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点我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50|回复: 0

[完结] 西门丁《喜临门》(黎明剿匪故事之四)

[复制链接]
发表于 昨天 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西门丁《黎明剿匪故事4喜临门》(武侠世界25年50期)

  第一章 新春大吉 喜事重重
  瑞雪飘飞,寒风呼呼,但因为时值岁晩,街上的行人不但多,而且来去匆匆,大家都在赶着去办年货,以便迎接新的一年!
  诸城的棉被,以周王记出的最著名,这周王记棉店的老板,一姓周一姓王,是表兄弟,自小便在棉店弹棉,弹打了十多年,积了一笔钱,表兄弟便合资开了这家铺子,结果生意大佳,压倒城内的另外几家。
  黎明与李信满面春风地自周王记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几包东西,两人沿街而行,边说边谈。
  到了巷口,两人转了进去,小巷里有几个街童在丢雪团,见到黎明与李信走过
  去,便拍手叫了起来:“新郞官来了,新郞官来了!”
  黎明脸上倏地一红,忙说道:“别乱叫!”
  一个街童道:“什么乱叫?你不是要做新郞官吗,街上的人都知谐了!”
  李信笑嘻嘻地道:“你们的消息倒真灵通呀!”
  黎明道:“但那是明年的事!”
  街童道:“咱们听大人说,黎大哥你新春二十五便要成亲啦,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叫叫有么要紧?”
  黎明道:“你们别嚷嚷,改日我买糖给你们吃!”
  那街童小名叫石头,出了名的顽劣,
  不过却很佩服黎明,闻言道:“黎大哥,糖果你是一定要请咱们吃的了,咱们也不急,不过……”
  黎明道:“你这小鬼还不满足?还要什么?鬼主意多多……”
  石头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你有什么事要咱们做的吗?咱们是诚心要帮你的!”
  李信问道:“真的?”
  “真的,李三哥!”
  “那好,帮咱们洗地!”
  那些孩子们欢呼一声,齐声叫好!黎明瞪了李信一眼。“这种天气,别叫孩子沾水!”
  “好吧,我另外安排工作!”李信向那些街童挥挥手,道:“都来吧!”
  一行人来到一座小院,只见秦守仁用湿布在清洗门板,黎明拍了他的肩膊,道
  :“老秦,辛苦你了!”
  秦守仁笑道:“你我一场兄弟,还说这种话,快把东西拿进去吧,免得被水弄湿!”
  黎明与李信领着那七八个街童进去,李信说道:“石头,你们先把地上打扫一下!”他给了两把扫帚与他们,又拿来了鸡毛扫,道:“把柱子上的灰尘扫掉,不够高的用竹竿把鸡毛扫接起来,做不做得来?”
  石头道:“做这种事有什么困难!等下请你来检查!”
  黎明把棉被及日用品往床上一抛,口中说道:“原来娶个老婆,竟然是这般辛苦!”
  李信笑逍:“辛苦一个月,快活大半生,划得来!”
  黎明道:“小李,说实在的,我有点怕!”
  李信一怔,随即失笑起来:“俺只听人说过新娘子临出嫁前,多数会心头不踏实,有一点不知凶吉的感觉,但那有男人会怕的?嘻嘻,黎大哥,俺看你以后也会怕老婆!”
  “胡说!”黎明道:“俺不是跟你说笑!”
  李信又是一怔,忍不住沉声问道:“那是什么原因?”
  “俺自小便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突然多了一个老婆,就像是一把秤杆多了一个陀,你说这……”
  “嘿,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谁不是由光棍变成一家之主的?而且夏姑娘又能干又贤惠,你还怕什么?”
  黎明道:“听你的语气,好像恨不得立即娶一个!”
  李信笑道:“俺是想讨个老婆,不过没人肯嫁给我!老大,别担心,大不了多点呆在家里就是!嘿嘿,只怕以后咱们要你喝酒,你也未必舍得离家跟咱们去!”
  黎明骂道:“他奶奶的,看你把俺说成是个重色轻友的人!”
  李信道:“这些话别给老秦听见,要不然累他笑痛肚子!好吧,咱们出去看看吧!”
  两人出了寝室,只见那些街童在厅里干得正起动,李信道:“好啦,你们都去停手吧,哪,李三哥请你们吃糖!”
  石头道:“糖在那里?”
  “在卢老头那里!”
  卢老头是在街头摆卖花生糖的老汉,街童一听这话都喊起倒采来。李信道:“别吵,给钱你们去买!”
  孩子们欢呼起来,拿了钱跑出去了。黎明和李信打了水,用刷子把地上的红砖擦亮,再用水冲洗一番,他们三个人忙了大半天,到天黑才把地洗净。
  秦守仁道:“小黎,咱们索性把厅里的柱、梁都抹了才去吃饭吧!”
  李信道:“俺第一个赞成!你们负责厅,俺负责洗新房!”
  三人一鼓作气,到八点多钟才弄好一切,洗了手一齐出去,秦守仁把门锁上,三人到附近的一间小饭馆,点了酒菜吃喝起来。
  吃了一阵,忽然一个青年跑了进来,道:“原来你们在这里,累我四处找不到人!”
  黎明认得他是冯家的长工冯虎,便问道:“有什么事儿?”
  “主母说明天是大年夜,着我请你们三位过去吃饭!”
  李信笑嘻嘻地道:“还未成亲,便先吃起团年饭来……”
  黎明瞪了他一眼,冯虎道:“你们三位大哥都是跑江湖的好汉,也会顾忌这些吗?”
  黎明道:“告诉你们主母,咱们三个明晩一定到!”
  冯虎走后,秦守仁与信轮流取笑黎明。黎明道:“这些帐俺都记下了,日后你们成亲的时候,俺可要连本带利都收回来!”
  李信道:“俺才不怕,因为没人肯嫁给我!”
  三人边说边喝,一直吃至半夜才扶醉回家。
  次日三人睡至中午才醒来,又一同去澡堂洗了一个澡,再上街买东西,既要办年货,又要筹备婚事,这几天实在够他们忙的。
  那座小院是黎明赁下来的,准备婚后在诸城住下,因为万一自己要出门,妻子也有人照顾,他未婚妻夏玉莲,跟她娘住在诸城。
  夏玉莲的母亲崔三娘是出名的美人,但不知是否天妒红颜的原因,她早年的遭遇十分凄惨!下嫁武师夏扬雄,生下夏玉莲,丈夫便会被强盗头子韩雷杀死,她也惨被奸辱,肚子里怀着孽种,四处流浪,最后再嫁给本城的首富冯金书为继室。
  天见可怜,冯金书不计较她的过往,待她很好。崔三娘产下韩雷的孽种(冯承珠)后,又替冯金书育下一子,传宗接代,如今这儿子承宗也已长大,崔三娘生了两女一子,他们的父亲却没一个相同,幸好这三个孩子颇能体谅母亲,不但不怪她,而且相处极为融洽!
  黎明与夏玉莲巧逢之后,先是互相猜忌,最后知道对方的遭遇其实与自己一样,是被韩雷那伙强盗害得家破人亡的,便改变态度,合力杀死韩雷,最后并互生情愫(详见本故事之“天谴”),终于决定在下月二十五共谐连理。
  秦守仁与李信是黎明生死与共的兄弟,黎明不愿在自己成亲之后,冷落了他们,便叫他俩也在小院住下。
  XXX
  虽然明天才是新春,但鞭炮声已不绝于耳,远处还传来铿锵铿锵的锣鼓声,大概是在排演社戏,准备在新春开锣。
  今日天色晴朗,不再下雪,但街道上仍见积雪,猩红的鞭炮纸屑,洒落在雪上,造成一种奇异的节日气氛,来往的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黎明三人返回家里时,都躺在床上,李信道:“他奶奶的,三个大男人办这种事,实在不对劲!”
  秦守仁道:“想不到逛街买这种零碎的东西,比打架更辛苦,其实早该请崔三娘找人来帮忙!”
  黎明道:“俺也投降了,今晚去的时候,俺会向她提出来,她家人多,相信没什么问题!”
  三个歇了一阵,下床盥洗梳头,换了光鲜的棉长袍,再戴上毡帽,都显得英挺俊朗。三条汉子带着礼物向冯家走去。
  冯家占地很广,里面的房舍栉次鳞比,婢仆如云,门口早已布置一新,方丈之内,扫得干干净净。门公看见他们三个爷长爷短地叫个不停,连忙引路。
  刚走进庭院,便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鞭炮声,李信笑道:”这是在欢迎咱们的么?”
  那门公道:“大概是在祭天神吧!”他把他们三个引到小客厅,吩咐丫头入内禀告,便退出去。
  一回,一个丫头走来,道:“少爷请三位去内堂客厅吃茶!”
  黎明道:“请带路!”
  他们经过几座小院,无数房舍,才来至内宅的小客厅,刚坐下,冯承宗便过来了。“黎大哥,秦大哥李大哥,你们来得正好,小弟正要派人去请你们呢!”
  李信道:“有饭吃,有酒喝,我李信绝不会迟到!”
  冯承宗饱读诗书,人有点呆,但受其父影响,颇有气量,闻言笑道:“李大哥既然看得起咱们冯家,以后请多点过来喝酒!可惜小弟酒量甚浅!”
  李信道:“那我唯有拉你大姐夫过来陪我喝了!”
  秦守仁道:“冯兄弟,你大姐怎还未出来,难道她害羞不敢见咱们?”
  冯承宗含笑道:“家姐大概在换衣服吧,一会就来!”
  黎明道:“俺先警告你们,等下玉莲出来时,你们可别胡乱取笑她!”
  李信道:“哎,还未成亲,就老是护着老婆,将来俺跟老秦,只怕连站都没处站了!”
  黎明假意怒道:“那你们便给我搬开住吧!”
  话音刚落,只听里面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黎大哥,你为什么赶秦大哥他们搬走?”只见内堂走出一个俏姑娘来,脸蛋儿俊俏不提,那长挑的身杆儿,在鹅黄色绸面的棉袄儿包里下,仍然显露出纤细的腰来,这正叫人打从心底里羡慕出来!
  这便是夏玉莲,乃是她惯常的冬装,上黄下绿,再搭上一条长长的白围巾,就像是一株盛放的水仙花!
  李信道:“老大,真难怪你要赶咱们离开,有这样的老婆还要朋友干什么!”
  夏玉莲虽然自小跟义父习武,也跑过江湖,但是姑娘家到底脸皮儿薄,闻言立即烧红了脸蛋,嗔道:“李大哥,若不是知道你的德性,你再胡说,我便要生气的啦!”
  “冤枉!刚才你也听见的,你那黎大哥要赶咱们搬岀去!”李信道:“这时候搬出去有什么好处?要招惹闲言的!”
  夏玉莲问道:“招惹什么闲言?”
  “人家一定会说这是你迫老大干的!你说这多冤枉!”李信瞟了黎明一眼,脸有得色。
  黎明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拉不下脸。夏玉莲十分聪明,知道自己假如越紧张,他便会越说越起动,是故淡淡地道:“小妹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人家爱怎样说,便随便他们说吧!”
  “你真的不怕?那么咱们都搬走好啦,省得碍着你俩!”李信抬起双手,竖起一对拇指。
  夏玉莲道:‘如果李大哥不顾兄弟情面的,爱什么时候搬,咱们便提早一天摆酒为你饯行!”
  李信跳了起来,道:“夏姑娘,啊不,未来的大嫂,俺服了你啦!”
  夏玉莲道:“那你就给我闭上嘴!”
  “闭上嘴……那我这张嘴还有什么用途?”
  “吃饭、喝酒!”
  冯承宗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但他一笑立即用手捂住嘴巴。
  黎盼道:“小李,等下你一定要多吃多喝才不会辜负了你那张嘴巴!”
  夏玉莲道:“时候差不多啦,请到饭厅去吧!”
  众人随她穿过一条暗廊,来至饭厅,只见里面摆着一张八仙桌,杯碟碗筷都已排得整整齐齐的,两边的角几,一只插着腊梅,一只则插了一大瓶菊花,长几上点着两对红蜡,火光映在酸枝屛风上,泛着红光,饭厅里还放着两炉炭火,暖洋洋的,令人一坐下来,便不想离开!
  李信赞道:“有钱人家真好!你看,这排扬有几个人见过?”
  冯承宗道:“没钱人家也不见得不好,像李大哥你,不是挺逍遥快活的吗?”
  “你难道不快活?”
  冯承宗叹了一口气,道:“凡做一件事,都要想到‘家’,一切都要为‘家’,为自己的身份着想,连说话也得小心,生怕别人背地里冷笑,这还有什么快活可言?”
  李信双眼一眨,道:“你可以不管他们,只做你高兴做的事……”
  夏玉莲道:“大家庭里面的事情,外人不一定知道!小妹若不是在这里住了一年,也难以理解!”
  秦守仁道:“也许这便叫做家家有本雄念的经吧!不过有钱人家无论如何总比穷人家好得多,起码他们不必为暖饱而担忧!”
  一会,崔三娘、冯承珠(她不肯恢复姓韩),还有一个白发老头,原来是冯承宗的堂叔公都来了。
  大家寒暄了一阵便入席了,八个人刚好把桌子坐满,丫头们捧上酒,有高粱,还有烫热了的绍庆,桌子中间放着一只圆盘,里面注满了烫热的开水,秦守仁与李信甚感奇怪,不知这是什么东西,直至丫头把一大盘鸡肉放在圆盘上,才知道这是冬天怕菜易冷,用作保暖的,算是开了眼界。
  那老头举杯邀饮,众人又推让了一下才吃喝起来,崔三娘十分疼爱这个未来女婿,爱屋及乌,不断劝他们三个吃菜。
  那老头话多,又爱喝,只吃了一半,便已酩酊大醉,由丫头搀扶了进去,少了他,席上的气氛登时轻松了不少。
  崔三娘问道:“明儿,你成亲后有什么打算?不会带着玉莲四处撒野去吧。”
  黎明红着脸道:“小侄仇家不少,怎敢带她到处跑!”
  “那你总也不会老是坐在家里吧,也该找点事做做?”崔三娘道:“你有兴趣做买卖吗?”
  冯承宗抢着道:“娘,最多叫大姐夫来帮我,我最不爱做什么买卖!”
  崔三娘瞪了他一眼,道:“怎能够这样,明儿若到我家,只怕别人要笑他入赘,再说他日后若飞黄腾达了,人家也会说他是靠老婆抖起来的。”
  冯承宗不敢做声,黎明道:“小侄还没有打算,待成亲后再慢慢计划吧!”
  “从长计议,精打细算也好,玉莲也帮得了你,我理该不用担心。”
  冯承宗道:“小弟赞成黎大哥做买卖,他那么精明,眼光又准,做买卖一定胜过我很多!”
  夏玉莲道:“他是个光棍,那来的本钱?”
  黎明道:“本钱我倒有,不过我对做买卖却没有多大的兴趣。”
  崔三娘道:“慢慢再计划,你们多吃一点吧。”
  黎明道:“大娘,俺想向您讨个人情,请您找几个精明妥当的人,帮小侄筹办婚事……小侄实在什么也不懂!”
  崔三娘又道:“你从未成过亲,家里又没别人,自然不懂,过了年我找两个人到你那边去!”
  黎明谢了,这席饭吃了很久才散席,黎明三人又坐了一会才告辞。
  冯承宗道:“黎大哥,你们留下来玩吧,天亮才回去。”
  李信问道:“玩什么?”
  冯承宗五指合拢,忽然张开一撒,李信恍然地道:“原来是玩骰子,老大,玩不玩?”
  黎明转头看了崔三娘一眼,崔三娘道:“今天是大年夜,大家都开心一下吧,可不能赌得太凶。”
  XXX
  黎明等人只玩到两点便告辞回去了,沿途都有人在燃玩鞭炮和烟花,李信赢了钱,买了一大包鞭炮,秦守仁则忙着贴春联,插花,摆放糖果瓜子,迎接新春。
  三人睡了一阵便被街上不绝于耳的鞭炮声和锣鼓声吵醒,李信胡乱擦了个脸,便拿着鞭炮出去。他在门口烧了几串鞭炮,便见到石头他们也在玩鞭炮,却不断把鞭炮抛向人群,他大声叫道:“石头,你给我过来。”
  石头带着孩子冲了过来,打揖道:“李三哥,恭喜发财,身体健康,今年娶老婆,明年做爸爸!”
  “他妈的,你胡诌什么?”
  “吓?李三哥,咱们祝贺你,你还骂人?好,俺祝你今年讨老婆,明年死老婆,逢赌必输,身体衰弱。”
  “去你的!俺告诉你们,不要把鞭炮抛到人群中去,会弄伤人家的眼睛!”
  “嘿,又不会弄到你,你怕什么?”
  “好小子,你跟我玩!”李信瞪着石头,石头有点害怕,李信说道:“不敢了是不是?你这个小子就是顽皮,进来吃糖吧。”
  那些孩子都走进屋去,石头则走在最后面,嘟嚷嚷地道:“他们都还是光棍,又没红包,你们急什么。”
  李信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骂道:“小子,你年纪轻轻的,便这般注重金钱,长大了还得了,俺不给你红包,你便不进来吗?”
  石头道:“李三哥,你有钱自然不知道穷人的苦处!哼,这世上还有什么比钱更好的?”
  “多得很!”说着又来至厅上,李信招呼他们吃东西,“随便吃……咦,怎地不见老秦?”
  黎明道:“他在灶房里烧水!”
  石头无心吃糖,拉着李信问道:“李三哥,你快快告诉我,还有什么比钱更好的!”
  “父母、兄弟、朋友、快乐、健康,这些都比金钱好得多!”
  石头“嘘”了一声,李信道:“你很想得到钱?”
  “是的,我家穷,我娘身体又不好,老是犯病,一病了又要钱找大夫买药!”
  李信再问道:“你爹是干什么营生的呢!”
  “挑泥挑砖的!”石头的兴致这刹那间全部消失了。
  李信在他肩上一拍,道:“挑泥也是工作呀!喂,你以后要干什么活?”
  石头没好气地道:“俺这种材料还能干得什么活,最多不过是接过老头子的扁担!”
  “喂,今日是新春初一,你怎地没一丝笑容,你平日做些什么?”
  “帮娘做点家务,有时学写字。”
  “有空过来吧!”
  石头的眼睛一亮,连忙问道:“干什么?”
  “俺教你武术,你有没有兴趣?”
  石头大喜,叫道:“有兴趣。”
  “不过你要答应我几件事,第一,学武还要习文,每日顺便把纸笔带来,第二,学了武之后,不许你欺侮小朋友,否则我便不做你的师父啦!”
  石头乖巧地道:“师父说啥,俺石头都听你的!”
  秦守仁提着水壶走过来,笑道:“今年咱们真是喜事更重呀,石头,你今年几岁?”
  “今日虚龄十四!”
  “十四岁也不小了,以后可要乖,你明日来拜师时,俺给你红包,以后你可不能叫咱们大哥了,要叫叔叔!”
  石头道:“俺省得啦!”其他街童也纷纷表示要学武,叫石头替他们求情。
  李信见他们人多,大觉头痛,连忙道:“你们年纪太小,过两年再来吧,好啦,你们都去玩吧。”
  黎明捧了一大盘饺子出来,道:“小鬼,你们吃了没有?”
  石头道:“咱们早吃了!”孩子们一哄而散。
  黎明三人吃过饺子便到冯家拜年,在冯家吃午饭,见冯家大厅的花窗上都贴上双喜的剪纸,新春气氛特别浓烈,大户人家规矩特别多,大年初一,每一句话都要带着吉利,黎明他们三个野汉子,都颇不习惯,坐了一阵便告辞了。
  第二天,石头果然来拜师,李信只要他斟一杯茶给他,叩三个响头便行,第二天的课程十分简单,李信只敬他扎马。
  石头扎了半天,双脚及腰板又酸又痛,李信生怕他年纪小吃不消,便叫他早点回去休息。
  第三天,石头又一早来了。李信仍教他扎马,石头生气了。“师父,你老是教俺扎马,有个屁用!”
  “什么没用?这是一门最基本的功夫,这功夫如果不扎实,其他的也就不用学啦,你可不要看轻这个,以前俺学武时,足足扎了三个月的马,师父才肯教我第一招,你如果想出人头地,这个苦是一定要吃的。”
  初八,冯家派了两个妇人过来帮黎明准备婚事,黎明轻松了很多,秦守仁则趁空闲的时候看书,他们上次在杀许双枪时,赚了一大笔钱,足够他们花用几年,所以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对黎明来说,只是在等候大喜的日子!
  李信有点闲不住,不过在黎明成亲之前,他可不敢离开。眨眼便是正月十五,冯家又派冯虎来了。“黎爷,主母请你们今晩去吃顿饭,省得你们再煮。”
  李信道:“反正现在有两个娘儿们帮咱们料理家务,煮饭已不成问题!”
  冯虎道:“但主母说今天是元宵佳节,请三位大爷一定要去……请赏光。”
  黎明道,“好吧,你先回去,咱们随后就到。”

