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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朱羽《魔鬼的情人》(神枪双杰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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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21: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朱羽 -危险游戏02魔鬼的情人(神枪双杰7)

  第一章 绿色丝袜
  洪英豪懒洋洋地斜靠在沙发上,捂着嘴直打哈欠。他不知道方锐锋一大清早跑来将他吵醒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方,”他半睁着眼睛,语音也含糊不清,“看看表,现在还不到八点钟,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事?”
  方锐锋蹙了一下眉头,嗫嚅着说:“小洪,想向你请教一点有关女性的事。”“怎么?”洪英豪的精神立刻振作起来,“是要我当你的恋爱顾问吗?这是好消息啊!”
  “你弄错了!”方锐锋摇摇头,然后提出他的问题:“女人穿的丝袜,大约有那几种颜色?”
  洪英豪摸着脑袋,不胜困惑地说:“小方,怎么问起这个问题来了?”
  “先回答我的问题,”方锐锋的神色很凝重,“你是猎艳老手,对这一方面一定很内行。”
  洪英豪屈着手指头,算了起来:“米色,奶白,纯白,银白,银灰,黑色,过去还有种咖啡色,现在已不流行了。”
  “有绿色的吗?”
  “绿色?”洪英豪翻了翻眼睛,接着摇摇头说:“我不敢说没有,但我却没有看见有谁穿过。”
  方锐锋自衣袋内掏出一个信封,从信封内抽出一只翠绿色的女用长丝袜,放在茶几上说:“小洪,这只丝袜不是绿色的吗?”
  洪英豪拿在手里看了一下,薄若蝉翼,柔软而富韧性。丝袜的开口部位镶着银色花边,是一种高级货色。
  “小洪,”方锐锋的目光盯在他脸上,“想想看,那一种职业女性才会穿这种绿色丝袜?”
  “表演歌舞的女人。”洪英豪顺口就答了出来。
  “对了!”
  “嗨!你原来早就有答案了。”
  “小洪,我只是猜想,你的答案才有权威性。”
  “唔!”洪英豪漫应着,静静地等候下文。
  方锐锋拿起那只绿色丝袜,一面两手搓揉着,一面声调缓慢地说:“五天前,‘丽池夜总会’一名表演脱衣舞的法国籍女郎贝蒂丝被人勒死在化妆室里,有这样一只绿色丝袜缠在她的颈项上。三天前,‘梦乡夜总会’又发生了相同的命案,死者是日本籍脱衣舞孃西乡美惠子。昨天晚上‘璇宫夜总会’又有一个脱衣舞孃被这种绿色丝袜勒毙了。这次的死者是一个中国人,名叫罗美琪……”
  洪英豪喃喃地说:“凶手显然是同一个人。”
  方锐锋点点头说:“手法一致,凶器相同,你的判断应该正确,而且这个凶手似乎专门在对付表演脱衣艳舞的舞孃。由于前两件案子警方迄未破案,所以他们开始恐慌。清晨四时就找到我的侦探社里来了。”
  “小方,你所说的他们是谁?”
  “‘外籍技艺节目供应社’。这是一个专门负责接洽外籍艺人到本埠来表演的企业机构,除了被杀的三个脱衣舞孃之外,目前经他们安排尚在本埠献艺的人很多,单是脱衣舞孃就还有十几个。”
  “那个罗美琪也是外国来的吗?”
  方锐锋点点头说:“是的,她虽是中国人,却是生长在日本的华侨。她也是由那个节目供应社安排来到本埠的。”
  洪英豪离开了沙发,踱了一个圈子,才问道:“小方,你接受委托了吗?”
  “当然,我无理由拒绝上门的生意。”
  “打算从那一方面着手?”
  “想请你帮忙。”
  “我?”
  方锐锋摆了摆手,说:“坐下!听我慢慢地说……贝蒂丝和西乡美惠子她们二人的身上可说丝毫没有线索可以追寻……”
  洪英豪插嘴问道:“难道罗美琪身上就留下了线索?”
  “这也是我们的运气,罗美琪有一个妹妹罗美雅也在本埠,她每晚在‘流星夜总会’登台献艺。”
  “想在她身上找线索吗?”
  方锐锋点了点头:“这似乎是唯一的途径,凶手与死者之间必有瓜葛,从罗美雅那儿也许可以搜集一点有关死者生前的社会背景,以及交游方面的资料。”“唔!为什么要我帮忙?”
  方锐锋极为艰涩地一笑:“小洪,你似乎在明知故问。想打听罗美琪生前的情况就得和罗美雅接近,如果以私家侦探的身份去访问她,一定不会得到圆满的答复……”
  洪英豪不解地插嘴问道:“为什么呢?她应该尽量提供资料,为她姐姐报仇呀!”
  “她们的感情不太好!”
  “唔!”
  “所以得以另一种身份去接近她。小洪,你是知道的,我的仪表不如你潇洒英俊,而且对付女人我是一筹莫展……”
  “哈哈!”洪英豪不禁大笑起来。“想不到荒唐的经验到这个时候也有了用处。小方,下一次你可不能再扳起面孔劝我要生活严肃一点了。”
  “算你这次抓到了理由!”方锐锋莫可奈何地说。
  “小方,”洪英豪收敛了嬉笑,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对罗家姐妹已经有了多少了解?”
  “不多!都是从那个节目供应中心的负责人那儿问来的。说不定对我们也有用处。”方锐锋的语气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她们的父亲是中国人,母亲却是德国人。因此她们都有一副美好的身材……”
  “那是表演脱衣艳舞者不可缺少的条件。”
  “她们的父亲原来是一个贸易商人,入息不坏,全家一直在日本大阪。她们姐妹俩也受过良好的教育。前几年她们的父亲因病去世,母亲的脑部也得了一种怪症,死不死,活不活,整天躺在病床上。据说每天消耗的医药费就要美金二百元。这大概就是她们要出卖色相的最大原因。”
  “唔!还有么?”
  “因为母亲的病,所以她们心境不太开朗,两人都有轻微酗酒的坏习惯。由于太需要钱的关系,她们的私生活也非常糟……”
  洪英豪插嘴说:“小方,说得明白一点,糟到何种程度?”
  方锐锋皱了一下眉头,才低声说:“据说她们在表演完毕后,经常和花得起钱的豪客去夜游。”
  “唔!你说得很含蓄,不过我懂得你所说的‘夜游’是指什么……关于她们姐妹俩情感不好的原因呢?”
  方锐锋摇摇头:“那就不知道了。”
  “好!”洪英豪吁了一口气,“我很乐意帮你这个忙。不过,你应该作的调查工作都作过了吗?”
  “那些?”
  “比如说,贝蒂丝,西乡美惠子,罗美琪这三个被害者,她们是什么时候来的?表演期间多久……”
  “她们是一档的。来了才九天,在本埠表演期间还有五十一天。而且前一站都是日本。”
  “好了!最后一个问题,罗美雅住在那一家酒店?”
  方锐锋掏岀记事簿,读出上面记载的地址:“‘华富酒店’五一七室,可是你别指望在那儿找到她。”
  “怎样找她,那是我的事了。”
  方锐锋流露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他对洪英豪是有信心的。
  XXX
  “流星夜总会”是H埠后起的所谓‘新潮派’娱乐场所。入夜之后,只见流星闪动,彷彿有大批殒石落向这幢堂皇的建筑物,这是二十世纪的电子工业的伟大成就,人类是可以引以为傲的。
  在进门处,有张与人身同等比例的全裸照片,性感而撩人。只是在不能见人的部位缀了一枚亮晶晶的银星。四周环以闪烁的灯泡,上面是霓虹灯管曲成的英文名字——美雅罗。
  洪英豪今晚打扮很帅,白色“雪克斯汀”上衣,黑色长裤,紫红色领结,俨然一翩翩浊世公子。
  “流星”的场地很大,除了中间那一片约有五十坪的舞池外,四周环绕着近百张大小餐桌。但却没有一张是空着的。洪英豪在侍者的引导下,找到了他预先订妥的座位。当他座下后,发觉这张桌子上已经坐了一个客人,那是一个眉目妖娆的女人,浑身珠光宝气。她必然是一个阔人家的大小姐,或者是某一个殷商巨商的侧室。总之,她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
  “小姐,”洪英豪很恭敬地向对方打招呼,这是上流社会男士们应该遵守的社交礼仪,“很荣幸能够与你共桌进餐。”
  “我也很荣幸。”她柔媚地笑着,“本埠最有名的神枪手,名拳击家。有你在,我绝不会被下流的男人骚扰。”
  洪英豪微微地吃了一惊,能够一眼认出他的女人绝对不可能是安心居家的名门闺秀,若说这个女人是欢场娇蛾,那绝不可能。那么,她该是一个经常出入交际场所的半下流女人了。
  “小姐,”洪英豪微笑着说:“你没有认错人吗?”
  “洪先生,你该看得到我生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说着,她自手袋内取出一张香喷喷的名片,递到他面前说:“以后请多指教。”
  洪英豪低头看那名片,“华盛珠宝行店东刘丽媚……”以下还印着店址,住址,以及两地的电话号码。
  洪英豪有绝对的把握没有见过这位贵妇,因此看过名片之后,难免以迷惑的眼光去打量对方。
  刘丽媚微笑着说:“记得去年洪先生曾率领你的高足参加了一次慈善拳赛,我就是那个慈善机构的赞助人之一。我们就是那次见过面,洪先生可能健忘了。”
  “哦——”洪英豪在记忆之中稍稍勾起了一丝印象。同时在心底也勾起了一丝愧疚,他方才不该猜测对方的身份。坐在面前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上流社会中的淑女贵妇。
  “想起来了?”她仍是那样雍容华贵地笑着。
  “唔!太久了!而且那次又是惊鸿一瞥。”
  “来!”她将桌上的菜单推到他面前,“吃点什么?今晚由我作东,以感谢你去年对我们那个慈善机构的支援。”
  “不!该由我作东!”
  “你作东的理由也许是一个男人。可是你不能让我白等一场。”她从那盏精致的小台灯灯座下取出订座卡来扬了一扬,“当我发觉和我同桌的是你时,我就决定等你来后再叫菜了。”
  “那……”洪英豪沉吟着说:“恭敬不如从命了,我要一份全餐。”
  “是怕我付不出帐?还是替我省钱?”
  洪英豪心头好笑,这种女人一定很少去光顾化妆品公司,因为她们习惯用金钱装饰脸色,不大大地吃她们一顿,她们的心头不会舒服,于是他点了不少名贵的菜,若不是饭桌太小,他会继续点下去。
  当侍者衔命去时,刘丽媚吩咐侍者说:“再加一瓶‘双百牌’陈年香槟。”
  洪英豪差一点要伸岀舌头来,这种酒的价钱足够一个穷苦的八口之家生活一个月的。
  酒菜继续送上来,正好七点半,舞台上的节目已经开始了,时代歌舞演唱,柔柔的,并不影响他们的倾谈。
  “刘小姐,你是这里的常客?”洪英豪搭讪着问。
  “并不!”
  “那么,是什么节目吸引了你呢?”
  “美雅小姐的表演。”
  “噢!”洪英豪有轻微的讶异,“那似乎是吸引男性顾客的一档节目啊!”
  刘丽媚举起杯子,轻啜了一口,含蓄地说:“我时常作男士们该作的事。”
  “包括单身来到这里?”
  “我经常是一个人。”
  洪英豪到这儿来是有目的的,他和刘丽媚搭讪,也不过守到一般社交礼仪,然而当她从台灯座下面拿出那张写着洪英豪的名字的订座卡出来之后,他对她的看法就不同了,或许她是有意安排和他同座的。
  因此,他就打算对刘丽媚进行“挖掘”工作了。
  “刘小姐,”他谨慎地说:“也许我问得很冒昧,但是好奇心却要促使我发问。如果你已婚,尊夫就该陪着你;如你未婚,像你这样漂亮的小姐,应该有不少的男士争着护花,怎会经常是一个人呢?”
  “很奇怪吗?”
  “的确。”
  “我不是小姐,但也没有丈夫。”
  “那……?”洪英豪的目光中又浮现迷惑的神色了。
  刘丽媚很快地接口说:“洪先生,你可千万别想邪了。我新寡,丈夫死了不到半年。基于某一种道德观念,我不能找男朋友。”
  “哦!”洪英豪有些后悔,如果对方说的是真话,他此刻就不该提出这个问题了。因此,他企图以一句笑话冲淡对方的忧伤。“那真是遗憾,我本来想那一天回请你的,这样一来……”
  “你例外。”她清晰地说,而且目光盯着他。
  洪英豪心头一怔,很正经地问道:“为什么?”
  刘丽媚很大方地说:“和你交往并不失身份,而且我有把握,你接近我绝对不是因为我有一家规模宏大的珠宝店。”
  “有那样的男人么?”
  “我几乎怀疑每一个想接近我的男人。”
  “我大概又是例外了?”
