,准备最好的棺木殓葬呢?”
  李南风沉痛地道:“我这几位兄弟一辈子在刀口上讨生活,没有一天安定的日子过,死时该好好厚葬才是!”
  他说完,回头叫三弟骆中豪等几位义弟将二弟高凌云、五弟马尚义、六弟腾松远、十弟杨家臣的遗体放到他们各自的马上,一行人又重新起程了。
  XXX
  五星坡果然离这儿不远,不到一个时辰,群雄便到了。
  这五星坡因为距离洛阳城并不太远。
  所以此地店铺,酒家也有好几家。
  李南风按照那托镖的神秘少女所言,将马车赶到了四平客栈前。
  他们刚一赶到,就见一位少女走出了客栈的大门,正巧撞上了赶来的众人。
  李南风轻声“咦”了一下,叫道:“原来是蓝姑娘,你托的镖,李某幸不辱使命将它送到了,请姑娘验看。”
  慧明大师一见此女,也是一愣。
  因为他已想起来了,这位蓝姑娘正是当初随萧文拜访少林寺的两名随身侍女之一。
  另一名少女已嫁给江龙飞为妻,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这位少女正是蓝娟。
  自从在少林寺中与萧文有了关系之后,她便一往情深地将自己一生系于萧文一身。
  不料在后来“幽灵教”进攻少林寺时,她在混乱中与萧文失散,由此却带走了萧文好不容易得来的“奉天令”。
  萧文失去了“奉天令”万般无奈,在“枫叶山庄”中以假“奉天令”诱出萧越,因而那支假令就落到了楚香云的手里。
  蓝娟这一年多来四处寻找萧文而不见,顿时想到这支“奉天令”。
  于是,她一面要李南风保这镖来五星坡,一面却又将消息传了出去,希望萧文听到这消息会赶来。
  这时她一双美目紧紧地盯在萧越的身上。
  半晌,她才道:“你……你不是萧文?”
  萧越见她那副神情,心中似乎有些明白了。
  于是,萧越缓缓地道:“在下不是萧文,我是他的弟弟萧越,不知姑娘找他有何事?”
  蓝娟当然知道萧文有个孪生兄弟,只是没想到两人长得如此相像,若不是两人的气质不同,只怕她会认错人的。
  蓝娟道:“那么你可知你大哥在何处?”
  萧越微微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萧越见她失望,安慰道:“姑娘只管放心,大哥不会出事的。对了,不知这支镖究竟是何物品?”
  萧越虽然已经知道马车中是“奉天令”,可是他并没亲眼见,所以仍有此一问。
  蓝娟由于自己与萧文的关系,自然对萧越产生亲切之意,道:“马车中自然是‘奉天令’,本来我是打算把它交给文哥的,既然他没来,交给你也一样。”
  蓝娟说着,已走向了那辆马车。
  萧越看着蓝娟走近了马车,不知为何心中却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萧越不由脱口叫道:“姑娘且慢……”
  话音未落,身形已随心而动了。
  但……
  毕竟还是晚了。
  就在蓝娟拉开车门的一瞬间,蓝娟倏地双手捂住眼睛,踉跄后退了数步,正巧倒在萧越怀中。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蓝娟突然遭此重创,一时还未能细想是如何发生的。
  萧越向她望去,只见她双手指缝中汨汨流出鲜血,而眼睛处有两枚金针尾露出。
  萧越心中一惊。
  正在此刻,蓝娟似乎已明白了自己的眼睛已经瞎了,痛心之极,一用力将两枚金针拔了出来,鲜血更是流个不停。
  蓝娟大叫一声,道:“还我眼睛来……”
  立时身形便向那辆马车扑去!
  萧越想都没想,已拦住了蓝娟,见她神情甚是疯狂,急忙出手将她点倒,同时伸手扶住她。
  萧越将蓝娟交与云强照看,自己却向马车走去。
  众人适才为蓝娟遭暗算之事正感惊惧之时,却又见萧越走向那马车,真不知他为何要如此冒险?
  只见萧越双手倏地抬起,凌空向那车门一划。
  只听“喀察”一声,那车门已整个跌落下来了。
  而萧越此时早已运功在周身布下了一道气墙。
  就在马车门掉下来的一刹那间。
  只见一条人影迅捷无比地窜出了马车。
  萧越心念动间,已拦在了那人身前,右手虚按,一股劲力已袭向了对方。
  那人一见便知道难以逃脱了,于是身形居然撞向萧越。
  萧越不由一怔,对方若是毫不抵抗自己所发功力,非当场震毙此人不可。
  可是,萧越却不想将此人杀死在自己手中。
  萧越内力早已至收发由心,当下将发出掌力尽数收回,变掌为指,点向这人的“肩井”穴。
  谁知这人就在萧越真力收回而指力未发之际,发出一掌,身形即借势倒掠而去。
  萧越突然觉得一股潜力涌至身前,心中微微一凛,但他内力随心而出,自不把对方这一掌放在眼中,而是对方的装束令他惊疑了。
  这是一个白衣蒙面人。
  萧越眼见这人使诈遁逃,身形已追了过去。
  这两人的身法都是惊世骇俗的。
  只一眨眼的工夫,两人已消失在屋宇之间。
  剩下的这一些人都惊惧不已。
  慧明大师虽是少林高僧,但自叹轻功不及这两个人,虽然有心去追,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流星剑客”云强的轻功虽然尚佳,但是他却扶着受伤的蓝娟,脱不开身来。
  李南风见此情景,便对慧明大师道:“大师,不知如今做何打算?”
  慧明大师道:“事情发生了这样的变化,贫僧难以自作主张,只有暂回少林寺了。”
  稍停,他又道:“李施主,你我之交不是外人,听贫僧一句话,不要像这次一样,再接这种来历不明的镖,否则,迟早会断送‘铁血镖局’的。”
  李南风脸露苦笑道:“大师金口良言,在下铭记在心。”
  慧明大师点点头,道:“那么,就此告辞,请!”
  他合什一礼,带着八名弟子走了。
  李南风转眼瞧见云强愣在那里,便上前道:“云大侠,这位姑娘的伤势要紧吗?”
  云强低头看了一眼蓝娟,见她双眼已不流血了,可是适才那双眼波流转,动人的美目一下子变成了两个血洞,心中不禁一惨。
  李南风见云强不说话,讨了个没趣,使他心里十分地不舒服。
  但是自己伤势虽经萧越妙手回春,却并未治愈。
  当下也不愿理会云强,便转身和八位义弟一同进了四平客栈。
  云强很是怜惜地望着蓝娟,心中不知从何处涌出一股柔情,占据了他整个心。
  他轻轻地将蓝娟抱起,走入四平客栈。
  他开了两间上房。
  将蓝娟安置在其中一间,又亲自从镇上找来大夫为蓝娟裹好伤。
  这一切都做好了,他才放心地守护在蓝娟的床前,在等着蓝娟的醒来。
  XXX
  萧越一直追到镇外的一处小山坡前。
  终于拦住了那个白衣蒙面的人。
  萧越冷声道:“阁下认为真能逃出我的手心吗?”
  白衣蒙面人沉默着。
  目光却不瞧萧越。
  萧越冷笑一声。
  身形倏地便到了白衣蒙面人的面前,撕落了他的蒙面巾。
  白衣蒙面人低叫了一声,迅速地转过身去。
  白衣蒙面人根本没有料到萧越会突然出手。
  因此他根本就来不及闪避。
  萧越心下更是怀疑,道:“你是谁?为何不敢面对我?”
  白衣蒙面人仍是一动也不动。
  萧越身形微晃,闪电般出现在白衣蒙面人面前。
  这时白衣人一下惊住了,颓然地叹了口气。
  萧越不由惊异,愤慨交织心胸。
  萧越气不成声地道:“这白衣人竟会是你!你……你简直简直不是人!”
  白衣人一叹道:“不错,我不是人,你动手吧!”
  萧越道:“你不是答应我改过自新的吗?为什么却又来劫‘奉天令’?”
  白衣人道:“这‘奉天令’本来就是我从少林寺中取出来的,交给了蓝娟保存,可惜少林寺失陷于‘幽灵教’时,我们失散了,若不是她已遭不测,何以‘奉天令’会流落江湖呢?”
  萧越道:“她并未遭到不测,而恰恰是你给她带来了不幸。她为了找你而故意使‘奉天令’出现于江湖,哪知得到的却是你给她的金针,使她成了残废!”
  白衣人道:“难道……难道托镖之人竟是……蓝娟?而今日那个被我打伤之人莫非是她?”
  他一脸惊疑之色。
  萧越道:“不错,是她。你伤了她,必须付出代价。我说过,若你不改过自新,再见我时就是你的死期。”
  萧越此刻大为激动。
  萧越又道:“大哥,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了。你还有什么事要交代,我都会为你做的。”
  这白衣人正是萧文。
  萧文听了萧越所说的这些话,脸上立时变得苍白,他道:“你真的要杀我?”
  萧越一咬牙,道:“我说的话一向都是算数,是你逼我别无选择的。”
  萧文眼中突然射出两道野兽般的凶光:“既然如此,我也是别无选择了。”
  萧文猛然双掌击出!
  萧越顿感一股腥味迎面而来,他立时飘身而去,抬眼瞧去,却见萧文双掌都已变得通红了,彷彿要滴出血来似的。
  萧越忽然忆起,这正是萧家的绝技“血手印”的武功,只是由于它太霸道残酷,所以“孤堡”早有禁令,不许弟子习练这门武学。
  同时,“孤堡”血劫的起因也多少与这“血手印”功夫有关。
  当初,在短短的数月间,就有四十多名武林六大门派的高手及其他一些江湖侠义之士,惨死在这“血手印”之下。
  这就迫使六大门派终于联手对付了“孤堡”。
  这时萧文的双掌更加红了,红得鲜艳之极。
  萧越虽然功力精深,但一闻到那气味,也忍不住地想要呕吐出来。
  所以这几十招下来,全是萧文在进攻。
  但萧越在一旁避闪犹如蛇一般。
  萧文根本无法沾到萧越的衣角。
  萧越倏地闭气欺上前去,运指如飞,点向萧文。
  萧文见状,急切间回掌反击。
  但已慢了半分,竟让萧越将衣襟给拉开了。
  “啪”的一声,一件物品掉在地上。
  萧越身随心动,已抢先拾起此物。
  一眼便看到“奉天令”三个字,他心头一凛,急放入怀中。
  就在这一当儿,一股更浓的腥味袭来。
  顿时,萧越只感觉到一阵恶心,身形倒纵而出。
  乍见面前已多了一人。
  只见这人全身罩在一件白袍之中,脸上也蒙了一块白色丝巾,只露出一对精芒四射,闪烁着野兽般光芒的眼睛,令人瞧了,心中不由寒意顿生。
  萧文却在此刻颤声叫道:“师父,弟子无能。”
  白衣蒙面人哼了一声,目光凝视着萧越,一字一句地道:“把‘奉天令’给我。”
  那口气彷彿是萧越已败了似的。
  萧越冷冷道:“阁下想必就是‘诛心令王’啰?在下正想领教阁下的诛心绝技哩。”
  白衣人口气不变地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萧越哼了一声道:“那倒未必见得。”
  白衣人倏地击了三下掌,四周闪出八个人。

  第二十一章 妻儿尽殁瞬息间 立碑镌志倡心愿
  七个皆是白衣蒙面,只有一人没有蒙面,乃是一位少女。
  这少女却是萧越最熟悉不过的了,她正是楚香云。
  此刻她被两人架着,脸色憔悴,头发也很凌乱。
  萧越心头大乱,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蓦地只听那“诛心令王”道:“这个人想必你是认识的,现在你只能在她和‘奉天令’之间任选一个。”
  萧越只觉眼前一片茫然,又见楚香云似乎没有看见他似的,便叫道:“香云,你抬头看看,是我啊!我是萧越!”
  楚香云似乎听见了似的。
  略略抬起头,却又立时垂了下去,且垂得更低了。
  “诛心令王”道:“萧越,你该选择了。”
  萧越怒火中烧,双目欲裂,愤怒的眼光盯着“诛心令王”。
  倏地,萧越一咬牙关,道:“好,你放人吧!我把‘奉天令’给你好了。”
  “诛心令王”似早知他会如此,因此他并不感惊讶,他只是淡淡地道:“你我双方各退五十步,我将楚香云放了,你将‘奉天令’放下,然后我们再向对方走去。”
  萧越道:“好吧!”
  萧越一步一步地退开去,一直退了五十步。
  而“诛心令王”也和属下退了五十步,他们松开了楚香云。
  萧越也将“奉天令”放在地上。双方又相向而行。
  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双方同时出手了。
  一声闷哼传出。
  那“诛心令王”抚胸退后,胸前已被鲜血浸湿了。
  萧越目光镇静地看着“诛心令王”。
  两人对视良久,“诛心令王”一摆手道:“咱们走!”
  他居然连“奉天令”也不要了,率领着萧文和那七位属下匆匆离去。
  萧越拾回“奉天令”,揣好后,掉头奔向楚香云,却见她依然出神地站着。
  “香云,你……”萧越的手刚一碰到楚香云的手臂,楚香云便如被火烫了一般,退后数尺。
  楚香云冷冷道:“别碰我,我……我脏得很!”
  萧越没听懂楚香云说的是什么意思,便道:“香云,这是怎么啦?难道你恨我不告而别吗?”
  楚香云紧咬樱唇,半晌方道:“是,我恨你!我恨你丢下我一人,我恨你……”
  楚香云说着,转身便跑。
  “香云,你别走!”
  萧越身形一晃,一下子就拦住了楚香云,伸手便去拉她的手。
  楚香云一甩手,道:“你若是再碰我一下,我就立时死在你的面前。”
  萧越一惊,收回手来,道:“为什么?”
  楚香云道:“不为什么,若一定要有原因,那就是我不再配得上你了,我已不是一个好女人了,你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
  说完,她从萧越身边冲了过去。
  萧越整个人都呆了,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这事的残酷却不是他所能想象的。
  当萧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后,便立即转身追了过去,却不敢接近楚香云,只是静静地跟在后面。
  楚香云漫无目标地乱走,她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她那视为生命的宝贵贞操,已经被一群野兽无情地给摧残了。
  她此刻脑海中完全是一片空白,生命彷彿已不在她的身上了。
  楚香云只是一个劲的向前走,却并不看脚下的路。
  于是她一脚踏空,人摔倒了。
  她闭上了眼睛。
  接着,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抱住了她。
  楚香云慢慢地睁开眼睛,映入她眼帘的是张让她永生难忘的脸,也是她一生不敢再见的脸。
  她挣扎着要站起身来。
  萧越柔声道:“不要动。香云,安静一些,一切都已过去了,什么也不用怕了,我就在你身边。
  “从今以后,我们不再分离,什么人也不能分开我们,什么事也不能阻挡我们在一起,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走,那样的话,比杀了我更令我痛苦,你明白吗?
  “今生今世我都不能失去你,没有你,我也将不复存在,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别为此太伤心,无论怎样我都爱你,至死不悔。”
  楚香云心头热热的,眼中泪水已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越哥,是我对不起你……”
  萧越一下子用嘴阻止了楚香云的话语。
  无声的吻代替了世上最美好的语言。
  久久,萧越松开了楚香云。
  楚香云凄声道:“越哥,我……我很脏的。”
  萧越坚毅而又充满柔情地道:“你不脏,你在我心目中只会比以前更圣洁,不要自己糟蹋自己,只要想想我们还有那么多日子要过,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你就不该拒绝活下去,更不该以拒绝我对你的爱来表示你的歉意。这种歉意我是不会接受的,若你还是爱我,就留在我身旁,分享我的欢乐和痛苦,就像我分享你的欢乐和痛苦一样。”
  楚香云泣声道:“我自然是爱你的,正因为如此,我不愿这痛苦伤害你,这个错误不能由你来承担责任。”
  萧越断然道:“这不是你的错!这是老天爷的错。天妒红颜,本就是老天爷常干的事,无论如何我们是一体的,任何事情都必须我们一起分担,明白吗?”
  楚香云不再说话了。
  她只是将头靠在萧越那宽阔结实的胸膛上,闭上了眼睛。
  两人就这么相偎相依着。
  许久的相偎着。
  天色已近黄昏。
  冬日的阳光本来就无丝毫热意,黄昏时更是凄冷。
  萧越拥着楚香云向镇上走去……
  XXX
  此刻,四平客栈中。
  屋中火盆烧得正旺,整个房间暖融融的。
  蓝娟被萧越制住的穴道也已经自解。
  所以她醒来了。
  云强以为她醒来后必然会吵闹的。
  哪知,蓝娟竟出奇地冷静。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蓝娟语气平静得出奇。
  云强道:“在下武当云强,这里是四平客栈。”
  云强生平还是第一次和少女面对面的交谈,显得有点拘束,因而话无半句多。
  蓝娟道:“你为什么要照顾我呢?我与你非亲非故的。”
  云强坦然道:“你受了伤,我总不能看着你倒在街上,救伤扶弱本就是我辈中人应尽的责任,更何况是萧越让我照顾你的。”
  “萧越呢?为何把我托付给你来照顾?”
  云强道:“他去追那个伤姑娘的人了,一直都未回来。我和萧越是朋友,他托我的事,我不会推托的。”
  蓝娟一叹道:“那个伤我的人长得是件么样?”
  云强道:“他一身白衣,又用白布蒙面,却不知他是什么人。”
  蓝娟听罢,凝神细思了一阵,道:“莫非是‘诛心令主’吗?”