  第二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
  元宵是新春后的第一个节日,街上节日的气氛不亚初一,鞭炮声此起彼落,笑语盈盈,锣鼓声传到冯家的深宅里去。
  吃过晩饭,崔三娘道:“明儿,今晩儿城里热闹得很,有看戏的,有灯谜,有舞狮的,你们可别错过!”
  冯承宗道:“就是城外的人,也是一早就吃了晩饭,赶进城来,逛到天亮。”
  夏玉莲道:“而且今晩姑娘上街是最多的,父母都不会阻拦。”
  李信道:“未来大嫂一定也想去。”
  夏玉莲瞪了他一眼,道:“这还用说,去年我已经去过了。”
  冯承宗道:‘小弟也要去。”
  崔三娘道:“你们都去玩玩吧!”
  夏玉莲道:“娘,你也去吧!”
  崔三娘道:“娘年纪大了,早没兴趣!你带你妹妹去!”
  冯承珠自从得悉自己的身世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沉默寡言,经常一个人坐着发怔,崔三娘很担心,因此极希望黎明等人能带她出外散散心。
  黎明是个聪明人,听见未来丈母娘的话,那有不明白的道理,立即道:“好吧,大家一齐去看戏,承珠妹你跟咱们一块儿去。”
  冯承珠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想去!”
  夏玉莲道:“二妹,如果你不去,我也不去。”
  “那怎么行?你要陪黎明大哥!”
  夏玉莲握住她的手,道:“所以请你一块儿去!”
  冯承珠犹疑一下,终于含笑答应。黎明三兄弟,加上夏玉莲三姐弟,一共六个人,联袂上街游玩。
  李信道:“咱们先去那里看热闹?”
  夏玉莲道:“我想去看戏。”
  黎明道:“戏台在那里?”
  李信道:“俺知道!都跟我来吧!”
  街上时有舞狮子的,舞鱼龙的队伍经过,锣鼓震得人耳朵嗡啜作响,孩童提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在街上走过,城里一片光亮,如在白日。街上看热闹的人极多,好不容易六个人挤到城隍庙外,那里搭着一个戏台,排着几十条板凳,前头坐着,后面的站着,一眼望去都是黑压压的头。
  台上演的是西厢记,正开始了不久,演至张生西厢惊艳,遇到莺莺,戏台下的吵杂声,比戏台上的歌声,道白和锣鼓声还响。叫卖花生瓜子的,孩子找爹唤娘,小儿哭啼的,大人找儿子的,小伙子的闹笑声,调笑妇女的,打情骂他的;后面的叫前面的坐下的,组成一阙交响乐,只怕连庙内的菩萨也没法安宁。
  冯承珠只看了一回,便双眉紧皱,说要回去,夏玉莲不许,道:“二妹,你看那莺莺唱得多好听,再看一会儿吧!”
  人丛中的男人抽水烟的、抽旱烟的、抽烟卷儿的,各适其适,灯光下,但见白烟袅袅,辛辣之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冯承珠实在忍受不住,道:“大姊,小妹去看花灯,等下来找你!”
  黎明道:“二小姐你爱看花灯?”
  冯承珠道:“看看花灯,猜猜灯谜,比在这里活受罪好多了!”
  夏玉莲道:“大哥,请你陪二妹去吧,人多哩,我怕她受不了!”
  冯承珠忙说不必,黎明与夏玉莲坚持要,冯承珠只得任由他俩。黎明在济南与冯承珠也有几面之缘,当日她是嫁过给韩雷的私生子周长城做媳妇儿的,后来崔三娘认出化名韩雷的强盗头子金银城,便要悔婚,不料冯承珠已被周长城奸污,其后冯承珠亲手杀死了周长城,金银城勃然大怒,要杀死冯承珠为私生子报仇,但凑巧又误死在冯承珠的枪下!
  这件事给冯承珠极大的打击,几番要自杀,幸而都受崔三娘及夏玉莲劝住,不过自此之后,她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经常独自一个呆坐半天,不过冯承珠对黎明总算比较多接触,黎明问她,她也比较肯答话。
  当下黎明和冯承珠挤出人丛,向长街的另一端走去,街上看热闹的人很多,如过江之鲫,磨肩擦背,有过来的,也有过去的。
  黎明问了灯市的方向,便与冯承珠联袂走去,在路上,他故意逗她说话:“二姑娘,我听玉莲说,你很喜欢看书的,是不是?”
  冯承珠道:“小妹自幼便喜欢……不过近来却无心……不是无心,而是无法集中精神看书!”
  黎明道:“为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冯承珠半晌又道:“黎大哥,我觉得上天对我实在太
  过不公平了……看书作甚?不如……”
  “不如怎样?”
  冯承珠摇摇头。黎明道:“你好傻,以前的事你还想来干什么?就当作发了一场噩梦吧!”
  “这噩梦能忘得掉么?”
  黎明忍不住抓起她的一只手来,用力地一握,柔声道:“二妹,说老实话,咱们都很希望你能够快乐地生活着!”
  “我……我还有快乐?”
  “怎会没有?咱们没一人会看不起你,相反,我跟玉莲都很疼你,希望你放开心事,趁这新春,重新振作!”黎明语气十分诚恳,“你能答应我么?”
  冯承珠娇躯微微抖动,呜咽地道:“黎大哥,我知道你和莲姐都很爱护我!我也希望能够重新振作……”
  黎明截口道:“你一定做得到!来,咱们去灯市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两人走了一段路,冯承珠这才发觉自己的手仍被黎明握着,只觉黎明的掌心似有一股暖流,由手掌传到自己的心房,暖乎乎的,使她突然升起一个希望,要黎明能永远握着自己的手便好了。
  可惜黎明却轻轻放开手,道:“二姑娘,前面是灯市了!”
  冯承珠忽然红着脸道:“黎大哥,你……你以后莫叫我二姑娘,你都快做我的姐夫啦,就叫我二妹吧!”
  黎明自然不反对。到了灯市,但见那里亮如白昼,竹架上挂着无数的花灯,有纸糊的,也有木架配琉璃片的,有新式的杨桃灯、白兔灯,也有老式的宫灯,有不动的,也有走马灯。
  竹架前的每一盏灯都有人围观,有人摇头摆脑,有人皱眉低头,有人抓腮跺足,有的高声呼叫,有的交头接耳,他们都在猜灯谜。
  冯承珠见灯前都围着人,有退缩的意思,黎明道:“二妹,你在这里等等,我过去替你看谜面!”他挤到前面去,那些人吃他轻轻一推都分了开去。
  一个脸色青白,身裁瘦削的青年道:“此位兄长,为何如此失礼!岂不见四周都有人乎!”
  黎明忙道:“对不起,俺看不到灯上面的字!”
  那青年道:“有一道灯谜,咱们都猜不岀来,不知你敢不敢试试!”
  “请说来听听!”
  “你听着,谜面是:二人,卷帘格,射一句成语!”
  黎明问道:“猜到了有什么彩头?”
  竹架后一个胖汉道:“咱们文香斋的送出一块徽砚作彩!”
  黎明谢了一声,挤了出来,把谜面及彩头告诉冯承珠,冯承珠喃喃说道:“谜面只有两个字,而且又是卷帘格,可不好猜……”
  “你一定猜得出来!”黎明问道:“二妹,什么叫做卷帘格?”
  “猜出了谜面的意思,由下倒读上去,才是真正的谜底,就像是卷帘子一样,由下面一直卷上去!”
  黎明抓抓头,道:“想不到这玩意儿,还有这许多学问!”
  冯承珠道:“小妹到屋檐下去想想,大哥你去看热闹吧!”
  黎明带她到对面那座院子的檐下站定,此处人比较少,也比较清静。黎明道:“俺陪你!”
  冯承珠向他投过一瞥感激的目光,随即低首思索。但只过了一下,她便叫了起来:“大哥,我猜到了!”
  黎明喜道:“谜底是什么?”
  “天作之合!”冯承珠道:“二人两个字合之作天,卷帘格便是天作之合了!”
  黎明也替她高兴,道:“一定没错,你等一等,俺去拿彩头,顺便替你再拿一首回来猜!”
  冯承珠年多来,从未试过如此高兴,有点忘形地娇声道:“大哥,你快回来,不要让我久候!”
  黎明应了一声,便跑了进去,身影很快便淹没在人丛中。过了一阵,黎明左手抓着一具砚台,钻出人群,向这边跑来,却不见冯承珠,他吃了一惊,叫道:“二妹,二妹!”
  长街人声吵杂,却听不到冯承珠应他的声音,黎明以为她去找自己,便又钻入灯市里,但四处呼喊都没她的回声,心中又想道:“也许她去戏棚找她姐姐!”于是便向戏台的方向走去。
  戏台上高潮渐起,戏台上吵杂的声音较低,但围观的人却更多。黎明道:“老乡,有急事,请让一让!”他边叫边挤,好不容易,才找到夏玉莲和李信他们。
  秦守仁道:“怎地这般快便回来?
  ”夏玉莲不见冯承珠,问道:“大哥,你送二妹回家了么?”
  黎明心头一跳,道:“二妹她没回来吗?”
  李信道:“她不是跟你一齐去看灯市吗?”
  黎明着了慌,连忙把情况说了一遍。李信笑道:“不用急,她一定是自己回家去了!”
  黎明道:“但愿是……但她若要回家,也该向我说一声呀!”
  夏玉莲坐不下去,站了起来,道:“我看有点蹊跷,她若要回家照理一定会告诉大哥,而且她当时显得很高兴,起码也会在收了彩头后才回家。”
  李信道:“你别吓大吓小的,也许她临时有了什么事,要回家!”
  夏玉莲道:“我回去看看!”
  黎明道:“这个你先带回去,俺再去灯市找一找!”
  秦守仁看了李信一眼,李信道:“老大,万一再找不到她,你来通知一下!”
  黎明应了一声,跟夏玉莲钻出人群,夏玉莲快步回家,黎明则向灯市走去,边叫道:“玉莲,不管二妹有没有回家,你等下来灯市找俺!”
  到了那座小院的屋檐下,黎明不断呼着冯承珠的名字,路人围观,黎明问一个老伯,那老头道:“冯承珠长得什么样子的,俺根本不知道!”
  “那么你们刚才有没有见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站在这里?”
  一个少年应道:“有呀,俺看见,当时你不是跟她在一起吗?”
  黎明忙再问:“后来呢?”
  “后来俺便去灯市看热闹了。”
  黎明再问,都说不知道,那老头道:“你急什么,也许她回家去了,你回去找过没有?”
  “她若要回家,一定会告诉我的!”
  老头笑了起来,道:“小伙子,你还未成亲吧?姑娘家有时候很不方便的……”一旁人都哄笑起来。
  黎明不敢跟他们计较,便道:“请让开!”他钻出人群到灯市里去,只见那些“秀才”们仍站在花灯前摇头摆脑,却不见伊人芳踪。
  黎明心头越来越紧,但街上人山人海,一个人又如何找?只得向冯家走去,还未到冯家门口,便见夏玉莲跑了出来,黎明忙问:“怎样?她回家了没有?”
  “没有!”夏玉莲道:“我问过门公了,他们都说不见她回去,我不敢告诉娘,只带了两个家丁来找她!”
  黎明道:“俺去叫李信跟你弟弟,你们先找吧!”
  夏玉莲道:“咱们由这边找过去!你们由戏台那边找过来!”
  黎明应了一声,如飞地跑去了,他十万火急地挤到戏台前,抓住李信的手,焦急地道:“他妈的,还看什么鬼戏,快去找人!”
  冯承宗道:“黎大哥,情况到底如何,请你说清楚!”
  “你二姐不见了,快去找一找!”
  秦守仁也急了,道:“边找边说!”四人又拼命挤出去,惹来一阵怨言,冯承
  宗连声道歉,说有事要办,那些人都认得他是冯家少爷,心中虽然仍有气,却不敢多说,乖乖把路让开。
  四人分开,向灯市方向慢慢找去,边找边叫,惹得游人纷纷转头而望,见他破坏气氛,心头不悦,脸色都甚不好看,黎明他们那理得这许多,仍然高呼如仪!
  过了两顿饭工夫,他们便与冯家的那两个长工碰上了,冯承宗问道:“找到二小姐了没有?”
  那两个长工摇摇头,黎明问道:“那大小姐呢?她先回家了吗?”
  一个长工道:“咱们不知道,大小姐教咱们分开来找二小姐的,也许她还在后面!”
  黎明心中隐觉不妙,道:“快回头找去!”于是众人仍继续向灯市的方向找去,但不但不见冯承珠,连夏玉莲也不见踪影。
  黎明心头一沉,却不敢再说什么,只道:“宗弟,你跟家丁先回家吧,也许你大姐找到二姐,带她先回家去了!”
  冯承宗点点头,道:“小弟先回去,等下再派他们来找你!啊,黎大哥,等下你们三个都来消夜吧!”
  黎明心急如焚,彷似热锅上的蚂蚁,道:“等下再说,快去吧!”他又拉着秦守仁和李信,沿街找去。
  李信道:“他妈的,也许是那个不长进的毛贼,把二姑娘掳走,意欲勒索!”
  秦守仁道:“现在还不能作准,也许她已回家,另者也有可能她突然遇到什么熟人……”
  黎明忽然“啊”地一声叫了起来,秦守仁问道:“什么事?”
  “老秦,我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也许二姑娘她们碰上了金银城的手下!”
  李问道:“你说她们,还有谁?”
  “玉莲!”
  秦守仁心头一沉,却道:“你急什么?也许她们已回家,别胡乱忖测!”
  黎明却像被火烧着脚板般地跳着,同时大声呼叫夏玉莲与冯承珠的名字!过了一阵,只见冯家那两个长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李信大声道:“她们都回家了吧?”
  “没有!少爷正要派人来找!”
  黎明跺足道:“他奶奶的,一定是金银城昔日那干手下干的!”
  秦守仁道:“别急,也许他们还未去远,待会儿冯家的人来了,分开堵截,可能还来得及!”
  黎明道:“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李信道:“俺回家拿家伙!”他快步奔出去。
  黎明轻声说道:“老秦,假如玉莲她俩姐妹真的落在金银城弟兄的手下,咱们可要小心,那些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狗贼!”
  秦守仁点点头,道:“咱们先回冯家领人!”
  四人回到冯家,只见冯承宗带了二十多个汉子,提着灯岀来,黎明忙道:“宗弟,请你留在家里,门户小心一点,还有,你们最好带着棍棒去!”有人应了一声,入内搬家伙!
  冯承宗吃了一惊,问道:“黎大哥,找人也要动家伙的么?”
  黎明不欲多言,恐怕吓坏了他,只淡淡地道:“预防万一!”
  冯承宗期期艾艾地道:“家里还有几杆枪,不知用不用得着?”
  秦守仁大喜,道:“最好带上,反正有备无患!”
  忙乱了一阵,二十多个人才浩浩荡荡开上街头,秦守仁把人分成三组,他自己先带第一组去了,留下两组给黎明。
  黎明把人带到灯市,拨一组给李信,李信把一柄盒子炮插在他腰上,黎明在此刻仍不忘提醒他:“非万不得已,不要开枪,街上人多!”
  李信颔首,把人带往戏台那边。此际戏已演毕,正遇着观众散场,人马杂杳。那些人见到冯家的长工杀气腾腾的,都暗暗吃惊。李信大声叫道:“老乡,冯家的两位小姐刚才在街上忽然不见了。咱们正要去找寻,你们若无事的,请早点回家去吧!”
  一个长工叫道:“若肯帮助咱们寻找的,冯家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
  这话一叫,肯留下来帮忙的人可不少了,一来这世上势利的人,本就不少,二来冯家虽是大富之家,但也是积善之家,声誉不错,也有的是真的怀着感恩图报的心情留下来的。
  李信一看,忙道:“妇孺老弱的都请回家休息吧。若有发现形迹可疑的陌生人,请到冯家报个信儿,咱们有赏!”
  去芜存菁后,还有七八十个精壮的汉子,李信教他们三人一组,在各条里弄小巷巡视,他自己仍带着冯家的家丁在大街上搜索。
  刹那间,街上传来大人们呼唤孩子的声音,一边把孩子叫回家,一边接过花灯照路。街上看热闹的人,霎时间跑个精光。灯市的花灯都让人借用去了,文香斋的伙计们叫苦不迭,黎明忙道:“不打紧,若有不还的,或是弄坏的,明天来找俺算帐!”
  长街的吵杂之声,听不见了,只剩下三三两两的狗吠声和咳嗽声,自愿加入搜索行列的人越来越多,只一阵,全城的各条街道里弄,都有搜索的人群,可是黎明不断地探问,得到的答复都是不见!
  折腾了半夜,人都疲乏了,还是亳无消息,黎明估计再找不到了,便吩咐冯家家丁去通知他们都散了回家,又劝他们随时留意冯家姐妹及陌生人的出入!
  秦守仁与李信都走过来,黎明道:“你们先回家去吧,俺去冯家看看!”
  秦守仁点点头。“替咱们安慰一下大娘!”
  黎明带着长工返回冯家,一进门,门公便道:“黎爷,少爷跟主母在里面客厅等你!”
  黎明唔了一声,大步流星向内走去。只是内宅客厅,点着灯,太师椅上坐着崔三娘,冯承宗负手踱步,两个丫头在旁伺候。
  冯承宗一见黎明进来,转头问道:“黎大哥……”黎明不答,他也知道结果。
  崔三娘颤声道:“你也辛苦了半夜,先坐下喝杯茶吧!”
  “大娘,你请放心……”黎明话未说毕,却见两个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他转身望去,来的是李信,另一个则是石头的爹!

  第三章 第一条线索
  黎明微微一怔,问道:“小李,有消息?”
  李信对石头他爹石柱子道:“柱子哥,你告诉咱们大哥吧!”
  石柱子先向崔三娘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是这样的,刚才俺回家,听石头说,他看见二小姐……就在那屋檐之下,俺问他还看到什么,他说只见那门儿忽然开了……”
  黎明心头一跳,道:“后来呢?”
  “后来他跑去看戏……他是经过时无意中看见的!”石柱子说起来话有点结巴,“俺便去找李兄弟,他说你在这儿,咱们便来了!”
  崔三娘说道:“谢谢你,宗儿给点钱他!”
  石柱子忙道:“俺不要,李兄弟是俺儿子的师父,他跟黎爷又是兄弟,黎爷又是大小姐的未婚夫……这是应该的,这个钱俺不能要!”
  崔三娘道:“好,那咱们就谢了!这个情冯家记住了。”
  黎明却问道:“那栋屋子是属于谁的家?”
  石柱子道:“俺也问过了,是莫寡妇的家!”
  冯承宗哦了一声,黎明问道:“莫寡妇是什么人?”
  冯承宗道:“莫寡妇的丈夫,本来是在城里开酱园的,家道不错,家里还有三个儿子,都在酱园里帮他爹,但后来他家四父子跟两个伙计都中了瘟疫死了,现在只剩下莫寡妇一个人!”
  “她多大的岁数?”
  “今年怕已经五十多了吧!”
  “家里还有什么人?”
  石柱子接答道:“好像有两三个女佣,帮她煮饭洗衣服,料理家务的!”
  “这老婆子做人怎样?”
  “自从她丈夫跟儿子死了之后,人家都叫她铁扫把的,她也深居简出,不与人来往!”
  “她丈夫死了多久?”
  石柱子答道:“少说也十来年了,不过却不愁暖饱的!”
  黎明道:“大娘,俺跟他俩过去看一看!”
  崔三娘忙说道:“要不要多带几个人去?”
  黎明道:“暂时不必了!”
  李信说道:“老秦已先到那里埋伏了!”
  黎明道:“那咱们快去!”
  三人冒着春风,在长街上奔跑,吱吱的鞋声,在静夜中,显得格外响亮!他们很快便跑到莫寡妇那座小院外面。
  黑暗中,忽然窜出一条汉子来,却是秦守仁。李信问道:“情况怎样?”
  秦守仁道:“不见有人出入!咱们怎样进去?开门还是爬进去?”
  黎明道:“我跟石柱子在前面拍门,你到后门守着,小李先爬上墙头伏着!”
  秦守仁与李信分别行事,黎明与石柱子来至莫寡妇前门,用力地拍打起来。沉重的打门声,在深夜里传到老远去,但屋内却没人应。
  黎明忍不住再用力拍动起来。“砰砰砰!”
  过了顿饭工夫,屋子里都没有反应,黎明道:“石大哥,请你在前面看着,如果有人请你叫一声!”
  石柱子问道:“黎爷你去哪儿?”
  “俺爬进去看看,我看里面可能出了事,要不然睡得再沉也早被吵醒了!”黎明向旁走去。因为莫寡妇这小院的左首刚好是一条小胡同,他来至旁边,抬头望去,问道:“小李,有动静吗?”
  李信在上面道:“没有!”
  黎明退后一步,倏地冲前,双脚一顿,身子腾起,双手在墙头一扳,下身横摆,一甩双脚便架在墙头上,再一翻便坐了上去。
  李信道:“老大,咱们下去吧!”
  黎明唔了一声。“小心!”他首先跳下,落在院子中便抽出盒子炮来,这座庄院,只有两座屋子,对面大门的是正屋,围墙对面那里也有一栋,料是灶房柴房及放杂物的,不论是正屋还是灶房,门都关得死死的!
  李信也跳了下来,向黎明打了个手势,两人抢向正屋。屋前有三级石级,李信
  一跳而上,向走廊两旁看了一下,走至门前,听了一下,不见有动静,轻轻把门一推,那两扇门竟然被推开了,里面黑灯瞎火的!
  黎明与李信停了一下,然后跳了进去,入门是座厅堂,厅的两旁各有一间房,后面也还有房。
  黎明略一思索,决定光明正大一点,便叫道:“屋子里有人吗?”
  李信紧张地戒备着,黎明又叫了一遍,都没人应声。他只得问李信:“小李,有洋火没有?”
  李信把枪插在腰带上,摸出一盒火柴,取出一根划了火,慢慢举起,只见厅里没一个人,但桌、几、椅等家俱整齐地排列着。几上有烛台,尚有半截红蜡,李信走前把其点亮。
  “小李,你说有人没有?”
  “难说,若果没人的,为啥门不锁?若果有人的也不可能睡得这般死!”
  黎明道:“他奶奶的,不管了,咱们逐间房搜一搜!”他首先推开左首那间房的门,李信忙拿着蜡台走过去,火光下,但见房内一切无恙,帐子却低垂着,看不见床上的情况。
  黎明慢慢走前,突然伸出一手,把帐子拉开,床上没人,被褥却十分凌乱,他一怔,喃喃地道:“人呢,去了那里?”
  李信道:“可能在里面,咱们进去找一找!”
  两人又往内找去,终于在莫寡妇的房里找到三个女人,那三个女人都被人五花大绑,嘴里塞着手绢!
  黎明向房里看了一下,肯定没人埋伏,然后把那三个女人嘴里的手绢拉了出来。问道:“谁是莫寡妇?”
  那三个女人年纪都差不多,互相看了一下,其中一个比较白的道:“俺就是,你们是谁?”
  李信沉声问道:“你们为啥会被人缚着?”
  莫寡妇道:“今天晩上吃过晩饭后,忽然来了四个强盗,把咱们绑住……”
  “那四个强盗呢?”
  莫寡妇道:“咱们被困在这里,怎知道?”
  李信语塞,黎明问道:“那四个强盗把你们关在这里,就不再出现?他们做了些什么,你们知道吗?”
  莫寡妇道:“咱们怎会知道?请你们先替咱们解开绳子吧!”
  黎明示意李信替她们解绳,自己却走了出去,他把大门打开,见石柱子瑟缩在寒风中,忙道:“石大哥,麻烦你啦,你先回家休息吧!”
  “情况怎样?里面有人吗?”
  “莫寡妇她们都让人缚住,有话天亮后再说吧!”黎明向他挥挥手,道:“请石大哥顺便通知老秦,叫他进来!”
  石柱子应声而去,黎明返回莫寡妇的睡房,只见她们三个都已恢复自由,黎明正想问她们,不料莫寡妇却道:“你们两个是谁?是局子里来的?”
  “不是,不过咱们并无恶意!”
  “等咱们喝杯茶再说吧,年轻人都没规矩!”
  黎明暗喑一怔,想道:“这女人看来见过世面!”当下忙道:“说得有理,你们先喝杯热水吧!”
  莫寡妇教一个女佣去拿热水,她喝了热水,坐上床,说道:“你们有什么事要问?”
  黎明道:“自那几个强盗把你们绑住之后,你们可曾听到过什么声音?”
  莫寡妇沉吟了一下,道:“有点奇怪……咱们只见四个男的强盗,但过了一阵,却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好像是在院子里!”
  黎明心头一跳,忙再问:“那女人说些什么?”
  “这个咱就听不到了!”
  一个女佣道:“女人的声音一共出现过两次!”
  黎明心头砰砰乱跳,与李信又换了一个眼色,李信问:“后来又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莫寡妇道:“好像还听见后门的关门声!”
  话音刚落,秦守仁已进来,黎明道:“老秦,你去看看后门有没有闩上!”又对莫寡妇道:“接着呢?”
  “接着咱们便听见外面人声吵杂,有人在不断地呼叫!”
  “呼叫什么?”
  女佣道:“好像在呼叫什么珠的!”
  黎明知道她们是听见自己在叫冯承珠的声音。“再后来呢?”
  “便是你们进来了!”
  李信问道:“那些强盗长得怎样?”
  女佣道:“他们脸上都包着布,咱们怎知道?嗯,身材又都是一般……咱们那时候被吓得半死,就算他们现在站在面前也认不出来!”
  黎明道:“你们先后听见两个女子的声音,这两次的声音是不是一样,换而言之,是一个人发出两次,还是两个人各发一次?”
  那三个女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一齐摇头。此刻秦守仁回来,道:“后门没闩上!”
  莫寡妇道:“喂,你们三个是强盗的同党么?为什么乱闯进来!”
  李信呸了一声。“咱们像强盗么?哼!乱闯进来,若不是咱们乱闯进来,你们还要扮蟹哩!”
  黎明道:“咱们怀疑那四个强盗将冯家的二位小姐捉去了,所以进来看看!”
  “冯家小姐跟咱有什么关系?”
  “因为冯二小姐是在你们的门外失踪的!”
  莫寡妇道:“好啦,你们都问完了吧?咱们知道的只是这些,你们请吧!”
  黎明拉着李信道:“打扰了!”三人自后门走出去了。
  秦守仁道:“这样说来,他们已不知去了那里,可不好找!”
  黎明叹了一口气,道:“假如俺没看错,根本不用咱们去找他,他们自己会来的!”
  李信道:“他们无非是要钱而已,老大你别担心!”
  黎明道:“天快亮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到冯家走一趟,等下就回去!”他快步返回冯家,把经过告诉崔三娘母子。
  冯承宗骂道:“这些狗强盗真的是无法无天!”
  崔三娘心中如被人剐了一刀,但她不是一般的富家奶奶,尽管心中惊怕担忧,仍道:“你们都不用担心,睡吧!一两天内,一定会有她们的消息!”
  冯承宗道:“他们如果是要钱的,就给他们吧,反正钱财乃是身外物!”
  黎明心中忖道:“他们既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只怕要的赎金不会太少!”他心中这般想,嘴上却不敢说。
  崔三娘道:“明侄,你忙了一夜先去睡一觉吧,有事待下午再商量!”
  黎明道:“大娘也请早点休息,俺回去了!”他出了冯家,抬头望天,天已朦朦亮。
  回到家里,黎明和衣躺在床上,虽然疲乏,但心中担忧夏玉莲的安危,过了好一阵才迷迷糊糊地瞌子一阵。他醒来时,才十点十五分,洗了脸,冲了一壶茶喝了。正在思索,忽觉外面似乎有人在偷看,忍不住叫道:“谁?”
  接着门外走进一个人来,却是小鬼石头!黎明道:“石头你来作甚?”
  “爹叫我过来问黎叔叔,找到冯姑娘了没有?”
  黎明道:“还未找到!石头,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石头果然坐在他身旁,黎明问道:“昨天晚上你看见莫寡妇的门打开?看不看到人?”
  石头道:“屋檐下黑得很,是有人但俺看不清楚!”
  “男的还是女的?”
  石头想了一下才道:“好像是男的……俺看不清楚,不过不是莫寡妇。”
  黎明哦了一声,问道:“你既然看不清楚,又怎知那人不是莫寡妇?”
  “因为莫寡妇不穿黑衣服的,那人却穿黑色的衣服!”
  黎明一怔,忙问:“莫寡妇为什么不穿黑色的衣服?”
  “黎叔叔,这你就不知道了!因为莫寡妇她丈夫儿子中瘟疫那天,她刚好穿黑衣,后来她丈夫及儿子都死了,她便发誓不再穿黑衣!”
  黎明回想一下,莫寡妇在昨晚是穿红色的衣服!他再问道:“你真的没有看清楚?”
  “是的,俺赶着去看戏!”
  “可惜!”黎明左拳擂在自己的大腿上!“那莫寡妇你见过几次?”
  “见过两三次而已,她平日都不出门的,俺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出门!不过听人说,她是在忏悔!”
  “她忏什么悔?”
  “人家都说是她命硬,克死丈夫及儿子的!”
  黎明忽然想到一件事,便跳了出去。石头问道:“叔叔,你去哪?”
  “你别问……”黎明本想去找莫寡妇,但突然醒起莫寡妇可能还未下床,便长叹一声坐下。
  石头道:“黎叔叔,你教我练武吧,师父老是叫我扎马,真没意思!”
  黎明道:“扎马是最基本的功夫,这功夫扎不稳,以后练什么都得不到应有的效果!好吧,你跟来!”
  黎明走到院子中,石头喜孜孜的跟在后面,不料黎明仍然扎着马,他只得也学他。黎明道:“你看着!”他右拳打出,再反手收拳,接着又把右拳打出,他连打几遍,呼吸都有规律。
  “你学俺这样做!”
  “这有什么好处?”石头有点失望。
  “熬气力!”黎明道:“这是入门的第二步!”他指点了石头几次,石头便做得很好,暗中赞赏李信没有收错徒弟。
  黎明到灶堂煮了一大盘饺子,然后叫醒秦守仁及李信。“老大你怎这么早?有消息么?”
  “还没有,不过等下请你们陪我去找莫寡妇!”
  秦守仁咬了一只饺子,问道:“昨晚不是已都问过了?”
  “俺有一个想不通的地方,那些强盗为何要去找莫寡妇?她又怎知道承珠会站在莫寡妇的门外?”
  李信放下筷子,皱着眉道:“不错,是有点奇怪……老大,你说……这是什么原因?”
  “很可能是强盗去莫寡妇家打劫,因意犹未足,所以暂时把莫寡妇家当作个暂时的巢穴,把希望寄托在看热闹的人身上,而承珠只是无意中让他们碰上而已!”
  秦守仁道:“这个咱们去问莫寡妇,她也未必知道!”
  “我想知道她家有没有损失,假如她家没有损失,就说明两件事,第一,莫寡妇本身有问题,第二,掳人的强盗对承珠及本城的清况十分熟悉,知道她每年必去看灯市,所以选定莫寡妇的家作巢穴!”
  秦守仁道:“假如真的这样,那么绑架的人,很可能就是本城或者附近的人氏了!”
  李信道:“不一定是附近的人氏,而是住在附近的!嘿,这就好办得多,因为只要不是金银城的手下,后果便不会太严重!”
  他不提犹可,这一提之下,黎明脸色登时一变,因为夏玉莲与冯承珠都长得如花似玉,落在狼虎窝里,很可能会失身!
  秦守仁比较细心及老成持重,见状忙说道:“依俺看,他们捉人,无非是为了钱而已!”
  黎明抛下筷子,道:“不吃了,快走吧!”
  三人出门,石头仍在那里扎马,李信摸着他的头,道:“好好练,如果你离开时,咱们还未回来,记住把门锁上!”
  石头回答道:“俺不走,俺等你们回来!”
  黎明道:“也好,如果冯家有人来,告诉他们说咱们去找莫寡妇,肚子饿就吃饺子!”
  三人出了街,直奔莫寡妇家。这时候,正是吃午饭的时候,行人不多,但他们三人却十分引人注目。李信上前拍门,不一会儿,大门便拉开了。
  门缝里探出一颗头发灰白的头来,正是莫寡妇的女佣,她讶然问道:“你们又来干什么?”
  黎明道:“你主母在家么?”
  “什么事?”
  李信把门用力一推,道:“你管不着,咱们有话问她!”他首先走了进去,黎明与秦守仁鱼贯而入。
  那女佣在后面大叫道:“你们怎么能够乱闹民居,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三个男人……”
  李信哈哈一笑。“咱们三个是男人,你们三个是女人,不过咱们不会强奸老太婆!”
  厅里传来莫寡妇的声音:“是谁呀!说话这般缺德!”
  黎明道:“莫大娘!是咱们!昨天晚上咱们有件事忘记问您!”
  那女佣在后面道:“主母,他们是硬闯进来的!”
  厅门打开,开门的是另一个女佣,莫寡妇正在吃饭,她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道:“这也难怪他们,进来吧!”
  女佣拉了椅子进来,黎明道:“不敢太麻烦,您继续吃饭吧!”
  “那么老身便不客气了!”莫寡妇扒了几口饭,道:“听说你未婚妻失了踪是不是?”
  黎明道:“失踪的两个女子,一个是俺的未婚妻,一个是未来的妻妹!”
  “所以老身不怪你们没规矩,你有什么话要问?快问吧!”
  “俺想问你一件事,请您莫生气!”
  莫寡妇脸色微微一变,道:“是什么事儿?”
  “您昨晚有没有损失?”
  “当然有啦,不过损失很少!”
  黎明瞪着她,道:“为什么会损失很少?他们对你手下留情?”
  莫篡妇冷笑一声:“你这孩子怎会说出这种话来?嗯,这是什么意思?”
  黎明道:“那四个强盗费了这般大的劲,才进入宝山,他们怎会空手而去?”
  莫寡妇眼角一跳,挟了一块鸡脯放在嘴里咀嚼,尖着声问:“你怎知老身这里是座宝山?”
  黎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道:“假如不是宝山您生活怎会如此优悠?家里没两个钱的,还会请两个女佣么?如果俺看错的,昨夜你早就紧张起来了!”
  李信道:“你的钱一定很多,所以才会不在乎,让那些强盗拿走一些!”
  “老身老实告诉你!我当家留下来的钱,足够老身吃二三十年,但那些钱也并不太多,老身将钱收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没人会知道的,所以我完全不怕,因为他们能拿得到的,数目有限得很!”
  秦守仁道:“原来如此,不过他们会相信你只有这一些钱么?难道他们没迫问你?”
  莫寡妇冷冷地说道:“现在轮到老身问你们一句了:你们问这个有甚么目的和作用?”
  黎明道:“咱们自然有作用,因为要由此证明一件事。”
  莫寡妇脸色一变,问道:“要证明什么事?”
  “你把情况先说清楚,咱们自然会告诉你!”
  莫寡妇哼了一声。“他们问了,老身告诉他们把钱放出去生利息,他们便相信了!”
  李信道:“就这般简单?”
  “你们可以不信,”莫寡妇瞪了他一眼。“但如果不相信老身的,为甚么又来问我?现在你们该说了吧!”
  黎明道:“咱们想由此知道,那些强盗目标是你,还是冯家的二位小姐!”
  “现在知道了没有?”
  黎明道:“还不太清楚,不过我相信他们的目标是冯家的两位小姐。”
  莫寡妇道:“老身不管你们看清的是什么,昨夜睡没几个钟头,老身要午睡了,你们请吧!秋娘,替我送客!”
  那个来开门的女备应了一声,道:“请你们走吧!”
  黎明仍然端坐不动,李信与秦守仁都以他马首是瞻,是以都仍坐着,莫寡妇脸色一变,大叫道:“你们要干甚么?救命呀!”
  李信喝道:“你胡叫甚么?”
  黎明站了起来,道:“好吧,咱们再见!”
  莫篡妇道:“秋娘,给我把门锁上,真是岂有此理!”
  秋娘把大门拉开,黎明经过时,忽然停住,问道:“你们被缚住多久才听见第一声女人的叫声?”
  秋娘嗫嚅道:“有一段时间才……”
  “大约有多久?”
  “大概有一个多钟头了吧!”
  “你当时在干甚么?”
  “吃饱饭,洗了碗,刚回房,他们便来了……”
  “那四个强盗是怎样进去的?”
  秋娘摇摇头,只听莫寡妇在里面叫道:“秋娘,关好门了没有?”
  秋娘吃了一惊,忙道:“你们快走吧!”她在黎明后腰上一推,接着“砰”的一声,把大门关上!