  “这句话是不需要重复的。”
  两人相对着笑了,同时举起杯子,各自饮了杯中的酒。瓶中已空,这是最后一杯,这顿晚餐业已结束,而他们之间的友谊却才正开始。洪英豪扫除心中的阴霾,他实在没有理由去怀疑刘丽媚的。
  晚餐表演的节目是从晚间七时半到九时半。约莫九点钟的时候,罗美雅登场了。她浑身裹紧了轻纱,丰满的胴体掩映可见。在聚光灯的照射下,那两颗微显棕色的眸子明亮已极。
  她的表演和一般脱衣舞孃并无显著的差别,胴体的诱惑程度也并不过份强烈。然而她那一双眼神却具有勾魂慑魄的魅力,连一向在脂粉圈内混得司空见惯的洪英豪都不得不承认心里荡漾难禁。
  这一场艳舞终于结束了,罗美雅脱得很彻底,而动作却不太猥亵。在如轰雷般掌声中,她谢幕退下。全场灯光明亮起来。
  “不错啊?”刘丽媚的目光注视着他。
  洪英豪摇摇头说:“并无可人之处。”
  “可是当表演在最高潮时,我发觉你的呼吸急促。”
  “那不是因为她的肉体,而是因为她的眼神。”
  “你是一个特殊的男人。”
  “幸亏你没有说我是一个怪人!”洪英豪站了起来说:“刘小姐,让我送你回家吧!”
  “你不是说打算回请我吗?这正是时候。我今晚兴致特别好,还没有尽兴哩!”
  洪英豪不禁犹疑了,他迫切地需要和罗美雅接触。今晚就只剩下消夜那一场表演完毕后那一个机会了。如果此刻陪着刘丽媚去夜游,在十时以前是绝对无法再赶回这儿来的。
  见他沉吟,刘丽媚扬起脸来问道:“是另有约会吗?”
  “不!我在考虑。邀你夜游是否会太唐突?”
  “如果你每一件事都这样仔细考虑的话,你拔枪的速度就一定不够快了。”刘丽媚落落大方地挽住他,“走!地点由你这个主人选择。”
  洪英豪心头暗暗叫苦,但是已经无法推辞了。干脆心一横,今晚就陪你玩个痛快晚!太晚了还可以上“华富酒店”去碰碰运气。
  走出“流星夜总会”,一辆乳白色的“雪佛兰”车立刻开了过来。穿着制服的司机,恭恭敬敬地打开车门。刘丽媚摆摆手示意洪英豪先上,这已经违背一般社交原则了。洪英豪坚持不肯,为上车孰先孰后几乎争执了三分钟。最后洪英豪唯恐引人侧目,只得先坐了上去。
  “去那里?”车子开动后,刘丽媚征求他的意见。
  洪英豪皱眉头说:“我经常去的地方,也许对你不太适合。”
  刘丽媚豪爽地说:“那有什么关系?我方才说了,我简直像个男人,经常作男人的事,你能去的地方,我自然也能去。”
  “那么去‘原始酒吧’,怎样?”
  “你差点吓了我一跳,为了证实我方才说的话,我同意你的意见。”她说到这里,转头去吩咐司机:“阿强,开到‘原始酒吧’去!”
  那是一个非常“野”的场所,去的都是寻求刺激的男人,或者熟悉得快要发狂的情侣。洪英豪带她去那里是有用意的,他要测验一下,刘丽媚这样巴结他的目的究竟何在?一进门就是一大群穿着暴露的吧孃涌了上来,一见他们成双捉对,又扫兴地退到一边。
  在这个非常“野”的“原始酒吧”里,刘丽媚显得更野,唯一她还能保留的是:她还没有配合这间酒吧的招牌。
  她偎着洪英豪,尽兴欢畅地饮着,而洪英豪也随着她的“野”,而采取无言的“口谈”与“手谈”。
  刘丽媚非但不以为忤,而且还竭力地显岀她“欢迎之至”的反应,于是洪英豪更乐意地去配合她。
  接下来足足有半个小时都是无言的“口谈”和“手谈”,似乎愈“谈”愈投机。连洪英豪都有些不克自制起来。
  “丽媚,”他在她耳边轻唤,“你会觉得我太粗野吗?”
  “不!”她轻缓地摇头,“凡是你喜欢的,我都乐意顺从。”
  “那我们该换一个地方了。”
  “可以。”她开始整理衣裳,“不过我要先坐车回去,然后再乘出租汽车来。你说去那里?”
  “我在‘华富酒店’等你,需要多久?”
  “大概四十分钟。”

  第二章 意乱情迷
  真巧!“华富酒店”的五楼空了不少房间,这正合了洪英豪的心意。他租下了五一九室,正好是在罗美雅的隔壁。两间屋子的阳台是相连的,中间只隔着一道矮墙。虽然不一定能够勾搭上罗美雅,近水楼台,窥伺的机会总是有的。
  他洗了一个淋浴,躺上了柔软的床榻,想着今晚的奇遇:刘丽媚投怀送抱,热情得过火不无令人起疑之处,但是也不能一语断定她一定有什么不良企图。至于说她和那三件命案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就更加没有根据了。
  半个小时不到,敲门声响了起来。
  “进来!”他低唤一声,躺在床上没有动。
  刘丽媚旋门而进,她飞快地将门锁上,除下了脸上的蓝色眼镜,靠在房门上,吁了一口气说:“真令人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
  “第一次尝试做贼的滋味。”
  “这算做贼吗?”
  “我们这是偷情。”她缓慢地走到沙发上坐下,“凡是偷的行为就算是贼,我的比喻有什么不对?”
  “你说得太严重了。”
  “洪,”刘丽媚轻蹙了一下眉头,“你不觉得我们的行为太荒唐吗?”
  “如果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刘丽媚打开手袋,取出香烟来,自顾自地吸燃了一支。然后神色正经地说:“洪,你难道不怀疑,我这样投怀送抱,可能会有什么企图吗?”
  洪英豪从床上起来,在她身旁坐下,一只手环抱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拿过她唇间的香烟吸了一口,然后又送还她的唇间,这才诡谲地笑着说:“我知道你的企图,不过我不担心。”
  “噢?你倒说说看。”
  “你太寂寞,所以企图在我这儿得到安慰。”
  “这不是你心里的话吧?”
  “除非你真有企图。”
  “你说对了!”刘丽媚点点头,然后离开了沙发,站得远远地打量着他:“你很帅!会使不少女人欢心。不过,你该想到我的身份。为了不使你看轻我,即使爱你爱得发狂,我们也得忍耐一点才是。这样快就打算和你上床,自然是有用意的。”
  洪英豪沉住气,不动声色地问道:“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地方吗?”
  刘丽媚直截了当地说:“我需要你保护我。”
  “当然。我是护花使者嘛!”
  “洪,”她加重了语气说:“别说得那么轻松!我需要你用枪,用铁拳来保护我的安全。”
  洪英豪故作讶异地说:“那有这样严重?是小流氓欺侮你啊?”
  “别问。只说你是否愿意。”
  “如果侵犯你的人是警探,我也要用枪保护你吗?”
  “可别把我当成罪犯。”刘丽媚又回到他身边坐下,目光注视着他。
  “我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因此有人眼红。起先他们派些年少英俊的男人来引诱我,企图抓住我的把柄。因为我不上当,他们现在又施展恐吓、威胁的手段。”
  “是些什么人?”
  刘丽媚摇摇头说:“先别打听,只要你答应保护我,你自然就会发觉。洪,并不是我想用美色来笼络你。如果你拒绝的话,我们就此分手,忘掉我们今晚的邂逅。因为我必需去委身另一个有能力保护我的男人。”
  洪英豪不禁陷于沉吟了,老实说,刘丽媚固然美极,艳极,他却还不至于意乱情迷置一切不顾,但是,要将刘丽媚的来意硬与那三件命案扯在一起,那又太不近情理。不过,今晚的相遇和进展却又太突兀了。
  “你在犹豫吗?”刘丽媚轻轻地问。
  “不!”洪英豪微笑着摇摇头,“我是在想:这样就答应,好像我是在垂涎你的美色,那对你是一种侮辱。”
  “我真高兴,败柳残花竟然还能吸引你。”
  “丽媚,”洪英豪再作一步的试探,“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此刻已经意乱情迷了。你怎能相信我此刻的承诺在事后能够履行。”
  刘丽媚目光中透射出狡黠的神色,妩媚地一笑:“如果你占有了我的身体,我就要占有你的心。”
  “男人的心是不容易抓住的。”
  “我有办法。”
  “说说看。”
  “我不是说过吗?我经常作男人的事,也就是说我对什么都不在乎。如果你打算玩玩我之后再置我不顾,我就宰掉你。”她的手掌抡起来像一把刀似地,轻轻砍在洪英豪的颈项上。
  这虽是一句笑话,却使得洪英豪心头一震。他微笑着问道:“丽媚,你经常杀人吗?”
  刘丽媚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惊色,沉声说:“这是什么话?”
  “别吃惊,也别发火!”洪英豪显得异常亲密地搂着她,“女人连鸡都不敢杀,怎敢杀人,那似乎是男人才作得出来的坏事。你说你经常作男人的事,我自然会这样去想了。”
  “下次不准再开这种玩笑了。”
  “还有下次?”
  刘丽媚愣了一下,喟然地说:“除非你现在就打算分手。”
  洪英豪点头说:“就是现在。不过不是分手,而是要解脱你的衣裳,抱你上床去。”
  刘丽媚扑进他的怀里,娇声娇气地说:“洪,我真高兴。”
  电灯熄了,屋内开始响起狎昵的笑语。自然,他们都得到自己所需要的了。
  XXX
  凌晨一时,刘丽媚满意地离去。她没有解释为什么不能和洪英豪缠绵终宵的理由;也没有再提及她的困扰,或者要求洪英豪应该尽到何种程度的保护责任,只告诉他翌晨九时到她的珠宝公司去和她见面。
  洪英豪并不坚持留她,自己还打算找机会和罗美雅接近,有刘丽媚在身畔碍事反而不妙。
  床笫之私最耗精力,洪英豪在浴室中冲去身上的汗渍,穿好衣服。来到阳台向隔壁一看,一片漆黑,他知道罗美雅还没有回来,于是决定到楼下餐厅去饱餐一顿,以弥补方才的消耗。
  说巧真巧,他刚出门,就看见罗美雅走出电梯,步履有些浮荡,显然又喝了不少酒。
  洪英豪见机不可失,连忙过去,扶了她,低声说:“美雅,我要和你谈谈。”口气就好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罗美雅惊讶地抬头望着他,一口薰人的酒气喷上了他的面孔:“你……你是谁?”
  “我是你姐姐美琪的朋友。美雅,你记性真不好,我们在东京见过好几次面哩!你怎么就忘了!”
  “你要和我谈什么?”罗美雅的语气冷冰冰的,“我甚么都不知道。别烦我,我要睡觉。”
  “别在这里,我送你回房。”洪英豪半强迫性地挟持着她。幸亏喝了酒,使他没有费多大力气。
  进入房中,罗美雅就自顾自地踢掉了高跟鞋,又脱去了上衣,当她正准备拉开裙子上的拉链时,忽然停了下来。目光瞪视着他问:“你经常看脱衣舞吗?”
  “在日本常看。”
  “那么,你或许能在此地停留一会儿。”她一面说一面就去解脱她的裙子,“我先告诉你,一回到房中我就有裸体的习惯。希望你能保持镇定。如果把持不住,我就要赶你出去。”
  洪英豪摇摇头说:“不会的。我将你当小妹。”
  “你说什么?”她准备解脱胸罩的手又停了下来。
  洪英豪重复地说:“我说我将你看成小妹。”
  “也许你不是男人!”罗美雅鄙夷地说:“所有的男人都想视我为禁脔,在我躯体上寻求刺激……”
  洪英豪接着说:“我不同,因为我和美琪是朋友。了解你姐妹俩的心境,自然就不能用一种亵渎的眼光去看你们。”
  “真的?”
  “你该看出我说的是真话。”
  “醉眼是看不出真假的。”
  “美雅,你并没有醉啊!”
  “那我倒该保留一点了。”她将已经松开的胸罩重又扣上,在沙发上坐下。“你姓什么?”
  “你姐姐叫我小洪。”
  “小洪?”罗美雅喃喃自语地说:“这个名字好像很熟。小洪,你和美琪的感情很好吗?”
  “不但很好,而且很深。”
  “那就怪了!既然你们的感情这样好,为什么她还要和那个什么杰克张的缠来缠去呢?”
  洪英豪心头一动,表面上却显得感叹地说:“唉!我和美琪是纯洁的友谊,她的环境和她的苦恼我都明白,所以我不怪她。”
  罗美雅气呼呼地说:“我愈看你愈不像是一个男人了,你难道一点也不妒嫉吗?”
  “其实,我心里也怪不舒服的。”
  “哼!”罗美雅站了起来,虽然她身上还保留了一套“比基尼”,仍然使得洪英豪有些眼花撩乱,尤其她那双充满魅力的眼睛不停地瞟来瞟去,更使得一向自称老练的洪英豪有些魂不守舍。
  他定了定神,才以漫不经心的口气问道:“杰克张也在本埠吗?”