  云强摇头道:“那人绝非‘诛心令主’,‘诛心令主’从不用金针伤人。当今天下以针做暗器的人很多,但以金针做暗器的人少之又少,仅有两人。一个是‘金针锁喉’陈陵风,另一个是‘一针夺命不见血’的‘无血金针’黄玉堂。”
  云强见蓝娟听得很仔细,便续道:“可是,‘金针锁喉’陈陵风十三年前便死在‘邪剑’秦不悔手中,而‘无血金针’黄玉堂却是去年病死的,这样天下便无使用金针的人了。”
  蓝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蓦地,她打了个寒噤,浑身一阵颤抖。
  云强忙道:“你冷吗?对了,你一直没进食,想吃些什么,我吩咐厨房准备。”
  蓝娟心中叹了口气,道:“你让厨子熬碗粥就可以了。”
  云强道:“那你先坐坐,我去去就来。”
  他很快地出去了。
  蓝娟却陷入了一片混乱的思想中。
  有一件可能是事实的事情使她无法肯定,究竟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呢?
  “金针,金针!文哥不是很喜欢的吗?不,绝不会是他,他那么爱我,怎么会打瞎我的眼睛呢?”
  蓝娟越想心内越乱,她不由自主地掀被坐起,下了床,想要出房透透气,却忘了自己的眼睛已不能看见任何东西了。
  结果,她被一张椅子绊倒了。
  “蓝姑娘……”
  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云强歉然道:“蓝姑娘,你没事吧?都怪我没有把椅子放好。”
  蓝娟黯然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何必道歉呢?我……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离开了别人我就活不下去。”
  蓝娟长长一叹,又道:“我一向是独自一个人,如今有谁会理我呢?”
  云强闻言,不由动情道:“我会理你,我会照顾你的。”
  “你?”蓝娟惊叫道。
  她摇摇头道:“不可能的,我有什么权利要求你照顾我呢?何况我若是让人照顾着活下去,那我活着有何意义呢?”
  云强急道:“不会的,我相信你完全可以凭着你的毅力活下去的。虽然一开始时可能有许多困难,可是我会帮你克服的,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的。”
  蓝娟重新躺回床上,心里感激万分,她道:“云大哥,你这样对我,叫我……叫我如何报答呢?”
  云强道:“我帮你并不要你报答,我完全是自愿的,是发自内心的,希望你能理解。”
  蓝娟使劲地点了点头。
  因为,世间最易得到的是锦上添花,而最难得的是雪中送炭,就在蓝娟这次处在重要的人生十字路口时,云强适时地帮助了她,使她重新建立起了生活的信心。
  XXX
  金鸡三唱,烛泪成灰。
  又是一天来临了。
  “翠羽楼”的雅座里。
  桌上残羹冷肴,杯筹歪倒在一旁。
  一个黑衣少年伏在桌上正自酣睡。
  店伙计犹豫再三,终于硬着头皮来赶人了。
  他推了半天,终于将那黑衣少年推醒了。
  “什么事?”
  黑衣少年一手按在太阳穴上,显然昨晚他喝醉了,这下正如醉鬼一样,在第二天醒来时头痛不止。
  店伙计陪笑道:“大爷,天又亮了,可还要酒?”
  黑衣少年一惊,忙游目四顾。
  倏地,他一把抓住店伙计的胳膊,急问道:“那个黄衣少女在哪里?”
  店伙计疼得咬牙咧嘴,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可是那位与大爷同来的姑娘吗?她早就走了。”
  黑衣少年一呆,手一松放开了
  店伙计,口中呆呆地念叨着:“她走了,她还是走了,为什么?为什么?”
  一低头,看见酒壶下压着一张纸条,他急忙拿起细看,上面写道:
  越哥:
  我想过了,我必须走,也许你会恨我,可是我宁愿让你恨我。我走了,也许我们不再见面了,忘掉我吧!江妹妹是个好姑娘,别错过了。
                                                                  香云即日
  这一张纸条完全击碎了萧越的心,他狂乱地冲出了“翠羽楼”。
  他不停奔跑,顾不得惊世骇俗,将轻功使到极限,人已如闪电般出了镇子。
  萧越并不知道楚香云向哪个方向走的。
  他只是凭着感觉在盲目的奔驰着。
  从清晨一直到中午。
  他终于在一条大河边停了下来。
  汉江如玉带般缠绕在这一片群山之中。
  萧越忽然觉得眼前景物似曾相识,他倏地想起来了。
  这里,正是他和楚香云初次相见的地方。
  他们不打不相识,从此便再也难以割舍对方了。
  可是如今,却只剩萧越一人了。
  突然间,萧越悲从中来,不由失声痛哭。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天地间彷彿只剩萧越一人了。
  此时,他只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凉,孤独的感觉溢满了胸间,想喊却又喊不出来。
  萧越站立在汉江边,从中午一直到夜深。
  泪流干了,便流鲜血。
  从来都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千百年来,这一真理一再被人们所证明。
  天又亮了。
  萧越终于动了,他仰天发出一声长叹。
  这叹声包含着痛苦、失望,诸多情感。
  萧越转过身来,缓缓沿着来路走去,他走得极慢,但却是很有节奏。
  一阵脚步迫近了萧越。
  萧越微微侧身,好让后面的人先行。
  一共三人匆匆越过萧越。
  他们看清萧越的脸容后,全都惊住了,脱口惊呼道:“萧越!”
  三人同时撤出兵刃。
  萧越已完全恢复了他猎犬般的机敏。
  他对三人的兵刃并不在意,脸上带笑道:“三位大护法,行走匆匆,不知有何要务?”
  这三人互相望了一眼。
  倏地同时扑向萧越。
  也许在一月前,萧越要一举对付这三位“幽灵教”的护法,只怕也需费一番工夫。
  可是如今却大不一样,萧越不仅功力倍增,而且武学上也一举登上了巅峰,放眼江湖,还真找不到一个对手。
  就连“诛心令主”这样的绝世高手也一招落败。
  三人但觉眼前一花,手中兵刃已到了萧越手中。
  同时胁下一麻,全被萧越点了穴道。
  三人绝没想到萧越的武功竟然高到了这种不可思议的程度,不由得脸如死灰。
  萧越笑道:“三位大护法,可否告知萧某,贵教的现任教主是哪一位高人?”
  三人犹豫了一阵,道:“便是前任教主之女。”
  “韩玉华?”萧越惊叫着。
  他惊奇的道:“她怎么会当这劳什子的教主呢?”
  三人中右首一人道:“前教主亲口传谕,她身为本教弟子,自然要遵照教规办事了。”
  萧越一点头道:“好!有劳三位带路,在下要见见她。”
  三人一呆,同声道:“不可能!”
  萧越道:“这事没有不可能的。”
  说话之时,他已点了三人数处穴道。
  三人立时脸上肌肉抽搐,全身极力地想动,但却又被制了穴道而动不了。
  三人那难以忍受的样子就别提了。
  萧越轻轻拂开三人穴道,道:“三位这回该想好了吧?”
  三人苦笑了一下,道:“也好,我们就带你去好了。”
  萧越一笑道:“这还差不多,早知如此也不用多受苦头了。”
  说着,他已解开了三位的穴道,于是一行四人直奔山中……
  XXX
  走了两个时辰,刚进了那山谷地,便见房屋错落有致。
  另有一幢富丽堂皇的屋子耸立在山谷中央。
  萧越穿过中间的草坪,走入那最漂亮的房子里去。
  三人中一人道:“萧堡主请稍候,我家教主随后就到,我这去通禀一声。”
  说罢,他丢下同伴,先走入屋内。
  稍停,一个约莫十岁的少年奔了出来。
  他站在萧越面前,一双大眼睛盯着萧越的脸。
  半晌,他终于喊了一声:“爹!”
  萧越已认出了这个孩子,心中微微有些激动,道:“小伟是你?”
  萧小伟见萧越认出了他,立时高兴地投入萧越的怀中。
  萧越紧紧抱住小伟。
  “你终于来了,我知道你总是会来的,只是不知道你来得这般突然。”
  萧越松开小伟,抬头瞧见韩玉华正亭亭玉立于自己的面前。
  萧越脸上又罩上了寒气,道:“你率‘幽灵教’余孽躲在这里,莫非还有东山再起,重霸江湖之心吗?”
  韩玉华道:“我并不想称尊武林什么的,只是想为‘幽灵教’死去的兄弟讨个公道而已!”
  萧越冷哼一声道:“公道?你难道就不想想,死于你爹的‘幽灵教’教徒之手的无辜人,他们孤弱无助,却又向谁去讨公道呢?”
  韩玉华一愣,久久回答不出来。
  因为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她只觉得萧越的话非常有道理,自己无法驳斥。
  萧小伟皱眉道:“爹,怎么你与娘见面就吵架呢?”
  韩玉华道:“小伟,这里没你的事,快练功去吧!”
  萧小伟虽然不很情愿,可是也不敢违背母亲的命令,于是他只得悻悻地走了。
  萧越道:“韩玉华,我此次来只是希望你好好统率手下的人,不要再走错一步,否则可能将会完全葬送了‘幽灵教’。”
  韩玉华早知萧越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便道:“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萧越道:“我并不想指使你去做什么,你自己的路得靠你自己走,我只能给你一些忠告而已。”
  萧越微一顿,又道:“没事的话,我就告辞了。”
  韩玉华幽幽一叹,道:“我可以答应你不报仇,不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甚至,我可以改掉我自己一切不好的方面。越弟,我们难道真的不能复合了吗?”
  萧越摇头道:“破碎的镜子是永远不可能修补的,你若愿意,我们交个朋友。”
  韩玉华心中只觉得阵阵痛楚,她道:“既然如此,你总该留下来喝杯酒再走吧!”
  “不错,难得萧兄弟来这里,不喝一杯酒就走,那怎么可以呢?”
  声到人至,一个人正出现在厅中。
  萧越抬眼一瞧,正是陈天雷。
  陈天雷此时着了一身锦裘,显得气度不凡的样子。
  萧越淡淡笑道:“既然陈师兄这般盛情,在下也只好叨扰一杯酒了。”
  酒席很快就摆了上来,酒醇菜亦香。
  韩玉华心绪不宁地陪坐一旁。
  只听陈天雷在那里独自一人侃侃而谈,而萧越却好像很有兴趣地听着。
  酒过三巡,萧越似乎有些醉了。
  陈天雷笑道:“萧越,你可知似我们这样的人,在武林中要唯我独尊,需要做什么事?”
  萧越淡然道:“逐鹿江湖,追逐名利,在下没有兴趣,在下立身江湖但凭心安即可,至于有人想要称雄武林,祸害众生,那在下便是第一个不答应。”
  陈天雷道:“所以说你是当今武林中是图霸江湖之人的最大障碍,如果将你除掉,江湖武林就垂手可得了。”
  萧越道:“自从我学会武功,出道江湖以来,很多人都想置我于死地,可是他们都死了,而我却还活着。”
  陈天雷阴阴道:“你以为这次你还活得了吗?”
  韩玉华闻言一惊,道:“天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嘿嘿……”陈天雷一阵冷笑。
  陈天雷道:“意思不是很清楚吗?那就是要萧越的命。”
  “命”字话音刚落,他已将手中酒杯摔在地上。
  顿时,从厅中的各角落涌出一批人来,少说也有三、四十个人左右。
  韩玉华一见,不由一凛,这批人都是“幽灵教”中最好的高手。
  韩玉华不由怒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还不给我退下,莫不是想叛教吗?”
  陈天雷阴笑道:“玉华,他们都是忠于本教之人,他们不愿为了你的私情,而葬送老教主以命换来的这一点点基业。”
  “不错,我们不愿跟随你和姓萧的,‘幽灵教’是有仇必报的。”
  “你们……”韩玉华不由气极语塞。
  陈天雷道:“玉华,如果你现在幡然悔悟,和我一同诛杀萧越,那么我们仍尊你为教主。”
  “否则,我们便尊陈堂主为教主,将你逐出‘幽灵教’。”
  众人群情激愤,同声叫道。
  韩玉华咬牙道:“若要我杀萧越,除非让我死。”
  陈天雷装出一副痛惜的模样,道:“玉华,你这是何必呢,就算你不顾老教主的重托,可也不能不顾及小伟啊!”
  韩玉华脸色数变,道:“你们将小伟怎样了。”
  萧越忽然开口道:“怎么,陈师兄以为,凭这些人就可以杀得了我吗?”
  陈天雷一副傲气的模样,口中道:“在喝酒之前不行,但在喝酒之后却可以了。”
  萧越恍悟道:“酒中下了毒吗?”
  陈天雷摇头道:“你错了,酒并没毒,可是酒杯有毒。只怕这是你想不到的吧!”
  说完,他哈哈大笑。
  萧越一下子闭上了嘴。
  韩玉华闻言,不由痛心疾首,暗悔不该留下萧越。
  “越弟,都怪我,我……我又害了你。”她又转向陈天雷道:“陈天雷,你到底将小伟怎样了?”
  陈天雷一笑,道:“很简单,只要你不答应杀萧越,他就会立即死去。”
  说完,拍了三下手掌。
  里间的门口处,闪出三人,萧小伟被两名大汉挟着,而手中锋利的刀仍搁在萧小伟的脖子上。
  萧小伟一见到韩玉华和萧越,便喊道:“爹,娘!不要管我,把这些坏蛋通通杀死。”
  韩玉华只听得泪水汨汨落下,她不由闭上了眼睛。
  虽然萧小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可是这孩子自从跟了她,一向都是非常懂事,讨人喜欢的。
  萧越道:“玉华,你动手吧!”
  韩玉华突然一声长叹,道:“罢了,我韩玉华如此苦命,竟让丈夫、儿子受我连累,还是让老天惩罚我吧!”
  言毕,她倏地纤掌扬起,拍向了自己的天灵盖。
  此刻,她耳边却听到了一声叹息!
  “玉华,你为什么这么傻!”
  XXX
  萧越绝没有想到韩玉华竟然会自尽。
  但他的反应也是惊人之极,就在韩玉华挥掌之际,他趁人们一愕之时,已闪电般的出手了。
  两名押着萧小伟的大汉哼也没哼一声,人已倒了下去,咽喉处都插着支竹筷。
  萧越掷出竹筷时,身形已到了韩玉华面前,一指点出。
  韩玉华顿时手掌垂落,半分力道也发不出了。
  萧小伟高兴地奔到两人身旁。
  陈天雷绝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不由吓得目瞪口呆。
  半晌,他对众人大声道:“各位,萧越这一动了真气,毒性发作更快,只怕立时便会死去,大家上啊!”
  他话音才落,眼前人影一晃,咽喉一阵剧痛,只见他瞪着眼珠,张着嘴,似乎想知道萧越出手怎么这么快,又这么准,难道萧越竟没有中毒吗?
  萧越手中拿着的是韩玉华头顶的玉钗,玉钗锋利的尖端已经刺在了陈天雷的咽喉上。
  萧越淡然道:“可惜机关算计太聪明,反误了卿的性命,你只知我武功天下第一,却怎知我的医术也是天下第一呢?”
  大厅里,那些适才还气势汹汹,要一口吞掉萧越的高手们全都感到一股寒意,这不是外界引起的寒冷,而是由内心生出的寒意。
  像萧越杀陈天雷的这一手法,在场众人可以说无人能够躲开这一击的。
  萧越目光从左至右扫过众人。
  每一个人在萧越看自己的时候,都禁不住地低下了头,生怕萧越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的时间过长。
  大厅中,此刻静得掉根针在地上也听得见。
  倏地,屋外传来嘈杂的人声和喊杀声。
  众人全都一惊,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动。
  一条人影如飞絮一般轻盈地落在众高手身前,面对萧越。
  这人沉声道:“你们还不走!”
  众高手略一犹豫便向门口涌去。
  萧越右手轻挥而出。
  一片惨嚎传出,血雨齐飞。
  足有十个人倒了下去。
  其余人等哪里再敢动半步,多数人已开始呕吐起来。
  这种杀人方法简直匪夷所思。
  拦在众人面前的那人也呆住了,但他很快就出手了。
  萧越见这人四十余岁左右,身形匀称,仪表不俗,不由产生了一种亲近的想法。
  萧越身形也不知怎么动了动,就将那中年汉子的凌厉攻势化解了,口中却道:“阁下身手不俗,何苦要为祸武林呢?做一番卫道的事业,岂不更令人钦仰吗?”
  中年汉子哼了一声,道:“你年纪不大,倒来教训林某人,你们‘孤堡’萧氏六代为武林除魔卫道,结果却毁在自鸣侠义的六大门派手中,试问谁还愿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萧越淡然笑道:“所谓公道自在人心,我‘孤堡’对武林正义所做的一切,自然会有很多人记着的,至于二十年前的‘孤堡’血劫,案情并不简单,也许六大门派和正义之士皆受了邪魔歪道的蒙骗,才对付‘孤堡’的,这也未尝可知。总之,这件事情总归会有一个大白于天下的一天,我相信这一天已经不远了。到时‘孤堡’的声誉自然会恢复,若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因为受了冤屈就放弃自己的原则而与邪魔歪道为伍,做出有损武林正义的事来,那岂不是像沽名钓誉之辈,一旦名誉得不到便露出本来面目了吗?每一个人做事,但求仰无愧于天,俯无忤于地,心安就行。阁下想必不是为了沽名钓誉才行此举吧?”
  这两人交谈着,手底下却已交手了数十招,当然若不是萧越相让,只怕中年汉子两招也走不过。
  中年汉子听了萧越一席话,心中顿觉豁然开朗,倏地向后纵开去,将手中短剑向地上一掷,道:“萧越,你说得不错,也做得不错,我林子南服了,听凭你的处置。”
  他这番话说出来,令身后的众人皆惊异不已。
  只因这林子南是陈天雷带来的。
  陈天雷对这人非常恭敬,而这人所做的事也很令众人心服,可是却始终不知道这个人姓甚名什么,究竟是何来历。
  此刻,他将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立时引起众人的议论:“林子南?敢情他就是二十多年前声震武林的少年侠客‘傲天一剑’?”