  第四章 来迟一步
  李信望了黎明一眼,道:“现在已可以肯定,那伙人目的是在冯家的两位小姐身上!”
  秦守仁接着说道:“他们缚了人,无论搜钱要多久,但似乎都不必花一个多钟头!”
  黎明轻声道:“现在不知道的是他们的掳人的目的,是要对付冯家的,还是要对付咱们!”
  “对付咱们?”李信道:“对付咱们为甚么不直接找咱们?”
  秦守仁道:“老黎考虑得有道理,他们有可能是要对付咱们!”
  李信道:“你说这是金银城的手下干的?”
  “有可能!”秦守匸道:“假如他们是为了勒索冯家的钱,为甚么偏选在这时候才下手?”
  李信激动地道:“他妈的!他们若敢动大嫂一根毫毛,俺李信便跟他们没完没
  了!”
  黎明脸色一变,通:“老秦,你说会不会是许双枪的手下?”
  秦守仁道:“难说!其实金银城的手下也好,许双枪的手下也好,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黎明道:“但近年来许双枪已自成一统!”
  李信道:“金银城的手下与许双枪的手下,有甚么分别?”
  “有!因为金银城的手下还有一位狗头军师!”
  秦守仁脱口道:“风牧?不错,这人馊主意最多,不好对付!”
  说着已回到家里,只见石头仍在小院子里扎马,他赤着身,在这种天气里也练得满头大汗。李信怜惜地拍拍他的肩膊道:“好啦,快抹干身体穿好衣服吧!”
  黎明问道:“有人来过吗?”
  “有,你未来的丈母娘派人来找你,还拿出了一大篮食物来,嘻嘻,她对你真好!”
  黎明瞪了他一眼,适:“俺过去看看,有事请去通知俺一下!”
  秦守仁道:“这个还用你吩咐?”
  黎明赶到冯家,一见到冯承宗,便问道:“贤弟,找俺甚么事?”
  冯承宗道:“有消息没有?娘急得快疯了,老是叫我去找你!”
  “大娘在那里?”
  “她头疼刚睡下!”
  黎明叹了口气,道:“你放心,那些人要对付的是我,她俩姐妹迟早会平安回
  来!”
  冯承宗道:“但愿如此,但,黎大哥你怎知道他们要对付的是你?”
  黎明把自己的看法以及跟莫寡妇交谈的情况说了一遍。“宗弟,大娘醒来之后,告诉她一切,叫她放心,俺绝对不会让她俩受害!”
  冯承宗叹息道:“希望能在二十五日之前找到大姐,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黎明身子一抖,道:“真没办法时,只好延期吧!”
  “但一来请帖早已派出去,而咱们的亲戚很多不是本城人氏,要改期通知也成问题,娘就是为这个头痛!”
  黎明叹了一口气,道:“现在只能听天由命,希望他们早点送消息来!”
  “送什么消息?”
  黎明道:“无论他们要对付我,选是要钱,都一定会派人送信开出条件!”
  那书呆子“啊”的一声,道:“不错,大哥,有消息你就来通知一声,钱没问题!”
  黎明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膊,转身出去了,回到家里,李信与秦守仁正在下棋。
  “老大,你丈母娘找你甚么事?”
  “俺去睡觉,有事叫醒我!”
  这一天,完全没有消息,不想次日还是没有消息,不但崔三娘急得快发疯,连黎明他们三个也如热锅上的蚂蚁,黎明一会儿在家等,一会儿又跑去冯家。
  正月十九日午饭后,黎明再也忍不住了,说道:“小李,咱们再去找那老虔婆去!”
  李信一怔道:“谁是老虔婆?”
  “莫寡妇!”
  秦守仁道:“找她干什么?”
  “俺觉得她始终有点问题!”
  李信心头一跳道:“甚么问题?”
  “照她们三个所说,她们被缚的时间由晚饭后不久,到咱去找她们,你说有多久?”
  秦守富:“那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
  黎明道:“就算她们晚上七点钟吃饭,八点钟被缚,到凌晨三点钟,也足足有七个钟头,五花大绑七个钟头,为甚么咱们替她解开绳子之后,她们这么快便可以坐上床?通常在这种情况下,都已手脚麻痹至没有感觉的地步!小李,是不是你抱莫寡妇坐上床的?”
  “他奶奶的,俺怎会去抱那老虔婆!”李信道:“你不提,俺已忘记,她们被缚得并不紧!”
  秦守仁一拍桌子,道:“这就更加奇怪了!如果缚不紧,为甚么挣不开?”
  “挣不开,因为绳子缚得很有分寸,既挣不开,又不会太紧!俺的意思是她们的双手反到后背,双只手之间有一条绳子扣着,所以不会太辛苦,而双脚也是这样的!”
  黎明道:“这就更加值得思疑了,因为既然缚得不太紧,她们为甚么不爬出去?街上这么多人,她们爬到大门外,用脚踢门,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那便不用受这么久的罪!”
  秦守仁抓抓头,道:“也有可能是她们害怕……”
  李信接道:“对!那些狗强盗如果威胁她们,她们也许没胆爬出去!”
  黎明冷哼一声,说道:“你们忘记了一件事,第一,莫寡妇的神态并不太过惊怕;第二,她说她听见后门有启动以及关闭的声音,这就说明她知道强盗们已经离开!”
  李信用力一擂桌子,破口骂道:“原来这老虔婆跟狗强盗勾结上了,咱们现在便去找她!给点颜色她们瞧瞧,不信她不乖乖招供!”
  黎明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去!”他插上盒子炮,首先出去,三人洒开大步,来至莫寡妇家门外,黎明道:“小李,你爬上墙头,老秦,你守在后门附近,俺去拍门!”
  他估计秦守仁已走至后门,然后才上前拍门,“砰砰”的门声,使路人转头望过来,黎明拍了一阵,不见有反应,便用脚踢,边叫道:“莫寡妇,快开门!”
  一个邻居道:“昨天到现在都不见她们出来!”
  黎明暗叫一声不妙,连忙走到旁边围墙处,向上问道:“小李,见到里面有人没有?”
  “不见!厅门关着!”
  “他妈的,可能让她们溜掉了!”黎明退后几步,翻上墙头,李信先是跳进去,他紧随而下。
  两人跳上石阶,便见到厅门的门环上有一柄铜锁!不用说,人早已溜掉了!
  李信跺足道:“咱们来迟了一步!”
  黎明道:“她们可能在昨天,甚至是前天便溜了!”
  “进不进去看看?”
  黎明沉吟了一下。“好,好歹也得进去瞧瞧,否则不能心息!”
  李信有个外号唤作“八臂哪咤”,说得难听一点,他是出名的“三只手”,不过他偷的都是些奸邪凶狠和为富不仁的人,但凡干他这一行的,除了手脚要利落之外,还得能穿户凿壁,因此这开锁绝技便成为他吃饭的必备技俩!
  李信跳落院子里,低着头在地上找了一根竹签,一根小铁线儿,他来至门前,先用竹签撬之,弄了一阵,再改用铁线儿,但听“刷”的一声,那锁便开了,他把锁拿掉,把门踢开。
  厅里的一切一如上次来时,摆挂得整整齐齐的,黎明一直走到莫寡妇的睡房,那房也锁着,他粗暴地道:“小李,把这锁也弄开!”
  李信应了一声,走了过来,这次花的时间较长,好不容易才把锁松掉,把门推开,这房收拾得更加整齐,床上的被子折得好好的,看来莫寡妇像是出门探亲,完全不像是逃走。
  李信望着黎明,黎明喃喃地道:“莫寡妇的娘家不知在那里?还有,那两个女佣……”
  李信道:“对,她们一定是在躲避咱们,否则若是去串门子的,那有可能连两个女佣都跟着去!”
  两人出了莫家,把秦守仁找来,直赴冯家,黎明把情况告诉冯承宗。“宗弟,
  你家人多,请你派人去打探一下,我要这三个老虔婆的资料!”
  冯承宗立即派人出去打听,过了个多钟头,那些人便回来了,得到的资料颇为丰富。
  莫寡妇,本名一个红字,今年五十岁。她丈夫叫屈贺丁。莫红娘家在城南十五里的红石村。
  莫寡妇僱的女佣,其中秋娘也是红石村人氏,今年已五十六岁,屈贺丁死后才受僱于莫寡妇的,她也是寡妇,据说二十二岁便开始守寡,没有儿女,另一个女佣叫从良,本是个乞丐,在城内讨钱为生,莫寡妇可怜她,要她跟着她,也有七八年之久了。
  李信道:“咱们去红石村找她们,现在就去还来得及!”
  冯承宗道:“家里只有两匹马……”
  李信道:“不怕,俺有‘风火轮’!老大,俺先回家取车!”
  冯承宗教人牵马,黎明与秦守仁上了马,到南城门等李信,过了一忽,便叫李信踩着脚踏车,轻松地飞来了,这脚踏车便是他“八臂哪咤”的风火轮!
  黎明与秦守仁立即扬鞭催马,马儿速度较快,眨眼便把李信远远地甩在后面。但驰了五六里,马匹气力渐衰,速度逐渐慢了,李信又慢慢追上来。
  十五里路并不太远,不久便远远见到一块赤色的岩石,矗立在路旁,秦守仁道:“红石村大概便在这里。”
  马儿转过岩石,便见到树后有一丛房舍,树杆上钉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红石村三个字。
  李信便在这时候追了上来,他“托”地一声跳了下来,道:“趁天色未黑,快去吧!”
  三人来到村口,只见三四个小村童正在那里玩泥沙,李信道:“小兄弟,俺问你们一个人行不行?”
  一个孩子问道:“问谁?”
  “你们谁认识莫红的?”
  孩子互相问道:“谁叫莫红?”
  “一个五十多岁的寡妇。”
  “寡妇?”孩子天真地道:“什么叫做寡妇?”
  李信没好气地道:“叫你们的大人出来吧!”
  孩子们跑进村,李信三人跟在后面,孩子叫道:“爹,有人要找寡妇!”
  只听一栋土屋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小三子,你胡说啥,俺打你!”
  孩子叫道:“真的,爹你出来看看,还有两匹马,一匹不知叫啥的,俺从未见过!”
  屋子里走出一个年纪二十五六,下巴长着青惨惨的胡须荏子的猛汉,见到李信等人,神情微微一怔,问道:“你们要找谁?”
  黎明向他唱了一个喏,道:“这位大哥,我们要找一个叫莫红的女人,不知她住在那里?”
  “莫红?”那汉子抓抓头皮,道:“俺这村子有一半人姓莫,但却未听过有人叫莫红,这人长得怎个样?”
  黎明道:“她嫁在诸城屈家,她丈夫本来是开酱园的,后来因瘟疫死了,城内的人便叫她莫寡妇!”
  汉子问道:“你们找她有急事?”
  黎明道:“早几天她家遇贼,这几天便不见她了,咱们是她邻居,怕她发生意外,所以来看看!”
  汉子道:“俺不认识她,嗯,你们请等等,俺过去问娘!”
  黎明连忙谢了。一会儿,汉子出来,道:“俺带你去她家吧,不过咱们却不知道她有没有回来。”
  秦守仁问道:“她家还有什么人?”
  那汉子道:“她有一个妹妹,唤莫黄的,但前年犯黄疸病死了,现在只剩下几个儿女。”
  走了一阵,来到一栋砖屋前,只见一个十多岁的青年在门口磨菜刀,汉子道:“小鹰,这些人要找你姨母!”
  那个叫小鹰的青年抬起头来,但是他看了黎明他们一下,讶然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莫红的邻居,请问你是她的侄儿么?”
  “是的,有啥事?”
  说着屋里又走出一个将近三十的汉子来,道:“你们找我们姨母有啥贵干?”
  黎明道:“她前几天遇贼,这几天连人都不见了,咱们怕她发生意外,所以来看看她,她在里面吗?”
  那汉子冷冷地道:“她有事也不会回来!”
  “为啥?”
  “嘿嘿,她嫁个有钱的人,还记得咱们么?”
  秦守仁问:“她跟你们没有来往?”
  那汉子激愤地道:“对我们来说,是有往无来,因为我们要求她嘛,没办法的时候,只得厚着脸皮,进城去求她!”
  黎明接问:“你们最后一次跟她来往,是在什么时候?”
  “两三年前,我娘犯了病,没钱买药,俺进城去找她,希望她念在一场姊妹的份上,多少帮助一下,那知道她这人铁石心肠,拿几文钱要给俺,俺一怒之下,抛回给她,她还说什么把祖屋送给咱家,已经让我们占尽便宜,教咱们不能再巴望什么了!”
  那汉子说到此,胸膛不断起伏着,咽了一口口水才续说下去:“我对她说,这栋破屋你几时要,我们几时都可以让出来给她住,她说她死也不回红石村!”
  李信诧然地道:“她为什么跟你家闹得这般僵?”
  那汉子脸色变了一下,悻悻地道:“这是咱家的事!哼,她若被强盗捉去,才叫俺高兴哩!”
  黎明斜乜了他一眼,问道:“你很恨她?”
  “不错,她若肯借钱给咱,俺娘还有得救!”那汉子挥挥手,道:“好啦,俺也不再说她了,总之她没回来,也不会回来!”
  李信望着黎明,黎明略一思索,随即道:“打扰你们了,天快黑了,咱们也要回城了!”
  那汉子唔了一声,走进屋里,黎明拉着带他来的那个汉子的手,问道:“这位大哥,你叫啥名?”
  “俺姓马的!”
  “马大哥,你们村还有一叫秋娘的是不是?”
  “秋娘俺知道,她丈夫也是姓马的,她也是个寡妇,以前也是耕田的,后来去城里,不过她家已没一个人!”
  “这是她娘家,还是她夫家?”
  “她娘家跟夫家都在本村,两边都没人了,人家说是风水不好!”
  “不知她有没有回来?因为她也不见了!”
  那汉子颇为热情,道:“俺带你们去找一找!”
  黎明连声谢谢,那姓马的汉子带他们在红石村里走了一匝,问了不少人,识得莫红及莫秋娘的人不少,但却没一个见她们回来,黎明知是她们没回这里,便与姓马汉子道别,临走时,他要送钱给他,但乡下人十分淳朴,坚决不收。
  黎明三个慢慢向诸城进发,李信忽然提出一个颇为突然的问题:“老大,你说那些强盗会不会是莫黄的儿子叫人去找莫寡妇的!”
  秦守仁笑骂道:“你怎不先用脑想一想,有可能吗?”
  黎明道:“我也认为没可能,因为假如是莫黄的儿子派去的,他目的若不是为了出气,便是为了钱,但他们并没有得到什么!”
  李信道:“咱们怎知道,莫寡妇的损失有限,可能是骗咱们的人,他妈的,这老虔婆的话怎能相信!”
  “算你没猜错,但那些人后来又为什么把玉莲和承珠掳走?”
  李信不由语塞,他们找不到莫寡妇,都十分不快,临到城门,秦守信忽道:“喂,你们怎地好像孝子一般不说话?”
  李信骂道:“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
  “找不到莫寡妇,证明此人与这件事有关系,也给了咱们一条线索,丧气什么呢?”
  “有道理!”黎明道:“不过咱们去那里找她?”
  秦守仁道:“吃了饭再说吧!”
  此刻天色已黑,城里灯光闪烁生辉,但三人怎还有心情欣赏,找了一家饭馆坐下,叫了一些酒菜,胡乱填饱了肚子。
  黎明会了帐,道:“你们回家,我牵马去冯家!”
  冯承宗正等他回来,崔三娘听说他回来,也从里面走出来,问长问短,黎明一一答复。
  崔三娘垂着泪道:“现在还没消息,怎办呢?你跟玉莲的婚期又快到了!”
  黎明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大娘不用太担心,我相信她们最后一定会平安回来!”
  崔三娘呜咽道:“她俩都不是福薄之相,相信会吉人天相,但这婚事实在使人担心……”
  “担心什么?”黎明道:“大不了延期!”
  “哼!你知道什么?一延期亲戚的闲话便多了,若不是迫不得已,一定要争取如期成亲,总之继续筹备,我这里也不会搁下来!”
  黎明心中不快,心想人都不在,还筹备什么,但他不忍伤崔三娘的心,便唯唯喏喏地应着:“大娘,你早点休息吧,我也累了……”
  黎明岀了冯家,往家里跑,走了一半,便见李信快步跑了过来,他半惊半喜地问:“是不是有消息了?”
  李信道:“有信!”他伸手入怀取出一封信来,黎明一手接过,便把封口撕开,食中两指挟出一张信笺来。