  罗美雅冷笑着说:“当然在啰!也不知他那里来的那么多钱,可以整天吃喝玩乐不作事。”
  洪英豪试探性地说:“说不定他在骗美琪的金钱花用。”
  罗美雅摇摇说:“那倒不至于,那小子手面阔得很。”
  “你今天见过他吗?”
  “没有。”
  “你姐姐遇害,不知道他是否会难过。”
  罗美雅语气不屑地说:“绝不会难过。这家伙似乎专门对干我们这一行的女人特别有兴趣。像前几天遇害的贝蒂莎啦!西乡美惠子啦……都和他有一手。目前在本埠表演的,像那个满身是肉的韩国肉弹金惠姬啦!那个黑炭缅甸尤物乌苏拉都和他有超友谊关系。就是我罗美雅他休想动脑筋,他就是送我一箱钻石,我也不会多看他一眼。油头粉面,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
  洪英豪听得暗暗心动,连续遇害的贝蒂莎,西乡美惠子以及罗美琪都和这个名叫杰克张的男人有特殊关系,她们的被杀就不能说与他毫无关系了。想不到和罗美雅见面不过几分钟就有了这样好的收获。
  他沉住气,以探询的口气问道:“美雅,依你看,这连续三件命案是否有关系?”
  “自然有关联。”
  “凶手是谁?”
  “哼……”罗美雅突然噤口不言了。
  “美雅,怎么不说下去?”
  “小洪,”罗美雅神色凝重地说:“这只是我的猜想,你可不能对别人乱说啊!那样会引起麻烦的。”
  “我当然不会乱说的。”
  “我将杰克张看得一文不值,但是别的女人却将他当王子。一定是那一个想独占他的女人萌生了妒火,一怒之下,想将其他和杰克张有关系的女人全部杀掉。我看活着的金惠姬啦!什么乌苏拉,都有嫌疑。”
  洪英豪心中暗暗沉思,如果罗美雅所作的推断正确,那么搜查凶手的范围就太小了,破案也就顺利得多。只是个中原委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简单。半晌之后,他才开口说话:“美雅,你的想法也许不错。杀人的凶器都是一只女用绿色丝袜。想想看:有谁最喜欢穿绿色的丝袜?”
  “干我们这一行的,谁都用绿色的丝袜。”
  “美雅,如果以一只绿色丝袜去判断凶手是一个脱衣舞孃,那未必会绝对正确。凶手或许是另一个人,他故意以女人用品来作凶器,使警方的侦缉人员误入岐途,他才可以逍遥法外。”
  “那种丝袜要二十几块美金一双,每个人都保管得很好,别的人并不那么容易就可以拿去。”
  “凶手也可以自己去买呀!比如说杰克张吧,他有的是钱,花一两百块买几双那种袜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罗美雅吃惊地说:“你以为杰克张是凶手?”
  “未尝不可能。”
  罗美雅连连摇头说:“绝不可能,他除了找女人干那件事像个男人之外,他没有半点男子气。他一定不会有勇气杀人。”
  洪英豪想要问的话也问完了,罗美雅所知道的事情似乎也已说尽。他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二时,于是站起来说:“美雅,累了一天,你也该休息了。我就住在隔壁五一九室。我这次从东京赶来就是要为美琪报仇,抓到那个杀人的凶手。千万别向外人提起你曾经和我碰过面,免得使凶手提高了警觉。”
  “我知道。”罗美雅点点头,然后又以一种古怪的眼光望着他:“小洪,你真的和美琪保持着很纯洁的友谊吗?”
  洪英豪点点头说:“我不骗你的。”
  “那我也不引诱你了。”
  “美雅,你不该有这种想法,我将你当妹妹看待哩!”
  罗美雅娇媚地笑着说:“你是个很易令女性着迷的男人,拿你当兄长看待未免太可惜了!”
  洪英豪自她眼光中看得出她的需要,但他不想去招惹她。以纯情的态度和她相处,对自己才有帮助。因此,他抬起手来,轻轻拍着她的面颊说:“美雅,你真可爱!”
  “可惜你将我看成了一个洋娃娃。”
  “好!明天见。”洪英豪连忙告辞。若再不走,他就会在罗美雅深邃的眼波中湮没了。
  走出五一七室,洪英豪到底楼的餐厅里大吃一顿。吃完后他略作考虑,是该回家,还是就在此地再住一宵?
  为了不使罗美雅对他的身份起疑,他决定再回到五一九室。已经付过账,干脆就住一晚吧!
  他走进自己的房间,出其不意地有一个人影向他扑了过来。
  这是洪英豪未曾想到的事情,拔枪已是不及。他只得扬臂全力向对方捣来的拳头格去。
  可是,他身后又有另外一个人将他抱住了。
  房内漆黑如墨,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向他攻击。他努力奋战,尽力支持,结果还是倒了下去。
  之后,他陷入昏迷,只觉得自己的躯体在向无底的深渊下沉,沉……
  XXX
  “痛得厉害吗?”一声娇柔的轻唤。
  洪英豪睁开了眼睛,浑身胀痛……柔软的床榻……那一对棕色的眸子……自然还有那一身性感的胴体。“比基尼”的花色刺激着他的视觉,他逐渐苏醒。再仔细看清楚,的确是罗美雅伏跪在他的身畔。
  看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解脱了,大概还留着一条短裤。罗美雅左手端着一杯威士忌,另一只手用药棉醮着酒汁在擦拭他身上的伤痕。
  “美雅,这是那里?”
  “我的房间。”
  “是……是怎么回事?”
  “你记不得了吗?”罗美雅的两只手轻柔地按摩着他的头部。“有五个人预先躲在你房里,你一进去就挨打了。我在门缝中看见他们匆匆离去。我赶过去一看,你已经昏倒在地上了。”
  “看清楚他们是什么样子吗?”
  “匆匆一瞥,那里会看清楚。反正都是些横眉竖眼,气势汹汹的家伙。”
  “我的衣服呢?”
  罗美雅娇媚地笑着说:“别紧张!你身上的东西一样也没有丢。包括你那支枪。”
  “哦!”
  “小洪,”罗美雅面色忽然沉了下来,“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可是你除了姓氏之外所说的都是假话。你根本不是美琪的朋友,也不是今天才从东京赶来的。你身上有此地的电影票根,日期是前天。”
  “对不起!”洪英豪歉然地说:“我不是存心想骗你。不那样说,你可能不会理我。”
  “那么目的呢?”
  洪英豪不得不坦白了,不过他的话中仍然作了一小部份保留:“我想当一个业余侦探,所以着手这三件命案的资料,以便抓到凶手。”
  “你好天真!”她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好了。”罗美雅又绷紧了脸,“我问你,你今晚在隔墙房里作了什么坏事?”
  “没有呀!”
  “哼!你又要骗我了。”
  “和一个女人幽会也算坏事吗?”
  “你总算还够坦白,看吧!这就是你挨打的原因。”罗美雅说着,扔了一张纸条在他脸上。
  洪英豪拿起那张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字迹不太工整的几句话:“少动歪脑筋!今天只是小小警告。如果再和姓刘的女人来往,就要你的小命。识相点!”
  洪英豪感到万分失望。他原指望自己挨揍会与那三件命案有关,想不到却是为了醋海生波。
  “姓刘的女人是谁?”她问。
  “一个珠宝店的老板娘。”
  “哦!你怎么可以和有夫之妇来往?”
  “她丈夫死了!”
  “难怪你乘虚而入,想人财两得吗?”
  “美雅,你误会了!慢慢地……”
  罗美雅接口说:“别解释!你还打算继续和她来往吗?”
  “按照我的本意我不打算再见她了。可是别人这样一威胁,我却非去不可。否则岂不成了怕事之辈?”
  “你真会给自己制造理由。”罗美雅气呼呼地说,“我不稀罕你这种男人拿我当成妹妹看待。”
  洪英豪佻达地说:“美雅,像你这样诱人的女孩,将你看成妹妹,未免太可惜了!”
  他一面说一面打算张臂搂住她。身子一动,不禁痛得他直皱眉头,连忙又恢复原来的卧姿。
  罗美雅娇笑连连:“嘻嘻……你老实一点吧!这是做坏事的报应。”
  “美雅,我痛得冒汗,你却在大笑。未免太幸灾乐祸了!”
  “当然高兴啰!”罗美雅一面说,一面在洪英豪身边躺下。“今晚有一个男人睡在我身畔,但是这个男人却不敢骚扰我。因为他稍一乱动,浑身就会痛彻心肺,我真是开心死了。”
  洪英豪勉强抬起手来,抚摸着她的面颊说:“美雅,我即使没有受伤,面对你这个天真浪漫的女孩,我也动不出邪念来!”
  罗美雅侧过身去,面颊贴着他的颈项,一条腿曲起来压上了他的小腹,柔声媚气地说:“小洪,听我的话,别再去找那个姓刘的女人。”
  “唔!”他漫应着不敢答应,因为按照他的本意,他翌晨九时一定要去赴刘丽媚的那个约会。
  “听我说。我在这里还要停留五十天。除了表演的时间之外,空下来的时间都是你的。”
  “唔!”他闭上了眼睛。此刻他的确已没有情欲。只要避开那一双浅棕色的眼睛,他就可以安静地睡一觉。

  第三章 魔鬼门徒
  “华盛珠宝公司”位于H埠的商业中心区,早上九时正,那道电动大门就升了起来。陈列在玻璃橱窗里面的钻石珠宝发出眩人的光芒,即使一个绝对买不起这些贵重饰物的穷人也会停下步子来浏览一阵。
  洪英豪是第一个上门的客人。尽管他身体强健,昨晚那一场狠揍,也使得他步履唯艰,痛楚犹在。
  见有顾客上门,一个服饰整齐的男性店员立刻迎上来问道:“先生,要点什么?”
  “我要见刘丽媚小姐。”
  “哦!贵姓?”
  “姓洪。”
  “刘小姐在经理室候驾。请进!”
  那男姓店员引领洪英豪向经理室走去。进得室中,只见刘丽媚盛妆华服,笑脸相迎。比昨晚初见时显得更高贵,也更端庄。
  “我要和洪先生谈一点事!”她向那男性店员吩咐:“不准任何人打扰,有客人来请在会客室等一会儿。”
  “是!”那男性店员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洪,”刘丽媚微微皱起了眉头,“你的气色好难看!是昨晚没有睡好吗?”
  “看吧!”洪英豪将那张提出警告的纸条扔到她的办公桌上,然后扳着面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刘丽媚看过那张条子之后,吃惊地说:“洪,有人找你麻烦吗?”
  洪英豪语气冷冷地说:“岂止是找麻烦!还狠狠地挨了一顿揍。”
  “啊……”她失声低呼。
  “五个人埋伏在我房里,等我到餐厅去了一趟再回房时,出其不意地向我围攻。”洪英豪说到这里,将目光投注在刘丽媚的脸上,“丽媚,对方怎会知道我住在五一九室呢?”
  “洪,你难道会怀疑我……?”
  洪英豪摇摇头说:“我没有这种意思。”
  “那……?”
  “你该小心!从昨晚这件事情看来,你的行动显然已在别人的监视之中。”
  “所以我才要你保护我。”
  “我现在还够资格吗?”洪英豪以自魂的语气说:“被人揍得遍体鳞伤,连保护自己的资格都不够。”
  “洪,”刘丽媚在他身畔坐下,握着他的手,柔声说:“快别说泄气话了,都是我连累了你。你并不是打不过他们,只因为预料不到,猝不及防,我还是信任你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整个的人都已经给你了呀!”
  “那么,”洪英豪舒展了眉头,一只手臂环抱着她的腰肢,“谁在威胁你,你一定要坦白地告诉我。”
  刘丽媚那张经过粉妆玉琢的面孔,立刻蒙上了一层阴霾。语气阴沉地说:“是一个魔鬼门徒。”
  “甚么?”洪英豪的两道眉毛挑了起来,“魔鬼门徒?意思是一个坏蛋男人的绰号吗?”
  “我这样叫他,”刘丽媚说:“他仗着有几个臭钱,专门玩弄女性。外表看上去是一表人才,其实心地龌龊。开始我没有发觉,和他交往,后来我突然发觉他的用心歹毒,就立刻和他疏远。”
  “丽媚,我要确实知道你和他交往到甚么程度?”
  刘丽媚犹豫了一阵,才低下头去,轻声地说:“他的外表的确很帅,所以交情并不太浅……”
  “丽媚,说得明确一点。”
  她显得为难地说:“洪!你要我怎么说哩!”
  “恕我问得粗鲁,上过床吗?”
  刘丽媚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就差没有那一层关系,否则我也只有认命了。”
  “那么,他凭什么威胁你?”
  “别的……亲蜜关系总是有的。”
  “不理他。”
  “不行的!”她的神情异常焦急,“他在东南亚四处游览,一年在本埠住不上几个月。闹开来,他了不起到别处去住几天。我就不行了,丢脸丢不起,又不能一走了之,只有怕他了。”
  “他怎么威胁你?”