  当年“傲天一剑”林子南以一柄不足两尺的短剑,一夜之间连败三十六位中原各大门派的剑术高手,为人又仗义,急人之所难,可谓有口皆碑。
  韩玉华心情早已稳定了下来,向林子南问道:“你好像并不是本教弟子嘛?”
  林子南道:“不错,在下是陈天雷请来帮他夺取你教主之位的,本来我们计划在本月十六日的例会中发难的,谁知陈天雷听到萧越萧少侠来到的消息,竟意图将他一并解决,哪知会落到今日这等下场,这是当初没曾料到的。”
  萧越道:“林兄能自强,小弟亦很高兴,像‘傲天一剑’当年何等英雄气概,今日却要做人家的帮凶,好在林兄并未深陷于名利圈中。”
  林子南赧颜道:“萧少侠过奖了,若不是萧少侠今日的当头棒喝,林某只怕便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今后只要萧少侠吩咐一声,林某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萧越道:“林兄言重了,只要是为维护武林正义而出力,就是一条好汉子。”
  这时外面的嘈杂声更响了。
  韩玉华早就惦记着外面了,便对众人道:“你们还要背叛本教是吗?”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也无言语。
  韩玉华叹道:“我不想追究你们,若还自认是本教弟子,就快出去瞧瞧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听了这话却并未动。
  终于有一人开口道:“教主,其实我们全都是被陈堂……陈天雷胁迫的,他早就在我们体内下了毒,他和‘诛心令主’勾结,意在吞并本教,外面想来是‘诛心使者’在与本教弟子拼杀吧!”
  他这一席话不由得将韩、萧二人给惊住了。
  韩玉华狠狠瞪了众人一眼,道:“你们简直已不配做本教弟子,外面的兄弟在拼命,而你们只因为体内中毒就畏缩不前,若想投靠‘诛心令主’,不妨就出去砍杀你们昨日的弟兄吧!”
  她说完即掠出了屋子。
  萧越倏地闪动身形。
  片刻已为这二十二人察看过了中毒的情形。
  萧越道:“各位中毒不是很深,只是依目前情形,不能立时为各位救治,等解决了诛心使者,在下自当为各位救治。”
  言毕,他已掠过众人,闪出屋外。
  山谷中,房屋已四处起火了,到处都是死伤的人们。
  而更为激烈的打斗随处可见。
  白衣蒙面人一共有四十名,但武功都是极高,“幽灵教”几乎没有一人能够和对方单打独斗的。
  除了三大护法和韩玉华外,都是几人与对方缠斗。
  “幽灵教”弟子伤亡极是惨重。
  韩玉华竟一人独斗两名白衣蒙面人。
  此刻的她,一反平素的烂静、高贵之态,显得骁勇异常,而她武功也诡奇之极。
  萧越见她应付两名敌人绰绰有余,便立刻扑向了形势危急的战圈之中。
  萧越的武功虽然可谓天下第一,但似这般混战却是难以发挥他的最大威力。
  而“幽灵教”弟子的伤亡仍在不断增加。
  林子南已率那二十二名高手加入了战圈,只是白衣蒙面人武功太高,他们往往二人一组,互为攻守。
  萧越眼见“幽灵教”弟子不断在自己身周倒下,心中不由着急异常。
  蓦地,萧越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渐高渐尖,凄厉之极。
  众人都不由觉得心中发慌,气闷之极。
  场面渐渐趋于平和,打斗的人们都被迫停下手来,全都惊惧地看着萧越。
  萧越脸沉如水,对身前一位白衣蒙面人道:“你们谁是首领?”
  一名白衣人晃身到萧越面前,道:“阁下是何人,莫非想插手今日之事吗?”
  萧越冷冷道:“在下萧越,在下希望你们立刻离开此地,免得多伤人命,有干天和。”
  这时,双方已各自聚在了一起。
  萧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
  白衣蒙面人哼了一声,道:“阁下是‘孤堡’堡主,不过若以为这就可以令我等,退走,那岂非太小看我等了?”
  萧越淡然一笑,道:“如果各位真要动手,那么萧某只好奉陪你们了。”
  白衣蒙面人立时冲了过来。
  萧越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支长剑。
  长剑横扫而出,剑芒竟长达丈余。
  萧越以百余年的功力扫出了一剑。
  血光逬射,惨叫突起。
  十余名白衣蒙面人咽喉都已被剑气割开,鲜血如箭一般射了出来。
  那名为首的白衣蒙面人见状,目中几欲喷出火来。
  蓦地,他探手入怀,狠狠地道:“我要让你们尝尝‘嗜血霹雳珠’的厉害。”
  萧越闻言大惊,身形快速窜起,高叫道:“大家快退!”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传出。
  萧越只觉一股气浪涌来,将他抛向更高的空中。
  萧越好不容易才稳稳落下地来。
  游目四顾,他不由骇然变色。
  “嗜血霹雳珠”将地面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坑里坑外遍布残肢断臂,血洒满地。
  萧越几乎没有看到几个活人。
  适才那些还活生生的人们,在一声巨响中已离开了这个世界。
  萧越急急地寻找,终于看到了韩玉华。
  “玉华……”萧越扑了过去。
  只见韩玉华全身皆浸在血泊之中。
  萧越抱起她的头,一探她的鼻息,还微微有些气息。
  他不由一喜,急从怀中取出一药丸喂入韩玉华口中。
  等了许久,才见她微微地动了一下。
  萧越轻呼着:“玉华,华姊,你醒醒啊!”
  韩玉华终于睁开了眼睛。
  当她看到是萧越时,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笑意。
  “越弟,你……你能活着,我……我真……真是太高兴了。姊姊是不行了,遥儿还好吗?”
  萧越忙道:“他很好,我已请了人照顾他,你可以放心,现在你少说话,等你好了,我们就去看遥儿。”
  “越弟,我我知道我不行了,我我要说,今生今世……我……我就爱……你一人,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的爱会害了你,你可原谅我吗?”
  萧越叹道:“我早原谅你了,只是因为我爱着另一个人,不能对你有所表示罢了。”
  韩玉华含笑道:“越弟,我生是你……萧家的人,死……死也是你萧家的鬼,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你一定……要答应我。”
  萧越道:“我答应你,你说吧!”
  “我……我只想在……墓碑上写下……”韩玉华话还没有说完,头已歪在了萧越的臂弯里。
  “华姊,华姊!”萧越呼唤着,但却再也唤不回来了。
  萧越喃喃地说道:“华姊,你放心吧!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倏地,一条人影闪到萧越身前。
  来人不由为眼前的情景愣住了。
  “萧少侠,韩教主她……”来人是“傲天一剑”林子南。
  萧越心情沉重地点点头道:“她已经去了,也许这也是一种解脱吧!”
  林子南道:“想不到‘诛心使者’竟如此歹毒,不惜牺牲自己的人而使用这种传说中的‘嗜血霹雳珠’。”
  萧越道:“这‘嗜血霹雳珠’歹毒绝伦,如今却被‘诛心令主’掌握着,看来武林这场浩劫将会使这一代武林人损失更惨重了,咱们必须阻止这种惨事的发生才是。”
  林子南颔首道:“萧少侠说得极对。”
  萧越抱起韩玉华的尸身,又在坑周围寻找了一圈,不幸的事情又映入了他的眼帘。
  萧小伟也倒在血泊中,早已气绝多时了。
  萧小伟这孩子,萧越是打从心里喜欢的。
  想不到竟也横遭了不幸。
  林子南上前抱起了萧小伟的尸身,随着萧越走到一处僻静、宜人的地方。
  萧越很快就找来了木板,又制成了两具薄棺材。
  萧越黯然一叹道:“华姊、小伟,委屈你们了。”
  他将二人放连棺中,弄妥当后,又与林子南将棺木埋好。
  萧越因陋就简,找了两块厚木牌,挥指写下了碑文。
  一个是“萧门韩氏玉华之墓”。
  一个是“爱子萧小伟之墓”。
  萧越安好了墓碑,才道:“华姊,我已实现了你的心愿,在墓碑上将你写为我的妻子,毕竟我们夫妻一场,尽管彼此有着无法兼容的地方,但终究仍是有情份在的。”
  林子南等在一旁,待到萧越安置好了一切,他才和萧越一起出了山谷。

  第二十二章 比武招亲藏祸心 忧心忡忡为武林
  被烧毁的房子仍在冒着烟。
  萧越心情很是沉重,一方面由于亲人的死去,一方面由于知道了“诛心令主”有杀伤力极强的暗器“嗜血霹雳珠”而忧心忡忡,深感不安。
  林子南一直等出了山以后才开口,道:“萧少侠此行不知欲前往何处?”
  萧越叹息道:“现在‘诛心令主’解决了‘幽灵教’,那么下一个目标一定是‘枫叶山庄’了。”
  林子南点头道:“不错,那我们就是去‘枫叶山庄’啰!”
  “二位还是暂缓去‘枫叶山庄’吧!”一个声音起自身后。
  萧越和林子南转过身来,只见十余丈外的树林里走出一名形容洒脱,身着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
  萧越脸上立刻现出了笑容。
  林子南戒备地望着青衣人,道:“阁下是谁?适才所言莫非阻拦我们去‘枫叶山庄’吗?”
  青衣人含笑道:“一点也不错,在下认为你们没有必要去‘枫叶山庄’了。”
  林子南见这人语气傲慢,可是言语中又不像是带有敌意。
  林子南没有摸到对方的底,自然不愿轻举妄动,便道:“阁下难道想凭一己之力劝我们吗?”
  青衣人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凭我的功力自认为不是萧兄弟的对手。”
  萧越微微一笑,道:“寒兄别赞小弟了。来,林兄,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二位以后也好亲近亲近。”
  说着,他一指青衣人道:“这位是‘夺月蝙蝠’寒无影寒兄。”
  萧越又回指林子南道:“这位便是‘傲天一剑’林子南。”
  两人各自听了对方的姓名,都微微一惊,都没有想到对方竟是这样的人物。
  “夺月蝙蝠”寒无影和“傲天一剑”林子南几乎同时成名,不过寒无影因性喜渔色,常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入了邪道。
  而“傲天一剑”林子南却是侠义武林中响当当的角色,所做所为连黑道人物也钦佩不已。
  “傲天一剑”林子南当年也曾激于义愤,追踪过“夺月蝙蝠”寒无影,只是没能追上,却想不到萧越这等豪气干云的少年英雄,竟会与昔日的采花盗称兄道弟,而自己却也不得不如此。
  萧越是何等人物,见林子南眼光中闪出一缕不豫之色,立时便道:“林兄,寒兄本也被‘幽灵教’网罗,后经在下劝服,已改邪归正了。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人嘛,总有缺点,但只要知错能改,我看那就是好汉子。”
  林子南不由愧然道:“萧少侠所言极对,其实林某也是经萧少侠指点迷津,否则……嘿嘿,只怕早毁了一世英名了。”
  寒无影一笑道:“林兄不比在下,在下做惯了见不得人的事,如今做起义举来倒是十分不顺当,若不是萧兄弟,只怕我寒某早已老毛病复发了。”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毕竟能令昔日的邪魔外道成为今日武林的正义同盟军,的确是件令人欣慰的事。
  萧越笑罢,脸色一整道;“寒兄此来,到底是想要告诉小弟什么事情呢?”
  寒无影道:“自从我与你分手一年来,为兄闭门思过也厌倦了,便想来看看你,得知你在洛阳白马寺,便赶去了。”
  他语声微顿,接道:“哪知却遇上‘枫叶山庄’的人与我纠缠不休,我想索性就去‘枫叶山庄’看看重建后会有多大不同,哪知竟看到了兄妹相残的好戏……”
  萧越一怔,奇道:“什么兄妹相残的好戏?”
  寒无影道:“那天我潜入‘枫叶山庄’,很快便到了江大小姐的闺秀楼。嘿嘿,我寒无影虽然改过自新,可是我找女人住的地方本领却是忘不掉的。”
  萧越和林子南虽然都想急于知道下文,可是寒无影这句话,仍然使他们忍不住笑出声音来。
  寒无影大模大样地接道:“我从窗子望进去,里面没有人,于是便小心地走了进去,哪知就在此时听见有人走来的脚步声,我大吃一惊,退出房去已是不可能了,于是灵机一动,当下我便迅速地撩起床幔藏到床底下去了。刚刚藏好,来人已到了门口,只听见一个声音道:‘小红,你去将我哥哥找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他。’另一个脆生生的声应道:‘是,小姐。’接着,一阵脚步声下楼而去了。
  “那江小姐这才走入屋中,可是我等了片刻,竟然声息全无,我不由心中一阵发紧,便悄悄将床幔提起一角向外看去。
  “却见那江小姐坐在桌旁,手托香腮,独自发愣,那神情真是醉人,约莫过了一盏茶工夫,便听见脚步声自远而近,到了门口。
  “那个叫小红的声音道:‘少爷,小姐已在屋中等候多时了。’
  “只听一个男人的声音答应了一声,便走进屋中。
  “江龙飞进了屋中,江小姐才立起身来道:‘哥哥,你来了。’
  “江龙飞道:‘妹妹,你这么晚了找我来有什么事?’
  “只听江小姐道:‘小妹近日想了很久,觉得咱们应该答应‘诛心令主’的条件……”
  寒无影说到这儿,萧越心中不由一凛。
  萧越急插言道:“江凤仪要答应‘诛心令主’什么条件,她怎么会与‘诛心令主’搅在一起呢?”
  寒无影脸色凝重,听萧越的插言后,又道:“她为何会步入邪道与‘诛心令主’狼狈为奸,这一点我也不知道。”
  寒无影语声微顿了一会儿,又道:“不过当时我听了此言,差点跳起来。”
  寒无影说到这里,他又肃然接道:“当时江龙飞听了江小姐之言更是目瞪口呆。好半晌江龙飞才道:‘妹妹,你没有想错吧!咱们枫叶山庄虽然脱离了武林盟,但也是不失侠义道的本色,江湖中谁人不知枫叶山庄是正气凛凛的,你若与诛心令主同流合污,岂不是将咱们江家的英名沾污了吗?’
  “江龙飞似乎已有些动怒了。
  “可是,那位江小姐却显得很平静,想必是江龙飞的这一反应完全是在她预料之中。
  “江小姐口气很平淡地道:‘正气凛凛?算了吧!虽然我自小离家,可是对咱们家,了如指掌。’
  “江小姐微动了一下身子,又道:‘爹当年也干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就拿毒杀他的义兄龙虎山庄庄主楚啸天来说吧!他只杀得龙虎山庄仅剩楚香云一人。’
  “江小姐语音微顿,接道:‘最近这十年爹又暗中经营,蓄养了不少邪派高手,这一点想必你清楚得很,爹做这些事是为什么呢?还不是想图霸武林吗?’
  “江小姐说这番话时,使江龙飞沉默了良久。
  “江龙飞道:‘咱们立身江湖的人,有哪个不想成为武林第一人,唯我独尊呢?只是若要和诛心令主这等杀人如麻、歹毒凶残的大魔头合作,我却是不愿。’
  “江小姐微微一笑道:“你又何必这么拘泥呢?诛心令主想利用咱们枫叶山庄为他扫尽天下英雄,咱们又何尝不能利用天下英雄去对付他呢?只要他们双方斗得两败俱伤,那时咱们出奇制胜,消灭诛心令主,天下还不是咱们枫叶山庄的吗?而且还可搏个为武林除害的美名呢!’
  “江龙飞不以为然地道:‘只怕到时诛心令主要怎样就怎样,却由不得你我了。’
  “江龙飞语音一顿,脸色又肃然地道:‘总之,我不想和他有什么交易,万一事泄,岂不将枫叶山庄的清誉给毁了?妹妹,这次你听我的,拒绝他们吧!’
  “江小姐道:‘只怕你是一厢情愿,只要咱们一拒绝,那么诛心令主便会立时对付咱们,枫叶山庄虽然并不怕他诛心令主,但却会使咱们实力大损。’
  “倏地,江小姐脸色一变,肃然又道:‘总之,我已经决定了,并且我已将英雄帖遣人发出去了……’
  “江小姐话音未落,江龙飞已气得脸色发青。
  “他怒声道:‘你……太放肆了,到底你是庄主还是我是庄主?不经为兄同意就擅自做出这个对枫叶山庄生死攸关的决定,你还将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吗?’
  “这时却听江小姐冷笑道:‘这次重建枫叶山庄完全是我出的力,你可曾做过一点事吗?让你做一庄之主,属下们已很不服了,若要你来统领他们,只怕会再让枫叶山庄毁掉的。’
  “此刻,江龙飞又愧又气。
  “他大声道:‘好!我不配做这庄主,你来做好了,当初又何必假惺惺请我做呢?只怕是假借我之名罢了。今日你既然这么说,我走就是,难道我江龙飞堂堂男子汉要靠你来露脸扬名吗?’
  “江龙飞说到这里时,已转身向门口走去。
  “我当时心里只想,这下兄妹俩可闹翻了。
  “正想着,只见江小姐倏地出手点向江龙飞。
  “江龙飞几乎连反应也没有就倒下了。江小姐那点穴手法简直妙不可言。
  “就是面对江龙飞出手,只怕江龙飞也难以挡住。
  “这时,只听江小姐叹了口气道:‘哥哥,你别怪我,为了枫叶山庄,我必须这么做。’
  “‘小红……’她唤来了一名侍女将江龙飞抬了出去,又吩咐道:‘去将我嫂嫂也请来。’
  “我当时心里想:好啊!收拾了哥哥,轮到嫂子了。
  “我便静静地等着看接下来的一出好戏。
  “不大一会儿工夫,就听到一阵话语声由远而近:‘这兄妹俩怎么回事?半夜三更不睡觉。’
  “话音还未落,一位少妇已出现在门口了。
  “这时,只见江小姐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
  “江小姐道:‘嫂子,真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打扰你。’
  “那少妇道:‘妹妹,到底什么事?你哥哥呢?’