  第五章 棋差一着
  黎明把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字,可是光线不足,甚难观看。李信道:“老大,到冯家去!”
  黎明沉吟道:“现在已很晩了,就算有什么事要办,也等明天吧,让大娘他们可以睡一个安乐觉,咱们回家!”
  两人回到家里,黎明问道:“这封信,你从那里得到的?”
  “在院子里拾到的!”
  黎明就着油灯看信,只见上面写着:
  黎先生大鉴:你好,你未来的小姨真是国色天香,人见人爱,所以那天晩上咱们便忍不住把她“请”回来,现在她就在咱们手中,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她的大腿又白又嫩,咱们每一个人都很喜欢,如果你要她的,请准备二千个大洋,把钱存进四通钱庄,要写明能在上海和天津都能提取的,然后把提款单放在城隍庙的神台上!记住日期是正月二十二日,下午五点正,提款单要用黄色的纸包着,如果逾时不来,或是用假的骗咱们,咱们就把死的冯承珠还给你,如果一切听话,就有一个活的回家,不要冒险,否则你们会后悔。四大金刚。
  李信骂道:“他妈的,写得啰里啰嗦的,到底是啥玩意儿?”
  黎明把信给李信看,喃喃地道:“二千个大洋,难不住冯家,但为什么他们不提玉莲,难道玉莲不是被他们捉去的?”
  秦守仁道:“是啊,这倒奇怪,那老虔婆说听见两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黎明冷笑一声:“莫寡妇的话已完全不足为信,假如玉莲和承珠还能说话的,为什么不大声叫喊?”
  李信道:“也许她们受到威胁,不敢叫!”
  黎明说道:“总之我不相信她们说的话!”
  秦守仁道:“二千大洋对冯家来说虽然不是大数目,但也绝非小数目,因为冯家的不动产多,要调动二千大洋的现款,也可能有困难,俺的意思认为你还是拿信去冯家,先跟承宗商量一下,这样做会比较妥当!”
  黎明想了一下,认为有理,便拿了信去冯家。冯承宗已经躺下床,听见敲门声,悄悄起来开门,丫头道:“少爷,未来大姑爷来找你,叫你不要惊醒主母!”
  冯承宗心头一跳,一边披上外衣,一边问:“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知道,未来姑爷没说,他现在在书房等你!”
  “泡壶茶来!”冯承宗边说边走向书房,穿过暗廊,便见书房点着灯,于是他走了进去便问:“黎大哥,什么事儿又赶回来?”
  “宗弟,你先看看这封信!”黎明把信拿给冯承宗看。
  冯承宗边看边骂:“这怎叫信?真是不学无术,难怪要沦为盗贼,咦,要二千个大洋……”
  黎明道:“这数目太大是不是?”
  “不是!二千个大洋难不倒咱们!不过为什么没提到大姐?”
  黎明叹了一口气,道:“俺也奇怪得很!”
  冯承宗道:“还有一点,他们既然敢在城隍庙收款,难道不怕咱们对付他?”
  黎明冷笑一声:“大概他们认为咱们会投鼠忌器吧!不过,咱们可以悄悄盯着梢,找到他们的落脚点,待他们回来了,再慢慢对付他们!”
  冯承宗道:“我相信他们也会顾虑到这一点!”
  “咱们找些陌生人,散在城里四周,不怕他能插翅飞上天!”黎明一拍胸膛:“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
  冯承宗嘘了一口气,也学黎明拍一拍胸膛,道:“二千个大洋包在我身上!”
  黎明望着他:“二千大洋真的没有困难?”
  “二千个大洋不是小数目,不过能够换回二姐的人回来,我认为很划算!”
  黎明道:“就怕他们拿了二千大洋之后,得到甜头,要求更高,那时候,玉莲就……”
  “别担心!”冯承宗拍了黎明一下,道:“钱财是身外之物,没甚么大不了的,花出去的,以后咱们再想办法赚回来好了!”
  黎明一翻腕,握住他的手,感动地道:“若论到视繁华富贵如粪土者,你是第一个!”
  冯承宗不好意思地道:“大哥,你太抬举我了!”
  黎明道:“好吧,咱们明天下午再见,那些钱你准备怎么办?”
  冯承宗说道:“这简单得很,咱们就有钱存放在四通钱庄里面,提二千个大洋,转个户头就行,明早我会跟他们老板商量!”
  “大娘那里怎么交待?”
  冯承宗道:“我娘也不是金钱的奴隶,你放心回去睡觉吧!”
  XXX
  次日早上,冯承一宗下了床,盥洗之后,出到饭厅,崔三娘已坐在那里喝茶。
  “娘,你不吃饭?”
  “刚吃过一碗面!”
  冯承宗坐在她对面,道:“娘,你双眼都肿了,昨天晩上又没睡?”
  “嗯,睡得不好……唉,怎能有觉好睡!”
  “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有消息了!”
  崔三娘急问:“甚么好消息?”
  冯承宗把信掏出一来,道:“他们要二千个大洋去换二姐!”
  崔三娘接过信,边看边问:“你们大姐呢?”
  “信上没说!”丫头捧了一碗卤面来,冯承宗边吃边说:“昨天晩上黎大哥拿来的,他怕你睡了,不让我叫你!”
  “平安就好了,明儿也真是,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让我知道!”崔三娘道:“就答应他们吧,不要节外生枝,别得害出了人命,就算你二姐是出事了,还有一个大姐!”
  “娘,等下我就找四通的金老板!”冯承宗道:“大哥说他要找几个比较陌生的人,到城隍庙附近守着,悄悄盯着来收钱的人!”
  崔三娘担心地道:“会不会让人家发觉了,反而要害了你姐姐!”
  “大哥说这为了预防万一,万一他们拿了钱不交人,到时也有下手的对象!”
  崔三娘叹了一口气道:“由得你们主意吧,娘一颗心乱糟糟的!”
  “娘……孩儿还有一句话要跟你商量一下……”
  崔三娘抽起拴在衣襟上的白纱手绢,拭着泪水,呜咽地道:“你说吧!”
  “二姐最快也得二十二日晩上才能回家,至于大姐就很可能不能在二十五日赶回来了!娘,你说怎办?”
  崔三娘想了一下,道:“一切照旧办理,到时娘自会安排……”
  “没人怎么安排?”
  崔三娘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去四通钱庄办了事,回来把情况告诉我,还
  有,带几个精壮的人跟在身边,若连你也有甚么……娘可受不了!”
  “娘放心,孩儿会小心!”
  冯承宗吃了早餐,带着四个精壮的汉子出门。四通钱庄就在冯家附近,他走进钱庄,里面的人便都站了起来,叫道:“冯少爷,您早!”
  “早,你们老板在吗?”
  “刚到,请进来!”一个职员打开铁闸。
  冯承宗转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说毕便跟那职员走进去,首先经过大厅,再到账房,然后又是一扇铁闸。
  那四通钱庄职员,抓住门上的一根绳子一拉,里面立即响来“叮当叮当”的钟声。接着木门打开,一个胖子问道:“啥事?”
  “老板,冯少爷来找您!”
  那胖汉便是四通钱庄的股东之一,听见冯少爷来找他,连忙打开铁闸。“请少爷进来!”
  冯承宗走了进来,金老板请他坐下,问道:“冯少爷要喝茶还是喝酒?”
  “不用客气,金老板,请你把我户口下的钱拨出二千大洋,另开一个,是凭单提钱那一种!”冯承宗自怀中掏出皮箧,用手指拈岀一张纸来,交给金老板。
  金老板道:“冯少爷,凭单提款,不太安全,您为何要这样做?”
  “不瞒你说,你该听过我家姐姐失踪的事,匪徒来信了,要二千个大洋!”
  “哦,原来如此!不报官府?”
  “人命捏在人家手里?算啦,破财挡灾吧!不过俺有一句话要问您,这张提单可不可以临时作废?”
  金老板又哦了一声,道:“冯少爷的意思,我明白!你想用提款单骗他们,让他们把单子拿走,然后等人回来了,就报废!是不是这个意思?”
  冯承宗脸上微微一红,道:“正是!这种不法之徒,咱们也不必跟他们谈甚么信义!”
  金老板呵呵一笑。“冯少爷,恕金某问你说一句话!如果他们来提款,然后再放人,那我该怎么办?”
  冯承宗道:“如果是这样,自然没办法!”
  “俺告诉你,冯少爷,你别想得太天真,他们一定会等收到了钱才放人,而且本号分行共有八家,也不知道他们会去那一家提取!”
  “他们信上说明要上海跟天津都提得的!”
  “不过本行没这种做法,要么就指定在付款的那家分号提取,要么就八家分号都能提!这样吧,我先替你转了户,然后再写信派人送去分号……”
  冯承宗说道:“用电报吧!费用我来付!”
  金老板说道:“不用客气!你们是咱们的老主顾,这小小的服务,是本号应为之事,能够用电报,就用电报,否则就写信!”
  “谢谢!”
  XXX
  金老板办事很快,冯承宗回家才十点,他直接到内堂找母亲,把经过告诉她。
  崔三娘点点头,道:“你姐姐的婚事,你多照顾一点,看看还有甚么未办的,我怕明后天便有亲戚上门了!”
  冯承宗叹了一口气,道:“希望她们能赶得回来,要不然,真不知怎样向亲友交代!”
  下午黎明果然过来,他在冯家的仆人及长工之中,挑了二十个人来,教他们作各种的化装,又拿出纸笔,把城隍庙的地形划了出来,分布了人手,再叮嘱他们遇事不要紧张,远远盯梢,不要走得太近。
  黎明跟秦守仁和李信早就研究及讨论过了,他们假设了几个方案,务求借对方来取提款单时跟上!
  可是这天黄昏,李信又在院子里拾到一封信,信上写着:
  黎先生大鉴:您好!你未来小姨也很好,你不用挂念,咱们挂念那二千个大洋,希望你们准时交款,把提款单夹在肉包子里,放在神台上(记着,否则自误),然后你们就要退开,咱们收到钱,就立即放人!四大金刚上。
  李信把信丢给黎明,道:“他妈的,真是欺人太甚!”
  黎明道:“为啥要咱们用肉包子夹住?真是莫名其妙!”
  秦守仁道:“也许他们怕风大,会把提款单吹掉!”
  李信道:“俺有一个更好的办法,由我去扮庙祝,在庙里面监视!”
  “只怕会被他认出来!”黎明不无担心。“届时情况可能更加不妙!”
  “你放心,我去看过了,那庙祝的身裁与俺差不多,连脸庞也有几分相似,只要我在脸上涂上一屑油烟,他们便认不出我了!”
  秦守仁道:“这倒是个办法!”
  李信道:“俺现在就去跟庙祝商量,今夜便在庙里歇宿,不回来了!”
  XXX
  正月二十二日午饭后,秦守仁悄悄去城隍庙走了一趟,果见李信穿着一袭破旧的道袍,脸上多了一层油烟,看上去不但老了许多,而且形容猥琐,若不是细心,果然认不出来。
  他回来向黎明报告,黎明插上枪,用衣服盖住,便快步去冯家,冯家上下都忙着,好像没人知道他们的小姐还未回来。
  冯承宗见到黎明,便叫黎明到他书房去,把提款单交给他,黎明道:“你们还准备甚么婚礼?人都不知在那里?”
  “这是娘的意思,俺也不知道她在打甚么主意,由得她吧!”
  “他们又来信了!”黎明把信给冯承宗看。
  冯承宗看后淡淡地道:“一切照办!不过肉包子有油,你用纸把提款单先包起来吧!”
  XXX
  下午四点半,黎明离开冯家,他先到饭馆买了一个肉包子,然后去城隍庙。
  庙里有人上香,黎明暗中留意,生怕这些人便是四大金刚派来收款的。但五点未到,香客们便全都离开了,庙里静悄悄的,只有黎明和李信。
  李信道:“时候差不多了,你把肉包子跟提款单摆上吧!”
  黎明依言放好,然后出庙,他故意在外面走了一匝,然后窜入民居。再兜到城隍庙后面,越墙进去,只见李信在庙堂里扫地,神台上的肉包子还好好地放着。“喂,来了没有?”
  李信摇摇头,黎明闪进神帐后,他摸出袋表来,只差五分钟便是五点,一颗心紧张得怦怦乱跳!
  时间一点一滴地逝去,城隍庙内外静悄悄的,李信仍在扫地,黎明不断自帐后探头出来,李信生怕他坏了大事,不时向他丢眼色,要他缩回去。
  五点钟了,还不见有人,黎明更急,幸而这时候外面传来一个脚步声,接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手上提着一篮橘子,作香客进香的模样。
  李信轻咳了一声,立即对他注意起来,那汉子把橘子放在神台上,向台上的那个包子看了一眼,伸手去抓,李信一颗心立即提起!
  不料那人只把包子放开一点,将自己的橘子放在正中,转身问李信:“道长,请问香烛放在那儿?”
  李信指一指旁边的一个木架,道:“呶,就放在那架上,你自己取吧!”
  那汉子转身走过去,忽然庙外走进一只狗来,李信只望着那汉子,不理那狗,只见那只狗一跃而上神台,咬住肉包子,再跳了落地。
  李信转身望去,大叫一声,要打那狗,不料那只狗自他身边一窜而去,李信叫道:“狗儿咬走了肉包子!”
  黎明自帐后冲了出来,李信回身拦住那汉子,冷哼一声:“相好的,你这德性再拜几次,菩萨也不会保祐你!”
  黎明见那狗走至墙下,忽然自一个小洞钻了下去,他急忙标前,伸手入洞一抓,却抓了个空,原来那墙洞之下是道暗沟,狗儿沿沟而行。
  黎明大叫一声,奔出城隍庙,抓住一个冯家的长工,问道:“这下面是不是有一条小沟?”
  “是的,一直通到城外去!”黎明一怔,剁足道:“一子下错,满盘皆落索!”

  第六章 吉人天相
  李信刚拦在那汉子身后,那汉子恰好转过身来,怒眼而瞪道:“你说什么?咦,你好像不是庙祝!”
  李信冷笑一声:“不错!俺不是庙祝,你也不是香客!”
  那汉子怒道:“俺这不是来上香的?怎么不是香客!”
  李信一翻腕,向那汉子的手臂抓去,不料那汉子的身手居然十分敏捷,双脚一弹,向后退开,喝道:“你干啥!”
  “识相的便乖乖站着!”李信追前一步,左拳穿心击出。
  那汉子伸臂一格,还了一拳,李信叫道:“好呀,原来还是会家子!”他嘴上说着双手却不空闲,一口气打出三四拳。
  那汉子冷笑道:“这样的身手,便可以横行霸道吗?还差一点!”他双臂左穿右插,把对手的攻势一一格开。
  李信喝道:“你等下就知道李爷的厉害!”
  那汉子趁他说话分神,忽然翻腿一蹴,李信冷不及防,几乎闪避不及,连忙后退,那人得势不饶人,乘势追前反攻。
  李信见他腿法十分凌厉,很多时候能够连环飞踢,心头暗暗吃惊,边战边退,一直退出殿堂,立足在院子中。
  那人越战越勇,但经验不及李信的丰富,而且李信为人十分机灵,不断闪避,不与对方硬碰,用以消耗其体力。
  那人道:“你让开,俺不跟你计较,我要去上香!”
  李信道:“你还想逃?别作梦了!”他忽然一拳打出,那人举臂来格,他早有所准备,左手探出,五指如钩,扣向其腕脉!
  那人上身一偏,左脚蹬出,直奔李信胸膛,李信右臂一格,那人不待左脚落地,右脚已踢起!
  好个李信,他斜跳一步,蹲身落地,左脚离地七寸蹬出!
  这时候,那人的左脚刚落地,右脚又用力过猛,吃李信一蹬,失却重心,登时跌倒在地上,李信一扑而上,那人转身滚动,却滚不开,让李信压在地上!不过他不甘心被制服,打出一拳,正中李信的心窝!
  李信大叫一声,膝盖在那人的小腹一顶,那人一痛,失却反抗,终于被李信扭住双手。
  就在这时候,冯家的长工听见声音,奔了进来,李信道:“你们来得正好,先把他捆住,带回家,等下慢慢拷问!”
  那长工道:“他,他是……”
  李信一怔,问道:“你认得他?他是谁?”
  “他是本城出了名的孝子,名叫张进孝!”
  那人反问:“这假庙祝是谁?胡乱打人凭什么行凶?”
  那长工尴尬地道:“张孝子,你怎会来这里?”
  张进孝愤愤不平地道:“这里来不得么?我娘病了,俺来上香,这人胡说八道,俺都不知道他说些什么!”
  长工道:“李爷,这人俺担保他不是歹人,放了他吧!”
  李信迟疑了一下,放了手,道:“你真的敢保证?”
  “是的,他是出了名的孝子,怎会与匪徒来往!”
  张进孝怒道:“原来你竟然把我当作匪徒,真是岂有此理!”
  李信道:“你的武艺儿是从那儿学来的?”
  张进孝道:“是我爹教的,学武的就不是好人呀?那你自己呢?哼!”他双手甩了几下,转身走进殿堂。
  李信问道:“黎爷呢?”
  “他追出城去了!”
  “带我去!”李信拉着那长工走出城隍庙,“那暗渠通到那里?”
  “相信找不到了,因为这条暗渠很大,而且经过好几户人家……”
  李信隹问道:“在人家的屋子下面穿过?”
  “不错……”
  李信立即停定,说道:“那么就不要出城了,暗渠经过住宅的,最近的是那一家?”
  那长工看了一下,道:“俺也不太清楚……”
  “李信说道:“把人叫来,俺在这里等你!”
  那长工跑开去,一忽便回来,只见他带来了三个人,李信把他们分成两组,一组负责右边的,一组负责左边的。
  过了顿饭工夫,左边那组首先回来。“李爷,找到了!”
  李信跟他们走过去,原来只在附近,那是一家土屋,屋顶是盖茅草的,不过房舍并不太小。李信道:“里面住着谁?”
  “一个叫金花的老太婆!”
  “她没儿媳?”
  “儿子被抓去当兵,媳妇不晓得为啥跟人家跑了,只剩下那老太婆!”
  李信道:“一定是在这里!拍门!”
  那两个长工边拍门边叫道:“金花婆婆,请开门!”
  叫了好一阵,不见动静,李信又道:“撞门!”
  那两个长工退后几步,大叫一声,一齐冲前,用肩膊撞开门板!李信闪了进去,厅里没人,他走了过去,叫道:“金花婆婆!”
  房门洞无,李信探头一望,只见床上躺着一个老太婆,左臂软软地垂了下来,
  他知道情况不妙,也不进房,便向厅后走去。
  饭厅后是个小院子,一旁是灶房,院子中有几块石板被撬开,李信走前观看,石板之下,正是水渠!这刹那,他自然明白了,那只狗是四大金刚养的,他们训练它咬肉包子,那狗咬着肉包子,由水渠跑来这里,被四大金刚截住,这样那张提款单便自然落在他们手上,这计划真是天衣无缝,令人赞叹!
  李信不由呆住了,因为这四大金刚的心智,跟他们信中所表露出来的,相差何止十倍!他们三人把对方低估了。
  “李爷,金花婆婆死了!”
  李信一转身,对那长工道:“一定是四大金刚干的!你们去报官吧!我去找黎爷!”他奔出土屋,却不知黎明从何处追去,只得随便向一个方向前进。刚穿过一条小巷,便远远地见到秦守仁走过来,他欢声叫道:“老秦,黎大哥呢?”
  “他追出城去了,咱们一人走一边,他大概也快回来!”
  “追到人没有?”
  秦守仁摇摇头道:“你这里有什么动静?”
  李信把金花婆婆家的情况说了,秦守仁道:“快带我去看看!”
  两人再到金花婆婆那土屋,秦守仁向院子里看了一眼,问道:“你说门是闩上的?那么人从何处逃掉的?”
  李信向两旁看了一下,随即向灶房走过去,轻轻推开木门,只见窗子打开着,他探头望出去,那是一条胡同,回头叫道:“老秦,这里来!”
  李信首先自窗口跳出去,秦守仁闻声走过来,也爬了出去,李信道:“你向这边走,我走这边!”他转身向右跑去。
  出了胡同,是一条小巷,巷里面有两个小孩在玩耍,李信问道:“喂,小兄弟,刚才你们有没有见到有人从那金花婆婆家的窗子跳岀来?”
  那两个孩子摇头,李信又问:“那有没有看到有人从这里出去?”
  孩子点头,道:“有……”
  李信大喜,忙问:“你认得他的样子吗?”
  “认得,他是阿牛哥!”
  “阿牛哥是谁?”
  “他住在那边,比咱们大两岁,已经上学了!”
  李信一拍大腿,只得向前走去,他边问边走,最后兜回城隍庙,刚好见到黎明,忙把情况告诉他,黎明叹了一口气:“这次咱们败得好惨!”
  李信忙安慰他。“未必,咱们再到金花婆婆那里找一找,也许能够找到什么线索!”
  XXX
  冯家早已得到消息,冯承宗与崔三娘都吃不下饭,一直在等待黎明回来,商量下一步的计划,但等了许久,还不见他来,最后只得派人去请他们三个!
  黎明、秦守仁和李信来到冯家已是八点半。黎明一见到崔三娘便道:“对不起大娘,我真没用……”
  “谁怪你呢!”崔三娘道:“最要紧的是要那丫头平安回来!”
  黎明道:“咱们白白把钱送给他,真是混帐,万一……”
  冯承宗道:“不会有万一的,你也不想吧!嗯,快来吃饭,娘也还未吃,等你们来哩!春花,快叫人把饭菜送上来!”
  崔三娘说道:“李爷跟秦爷也请坐下吧!”
  “大娘客气!”
  饭开上来了,五个人默默地吃着。一忽,黎明道:“大娘,今天已经是二十二了,我看要改期了!”
  “到最后那天再说吧,要改也来不及了,明天就有亲戚到!”
  “但没新娘子,这婚怎样结?”李信笑道:“总不能跟一只母鸡拜堂吧!”
  崔三娘脸色一沉,道:“这个不劳李爷担心!”
  黎明等人不敢多言,把饭吃毕后,李信与秦守仁便先告辞回家了。
  崔三娘见已没有外人,便问道:“明儿,你婚事筹备得如何?”
  黎明叹了一口气,道:“我全托梅嫂他俩去办,应该差不多了,不过……”
  崔三娘说道:“我一定要你做我的女婿!”
  “我不是不肯,但玉莲……”
  “吉人天相!好啦,你忙了一天,也去休息吧!”
  黎明向她母子告辞,怏怏不乐地回家,他澡也不洗,鞋也不脱便躺上床去!
  天还未大亮,黎明忽被一阵震耳的拍门声惊醒,他连忙披衣下床,走出去问道:“谁呀?”
  “是黎爷吗?俺是冯虎,主母叫你立即过去!”
  “哦?什么事?”
  “主母没说!”
  “俺穿了衣服就去!”黎明胡乱擦了一个脸,回厅便见秦守仁也出来了,“老黎,什么事?”
  “不晓得,大娘叫我过去一下!”黎明开门出去,大步岀向冯家。到了冯家,只见家里上下大家神色都有点奇怪,黎明心中十分诧异。
  冯虎立在阶前,道:“主母在内宅厅里等你!”
  黎明快步走到内宅,客厅上只有一个崔三娘,她端端正正地坐着,黎明心头忐忑,走前恭声叫道:“大娘早!”
  “早!坐下吧!”
  黎明坐在她对面,嗫嚅地问道:“大娘,您找我有啥事?”
  崔三娘顿了一顿才道:“明儿,我有一句话要问你,希望你老实答复!”
  黎明一怔,道:“大娘有话就问,小侄一定老实答您!”
  崔三娘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你对珠儿的印象怎样?”
  “二小姐?”黎明又一怔,“她……她人不错嘛,大娘,你问这个干啥?”
  “她的遭遇你是知道的,只怕你会嫌弃她!”
  “大娘,俺不明白,请你说明白一点吧!”
  崔三娘道:“假如玉莲在二十五日之前赶不回来,我想把珠儿先配给你,因为她已经回来了!”
  黎明霍地站了起来,脱口问道:“她在那里?”

  第七章 妹代姊上阵
  崔三娘道:“她现在已经睡着了,你坐下吧!”她等黎明坐下,便又道:“我的话你还未答复?”
  “什么?”
  “假如玉莲未回来,我希望你能先娶珠儿!”
  黎明不知她是不是在试探自己,结结巴巴地道:“大娘,我跟玉莲的感情,你也不是不知道……而我对珠妹只是兄妹之情,这根本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不过承珠现在这个样子,你叫她如何嫁人?”崔三娘急道:“我不是不把玉莲嫁你,只要她回来,我把两个女儿都嫁给你!”
  黎明再一怔,半晌才吸了口气问道:“大娘,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玉莲发生了什么事——你听到什么不利的消息?”
  崔三娘摇摇头,说道:“没有她的消息!”
  “珠妹回来,可有提及玉莲吗?”
  “没有!”崔三娘叹了一口气,“我几时把你当作外人?怎会骗你!”
  “那玉莲去了那里?”
  “你还未答复我!”
  “这样做对玉莲不公平,日后她也会怪我……”
  崔三娘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玉莲绝对不会怪你,而且珠儿虽然先嫁给你,但将来她是做小的,玉莲才是大的!”
  “这又不行,这样珠妹……”黎明急道:“这件事真是……”他本想说荒唐,但到底知道崔三娘是好意,不是歹意,因此把那两个字咽下肚子里去!
  崔三娘道:“真是什么?我知道那丫头的心意,其实你也该知道……”
  黎明吃了一惊,截口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她对任何人都不假词色,包括我在内,只有对你跟玉莲才有点话说……”
  “我跟她比较熟嘛……”
  “难道会比承宗熟?而且女儿家的心事,我自信比你清楚!况且我冷眼旁观,几番发觉她含情脉脉地斜乜你!”
  黎明脸上发热,不敢作声,脑海中却立即浮上元宵夜她,跟自己去灯市的情况,当时不觉得什么,如今回想起来,她神情的确与平日有所不同,想至此,他一颗心怦怦乱跳!
  崔三娘道:“你不反对,就这样决定了!明儿,你该了解我的心情,承珠的为人,我深知道,她能够活下来,我已颇有意外之感,也许这是你的功劳……试想想,如果你与玉莲成了亲,她会怎样……”
  “但我对她并无任何责任!”
  “这个我知道!”崔三娘叹息道:“除非你要她,否则她也嫁不出去!”
  “这可不一定,也许……也许会有人要……”
  “谁要她?那丫头心头高,眼角也高,你以为有男人要她,她都会随随便便的嫁出去?”
  “好吧,这件事就由大娘安排!”黎明道:“你跟她提过没有?”
  “还没,等下再说也不迟!”
  “我想跟她谈一下,是有关她被捉去的事……”
  崔三娘堆下笑容,道:“你等等,我进去看看那个丫头醒了没有!”
  黎明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原来她一直催我继续筹办婚礼,是因为她早有此意!对于这件事,他根本分不岀是喜还是烦,总之有点莫名其妙!
  过了顿饭工夫,才见冯承珠怯生生地走了出来,黎明站了起来,道:“二妹你受惊了!”
  冯承珠垂着头,道:“害得大哥忙了几天,小妹心中难安。”
  黎明见崔三娘不岀来,便道:“二妹请坐下……你好像瘦了一点!”
  冯承珠粉脸一红,垂着头,咬牙不语。黎明心头怦怦而跳,心中想道:“不知大娘是否已跟她商量……”
  冯承珠轻声道:“大哥,娘说你有事要跟我商量……”
  黎明心头一跳,暗吸一口气,轻咳一声,道:“珠妹,你可有见过那些把你掳去的人?”
  “没有,他们一直用黑布掩住我的眼睛。”
  “他们在莫寡妇屋外,把你抓进去?”黎明见她点头,续问:“他们有几个人
  ?巢穴在那里?”
  “那晩你离开之后,莫寡妇的家门忽然打开了,走出一个戴竹笠的男人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那男人忽然用一块手绢捂住我的嘴,把我拖进门内……他手绢上浸过药,我不知道为何一下子便不醒人事!”
  黎明问道:“后来呢?”
  “后来醒来之时,我手脚都被缚住,眼睛又蒙着黑布,只觉冷冷的,不知在什么地方。”冯承珠脸色至今尚有惊悸的神色。“小妹刚叫了一声,便听见一个男人道:‘闭嘴!否则,否则把你的衣服.……’后来他们喂我吃了一碗稀饭……”
  “他们怎样送你回来的?”
  “他们扶我上车,走了很久,又背着我走路,过了一阵,他们把我放在地上,我等了一会,听不到动静,便大声叫了起来,原来已在家门外!”
  黎明想了一下,问道:“你在贼穴之中,可曾听见他们的谈话吗?”
  “有,他们告诉我,说假如拿不到钱,便把我卖到上海去!”
  黎明心中立即泛上一个疑问:“这干人来自上海?”当下又问:“他们还说些什么?”
  “都是些闲话,吃饭啦,什么菜好吃啦,还有,还有些不堪入耳的话……”
  “他们没有在你面前提及你姐姐?”
  冯承珠抬起头来,道:“我根本不知道大姐失踪!我没骗你!”
  黎明叹了一口气:“我知道!”
  冯承珠道:“相信大姐会吉人天相,平安回来!”
  “但愿她能平安回来……唉,她真叫人担心!”
  “大哥……我不知怎样安慰你……”
  黎明吸了一口气,道:“不要紧,我会尽力找她!”他站了起来。“二妹,你刚回来身子一定很疲倦,请多点休息,嗯,顺便请你代我向大娘说一声……”
  话音刚落,只听里面传来崔三娘的声音:“你自己不敢向我告辞!”只见她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说道:“明儿,你回去好好准备吧,其他的等过了二十五日再说!”
  黎明脸上发烧,他瞟了冯承珠一眼,只见她羞不可仰,低着头转身入内。“大娘,我走啦!”
  崔三娘柔声道:“明儿,珠儿已答应,以后你要好好待她,她自愿做小的!”
  黎明呆呆地点点头,他垂头丧气地返回家,好像发了一场春梦!
  李信正在院子里指点着石头,见状吃了一惊,忙问道:“是不是冯二小姐有什么……”
  “不是,她回来了!”
  李信一怔,说道:“既然她回来了,你为什么还垂头丧气的?咦,莫非夏姑娘她……”
  “不是不是,不要乱猜!”黎明走上厅,见桌上有茶,顺手斟了一杯,仰头喝了。
  秦守仁自房里出来,道:“老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黎明叹了一口气,道:“崔三娘要我娶冯承珠!”
  秦守仁与李信都是一怔,李信叫石头回去,把门关上,道:‘这女人在弄什么鬼?”
  黎明把刚才与崔三娘交涉的情况说了一遍,李信笑道:“这岂不是成全了你!嘿嘿,左拥右抱,齐人之福嘛!哎呀,只怕将来,俺的房要让出来……啊不不,你索性订造一张大床,三人大被同……”
  黎明喝道:“你胡说什么!”
  李信见他神色十分认真,连忙闭嘴。
  黎明吸了一口气,道:“你们说,是不是玉莲有了什么长短,崔三娘怕我伤心,所以才来这一招?”
  李信抓抓头,道:“这也有可能……不过,这样可就不大恭喜了!”
  秦守仁比较仔细,想了一下,道:“不像!因为早几天她便一直催你准备婚礼,证明不是因为冯承珠回来,带来了什么坏消息才决定以妹代姊!”
  黎明道:“那她到底安着什么心?”
  秦守仁道:“很简单,她为她第二女儿着想,虽然夏姑娘也是她生的,但冯承珠长期跟着她,母女间的感情自然比较深,所以她要趁夏姑娘不在,把冯姑娘许配给你!生米煮成饭之后,到时她回来要反对也反对不了!”
  黎明跺足道:“但你们都知道我喜欢的是玉莲,她现在生死未卜,我那还有心情跟她妹妹结婚!”
  李信道:“老大,俺有一个看法,不过说出来,你莫生气!”
  黎明道:“你说吧!”
  李信道:“俺认为夏姑娘根本没事,她只是躲在那里而已!”
  黎明一怔,随即恍然:“你的意思是说崔三娘在知道珠妹失踪之后,便教玉莲躲起来?”
  李信道:“假如小姐在二十五日之前不能赶回来,夏姑娘便出现,但假如二小姐在二十五日之前回来,夏姑娘便等你们成亲之后才回来!”
  秦守仁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是大娘跟夏姑娘想出来的办法?她们用这个办法,把很难嫁出去的二小姐送出门去!”
  李信道:“俺不敢说她难嫁出去,不过若不是用这个方法,便没办法嫁给老大了!”
  “岂有此理,荒唐!”黎明道:“我不相信大娘在听见自己的女儿失踪之后,便能够想出这个计划!”
  李信道:“也许这件事由头到尾都是由大娘策划的呢!”
  黎明脸色一变,道:“请你说清楚一点!”
  李信道:“崔三娘甚至连冯承珠也瞒住了。所谓四大金刚,其实是她派人假扮骗咱们的!”
  黎明又是一怔,秦守仁却道:“这一点俺不相信,因为崔三娘不是凶狠的人,她怎会叫人把金花婆婆杀掉!”
  黎明道:“不错,小李你实在是匪夷所思!”
  李信耸耸肩膊,道:“俺只是猜猜而已,可没说一定是这样!不过,不管如何,俺都认为崔三娘没有恶意,甚至都是为了小辈的好!而且‘买一送一’对老大你来说也没有什么坏处!”
  黎明叹了一口气,道:“假如这件事玉莲完全不知道,到她回来时……”
  李信道:“别说了,刚才梅嫂说,叫你去张记裁缝试吉服!张记就是那个孝子张进孝的!”
  XXX
  正月二十五日,清晨。黎明下床,盥洗之后出厅,只见厅堂已布置得红彤彤,一片吉庆气氛。
  “姑爷早!”从冯家跟来的女佣一早已下床准备一切。
  “你们早!”
  梅嫂道:“吉时是九点至十一点,要派人去接花轿!另外,酒筵十二点上,咱们这里跟冯家都同时办。咱们这里只订了四桌,不知够不够?”
  “够啦!够啦!等下那些礼节你可得教我!”
  “你父母不在,所以请了市长和警察厅长作证婚人及主婚人!”
  黎明哈哈一笑,道:“俺这面子可不小呀!”
  说着李信和秦守仁也都下床了。他俩换了衣服,便去请邻居帮忙,又忙着挂鞭炮,忙了一阵,媒婆先到,接着轿伕和吹打的也到了。
  此刻黎明心头怦怦乱跳,又惊又喜,更似站在云端中,双脚轻浮,不知身在何处。
  梅嫂走了过来,道:“姑爷,快去换吉服吧,吉时快到了!”
  黎明哦了一声,呆呆地进房,换了吉服,在马褂上斜斜搭着一块红布条,他一走出厅,梅嫂便叫道:“吉时到,花轿起程迎新娘!”
  那些吹打的便“嘀嘀嗒嗒”地吹奏起来,锣声一响,花轿便在媒婆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向冯家走去,背后跟着一大串看热闹的孩子。
  吹打的去了,市长及警察厅长便来了,黎明虽然不喜与官府的人来往,但是,这两人是崔三娘请来的,他只得下石阶迎接。
  “恭喜呀,黎兄弟,能够娶冯家小姐,兄弟你真的是三生有幸!”
  黎明陪他们寒喧了一阵,过了半个多钟头,又听见锣声及吹打声了,梅嫂叫道:“花轿来了,请姑爷出门迎轿!”
  黎明慢慢走出去,梅嫂拿了一碗白米给他,道:“你记住怎样说了吗?”
  黎明点点头,不久花轿便来了,李信点燃挂在门外的长长的鞭炮,“砰砰”的鞭炮声,震人耳鼓,硝烟刺人脑袋,洒了一地的红纸。
  鞭炮燃毕,花轿及吹打的停在门外,花轿之旁有个丫头,是冯家陪嫁过来的,媒婆走前道:“小姐,这里已是黎家大门了!”她转头示意黎明向前踢轿门。
  黎明长揖道:“请小姐出轿!”接过梅嫂递过来的米,抓了一撮向天一洒,他绕着花轿边抓边洒,那一碗米被他散尽,才来至前面再度长揖:“再请小姐出轿,三请小姐下轿!”
  媒婆道:“小姐,新郞已经三请,请下轿吧,免得误了吉时!”
  丫头掀开轿帘布,新娘岀轿,吹打的又“嘀嘀嗒嗒”地响了起来。“小姐,自今之后,进我黎家之门,便是我黎家之人,今后为我黎家传宗接代,相夫教子,这都是你的责任!”
  梅嫂递上红彩带,新郞新娘各持一端,走进大门,吹打的在后面跟着,边走边吹,礼乐喧天。
  新郞新娘上了厅堂,媒婆唱道:“一对新人请先拜天!”
  一切繁文褥礼过后,媒婆才道:“请新郞送新娘进新房。”
  黎明拉着新娘到洞房,给了红包与喜娘,再度出厅堂,此刻筵席已开了上来,宾客纷纷入座,黎明平日精明,这时候却有点傻乎乎的,幸而有秦守仁及李信在旁协助。