  “他要我和他结婚,否则……”
  “否则怎么?”
  “否则就要给他二百克拉钻石,以补偿他情感上的损失。天晓得,这种人竟然会有情感。”
  “口气倒是不小,这样说来,昨晚上的事就是他干的了?”
  刘丽媚点点头说:“可能是他。”
  “好!”洪英豪想起昨晚那一顿毒打,不禁火上心头,狠狠地说:“我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洪,你准备怎样对付他?”
  “给他点颜色看,或者赶他离开本埠。”
  刘丽媚缓缓地摇着头说:“洪,这样不妥。有句俗话——你如果没有把握将一条毒蛇一举击毙,就最好别去招惹它。”
  洪英豪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丽媚,你难道有什么顾忌吗?”
  “你只要一动,他就知道是我授意的,必然会作出对我不利的事来。”
  洪英豪拍着胸脯说:“别怕!有我。”
  “洪,你不能运用一点智慧吗?”
  “你有什么好主意?”
  “在本埠自卫杀人是合法的。他也有枪,让我和他虚与委蛇,你在暗中留神。制造一个机会,以‘自卫杀人’的理由干掉他。”
  洪英豪心头一动,原来这才是刘丽媚的目的。他心中提高了警惕,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丽媚,这样作,是不是太狠了一点?”
  “哼!那家伙该死一百次。”
  “好吧!”洪英豪显得很驯服地点点头,“我会用心去安排。你先告诉我,这个魔鬼的门徒叫什么名字吧!”
  “他名叫杰克张。”
  “哦——”洪英豪低呼出声。
  刘丽媚面上惊色密布,疾声问道:“你是听说过他的名字?还是认识他?”
  洪英豪极富机智,连忙转圜说:“我并不认识他,也不曾听说过他的名字,我只是有些想不到,这个魔鬼的门徒竟是一个外国人。”
  “不!他是中国人。”刘丽媚面上的神情轻松了不少,“中国人用洋名的太多,你要高兴叫他张杰克也可以。”
  “丽媚,你知道他的住处吗?”
  “‘红宝石酒店’的二〇二室。”
  “那就行了。”洪英豪站了起来。
  “你要去找他吗?”
  洪英豪摇摇头说:“不!我需要找的是一位外科医生。”
  刘丽媚踮起脚来在他额上吻了一下,柔声说:“真可怜!等你的伤好了,我得好好地让你享受一下风流的滋味!”
  洪英豪耸了耸肩,说:“不知道风流之后,会不会再挨一顿毒打!”
  XXX
  洪英豪辞出“华盛珠宝公司”,顺着街边信步徜徉,心里想着许多复杂问题。突然一辆出租汽车在他身畔停下。他正需要和方锐锋见面交换意见,于是就随手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由于他心里想着心事,所以注意力就没有放在那辆出租汽车上,等坐上去以后,才发觉上面已坐着一个身材健美的女郎。
  “去‘鳄鱼潭’!”那女郎吩咐司机。然后取下了脸上的黑色眼镜,原来她竟是罗美雅。
  “嗨!是你?”洪英豪感到一份意外的惊喜。
  “想不到是吧?”罗美雅的语气冷漠,面色也不开朗。“昨天晚上说得好好的,今天又来找这个姓刘的女人了。告诉你,我也够资格当侦探。”
  洪英豪有点啼笑皆非,他真想不透罗美雅是在吃那门子干醋,不过她的动机应该是善良的。因此他也就不忍拂逆她的一片好意,立刻笑着说:“美雅,我昨晚可没有答应你哩!”
  “不拒绝就是默许。”她刁蛮地说。
  “美雅,”洪英豪压低了声音说:“我接近刘丽媚是有目的的,今天早晨的收获不小。”
  罗美雅白了他一眼,悻悻地说:“怎么?在她的店里还能让你风流一番吗?”
  “嗳——”洪英豪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在脂粉堆里打滚,却最怕刁钻、泼辣,最不讲理的女人。
  “那么,是什么收获呢?”
  “刘丽媚想利用我去杀死杰克张。”
  罗美雅面上的悻悻之色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惊疑、错愕,良久,才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真的?”
  洪英豪用点头代替了回答。“为什么?”
  洪英豪正考虑该如何回答这一问题,突然车子停住了。这正好为他解了围。他打开车门走下去,同时说:“慢慢再告诉你。”
  “鳄鱼潭”是一家著名餐馆的别名,这正是食早茶的时候。洪英豪和罗美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座位,可见生意是多么好了。
  二人入座,叫了早点,还没有来得及吃进嘴里。罗美雅突然低低地说道:“小洪,杰克张也来了。”
  “噢?在那里?”
  “别忙着回头去看。他今天穿着黄绿方格子的上装,结红领结。和他一起的那个穿桃红色洋装的女人就是韩国肉弹金惠姬。……他们就座了。靠那面大镜子,你等一会儿再慢慢回头去看吧!”
  洪英豪拿起餐巾擦嘴,趁势转过头去。由于罗美雅指示得很详细,他很快地就发现了杰克张。只见他发光鉴人,服饰整洁,的确很帅。那些出卖色相的脱衣舞孃迷恋他,倒不是没有原因的。
  “美雅,”洪英豪问:“如果他看见你,会过来和你打招呼吗?”
  “一定会来。”
  “你有这种自信?”
  “当然。”罗美雅傲然地说。突然她语音一压:“瞧!他已经过来了,我没有吹牛吧!”
  “美雅,”洪英豪急促地说:“你要对他客气一点。介绍我的时候只说姓,别说名,就说是刚刚认识不到两天的朋友。”
  “为什么?”她抡起了眼睛。
  “照我的话作。”洪英豪的语气像是在下达命令。
  他的话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在早晨的茶座上能碰到美雅小姐可真不简单哩……这位是……?”
  “洪先生,我的新朋友。”罗美雅介绍了洪英豪,又指着杰克张说:“这位杰克张先生,中国的‘埃络弗林’,受女性崇扬的美男子。”
  杰克张眼睛瞪得很大,他不知道罗美雅今天态度怎会有这样大的转变,半晌才说出话来:“嗨!被美雅小姐这样一捧,我真有点受宠若惊。”
  “真的吗?”罗美雅娇笑连连,同时为他拉开了座椅。“如果你不怕那位韩国肉弹吃醋的话,你就坐下来。”
  “嘿嘿!”杰克张坐了下来,转向洪英豪说:“洪先生,真是太冒昧了。”
  “那里话?”
  “洪先生在那里得意?”
  从对方一坐下来就向自己打交道这一点看来,显然是对自己,而非针对罗美雅而来。
  洪英豪心中有了警惕,含糊地回答说:“作一点小生意罢了!”
  “那一方面的呢?”
  “珠宝。”洪英豪作了一个艰涩的表情,“难作得很。风险大,利润薄。可是不作又不行。”
  洪英豪这句话故意作了强烈的暗示。
  “风险大?”杰克张喃喃地说,“嘿嘿……我明白,我明白!与本埠那些公司行号来往呢?”
  洪英豪故意讳莫如深地反问道:“张先生对这一行很熟吗?”
  “嘿嘿!我经常拿点小首饰送小姐们作礼物,久而久之,也就很熟了。”
  “‘华盛’熟吗?”洪英豪向前攻击了一步。
  “‘华盛’?”杰克张面上掠过了一丝惊色,“哦!哦!那是本埠最大的公司行号,主持人刘丽媚小姐人又漂亮……”
  罗美雅插嘴说:“杰克,你为什么不去动动脑筋,只要勾搭上,往后买首饰就不用花钱了呀!”
  “嘿嘿!”杰克张干笑了一声,“美雅小姐今天真会说笑话。”
  洪英豪的试探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从对方的神情看来,在此之前,似乎还没有听说过自己的名字,自然也不曾见过自己这个人。那么,昨晚围殴他的那批人又是谁派去的呢?
  虽然杰克张可以矫情,但是凭自己敏锐的观察,总可以看出一点蛛丝马迹的。但是,却连一点影儿也没有看出来。
  在洪英豪暗自思量时,杰克张又掏出了一张名片说:“以后请多连络,关于洪先生作的买卖,本人或可稍尽绵薄之力。”
  “谢谢。”
  “你们谈吧!”杰克张彬彬有礼地站了起来,“美雅小姐,承你谬捧,今晚我也该去‘流星’为你捧场一番。到时听我的掌声吧!”
  “杰克,”罗美雅娇笑着说:“你该去为金惠姬捧场才对。”
  杰克张弯下头去,压低了声音说:“你比她重要十倍。”
  说完之后,又向洪英豪深深鞠躬,这才向他自己的座位走去。
  罗美雅低声问道:“小洪,你对杰克张的印象如何?”
  “如果他真如你和刘丽媚所说的那样坏的话,他就的确够资格称为魔鬼门徒。因为他表面上没有一点坏蛋的样子。”
  “对了!”罗美雅压低了声音:“小洪,你还没有告诉我,刘丽媚为什么要置张杰克于死地哩!”
  “他敲诈刘丽媚,一开口就是二百克拉的钻石。”
  “姓刘的女人会那么好说话吗?”
  “也许有什么把柄在姓张的手里。”
  “小洪,你打算受她利用吗?”
  洪英豪压低了声音说:“美雅,我很信任你,所以我现在告诉你老实话。我接近刘丽媚也是为了那三件命案,杰克张和三个被害者都有亲蜜关系。现在刘丽媚又要想法子杀杰克张。这其中一定隐藏着极为复杂的内幕。”
  “所以,你……?”
  “我打算将计就计,将内情摸清楚,也许可以找到那三件命案的主凶和行凶的刽子手。”
  “唔!”她沉吟着,半晌才说:“小洪,这是很危险的。”
  “我知道,不过我会小心。”洪英豪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才接着问道:“美雅,愿意帮我忙吗?”
  “我能做什么?”
  “你能做一个业余侦探的助手。”洪英豪说,“方才你盯我的梢,我一点也没有发觉。这证明你的确够资格。”
  “别捧我了。”罗美雅嘴里如此说,心里却禁不住异常喜悦。“说吧!要我去盯谁的梢?”
  洪英豪摇摇头说:“并不需要你去跟踪谁,只要你和杰克张去订一个约会。”
  罗美雅讶异地说:“和他?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从中午午餐开始,一直到黄昏时你前往‘流星’上班为止,只要使杰克张寸步不离开你身边就行了。”
  罗美雅狡黠地说:“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你的目的何在?”
  洪英豪无可奈何地说:“美雅,你真调皮。告诉你吧!我要去搜查杰克张住在酒店的房间。”
  “偷偷摸进去吗?”
  “我有办法。”
  “小洪,幸亏你预先告诉了我,否则你就糟了。他房间内有一条名种警犬,会一声不响地在你背后咬住你的腿。”
  “美雅,真谢谢你提供这样宝贵的资料。”洪英豪说着站了起来,“我先走一步,你进行你的任务吧!”
  罗美雅笑着点点头。当洪英豪付账离去后,她立刻对着远远的杰克张勾动手指,同时抛过去一连串媚眼。杰克张果然很快地就走了过来。

  第四章 肉弹妖姬
  洪英豪离开“鳄鱼潭”之后,和方锐锋通了一个电话,两人足足谈了五分钟之久。他们交换了不少意见,自然也暂时获得了结论。这个结论正好支持洪英豪准备去搜查杰克张房间的行动。
  然后他去药房买了一瓶“阿莫尼亚”,又买了一枝玩具水枪。一切就绪,已经是上午十点半钟。洪英豪不知道这个时候,罗美雅是否已经和杰克张出游了。他先打电话去“鳄鱼潭”,要罗美雅接听。那里的服务人员回答说,没有这个客人。洪英豪考虑了一下,又要金惠姬接听。
  不久,话筒里就传来一声软绵绵的呼唤:“哈啰!”
  洪英豪也同样以英语向对方攀问:“金惠姬小姐吗?”
  “你……你是谁?”
  “我们同是伤心人。”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金小姐,我是方才和罗美雅同座的那个男人。我离去不久,罗美雅就和杰克张走了。使我们同时失去游伴,我们此刻的心情不是相同的吗?”
  “哦!你贵姓?”
  “我姓洪。不知道你对我是否多少有一点印象?”
  金惠姬媚声媚气地说:“印象很深。你很英俊,很潇洒,比杰克张要帅得多了。”
  洪英豪似乎该去照照镜子,以证实金惠姬所说的是不是真话。不过,他此刻思虑的焦点却是放在别处的,他交待罗美雅的“任务”是从正午开始。那么,他的搜查计划也得在正午以后才能开始行动。虽然据判断,罗美雅已可能提早缠住了杰克张,那毕竟是靠不住的。
  这段时间正好可以和金惠姬聊聊,于是他说:“金小姐,谢谢你的夸赞。我想——我们好像应该碰碰头,据我知道,在夜间来临之前,你有太多的空闲。”
  金惠姬欣然地答应说:“我赞成。即然我们目前缺乏好的心情,也该聚聚。因为我们应该向杰克张和罗美雅二人示威。”
  “那么,在何处碰头?”