  “只见江小姐道:‘嫂子,哥哥在那儿。’
  “说着,她随手指向少妇的身后。
  “那少妇转身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她的身后就只有一堵墙罢了,什么也没有。
  “那少妇感到甚是惊奇。
  “就在她还没回过神来之际,也遭到了江龙飞同样的下场。
  “江小姐收拾了少妇,不由吁了口气。
  “她又唤来了那位侍女,吩咐道:‘把他们押到地牢里,手脚都要戴上镣铐。’
  “做完了这一切,这位江小姐居然笑了。
  “她自语道:‘这枫叶山庄的声名岂能被哥哥毁了呢?相信我这样做,九泉之下的爹爹有知也一定不会责怪我的。’
  “说着,便走了出去。
  “我只以为她很快就会回来,哪知她居然一直没回来。
  “我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立刻从床下爬出,溜出了枫叶山庄。”
  萧越静静地听完了寒无影的叙述,心中思绪起伏。
  他心中转着个念头。
  她怎么会变得如此热衷于名利?如此无情呢?难道真的仅仅因为我拒绝了她的爱,就会变成这样吗?
  萧越低着头沉思着,却百思不得其解。
  林子南叹了口气道:“名缰利锁的确可怕,能将人变得冷酷无情,就连亲情也不能战胜它。”
  萧越抬起头来,目光投向远方。
  双眉紧皱,似乎正面临着一个重大的抉择。
  天空中灰蒙蒙一片,凄冷的山风吹动着野火未烧尽的枯黄小草,似乎想让它低头,可是这枯草却始终挺着已很柔弱的身躯,迎风而立。
  萧越重新回过头时,脸上已一扫方才的愁容,目中闪烁着轻松的光芒。
  萧越见二人都望着自己,便道:“你们知道欲对付你的敌人设下的诡计,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寒无影略一凝思,道:“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不上当。”
  林子南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了解了敌人的诡计后,自然是拆穿它。”
  萧越微微一摇头,道:“你们的方法虽能令对方计谋难以得逞,却不能反击敌方,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去理会对方如何,只需针锋相对,将计就计,才能既识破对方诡计,又能将其消灭。”
  寒、林二人不由点头称是。
  萧越道:“江凤仪既然已发出了英雄帖,必然是请各派首要前往‘枫叶山庄’,从而一举成擒,由于‘枫叶山庄’的声名,各派肯定不会有所防备,所以咱们必须抢在各派到达‘枫叶山庄’前,通知他们预加防范,而我将率‘孤堡’的弟子将‘诛心令主’等一举击杀。”
  寒无影道:“这样最好,事不宜迟,我和林兄这就去分道通知各派吧!”
  萧越道:“寒兄,你就去通知那些江湖帮会吧!至于六大门派的武林盟就由林兄前往,毕竟那些老侠义道中人对你有偏见,而林兄却是他们所推崇的人物。”
  寒无影苦笑道:“我早已习惯了,我并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正如萧贤弟所言‘但求心之所安’。”
  萧越微微一笑,道:“既已决定,二位兄长就先行一步吧!”
  寒、林二人遂抱拳与萧越话别,转身急驰而去。
  萧越目中充满了自信,道:“这次无论如何,要把‘诛心令主’的真面目揭穿,倒要瞧瞧他是何人,像他这等武功高强之人,绝非泛泛之辈,可是在前辈隐世魔头中,究一竟是哪一位呢?”
  萧越甩甩头,不再想这事,可是感情上的痛苦遭遇却又袭上心头,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名字。
  萧越的心此刻又被刺了一下,脸上痛苦的表情将脸形也扭曲了。
  拥有时不稍加珍惜,一旦失去,才知其对己是多么的重要,所有在爱情中遭挫折的,莫不有这个通病。
  “情”之一字,总是缠人。
  它让人欲罢不能,肝肠寸断,但也最是回肠荡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真是一点也不错啊!
  XXX
  洛阳城又热闹了起来,虽然不如一年前为江云枫祝贺六十寿辰时那么热闹,可也逊色不多。
  几乎所有的客栈都挂出了“客满”的牌子。
  虽然近来武林处在一片恐怖之中。
  “诛心令主”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但是,武林人过惯的就是这刀上舔血的生活。
  即使明知像这种英雄大会的场面,“诛心令主”是肯定会到的,可是他们仍然还是来了。
  因为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枫叶山庄”的英雄帖上有两句话,实在让人很难不被吸引。
  “在会上若谁能击败所有对手,取得武功第一的称号,即可获得一笔极大的财富。”这是诱人以
  名利。
  “同时,‘枫叶山庄’的庄主江凤仪将会嫁给这人。”自然整个“枫叶山庄”也就是陪嫁了,这是诱人之美色。
  所以,闻讯赶来的人愈来愈多,有的慕名而来,有些是为了利,有些则是为了美色,而更有人想两者兼而得之。
  萧越在白马寺中足不出户,日日练功,思考如何将计就计。
  每天来了新的人物,都会由龙天南进来通报,甚至连饭也是由徒儿江玉竹送进来的。
  “孤堡”自从由萧越统领以来,声势愈来愈大,并且武林中最近的两次大战——七星坪和武当山之战,“孤堡”弟子几乎都没参加,所以也就毫无损失。
  经过这一年的休养生息,“孤堡”的元气已完全恢复了,几乎可和二十余年前相比了。
  更何况,萧越的母亲所拥有的“素女宫”,由于她的去世,已完全并入了“孤堡”之中。
  虽然都是些女将,但一流高手的确不少。
  这就是萧越赖以施展将计就计的实力。
  也是用以维护武林正义的重要力量。
  “孤堡”的总坛正在重建之中,所以萧越等人仍住在白马寺中。
  六大门派在“孤堡”的血劫之后,对“孤堡”弟子一向奉行格杀勿论的信条。
  但是,近年来由于萧越绝世武功的震慑,同时己方又由于接连与“幽灵教”拼了两战,实力损耗甚巨,自顾已不暇了,哪里还有能力剿杀“孤堡”的弟子呢?
  萧越这日醒来,却并没像平日那样练功。
  他起身走出房间,这是他近月来,头一次走出这个房门。
  刚一出门,就遇上了与他纠缠不清的“夺命神医”周无命。
  “夺命神医”截住萧越大声地道:“哈,好小子,我当你要躲一辈子呢?我的两个好孙女被你弄得不知所踪,今日你非讲清楚不可。”
  萧越道:“周老前辈,你孙女的遭遇的确是晚辈造成的,晚辈为此一直耿耿于怀,只是因为当前武林形势险恶,晚辈的确难以抽身去找她们……”
  “夺命神医”道:“我说小子,这武林形势跟找我孙女有何关系呢?”
  萧越道:“我‘孤堡’以维护天下武林正义为己任,如今武林魔障丛生,危机四伏,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比武当山之战更加大规模的冲突,正邪双方都在蓄积力量,以备最后决一死战,我当然不可能在此紧要关头置身于事外。”
  “夺命神医”周无命不以为然地道:“小子,我说是说不过你,我一向凭自己好恶办事,可不想管什么武林正义这等劳什子的事。你这小子,我老人家看得很顺眼,不想与你为难,你大事一了,便来找我吧!”
  说完,他转身离去。
  萧越望着“夺命神医”苍老、孤独的背影,心头不由升起一股愧疚之意,自己将冰清、玉洁两姊妹弄得抛家而去,下落不明,害得周老爷子无依无靠。
  萧越慨然叹道:“唉!我这辈子总是对不起别人的时候多,今生怕是还不了这些债啰!”
  萧越负手踱出了白马寺。
  他走得很慢,彷彿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一般。
  白马寺后的一座小山包上,在寒雪儿的墓旁又多了一座新坟。
  萧越一直走到那墓碑前,双膝一弯,跪在墓前。
  墓碑上写着“慈母萧门杨氏纤纤之墓         儿萧越立”,边上写着立碑的时间。
  萧越泪眼模糊地盯着墓碑,心中默想道:“娘,杀害你的凶手,孩儿已经知道是谁了,可……可是孩儿下不了手替你报仇,你一定会骂我心软,不能大义灭亲,但是大哥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而他又陷于魔道,我只想将他挽救回来……”
  萧越在发现萧文是“诛心令主”之徒后,和萧文曾两度交手,以他的阅历,他已确认无疑。
  那晚偷袭母亲之人就是萧文,何况母亲致死的原因,也是因为金针刺中了身背大穴的缘故。
  那金针和那天萧文伤蓝娟的金针完全一样。
  萧越如今不明白的是,萧文是认得母亲的,为何能忍心下得了毒手?难道他真的丧心病狂了吗?
  萧越心中向母亲在天之灵默默祷祝了一番,然后立起身来,却看见短短数月,这坟头已长满了蒿草。
  萧越动手将蒿草清除干净,又在寒雪儿碑前凝立了良久。
  倏地,一个声音飘入耳际,道:“哼,越儿究竟是干什么的,竟连杀母的仇人都捉不住……”
  萧越只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是谁?且使他诧异的还在于此人的口吻,似乎是自己的长辈。
  萧越转身过来,向来路望去,脸上不由地露出了笑意。
  两条人影已到了跟前,龙天南前面之人白发飘飘,年纪已很大了,可是走起路来却如一阵风似的。
  萧越喜极叫道:“外公,原来是你老人家来了。”
  这白发老者就是在七星坪之战败走的萧越的外公——“大魔刃”杨暮云。
  杨暮云一眼瞧见爱女墓碑,心头一阵悲痛,眼前发黑,险些栽倒在地。
  萧越上前扶住杨暮云道:“外公,你老人家别太难过,伤了身子可不好。”
  杨暮云闻言,稳住心神,道:“越儿,你当时也在场,是吗?”
  萧越道:“是,孙儿的确在场。”
  “那你为什么会让凶手逃之夭夭?”杨暮云问得咄咄逼人。
  萧越叹声道:“当时孙儿不知如何,心口剧痛,真力不继,不仅没将凶手留住,反而被他打伤。”
  杨暮云脸露惊色,道:“想不到你果真也有这个病?罢了,你现在可知凶手是谁了吗?”
  萧越一时之间竟难以回答出来,犹豫半天。
  杨暮云见状,不由气道:“怎么?这么长时间你还没查出暗害你娘的凶手吗?”
  萧越摇头道:“不是,孙儿只怕说出来,让你老人家生气。”
  杨暮云道:“你不说出来,我更气。”
  萧越无奈,只好沉声道:“害死娘的人就是……就是我大哥!”
  “什么?”杨暮云一惊。
  他一把拉住萧越,道:“你说谁是杀害你娘的凶手?”
  龙天南也以为听错了,因而紧张地盯着萧越。
  萧越痛心道:“就是我大哥萧文呀!”
  杨暮云大叫一声,道:“小畜牲,气煞我也!”
  他话音刚落,人已仰面倒下。
  萧越急忙扶住杨暮云,道:“外公!外公!”
  他急伸指按在杨暮云“人中”穴上,同时以掌抵住“灵台”穴,以真力将杨暮云弄醒。
  杨暮云幽幽醒来,长吁一口气道:“唉!都是我害了纤纤,她早就告诫我不可传武功给文儿,哪知我见文儿资质绝佳,他又苦求于我,终于传了他武功。可是,哪里知道这小畜牲竟倚仗武功干出这等灭绝人伦的事来。”
  萧越皱眉道:“外公,你不要自责了,大哥他如吟成了‘诛心令主’的徒弟,只怕这事也是‘诛心令主’逼他做的。”
  杨暮云一怔道:“敢情他还叛师?这种事情就是杀了头也不会做的,若不是他自愿,‘诛心令主’怎能逼得了他呢?”
  他语声一顿,长叹一声,接道:“想不到我为人作嫁衣,害了自己的女儿,纤纤在九泉之下知道此事,她一定难以瞑目了,她也一定会恨死我了。”
  萧越道:“外公,你不要自责太深,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大哥已经是……”
  “你住口!你怎么能把这种人还认作大哥呢?他简直连畜牲都不如。”杨暮云怒气冲冲地道。
  萧越不由哑然,半晌才道:“可是他毕竟……毕竟是我大哥呀!许他不仁,但不许我不义。”
  “你!”杨暮云哭笑不得。“怎么你也和你爹一样这么迂腐?当年你爹也是如此说法,想不到今日又听你说出同样的话,罢了,你不愿动手,那就交给我吧!我正好清理门户。”
  萧越道:“外公,你莫要太冲动。”
  杨暮云一瞪萧越道:“我怎么冲动了?算了,这事我自己做,用不着你管。”
  话音未落,他人冲下山去了。
  萧越随后追之不及。
  他叹声道:“唉!这该怎么办呢?”
  龙天南道:“堡主,大公子行事毫无人性,你又何苦袒护他呢?只怕又要像老爷一样了。”
  萧越这是第二次听见把自己和父亲相提并论的话了。
  萧越不由诧道:“龙伯,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爹也做了同样的事吗?”
  龙天南道:“那当然是了。”
  他语音微顿,接道:“堡主,你不知道,其实你有个二叔的,他叫萧廷远,当年他首先偷习本堡的禁习武功‘血手印’,后又在武林中接连做了几次案子,因为他武功高,没有人见过他,见过他的人也没有一个是活着的。
  “当时老堡主便亲自出马,不到一月就当场捉住了萧廷远,可是萧廷远花言巧语,说自己一定改邪归正,结果老堡主相信了他。
  “哪知萧廷远对此竟然怀恨在心,乘你爹不在堡内时,竟……竟奸污了自己的大嫂。
  “你爹曾成过两次亲,你这大娘受辱之后,当晚便自尽了。
  “可是,你那位丧心病狂的二叔便逃之夭夭,你爹回来后,痛心之余,四处寻找你二叔,哪知你二叔这回居然藏了起来。
  “过了二十多年,他也没露过一面,你爹以为他自知罪孽深重,躲起来悔过了,其实他暗中活动,做了许多案子,竟然让别人的女人来勾引自己的妹夫,硬是拆散了小姐的美满婚姻。”
  萧越静静地听着龙天南的叙述。
  时至今日,他才总算明白了家里曾经发生过的事。
  蓦地,他心中一惊,向龙天南问道:“龙伯,那我这位二叔后来去了哪里呢?”
  龙天南道:“他勾结了一些邪魔外道想夺‘孤堡’堡主之位,但被老堡主所击败,可是老堡主又放过了他。从那以后至今,他就音信全无,再也听不到了。”
  萧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倏地,他抬头道:“龙伯,我爹习练了‘血手印’武功吗?”
  龙天南摇头道:“这是本堡最大的禁忌,老堡主自然不会去犯这个规矩的。”
  萧越缓声道:“那么武林中有人知道这一点吗?”
  龙天南道:“这是本堡的事情,外界是不可能了解的。”
  他说到这儿,突然刹住话头,抬眼望着萧越道:“堡主,你是在暗示……”
  萧越摇摇头道:“我什么也没有暗示。”
  他语锋突然一转道:“咱们回去吧!在这次危机中,咱们‘孤堡’必须领袖群伦。”
  说完,萧越已向山下走去。
  龙天南怀着满腹疑问,跟在萧越身后,他只觉得萧越做事总是事先不示于人,但每次在人们惊奇时,他已很好地完成了。
  XXX
  江凤仪这几天可真是忙坏了。
  她要安排接待众多的江湖人物,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今日偷闲半日,便在花园中抚琴一曲。
  琴声流畅,忽而如喁喁私语,忽而如铁骑奔驰,忽而又凄惨催人泪下,忽而又欢快有欣欣之意。
  蓦地,琴声戛然而止。
  琴弦已然断了一根,江凤仪将七弦琴推开,站起身来。
  “小姐,怎么又心烦了呀?”立在一旁的小红轻声问道:“莫非为了英雄会的事吗?”
  江凤仪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英雄大会的事已安排好了,我怎会为此烦心呢?倒是这一个月来我一直在想,那样对待兄嫂是否过份了些?可是,若不依从‘诛心令主’,咱们‘枫叶山庄’辛辛苦苦重建起来的基业又将被毁了。”
  小红道:“小姐为什么不找萧公子来商量呢?”

  第二十三章 群豪比武选高手 暗埋炸弹施阴谋
  江凤仪哼了一声,道:“算了,他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否则那晚为何与楚香云双双不告而别呢?虽然楚姑娘来咱们这儿作了解释,可是我不会轻信的,试问咱们‘枫叶山庄’中会有谁有‘奉天令’来诱出他们呢?”
  “当然有!”一个声音起自身后。
  江凤仪心中一凛,回转身来,却是一张她非常熟悉的脸,这张脸常常出现在她的梦中,可是人却不是眼前这个人。
  江凤仪冷冷地道:“是你!怎么来得这么突然?”
  来人一笑道:“怎么?我无意中知道了你的心事,你讨厌我吗?其实我同萧越不是一个样的吗?同一张脸……”
  “你错了!”江凤仪截口道:“虽然你们是孪生兄弟,生得几乎一模一样,可是你们的心却不是一样的,他身上透出的是凛然正气,而你却只有杀气。”
  这人原来就是萧文。
  萧文听了这话,脸上笑容微敛道:“杀气有什么不好?能扫灭天下,唯我独尊的人,自然得让人望而生畏才是。”
  江凤仪轻哼了一声,不愿和他多说,只冷冷道:“你这次来,莫非你师父又有什么指示吗?”
  萧文洋洋得意地道:“‘幽灵教’已经被彻底消灭了。哼,那个陈天雷真是没有用,倒赔了我们四十名高手。”
  江凤仪心下微微一惊,道:“怎么?‘幽灵教’不是在武当山之战中被消灭了吗?”