  第八章 新婚燕尔
  宴会间,宾客不断劝酒,尽管黎明酒量好,也有点吃不消,不过还好有个李信,他替黎明喝了十多杯!
  石头好像是半个主人,忙这忙那的,出出入入,他穿了一套他师父送给他的新衣,好不神气,使他那些小友们人人羡慕不已。
  吃过酒,撤了席,又开起赌局来,只是做庄的是市长,使得闲家都不大敢下注,警察厅长收了黎明的红包便去办公了,剩下来的客人还在等吃晩饭。
  梅嫂捧出糖果瓜子招呼客人,黎明见她这般勤快,十分喜悦,决定好好酬她,这几天也幸亏有她在打点一切,否则后果实在不敢想象。
  黎明只到新房里一次,冯承珠羞红了脸,不敢跟他交谈一句,黎明叫丫头小娟陪她,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屋子里又热闹起来了,筵席再度开上,宾客入座之后,酒菜流水般送上来。
  黎明逐桌敬酒,硬挤笑容招呼,难堪的时候来了,宾客们吵着要闹洞房,李信费了不少唇舌,都没法子阻拦得住。
  秦守仁只好道:“要作弄新郎问题不大,但新娘子是个害羞的闺秀,千万不能过份。”
  一个宾客道:“废话,那个新娘子不害羞的!”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秦守仁陪笑道:“总之,大家不能过份……”
  “你放心,咱们不会动手动脚!”一个醉薰薰的宾客斜着眼说道:“也不会过份!”
  秦守仁望着黎明,黎明微微一笑道:“各位老乡这样看得起兄弟,兄弟十分感激,既然大家都想热闹一下,请来吧!”
  一行人来到新房外,梅嫂早就跟丫头小娟打过招呼了,黎明道:“珠妹,他们来看你!”
  房门打开,开门的是小娟,黎明走了进去,冯承珠垂着头自床上站立起来,宾客们道:“听说新娘子是咱们城出名的美女,可惜低着头看不到,新郞官,你叫她抬起头来嘛!”
  黎明不知如何开口,不料冯承珠大方地抬起头来,向他们行了一礼,“谢谢诸位伯伯叔叔和大哥们的称赞!”
  一个宾客道:“你们是凭媒妁之言,还是自己认识的?”
  黎明忙说道:“前年底在济南城认识的!”
  “咱们要新娘子答,不要新郞官答!再问再问!”
  “新娘子,你为什么会爱咱们的黎大哥?”一个青年尖着声问。
  冯承珠脸色又一红,道:“他为人重情义,待人至诚老实,又有本事,那有女儿家不喜欢他的。”
  众宾客哄然大笑,黎明有点尴尬,他实在料不到冯承珠会这在多人前,说出这种话来。
  一个中年汉笑道:“新郞官他有什么本事……嘻嘻,他的本事,你又怎么知道的?”
  这人说话神情猥琐,语带双关,李信心中有气,正想出言骂他,不料冯承珠已抢先道:“他的本事,我是见过的,你若不相信,可以试一试,我包保你几个回合就会被大哥打倒在地!”
  李信大声叫好。“你们还有话要问没有?”
  “咱们闹了不少洞房,却不曾听人一味称赞自己丈夫的,难道书上都这样写的,叫妻子称赞丈夫?”
  “我若不认为他是最好的,又怎会嫁给他,他娶我,也必是认为我配得起他,无所谓称赞不称赞,因为这是实话,也是相敬如宾。”
  黎明心头一阵激动,忍不住伸手过去,握住她的玉掌,冯承珠温柔地傍着他,斜乜了他一眼,情意盈眶。
  那些宾客见冯承珠如此大方,都兴趣大为索然,半晌才有人道:“最后一个要求,你们合唱一首曲!”
  “兄弟素来不会唱。”
  “不会唱也得唱,不然咱们今夜就坐在这里!”那醉薰薰的宾客道:“而且要两人合唱。”
  秦守仁道:“的确不懂,怎能唱得出来!”
  “秦兄弟,今天可不是你的大日子,咱们听黎兄弟的!”
  黎明道:“好!好!这样吧,兄弟唱两句吧!”
  “两句不成!”
  黎明苦笑道:“实在不懂,不是兄弟不识趣。”
  “那好,三句吧!”
  黎明跟冯承珠商量了一下,冯承珠把西厢记惊艳的一阙曲词告诉他,两人合唱了三句,秦守仁跟李信立即把那些宾客赶出去。
  李信顺手把门掩上,忽又打开一缝,伸进头颅来,道:“小弟识趣,大嫂以后可要煮些好东西请咱们吃。”话音一落,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房内只剩下一对新人,冯承珠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垂着头,不断地在玩弄着衣角。
  黎明轻咳一声。“珠妹,忙了一天,你也累了吧?早点休息!”
  冯承珠忽然抬起头来,眼眶中泪花乱转。“大哥,你,你生我的气么?”
  “我?怎会!”
  “那你是不愿意的,我知道自己是残花败柳,配你不上,你若怕我会沾污你,那我去跟小娟睡好了。”
  黎明一怔,道:“珠妹,你怎会说出这种话来?我若是会嫌弃你的,也不会答应大娘……这头婚事……我不觉得你是什么残花败柳,在我的心目中,你一直都是那么冰清玉洁!”
  冯承珠见他说话态度诚恳,转忧为喜,含羞地道:“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喝合卺酒?”她伸手指一指几上的酒壶酒杯。
  “是俺忘记了,难怪你生气。”黎明
  连忙进了过去,斟着酒,道:“我自罚一杯,向你陪罪!”
  冯承珠以手压住他的手臂,道:“今日你一定喝了不少酒,而且我也已不生气了,咱们一齐喝一点就是!”她拿起一杯,与黎明碰了一下,张唇呷了一口。
  黎明却把杯中酒喝干,冯承珠道:“你宽衣吧!”她走到面盆架前,捧了一条毛巾,递给黎明道:“洗个脸吧,你洗脚吗?”
  黎明点点头,道:“穿了一天的鞋子,不洗就上床,只怕你受不住!”
  冯承珠道:“我去叫小娟拿水来。”
  黎明道:“不必,我到外面洗。”
  冯承珠娇嗔道:“你说什么话,我是你的妻子,这是我的责任……”
  黎明道:“无所谓责任,拿盆水而已,何况我并不是大男人主义者!”
  “以前你可以跑到外面去洗,但由今日起,你有家室,便不能再这样,你坐吧!”冯承珠道:“我去找小娟。”她走出房去,过了一阵便捧着一盆热水回来,服侍黎明洗脚。
  黎明心头甜滋滋的,到今日才发现她的另一方面的优点,不由有点庆幸,黎明洗了脚,冯承珠又服伺他宽衣,黎明鼻端闻到她身上的幽香,心头一荡,轻轻把她拥入怀中,冯摩珠脸颊如遭火烧,把头垂下。
  黎明替她宽衣,冯承珠蚊呐似的道:“灯……还未熄灯……”
  “何须熄灯!”黎明放下锦帐,抱着她滚进被窝内……
  XXX
  黎明在好梦之中,忽被人摇醒,他一惊而醒,睁开双眼便看到一张可人的脸庞。“什么事?”
  “天亮了,你该出去了。”冯承珠含羞地道。
  黎明忍不住把她抱住,道:“又没事做,多睡一会儿吧!”
  “不,你平日早起,今日如果迟了出去,人家会笑你!”
  黎明失声笑道:“怕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冯承珠撒娇道:“你不怕,我怕……人家会说是我累你爬不下床的。”
  黎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道:“我的确不想爬下床去。”他低头在她颈上吻了一下,冯承珠含羞挣扎开去,她跳下床,披上外衣。
  黎明呆呆地望着她,冯承珠啐了他一口。“你看什么,昨晩还看不够吗?”
  “如果昨天晩上便已看够,以后咱们还会恩爱吗?”
  冯承珠忽然把被子拉开,黎明意不及此,没有防范,连忙转过身去,原来,他还光着屁股,冯承珠又啐了他一口。“你自己也怕被人家看到……”她怕黎明胡缠,急忙退后了几步,把黎明的衣服抛上床去。
  他们穿戴整齐岀房,李信与秦守仁还未下床,只有梅嫂,小娟和那几个来帮黎明筹备婚礼的冯家女佣,黎明每人再赠以一封红包,梅嫂那一封则格外丰厚。小娟冲了一壶茶,为黎明夫妇各斟一杯,一会儿李信及秦守仁都岀来了,梅嫂叫人去煮早饭,不一阵已弄好,黎明叫她们坐在一起进膳。
  饭后,黎明悄悄把秦守仁拉到一旁,道:“老秦,俺昨夜刚成亲,不好就去冯家打探玉莲的消息,请你代我走一趟!”
  秦守仁道:“好的,你放心,我会跟他们联络好,有事时叫他们去通知石头,石头自然会来告诉我!”
  黎明在他肩上一拍,道:“还是你仔细一点!”
  秦守仁走后,黎明返回厅里,不见冯承珠,小娟对他道:“姑爷,小姐叫你进房,她有话要跟你商量!”
  黎明心头忐忑,不知冯承珠要跟自己商量什么事,是故连忙进房,只见冯承珠在房中踱步,他暗吃一惊,问道:“珠妹有事吗?”
  冯承珠对他一笑,走前把门关上,道:“大哥,你且坐下,我有话问你!”
  黎明傻乎乎地坐下,冯承珠道:“大哥,老实对你说,在昨晩之前,我对你和对自己都没有太大的信心……”
  黎明苦笑一下,道:“你好说明白一点……嗯,你昨夜对我说,说你在济南城见过我之后,便对我产生……”他话未说完,便让冯承珠以手捂住嘴角。
  “大白天,你说这种话,也不怕让人家听见!”
  黎明笑道:“好好,我不说,只听你的!”
  冯承珠白了他一眼,拉了一张椅子,坐在黎明对面。“我能嫁给你,全是娘撮
  合的,心中一直很担心你会看不起我,会嫌弃我……但经过昨天晩上,我才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大哥,你知道吗?你睡着后,我还睡不着觉……”
  黎明讶然道:“你不是已打着鼻鼾了吗?”
  “我假装的,怕影响你休息。”冯承珠红着脸道:“我感到非常的幸福和满足,所以才睡不着觉……自从那一次之后,我的心已经好像死了一般,这几天才有了些生机,昨晩之后,我更觉得好像又有了生命。”
  黎明道:“你不用感激我,其实你是个好妻子,我有什么理由嫌弃你,能够得到你,实在是我三生修来之福!”他把椅子拉在她身边,刚坐下,冯承珠已投入他怀中。
  “大哥,现在我又觉得以前那些苦头吃得很有价值!”
  黎明一怔,问道:“你为什么有这个想法?”
  “若不是那次……去济南,我又怎会认识你,又怎会找到大姐。”
  黎明道:“这样说来,我也得感激那小子,若不是他,我又怎会得到你。”冯承珠知道他口中的小子是指周长城,禁不住淌下两行幸福的泪水,过了半晌,黎明问道:“你吩咐小娟叫我进来,便是要说这些话吗?”
  冯承珠霍然一醒,定一定神才道:“不是……大哥,我有一事跟你商量,是有关大姐的。”
  黎明吃了一惊,急问:“是不是你大姐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冯承珠娇躯自丈夫身上缩了回来,道:“大姐回来之后,我希望你待她好一点。”
  “待她好是我的愿望,你……”
  “我怕她会怪我……现在我唯一担心的也是这件事。”
  “我也怕她不原谅我!”黎明叹了一口气,道:“不过她人都不知在何方,现在担心这个也没用。”
  “大哥,恕我说一句逆耳的话,你应该去打探一下大姐的消息。”
  黎明一怔,道:“你不反对我在新婚期间便冷落了你?”
  冯承珠娇嗔道:“我是这种人么?还没三朝我不好回去问,但你可以去呀!”
  “我去也不好,人家还以为我要退婚了,大清早便去找丈母娘的!”
  冯承珠在他大腿上擂了一下,黎明忙道:“我已吩咐老秦去你娘家打探了。”
  冯承珠又白了他一眼。“原来你瞒着我,这说明你不相信我。”
  黎明哈哈一笑,道:“事实上,咱们两人之间,实在有太多的陌生。”
  冯承珠含笑道:“我不怪你,只要大姐能平安回来,而她又能原谅我,就叫我立即死我也不甘心!”
  黎明道:“不准你说死!我还要你替我养几个白胖的小子哩!”
  冯承珠双颊又涨红了,啐他道:“不知羞。”
  黎明笑道:“除非你不能生养,要不然便是从今之后,不许我上床。”
  冯承珠大发娇嗔,追着黎明要扭打他,黎明在房里左躲右闪,故意逗着她开心,一室皆春,就在这时候,房门忽被敲响,黎明与冯承珠立即静止,虽然房外看不到房内的情况,但两人脸上都禁不住发了红。
  黎明半晌才问:“谁呀?”
  外门传来小娟的声音:“姑爷,秦爷回来了,他有事要找你。”
  黎明看了冯承珠一眼,道:“告诉他,我就去。”他低声对冯承珠道:“一定是有了玉莲的消息。”
  冯承珠道:“我已向你表明心迹,有任何消息,都不要再瞒我!”
  黎明点点头,道:“你等我,有事我也会先来跟你商量!”
  冯承珠向他投过一瞥感激的目光,替丈夫把房门打开。

  第九章 伊人芳踪
  秦守仁在厅上急得来回踱步,一见到黎明叫他到房内去,黎明心头大急:“是不是有什么不妙的消息?”
  秦守仁道:“原来夏姑娘也是落在四大金刚手中,原来冯家在二十三日已收到了信!”
  “信在那里?”
  “大娘没叫你且安心,再过几天才处理这件事……也许是因为你刚成亲。”
  黎明急问:“你只知道这些?”
  秦守仁沉吟了一下,道:“大娘只透露了一点风声,他们已拿到钱,这次要的不是钱……”
  “那是要什么?”
  “不知道。”
  黎明霍地站了起来,道:“我这就去找她。”
  秦守仁忙道:“二姑娘那里你怎向她交代?”
  黎明道:“刚才我已跟她说清楚了,不要紧,我去跟她再说一声,咱们就去……啊不,你留下来,这里由你打点一切,我带小李去!”
  秦守仁点点头。“不错,他们若知道冯承珠会成为你的妻子,恐怕上次不会这般容易便放她回来,而且也要提防他们再来劫人!”
  黎明匆匆返回自己的睡房,冯承珠已经焦急万分地问道:“是不是有大姐的消息。”
  “是的,原来她也是被四大金刚捉去的!”黎明道:“他们在二十三日便送信给你娘。”
  冯承珠一怔,道:“娘为什么不告诉我?”
  “也许她怕会影响咱们的心情,珠妹,我现在去你家跟你娘商量。”
  “商量什么?”
  “还不知道他们要求什么?起码也得拿信来看一看。”黎明道:“我走啦!有事跟老秦商量!”
  “告诉娘说我很好,叫她放心,大哥……”冯承珠顿了一顿,才道:“你已知道我的心迹,请你向娘转述一下,免得她多担心!”
  “俺知道了,”黎明穿了鞋子,戴上毡帽出房,李信已在外面等他,两人岀了门立即快步向冯家走去。
  冯家的下人见到新婚姑爷,这般快便来,都有点诧异,现在黎明已是自己人,也不用通知,直接进入内宅,见到丫头便问:“主母在那里?”
  那丫头道:“在少爷的书房里。”
  黎明与李信直入书房,房门半掩着,黎明道:“宗弟,你在吗?”
  冯承宗倏地把门拉开,惊喜地道:“姐夫,你怎地这般快便来了?二姐呢?”
  “大娘在吗?”
  崔三娘嗔怪地道:“女儿都进了你的门,还叫大娘。”
  黎明红着脸抓抓头,结结巴巴地道:“叫惯了,一时改不了!”
  崔三娘笑道:“只要你对我女儿好,叫我什么都不成问题,唉,李爷也来,咱们到厅里坐吧!”
  四人到小客厅坐下,黎明便急不及待地问:“娘,信呢?在那里。”
  崔三娘道:“我还准备等你陪珠儿回娘家时才跟她商量哩。”
  “我已跟她商量过了,她说叫你放心,她有今日已经很满足,而且她还一直劝我尽力去找玉莲。”
  崔三娘瞥了他一眼,道:“明儿,我真没看错你,珠儿能嫁给你,实在是她的福气,这样我便放心了。”
  “娘,其实我能娶到她,也是我的福气。”
  冯承宗道:“你们都是有福份的人,嗯,堪称是珠联璧合。”
  崔三娘道:“你且等等,我去房里取信。”
  崔三娘去后,冯承宗道:“姐夫,这件事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
  “他们送信来的,你也不知道?”
  “下人交给娘,因为信封上写着娘的名字。”
  “他们是怎样送信来的?”
  冯承宗道:“他们十分狡猾,从围墙后抛进来的!”跟着崔三娘已回来了,他立即合上嘴。
  崔三娘坐下把信给黎明,黎明立即把信取了出来,打开阅之。
  “崔氏夫人粧次,鱼轩之大女在吾等兄弟手上,想鱼轩早有所料,吾等与鱼轩毫无瓜葛,两番‘请’令媛屈就,实与黎明有关!闻彼乃鱼轩之未来女婿,然令媛在吾等手中,彼这女婿又如何为之,鱼轩欲得到令媛也不困难,请叫黎明在二十九日前到城北五里处之杨家堡外,切切。麻烦之处深感歉疚,容后有机再行拜谢。又及,吾等兄弟只准黎明一人前来,若是带人马的,对令媛之生命恐有影响,届时鱼轩幸勿责怪是盼!专此,四大金刚白。”
  这封信与上次所写的的风格及文笔绝不相同,但字迹则相同,黎明看后躁足道:“岂有此理!”
  李信道:“我看他们若不是金银城的手下,也必是许双枪的手下!”
  崔三娘道:“二十九日离现在还有三天,明儿,我已没有主意,由你决定如何办吧,玉莲是我的骨肉,我不能不顾着她,而你是我的女婿,我又不想你去冒险!这信已收到好几天,我都不知该不该让你看!”
  黎明道:“自然应该让我知道,玉莲虽然还未跟我成亲,但我早已把她当作妻子!”
  崔三娘道:“所以我收到信之后,更加决定把珠儿嫁给你。”
  “为什么?”黎明诧异地问。
  “我怕玉莲福薄,没法嫁给你,更怕你为了她有了什么意外,但如果你在二十五日成亲,就有可能由珠儿替你传宗接代了!”
  黎明吸了一口气,感激地道:“原来娘还有这一层心思。”
  崔三娘道:“我还有几句话跟你说清楚的!”
  黎明懔然道:“娘有话请说。”
  崔三娘道:“我对三个儿女都是一般的疼爱,绝对不分彼此,虽然玉莲自小与我分开,但我并不会为这样对她便疏冷了些……”
  黎明道:“这个我知道。”
  崔三娘道:“你能了解最好,现在你已是我的女婿,我的第二女儿是你的妻子,我的愿望是希望两个女儿都能嫁你为妻,不过现在发生了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办……我相信四大金刚不会轻易放过你……说句老实话,我宁愿玉莲不能回来,也不想你去冒险,因为玉莲不回来,牺牲的只是一个,假如你去了,很可能要牺牲三个人以上的幸福。”
  黎明一怔,崔三娘话中的感情他自然能够理解,不过他对自己的能力颇有自信,沉吟了一下便道:“娘,请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崔三娘道:“他们都是些亡命之徒,教我怎样放心?”
  黎明道:“娘,你忘记我在济南城如何跟金银城周旋吗?这些人很可能只是金银城的手下,他们再凶也凶不过金银城,所以您不必担心!”
  崔三娘道:“虽然是这样,但今日与往日不一样,而且他们人多,加上玉莲在他们手上,你在投鼠忌器之下,还能跟他们怎样周旋!”
  李信道:“大娘不用担心,我跟秦大哥会帮老大!”
  “但他们不准他带人去!”
  李信道:“咱们不会让他们知道!”
  黎明接道:“娘,您不必挂虑,总之我一定要把玉莲救回来!不过玉莲回来,我和珠妹的事……”
  崔三娘道:“实不瞒你,把承珠嫁给你是玉莲的主意!如果不是她的主意,我怎敢鲁莽从事?要不然,若果你坚决不肯的话,不是双方都要尴尬吗?”
  黎明一怔,说不出话来,他实在料不到玉莲跟承珠的感情会这般深!只听崔三娘继续道:“不过这件事我不让珠儿知道,因为我怕她对玉莲会有所误会,或因感恩而惴惴不安,所以说是我的主意,并保证她大姐不会怪她!”
  “原来如此!”黎明道:“玉莲太好了,我更加不能让她落在匪徒手中!”
  崔三娘道:“我要说的话已全说了,其他的都由你决定!要人要钱,只要冯家做得到的,绝对支持你!”
  李信道:“请宗兄弟替咱们找些子弹来!”
  冯承宗道:“这个没问题,要不要洋枪?”
  “枪咱们已经够了,如果能弄几个手榴弹来,就更加理想了!”
  “这个我会替你们想办法!”
  黎明长身道:“如果没有其他的,我回去了!”
  崔三娘道:“珠儿那里,相信你会说服她!”
  “娘,她已经完全好了,过两天她回来你就知道!您不用担心她!”
  XXX
  黎明返回家里,先把经过告诉冯承珠,冯承珠道:“大哥,你有什么打算?”
  “我一定会去赴约!因为如果对方是要对付我的,即使我不去,他们以后也不会放过我!甚至他们会转移目标,改向你下手!”
  冯承珠道:“我完全支持你,大哥,你放心,就算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永远都是你家的人!嗯,娘怎样说?”
  “她任由我决定,并表示在人力物力方面会支持我!”
  “你准备如何应付?”
  “还没决定,我去老秦他俩商量!”
  XXX
  黎明把四大金刚恐吓信的内容转述了一遍,双眼注视着秦守仁。秦守仁皱着眉,良久才道:“他们要你一个人去,可没安着好心!”
  李信冷笑道:“这是明摆着的狼外婆,他们会有好心?他妈的,如果不是夏姑娘在他们手中,咱们……”
  黎明道:“别说了,这是废话!”
  秦守仁道:“他们只要老黎一个人去,看来是有原因……”
  李信道:“什么原因?”
  “除非他们与金银城和许双枪无关,要不然他们又怎会放过咱们!”秦守仁道:“所以这个原因并不复杂,因为他们的人不多!”
  黎明赞成他的看法。“不错,否则他们根本不必以绑架玉莲的手法,引我赴虎穴,索性把咱们三个围起来干掉,不是更简单?”
  李信道:“四大金刚,会不会只是四个人!”
  秦守仁道:“他们人不多,这是肯定的,但我看也不至于只有四个人,所谓四大金刚,可能是四个头领!”
  黎明道:“好啦,现在要研究的是咱们如何应付他们……当然我是挑明一个人去杨家堡,但你们两个又怎样避开他们的耳目?”
  李信说道:“咱们化装悄悄跟在后面吧!”
  秦守仁反对。“不,这样目标大,而且他们也会估计得到,若果埋伏枪手在半路,吃亏的可是咱们!”
  李信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咱们早一天先到杨家堡,在堡外附近埋伏!”
  李信道:“这办法不错,不过我也有一个提议,咱们先找人去杨家堡走一趟,看看有什么动静!”
  黎明道:“找谁去?”
  “我叫石柱子他俩父子去,包保四大金刚不知道!”李信道:“如果找冯家的人去,可能会让莫寡妇认出来!”
  黎明道:“我几乎忘记了这个莫寡妇!他妈的,这臭婆娘是怎样跟四大金刚勾结上的!”
  秦守仁道:“说不定她本身便是四大金刚之一!”
  李信道:“石头拜我为师,老虔婆不会知道!咱们等石柱子回来之后,了解当地的情况,然后我跟老秦在晚上岀发去那里埋伏!”
  黎明道:“春寒料峭,尤其是晩上,要你俩去吃这个苦,兄弟心中难安!”
  李信拍了他一下,道:“老大,你这样说就太见外了!你的事,就是咱们的事,分什么彼此!”
  黎明一手握住李信的手,一手放在秦守仁的肩膊上,感激地道:“你们两个真是我的好兄弟!”
  李信道:“我现在就去跟石柱子说一声!”
  “别这么急……”黎明道:“人家不知道肯不肯!”
  “不要紧,我有把握!”李信道:“现在是吃午饭的时候,他一定在家!”说毕他便出去了。
  XXX
  自从黎明知道夏玉莲的消息后,心情便紧张起来,连吃饭也没味道,幸而冯承珠刻意承欢,才有宽怀的时候。
  正月二十七日下午,石柱子父子自杨家堡回来,他俩立即去找黎明。黎明十分紧张,请他父子到李信的睡房谈话。
  “今日刚好是杨家堡的墟期,也是全年的头一个墟期,咳,真是人山人海!”石柱子道:“咱父子俩,在墟里走了好几遍……”
  李信道:“老石,俺可是叫你在村口附近……”
  “是呀,墟市就在村口边儿!”石柱子说道:“咱们什么也没有发现,后来,咱们吃过了午饭,再在那里走了几遍才回来!”
  黎明、秦守仁和李信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李信问道:“老大,你看怎么样?他们在弄什么鬼?”
  黎明想了一下,道:“老石,请把杨家堡的地形画出来!”
  秦守仁立即拿出纸笔来,石柱子抓起笔来,手腕颤巍巍的,似有千斤重,好不容易才画出一幅地形图来,那些线条,弯弯曲曲的,像蛇儿一般。他边指着画边解释:“这里有块大石,石旁有一块告示牌,牌后有一棵大树,呶,这边有一座小树林!”
  秦守仁道:“告示牌后面,除了那棵饪,还有什么障碍物?”
  “没有,那里有一条路,通向邻村刘家坡。”
  “刘家坡?那边的地势较高?”李信问道:“刘家坡人多不多?”
  “不多,只有三十多户!”
  黎明想了一阵,觉得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处,便送他们出门,趁天色未黑,他又去了一趟冯家。冯承宗告诉他,明天便可以买到一百发子弹,还有两个手榴弹,黎明大喜。
  黎明在冯家吃过晩饭后才回家,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李信,李信道:“这样就好办很多,有了这个好家伙,就不怕他们人多!”
  “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俺假装猎人,老秦扮皮货商人,专到各处收购野兽皮毛的,咱们一个守在杨家堡外的树林中,一个在靠近刘家坡那一边!”
  “你站在刘家坡下?人家会思疑你!这很危险,不行!”
  “但是这样才最安全的办法,不管有什么事情发住,咱们两边包抄,最快也最安全!”
  “不行不行!”黎明紧张地道:“人家在暗,你们在明……”
  李信道:“他们认不出咱们!”
  “俺提议,老秦扮猎户,躲在树林里,你扮成皮货商,就站在远一点的地方守着……”
  李信坚持自己的意思,说道:“第一点我赞成。第二点我可不赞成,我认为刘家坡地势较高,守在那里居高临下,位置最好!”
  “好吧,不过你千万要小心!”
  李信笑道:“得啦,你去睡觉吧,大嫂等久啦!”