  “我住的酒店里,怎样?”
  “噢?”洪英豪微微一愣。在二十四小时以内,接触第三个女人,是一件苦差事。“方便吗?”
  金惠姬的回答很媚,也具有挑逗性:“干我们这一行的女人都很开明,相信你也不会拘泥。希望你能在十一时以后才来,我这个做主人的总得先到才对。”
  “好吧!金小姐住在……?”
  “我住在‘香城酒店’七〇七室。拜拜……”
  “咔嚓”一声,电话挂断了。
  “香城酒店”位于H埠的游乐区,和“红宝石酒店”相隔不到一百码。洪英豪在十一时零五分来到这里。
  他乘电梯直上七楼,找到七零七室,敲响了房门。
  “进来!”金惠姬果然已经先一步回来了。
  洪英豪旋门而进,发现金惠姬已经换过了衣服。原来是桃红色的洋装,现在却是湖绿色短裙,和白色套头羊毛衫。这种服饰更进一步地夸张了她那丰腴的胴体,不过在洪英豪那双苛求的眼睛里,对方的身材稍稍显“肥”了一点。在“性欲主义”盛行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却是最能讨好男性的一种所谓性感胴体。洪英豪深深地作了一次呼吸,才不至于心慌意乱。
  几上已经摆着两杯斟好的酒,金惠姬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端起她面前的一杯酒,笑眯眯地说:“洪先生,为我们的初次见面而干杯。”
  洪英豪心中有些犹疑,在这种情况下,他对面前这杯酒是不能寄予信任的。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金小姐,能原谅我失礼吗?”
  “什么事?”
  “除了在那些无聊的酒会中,我被逼迫着灌下几杯调配的鸡尾酒之外,通常喜喝几杯纯酒。我今天的心情非常愉快,自然希望这杯酒喝下去后更加愉快,所以我想换一杯别的甚么……”
  金惠姬一摆手说:“请便!酒柜里有‘强尼华克’威士忌,VSOP白兰地,以及强烈的‘琴’。如果还没有你喜爱的酒,可以吩咐侍者送来。”
  “不必了!”洪英豪一面说,一面向酒柜走过去。“VSOP白兰地倒是很合我的胃口。”
  从金惠姬的态度中可以看出,她邀他到这里来是没有任何目的和恶意的。或许真的是洪英豪英俊的仪表吸引了她,也可能她是在借此向杰克张施以报复。总之,她此刻的心情有助于洪英豪来此的目的。
  洪英豪倒了一杯白兰地,和她对饮干杯。
  放下杯子,金惠姬娇媚地问道:“去过‘爱琴海夜总会’吗?”
  “你在那里表演?”
  “唔!想必你没有去过。”
  “我的确没有去过。”
  “当然啰!”金惠姬语气酸溜溜的,“你的心目中只有那个混血女人罗美雅。大概天天泡在‘流星’吧!”
  “我欣赏她那双浅棕色的眼睛。”
  “脱衣舞孃并不以眼睛为号召。”
  “对了!”洪英豪的神情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似的,“金小姐是以什么为号召的呢?”
  金惠姬挺了一挺丰隆的胸脯,自豪地说:“我是以‘肉弹’为号召。客人花钱来看表演,就是想看我们平时包裹在衣服里面的胴体。”
  洪英豪佻巧地笑着说:“今天晚上我会去欣赏。”
  “去‘爱琴海’吗?”
  “是啊!”
  “在那里你看不到我表演的最高境界。”
  “为什么?”
  “由于本埠法令的限制,我的动作有时呆板得可笑,很像一尊裸石膏像,或者是一幅人体写生画。脱衣舞所表现的并不仅仅是一副躯体。包涵在躯体里面的欲望,情感,也该适当的表达出来。”
  洪英豪笑着说:“你在这一行当中,应该可以拿到一个博士学位了。”
  “你立刻就可以证实,我不是在吹牛。”她说着离开了沙发,向屋角一座电唱机走去。
  她旋动键钮,悠扬的乐声流动在屋子里每一个角落。
  洪英豪似乎很认真地在欣赏金惠姬的舞姿和情态。她随着乐声美妙地褫去羊毛衫和短裙。当她进一步准备再暴露她那丰满的胴体时,洪英豪就站起来向她走过去。因为他不愿耽误他的正事。
  “来!”洪英豪拉着她的手,向沙发走去。“我们先聊聊,你的表演会使我兴起犯罪的念头。”
  “犯罪?”她瞪着眼睛,在沙发上坐下,注视着他。“你这两个字怎么解释?是指两性间那件事吗?”
  “别谈这些好不好?”
  “那么,谈什么好呢?”
  “谈谈杰克张。”洪英豪开始引到正题上,“你好像很爱他。”
  “你没有看错吗?”
  “我发觉你妒嫉他和罗美雅的交往。”
  “那只是占有欲在作崇。”
  “你们的关系有多么深厚呢?”
  “曾经做过你认为是犯罪的事情。”金惠姬回答得很坦率,“但是,那并不代表爱。我们有足以眩人的丰满胴体,心灵却异常贫乏而空虚。因此,一个男人很容易将我征服,而事实上杰克张确有令人喜爱的地方。”
  “惠姬,我听得津津有味,你必然受过良好的教育。”洪英豪夸赞了她一番,“现在,告诉我,你们开始是如何接触的吧!”
  金惠姬语气喃喃地述说:“那是半年前的事。我要从日本去星洲表演,我们在飞机上认识。谈得很投机,当时他就送了我一副钻石手镯,据我估计,最少也有三十克拉,然而他告诉我,那只是人工钻石。”
  “哦!他倒不是一个喜欢吹牛的人。”
  “会赚钱的女人不会在乎男人的钱匧是否饱满,他的坦白使我心动,我开始有点喜欢他了。”
  “以后呢?”
  “到星洲后,他收回了那副假钻石的手镯,据他说:假的首饰实在减低了我的雍容华贵。他改送我一个六十分的白色钻戒,虽然很小,却是真的。你可以想像得到,到星洲的第一晚,我们就同睡在一张床上了。”
  “很动人!再往下说。”
  “在星洲表演了一个月,来到了本埠。接着又去曼谷。在离开本埠时,他又送给我一条钻石项链。不用说,那又是假的。到达曼谷后,他又拿了一枚六十分的小钻戒,将那条膺品项链换了回去。”
  洪英豪心头不禁微微一动,而他表面上却装作漫不经心地说:“这一次从日本来,送给你什么首饰?”
  金惠姬耸耸肩头说:“很可笑!一条养珠项链。在东京羽田机场的日本海关,差一点看成了真的珍珠项链哩!”
  “如果是珍珠项链会怎么样?”
  “那得课好重的出口税,养珠就不必了。”
  “那条项链呢?”
  “来到本埠的当天晚上杰克张就收回去了,然后送我一对珍珠耳环。他老是先送假的,后送真的。”
  “他是一个奇怪的人。”
  “那是博取女人欢心的小手法。”金惠姬冷笑着说:“用久了,毫不稀奇。由此可见,他很平凡。”
  “他对别的女人也用相同的手法吗?”
  金惠姬点点头说:“完全相同。比如说好几天前被人杀死的贝蒂丝吧!有一次从日本到星洲去,杰克张送给她一副表演时用的假钻石头饰。到达星洲时,他打算用一枚红宝石戒指换回那副头饰,贝蒂丝明明知道红宝石的价值超过那副假钻石头饰,却不愿让他换回去。因为她很喜欢那仿造品的式样。洪,你永远猜不到,结果会演变到何种情况……”
  “怎么样?”
  “杰克张竟然和贝蒂丝争吵起来,气得贝蒂丝将那副假钻石头饰掷还他,自然也没有接受他那枚红宝石戒指。”
  “他们以后还来往么?”
  “杰克张能言善道,每一句话里面都加了适当份量的糖,贝蒂丝还不是又和他亲蜜起来了。”
  “金小姐,”洪英豪突然神色正经地问道:“一连出了三件命案,都是你们的同行,而且又都和杰克张有亲蜜的关系,你不觉得害怕吗?”
  金惠姬讶然地说:“我为什么要害怕?”
  洪英豪故意加重语气地说:“因为你和杰克张也有亲蜜的关系。”
  金惠姬错愕地瞪大了两眼,良久,才语气迟疑地说:“可……可能吗?”
  “你最少也该提防。”
  金惠姬沉吟良久,方喃喃自语地说:“最好的提防方法,就是离开杰克张。”
  “对的。”洪英豪拍拍她的肩头,“他似乎是个不祥的人物。”
  “我们能经常在一起吗?”
  “我尽可能地抽出时间来陪你。”说到这里,洪英豪看了一下腕表。“你好好地待在酒店里休息。下午五点我来这里,然后陪你去‘爱琴海’。”
  “你现在要走吗?”
  “是的。中午还有个约会。”
  “你这样做,对我是一种侮辱。”
  “为什么?”
  “因为我引以自豪的性感胴体和‘肉弹’的金字招牌,并不能留下你在这儿多耽搁一点时间。”
  洪英豪笑着说;“你完全弄错了!匆匆忙忙地草率从事那才对你是一种侮辱。今晚我送你去‘爱琴海’,自然也会再送你回酒店。然后我会留在这儿,那样,才有充裕的时间,慢慢去欣赏你的‘最高境界’。”
  金惠姬眉飞色舞地说:“一定啊!”
  洪英豪语气肯定地说:“我不会轻易失约的,下午五点钟见。”
  XXX
  洪英豪来到方锐锋的办公室时,方锐锋感到有些意外。一见他走进来,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小洪,怎么提前来了?”
  洪英豪语气急促地说:“我得到了意想不到的资料……”
  接着,他就将他和金惠姬的谈话说了一遍。
  方锐锋听完后,不假思索地说:“杰克张一定在利用那些脱衣舞孃在干珠宝走私的勾当。”
  “小方,你是判断?还是有事实根据?”
  “是我的判断,但是也有事实的根据。杰克张送给她们那些假的首饰,实际上就是真的。否则他就不会认真地和贝蒂丝闹翻脸。他利用她们夹带,万一被海关查出,与他毫无关系。”
  “有利润么?”
  方锐锋点点头说:“不但有利润,而且还可获致暴利。从日本到星洲,以及从本埠到曼谷,杰克张都是利用金惠姬给他夹带钻石。星洲的钻石价格比日本高岀百分之十七,曼谷的钻石价格比本埠高岀一倍。从日本来本埠时,因钻石无法图利,杰克张就利用金惠姬夹带珍珠。小洪,你难道不知道从日本带一粒珍珠到本埠来,可以卖出两粒半的价钱吗?”
  “小方,这样说来,杰克张和刘丽媚有交易上的来往了?”
  “应该是有的。”
  “那么,刘丽媚想要置杰克张于死地的真正原因,恐怕就不会像他所说的那样单纯了。”
  方锐锋摇摇头说:“小洪,此刻最好不要过早下判断,那样很可能会将我们引入歧途。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I连续发生的三件命案,必然和杰克张有连带关系。小洪,你还是按照原订计划去搜查杰克张的房间吧!”
  洪英豪点点头,默默地离开了方锐锋的办公室。
  XXX
  H埠一流的大酒店几乎有一个共同的特色,那就是每一间客房都有一个阳台,使客人可以伫立远眺。这使得洪英豪的搜查工作进行起来顺利得多,因为阳台成为他进入杰克张房间的捷径。
  杰克张的房间在二楼,洪英豪从太平梯闪闪烁烁地爬上去,毫不费事地就进入了二一二室的阳台。
  落地长窗锁着,里面的窗帘也拉拢了。洪英豪带得有精巧的钥匙,他有把握可以弄开落地长窗。令他担心的是房间里面的那条名种狼犬。因此他在弄开落地长窗之前,先拿出那支注满“阿莫名亚”液体的水枪试验了一下。
  当他勾动扳机时,细小的水注喷射出来。一阵薰人的臭气,随着微风钻进了洪英豪的鼻孔。
  狗都有逐臭的习惯,因此“阿莫尼亚”是对付烈犬最好的办法。任何一条狗嗅到那种气息时,都会深深地呼吸,使“阿莫尼亚”气体大量进入狗的肺部。仅仅几秒钟,那条狗就会晕过去。
  洪英豪试过水枪之后,立刻掏出钥匙打开了落地长窗。他先推开一条缝,以锐利的目光向屋内搜索,他什么也没有发现。可是当他向屋内喷出‘阿莫尼亚’时就看见一条粗壮的狼犬向阳台边接近过来了。
  洪英豪不停地喷出“阿莫尼亚”,那条狼狗也愈走愈近,最后终于昏迷在落地长窗的旁边了。
  在杰克张畅游归来时,这条狗想必已经醒了。
  洪英豪又凝听了一分钟,屋内一丝动静也没有。他才推开一扇落地长窗,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长窗旁边就是立柜,他以“万能钥匙”打开了每一个抽屉,逐一检查,结果是一无所获。
  他再搜查床上、被褥下、衣柜,甚至床底,仍是一无发现。他觉得这一趟来得太没有价值了。
  突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洪先生,你的独角戏演到这里,也该落幕结束了吧!”