  萧文“哼”了一声,道:“武当山之战,是韩威云施的苦肉计,以他的命为‘幽灵教’保存了东山再起的实力,可惜他却没料到,会栽在‘嗜血霹雳珠’手中,结果连女儿也死了。”
  江凤仪听到“嗜血霹雳珠”时,微微颤抖一下。
  江凤仪道:“那当然,就凭你武功有多高,也是难逃‘嗜血霹雳珠’的杀伤范围,若放在英雄大会上施用,那么你师父岂不可以不用一兵一卒就将天下武林中人全炸死了?”
  萧文一笑道:“那当然,只是‘枫叶山庄’怕是难保了,不过你大可以放心,等武林统一后,自会为你重建山庄的。”
  江凤仪道:“你说得倒是好听。”
  萧文道:“什么意思?”
  江凤仪道:“到那时,只怕我早被你们杀了。”
  “怎么会呢?”萧文一副打包票的样子。
  江凤仪冷声道:“我的价值既然已被利用完了,留着已无用,当然只有杀了省事。”
  萧文嘻嘻一笑道:“不会,你生得如此美貌,我怎么会下得了手杀你呢?”
  “你说什么?”江凤仪不由怒斥道,大有立时出手之意。
  萧文竟似没有注意到江凤仪的脸色道:“凤仪,等到天下统一,你做了萧夫人,凭你我的聪明才智,还怕不能称雄武林吗……”
  他话音未落,江凤仪已气极出手。
  纤手微扬,如柳枝拂水,直取萧文胸前大穴。
  萧文想不到江凤仪竟会突然出手?更料不到江凤仪武功之强远出乎于他的意料。
  急切间,他身形连闪带退,竟一连退了七、八九步,然而江凤仪的指风仍然笼罩在他胸前。
  萧文心下大惊,顾不得怜香惜玉,“血手印”武功随心发出。
  江凤仪立时觉到一股古怪的腥味扑面而来,顿时觉得一阵晕眩,江凤仪想也不想,身形立时暴退开了。
  萧文趁势收住,道:“凤仪,你这罢何意?”
  江凤仪冷声道:“凤仪是你叫的吗?你别一厢情愿,我奉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萧文微微一笑,道:“自从遇到了你,我的心就再死不了,无论怎样,我都要娶你,走着瞧吧!”
  言毕,掠上屋顶,急驰而去。
  江凤仪只气得脸色发白,嘴唇颤抖不止。
  小红道:“小姐,这人真是无礼……”
  “你少多嘴!”江凤仪怒斥道:“去做你的事吧!”
  小红本想安慰小姐,哪知竟被抢白了一番,委屈得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
  江凤仪话一出口,立刻觉得自己其实不该把气出在小红身上,不由伸手拢住小红的肩膀,温言道:“小红,是我不好,你没有错,我却拿你出气……”
  “小姐,你别这样说,我知道你心里苦……”小红的眼泪终于顺颊流了下来,但已不是委屈的眼泪了。
  江凤仪长长叹了口气,道:“我过去从来都不相信,咱们女人离开了男人会活不下去,可是现在……唉,现在我多想让越哥来帮我,替我出个主意。”
  小红仰脸看着江凤仪道:“小姐,不如……不如你去找萧公子。”
  江凤仪道:“那怎么可以呢?我就这么去,却叫我如何向他开口呢?”
  小红道:“小姐,你一向都是敢做敢为的,为什么这次就这么犹豫呢?”
  江凤仪沉吟不语,编贝般的银牙轻咬着樱唇,似乎要下某种决心似的。
  蓦地,远处空中传来一阵闷雷。
  这是春雷,春天快来了。
  可是,残冬会屈服这初来的春意吗?
  XXX
  正月十五日,正是传统的元宵节。
  民间却将这个节日称为过小年。
  翌日清晨,洛阳城里的人们已全噪动了,但却并非是去集市采办货物,而是涌出了东门。
  这些人大都是须眉大汉,不时地在路上与偶遇的熟人、朋友打着招呼,因为他们都是来自各地,于是各地方言此起彼伏,倒也蔚为壮观。
  群豪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萧越率领的一干“孤堡”高手了,而和萧越走在一起的却是“霸王盟”中的其他派的高手。
  萧越数月前在“醉红老店”将“诛心令主”击退的事早已被人们传颂了,而且越传越玄奇。
  这就使得江湖中黑白两道的人物全都对萧越产生敬意,要知“诛心令主”出道江湖月余,便杀得武林中人闻风丧胆。
  “武林盟”虽屡派高手剿杀,却总是损兵折将,而萧越一出马,立刻便将“诛心令主”击退。
  这便使武林中人对他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安全信任感。
  群豪走了约莫二十里,才见到“枫叶山庄”的雄姿。
  远远的一群人迎了过来。
  为首一人是一名体态婀娜的少女,只可惜脸上蒙着一幅白色丝巾,使人们无法窥见她的容貌。
  这反而更增了一份神秘感,使人们更想知道这少女是否真有貌美如花的容颜。
  因为,她那线条优美的身段已令人们心醉了。
  这白衣少女轻启朱唇道:“各位英雄远道而来,风尘仆仆,本庄招待不周,还望各位英雄原谅,家兄不幸练功有误,现在正闭关休养,故此次大会只得由妾身主持了。”
  这少女的语音轻灵柔媚,婉转动听,真是令群豪心弦俱是一颤。
  同时,他们也知道了,眼前这女子就是要做此次大会所选的武功第一之人的妻子。
  于是人们更想看这白衣少女的容貌了。
  因为,许多人都想,这女子身段绝佳,想必容貌自然是倾国倾城的。
  这白衣少女又道:“各位英雄,请先入庄吧!”
  言毕,当先行去。
  一干群豪立时跟在她身后,进入了“枫叶山庄”。
  有些人过去曾到过“枫叶山庄”,今日见到重建后的新貌,便觉得更富丽堂皇。
  走在最后的便是少林掌门了云大师率领的“武林盟”中的各派高手。
  群豪三转两折,忽地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已来到了一片十分空旷的场地中。
  只见这场中早已摆满了凳椅,而在正北处却是一座用圆木搭起的擂台。
  场中有三十六名年轻俏丽的少女,她们此刻正殷勤地将群豪引入座中。
  这三十六名少女似乎早已经过训练似的,居然井井有条,千多人转眼间已被她们引入座中坐下了。
  场面略静了静,只听那白衣少女道:“各位英雄!今日将各位请来共推天下武功第一高手,以便对付‘诛心令主’。‘诛心令主’为祸武林,杀人如麻,已使人神共愤,但
  各位若畏缩不前,不敢出头除掉他,这只会让‘诛心令主’更加猖狂。所以,妾身只好出此下策,不惜以名利和妾身自己为代价,激各位英雄露出真本事来。”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语声微顿,接着又道:“妾身深知此次大会必须要有可使大家信服的公证人,为此妾身将三位公证人介绍给大家认识。”
  她说到这时,擂台后已转出三位老人家。
  当先一个是衣衫褴褛的叫化子。
  白衣少女江凤仪道:“这位大家可能有人认识的,他便是当年以一根竹棒十招内击败‘中原十三霸’的‘铁胆义丐’董老前辈。”
  台下轰然一阵叫好。
  原来这“铁胆义丐”董铁心几十年隐身风尘之中,不仅武功高,而且为人仗义,常暗中帮助别人。
  台下这许多人中竟有小半的人都受过他老人家的恩惠。
  接着江凤仪又指着第二位儒装老者道:“这位便是‘银剑君子’高修文高老前辈。”
  台下又是一片惊异之声。
  “银剑君子”成名于三十年前,十五年前便封剑退隐。
  可是江凤仪居然能将这位老英雄请出来,当真不简单。
  第三位刚一站到台前,那少林派掌门了云大师已匆匆站起,走到台前,合十施礼道:“少林第二十八代掌门了云见过师叔祖。”
  了云大师一语出口,不啻是晴天霹雳惊住了在场众人。
  想不到这白眉老和尚竟是少林掌门的师叔祖。
  哪知那老和尚却向旁边一闪,避开了了云大师的行礼。
  白眉老和尚道:“阿弥陀佛!老衲已非少林弟子,自然也并非是你们的师叔祖了,你不必这么多礼。”
  了云大师一呆,只得退回了座位。
  江凤仪这才介绍道:“这位曾是少林派的弟子,可是如今已脱离了少林派,他就是玉明大师。”
  台下有一些知道玉明大师底细的人便纷纷讲出了玉明大师的“才学”。
  玉明大师做事极有分寸,在江湖上声誉本是很高,本来少林掌门非他莫属,可是在是否对“孤堡”兵刃相加这件事上坚持了自己的观点,极力反对这么做,结果和师尊吵翻了,便愤然离开少林。
  玉明大师自离少林后,二十多年来不知所踪,哪知道江凤仪竟能将他请来。
  玉明大师一向公正无私,这是江湖人有口皆碑的事。
  虽然他二十年未现江湖,但他的事迹广为传颂,就是近几年才出道的后生晚辈也知道玉明大师这个人。
  江凤仪声音轻柔地道:“各位英雄!”
  她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上千人听得却清清楚楚,这份功力真可睥睨群雄了。
  三位公证人在擂台一侧坐了下来。
  江凤仪接着道:“公证人既已有了,比武可以开始了。哪位英雄先上来呢?”
  她语声妩媚动人,令台下那些粗豪的汉子心里酥痒痒的。
  她语声刚落,已有数人跃上了擂台。
  江凤仪微微一笑,身形曼妙无比地从台上飘落下来,莲步款款地走向擂台左侧的一张桌前坐定。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望向萧越的脸上。
  那是一张充满个性的脸,嘴角含着一丝自信的笑意。
  台上的两人已经动起手来。
  便在此时,一名中年妇人快步走到江凤仪身旁,低首在她的耳边低语。
  江凤仪顿时脸露惊色,起身与那中年妇人向后面走去。
  台上的两人正斗得激烈,台下的群豪并没有发现江凤仪的离去,可是却有一人注意到了这点。
  这人站了起来跟了进去。
  他整个人包在一件宽大的灰袍中,甚至连头也罩了起来。
  可是,竟没有一个“枫叶山庄”的武士来阻止他。
  他很轻易地进入了深邃高墙深院中。
  他目力所及,江凤仪和那位中年妇人的身形刚好还能看见。
  三绕两转,他看见江凤仪进了一间上房。
  这灰衣人身形如鬼魅般闪现在窗前,一指戳破了窗纸,顺破洞向里望去。
  屋内,江凤仪、中年妇女面向窗子,而另外一名白衣人却背对着窗子而立。
  只听白衣人道:“咱们的眼线有消息传来,萧越企图用他亲自训练的快剑手对付咱们的霹雳杀手,而且我派去截杀各派的霹雳杀手已败在他的快剑手中,如今萧越手中也有‘嗜血霹雳珠’了。”
  江凤仪道:“那么咱们的计划岂不是要更改了?”
  白衣人点了点头,道:“还好,我早就有了预先的防范……”
  江凤仪道:“主人有了什么防备?”
  白衣人道:“幸亏咱们预先解决了真的江凤仪。哼!她居然敢去勾结萧越背叛咱们。不过还好,我早就预料到她江凤仪不是诚心诚意与咱们合作的。”
  “江凤仪”吹捧道:“主人智珠在握,岂是江凤仪那等人可以比拟的呢?”
  白衣人道:“我已在会场中埋下了千斤炸药。嘿嘿,韩威云使用过的这法子还是很管用的。”
  他语声微顿一下,又道:“你们可得看好江氏兄妹。云娘,这件事可交给你了。”
  说到这儿,他加重语气道:“另外‘枫叶山庄’那些不肯归顺的人,你负责将他们都解决了,别留下一个活口。”
  那个唤作“云娘”的中年妇人道:“属下遵命。不过,主人何以不杀江氏兄妹呢?”
  白衣人道:“凡事必须留着后路,以萧越的武功,只怕炸不死他,若以江凤仪为人质,便可用以挟他,至少也可全身而退。至于江龙飞夫妇,我想有机会利用他对付江凤仪。”
  “江凤仪”道:“主人,萧越武功真的那么高吗?他竟能躲过那么强烈的爆炸威力吗?”
  白衣人一叹道:“咱们扫灭‘幽灵教’时,萧越也在场,可是三十
  余枚‘嗜血霹雳珠’,将‘幽灵教’的近上百名高手尽数炸死,而仅有他一人逃脱了此劫,所以不能不防。”
  窗外的灰衣人已不知何时走了,房内的谈话仍在继续……
  当“江凤仪”回到前面时,比武已进行好几批人了。
  她坐下后,目光又瞧了萧越一眼。
  他依然还是那副神情,仍如她离开前一样,嘴角上仍带着自信的笑意。
  “江凤仪”很放心地坐在椅子上。
  她刚一坐下,便听见一个声音在耳旁响起:“姑娘,你到底是谁?为何冒充江姑娘?”
  “江凤仪”一听到这话,差点蹦了起来。
  她不由地游目四顾。
  那个声音又起:“你不必四处张望,你看不到我的。其实我猜也该猜到你是‘诛心令主’的人。”
  “江凤仪”犹豫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广场周围的屋顶上,闪出许多白衣蒙面人来。
  “江凤仪”心头顿时一松。
  她知道自己的人已开始行动了。
  这场面立时使擂台上正斗得凶的二人罢手了,群豪此时全都惊惧之极。
  这些突然出现的白衣人浑身充满了杀气,令人觉得很不舒服。
  同时,每位在场的人都熟悉这些人的服饰,他们正是与那些以“诛心令主”之名出面的“诛心使者”的服饰一样。
  就在这场面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一条白色人影飞掠到众人面前。
  这是一个白衣蒙面人。
  不过他的服饰与众不同,胸口绣着一滩鲜艳的血。
  萧越自然已走到了众人前面,并在少林派了云大师开口之前,道:“阁下就是‘诛心令主’?”
  白衣人竟不理睬萧越。
  白衣人转身面对着出现的众多白女人道:“主人有令,咱们这就走!”
  话音中,许多白衣人身形已动。
  突然间,那些白衣人所站立的地方,脚底下突然闪出了一大片剑光。
  多数白衣蒙面人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如何时,却已经做了剑下之鬼。
  群豪正自惊诧之际,屋顶上像平空冒出来似的,许多红衣蒙面人取代了适才那些白衣蒙面人。
  目睹此情景,那名胸绣鲜血的白衣蒙面人身形微微颤抖,他实在不明白,自己的属下何以突然来到“枫叶山庄”的。
  他早就将令主的命令传达下去,放弃了进攻“枫叶山庄”的计划,可是怎么……
  他虽想不通这一点,但亦知此刻必须逃命。
  他身形才动,萧越已到了他的面前。
  他心中发慌,手中长剑却已然刺了出去!
  可是他却再也刺不出去了。
  因为萧越已点了他的穴道。
  萧越冷声道:“你不是‘诛心令主’?”
  这白衣人颤声道:“我当然不是“诛心令主’啰!不过,你们也活不了多久了……”
  “你说什么?”萧越沉声地问道:“难道你们还有什么更恶毒的计划吗?”
  白衣人道:“那是自然,你……
  ”
  他的话音还未了,却已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
  萧越身形闪动,已到了“江凤仪”身前。
  萧越冷冷道:“姑娘,你以为杀人就可以灭口了吗?可惜,你杀人后自己也来不及逃走的。”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群豪全都一惊。
  因为“江凤仪”出手时,竟无一人看出,而她又是名门出身,又怎会与白衣人有纠缠呢?
  “江凤仪”道:“怪了,我为何要杀他灭口呢?”
  她口中虽然强硬,但心中却忐忑不安,这不仅是因为“诛心令主”未到,而且炸药也即将要爆炸。
  萧越平静地道:“因为你不是江凤仪!”
  话音中,“江凤仪”脸上的白色面纱已被萧越揭开,露出了真面目。
  “江凤仪”不由一声惊叫!
  萧越一看到她的脸也愣住了。
  群豪中只有了云大师见过江凤仪。
  此刻,了云大师不由轻声道:“女施主果真不是江凤仪,这真是有些奇怪了。”
  而萧越却脱口道:“菲儿,怎么会是你?”
  这白衣少女竟然就是愤离萧越的苏菲儿。
  此刻,苏菲儿反而平静了。
  她盯着萧越,冷冷地道:“为何不能是我呢?你自命风流,实则薄情寡义,我就是要报复你!”
  萧越不由打了个寒噤。
  苏菲儿这话说得如此怨毒,却是令他大为震惊。
  萧越道:“菲儿,虽然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也不应该自甘堕落,和‘诛心令主’混在一起啊!”
  苏菲儿哼了一声,道:“你抛弃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诛心令主’他愿帮我除掉你身边的女人,我又为什么不能帮他呢?”
  萧越蓦地一呆,脸色变得异常冷峻。
  萧越道:“这么说,七里坪掌伤寒雪儿、‘诛心令主’消灭‘幽灵教’、杀掉韩玉华,及将香云……如今又把江凤仪抓住,都与你有关吗?”
  苏菲儿冷笑道:“可以这么说!”
  萧越只气得脸色发青,一字一句地道:“那我就要你偿命!”