  第十章 单刀赴会
  黎明回到房里,冯承珠道:“你怎去了这许久?”
  黎明道:“那有多久,不过两三个钟头而已!”
  “两三个钟头已经很久!”
  黎明笑道:“两三个钟头已很久,只怕以后你更受不了,我后天就要找四大金刚,也不知道要跟他们打多久的交道!”
  冯承珠心头一沉,转开头去,岔开话题道:“你脱鞋子吧,我去替你打水!”
  黎明解下长袍,脱下鞋,先洗了个脸,再洗了脚,心头暖洋洋的,觉得有了个女人,始终比光棍好得多!
  房内还烧着一个炭炉,炭火熊熊,一室皆春。冯承珠倒了水,回房把门关上,道:“娘跟你说些什么?”
  “没有呀!我明早陪你回娘家,你就住在娘家,等我回来再去找你!”
  冯承珠道:“三朝回娘家,可没规定早晩,咱们吃过午饭再去!”
  黎明忍不住取笑她。“这叫做女生外向?”
  冯承珠白了他一眼道:“你还笑我,人家是舍不得离开你……多叙一下总比分别好,你自己说的,也不知要去多久!”
  黎明见她生气,连忙走前陪着笑脸道:“是俺错了,请大人原谅!”
  冯承珠转嗔为喜,笑道:“谁要你讨好!”
  黎明忽然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冯承珠含羞道:“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黎明笑道:“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是你娘吩咐的!”
  “她说什么?”
  “她叫你替我传宗接代,我现在就要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你!”
  冯承珠双手在丈夫胸膛上乱擂,嗔道:“你几时学得这般油腔滑嘴的,教我没一丝看上你!”
  黎明笑道:“现在不用你看我!”他走前几步,歪嘴把桌上的蜡烛吹熄,房内立即陷在黑暗中……
  XXX
  正月二十八日,上午。冯承珠连早饭也叫小娟拿进屋来,她实在害怕黎明此去有危险,因此希望与他多叙一刻。
  黎明面对一个如此多情的娇妻,也不免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与她相偎温存了一个上午,到吃午饭时才出厅与秦守仁和李信同桌共吃。
  李信本想取笑他俩几句,却让秦守仁用眼色止住。冯承珠很大方,应付得体,使黎明对她又有了新的认识。
  席间,冯承珠叫小娟替她拿一只酒杯来,她为秦守仁及李信各斟了满满的一杯,最后也为自己斟了一杯,李信与秦守仁都十分奇怪,忍不住停箸望着她。
  冯承珠举杯道:“秦大哥,李大哥,你俩为了我大姐跟黎大哥的安全,不惜冒险,愚夫妇十分感激!我知道你们都是英雄,不爱听太多恭维的话,而我也不懂得说,就让我敬你们一杯,聊表寸意!”
  秦守仁与李信也举杯道:“大嫂说那里的话来,咱们跟老黎情同手足,你们的事,就是咱俩的事,不用客气!”
  黎明也举杯道:“来,大家都把酒喝了吧!”
  四人一齐把酒喝尽,冯承珠平日甚少喝酒,但此刻表现十分豪爽,一口气喝干,道:“希望两位大哥保重,回来时,我亲自下厨弄一桌替你俩洗尘!”她又转头对黎明道:“大哥,我祝你马到功成,一切顺利把大姐救回来!”
  黎明哈哈一笑,道:“一定如此!”
  饭后,黎明送冯承珠回娘家,他叫小娟也回去,家里只留下一个梅嫂,请她煮饭。
  黎明到冯家并不久留,虽然崔三娘母子极力挽留,他都不答应,冯承珠知道丈夫的心意,忙为丈夫解释:“娘,大哥要回去跟秦大哥他们商量明天的事,你就让他去吧!”
  冯承宗道:“再急也得等吃了晩饭才去!”
  黎明道:“正事要紧,吃饭乃等闲事,说不定明天晩上便可以与你大姐一齐回来吃!”
  崔三娘叹了一口气,道:“那好吧,你要小心保重,你知道你是最重要的,玉莲丫头比你次要!”
  “娘,你请放心,我跟玉莲一定可以平安回来!”黎明道:“宗弟,请你把子弹跟手榴弹拿出来!”
  冯承宗应了一声,亲自到书房,提岀一个袋子来。“都在里面!”
  黎明接过布袋,就向岳母告辞。冯承珠送他出厅,涩声道:“大哥我不送了,你保重!”
  她声音十分平稳,但黎明却发现她眼眶里闪着泪花,心头一跳,禁不住握住她的手,道:“珠妹,你也得保重!”
  冯承珠点点头,猛地扭头转身进去,免得流下泪来,影响丈夫的心情。
  黎明返回家里,又跟李信和秦守仁研究了几个应变的方案。还没吃饭的时候,石头走过来找师父:“师父,你去了之后,谁教我读书练武?”
  “你自己学,不要偷懒,我回来就要考试!”李信抚着他的头,道:“师父有一包东西要送给你爹,你替我拿过去好不好?”
  “是什么东西?”石头十分奇怪。
  “我不告诉你!”李信进房拿出一只箱子来,交给石头,“你现在就拿去!”
  “爹会骂我代他收礼物!”
  “不会,你说这是我送的。”
  石头去后不久,石柱子拉着儿子,带着那只箱子过来,道:“李兄弟,你这是甚么意思?”
  “没什么,这是我的一点意思!”
  “你我根本就像是兄弟,你叫俺替你去一趟杨家堡,这是小事情,你干甚么送二十个大洋给我!”
  李信诚恳地道:“我不是因这个送钱给你!石大哥,你家境不好,大嫂身子又多病,这二十个大洋就当是我送给大嫂跟石头的吧!万一我有什么长短,有了这笔钱,石头也可以去念几年书!”
  石头叫了起来,“师父,你是英雄,你一定会胜利回来,我不要去念书,我要跟你学!”
  “傻孩子!”李信轻轻摸着石头的头,“师父只是说万一!”
  石柱子感动地道:“李兄弟,你真是个好汉子,我就厚着脸皮,替孩子收下来!石头,快向你师父叩个头!”
  石头乖巧地跪下,却让李信拉了起来,黎明留下他父子俩吃饭。
  吃过晩饭,黎明便叫秦守仁与李信去睡,他找了两只扁平的瓶子,替他们装了酒,又把李信的一对盒子炮,秦守仁的一柄盒子炮和一枝猎枪拿岀来擦干净,最后再装上子弹,又把子弹带装满,弄好了这一切,他才为自己准备起来。
  时钟指向十二点,黎明叫醒梅嫂,吩咐她煮了两碗面,然后才把秦守仁及李信拉下床,李信看见桌上排列整齐的枪支,忍不住笑道:“咳,瞧这架势,好像是荆轲刺秦王一样,有去无回!”
  黎明道:“岀兵之前,不许乱说!你们把酒带上,今晩天气冷,实在受不住时,喝一口暖和暖和!”
  秦守仁道:“废话少说,明天大家小心一点,希望马到成功!”两人吃过面,拉开大门,顶着北风出城。
  黎明躺在床上,心中有所担忧,躺了好一阵,都没法入睡。四大金刚他才没把他们看在眼里,但问题是玉莲在他们手中,他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救人,这就困难了许多。
  万一自己救不了人,反而被对方杀死,四大金刚会放了夏玉莲吗?而自己死了
  之后,冯承珠能坚强地活下去吗?
  他以前从未有这种担心,直至此刻他才体会到家庭的负累!壁上的挂钟传来三点的响声,黎明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次日他下床时已九点钟,吃过梅嫂煮的饺子和馒头,佩上枪,还在鞋筒里藏了一柄匕首,然后把房门都锁上,教梅嫂暂回冯家。
  北风呼呼,虽然已近午,但郊外的寒气迫人,春雪消融,树上枝头已偶尔可见到一两点的新绿。黎明逆风北上,彳亍而行。
  杨家堡离诸城只有五里路,黎明心头患得患失,一时觉得路长,一时又觉得路短,好不容易才到达杨家堡外,只见堡外有一块岩石,上面刻着三个大字:杨家堡,大概堡内的人在岁晩才填上红漆,十分悦目。
  岩石之后有一块告示牌.,牌后又有一棵大树,这一切与石柱子所说吻合。
  四大金刚的信,没有注明时间和详细的地点,黎明想了一下,决定坐在岩石上,等待对方,他坐了一阵,不见有动静,便暗中留意对面那座树林,发觉林内似乎有人影,却不知是秦守仁或是敌人。
  过了二顿饭工夫,还没人来接头,黎明渐渐焦急起来,暗忖:“莫非他们要我入堡?”
  再等了一下,虽有人在村口出入,经过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但始终没人来理睬他,黎明忍不住跳下岩石,信步在附近踱起步来,当他走到树后,忽然发觉树干上贴着一张白纸,他心头一跳,连忙走前观看。
  只见纸上写着一行字:黎明,入堡,四大金刚。
  黎明想了一下,忖道:“要不要去通知老秦?”此念一起,立即被他自己推翻,他故意走到岩石旁,用力咳了几声,然后向堡内走去,希望这样会引起秦守仁的注意和告诉他自己的去向。
  那杨家堡在四周登起一堵土墙,墙头颇高,东西南北各有一座门,但南北两门较多人出入,是以门也较大。一入门,便是一条街道,两旁有些商店,难怪附近的墟市设在这里。
  黎明沿街而行,一对眼睛不断向四周探视着,忽然他发觉一家饭馆的招牌之下挂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黎明:入馆!
  黎明走进饭馆,此刻正是午饭的时候,食客极多,所有的饭桌都坐着人,黎明在饭馆内走了一遍,既不见有人上前探问,也没有新发现,一个跑堂的忽然走过来,道:“客官你吃饭还是喝酒?”
  “兄弟,你们招牌下那张白纸是谁贴的?”
  跑堂的说道:“哦……原来你就是黎明!”
  黎明一翻腕,抓住小二的襟头,沉声道:“你跟四大金刚有甚么关系?”
  跑堂的叫了起来道:“什么四大金刚?咱根本就不知道,你怎么动手动脚的!”
  忽然背后有人叫道:“我知道这一件事!”

  第十一章 肉在砧上
  黎明连忙转头望去,说话的是个老头,他是这爿饭馆的掌柜。
  黎明把跑堂的推到柜台前,对掌柜道:“快说,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那掌柜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脸庞清癯,不为所动地道:“你放了手,我才告诉你!”
  “如果我不放手呢?”
  “那我就不说!”
  黎明目光一落,见他掌背指骨根部那四点不但高大,而且肌肉长了茧,他心头一动,忖道:“这人分明是练武的,却来做掌柜,分明有蹊跷!”
  想到此,他松了跑堂的衣襟,右手隔着柜台,向掌柜抓去!
  掌柜左臂一抬,掌缘切在黎明的前臂上,黎明那一爪便抓空了。
  “好家伙!”黎明左拳急打而出,那掌柜显然是个好手,身子硬生生缩后几寸,右臂一横,把拳头架住!
  黎明正想发第三招,不料掌柜的左手抓起柜上的算盘,一扬声,“的答”一阵乱响,望黎明的头顶劈下!
  黎明见他来势汹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急忙后退闪避!
  掌柜喝道:“你这汉子干甚么恃势欺人!”
  黎明一退即进,道:“你是四大金刚的那一位?其他人在那里?”他话未说毕,又一拳捣出。
  掌柜冷笑一声。“你这是贼喊捉贼!”他将算盘一扫,击在黎明的前臂,“唰”的一声,手臂与算盘同时弹开!
  黎明左掌趁隙再击出,喝道:“再吃我一拳!”
  掌柜向柜下一缩,忽然双手向上一探,望黎明的手臂抓去!黎明冷不及防,被对方的手指触及,幸而他反应够快,手臂向上一扬,只在臂上留下几道指痕!
  就在这时候,背后风声一闪,黎明一惊,待要闪开,后背已吃了一拳,幸而这一拳力道不猛,他斜翻过身来,只见打他的是一个汉子。“你是谁?”
  “俺来吃饭,看你欺侮斯文人,气不过要出手!”
  黎明冷笑一声。“你们都是四大金刚的手下吧?”
  那汉子一怔道:“谁是四大金刚?”
  黎明转头对那掌柜道:“现在阁下你可以说了吧?”
  “俺不是什么四大金刚,也不知四大金刚是什么人!”掌柜道:“刚才有一个食客放下一封信,请咱们交给一个叫黎明的人!”
  “那人是谁?”
  掌柜道:“很陌生,俺对他说咱们不认识黎明,他说他在招牌下贴着一张纸,等下黎明便会来!”
  “那人长相怎样?”
  “一般……好像是庄稼汉!”掌柜问道:“你便是黎明?”
  “不错!若不是黎明,我来作甚!你那封信呢?”
  掌柜道:“那汉子说假如咱们把信给你,你会付一个大洋给咱们!”
  黎明冷哼一声,道:“你倒会趁火打劫!”话虽如此,他这时候早已心急如焚,生怕夏玉莲有危险,虽明知对方在勒索,但仍然丢了一个大洋在柜台上。
  掌柜嘿嘿一笑,自抽屉里取出一封信,只见信封上写着黎明先生亲收。黎明拿了信,后退几步,把身子靠在墙壁上,急不及待地把封口撕开,自内挟出一张信纸,他把信纸打开,低头观阅。
  “黎明台鉴:台端既然已到,证明对夏玉莲姑娘的安危至为关心,如今请立即到堡北,见到指示,依指示办,切记,否则后果阁下自负!四大金刚。”
  黎明心念电转,心中想道:“他们估计到我会把人手安排在这一带,所以要我出堡去?嘿嘿,我一出城,小李在刘家坡居高临下,一定看得到……好,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去闹一闯!”
  他主意一打定,转头向四周看了几眼,走岀饭馆,向堡北走去。他出了杨家堡,一路前行,大约走了半里,见路旁停着一辆马车,在厢后面贴着一张白纸,上书:黎明,请进!
  黎明心头一跳,兜到前面去,只见车前坐着一条二十多岁的汉子,正在打瞌睡,黎明喝道:“快醒来!”
  那汉子猛地醒来,道:“你是谁?”
  “我便是黎明!”
  “真的?”
  “这种事还有假的么?”
  那汉子拿出一只残旧的袋表,边看边道:“哈,原来已经一点十五分啦,快上车,要不然便来不及了!”
  黎明道:“且慢,你载俺去那里?”
  那汉子道:“快上车,还有把你身上的枪丢掉!”
  黎明霍地把枪拔了出来,枪管抵在那汉子的额上,冷冷地道:“你家里还有老母和妻儿吧?”
  那汉子吃惊地道:“不要乱来,我父母都已死了,还未讨老婆!”
  黎明坐在他身旁,道:“你乖乖赶车去,要不然俺便毙了你!”
  那汉子道:“我若载你去,俺便要被人打死,除非你把枪抛掉,快点,时间已很紧迫,若去迟了,那个姓夏的姑娘便完蛋了!”
  黎明道:“你若不载我去,现在便得死,你自己衡量一下!”
  “你以为我现在就载你去见夏姑娘吗?还远着哩,起码中间要换三次马车,天黑之前若赶不到地头,那就……”
  黎明急问:“你们的巢穴在那里?”
  “你说什么,俺根本不知道,咱只是被人雇了。在这里等你的!”
  黎明冷笑一声。“你以为俺是三岁小孩?”
  “俺是马车夫,有人僱我在这里等你,价钱很好,干一天,等于干五天,但他们一定要俺先把你的枪支缴了,才能载你去!”
  黎明料不到四大金刚会来这一招,略一沉吟道:“他们叫你载我到那里去?”
  “他们没有说去那里,只叫我载你一直向前走,依他们的指示办!”
  黎明道:“他们的指示是什么?”
  “俺怎知道,他们说会把指示写在纸上,贴在树干上!”车夫道:“你若认为俺骗你的,就不要坐我的车子,不过你现在才来,怕时间来不及了!”
  黎明再一考虑,忖道:“只要小李跟着上来,我没枪也不怕,只是俺坐车,他赶不上……”但心念一转间,又惦挂着夏玉莲的安危,只得把枪抛了出去,然后跳上车厢。
  那汉子仍不驾车,转头问道:“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武器?请把衣裳解开,对不起,人家这样交代下来,俺不敢不听,咱们在这条线上赚钱的可不敢得罪人!”
  黎明再把靴简里的匕首抛掉,道:“快走,如果有事俺负责!”
  车夫稍一迟疑才挥鞭催马前进,黎明为了要引起李信与秦守仁的注意,故意与车夫并排而坐。车夫似乎十分焦急,不断挥鞭催马急驰,马车晃晃荡荡地前进着。
  车夫道:“黎先生,请你注意两旁的树干!”
  黎朋冷冷地道:“俺比你还紧张!”
  驰了六七里,黎明忽然发觉树干上贴着一张纸,上书:黎明,转左。
  黎明道:“他要你转左!”
  车夫应了一声,到了路口,拨马转左,这一条路比较长,而且两旁的树木又高又密,又驰了里余路,只见前头树干上又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黎明,下车,步行。
  黎明把指示的内容告诉车夫后,便跳下车步行。那车夫转头,往来路驰去。
  黎明走了十多丈,又见树干上又有张指示:黎明,快跑!
  黎明冷哼一声,心想老子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可是一想到夏玉莲,他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起来,到最后已快速地奔跑。
  前面树干上又有新指示:黎明进林!
  黎明见前头有座小树林,便怀着忐忑之心,走进树林,只见一个汉子问道:“你是不是黎明?”
  黎明一怔,反问:“你是谁?”
  那汉子道:“你来迟了!俺是车夫!”他转到树后,推出一辆脚踏车来,这辆脚踏车比李信那辆“风火轮”笨重,但却可载人。
  黎明问道:“你要载我去那里?”
  那车夫淡淡地道:“依指示办事,俺什么也不知道!喂,你身上有没有枪?”
  “早缴了,你放心!”黎明知道多问无益,坐上车后,催促那车夫开车。
  车夫踏着车子,自另一端驶出树林,走在田埂上,不久便穿进一条小村,黎明以为他要在那里再换人,岂知竟然找不到指示,车夫只得继续前进,一直驰到第三条小村,才见墙上又有指示:黎明,下车向前快跑!
  黎明没办法,只得又下车,向前跑去,他边跑边骂:“他奶奶的,让老子找到你们,不慢慢耍你,俺便跟你姓!”
  他又焦又急,加上跑了两阵,真是满腔怒火,不过他到底是个精细的人,知道对方这样正是要迫使自己发怒,另者这样一来,李信与秦守仁便不可能追上他了。
  黎明跑了三四里,已有点气喘,却又不敢停下来,心中想道:“他们要我跑去那里?跑去没人的地方,然后在暗中下手,一枪打死我?”
  一想到此,黎明立即警惕地向四周看了一下,心中忧虑更深,因为这样下去,自己必败无疑,他决定冒一下险,想办法通知李信他们。
  田埂的尽头是座小树林,黎明想也不想一头冲了进去,他以为树林里必有人等他,但竟然没人,只有一张指示:黎明,准阁下休息十分钟,再向左边那边小路上跑去,阁下之未婚妻将会等你!四大金刚。
  黎明冷哼一声:“你奶奶的,俺今日算是威风扫地了!唉,人在屋檐下,只得任由人拉着鼻子走!”
  他在树林里看了一下,发现树下有一堆垃圾,那些垃圾有烂草席,破椅子,还有一张破棉被,他心头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连忙找了一根枯枝,把它点着了火,放在草席下。
  只见一阵浓烟自席底溜出,接着草席便开始烧着了。黎明再捡了一些枯枝抛到火堆里,使火焰升高,浓烟一直冒上去,直冲上天!
  黎明把棉被及椅子放在火堆旁,看看一切妥当,才拾了一块尖锐的石头,在地上划了一个箭头,指向左边,箭嘴之下,写着一个明字。
  黎明冲出树林,登上左首那条小路,慢慢地跑着,现在他已知道对方不会一枪把自己杀死,而会采取慢慢折磨的方法,所以心头略宽,把速度放缓。
  他又跑了三里路,然后又见到一张指示:黎明,到雷家庄,他转过头来,只见那座树林上空,黑烟滚滚,估计李信与秦守仁必然看得到,以他们的脑袋,必会想到这是自己的杰作!只要他们到树林去,便不难找到那箭嘴,这样便会追上自己。
  雷家庄离此不远,那村庄不大,只有二十多户,黎明到庄里,找了两遍,竟然找不到指示,他心念一转,长叹一声,向一间土屋走去。到了那里,忽然闪到屋后,再转到另一间去,只见那里有几个村童在树下玩捉迷藏,黎明见其中一个孩子手中拿着一张白纸,心头一动,向后退去。
  他抬头向两旁看了一下,见附近有一栋瓦顶的砖屋,便急冲两步,一跃而上,双手抓住屋檐,拧腰翻身上去。
  黎明悄悄走到屋脊后,向四周打量。这时候,太阳已偏西,阳光逐渐似血,大树上空盘旋的宿鸟也渐渐多了起来,呱呱的鸟叫声,使人心烦意燥。
  黎明目光找到那个手上拿着白纸的小孩,他躲在尿缸后面,那里又脏又臭,孩子们都不过来找他,那孩子悠然自得,似乎不虞会被人发现!
  忽然一个形容猥琐的汉子,贼头贼脑般走了过来,他边走一对老鼠似的眼睛边向四周溜,黎明心头一动,暗道:“这人看来不像淳朴的庄稼汉!”便开始注意他的行动。
  小孩因缩在尿缸后,汉子看不到,走到那里,对着尿缸撒起尿来。
  淙淙的尿声,惊动了小孩,那小孩霍地自缸后钻了出来!那汉子料不到这种情
  况,一惊之下,连忙转过身去,那孩子哈哈大笑起来,自尿缸后走了出去!
  他不出来犹自可,一离开尿缸,他手上拿着的白纸,便无所遁形,那汉子大叫一声:“吓,好小子,原来是你撕下的!”他顾不得撒尿,就去追那孩子。
  小孩抛下白纸,转身便跑,那汉子拾起白纸,边骂边追,黎明自屋脊后滑下去,匿在墙后。
  小孩在他身边掠过,接着那子追上了。“小子,看你跑到那里去!”
  黎明突然伸脚出去一撬,那个汉子虞不及此,一跤跌倒,黎明一把把他抓了起来!那汉子道:“你,你干啥?”
  黎明叫住那小孩,问道:“小兄弟,这个人是不是你们雷家庄的?”
  那小孩摇头道:“不是,我从未见过他!”
  “哼,小孩子拿你一张纸,算得什么,你要打他!”
  小孩道:“我不是偷他的,仅是在三叔家大门上撕下的!”
  黎明拉着那汉子后退,那汉子叫道:“喂,你干啥!你……救命……”话音未落,黎明已一拳击在那汉子的小腹上!那汉子身子如煮熟的小虾曲了起来,失去抵抗力,任由黎明拉着。