  洪英豪听得出那是杰克张的声音,对方在他身后,这使得他不敢妄动。他缓慢地转过身去,看见杰克张斜倚在浴室门上,右手拿着一柄“航空曲尺”手枪。从他拿枪的姿势,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老手。
  洪英豪只得硬着头皮,显得神情轻松的样子摊了摊手说:“张先生,你误会了。我只是好奇……嘿嘿!并没有别的意思!”
  杰克张语气森冷地说:“洪先生不必解释了。我不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罗美雅一向性情古怪,她根本就没有将我看在眼里,今天竟然会主动和我订约会,我就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了。果然不出我所料。”
  洪英豪心头不禁一怔,沉声问道:“你将罗美雅怎么样了?”
  杰克张冷笑着说:“别那么紧张!我只不过在她的酒杯里放下了两粒安眠药,她大概要一觉睡到傍晚了。”
  洪英豪心头宽松了不少,以试探的语气问道:“你打算怎样处置我?”
  “那要看你的态度如何?”
  “我已解释过,只为了好奇。”
  “你的答复不能令我满意。”
  “那么,你报警吧!”
  杰克张冷笑连声:“嘿嘿!别说那种硬话。我不喜欢动用法律,我会用我自已的方法使你说出你来此的目的。”
  洪英豪有绝对的把握,杰克张不敢在酒店里行凶。因此逞强地说:“那么请试用你的方法吧!”
  杰克张语气稍为缓和地说:“最好由你自动说出来。”
  “我说出来,你也未必肯信。”
  “说说看,可别说是为了好奇。”
  “我怀疑你是我的同行。”
  “噢?”杰克张的双眼瞪得很大,目光射出冷峻的神色。“那么,你干的是那一行呢?”
  洪英豪低沉而有力地说:“珠宝走私。”
  “哈哈哈哈……”杰克张发出一阵阴冷的狂笑,“姓洪的,你少来这一套!你不是那样一块料!”
  “信不信由你!”
  “那么,我要用我自己的办法逼你说出真话了。”
  洪英豪冷静地说:“我早就说过,你可以试一试。”
  杰克张没有再说话,左手自衣袋内掏出另外一支枪。
  那支枪的枪口特别细小,洪英豪从未见过。他正感到奇怪的时候,只听“噗”地一响,颈子上也跟着一麻。
  他突然明白了,那是警方用来对付狂畜的“麻醉枪”。他没有时间再去思索什么,因为他已经陷于十二小时内的第二次昏迷之中了。

  第五章 捉摸不定
  二点正,方锐锋勉勉强强地吃过了午饭。情况似乎不太妙,按照正常情形,洪英豪该在一点钟之前回来或者打电话来。然而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以他作职业侦探的直觉,情知洪英豪必然遭遇到不寻常的情况了。
  他正在心情焦灼之际,女秘书谭爱丽走了进来。压低了声音说:“方先生,有一位刘小姐要见你。这是她的名片。”
  方锐锋接过名片一看,不禁愣了一愣,原来是刘丽媚来了。他曾经听洪英豪提到过这个女人,因为发现杰克张是珠宝走私犯,这个经营珠宝店的女人自然就扯上了关系。她来干什么呢?
  见他沉吟,谭爱丽又问道:“方先生,要她进来吗?”
  “她有没有说什么事?”
  谭爱丽摇摇头说:“没有。我一再问她,她也不肯说,只说你看见了她的名片,一定会见她的。”
  “一定会,她怎能这样肯定?”方锐锋喃喃自语一阵,才吩咐谭爱丽:“请她进来吧!”
  刘丽媚进来后并未说客套话,神情镇静地坐在沙发上。待谭爱丽退去后,开门见山地说:“方先生,我是令友洪先生的好友,今天我就是为他的事来的。”
  方锐锋此刻听到洪英豪的名字都会使他激动,然而他却表现得很镇静,冷冷地发问道:“小洪出了什么事吗?”
  “他落入一个陷阱里去了。”
  方锐锋心头暗惊,面上却在微笑:“小洪就是改不掉他的老毛病,大概又是为了女人吧?”
  刘丽媚摇摇头说:“方先生,你说错了。如果硬要说他这次落入陷阱是为了女人的话,那就是为了我刘丽媚。”
  “噢?”方锐锋开始流露惊色了,再冷静下去,反而会使对方启疑的。“他目前情况怎么样?”
  刘丽媚神情凝重地说:“有生命危险。”
  方锐锋霍地从坐椅上站了起来,疾声说:“刘小姐,你怎么不早说?快告诉我……”
  刘丽媚冷静地摇摇手说:“方先生,别急!让我慢慢地告诉你。”
  “生命危险不急,什么事情才该急呢?”
  “方先生打算立刻去救他吗?”
  “当然啊!”
  刘丽媚摇摇头说:“不行!小洪落在一个魔鬼的门徒手里。不管是你去救,还是报警,都只有加速小洪的死亡。”
  “那……?”方锐锋故意表示迟疑不决的神色。
  “我知道小洪囚禁的地方,也知道要怎样去营救他才最安全。我会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绝对不准报警。”
  方锐锋故意沉思良久,才点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刘丽媚慢条斯理地拿出两枝香烟,递给方锐锋一枝,点燃后吸了两口,这才和方锐锋低声细语起来。
  XXX
  洪英豪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冷的沙发上。这间屋子四面无窗,只有顶一盏昏黯的电灯发出暗黄的光芒,使得这间原本色调暗淡的屋子,益发显得阴气沉沉。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摸摸颈子上,似乎留下了一个像被蚊子咬过的疱,有点儿痒痒的感觉。他活动一下四肢,伸弹自如。身上的物件也不曾缺失一样。即使胁下的短枪也在,只不过弹匣放空了。他站起来开始打量四周,这屋子只有一扇小门,他推挪了一下,纹风不动,显然是外面锁住了。
  他重又回到那张沙发上坐下,吸燃了一枝香烟,陷入沉思之中。
  刘丽媚为什么要利用自己去对付杰克张?杰克张是如何会对自己起疑的?他准备怎样处理自己呢?
  愈想问题愈多,他也拟订了各种情况的答案。但是却不能肯定任何一条,他也就干脆不想了。
  看看表,二点二十分钟,他约莫睡了两个小时。在这两个小时当中,不知道方锐锋焦急到什么程度了?
  “咔嚓”一声,房门突然打开。门外涌进来二男一女。那两个男人身体壮得像牛,分左右坐在他的身旁。粗得像电线杆似的胳臂将洪英豪的手臂挟持住。他们只要稍一用力,洪英豪的手臂准断无疑。
  那个女人约莫二十五、六岁,身材适中,面目妖饶。洪英豪乎似有点怀疑她是从野领鸡窝里跑出来的滥货。
  “洪先生,”那女人双手叉着腰,目光在洪英豪脸上扫来扫去。“让我先自我介绍一番,我姓孙,名叫阿银,有个绰号叫‘母夜叉’,如果看过水浒传,就会晓得我是个甚么样的人物。”
  洪英豪冷冷地说:“我没有看过那本书。”
  孙阿银双目一瞪,沉声说:“那么,让我告诉你。我的特长就是整人,换句话说,我会想尽各种方法让你吃苦头。”
  “你告诉我这些话干什么?”
  “这叫先礼后兵。”孙阿银说到这里,一把揪住了洪英豪的领口,恶狠狠地问道:
  “你到张先生房里去的目的何在?”
  “是杰克张叫你来问我的吗?”
  “不错。”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毫无关系。”
  “那么你凭什么来问?”
  “他花钱请我来问的,因为他听说过我擅长‘私刑拷打’。现在废话少说,请回答我的问题。”
  “叫杰克张自己来。”
  “啪”地一声,孙阿银重重地掴了洪英豪的一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这是他生平第一遭挨女人甩耳光,他恨不得掐断她的脖子,而他的两臂却像是被铁钳夹住了,一丝也动弹不得。
  孙阿银阴阳怪气地说:“洪先生,我没有听清楚你说的话,请你再说一遍。”
  洪英豪练过拳击,那不但需要学习揍人,也得训练挨揍。他自信这种耳光还可以承受得了。于是冷笑了一声说:“叫杰克张来,我立刻就说。否则,你休想问出一个字,我倒要看看你‘私刑拷打’的功夫有多么高明。”
  孙阿银阴冷地笑了一声,松开了洪英豪的领口,伸到一个大汉的衣袋内掏出香烟、火柴,吸燃了一根烟。
  她拿出那枝点燃的香烟在洪英豪的面颊左右晃动着,语气森冷地说:“洪先生,你大概不想在你的面颊上留下记号吧?”
  洪英豪不禁暗暗心寒,他闪开香烟的火头,嚷叫着说:“不是你自己的事,何苦和我过不去?”
  孙阿银冷冷地自鼻孔里喷出一股气:“哼!没法子,我拿了张先生的钱就得替他办事。”
  “你的行为是犯法的。”
  “哈哈哈哈……”孙阿银笑得几乎直不起腰,“你破门进入张先生的房间,难道就不犯法吗?”
  “我……”
  孙阿银很快接口说:“你怎么样?除非你是警方的探员,奉了搜查的命令。”
  洪英豪不禁一愣,对方显然是在运用技巧套他的话,心中提高了警惕,于是冷笑着说:“告诉你!我也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坏蛋。除非你想法子弄死我,否则,我找上你姓孙的,咱们的账就算不完。”
  “噢?”孙阿银微微露出讶异之色,退后了两步,目光盯在他脸上。“你坏到什么程度?”
  “‘无恶不作’这四个字还不足以帮助吗?”
  “我看你不像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
  洪英豪以牙还牙地说:“你眼大眉细,乳挺臀肥,娇娇滴滴的。我也同样看你不像是一个绰号叫做‘母夜叉’的女人。”
  孙阿银忽然娇媚地笑了:“嘻嘻!你真会奉承人,被你一捧,我的心也软了。洪先生,看样子你也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咱们打打交道如何?”
  “甚么交道?”
  “承你看得起,将我说成了一个大美人。如果你一个人关在这儿寂寞的话,我很愿意陪你一天半宿的。”
  “你现在不是陪着我吗?”
  孙阿银媚笑着说:“那种陪法是不同的啊!”
  “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要你的口供!”孙阿银说得倒很干脆,“张先生的钞票我已收了,即使自砍招牌退回去也不能退,因为弟兄们要吃饭。咱们算是水帮鱼,鱼帮水。我交差,你也乐得快快活活!”
  洪英豪说什么也不相信这个女人是杰克张花钱请来的,现在对方由硬变软,自然是有她的巧招,而他也在暗动心机了。他要以身相“陪”,绝不可能要身旁这两个大汉留下。那时他不难控制对方,铁腕一掐住对方脖子,不怕她不吐出来龙去脉。对!就这个主意。
  孙阿银催促着问道:“洪先生,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洪英豪向左右两个大汉看了一眼,轻佻地说:“你陪我,这二位又再陪我们,那像什么话?”
  “放心!我可不喜欢有人旁观。”
  “你不怕我?”
  “怕你那还敢陪你?你愈凶我愈高兴。”
  洪英豪沉声说:“你可别将话说邪了。一对一,你绝不是我的对手。我一只手就可掐断你的脖子,你不怕?”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孙阿银蛮不在乎地说:“你的确可以掐我的脖子,但是,你逃不出这个房间。”
  “怎么?就在这里?连床都没有一张啊!”
  “那张长沙发还不足够吗?”她娇声娇气地说,面上浮现着亵荡的神情,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洪英豪点点头说:“我同意了。不过得等到我尽兴之后,我才会向你招供。”
  “放心!我会有耐性等待的。”说到这里,孙阿银向那两个大汉一摆头说:“你们二人出去吧!”
  两个大汉自始自终都没有说一句话,此刻孙阿银一声令下,他们立刻松开了洪英豪,开门走了出去。
  他二人刚一出门,各自发出一声闷哼,先后摔倒。同时一个人影窜了进来,原来是方锐锋。
  “母夜叉”变成了母老鼠,她刚要张嘴大叫,方锐锋已飞快地一掌切在她的后颈窝上,立刻昏倒在地。
  “小方,你……?”
  洪英豪一句话没有说完,方锐锋就一把拉住他的手,语气急促地说:“小洪,快走。”
  “将这个女人带走,在她身上一定可以找出线索来。我来措她。”
  方锐锋连连摇头说:“不必了!我们走吧!”
  洪英豪讶异地说:“怎么说不呢?三件命案的关键都在杰克张的身上,这个女人是杰克张派来逼我口供的。一定要带回去问问她……”
  “不必了!”方锐锋说完,也不征求洪英豪的同意,就使劲地拉着他向外跑。
  洪英豪被他硬拉出屋外,只见长长的通道里全是棺木。棺头写有死者的年籍姓名,这证明棺木里面不是空的。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暂厝死人遗骸的会馆,关你的那间屋子是祭吊者休息的小屋。除我们几个之外,再没有活人了。”
  “小方,你怎么知道我被关在这儿?”