  苏菲儿倏地大笑道:“哼!我也不用你来杀我.,我们脚下的炸药立刻便会爆炸,你我都将葬身于此,能和你死在一起,也是我的心愿。”
  蓦地一个阴冷的声音道:“只怕你是难以如愿了。”
  苏菲儿猛然侧转过身,一个灰衣人缓步走了过来,脸上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愤怒的目光。
  苏菲儿蓦地心中冒起一股寒意,这双眼睛她很熟悉,这目光中的神情,她永生难忘。
  两月前的那段日子中,这双目光从那些野兽般的男人的身下向她射来时,就使她心底发悸,当时她却以得意、疯狂的大笑掩盖了这一切。
  事后她后悔之极,可是如今,在此时此地,当这目光再度射向她时,她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
  灰衣客声音冰冷地道:“你和‘诛心令主’企图把这里的武林英豪们通通炸死的美梦已难圆了,脚底下的那些炸药永远也不会爆炸了。”
  适才,群豪听说自己站在上千斤立时便要爆炸的炸药上时,几乎七魂出窍,有的便想逃跑。
  如今听了这灰衣客的话后,不由都放下心来。
  苏菲儿脸色苍白地呆立着。
  她实在想不透精心安排的这一计划,何以会让灰衣客知道的,她感到十分奇怪。
  苏菲儿奇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灰衣客道:“我只是将旁边花园水池的水灌进了埋有炸药的地方而已。”
  苏菲儿完全绝望了。
  她倏地抽出长剑向灰衣客冲去。
  灰衣客不闪不避,不退反进,身法极是诡异,手中的长剑已挥向苏菲儿。
  只听嗤嗤声不绝于耳。
  苏菲儿暴退而出,她的衣裳竟被灰衣客的剑气削成一条条,一片片,玲珑剔透的胴体已若隐若现了。
  “啪哒”一声,一个画轴从苏菲儿的破衣裳中滚落在地,展开了。
  萧越本来不想插手,可是一见这画轴,心中不由一阵激荡。
  萧越身形一晃便拦住了灰衣客,道:“你要杀她便杀好了,何必这般侮辱她呢?”
  他话音才落,身后一声闷哼传来。
  萧越一转身,顿时怔住了,苏菲儿已将手中的长剑刺进了自己的腹中。
  苏菲儿目光中一片哀怨,口中颤声道:“我以一国公主的身份配你,你却三心二意,我做的错事都是因为你,可是现在你能为我出头,我已很……满足……”
  声音愈来愈弱,最后完全消失了。
  萧越只觉得苏菲儿的话如重锤击在心上,一时一竟感到茫然无措。
  身后忽传来一声幽叹:“自古多情空余恨!”
  声音又渐渐远去……
  萧越一惊,这声音多么熟悉,他赶紧回头。
  灰衣客人已到了数十丈外的屋顶上。
  “香云,你别走!”萧越大叫道,人已如离弦之箭追了过去。
  不,确切一点,他的速度比离弦之箭快了何止一倍?
  群豪全都没想到,今日英雄大会竟成了这副模样,连主办这大会的主人都已被“诛心令主”捉去了。
  萧越追了一阵,眼前竟失去了楚香云的踪影,不由得五内俱焚。
  他索性一气奔了下去。
  此刻,会场上乱哄哄的,大多数人乘兴而来,却败兴而归,似乎有些心不甘。
  适才那些接待他们的少女早已不知所踪了。
  蓦地,听见正乱哄哄地涌向庄门的群豪中,传出了一连串的惨叫声音。
  接着,便有人惊呼道:“‘诛心令主’!”
  不错,死在地上的那些人,死状全与这几个月来死在“诛心令主”之手的人一样。
  众人全都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着。
  一时间,死亡的恐惧笼罩着众人心间。
  倏地,众人眼前一花,一名身材修长的白衣蒙面人立在众人面前数丈处。
  “诛心令主”此时恼怒之极,自己苦心策划的计谋全被萧越所识破,更被他将计就计将自己的属下全杀了。
  原来,萧越早已派人跟踪萧文,从而,才得知“诛心令主”的巢穴所在。
  他便让外公杨暮云率领“孤堡”大批高手袭击“诛心令主”的巢穴。
  而在此之前,由于得知“诛心令主”变更计划,林子南便假冒“诛心令主”,将霹雳杀手全部引到“枫叶山庄”来。
  因为萧越原先料定“诛心令主”会使用“嗜血霹雳珠”,故将快剑手全部部署在“枫叶山庄”了。
  但这也使“枫叶山庄”的“诛心令主”知道计划受扰,于是才急急赶回巢穴,却碰上了杨暮云一干人押着萧文向“枫叶山庄”而来。
  “诛心令主”深知“大魔刃”杨暮云武功不弱,且又有“孤堡”众多高手相助,要向这批人出手,显然是不明智的。
  “诛心令主”遂用他那冠绝天下的“变影奇踪”的身法向杨暮云展开突袭,居然被他得手。
  不仅杨暮云被击成重伤,以及十余名高手死伤外,萧文也被他救了下来。
  当下,他和萧文便急急向“枫叶山庄”赶来,希望炸药能炸死萧越,从而达到他们的目的。
  哪知他们赶到之时,却见炸药并没爆炸,而在场群豪正想离去,萧越却不在,当下“诛心令主”气极之余,遂猝下了杀手。
  “诛心令主”这着棋也是走得险,此刻只有他和萧文两人,而面对的是上百名武林豪杰,稍有差池,便将引得群起而攻之,只怕他是难以抵挡这么多高手的。
  “诛心令主”见既已走到这地步,欲罢也是不能了,且看见众人被他的杀气慑服,不由觉得有了几成胜券。
  当下,他沉声道:“本令主并非要与各位为敌,只是见武林纷乱,本令主希望能组成一支力量,维护武林的安宁,各位中若有意加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说到这儿,话锋一转,阴沉的道:“否则……”
  他一阵冷笑,将他未尽之意全表达了出来。
  蓦地,响起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自出道以来即滥杀无辜,哪里是为了武林安宁,希望施主放下屠刀。”
  少林派掌门了凡大师已站在群豪前面。
  “诛心令主”心中盘算:“这里萧越不在,只有这老秃驴是众人的主心骨,只要我解决了他,必可控制整个局面。”
  当下他冷哼一声,道:“大师若不服,尽可出手!”
  了凡大师道:“我‘武林盟’本来就要将你治罪,今日自是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话音未落,只觉眼前一花,“诛心令主”已欺近身前了。
  了凡大师见状大惊,身形暴退之际,佛门神功已经布满了周身。
  “诛心令主”估计不到了凡的佛家罡气竟如此深湛,当下不敢怠慢,脚下“变影奇踪”身法更是使得快到极至。
  众人只看到一团人影不住地围着了凡大师转,而了凡大师低眉阖目,双手五指不断弹动。
  起初,“诛心令主”离了凡大师尚远,可是越转越迫近了凡大师。
  众人见状,便知了凡大师难以抵挡“诛心令主”。
  两名少林弟子救师心切,挥棍杀向“诛心令主”。
  哪知他们竟在离两人一丈远处被震了回来,口中鲜血喷出,人已栽倒在地。
  这情景直看得群雄惊心动魄,哪里还有人再敢冲上去救了凡大师。
  眼看了凡大师将无法幸免……
  蓦地,一条灰色人影自天而降,竟恰好从两人中间插了下去。
  “砰,砰”两声,“诛心令主”和了凡大师两人同时退后了数步。
  众人这时才看见那个灰色的人影,却正是适才去而复返的灰衣客。
  只见他静静地站在那儿。
  众人吃惊的程度是不言而喻的,想不到这灰衣客居然能承受当世两大高手的全力一击,而毫发无伤。
  他们已知道这灰衣人就是数年前令黑白两道高手闻风丧胆的“江湖血雨香花现”的“香花令主”,也就是“龙虎山庄”的后人楚香云。
  他们却不知楚香云此刻的感受。
  而此刻,楚香云只觉得体内五脏六腑似乎都翻遍了,鲜血数次要脱口喷出,却都被她强自压了下去。
  此刻,若有人看见她的脸色,只怕那将是天下最苍白的一副面孔了。
  “诛心令主”吃惊之极,他实在想不出这灰衣客的来历。
  但是,无论如何,他必须出手,否则便无法控制局面,那样就会陷于众人的围攻了。
  “诛心令主”心念动间,身形已动。
  他此刻已打定了主意,要速战速决,因而,他一出手就是“血手印”武功。
  楚香云此刻已乘隙调息了一下,虽然内伤极重,但她却仍然出手了。
  她那日离开萧越时,拿走了那支“奉天令”。
  本来,她伤心之际,便想从此埋首荒山,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哪想竟然无意中发现了“奉天令”的秘密。
  于是,她发誓要以血洗刷所受的污辱。
  一个多月的时间,竟被她习练成了“奉天令”的武功,唯一不足之处,是她的内功火候还不够。
  楚香云见“诛心令主”出手,顿觉他那一招破绽十分之多,当下,她踏上一步,袖中长剑微微斜指。
  “诛心令主”立时觉得自己无论怎样进攻,都可能会伤在那位灰衣客的剑下,心头不由一凛,身形立时后退。
  可是楚香云却也未追击。
  “诛心令主”大是迷惑,一咬牙再度出手!
  楚香云长剑由斜指变为正刺。
  “诛心令主”硬生生地刹住身子,否则只怕已撞在剑尖上了。
  此刻,他已由迷惑变为惊惧了。
  众人见他两次将击中灰衣客时,却又放弃而退后,都觉得奇怪,因为灰衣客所施的招式实在笨拙。
  “诛心令主”眼见众人脸上已露出疑色,知道再不击败这灰衣客,必然无法慑服群雄,而自己若要称尊武林,不收服这个灰衣客,那么,必然是幻想。
  “诛心令主”不再犹豫了,宁可拼个两败俱伤,也得设法击败这灰衣客。
  他再度进击了!
  他这次却并非像前两次那样直接出手。
  而是以“变影奇踪”的身法迷惑灰衣客的眼睛。
  楚香云利用这有限时间,进一步调息了自己的内伤,只是伤势太重,这样的调息作用也不大。
  她一见“诛心令主”这次进攻的势头,心知一场硬碰硬的较量是在所难免的了。
  楚香云心中只有仇恨支持着她,她竟然闪电般的击出一剑。
  人影乍合乍分。
  两声闷哼传出,同时血光逬现。
  但见楚香云一连退了十余步方拿桩站稳,并一连喷出数口血,显见伤势加重。
  而“诛心令主”也退了四、五步,手臂上有一道极深的伤口,若不是楚香云身受重伤,只怕这一剑势必已将他左臂砍下来了。
  楚香云身形刚站稳,又再度挥剑冲了上来。
  “诛心令主”不由一阵心惊,不得不被迫再度出手。
  于是,“诛心令主”胸口又增了一道血口,而楚香云却又吐了几口血。
  楚香云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死“诛心令主”,以此洗刷自己被污的耻辱。
  她一连冲击了三、四次,每一次都在“诛心令主”身上留下一道伤口,而自己也吐了数口血。
  她的身体已越来越虚弱了。
  但她仍然直立着。
  “诛心令主”只觉得一阵胆寒,这等不要命的人实在是他生平中很少见的。
  此刻,他也尝到了骑虎难下的滋味。
  他心里想,此时若退走,势必又要等上十几年才能卷土重来,而又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诛心令主”再也顾不得尚有那么多敌人环伺周围,他挥掌再上。
  “砰”一声,他顿时觉得有一股极大的内力震得自己内腑气血翻涌不止,险些当场晕倒。
  他急忙细瞧过去,不由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萧越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萧越是如何出现的,没有人发觉。
  因为他的身法快得已不是凡人所能达到的了。
  “诛心令主”知道计划已泡汤,当即转身开溜。
  众人不由叫好:“萧堡主,好样的!”
  叫声中已有许多人向“诛心令主”逃走的方向追去,因为这些人都知道“诛心令主”受伤极重,杀之轻而易举。
  谁要是杀了“诛心令主”,必然可一举成名。
  这种便宜不去捡,那真是愚不可及了。
  萧越本待要追,却见楚香云身形摇摇欲坠。
  萧越一步上前扶住楚香云,他伸手已揭去了蒙在楚香云脸上的被鲜血湿透的面巾。
  楚香云那绝美的面容此刻毫无血色,嘴角血污了一片。
  “越哥,追……杀死‘诛……心……令……’”楚香云话未说完,身形已歪倒在萧越怀中。
  萧越心中一阵剧痛,迅快地从怀中的药瓶中倾出一颗白色药丸喂入楚香云的口中,以保住她那越来越微弱的气息。
  萧越将楚香云抱在怀中,脚下已飞快地奔了出去。
  他那绝世的轻功一旦施展开来,人如流星,似闪电般直泻而去,虽然怀抱一人,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
  许多先他追去的人,都被他抛在身后,最后他已将那些人远远地抛开了……
  XXX
  “诛心令主”和萧文两人一路急驰。
  虽然他们很是狼狈,如丧家之犬一般模样,却没有到了慌不择路的地步。
  他们折入了一个山谷中。
  却又从旁边的崖壁攀越了一座山梁,进入了另一个山谷。
  这山谷此时已是满谷鲜花盛开,争相斗妍。
  一条清澈的小溪在谷中蜿蜒流过,发出潺潺的流水声,不时传来几声鸟鸣,令人产生一种花香鸟语,如临仙境之感。
  而在谷中的一片小树林前,有几间竹屋。
  “诛心令主”带着萧文快步走到竹屋前。
  屋门启开,从里闪出来一位老者。
  老者略显惊异地道:““啊!主人回来了!”
  “诛心令主”点点头道:“青竹兄,又要麻烦你了。”
  青衣老人道:“主人真是太客气了,但有吩咐,我青竹山人必然全力以赴。”
  三人进了屋里。
  “诛心令主”问道:“青竹,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主人放心!”青竹山人颇有些得意地道:“属下做事一向都是有把握才做的,我已将药物都准备好了,江氏兄妹等三人都是一流高手,内功都是上乘火候了,只要将他们的功力转移到主人身上,可使主人凭增几十年功力的。”
  “诛心令主”笑道:“如此最好,此次失败就是因为功力不如萧越而吃亏的。”
  他语音微顿,又道:“真是奇怪,这萧越数月前的功力还不及文儿,可是今日却远胜于我。”
  青竹山人道:“属下以为,必定是有高人将自身的内功传给了他的。”
  “诛心令主”点头道:“也只有这个原因了。文儿,你去瞧瞧江氏兄妹。”
  萧文立起身来,走出房门向左边的屋子走去。
  只见他大步走去,到了门口,却又转身轻盈地到了原先那屋的窗下。
  只听里面“诛心令主”问道:“青竹兄,你如何能将他三人的功力转入我的体内呢?”
  青竹山人微微地一笑,接着将施术的方法对“诛心令主”细细地叙0述了一遍。
  萧文在窗外听得一字不漏,便转身而去。
  他推开左边屋子的门,见江龙飞夫妇和江凤仪均被点了穴道,坐在屋中。
  萧文一脸愠色,走近三人,道:“你们知道我师父和萧越之争是输了还是赢了吗?”
  江凤仪哼了一声,道:“这还用猜吗?自然是你们败了。”
  萧文道:“你对萧越倒是很有信心,虽然你与他勾结,故意与你哥哥反脸来搏得我师父的信任,可惜你还是骗不了我师父。不过,我们的确是败了,而且败得很惨。”
  他说到这儿,目光扫过三人,又接着道:“三位可知道我师父要凭什么东山再起吗?”
  江凤仪道:“只怕你们已无所恃了。”
  萧文道:“你错了,我师父就要靠你们三人东山再起,他已让青竹山人硏究出从武林高手身上窃取内功的方法,你们都是一流的好手,功力加在一起,总有六、七十年了。”
  江龙飞道:“不知他如何从我们体内吸取内力呢?”
  “这种方法太残忍了,那是将你们先行加上各种珍贵药物一起蒸过,可是这样蒸法你们却又死不了。然后再割开你们的血管,将你们的血一点一点地放出来服用,就这样边蒸你们,边喝你们的血,最后割开你们的头,将脑浆也一齐喝了,直至把你们蒸成肉干,最后这肉干还要在十日之内全部吃完。”
  江氏兄妹等三人只听得毛骨悚然。
  江凤仪忽道:“你把这些告诉我们做什么?”
  萧文道:“凤仪,你该明白,我是多么爱你,我怎么可以见你受这种罪呢?”
  江穷仪道:“那你能做什么呢?”
  萧文倏地脸上露出一副坚定的神情。
  萧文道:“我只好叛师了,就算是杀了师父,我也要救你,只是我师父一向防范极严,不容易下手。”
  江凤仪道:“既是如此,我就信你一回吧!”
  她略顿一下,接道:“你可知道‘无情公子’这个人吗?”
  萧文点头道:“听说过,他三十余年在江湖中昙花一现,但他的无肠令所到之处却无对手。”
  江凤仪道:“你对他了解得实在太少,无情公子的无肠令,外人总以为是那件奇形兵刃,实则是那兵刃所发出的毒气,这种毒气无色无味,无论多么精明的人,哪怕他也是个使毒高手,都无法逃避。”
  萧文脸露惊色,道:“你如何会知道这许多内情的?”
  江凤仪肃然道:“无情公子便是我师尊。”
  萧文不由一惊,忽地他明白了江凤仪提到她师尊的目的了,便道:“莫非你将这无肠令带在身边了吗?”
  江凤仪道:“你真是聪明。”
  江龙飞道:“妹妹,你不可将无肠令交给他!”
  萧文微征一笑,道:“龙飞兄,我这可是为了救你们三位呀!”
  他说着已走向江凤仪。
  江凤仪道:“我知道你不会为我解开穴道的,因为无肠令便在我的腰间。”
  萧文道:“你放心,对于你,我只有出自内心的爱,绝无半点邪念。”
  说完,他伸手在江凤仪的腰间一摸,便解下了一件奇怪兵刃。
  他果然没有乘机揩油。
  萧文问道:“凤仪,如何使用呢?”
  江凤仪将使用方法告诉了萧文。
  萧文道:“那么三位就静等我的好消息吧!”