  第十二章 极力求胜
  黎明把他拉到一家废屋外,将他推了进去。那汉子道:“俺身上没钱,喂,你是那条线上的?是周大哥那里的人吧?”
  黎明不置可否,反问:“你叫啥名字,是那条线上的?”
  那汉子期期艾艾地道:“俺叫岑土龙,俺……俺是打散的,并无入伙!”
  黎明道:“你真的不肯说?让俺再打一拳试试可好?”
  岑土龙忙道:“老兄,你请高抬贵手……咳咳,咱们还未正式立万!”
  “还未立万也得说!”
  岑土龙苦着脸道:“老兄,你到底是谁?”
  黎明又一拳击在他腹上,岑土龙痛得蹲在地上,黎明把他拉上来,把他推到墙角,冷冷地道:“俺今生已杀死七七四十九个人,无法凑够半百,常常觉得遗憾,你是不是想做第五十个?”
  岑土龙脸如土色,颤着声道:“咱们只以四大金刚为名……”
  “你们老大是谁?”
  岑土龙吸了一口气,似乎较神气。“你听过金银城的大名没有?”
  “是后来化名叫韩雷的那个?他早已死了!”
  岑土龙的脸色一变,说道:“咱们老大以前便是金大爷的军师:风二爷!算起来,现在线上的朋友,很多都是他的后辈哩!”
  黎明暗道:“原来真的是他,不知还有谁,等我再问问他!”当下道:“既然四大金刚,一定还有三个,他们是谁?”
  “老二是‘独眼配双枪’的姚祥,老三叫余立群,老四你不会认识的,她是个女的!”
  黎明冷笑一声,道:“那女的便是莫寡妇嘛!”
  岑土龙脸色一变,道:“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都知道?”
  “莫寡妇是几时入伙的?”
  “大概是两三月前吧,也是很偶然的,嘻嘻,原来她是风二爷的旧情人,那时候莫寡妇刚死了男人,她想缠上风二爷,风二爷跟金大爷混得正好,怎会把她这女人看在眼中……”
  黎明道:“现在她老了,为何风老二反会看上她?”
  “因为,因为这老婆子还有点钱,而且她对诸城的情况最了解……嘿嘿,她这个金刚的位子是风二爷暂时给她的,将来我看她还是要回老家去的!”岑土龙道:“老兄,俺都说了,你还不放开俺?”
  黎明再问:“你手上那张白纸,写的是什么字?”
  岑土龙沉吟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道:“黎明:请在庄后等候。”
  黎明恍然大悟,道:“你便是来接俺的?”
  岑土龙脸色又是一变,道:“难道你就是黎明?”
  “不错,算你还未被吓坏!”黎明把脸一沉,道:“四大金刚在那里?夏姑娘在那里?”
  岑土龙惊慌了起来。“修……俺不知道……”
  黎明道:“看来你还要挨打才会说老实话!”
  岑土龙忙道:“不不,俺真的不知道,风二爷只叫我带你到姚家庄去……”
  “风牧在姚家庄?”
  “不,姚家荘是姚祥的老家,不过我从未去过,而他们也只叫我带你到那里去而已,也许,也许到时他们会再派人来接你吧!”
  “由此去姚家庄有多远?”
  “五十多里!”
  “他限你在啥时候带我到达姚家庄去的?”
  “明日天亮之前!”
  “那还赶得及!”黎明忽然把岑土龙的外衣解了下来把他的手脚反缚起来,又用手绢塞住了他的嘴,然后闪了出去。
  这时候,天色已晚,农夫们都回家吃饭,屋外不见有人,黎明走出雷家庄,便见到李信肩上搭着一块豹皮在路上徘徊张望。
  黎明大喜,连忙挥动双臂,向李信打招呼。李信发现他之后,转身向后挥手,过了一阵,便见到李信和秦守仁跑过来。
  “你们是不是看见浓烟才赶来的?”
  李信道:“是的,现在怎样?跟对方联系上了没有?”
  黎明示意他俩跟他走,他跟他们到达那废屋,指着地上的岑土龙,道:“这人叫岑土龙,是四大金刚派他来接俺的!”他随即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秦守仁道:“不用说,老黎你一定会跟他去姚家庄的,咱们呢?一齐走,还是先去?”
  黎明道:“你俩先走,我等一下带他上路!你们知道姚家庄在那里吗?”
  李信道:“俺三年前去过!”
  黎明把李信拉到一边,问清楚了姚家庄的地形,李信道:“你要不要枪?”
  “不,你们去了之后,找一个地方把枪藏在那里!”
  李信在地上划了幅地形图,指着一处道:“这里有个石桥。我到那里之后把枪藏在那里,我会做个记号,你有需要时,便到那里去拿……唔,我也藏在那附近,总之到了姚家庄之后,如果有危险,你便往那边跑!”
  黎明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俺记住了,还有,你们有没有匕首刺刀的,借一柄来,路上用!”
  秦守仁递了一柄匕首给他,道:“还有一件事,便是应该找些东西吃,要不然明天那来的气力跟他们拼!”
  李信道:“俺去向老乡买地瓜来!”他去了一阵便回来,用那张豹皮兜着几个煮熟了的地瓜,黎明他们每人吃两个,还剩下一个,黎明让岑土龙吃,秦守仁与李信先上路去了。
  岑土龙吃了地瓜,黎明把他解开,让他穿上衣服,岑土龙早已冷得肌肉发紫,这时候嘴唇才稍有血色,他连忙轻轻地跳动着。
  黎明道:“姓岑的,你是识相的便乖乖带我去见四大金刚,不要玩花样!你该知道,你的生命还捏在我手中!”
  “俺只带你到姚家庄,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
  黎明道:“俺跟你商量一件事,你不要跟风牧说我带人去!否则我告诉他,你
  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我看风老二以后也不会给你好看!”
  岑土龙忙道:“这个您放心,俺一定不会说,你看俺这副样子,也知道俺不是糊涂人!”
  “好,走吧,在路上别耍花样,要不然,我就先要了你的命!”
  两人出了雷家庄,折回东行,春夜风仍很大,寒意极浓,幸而不是逆风行,走起来才不致太辛苦!
  岑土龙一早知道要走夜路,是以预备了一枝手电简,五十里路并不短,何况是在晚上行走?因此这一程走下来已经快天亮了。岑土龙大概善于走路,所以才被委以此任,走得并不太辛苦,反而黎明因为下午跑了两程,有点吃不消,不过他很有把握风牧不会这般快便杀夏玉莲,故而在姚家庄外找了处隐蔽的地方停下来休息。
  岑土龙道:“老兄,只剩下几十步也不挨了?”
  黎明道:“不是不能挨,而是不想挨,等天亮了再说!”
  岑土龙不敢多言,过了顿饭工夫,天际便现出鱼肚白来了,但黎明仍然没有起程的意思。直至天色大亮,他才懒懒地道:“附近有没有卖吃的地方?”
  岑土龙道:“没有!”
  “没吃的,那咱们往回走,先找家饭馆吃个够,再去姚家庄!”
  岑土龙把头扭开,道:“姚家庄口,就有个卖豆浆跟油条的小摊贩!”
  “你怎知道?”
  岑土龙脸色一变,结结巴巴地道:“上次俺有事经过这里发现的!”
  黎明把利刀拔了出来,抵在他胸膛上。“你真的不说?其实你说了,风牧也不知道,因为等下到庄里,咱们不去他那里,就等他们派人来找咱!”
  “好吧,他们住的地方十分好认,那是全庄最大的一座屋子!”
  黎明收起刺刀,道:“俺请你喝豆浆吃油条,走!”
  两人走到姚家庄外,果然见到有个老头在那里摆卖,这时候还没有什么人,黎明与岑土龙坐下,叫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豆浆,一盘油条,四只烧饼!
  两人走了一夜,又饥又饿,又渴又寒,拿起豆浆便喝,一口气喝了半碗才住手,黎明抓起一只烧饼,塞进嘴里,又叫了两碗豆浆。
  这顿早饭吃得惬意极了,黎明会了帐,拉着岑土龙向外走去,岑土龙吃了一惊:“哎呀,我的黎大爷,你就饶了我吧,这时候还要去那里?”
  “你放心,俺只是吃得太饱,散散步!一会就带你进庄!”黎明果然只走了一阵便与岑土龙进庄了。
  岑土龙走在黎明的前头,在庄内穿街过巷。这姚家庄比雷家庄大得多,有一条小街,两旁都是些卖日用品的商店。他俩在庄内走了几趟,都没人出来招呼,不过黎明却在经过石桥时,见到李信藏在那附近,而秦守仁则在一个茶馆里吃茶。
  黎明见走了三遍,还不见有人来联络,正想与岑土龙商量,却听见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你是岑叔叔?”
  岑土龙转头向她扮了个鬼脸,黎明轻轻踢了他一脚道:“你在干啥?人呢?”
  那小女孩道:“你是不是岑叔叔?”
  岑土龙一愕,道:“你是谁?”
  “我认得你,你便是岑叔叔!”
  岑土龙没好气地道:“快走开,要不然打死你!”
  小女孩道:“姚伯伯叫我告诉你,把人带到晒谷场去!”
  岑土龙道:“知道了!”拉着黎明向左转去。
  “且慢!”黎明问道:“晒谷场在那里?”
  “你何必多问?俺带你去就是!”
  “假如他们已经安排了枪手在那里等我,你跟着我去,不怕会被牺牲掉吗?”“被牺牲……”岑土龙:“你的意思是认为他们会顺便杀死俺?”
  “不一定,不过他们反正要杀人,多就一个,又有什么稀奇?”
  岑土龙一张脸都变了颜色,黎明说道:“你不用怕,你把方向告诉我,我自己去!”
  岑土龙道:“假如你不去呢?俺日后可就惨了!”
  “俺是来救人的,我会不去么?”
  岑土龙垂下头,道:“但假如他们真的在那里埋伏了枪手,你一去就……还救什么人!”
  黎明道:“那有啥办法?你知道他们把夏姑娘藏在那里吗?”
  岑土龙忙道:“俺什么也不知道,你由这里直走吧,到一栋红砖屋时拐左,走十来步就看到了!”他快步走了。
  岑土龙走得很快,黎明心头一动,连忙悄悄地跟了下去。岑土龙虽然鬼祟,但他并不是去找四大金刚,只见他闪出姚家庄,快步向来路跑去。黎明在树后看了一阵,直至他的背影在视线中消失,才返回村中。
  “风牧在晒谷场上有什么埋伏?自己是不是就这样去,还是先跟李信他们俩商量过后才去?”
  黎明想了一下,决定先去找那个石桩。石桩就在庄口附近,盖了一个草棚,这是属于公众的,村人都在这里椿米,不过现在还没有人来,黎明看看附近没人,便闪了进去。
  草棚里有几块大石,大概是用作石凳的,还有两只竹箩。黎明知道李信不会把信放在石后,便抬头望上,只见屋顶竹架有根横柱缚着一块红布,黎明搬了一块石头,站在上面,伸手上去,一掏便抓到一柄乌亮的盒子枪!
  黎明把枪击在腰带上,走出草棚,便见到秦守仁在对面徘徊,秦守仁一见到他,便自两屋之间的一条小胡同走了进去。
  黎明向两旁瞧了一眼,跟着走过去。秦守仁在屋后等他,黎明忙把姚祥传令岑土龙送自己去晒谷场的事说了。
  秦守仁道:“小李到晒谷场那里去,等他回来看有什么动静,然后才决定!”
  黎明焦虑地道:“如果能救出玉莲一切便好办!”
  秦守仁点头不语,一忽,李信来了。
  “老大,听见一个女子于通知你去晒谷场,俺先去看过了,四周并没有陌生的人,他奶奶的,不知他们在耍什么鬼!”
  秦守仁接道:“老黎,你有什么办法?”他见黎明答不出来,便提出建议:“俺提议你跟小李去晒谷场,当然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而我则混进姚家去,伺机救出夏姑娘!”
  黎明道:“不,孤身入虎穴,太危险了!”
  李信道:“俺赞成老秦的提议,不过由我混进去比较合适,你们忘记我曾经在莱阳城混进赵再富家,偷出那尊玉观音吗?老秦你保护老黎,就这样决定!”
  秦守仁道:“你比较毛躁,还是由我去,要知道如果失手了,可能要连累了夏姑娘一条命!”
  李信道:“俺虽然毛躁,但俺比你灵活,而且俺‘八臂哪咤’是吃那一行的饭?穿堂入舍是咱们的绝技!”
  黎明考虑了一下,适:“好吧,就让小李进去,你先去,咱们随后行动!”他把枪递给李信,李信二话不说接过枪,扭头便走了。他把这件危险的事,当作是请客赴宴那么轻松逍遥,黎明望着他的背影,眼眶忽然湿了。
  秦守仁平日有点看不起李信,因为李信经常跟他抬杠,但这刹那间,他心底也泛上崇敬佩服的情绪。
  过了好一阵,秦守仁才说道:“老黎,我也去了,你保重,这柄枪你拿去吧!”他掏出身上的盒子炮,“我还有这柄猎枪!”
  “不用,我估计我用枪的机会不多,还是你带上,真能用得上时再说吧!”
  秦守仁点点头,也走了。黎明再过了半晌才慢慢走出屋后,向晒谷场前进。
  他依岑土龙的指示出进,看到一株整齐的红砖屋,便向右转去,走了十多步,果然便见到前面有个晒谷场,场上放着几只筛子,上面铺着黄豆,不见有粗猛的汉子,只有一个看豆的小孩。
  黎明走到场上,左盼右望,那小孩忽然问道:“大爷,你叫啥名字?”
  黎明心头一动,想道:“莫非姚祥又利用孩子来传递消息?”心念及此,便道:“俺叫黎明,就是天快亮那两个黎明,谁叫你问我的?”
  “不是问你,凡是有陌生人来这场子,俺都会问他。”那孩子天真地道:“是姚爷请我替他等人的!”
  黎明警惕地向四周一望,问道:“姚祥呢?”
  “他叫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孩子站了起来,“你跟我走吧!”
  黎明道:“去那里?”
  小孩道:“姚爷不准我告诉你。”
  黎明故意板着脸道:“你不说,俺就揍你。”
  小孩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如果告诉你,我爹就要替他做一年的苦工……叔叔,你不要打我。”
  黎明心中暗骂:“他妈的姚祥,好一条毒计!”当下只得说:“好吧,你别哭,俺不揍你。”
  孩子这才慢慢收泪,拉着黎明的手,向前走去,黎明怔怔问道:“他在庄外等我吗?”
  孩子紧张地道:“俺不能说。”
  黎明叹了一口气,料不到对方会利用孩子来与自己接触,这是他们聪明的地方,因为无论如何黎明都不会向孩子下手。
  走了一程,已走出姚家庄,前面有一座很浓密的树林,孩子向那里走去,黎明一颗心立即提起,这林子藏十来个人在里面,也不容易发现!
  来至林外,黎明立即停步,问道:“小兄弟,是不是在里面?你快告诉我,叔叔是对你好。”
  孩子又紧张又好奇地问:“你对我好,那就进去吧!”
  “我老实告诉你,俺是姚祥的仇人,他要杀我,里面可能有很多坏人在等我,所以你不要进去,你只把姚祥的话告诉我就行。”
  孩子脸色发青,急得快哭,道:“但如果我告诉你,他们就要我爹……”
  黎明道:“傻孩子,我不说,他们怎么知道?”
  孩子想了一下,觉得有理,便道:“姚爷叫我带你进‘鬼见愁’的土地庙。”“鬼见愁!”黎明问道:“什么鬼见愁?”
  “这座树林叫做鬼见愁……大人们说,如果有鬼进去,也走不出来……”孩子脸带惊慌地道:“因为这林子的树又多又密,而且土地公公又很灵……”
  “好,他还说些什么?”
  “他说只要我带你到庙里去,他们除了放掉爹爹之外,还会请我吃糖。”
  “我现在请你……”黎明自身子拿出几个铜板,塞在孩子的手中,“你快回去吧!”
  孩子收了钱,道:“叔叔,你真好!”黎明向他挥手,但转身过去走了几步,回头来望黎明。
  黎明向他笑笑道:“你再不跑回去,那些钱我就要收回来了。”孩子快步走,黎明吸了一口气,向大树看了一下,然后迈步走入林。
  外面青天白日,已经近午,但林里却灰灰暗暗的,好像天已将晚,那些大树不但高而且枝叶茂盛,几乎把天空遮住了。
  林里响着三两道不知名的鸟叫声,深沉嘹亮,陡增阴森,走过十来棵大树,便见到前面比较空洞,光线也亮了许多,旷地上建着一座规模不小的土地庙。
  这情景有点特别,土地庙的周围没有树,再出去才是浓密的林子,善男信女到这地方,便有一个幻象,以为土地庙会发亮!
  庙外没有人,庙里又如何?黎明不敢多想,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快步奔前,到了庙门突然停住,向里看了几眼,不见有人,然后再回头一望,背后也没有人,他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第十三章 身入虎穴
  李信信步来至姚祥家的那栋院子外,这院可真不小,估计他当年跟随金银城以及许双枪混得不错,赚了不少血腥钱,在家乡买地建大屋,“荣宗耀祖”一番,金银城父子死了之后,便回来家乡,过着土霸的生活。
  姚祥今年四十多岁,早年跟许双枪当“刀客”时,让山上林子的壮丁用鸟枪打瞎了他一只眼睛,不过他勇悍过人,十足的亡命之徒,因此甚得金银城的器重。
  在金银城那般流寇之中,风牧排名第二,许双枪排行第三,梅天星排第四,风牧足智多谋,许双枪枪法也如神,慓悍凶残,梅天星武艺高强,不过自视过高,不太为金银城所喜,若论武功,则许双枪最好。
  姚祥是当年许双枪手下的一员悍将,并得他传授双枪绝技,因此搏到一个“独眼配双枪”的外号。
  “四大金刚”姚祥虽然排行第二,但排第一的风牧,只是因为辈份老,受到尊崇而已,那些喽啰们,大概都是姚祥的打手,现在姚祥家便成为这干人的总部,戒备森严不言而喻,对外人来说,这实是一个虎穴,李信虽然有为朋友两胁插刀的义气,但他并不鲁莽,来至姚家两外,便在附沂踌躇起来。
  姚家门外有几条勇猛的汉子,附近有些不类好人的汉子在巡弋,李信边走边叫:“高价收购皮毛,老虎皮的,豹子皮的,鹿皮的,通通都要。”
  那些汉子见他行装没有破绽,只道他真的是个皮货商,便道:“你瞎了眼吗?咱家大爷屋子这般大,会是个打猎的?快走快走!”
  李信涎着脸问道:“你请了,请问贵庄,有谁是打猎的吗?”
  那汉子不耐烦地道:“也妈的,快浪,要问到别家问去吧!”
  李信喃喃地道:“你老兄这么样大的火气,好好,生意不成仁义在,俺到别家去问就是!”他仍吆喝着,慢慢向屋后走去。
  走了几步李信便不叫了,走到另一栋土屋旁,注视着姚家等了一阵,无计可施,正在不耐,忽然听见一个蹄声和辘辘的车声,他转头望,便见到一个老汉驾着一辆驴车慢慢驶来。
  老汉一手执鞭,一手提缰,手指里还挟着一根旱烟杆,慢慢地吸着,驴车慢慢驶来了,上面装满了油,鸡肉,鱼鸭的。李信一见这情景,便知道这些必是姚家买的,他立即想到一个办法,待那驴车经过,驶向姚家后门时,他才悄悄地窜了出去。
  驴车停在后门,老车夫跳下车,用烟杆在门板上敲打着,李信一伏身,钻入车底,他匍伏着,以手脚支地。
  老车夫敲了好一阵门,门才打开,只听一个粗哑的女人声音适:“老鬼,你怎地到现在才回来?”
  老车夫道:“油涨价了,俺不相信,多跑了两家去问,耽误了些时间,其实也迟了不多少,急什么?”
  “哈哈,不急?你不知道风爷要吃鱼吗?等着你回来下锅呢!”那女人道:“俺先拿鱼进去,你把车子拉进去吧!”
  老车夫埋怨地道:“行啦,你就少说两句话!”他呀地叫了一声,催驴子前进,车子慢慢驶前,李信在地上爬动着,跟着车子进入姚家。
  车子又驶了几丈才停下来,老车夫提起油桶,叫道:“快来搬东西吧!”
  李信探头望出去,见车子停在后院中,旁边一行平房,窗口冒烟,料是灶房,旁边的若不是放杂物的,料必便是柴房,那老车夫提着一桶油向一扇门走去。
  李信转头望向另一边,后院墙角,堆放着一叠大竹箩,李信看看灶房还没人出来,便快速地窜了出去,匿在竹箩后面。
  半晌,灶房里走出一个女人来,把鱼肉提进灶房,李信觉得她有点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在那里见过,更不敢多看,只望了一眼便缩回去。
  那女人来回走了几趟,车上已没有食物,只听她叫道:“大叔,你可以把驴子拉走啦。”
  老车夫应了一声,拉着车出去,李信又觉得这女人的叫声,十分耳熟,偏又想不起她是谁,假如虎穴之中,有个熟人,那的确是最妙不过的事,奈何一来李信想不起她是谁,无从分出敌友,二来灶房里料必尚有其他人,他不敢造次去偷窥。
  姚家总算被自己混进来,但夏玉莲被关在那里?
  李信向里屋望去,心头忐忑,不知该不该在这时候冲进去,一忽,他已有了主意:“等他们在吃饭时,俺才进去!”
  后院只有那些仆妇偶尔的出入,再无其他男人,李信十分无聊,不断四处张望,忽然他发现灶房旁边那两间房子的门都没锁,他揣摸了一下,决定冒险进去看一看。
  李信趁没人在,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到灶房外,向里望了一眼,只见里面有四五个妇人,煮饭的煮饭,洗菜的洗菜,正忙得不可开交,李信向第一扇门走去,轻轻一推,门便开了,他向内看了一眼,只见屋子里是几个木架,上面放满杂物。
  这房子不适宜杂藏,李信便到第二间房外,推开房门,这果然是间柴房,里面一边整齐地堆着干柴,另一边则堆着干麦杆,李信毫不犹疑地闪了进去,顺手再把门关上。
  木门后有横闩,不过李信不敢闩上,悄悄走到麦杆堆后,坐在地上倚着壁,倒也温暖舒服得很。
  他坐了一阵,开始打量起这间柴房,见屋内的砖柱都还很新,估计建成的日子不会超过三年,他头顶上还有一个木窗,李信站了起来,伸手顶开一缝,踮着脚望出去,这窗子原来向着里面的住宅。
  住宅横列,与后院之间的通道,刚好可以看得到,只见那里站着两个腰插手枪的汉子,还有一个不断地巡弋着。李信心头一沉,暗道:“他奶奶的,这叫我怎样进去?”
  他关上窗子,重新坐下思索,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除了由屋顶爬过去之外,任何办法都不安全,但就算由屋顶爬过去,跳下前院,也绝不安全,前院怎会没有看守的人?
  李信心急如焚,心中又记挂着黎明的安危,他烦燥地掏出袋表来,已是十一时四十五分,他刚收了袋表,木门忽然被人推开,带进一阵风,接着门又砰的一声关上了。李信猛吃一惊,不敢乱动,右手却慢慢地把枪抽出来。
  过了一阵,只听一两声悉索,却不见有人走来,李信十分诧异,因为明明听见木门上闩的声音,分明有人进来!
  半晌,仍不闻动静,他实在忍不住了,在草堆后探头望了出去,只见一个女人正在更衣,身上只着一件浅蓝色的肚兜,肌肉胜雪,令人目眩。
  李信一惊,缩了回去,他定一定神才发觉这女人正是刚才那个令自己觉得眼熟的女人!
  李信吸了一口气,再探头出去,只见那女人已穿好衣服走过来,李信只好又缩回去,那女人走去拿干柴,后背刚好对着李信。
  李信这刹那间,忽然想起她是谁来,立即自地上窜起,向她扑去。
  那女人听见声音,转过头来,嘴巴已被李信捂住,李信左臂搂住她的腰,使她无法脱身。“你是不是曾白菜?我是‘八臂哪咤’李信!”
  那女人一对眼睛睁得老大,半晌才点点头,李信见她认出自己,便放了手,两人同时问:“你怎会在此?”
  李信示意她轻声一点,低声道:“俺是来救人的!”
  “是不是一个漂亮的姑娘?”曾白菜问。
  “是,她被关在那里?”
  “在里面,”曾白菜秀眉一皱,道:“她是你的意中人?”
  “不是,是俺朋友,就是那个黎明,那姑娘是他的未婚妻,叫夏玉莲的!”李信恳求她:“你能够帮助我么?”
  曾白菜道:“你先躲着,我现在要捧菜出去了,所以才进来换衣……”说至此,她一张脸已红得如同柿子。
  李信尴尬地把脸别开,转身走向麦杆堆后,曾白菜拿了几根干柴道:“你等我,我等下来找你!”她开门出去,李信心头狂喜,料不到会在这里遇上她!
  原来曾白菜是莱阳城赵再富的第二十房姨太太,去年李信去赵再富家偷玉观音,误触警钟,结果奔入曾白菜的睡房躲藏,被她发觉,幸而曾白菜曾听闻过李信的大名,知道他是个“好贼”,专劫富济贫,所以不但不呼叫,在后来赵再富派人搜房时,还把他藏在床上,用自己的身体遮掩他,使他避过一个难!
  那一次李信与曾白菜肌肤相触,使他又尴尬又难受,但曾白菜却落落大方,毫不为忤,此刻李信想起来,仍有一份温馨感,料不到这次到姚祥家救人,又意外地遇到她!
  他两次在困难中都遇到她,对他来说曾白菜实在是他的贵人!
  李信等了很久,才听见开门的声音,由于这是柴房,任何下人都随时可以进来,所以李信不敢乱动,生怕进来的不是曾白菜。
  门问声起,接着使听见曾白菜的轻声叫:“李大哥!”
  李信松了一口气,他忙走出去,道:“怎么样?”
  曾白菜道:“他们都在吃饭,不过那姑娘被关的屋子外有人守着!”
  “有几个人?”
  “两个。”曾白菜道:“家里的人本来是不少,但今早他们都出去了,还未回来!”
  李信心头一跳,想道:“这些人一定是去对付黎大哥!”当下急道:“白菜,你快带我去救那姑娘!”
  “不行,你这样去只会送死!”曾白菜说道:“我现在就要送饭菜去给那位姑娘……”
  李信心头又一跳,道:“我有一件事求你,请你把这柄枪交给她!”他抽出一柄盒子炮来,塞在曾白菜手中。
  曾白菜有点惊,傻乎乎地道:“你要叫她自己想办法逃出来?”
  李信道:“你顺便告诉她,俺来救她!喂,关她的地方到底在那里?”
  “不行,你没办法进去,因为有人在外面守着,只是我可以利用送饭的时候进去!而且那屋很高,又没有窗子……啊!有天窗!”
  李信心头狂跳,道:“行了,你去送饭,俺爬上屋顶,垂下绳子让她爬上屋顶,然后逃掉!白菜,你怎会来到这里?”
  曾白菜叹了一口气:“我是从赵再富那里逃出来的,不敢回家乡,希望在外面躲一阵,等风声过去回去看看家人,不料半路把钱失掉了,只得来这里做短工!”
  李信道:“你救了人之后,这里也不好再耽下去了。”他掏出一把大洋来,塞在她手上。
  曾白菜道:“我不能要你的,而且你这样也是看不起我!”
  “我怎么会看不起你?我若看不起你的,又怎会求你?快拿去,等下也许有用,而且你在这里实在危险得很,这姚祥本是个强盗,现在跟他在一起的也都不是好人!”
  曾白菜幽幽地一叹,道:“我有家归不得,不在这里去那里?”
  李信心头一阵激动,脱口道:“那你就跟我回去吧!”
  曾白菜目光发亮,嗫嚅地道:“你真的肯收留我?”
  李信叹了一口气,道:“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怎么还说这种话?能跟你在一起,我实在很高兴!”
  “你是个好人,我不配跟你在一起……我做你的丫头吧!”
  李信忽然握着她的手,道:“不,你做我的女人,你肯不肯?”
  曾白菜娇躯一震,忽然扑入他怀中,把脸贴在他胸膛上,激动得流下泪来,喃喃地道:“我怎不肯?自从上次见过你之后,我便开始编织这个梦了!”
  李信道:“俺也是……很怀念那天在你床上……”
  曾白菜脸上一红,害羞之下,连忙离开李信,说道:“我还未替你通知夏姑娘呢!”
  “且慢,你还未有告诉我,她关在那里?”
  曾白菜推开窗子,指给李信看。“这时候,那六个人已去吃饭,你跟我从这里
  走过去,再翻上屋顶,便可以看到了,因为关囚夏姑娘的那栋屋子最高!”
  “她有没有被缚住?”
  “有,用绳缚住,一头拴在柱子上,但五六尺之内还可以自由活动,不过她双手却被缚住!”
  李信想了一下,把枪要了回来,改把匕首与她。“你设法把刀子给她,叫她在你离开之后再把绳子割断!”
  曾白菜点点头,开门出去了,不一会儿又见她探头过来示意他出去,李信轻快地跟在她背后,走上一条暗廊,这暗廊通往前院。
  前面院子里有两个汉子,曾白菜示意李信藏在柱后,她提着食篮向那两个汉子走过去。一个脸有刀疤的汉子见到她便涎下脸来,说道:“曾姑,你今日怎地来迟了?”
  曾白菜道:“给囚犯吃的,还用准时吗?”
  圆脸的汉子伸手来捏曾白菜的脸蛋,道:“曾姑,你丈夫死了三年,不如你嫁给俺吧!”
  疤脸汉道:“不,老七你怎可抢俺的老婆!”
  曾白菜嗔道:“谁是你老婆?”
  圆脸的答道:“俺要你做正经的老婆,他要你做不正经的老婆,你还是跟着我吧!”
  疤脸汉道:“胡说,俺要跟她做长久的夫妻,怎会不正经?”
  曾白菜机智地窜前几步,再转过身去,那两个汉子只得跟着她转身,以背对着
  李信,继续与曾白菜相缠,李信乘机爬上屋顶,匐伏着在屋脊后前进。
  曾白菜见李信已爬上屋顶,便道:“我没空跟你俩胡缠,等喂了那死囚,再跟你们说话!”
  那两个汉子巴不得她这样说,连忙把门打开,曾白菜闪了进去,疤脸汉子还要跟着进去,却料不到曾白菜脚跟一撞,那门“砰”的一声关上,她顺手闩上。
  夏玉莲缓缓抬起头来,脸色十分憔悴,曾白菜把饭菜放在她面前,把马桶拿到柱后,又替她拉下裤子,夏玉莲默默地坐了下去。由于她双手被缚着,所以吃喝及大小两便都由曾白菜服伺。
  曾白菜轻声道:“我知道你叫什么名了,你叫夏玉莲……”
  夏玉莲没有一丝表情,曾白菜续道:“是李信李大哥告诉我的!”
  夏玉莲霍地站了起来,但随即红着脸坐下。“你认识小李?”
  “轻声一点!”曾白菜一边盛着饭,一边道:“他来救你!”
  夏玉莲双眼发亮,忙问:“他现在在那里?”
  曾白菜指一指屋顶。“他在上面,等下会用绳子把你吊上去!”
  夏玉莲连忙道:“你快替我把裤拉上!”她顾不得害羞地站了起来,曾白菜替她拉好裤,把马桶拿开,喂她吃饭。
  夏玉莲忙问道:“你怎么会认识小李的?”
  曾白菜简单地把与李信认识的过程说了一遍。夏玉莲忽觉房内一暗,一抬头,只见天窗上出现李信的脸。
  李信示意她继续吃,也不知他用什么东西撬动,那块玻璃便让他拿掉了,把旁边的瓦片逐块拿掉,直至洞口足够一个人出去为止,然后示意曾白菜出去。
  曾白菜收了饭菜,用稻草盖住沙石,再把匕首放在草下,只听外面疤脸汉子已经不耐烦了,叫道:“曾姑,干吗这般慢的!”
  “来啦来啦!”曾白菜向李信打了一个眼色,李信立即缩开,曾白菜把门打开,走了出去,道:“老七,你看清楚,这女囚可还在,她双手仍缚着!”
  “得啦,俺还信不过你!”
  “你最好看一看!”
  圆脸的探一探头,见夏玉莲呆呆地站立着,双手仍然缚着绳子,便立即把门拉上,再加上了锁,曾白菜立即又跟他俩胡缠起来。
  夏玉莲立即蹲下身去,用嘴咬起匕首,割断手上的绳子,再用手抓住匕首割断腰上与柱子间的绳子,李信就在这时候抛下绳子,夏玉莲一手握住,李信弓着腰,猛吸一口气,双手连扯,把夏玉莲拉了上去。
  夏玉莲激动地道:“多谢你小李!”
  李信把枪塞在她手中,道:“快走!”他弓着腰在屋背上急奔,来至暗廊外,见曾白菜仍然缠住那两个汉子,便跳了下去,夏玉莲也跟着跃下。
  就在此刻,忽然传来一个叫声:“凯旋归来,开门!”
  接着,屋内传来莫寡妇的声音:“你们还不去开门!”
  李信与夏玉莲料不到在将近得手时才出现这种事,这刹那间都好像失了魂魄般呆了一呆。
  后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估计是下人们听见声音赶出来的,李信咬一咬牙,拉着夏玉莲的手,冲向莫寡妇的房!
  与此同时,房门忽然打开,李信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头撞在莫寡妇身上,大手捂住她的嘴,把她推了进去,夏玉莲立即把门关上,转身提枪,喝道:“别动!”