  “等会儿再告诉你。”
  这间会馆是建在地下室,洪英豪被方锐锋拉着连爬了十几级石阶,来到了大街,才吁了一口长气。
  他们刚一站定,一辆奶白色“雪佛兰”驶到他们面前。只见刘丽媚自车窗内伸岀一只手来向他们招呼:“快上车吧!当心他们追。”
  二人一左一右地上了车,车子很快地开动。刘丽媚关注地问道:“小洪,你没有吃苦头吧?”
  洪英豪讶异地说:“是你向小方报信的么?”
  刘丽媚点点头说:“是的。”
  “你怎么知道我被关在那儿?”
  “事有凑巧,”刘丽媚从容地叙述:“自从知道你昨晚被打的事情以后,我就准备向魔鬼门徒妥协了。当我刚要进酒店去的时候,发现你也走进了‘红宝石’。为了不使你有所误会,我就暂时躲了起来。不久之后,发现魔鬼门徒扛了一个大帆布袋出来,看样子就知道袋里装的是人。我直觉地感到事情有点不妙。于是就在他的车后跟踪,一直跟到方才这个地方……”
  洪英豪听到这里,又向方锐锋问道:“小方,刚才你为什么坚持不带那个女人回来呢?那是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啊!我真不明白你的用意何在?”
  方锐锋指着刘丽媚说:“你问刘小姐吧!这是她的意思。”
  “甚么?”洪英豪将疑惑的眼光投向刘丽媚。
  刘丽媚苦笑着说:“小洪,我只是不想过份开罪魔鬼门徒罢了。”
  方锐锋故作不解地插口问道:“谁是魔鬼门徒?”
  洪英豪回答说:“就是杰克张。”
  “是他么?”方锐锋显得很吃惊,同时将目光投注在刘丽媚的脸上。“刘小姐,方才严格规定我,除了救岀小洪以外,不得带任何人回来,也不得报警。这是什么原因呢?”
  刘丽媚语气喃喃地说:“因为我要做人。杰克张被送上法庭,不过是监禁一年半载,我的名誉就此一败涂地了。”
  洪英豪咬牙切齿地说:“对!现在报警,我们举不岀他的大罪状来。等我将他的犯罪证据搜集齐全,我要送他上电椅。”
  “噢?”刘丽媚的两眼瞪得溜圆,目光中有明显的惊异。“杰克张犯了那么大的罪吗?”
  洪英豪点点头,沉声说:“他犯了谋杀罪。”
  方锐锋突然叫司机将车子停在路边上,然后对刘丽媚说:“我和小洪要下车了。谢谢你向我提供小洪身陷险境的情况。关于我答应你的诺言,请你放心,我绝对会遵守。”
  他在说话的时候,暗中向洪英豪打了一个眼色。洪英豪知道他必有用意,也就一声不响地下了车。
  刘丽媚向洪英豪摇晃着手,嚷叫着说:“小洪,晚上在‘流星夜总会’见面。记住!仍是那张桌子。”
  洪英豪还来不及回答,车子已飞快地开走了。
  方锐锋以埋怨的口吻说:“小洪,你怎么可以在刘丽媚面前说岀杰克张犯了谋杀罪呢?”
  洪英豪不以为然地说:“那有什么关系?她想将杰克张置于死地,我们方才说的话就不可能从她嘴里传到他耳里去。”
  “你不觉得刘丽媚的言行有些诡谲吗?”
  洪英豪不禁一愣,反问道:“小方,你有什么发现吗?”
  方锐锋沉吟着说:“她的言行反常,行动诡谲。我调查过,‘流星夜总会’的坐位是她故意和你订在一起的。”
  “有这种事吗?”
  “投怀送抱,自然也是别具用心!”
  洪英豪想了一阵,又问道:“那么,她今天向你通风报信也是有用意的了?”
  方锐锋沉声说:“我告诉你,小洪,我甚至怀疑是她一手导演的戏。”
  洪英豪讶然说:“那怎么可能?”
  “小洪,你听我说,我这里有一个大胆的假设。杰克张利用那群跑码头的脱衣舞女带珠宝、钻石。日久天长,被三名死者发现了秘密,由于她们贪婪成性,很可能向杰克张敲诈勒索,因而杰克张愤而杀死她们。”
  “很可能。”
  “杰克张四处游动,那么他一定不是老板。真正的老板必然是一个经营珠宝业的人。刘丽媚就有可能。”
  “嗯!”洪英豪静待下文。
  方锐锋接着说:“杰克张杀死那三个人,也许是奉了刘丽媚的命令。别忘记杰克张也是贪婪之徒,他眼见警方和我们都在追缉那三件命案的凶手,因此也向刘丽媚敲诈。她感到难以摆脱,于是设计利用你去杀杰克张。”
  洪英豪重重地在他肩头上拍了一下,大吼着说:“小方,你是怎么想到的?”
  “别忘了我是一个私家侦探。”
  “一定是这样。”
  “小洪,你又说得太肯定了。这只是我的假设,还需要求证来加以证实,我们分工合作。”
  “小方,怎么分法?”
  “你盯刘丽媚,我追杰克张。无论如何先控制住不让他们见面,使他们各怀鬼胎,滋生矛盾。”
  洪英豪点点头说:“好!就这么办。”
  “别忘了晚间在‘流星’的约会啊!”
  洪英豪自然不会忘记。当方锐锋离去后,他站在路边沉吟良久。六点半在“流星”和刘丽媚碰头,五点钟要送金惠姬去“爱琴海”。最重要的是立刻赶至“华富酒店”看看罗美雅,他可不希望她昏睡得太久了。
  他召来一辆出租汽车,向司机说了一声“华富酒店”就闭上了眼睛,沉思中,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第六章 裸尸命案
  四点正,洪英豪来到了“华富酒店”。
  罗美雅的房门没有上锁,一旋就开。洪英豪一眼就看见她和衣躺在床上。洪英豪拨开她的眼皮,只见她眼珠满布红丝,酒气醺人。不知她到底是服了过多的安眠药?还是饮下了过量的酒?
  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今晚“流星夜总会”绝对不会有罗美雅的精彩表演,她注定要缺场了。
  茶几上有两只空的酒杯,其中一只的杯底有粉状的沉淀物,那必然是没有完全溶解的安眠药粉。
  洪英豪沉吟了一阵,拿起电话,拨到“香城酒店”去,要总机小姐接到七零七室去。
  一分钟后,传来了回音:“对不起!无人接听。”
  “金惠姬小姐不在吗?”
  对方很有礼貌地回答:“根据记载,她该在房内。”
  “那么,请将电话再摇一下。”
  对方表示了歉意:“对不起!她也许在熟睡。根据旅馆的服务规定,电话铃声不能超过半分钟,以免打扰客人的休憩。”
  “好!谢谢你!”洪英豪只得放下了电话。
  他看看表,四点十分。他和金惠姬约好,五点钟要送她到夜总会上班,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开始整装了。
  洪英豪潜意识里升起了一股不祥的念头,他疾速地离开“华富酒店”,驱车往“香城酒店”疾驰而去。
  来到七零七室门口,洪英豪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像从事金惠姬这种职业的单身女性绝不可能不锁门睡觉的。
  洪英豪不祥地预感证实了,金惠姬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两眼圆睁,嘴唇扭曲,项间套着一只绿色的丝袜。
  她的胴体仍是如生前那样丰满,然而已缺少了那种诱人的光辉,相反地蒙上了一层令人颤栗的阴影。
  洪英豪的心中不禁升起了愤怒的火焰,金惠姬的被杀,显然是因为她在不知不觉中泄漏了杰克张的秘密。
  他中午曾在这里停留,现在又再度前来,也成了嫌犯之一,因此他立刻打电话报警。
  XXX
  六点十分,洪英豪和方锐锋二人才离开警署。
  二人坐进汽车,并没有立刻开动车子。方锐锋说:“小洪,我和探长研判过案情,目前还不能签逮捕杰克张的拘票。因为还缺乏足够的证据。”
  洪英豪语气坚定地说:“凶手一定是他。”
  “小洪,那只是根据常情判断。然而根据事实,他却毫不涉嫌。法医检验金惠姬的死亡时间是上午十时半到十一时半那一个小时。然而你离开她的时间是十一时四十五分……”
  洪英豪接口说:“你说的不错。可是我到你的办公室去打了一个转,到杰克张住的酒店,是十一时二十分,其中有三十五分钟的空隙。而从‘香城酒店’到‘红宝石酒店’只需要花十分钟的车程,杰克张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来进行谋杀,你和探长注意到了吗?”
  “小洪,罗美雅的供词对杰克张有利,你可知道?”
  “噢?”洪英豪神情一愣。然后气咻咻地说:“真蹩扭!我这个没有执照的侦探只有站在门外的份儿!”
  方锐锋拍拍他的肩头说:“嗨!别发牢骚了!”
  “小方,谈正事吧!”
  “小洪,不能拘捕杰克张的原因,就是因为罗美雅的供词对他有利。”方锐锋神情凝重地说:“她说杰克张十点多钟就跟她一齐回到酒店,两人谈谈天,大概在十一点四十分左右才开始喝酒。一瓶威士忌喝光不是三、五分钟的事情,从‘华富’到‘香城’,再从‘香城’到‘红宝石’,单是车程就要二十分钟。而且杰克张还要比你先回酒店才能潜伏等你。你从时间上该可以算出,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进行谋杀金惠姬的阴谋。这不是很明显吗?”
  “那么,他在罗美雅的酒中暗放安眠药,这也是触犯法律的,我们可以用这个罪名去……”
  不待他说完,方锐锋连连摇头说:“小洪,结果会出乎你的意料之外。罗美雅经过检验后并没有服食安眠药物的迹象,否则她不可能在送到医院之后不到一个小时就醒过来的。她只是喝了过多的酒,血液中验得出来。”
  “那么,酒杯中残留的粉状沉淀物……”
  方锐锋苦笑着说:“那是未经溶化的苏打粉。”
  “噢?”洪英豪耸起了眉毛,“不会错吗?”
  “我很信赖警署的化验室。”
  洪英豪神色一振,压低了声音说:“小方,这其中大有文章!”
  “怎么说呢?”
  “我们都是经常喝两杯的,应该懂得苏打一进酒杯就会溶化起泡,绝不可能沉淀……”
  “可是,那的确是苏打啊!”
  洪英豪点点头说:“不错,那的确是苏打。不过,那是在酒杯空着的时候放进去的,所以才没有溶化。”
  “那又有什么特殊意义?”
  “在引诱我们。”
  “嗯!让我们直觉地感到那种粉末一定是安眠药物,然后我们就会一心一意地在这方面去构成对杰克张的控诉,而忽略了金惠姬这一边。事实上也真的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
  “小洪,你的话是很有道理的。”方锐锋说到这里,突又压低了声音:“不过,我对罗美雅也有点怀疑。”
  “那一方面?”
  “她的诚实。”
  “你说看看。”
  “你要她设法绊住杰克张,她就不该喝得那样烂醉如泥的。小洪,这事不是有点奇怪么?”
  “她本来就有酗酒的恶习,也许一时控制不了……”
  方锐锋大摇其头地接口说:“小洪,你也许没有注意到。你在十二点二十五分进入杰克张的房间时,他已在里面,那么他最少也该在十二点二十分就已回到酒店了。扣去从‘华富’回到‘红宝石’的车程,他应该在十二时十分就离开了罗美雅。即使她有酗酒的恶习,也不至于在短短半个小时之内就喝得酩酊大醉了呀!”
  “嗯!”洪英豪漫应着,并未提出反驳。
  “小洪,”方锐锋神色凝重地说:“你若不想到苏打粉是有人故意在酒后才放进空杯之中,我也不会想到这些疑问,现在……”
  洪英豪迫不及待地问道:“现在怎样?”
  “现在疑问愈来愈多。”
  “噢!有关罗美雅的吗?”
  “嗯!”
  “来!告诉我。”
  “据你的看法,罗美雅不但对杰克张印象恶劣,甚至成见极深,对不对?”
  洪英豪点点头说:“不错。她这样告诉我,而且据我从她的言行中观察,也的确是如此,怎么样?”
  “来!我们先从事一下心理分析!”方锐锋以手势加强语气:“当一个人对某一个人心怀成见,印象恶劣时,此人的言行就会不知不觉地伤害了某一个人,更不会去注意到某一个人的利益。”
  洪英豪反问道:“难道罗美雅在注意杰克张的利益吗?”
  方锐锋蹙紧了眉头,喃喃自语地说:“罗美雅醉后初醒,神情疲惫,当警方询问到杰克张在她那儿离去的时间时,她不但很慎重,也很认真,似乎唯恐有甚么地方对杰克张不利。这种情况好像太反常了,是不是?”
  “你说她很认真?”
  方锐锋点点头说:“不但认真,而且认真得超过了她当时精神状况的负荷。询问的警方满意了,她还在重复不休。”
  “小方,她知道金惠姬的死讯吗?”