  他说着走向门口,忽又转过身来,道:“凤仪,你似乎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交代吧?”
  江凤仪诧然道:“还有什么事?”
  萧文一叹道:“我知道你信任我,可是你还没给我解药呢,若无解药,我放出这毒气,岂不是连我也一并毒杀了?”
  江凤仪恍然道:“我真是给忘了,解药便在我的包内。”
  萧文取出解药,道:“如何用法?”
  江凤仪道:“很简单,将解药塞在鼻中即可。”
  萧文依法施为后,这才出了房门,向正屋跑去。
  一进门,他便嚷道:“师父,你瞧这是什么?”
  蓦地,萧文愣住了,只见青竹山人已经死在地上,而他师父正在打坐调息着。
  “诛心令主”睁开眼,一见萧文手中的奇形兵姓,不由脱口道:“无肠令!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萧文早已将机关打开,对准“诛心令主”放出了毒气。
  萧文道:“我是从江凤仪手中得来的,原来江凤仪是无情公子的高徒呢!”

  第二十四章 野火春风吹又生 孤堡太平得重现
  其实,萧文心中紧张到了极点,而脸上却平静得很。
  “诛心令主”道:“喔,原来如此。不过,它暂时对咱们还没有用,你就收起来吧!”
  “诛心令主”语音一顿,又道:“对了,文儿,你去准备火,咱们从江氏兄妹体内吸取内力吧!”
  “诛心令主”讲到此处,只觉得说话愈来愈困难了,不由暗暗一惊,脸上不动声色地说道:“文儿,你过来,为师有话告诉你。”
  萧文听了这话,直惊得跳了起来。
  他连连退后,道:“不!不!师父。”
  “诛心令主”一叹,道:“唉,文儿,你比师父强,连我你也能杀得下手,看来诛心魔功的火候已到了家。告诉为师,你是如何下毒的呢?”
  萧文此刻仍然不敢有丝毫大意。
  萧文道;“这是无肠令所发出的毒气,这种毒气无色无味,没有人能够躲过的。”
  “诛心令主”点点头,声音变得更低弱了:“文儿,你可知道为师的真实身份吗?”
  萧文一怔,摇头道:“弟子不知!”
  “诛心令主”道:“我是你二叔,萧廷远。”
  萧文大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叔父萧廷远的事情,他是从外公杨暮云那里知的,想不到自己这位师父居然是自己的叔父。
  “诛心令主”手臂费了很大劲才举到面上,撕下了蒙面巾。
  萧文立时深信不疑了。
  父亲萧廷深的画像他是见过的,而面前这个人与画像几乎没有多大的差别,只是苍老一些。
  “诛心令主”继续道:“当年我和你爹两个人本是感情很好,只可惜你爷爷偏爱你爹,认为我浮华不实,本来堡主之位要我们兄弟两人彼此比武,胜者居之的,可是你爷爷竟直接指定你爹做了堡主。
  “当年,我心中虽然有些怨恨,可是并未伤及我同你爹的感情,哪知从此之后我的运气竟一落千丈,你爹处处受人尊敬,而我没人理睬,甚至你爹风流多情,也有无数的少女为之倾倒,而我好不容易爱上一位姑娘,带回家里,哪知她竟转而倾心于你爹,最后嫁了你爹。
  “我一气之下愤然离开了‘孤堡’,从此,我发誓要做出比你爹更强的事情,可是我无论如何总赶不上他。
  “最后我万般无奈,设下圈套令六大门派都认为你爹做尽了坏事,而一举毁灭了‘孤堡’。所以,算起来我也是你的杀父仇人,如今你杀我也不算过份。”
  萧文只听得黯然神伤。
  他哑声道:“叔父的经历又何尝不是我的经历呢?如今萧越不是处处比我强吗?”
  “诛心令主”萧廷远身形已是软瘫在桌旁。
  但是,他口中仍断断续续地道:“咱们萧家有……一种世代相传……的病……是无法治好的,但练了‘血手印’武功及‘诛心魔功’后,却……能够……延长很久才发作,否则只要武功刚臻一流就会发作的。所以……萧越……一定会在你之前死去,你只要能等,那么……天下就……是你的了……”
  萧廷远一语未了,眼睛便永远地闭上了。
  萧文心中琢磨着叔父最后的话语,可是怎么也不能理解,但他却已有了计划。
  他兴冲冲地走向左边的小屋。
  屋中三人一齐望向他。
  江凤仪道:“你已杀了你师父?”
  萧文道:“是,确切地说,是杀了我叔父,我这么做也是为父报仇,他是陷害我爹,造成六大门派毁灭‘孤堡’的罪魁祸首,实际上杀六大门派那多高手的人并不是我爹,而是他,因为他和我爹是孪生兄弟,长得很相像。”
  江氏兄妹等三人听了,全都呆了。
  萧文道:“我总算洗刷了我们‘孤堡’蒙受了二十年的冤屈,这全靠三位了。”
  他说着,挥指替三人解开了穴道,又将无肠令还给了江凤仪。
  江凤仪心中对萧文的话将信将疑,便道:“咱们去瞧瞧‘诛心令主’的尸首。”
  当下四人一齐来到正屋。
  只见“诛心令主”萧廷远倒在那里,他的身旁便是青竹山人的尸首。
  江凤仪轻“喔”了一声,道:“他果然有几分像你,只怕你也是现在才知道他是导致‘孤堡’蒙冤的罪魁吧?”
  萧文点头道:“不错,可是我早就猜到是他了。当年我爹的仇人除他之外全都死了,只有他才有可能扮我爹去杀六大门派的高手,何况‘孤堡’中只有他一人偷学了列为禁忌的‘血手印’武功。”
  江凤仪微微颔首道:“那么你现在作何打算呢?”
  萧文不由陷入沉思,半晌才道:“弟弟对我误会很深,我现在最希望能得到他的谅解。”
  江龙飞忽道:“萧兄手刃‘诛心令主’便是大功一件,萧堡主是一定会谅解你的。”
  萧文苦笑道:“但愿如此。”
  他微一顿,又道:“不过还要靠你们三位说话才行,因为只有你们能证明‘诛心令主’是我杀的。”
  江凤仪道:“你对此完全可以放心。不过,我想萧越一向是宽容的,他至今没对六大门派动手,也是他宽容所致。虽然咱们现在已知道六大门派只不过被人利用罢了,不过毕竟是他们下手毁灭‘孤堡’的。萧越能原谅他们,自然可以原谅你的。”
  萧文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欣慰地道:“这倒也是,不过越弟做事是很有分寸的。”
  萧文说到这儿,更坚信地道:“他的确做事很有分寸,他不对六大门派动手,也必有他特殊的考虑,我想,他迟早会对六大门派有个交代的。”
  蓦地,江凤仪脸上闪过一丝惊诧的神情。
  这屋子里除了她一人外,全都背对屋门。
  萧文注意到了这个微小的变化,他一转身,看见了萧越怀抱着楚香云立在门前。
  “弟弟,你……”萧文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萧越看也未看萧文一眼,旁若无人地走到“诛心令主”萧廷远身旁,伸手在他心口一按,脸上顿显失望之色。
  “是谁杀他的?”
  江凤仪看了萧文一眼,道:“是萧文。”
  她将萧文如何从她这里取得无肠令,又如何杀死“诛心令主”,及“诛心令主”就是他二叔且是造成“孤堡”血劫的主谋等等,这一连串的武林怪事都叙述了一遍。
  萧越仔细地听完,脸上神情却丝毫没有改变。
  他彷彿在听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
  然而,他的内心实际上正激烈地震撼着。
  他伸手探了探楚香云的气息,又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喂入了楚香云的口中。
  他轻轻地道:“香云,‘诛心令主’已被杀了,你可以开心了,我明白你为何要与他拼死一战,你是想用他的血来洗刷你的耻辱,如今你的愿望已实现了。”
  萧越说完,抱着楚香云走出了竹屋。
  屋中四人看他那一副毫无表情的样子,心里都明白萧越实则已伤心欲绝了。
  可是,即使是这样,却没有一个人去安慰他。
  因为他们明白,根本就无人能安慰他。
  萧越走出竹屋时,谷中已来到了许多武林人物。
  了凡大师快步走到萧越面前,他道:“萧堡主,可追到了‘诛心令主’?”
  萧越脚下一窒,道:“他已经死在我大哥萧文之手。”
  微停,他又道:“了凡大师,二十年前的‘孤堡’被六大门派率众血洗这件事是‘诛心令主’一手策划的,你们六大门派轻易上当,杀死‘孤堡’上千名无辜之人,这件事,我希望六大门派对‘孤堡’能有所交代。”
  说完,拔腿欲走。
  “萧堡主,你说二十年前我们六大门派剿灭‘孤堡’其曲在我,是我们六大门派中了别人之计,这可是你的一面之辞,你可有证人吗?怎么才能令人相信。”
  萧越一瞧,是青城派掌门人郭云松在说话。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郭掌门,这件事我们‘枫叶山庄’可以做证,这事是‘诛心令主’亲口所说。”
  说这话时,江凤仪声到人到,已出现在众人面前,她身后跟着江龙飞夫妇及萧文。
  萧越见众人已然相信,他心中惦记着楚香云的伤势,没有心思在此多留,他道:“了凡大师,下月十五萧某独自上少林,务请大师能够对无辜死去的千百‘孤堡’弟子有个交代。”
  他说罢,缓步向谷外行去。
  众人都惊疑不定。
  他们都在想,眼见“诛心令主”已伏诛,本指望江湖武林必可太平一段时日,哪知道这二十余年前的“孤堡”血案又将掀起风波。
  其实江湖本就是如此的,真正平静的时日是不可能有的,即使表面风平浪静,但实际上也是冰下激流。
  正是因为江湖波澜起伏,才吸引了千千万万个不甘平凡的血性男子投身于其中!
  XXX
  春日融融,万物复苏。
  洛阳城里外更是繁花似锦,花香飘满了全城。
  虽然,在小孤山的“孤堡”已建成,属下也大多数迁往“孤堡”,可是萧越却仍留在白马寺中。
  因为,离与六大门派约会的日期已经临近了,此时,他不愿徒劳往返。
  如今有两件事令他心烦。
  第一件事,就是萧文大哥丧尽天良杀死母亲的这件事一直是难以解决。
  第二件事,就是楚香云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气若游丝,彷彿随时都会香消玉殡似的,全靠他的医术才保住性命至今。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萧越到此刻方才明白了这一哲理。
  萧越正对着窗前一丛艳丽的花儿出神。
  此刻,龙天南走了进来。
  龙天南道:“堡主,楚姑娘还没醒吗?”
  萧越回转身来,忧郁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床上的楚香云,他沉重地摇摇头。
  龙天南长叹一声,道:“堡主,你当真要一个人独自上少林去吗?”
  萧越道:“是的,我既然这么说,当然要这么做。”
  龙天南道:“如果他们设下圈套陷害你,那岂不是很容易吗?”
  萧越一笑道:“并不容易,何况迄今为止他们并没有设下一条计策来对付我。”
  龙天南眼睛一亮,道:“原来堡主早就胸有成竹了,属下真是枉操心了。”
  萧越很感激地望着龙天南。
  这位忠心耿耿的老总管,二十年风里来雨里去,奠定了“孤堡”今日重建的基础,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龙天南道:“堡主,你打算如何报这个仇呢?”
  萧越道:“本来早就打算扫清妖魔后,再对六大门派以血还血,可是现在知道六大门派并非有意与‘孤堡’为敌的,这一切都是‘诛心令主’一手造成。”
  微顿,又肃然道:“虽然六大门派是血洗‘孤堡’的凶手,但也是上当受骗者,这个仇,你说该如何报呢?”
  龙天南道:“六大门派已根深蒂固,我们也不可能完全消灭他们,何况他们虽然时常做一些不正确的事,但他们总还是武林正义力量的一份子,他们总还能维护武林正义,而不会像韩威云、‘诛心令主’那样置武林于他们的淫威之下,予取予夺。如果要是当真大举向他们寻仇,将使武林大乱的。”
  “不错!”萧越微微点头道:“咱们‘孤堡’奉天而立,替天行道,以除魔卫道,靖立武林为己任,又怎能去与六大门派大打出手呢?这岂不是又违己任吗?”
  龙天南慨然道:“堡主,你已完全成熟了,不像我初见你时那么冲动了。”
  萧越道:“经过了这么多复杂的经历,怎么还能不成熟呢?应该成熟啰!”
  龙天南道:“老堡主常说,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咱们报仇一事看来是有所不为了。”
  萧越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是千古名理,可是真正能做到的人太少了。咱们‘孤堡’要想再度重振当年的雄风,领袖群伦,这个仇结必须解开。”
  龙天南道:“堡主你就放心干吧!若下面兄弟想不通,我负责向他们解释。”
  萧越点头道:“很好,那你去吧!”
  龙天南转身离去。
  他刚走,空晦大师便走了进来。
  萧越道:“大师有事吗?”
  空晦大师点头道;“寺外有一对少年男女要见你。”
  萧越道:“请他们进来吧!”
  空晦大师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房门。
  一会儿工夫,他领着两人走了进来。
  萧越一怔,立时笑道:“想不到是你!云强,那日五星坡相别一直未再见你,躲到哪里去了?”
  云强道:“我一直陪蓝娟在五星坡。”
  萧越见他两人的情形,心中有些明白了。
  萧越道:“怎么想起来看我啦?”
  云强道:“蓝娟想知道那日你追那个伤她的人,可否追到?他是何人?”
  萧越一呆,不由地颇为踌躇。
  他看得出蓝娟心内仍爱着萧文。
  只是因为云强对她如此这般的殷勤关心,才使她觉得不好冷拒。
  他当然知道令蓝娟永远见不到光明的人便是萧文。
  可是他怎么说得出口呢?
  如若蓝娟得知打伤自己的人竟然是她的心上人的话,那对她的打击该有多大!
  蓝娟忽然道:“萧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呢?难道……”
  萧越立刻道:“对不起,蓝娟,那日我没追上那人,那人又蒙着面,我认不出他来。”蓝娟不由失望地叹了口气。
  萧越道:“你先坐坐,我有件东西给云强看,稍候片刻便回来。”
  说完拉着云强走出梦门。
  萧越回眼见蓝娟一人痴痴坐在那儿,显得那么孤独、无助,心头不由一阵愧疚。
  他也不知何以会产生这种感觉,可能因为抛弃她的是自己的哥哥这个缘故吧!
  云强问道:“萧越,你真的没有追到那人?”
  萧越答非所问:“云强,你可要照顾好蓝娟,她可是一个很不错的姑娘。”
  “我会的。”
  云强语锋一转道:“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跟我说,非要瞒着蓝娟呢?”
  萧越叹声道:“云强,我想你一定很清楚,蓝娟现在心里爱的人是谁了吧?”
  云强不由低下了头。
  云强道:“我知道,我了解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心里爱的人呢?是你大哥萧文,对吗?”
  萧越道:“不错,只是伤她之人便是萧文!这对蓝娟的打击便可想而知了。”
  云强猛然一呆,半晌,道:“为什么?为什么萧文要这么做?”
  萧越只是摇了摇头。
  良久,萧越道:“也许他不想蓝娟看到什么事吧!”
  云强一怔,恍然道:“你是说萧文另有新欢?”
  萧越道:“咱们进去吧!别让蓝娟等得太久。”
  萧越和云强回到了房中。
  蓝娟仍很平静地坐在那儿。
  “你们回来了。”蓝娟声音柔柔地道:“萧大哥,这房中是不是还有一人?”
  萧越道:“是的,她是我的未婚妻楚香云,她受了重伤,已经昏迷一个月了。”
  云强这才注意到,床上躺卧着一个人。
  蓝娟轻声“哦”了一声。
  蓝娟道:“原来是楚姑娘,那么她是如何受伤的呢?怎么伤得这么重?”
  萧越长叹道:“她伤在‘诛心令主’之手,心脉几乎被震断,又大量内出血,如今仅靠‘参元再生丹’保她一息尚存了。”
  蓝娟道:“萧大哥,你别难过,你是个好人,老天爷会帮助你的,楚姑娘的伤会痊愈的”
  天渐渐黑了,房中不得不点上了灯。
  萧越已将和六大门派订下的约会之事告诉了云强、蓝娟。
  云强沉思了良久,道:“萧越,我陪你一起上少林。”
  萧越忽然将目光盯着云强,一眨不眨地,正好两人的目光相对视了良久,良久……
  萧越道:“好!咱们一起去。”
  云强道:“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萧越道:“明天一早!”
  云强道:“那么今晚咱们该喝一杯才是!”
  萧越道:“好呀!蓝姑娘,可有兴趣作陪?”
  蓝娟轻声道:“你们去吧!我在这里陪楚姑娘。”
  萧越略一踌躇,便和云强走了出去。
  剩下蓝娟发出一声幽幽长叹。
  蓝娟道:“楚姊姊,你真是好福气,萧大哥那么爱你,那像我,将自己的一生交给了魔鬼,如今遭到了瞎眼的报应。”
  倏地,门口闪进了一条人影。
  他一进门就叫道:“越弟,你救我啊!你一定要救……”
  这人见床边坐着的人不是萧越,而是蓝娟时,他不由住了口,全然愣住了。
  蓝娟一听到这声音,全身不由地一阵颤抖,于是急忙道:“文哥,你来了?”
  来人正是萧文。
  此刻,他很是狼狈,身上的白衫沾了不少血污,而左臂上还带着伤。
  萧文见到蓝娟,不由一愣,道:“娟妹,是你呀?你怎么会在这儿呐?”
  蓝娟道:“萧越是你弟弟,我来这儿当然是找你的,你当初为何不来找我?我如今眼瞎了,你还要我吗?”