  第十四章 反败为胜
  黎明见殿上没有人,边走边叫:“有人没有?”
  土地庙里静悄悄的,没人应他,但当他刚踏上殿堂,神帐后突然冲出四个手提盒子炮的汉子来,喝道:“站住,举起手来!”
  黎明料不到他们行动如此迅速,而且即使他要反抗,也因种种原因而投鼠忌器,只得乖乖地举起双臂来。
  一个满脸胡须荏子的大汉道:“杨贵,你上去缚住他双手!”
  一个年青的小伙子收了枪,掏出一束绳子,神色十分紧张地慢慢走前。
  黎明问道:“你们的头子呢?风牧在那里?”
  大汉道:“等下你便可以见到他!”他枪管一直指着黎明。
  杨贵来至黎明身后,道:“把手反过来!”
  黎明心头连续闪过几个念头,想制住杨贵再想办法离开,奈何又怕连累了夏玉莲的生命,只得喟然一叹,乖乖把双臂反到背后让杨贵牢牢地缚住。那绳子的另一端,便被杨贵握住。
  大汉喝道:“出去!”
  黎明虎落平原受犬欺,乖乖地走出土地庙,那四个汉子跟在后面,三柄盒子炮仍一直指着他。
  出了土地庙杨贵大声呼道:“抓到黎明了!”
  只听树后涌出十多个汉子来,手上都拿着兵器,前面那两个黎明认得是风牧与姚祥。
  风牧吃吃笑道:“黎先生,你往日的威风那里去了?”
  黎明道:“挟持人质以威胁黎某,算得什么好汉?”
  风牧冷笑一声:“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跟你论手段,何况兵书有云:兵不厌诈,若风某是你的话,必定败得口服心服,哈哈……”
  姚祥恨恨道:“你打死了我师父,等下回去之后,俺要好好地跟你玩一玩!”
  黎明沉声说道:“你们把夏姑娘如何处理?俺可以任你处置,请你们先放她回去!”
  “那丫头也是咱们的眼中钉,放她回去?你别作梦!”姚祥道:“俺告诉你,咱们正要在你面前强奸她,丢你的脸!”
  黎明脸色大变,骂道:“你们真是一群没人性的禽兽!”
  风牧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当真没错!如果换了别人怎会为了一个女人来送
  死!真是愚不可及!走,大家都回去!”
  姚祥道:“他还有两个死党……”
  “黎明在咱们手中,还怕他们什么?”风牧道:“他俩不来犹自可,来了正好一网打尽!”
  一行人向姚家庄进发,四大金刚的手下都兴高采烈,因为事前风牧许下抓到黎明,每人可得五个大洋的诺言!
  他们高高兴兴地回到家门外,便忍不住叫喊起来,准备庆祝一番!
  XXX
  莫寡妇、秋娘和从良三个女人在夏玉连的枪口下,登时被吓得作不得声。
  李信道:“你们乖乖的不要叫一声,否则俺便开枪!咱们是亡命之徒,你莫寡妇可是有钱又有情郞呀!”
  夏玉莲也道:“咱们只求出去,只要你们合作,便不会有事!”
  李信推开窗子望出去,只见大门打开,走进一大批人来,黎明赫然垂头丧气地夹在人群中,曾白菜见状,心头忐忑惦挂着情郞的安危,连忙走了过来。
  李信关上窗子,闪到门后,开了一丝,轻声叫道:“白菜!”
  曾白菜认出他的声音,惊喜地道:“你怎还在这儿?”她推门走了进来。
  李信道:“俺有两件事托你,第一,你把那个负责管囚房钥匙的汉子引来;第二,到灶房放火,若不行便到柴房!”
  这时候,外面的人声吵杂,情况有点混乱,曾白菜又闪了出去,只听姚祥叫道:“快把酒席开去院子里,咱们慢慢喝酒取乐,让这小子干看!”
  曾白菜走到图脸汉子身后,道:“七哥,俺有几句话跟你说,你过来一下!”
  老七一怔,傻傻的道:“你可是答应俺要做我老婆?现在没空,可不能跟你谈情!”
  曾白菜啐了他一口,道:“你若不来,以后便别想再跟我说话!”她扭头向柴房的方向走去,老七看看其他人都没留意他,便远远地跟着她。
  到了暗廊,曾白菜推开莫寡妇的房门走了进去。老七又一怔,迟疑了一下才跟着进去,一进去,后脑便吃了一掌,他只觉眼前一黑,便软软地瘫倒。
  李信收拾了老七,便说道:“白菜,你放了火便悄悄自后门溜出去!听见了没有?”
  “那你们呢?”
  “俺自有办法出去,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你快去放火吧!”
  曾白菜闪了出去,李信立即把老七的外衣解了下来,穿了上身,再用自己的外衣把他捆住,最后又捆住了秋娘跟从良。
  外面姚家的下人们忙碌得很,搬桌的搬桌,拿椅的拿椅,还有捧酒上菜的。
  风牧道:“那老婆子怎地不出来,他奶奶的莫不是出去买胭脂水粉的?”
  负责在家看守的四大金刚老三余立群应道:“没有呀,今日一早到现在都不见她出去,也许您这两天冷落了她,她在生你的气!”
  姚祥暗暗笑道:“老风,你可得安慰安慰这个老情人呀!”
  风牧笑嘻嘻地道:“这女人虽然老一点,但是她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喜欢服伺男人!”
  姚祥取笑他:“她喜欢服伺男人脱裤子呀?”
  “去你的!”风牧骂了一声,向莫寡妇的睡房走来,自从莫寡妇再跟上风牧之后,生怕自己年老色衰,主动让秋娘与从良也陪风牧,风牧年纪已近六十,对那回事是摸的机会比干的多,晚上睡觉多了两个女人,总也比没有强几分。他来到门外,叫道:“老婆子,俺来了!”
  房内没人应他,风牧骂道:“他妈的,老子要玩年轻的女人大有机会,你他奶奶的摆甚么架子!”他边说边推门。
  房门一推即开,却望不到床上有人,原来李信听见声音,把那三个女人搬到门后去。风牧看不到人,便走了进去,冷不防有人自后捂住了他的嘴,接着腰上一痛,被一硬物抵住,只听有人道:“别叫,否则要你的命!”
  风牧身子扑簌簌地乱抖,李信示意把风牧捆绑起来,然后又用手帕塞住风牧的嘴,最后缚住他双手。
  外面传来姚祥的声音:“他妈的,老风干吗去了这般久!”
  余立群道:“也许他急不及待要将功赎罪,先来一回午战!”众大汉都哄然大笑起来。
  李信对夏玉莲道:“大嫂,俺先混出去找机会救老大,你等下推他出去,威胁姚祥放人!”
  夏玉莲点了头道:“你小心一点!”
  李信打开一缝门,向外看了一阵,见外面不时有人来往,他顾不得那许多,开门闪了出去,刚好听见姚祥的骂声:“他奶奶的熊,肚子饿死了,不等了,咱们先吃!”
  余立群道:“还是等一等吧,老姚,你去敲敲门,叫他别干了事,还懒在床上死拖时间骗弟兄们!”那些汉子又哄堂一阵大笑。
  李信低着头急行,几乎与那个老黄碰个满怀,他一手伸进怀里,握住了枪柄,转头一望,黎明被缚着,后面有一个人拉着他,墙头上站着两个拿枪的汉子,监视着院子里的一切,这情况有点出乎意料,他只得伺机行事,匿在一根柱子后。
  忽然老黄一声惊叫,接着又传来夏玉莲的声音:“快让开,否则开枪!”
  余立群叫道:“发生了甚么事?”
  话音刚落,夏玉莲已推着风牧出来,她以风牧作挡箭牌,后身挨在一根柱子上,叫道:“乖乖的放了黎大哥,否则俺便先把风牧杀了!”
  余立群叫道:“老七,他妈的,这妮子怎样跑出来的!”
  姚祥十分狡猾,他身子一缩,抓住一个手下,把他挡在自己的身前,掏也手枪,对着夏玉莲,冷冷地道:“出了房出不了院子,你出甚么?把枪丢下!”
  夏玉莲喝道:“你们不要风牧的老命吗?”
  姚祥冷冷地道:“咱们只要黎明跟你的命,死丫头,你是逃不出去的!”
  就在此刻,后院传来一阵叫嚷:“火烧柴房,火烧柴房!”
  姚祥眼色一变,知道被奸细潜入来。忙道:“兄弟们,分一批去后头!把黎明干掉吧!”
  XXX
  曾白菜进入柴房根本毫无困难,她在草堆上点了火,连忙退了出去,顺手关上门,由于柴房的门窗是闭着的,等到众人发现里面出了问题,火势已经不可收拾,这时候曾白菜已经从后门溜了出去!
  曾白菜低着头急向前门跑去,忽然撞到一个人,接着被人掩着嘴,拖到红砖屋后,只听一个汉子凶巴巴地道:“俺问一句,你便答一句,否则毙了你!”
  曾白菜点点头,那汉子道:“里面的人在干甚么?”
  “他们在庆祝……喝酒,因为抓到了他们的仇人!”
  “那人是不是叫黎明?”
  曾白菜点头,那汉子又问:“他处境如何?”
  曾白菜见他情意殷切,忍不住问道:“你是他的朋友?”
  “正是,你不合作老子就杀了你!”
  曾白菜松了一口气,问道:“你认识小李李信李大哥吗?”
  那汉子一怔,反问:“你认识他?”
  曾白菜更加肯定自己的看法,便简单地把情况说了。“是李大哥叫我放了火,到外面等他的,他说他有办法出来!”
  原来这汉子正是秦守仁,他一直悄悄跟着黎明,但当他到达那座叫“鬼见愁”的树林外时,黎明已经落在姚祥等人的手中,他不敢造次,只得又悄悄跟在他们背后来了。正在苦思无计,见有人自后门出来,便把曾白菜掳到一角去查问!
  当下他抬头望去,只见姚家屋顶已冲起一股黑烟,同时里面传来砰砰的枪声,秦守仁拉着曾白菜的手道:“快来!”飞快地向前门跑去,因为枪声是来自前院!
  XXX
  李信在柱后一听见姚祥的命令,立即探臂出去,食指扣动扳机,“砰砰”两枪把墙头上的那两个大汉撂倒!当他发出第三枪打死杨贵后,那些大汉们才定过神来,此刻黎明已向走廊这边奔来!
  由于他双脚没被缚住,因此行动很快,余立群反应较快,拔枪对着黎明的后背,但夏玉莲一枪自后打来,吓得他缩在桌下!
  黎明闪在柱后,李信立问:“老大,你没事吧?”
  “没事,玉莲呢?”
  李信道:“呶,那个挟持住风牧的不就是她么!他妈的,想不到姚祥不要风牧的命!”
  夏玉莲也在这时候闪在柱子后面,风牧大声叫道:“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这几枪好像在油镬下洒下几桶冷水一般,哗啦啦地爆响,姚祥、余立群把桌子推倒,那些饭菜倒了一地,的们躲在桌子后面与李信对垒着!
  黎明双手被缚,他身上虽然有匕首,可是每次蹲下要用嘴咬起匕首割绳,身子稍露出柱子都引来一阵子弹!
  姚祥叫道:“弟兄们,他们是自投罗网,是瓮中之鳖,咱们慢慢来,耗也把他
  们给耗死!后头的弟兄继续扑火!”
  XXX
  秦守仁与曾白菜来到前门,不时听到里面的枪声,他推门不动,便叫曾白菜躲到一角去,把猎枪交给她,自己跳起,双手扳住墙头,慢慢爬了上去。
  当秦守仁在墙头出现后,李信与黎明便发觉了,但余立群和姚祥等人,因为背向着,所以没一个发觉。
  秦守仁本想用枪扫射,但见敌友分开,便搁下一颗手榴弹,把拉线拔了,就在此刻,风牧也发现了,叫道:“有人!”
  话音刚落,秦守仁的手榴弹已掷了下来,余立群所匿的那张桌子被炸开!
  “轰!”巨大的爆破声和强烈的气浪,炸得余立群与手下血肉模糊,未死的也被抛开,跌倒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更连在后院扑火的人都被吓傻了,使得旁边的姚祥与手下们口呆目瞪,以为天崩地裂,爆炸的气浪也把他们的掩护体——桌子抛开,李信十分机智,立即连发两枪。
  秦守仁一梭盒子炮子弹扫了过去,桌后的八九个人死伤了好几个!
  姚祥被杀红了眼,霍地转过身来,秦守仁冒死向左前方跃下,姚祥连发的两枪都射空了,李信又惊又急,探身出去,连发几枪,压住姚祥等人,秦守仁连滚带爬奔了过来,恰好匿在黎明的那根柱子后!
  这时候,他身上只有一颗手榴弾,而枪膛的子弹已用光,他索性把枪插在腰带里,黎明叫他在自己的靴筒里抽出匕首为他割断手上的绳子。
  秦守仁不断说:“俺身上还有炸弹,你们快投降吧,警察厅的人已在外面!”
  那些人听见警察厅的人四个字还不怎样,但那炸弹两个字却着实令他们不敢冒险冲过去!
  秦守仁替黎明割断绳子,便把手榴弹交给他,自己则装起子弹来,想不到李信的子弹也将用光,这时候也在上弾,姚祥他们不知道,不敢冲过来,否则,这倒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可是姚群他们看不见,但风牧因为同排的关系却看得清楚,不过他最怕死,夏玉莲一手抓住他后衣领,一手用枪抵在自己的后腰上,刚才他高叫已受过警告,实在不敢再冒险提醒姚祥他们,只得猛向他们打眼色,歪嘴巴!
  姚祥等人在桌子后面,心头着实害怕,进退不得的,一个手下道:“姚爷,你看风牧在干甚么,他这是甚么意思?”
  姚祥探头看了几眼,警道:“他奶奶的,眨眼歪嘴的,这老家伙在这时刻犯了中风症?”
  风牧又怒又急,万般没奈何便道:“你们若不投降的,便退出去吧!”他想这样大概不会惹火了夏玉莲,不料夏玉莲虽然没被惹火了,但姚祥仍不知他的意思是表示这是最佳的时机,听后仍在犹疑。
  半晌一个手下问道:“姚爷,咱们到底怎办?”
  姚祥道:“谁跑过去打开大门的,事后俺赏一百个大洋!”
  那些人心中都想道:“这不是去送命?命都丢了,还要大洋作什么,因此并无勇夫”!
  姚祥火了,喝道:“不去,左右也是在这里等死!他把炸弹抛过来,还不是一齐完蛋!”
  左推右让之下,才有一个勇夫冒死奔了过去,一口气奔到门外,伸手去拉木门,夏玉莲发觉了,枪管一移,但风牧老奸巨滑,轻轻一拧腰,夏玉莲那一枪便射到三尺之外去了!
  那汉子果然把木门打开,他立即跑出去,但已慢了一步,李信已装满子弹,食指一扣砰的一声,子弹自他后背贯入,那汉子奔跑了两步才扑倒!
  秦守仁道:“老黎,准备吧!”
  黎明叫道:“你们都把枪抛出来,把桌子踢开,慢慢走出来,否则咱们便把炸弹抛过去!”
  姚祥与手下脸脸相觑,终于不知由谁开始,首先将枪抛了出去,其他人立即效尤,纷纷把枪抛开,踢掉桌子,高举双手走出去!姚祥这次十分机警,立即在人群后冲了出去,奔出大门。李信虽然发现,但要开枪,又被别人的身形遮住!
  黎明提着手榴弹,首先跳出去,秦守仁则与李信提枪随后,那几个大汉立即跪在地上!
  李信问道:“老秦,你刚才进来时,可有见到一个女人?”
  秦守金:“你那个曾白菜是不是?她在外面,你去找她吧!”
  李信脸上发热,但仍跑了出去,向四周打量着,一忽果见曾白菜在一栋土屋后探头出来叫道:“李大哥,里面怎样?”
  “都解决了!”李信问道:“你可曾见到姚祥?”
  “他跑了……我不敢开枪……”
  “跑向那里?”
  曾白菜向庄外一指,李信奔前过去,只见远处田埂上一个人影正快速地移动着,他开了两枪都落在他身后,知道追不上,便道:“你进来吧!”
  姚家庄的人听到卜卜的枪声,又见李信和曾白菜手上都提着枪,都心中暗惊,连忙缩回家里。
  李信与曾白菜回来,夏玉莲也把风牧推到俘虏里,曾白菜与她检起地上的枪枝,问道:“李大哥,这些人怎样处置?”
  李信转头望向黎明,黎明道:“把他们带回诸城,交给警察厅办理吧!”
  李信立即拿出绳子来,把他们的手反缚,双脚也连了起来,但中间有两尺长的绳子,使他们既可走动,又不会跑得太快,弄好这一切,秦守仁便道:“你们乖乖上路吧,若果想逃跑或反抗的,你们背后的五管枪可不会闲着!”
  李信叫人扑熄了火,又把姚祥家的车把式找来,借了他的驴车以载枪枝,又打开姚祥家的钱柜,拿出一些分给下人们,其他东西都教庄民进来搬。
  他们在下午三时才起程,带了好些手电筒及灯笼,准备夜行。
  当他们回到诸城时,已是二月初一的黄昏。最高兴的是冯家上下,夏玉莲一回家,便给母亲和妹子拉到房里去。黎明、李信和秦守仁把人交给警察厅处理,赶到冯家,见到冯承宗便问:“你大姐呢?”
  冯承宗神秘地道:“她跟娘和二姐在房里说话!”
  黎明有点焦急地踱着步,一忽才见冯承珠喜孜孜地跑出来,黎明追上去,问道:“你大姐……”
  “恭喜你啦大哥!”冯承珠笑道:“她快做新娘子啦,自然害羞!你快准备吧,初七是吉日!”
  黎明大喜,说道:“这次比上次还要忙!”
  冯承珠一怔,诧声问道:“为什么?现在有我协助你打点一切,还会比上次忙吗?”
  “怎么不会呢?因为这次还有一对新人!”
  李信与曾白菜脸色都红了,曾白菜说道:“黎大哥你不要胡说,我,我配不起他……”
  李信忍不住道:“他没胡说,我的确想娶你……”话音一落,厅里立即爆起一阵笑声。

  第十五章 春满乾坤
  二月初七,整座诸城都热闹起来了,上次黎明成亲时,大家对他都不熟悉,但经过救美兼捉拿风牧这一役,他们几个人已成为全城的注视焦点,因此争看热闹的人更多!附近的几队吹打的,今日都全被请来诸城了,大清早黎明家的大门外便挤了不少人!
  十一点,吉时,花轿、媒婆与吹打的,“嘀嘀打打”,浩浩荡荡地开向冯家。
  曾白菜临时拜了崔大娘为义母,所以她也在冯家,至于冯承珠,这几天自然也要住在娘家,让让大姐!
  花轿回来了,秦守仁亲自在大门外点燃鞭炮,鞭炮爆破声与人群的欢笑声融成一片。
  今日男家的主婚人,仍请市长及警察厅长担任,黎明让李信先迎新娘。
  等得两对新人都拜过天地之后,酒席便开了上来,宾客们一直闹至半夜才尽兴而归……
  黎明终于娶得心上人归,而且从此娥皇女英同事一夫,享尽齐人之福,几乎使他怀疑自己入了仙境。
  春风一度之后,黎明拥着娇媚含羞的新婚妻子,道:“莲妹,我有一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
  “我想再另外找一所房子,这里不够住,就让给小李和老秦吧!”
  夏玉莲道:“这可不好,他们可是你的好兄弟,你怎能够为了妻子便疏远他们?若不是他们,咱们也不会有今日!”
  黎明嗫嚅地说道:“但实在是不够地方……”
  夏玉莲如小猫一般缩在黎明怀内,嗔道:“傻哥哥,这张床多睡一个人也不挤,难道你不喜欢三个人睡在一起么?”
  黎明欢呼一声:“上天对我实在太好了!”他低下头去香妻子……
  从此黎明便享着齐人之福。
  (完)
  Q群7649715中华武侠小说,古陌阡2025.11.17校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点我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古龙武侠网 ( 鲁ICP备06032231号 )

GMT+8, 2025-11-18 13:35 , Processed in 0.101505 second(s), 15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