  萧文被外公杨暮云从“枫叶山庄”追杀到此,他正感无助时,却听到蓝娟需要他,不由喜道:“我当然要你,我如今什么也没有了,只有你是我唯一的爱人,只有你能了解我。”
  蓝娟巍巍立起,投入了萧文的怀中。
  蓝娟欣然道:“那你答应我永远退出江湖,和我一辈子厮守在一起了?”
  萧文道:“当然!我答应。”
  说着,低头亲吻着蓝娟……
  热吻那么悠长,甜蜜,久久难以分开。
  蓦地,萧文感到心中一阵剧痛。
  他猛然推开蓝娟,目光越来越迟滞。
  他口中道:“你!为什么……”
  萧文胸口正插着一柄短剑,而蓝娟心口也插着一柄短剑,蓝娟手抚剑柄,脸上带着笑意。
  蓝娟道:“你射瞎了我的双眼,我不怪你,可是你不该抛弃我,我既然将一切都交给你,我……”
  蓝娟再也无力说下去。
  萧文早就听不到蓝娟的话了。
  只见他眼睛睁大着倒在地上,离开了人世。
  他永远也不会明白,女人在爱你时是百依百顺,温柔可人的,可是一旦她发现你欺骗她时,她就会不顾一切。
  蓝娟和萧文两人倒在了一处。
  蓝娟总算可以瞑目了,因为萧文和她死在一起了。
  过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传来
  门口闪现着萧越、杨暮云、云强三人。
  萧越一见屋中情形,不由怔住了。
  云强一见蓝娟倒在血泊中,不由心直往下沉。
  他急步奔了过去,抱起蓝娟。
  “蓝娟!蓝娟!”
  无论云强如何唤她,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萧越此刻已明白了刚才发生豹事。
  他拍了拍云强肩膀,道:“云强,蓝娟算是报了仇了,你……还是节哀顺变吧!”
  云强像没有听到这话似的,口中喃喃道:“蓝娟,你为什么这么傻?”
  萧越长叹一声,他完全明了云强此刻的心情。
  因为他现在的心情同云强一样。
  他走到床边,凝视着楚香云。
  只见她脸色依然苍白,气息仍然那么弱。
  云强缓缓抱起蓝娟,向房外走去。
  萧越明白云强要做什么,也就没有劝阻他。
  杨暮云看着两个处于同样伤心境地的年轻人,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惆怅。
  他瞥了一眼地上萧文的尸首,心中情感复杂之极,但主要的还是悲哀。
  毕竟,萧文是他看着长大的,又传了他武功。
  萧越此时心中在想:“像我萧越空负一身绝世医术,今日面对心爱的人的伤势却无能为力。香云,香云,你若离开我,我将如何活下去呢?没有你,生命还有何意义呢?”
  萧越轻轻地握住楚香云的手,目光中满含柔情地望着楚香云的俏脸。
  倏地,楚香云轻声地唤了起来:“不要……不要,你们……放过我吧……”
  萧越心头一跳,这是楚香云昏迷以来第一次说话,虽然是呓语,也令萧越很是兴奋。
  “越哥,别怪我!我……真的不配……”
  楚香云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但却显得很急的样子,那苍白的脸孔上居然也激起了一抹红潮。
  萧越忙替楚香云诊脉,稍停又取出一粒药丸喂入了楚香云的口里。
  这药下肚,楚香云又渐渐安静了。
  而萧越脸上竟出现了一丝喜色,因为他发现香云体内自己发生了变化,伤势竟有渐好的趋势。
  他总算可以舒一口气了。
  楚香云摆脱了死神的纠缠,这对萧越来说无异于陡增了数十年功力一般喜悦。
  杨暮云不知何时已带着萧文的尸首离去了。
  外面,夜色正浓,但已近黎明了。
  XXX
  少林寺是千年古刹,平日里香火很旺,可是今日却显得过于冷清。
  已近正午了,才有两条人影走上了通向少林寺门的山径。
  前面一人正是萧越。
  他此刻嘴角挂着浓浓笑意,目光中闪现着自信的光芒。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走在后面的云强,他紧绷着脸,目光中尽是哀伤、忧郁之情溢于言表。
  两人轻功都是极高,几个起落后已到了少林寺门外。
  萧越道:“在下‘孤堡’萧越践约而来,请少林掌门出来相见。”
  他声音不大,却传出极远。
  他话音才落,大门已打开。
  少林派掌门了凡大师率着一干弟子及其余五大门派的掌门走了出来。
  武当派掌门无因道长陡见云强与萧越同来,不由一呆,道:“云师兄,你也来了?”
  原来,凌霄子被韩威云训练成“失魂人”,在武当山之役中死去。
  无因以大弟子身份继承了掌门之位。
  云强道:“是。”
  他只说了一个字,便紧紧地闭着嘴。
  无因见状也知不能再询问什么了。
  青城派的掌门是郭云松、华山派掌门是莫远云、峨嵋派掌门玉清上人、瞠崛派掌门燕云天。
  萧越微微一笑,道:“莫掌门、燕掌门可是在下的老相识了。”
  莫远云一翻眼睛,道:“我只认识凌越凌盟主,你现在是不是他,我可不知道。”
  他这话说得可真是有些不通。
  但是,在场的人却都明白。萧越知道莫远云是个直性子的人。
  当下,萧越道:“在下是不是以前的我,稍停一会儿大家就会知道的。”
  了凡大师到此时才开口道:“萧堡主远道而来,先请到寺内喝一杯清茶吧!”
  萧越缓缓摇头道:“不必了,若大师诚意相邀,不妨等到事情解决了再喝也不迟。大师,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各位掌门可商量出如何向本堡死难弟子交代了吗?”
  了凡大师一叹,道:“经过我们证实,二十年前‘孤堡’血劫的确是我们六大门派做了错事,诬陷了好人。大家认为,萧堡主不动兵戈,那么我们愿接受萧堡主提出的任何要求。”
  他语音微顿,接道:“但老衲亲自参与了血劫‘孤堡’,对于血劫中屠杀无辜妇孺一事一直耿耿于怀,老衲只要萧堡主能答应平息战火,甘愿以死相殉。”
  萧越听罢,倏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是那么凄厉。
  良久,他才稍静下来。
  他转身面对群山,大喊道:“爹,‘孤堡’死难的兄弟们,你们沉冤昭雪了,‘孤堡’永远是维护武林正义的名门正派!”
  萧越说完,转过身面对着多位正面面相觑的各派掌门,道:“我‘孤堡’以除魔卫道,维护正义为本,从来都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各位既已承认了错误,在下不想提出什么要求。不过,‘奉天令’想来各位还该遵守吧!”
  各派掌门全都呆住了!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萧越对有杀父之仇,灭门之恨的仇家会如此轻易放过。
  了凡大师蓦地轻声一呼道:“多谢萧堡主大仁大义宽恕我等,老衲死亦瞑目了。”
  话音刚落,便挥掌击向天灵盖!
  倏地,了凡大师只觉手挥到一半便再也抬不起来了。
  众人一声短暂的惊呼,便戛然而止。
  因为他们皆看到萧越已伸手阻拦住了。
  了凡大师不悦地道:“萧堡主,你这是何意?难道老衲以死赎罪还不行?”
  萧越缓缓松开手,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定要偿还的,血债未必非要用血来还不可,大师有用之身,若在有生之年,率少林派多为武林造福,这才是对‘孤堡’死难兄弟最好的报偿,若要是我爹还活着,也必然会这么做的。”
  莫远云心头激动,上前一把拍在萧越肩上,道:“萧堡主,你这等虚怀若谷的胸襟,天下只怕无人可比,我真是很……敬服你,我代表华山派声明,从今往后当依‘奉天令’行事。”
  了凡大师久久望着萧越,心中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敬意。
  他合什向萧越一礼,道:“‘奉天令’本就是我正义中人维护武林安宁、除魔卫道的最高令牌。‘奉天令’在我少林屡屡有失,倒是在‘孤堡’安全,我少林岂有不奉‘奉天令’之理!”
  了凡大师一表态,其他各派也皆表示遵从了。
  萧越见化解了这段仇怨,不由心头一阵轻松。
  这一年来,一值压在他心头的复仇重担顷刻间卸去,自然有说不出的快意。
  了凡大师道:“萧堡主,如今我们仇怨已化解了,该可以入寺品茗了吧?”
  萧越心内惦着楚香云的伤势,乃道:“多谢大师好意,‘孤堡’正值重建之际,事务繁忙,不如大家在下月十九来小孤山,一同庆祝本堡重建,不知可好?”
  了凡大师道:“既然如此,我等也就不耽误萧堡主时间了,下月十九准到。”
  了凡大师目注各位,又道:“‘孤堡’重建,乃是武林重新太平安宁的象征。”
  他这话一说出,令各派掌门顿生沧桑之感。
  二十二年前,六大门派联结武林正义之士突然发动袭击,一举扫灭武林中举足轻重的“孤堡”,造成武林正义力量大大的削弱。
  这二十余年来,武林动荡不息,干戈相见。
  先是“龙虎山庄”一夜之间被人杀得片甲不留。
  接着,就是“血煞星”龙耀星一人横扫武林,杀人无数,最后好不容易才在太行山麓将他围诛。
  “血煞星”龙耀星扰乱武林达七年之久,伤人几近千名,武林中骇人听闻。
  “血煞星”既殁,武林中人自以为可安度几年,没想到却又冒出“幽灵教”来。
  这“幽灵教”时时在暗中袭击各派,作恶多端,终于在一年前大举为祸武林。
  继“幽灵教”为祸武林之后便是杀人如麻的“诛心令主”,闹得武林中人惶恐万分。
  若不是“孤堡”后人萧越挽武林于倒悬,只怕是早就让“诛心令主”得逞了。
  萧越抱拳环揖一周,道:“各位掌门,我萧某就先行一步了,下月十九‘孤堡’相见吧!”
  话音中,人已如大鸟一般掠下山去。
  萧越心中十分惦记楚香云,怕再有意外而担忧,故而脚下越走越快。
  蓦地,一条人影拦在他面前。
  萧越若不是已达收发由心的境界,只怕会一头撞在这人身上了。
  萧越看清了面前之人,不由一愣,他道:“江姑娘,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人确是江凤仪。
  江凤仪道:“越哥,你放过了六大门派是吗?”
  萧越轻轻地点了点头。
  萧越道:“不错,这件事虽是六大门派不对,但他们也是中了奸人之计,况且他们已经认错,表示愿意改正过错,既然这样,我‘孤堡’一向宽大为怀,理当不念前嫌。”
  他语音微顿道:“武林这些年来已是元气大伤,若再为此掀起仇杀,势必使武林正义泯灭不可。”
  江凤仪一叹,道:“难道你就不怕养虎为患吗?六大门派曾与‘幽灵教’火拼,又被‘诛心令主’连番杀戮,高手凋零,你‘孤堡’中兴,声势正隆,而且高手又众多,了凡等人明知道不是你的对手,他们自然低头认错啰!”
  萧越听了这话,脸色凝重,久久不语。
  江凤仪道:“你怎么不说话?”
  萧越道:“江姑娘,你跟我说这些话,莫非是想要我向六大门派复仇吗?”
  江凤仪低下头来,玉足在地上不住地划圈。
  萧越看她模样,似乎知道什么。
  他突然道:“江姑娘,你‘枫叶山庄’实力不弱,你也绝顶聪明。不过,我希望你别再像对付‘诛心令主’那样考虑得不周全。”
  江凤仪仰起头,目光盯在萧越脸上,道:“香云的伤好一些了吗?”
  萧越道:“目前伤势有所好转,想来再调养数月必可痊愈的。”
  江凤仪目光微露失望之意道:“那么你如今是去白马寺,还是去‘孤堡’呢?”
  萧越道:“当然是回白马寺。”
  江凤仪欲言又止。
  半晌,她又道:“你……可以先去我‘枫叶山庄’吗?”
  萧越道:“你有事吗?”
  江凤仪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还是回白马寺吧!”
  萧越道:“从这里回白马寺正好与你同路,不知你愿不愿意与我同行?”
  立时,江凤仪目光中露出喜色。
  她含笑道:“好呀!”
  于是,两人一路同行。
  萧越自然知道江凤仪喜欢自己,可是他心中只爱楚香云一人,却不能偿还这份情债了。
  离白马寺越来越近……
  而江凤仪却走得越慢……
  萧越心中惦念楚香云,不时催促着江凤仪。
  两人正走着,迎面奔来一人。
  来人是空晦大师。
  只见他浑身带血,脚步虚浮。
  萧越不由大惊,急上前扶住他:“大师,大师,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空晦大师身带重伤,而且又奔了这么远的路程,此时,他早已气若游丝了。
  空晦大师一看到萧越,顿时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哑声道:“堡主,有一批人突袭了白马寺,我护寺不周,楚姑娘已经被这帮人给劫走了,不知道去了何处,堡主,我……我愿受罚!”
  他话音未落,头已低垂了下去。
  萧越心惊之极,只好在路边暂时将空晦大师草草下葬。
  随即,便和江凤仪急往白马寺奔去。
  一进白马寺,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
  眼前只见满地皆是残肢断臂的尸体。
  萧越急忙奔到楚香云养病的那个房间。
  进房间一看,已是人去房空。
  “是谁?到底是谁干的?”萧越恼怒地叫喊着。
  江凤仪进来安慰道:“越哥,你不要着急,香云姊姊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萧越痛苦地摇摇头,走出了房门。
  XXX
  一转眼,十天过去了。
  可是,仍然没有楚香云的消息。
  尽管萧越内心如火燎,但表面却不露丝毫。
  他只得暂留在了“枫叶山庄”。
  这日,萧越与江凤仪又是相对无言时,一条人影闪到了他两人身旁。
  他高声地对江凤仪道:“江小姐,楚香云找到了,她现在在五里坡……”
  只见萧越人已跳了起来,急道:“那我们快去!”
  江凤仪幽幽一叹,道:“你就这么着急?何时也能这么牵挂我就好了。”
  萧越并不理昧她,身形已然奔了出去。
  江凤仪只向属下交代了几句话就追了出去。
  五里坡距洛阳城仅五里路,故称这个地方为“五里坡”。
  在五里坡的一间堆放物件的场地里,萧越一眼就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楚香云。
  她仍是昏迷着躺在担架上。
  见楚香云安然无恙,萧越很是高兴。
  他急速上前拉住了楚香云的手。
  他对着楚香云轻声地诉说起来。
  蓦地,萧越脸色一喜,瞬间又变成铁青色。
  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杀气。
  他一低身将楚香云抱起。
  倏地,人从屋顶冲出!
  刹那间,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这房屋倒塌了。
  江凤仪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她心里暗暗道:“越哥,是你先负我,别怪我无情了,江湖武林至尊是非我莫属了。”
  江凤仪叹了口气,人转身欲去。
  突然间,她僵住了,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的。
  她面前站着萧越。
  此刻,楚香云居然站立起来,身子斜倚在萧越身上,一双目光紧盯在她脸上。
  萧越对江凤仪道:“你又让我失望了。”
  话音中,江凤仪已经出手了。
  一道弧光打向萧越和楚香云!
  但见一点金属光芒以更快的速度射出。
  江凤仪顿时木然而立,咽喉已被萧越手中一枚制钱划了一个洞。
  江凤仪手中却拿着那支奇形的“无肠令”。
  江凤仪缓缓栽倒在地,她的嘴微张着,似乎有许多话没有来得及跟萧越说。
  萧越望着倒下的江凤仪,悲声道:“人的心若为名缰利锁,那她什么事都会干得出来的。”
  楚香云道:“女人的心是最经受不了打击、伤害的,否则就会变得不可理喻,变得狠一点了。”
  此刻,萧越的心情十分沉重。
  他沉声道:“可以说是我害了江凤仪,不过这也是命运,是我先爱上了你。”
  他说到这里,语锋一转,又道:“香云,你的伤势究竟是如何好得这么快的?”
  楚香云道:“本来你去少林之前,我似乎已可以轻微活动一下了,你走后伤势恢复得更快,己经可以下床了,哪知白马寺突然遭到了袭击。
  “起初,我不知那些人的来历,最后,当江凤仪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才明白了一切,她是想借我把你骗出,然后用炸药把你炸死,以遂她称霸武林的心愿。”
  萧越听着楚香云的讲述,连连点着头。
  萧越道:“难怪她不高兴我与六大门派和解呢!”
  楚香云说完刚才那些话,竟不住地气喘。
  原来她伤势毕竟是太重了,刚好了一些,就做大量运动,自然会有些气喘。
  萧越轻轻地扶着楚香云,他道:“无论如何,暴风骤雨都已经过去了。香云,你还要逃避我吗?”
  他说这话时,目光紧张地盯住楚香云的眼睛。
  楚香云道:“不,不会了,只要你不嫌我,我就是你的。越哥……”
  萧越用无声的行动表示着他对楚香云的爱意。
  她紧紧搂住了萧越。
  萧越也紧紧地拥住了她。
  ……
  时间过了许久,许久……
  萧越道:“香云,咱们在这个月十九日就成亲,好吗?”
  楚香云羞涩地低下了头。
  XXX
  “孤堡”终于又在武林中出现了。
  武林各派正为“孤堡”的重建而祝贺。
  祝贺仪式完毕之后,萧越和楚香云这对久经磨难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久,两人双双失踪。
  为此,武林顿时失色。
  一晃三年过去了。
  萧越与楚香云又回来了。
  人们不知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一个谜。
  人们从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心理猜测着这个谜。
  可是,这个谜有谁能解开呢?
  世间本就有许多谜,只要当事人明白,又何必局外人知道呢?
  萧越和楚香云的回来,无疑使武林中又焕发出它往日那骄人的风采。
  它吸引着更多的少男少女们沿着这条鲜血铺成的道路走下去,因为,只要有血性的人就会喜欢这样的生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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