  “不知道。她当然不可能是在故意维护杰克张。”
  洪英豪沉思良久,才低声说:“我建议传讯杰克张。”
  “用意何在?”
  “印证罗美雅的供词是否属实。”
  方锐锋摇摇头说:“不行!那样作不但打草惊蛇,也得不偿失。而且一传讯他,最先遭到控诉的应该是你。”
  “哦?”
  “嗯!”方锐锋点头苦笑,“你侵入杰克张的房间就是犯罪。当我们向警方解释后,警方也许会谅解,但是,法律不会谅解你,更不会保护你这种侵害行为。这就是经常造成‘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原因。”
  “好啦!别说教!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方锐锋看看腕表说:“你的约会还有五分钟。”
  “你呢?”
  “我要盯牢杰克张,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找到他的行踪。不过他绝对无法偷渡岀境的。”
  “好!那就这么办,还有一件事……”洪英豪说到这里,忽然压低了声音:“去找范老六。”
  “那个范老六?”
  “嗨!你忘记‘红眼猫’的事了?”
  “啊——就是那个刀疤老六,找他干什么?”
  “给他二百块钱,教他设法查出那个名叫孙阿银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来路,这一点很重要。”
  “好!我立刻就托人去找他。”方锐锋说到这里,打开了车门。“分道扬镳,我不搭乘你的便车了。”
  XXX
  “对不起,晚了一分钟。”洪英豪的语气有点喘,舞台上正好在音乐声中升起帷幕,使他的声音变得更微弱。
  刘丽媚打量着他,微笑着说:“我也刚到。”
  “金惠姬死了!她是杰克张的情妇之一。”
  “嗯!我在六点钟的新闻广播中听到了。”
  “今晚这里也不会有罗美雅的精釆表演。”
  刘丽媚挑起眉毛,惊呼了一声:“啊——她也……?”
  洪英豪笑着说:“别紧张!她只是喝醉了酒,而且是杰克张将她灌醉的。”
  “你怎么知道?”
  “丽媚,别忘了我有一个干私家侦探的朋友啊!”
  刘丽媚淡淡一笑,没有接下去。
  接着,他们开始点菜,要酒。几乎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他们都忙于吃喝,自然就没有空闲说话了。
  当餐后酒——两杯“马丁尼”送上餐桌后,他们才又开始谈话。
  “丽媚,”洪英豪显得漫不经心地问道:“真是巧极了!你怎么能够顺利地订到这个座位的?”
  “那还不简单?打个电话就行了。”
  “看起来你在这儿是老主顾了。”
  “嗯!我昨晚就对你承认过了。”
  洪英豪诡谲地笑了笑:“所以我也怀疑昨晚我们同桌并非偶然。”
  刘丽媚的双眉挑动了一下,语气淡漠地问道:“那么,你认为我是故意安排与你同桌的了?”
  “既非偶然,就是故意,但愿你不要否认。”
  “请问,我为什么要故意安排和你同桌?”
  洪英豪流露出自我陶醉的神色,压低了声音说:“因为你芳心寂寞。”
  刘丽媚迷人地笑了,很甜,也有得意之色,她轻轻地说:“小洪,你既然这样说,我就不能否认了,否则,我岂不是大大地损害了你们伟大的男性所具有的自尊?”
  洪英豪自然不会相信她的回答,然而她的答词巧妙已极,回旋得非常得体,使他无法穷追。
  第一步试探不算圆满,因此,他开始第二步的试探。以充满了感情的声音和恳挚的语气问道:“丽媚,我们之间是否已经产生了一点真实的感情?”
  “如果你认为有,我自然不会否认了。”
  “那么,你希望我助你解除困难吗?”
  “当然希望呀!”
  洪英豪突然沉下语气说:“可是,你并没有使我了解你的真实情况。你对我有所隐瞒,因此,也就变成你想利用我的态势了。”
  刘丽媚显得很吃惊地说:“你怎会那样想呢?”
  “我信任我的观察。”
  “你发现了一些什么?”
  “你言语支吾,面对我时情绪也不够稳定。”洪英豪以冷峻的目光盯着她,毫不容情地说下去:“而且到目前为止,即使你真的对我产生了感情,那也是缺乏诚意而且有某种目的的感情。”
  刘丽媚的一双眼睛瞪得很大,愣神许久,才苦笑着说:“小洪,你的话太厉害,但是你的目光却更厉害。别那么望着我,我实在受不了你那两道犀利的眼光。”
  “丽媚,别忽略了我的诚意。”
  “我知道。”
  “那么,你就该回答我的话。”
  刘丽媚点点头说:“我的确对你有所隐瞒。”
  洪英豪追问道:“隐瞒了些什么?”
  刘丽媚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双眉紧蹙,似在思索什么。良久,才嗫嚅地反问道:“小洪,你向我探询这些,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吧?”
  “我只是想了解你。”
  “那么,我告诉你吧!”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语气硬朗起来。“我和杰克张的关系不单纯。”
  “嗯!希望你再不要有所保留了。”
  刘丽媚吁了口气,缓慢地说:“我做的是珠宝生意,杰克张拿珠宝来向我脱售,我自然会乐意成交。在商言商,只要我有钱赚……”
  “嗯!甚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有两年了,那时我丈夫还没有死。”
  “嗯!说下去!”
  “我丈夫死后,杰克张开始向我纠缠,起初我对他尚有好感,后来我发觉他对女人毫无感情,我就……”
  洪英豪摆摆手说:“这是你告诉过我的话,我现在想知道你不曾说过的。”
  “嗯!”她点点头,接着说下去:“……他得不到反应,于是就威胁我,说以前卖给我的珠宝都是私货,甚至还有国际窃犯所出手的脏物。”
  “丽媚,你不该害怕的……”
  “他说他会向警署自首。”
  “即使他真的会那样作,也不会对你构成威胁。他无法证明那些珠宝首饰都卖给你了呀!”
  “小洪,你不知道。单是这半年来买他的珠宝所开出的支票就为数不少。他在领款的时候都在支票背面签了字,可以验出是他的笔迹,而我却没有更好的理由向警方解释我为什么要付他那么多的钱。”
  洪英豪陷于沉默了,他很愿意去相信刘丽媚的话。如果她所说的是实情,即使她间接地帮助了杰克张的走私行为,她也不是主犯,换句话说,她就与那四件命案无关,而他和方锐锋也就可以减少一个侦缉的对象了。
  见他沉吟,刘丽媚不禁问道:“小洪,你不信吗?”
  洪英豪点点头说:“我信。那么,我该问你了,本埠这段时间以来,已经连续有四个表演脱衣舞的舞孃被杀,这四个被害者又都是和杰克张有亲蜜关系的。丽媚,你认为这四件命案和杰克张有关联吗?”
  刘丽媚语气迟疑地问道:“你是说……”
  “我是说——杰克张有没有可能是凶手?”
  “噢!”她显得很吃惊,“他为什么要那样做?难怪你说他触犯了一级谋杀罪,他……”
  洪英豪目光又恢复了冷峻之色,紧紧地盯在刘丽媚的脸上,冷冷地说:“杰克张向你勒索二百克拉的钻石,虽然是个很大的数目,但是他却因此损失了你这个可以收购他走私货品的去向。那么,我们就可以姑且估计必然是他那个走私组织的内部发生了什么不稳的情况,所以他想狠狠地敲你一票,然后收手不干。”
  “小洪,你怎知他那走私组织内部不稳呢?”
  “所谓组织,只不过是假想。也许就只有杰克张一个人。据我知道,被杀之人,都曾经为杰克张带过私货。如果不是发生了严重的情况而对凶手构成严重威胁的话,她们不可能被杀。”
  “你认定杰克张是杀人的凶手了?”
  “虽不敢认定,却也相去不远。”
  “那么,你是在帮你的侦探朋友在侦办这件案子了?”
  “丽媚,难道你以前还不知道?”
  刘丽媚连连地摇着头说:“我不知道,小洪,请相信我每一句话。”
  洪英豪点点头说:“我相信。因为我肯定你和杰克张不是串通起来在演戏。你对我的社会背景了若指掌,然而杰克张却还以为我是一个外地来此的淘金者。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你们不是息息相通的。”
  “啊——”刘丽媚不禁吁了一口长气,神情轻松了不少。
  “丽媚,”洪英豪柔和地说:“你打算要我制造机会去杀死他而除去眼前的威胁,可说是极为错误而又危险的事情,这样你将愈陷愈深。丽媚,如果我杀死杰克张之后再来威胁你,你怎么办?”
  刘丽媚甜甜地笑着说:“幸好你不是那种人,我也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了!你可千万别再打什么歪主意。杰克张迟早会被捕,到时候你的威胁就会自然解除了。”
  刘丽媚抓住他的手,佻巧地问道:“那时我们的感情是否也就终止了呢?”
  洪英豪点点头:“也许。因为你是一个富孀,别人一定会说我这个穷小子在动你那笔庞大财产的歪脑筋。”
  “只要我不那样想。”
  “可惜这世界上不仅仅只有我们两个人。”
  谈到这里,忽然传来报幕小姐的报告——罗美雅因病请假,由缅甸尤物乌苏拉代替演出。
  于是洪英豪趁机转变了话题:“缅甸的女人美的太少,如果有杰出者那就一定是人间尤物。让我们来欣赏这个黑皮肤尤物的表演吧!”
  他们双双将目光望向舞台,然而在那黑里透俏的妖冶舞孃尚未出现之前,舞台两旁的“幻灯箱”的屏幕上却同时出现了一行字:
  “来宾洪英豪先生电话。”
  洪英豪见到之后,向刘丽媚打了一个招呼,就向服务台走去。
  电话是方锐锋打来的,他语气急促地说:“小洪,杰克张畏罪自杀了!”
  像是一记夏日焦雷,洪英豪有“不及掩耳”的惊诧。他怔了一怔,才振声问道:“小方,你说什么?”
  方锐锋清晰地说:“杰克张畏罪自杀了!”
  “你怎么说他是畏罪自杀?”
  “他在遗书中坦承那四件命案是他所作。”接着,方锐锋又加以补充:“警方已证实遗书是他的亲笔。”
  “如何自杀的!”
  “不用检验也知道是‘氰化钠’。”
  “在那里发现的呢?”
  “‘红宝石酒店’他所租赁的那间屋子里。”
  “嗯!小方,警方打算怎样?”
  “打算在宣布杰克张自杀的新闻时,同时宣布那四件命案侦破,我们的事好像也该结束了。”
  “小方,没有完。”
  “噢?你的看法是……?”
  洪英豪语气低沉而又疾速地说:“如果罗美雅对警方的供词属实,那么金惠姬的被杀就与杰克张无关,换句话说他就不是那件命案的真凶。因此,杰克张不是自杀,他不过是第五件谋杀案的被害者,我们的工作还不到结束的时候。”
  “也许罗美雅没有将时间记清楚。”
  “你不是说她很认真吗?”
  “也许她的供词不确。”
  “那么她为什么要说假话去袒护杰克张?”
  “嗯!”方锐锋显然折服了,“我想我应该建议警方暂停宣布破案,甚至张的死讯都予以封锁。”
  “小方,别去阻止,宣布破案,对我们的侦缉工作有利。”
  “小洪,说说你的构想吧!”
  “见面再谈,你在那里?”
  “中央警署。”
  “到我家里等我,我立刻就回来。”
  此刻乌苏拉正表演到精采处,全场屏声凝息,只有轻柔的音乐声。不过,洪英豪已无心去欣赏了。
  他回到座位上,拉起刘丽媚的手,柔和地说:“丽媚,我们的交往到此该结束了。当我有一天为了订婚要选购戒指时,我会光顾你的珠宝店。”
  刘丽媚讶异地问道:“怎么回事?”
  洪英豪神情凝重地说:“有一个不幸的消息,然而对你来说,似乎应该是一个好消息——你要谋杀的人杰克张自杀了。”
  “啊——”刘丽媚瞪大了两眼,显得无比的吃惊。
  “丽媚,不陪你了,我的朋友需要我立刻去一趟。”
  “小洪,这样分手太不公平了。”
  “对谁?”
  “对你。”
  “那么我保留随时拜访你的权利吧!”
  “欢迎,而且期待!”刘丽媚的面上流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自然,在她乍闻杰克张的死讯时,心情上是绝对不会太稳定的。

  第七章 谁是魔鬼
  洪英豪有点疲于奔命的感觉,事实上他的脸上也流露了疲态,然而他却兴致勃勃,好像愈累愈有劲。
  “小方,”他精神奕奕地说:“那封亲笔遗书并不能证明杰克张是自杀,最大的漏洞是没有署名和日期。”
  方锐锋猜测地说:“一个准备赴死的人心情不会太平静,法医检验他曾经喝酒,也许他忘记在最后签署了。”
  “小方,你再将遗书上的文字念一遍。”
  “两双丝袜,四个我曾经爱过的肉体和生命,造成我难以平复的罪孽和自谴,地狱是最好的悔罪之所。”
  洪英豪面有得色地说:“小方,如果我们不了解杰克张和那四个被害者的关系,我们又怎能凭这样一段含意不清的文字去认为他是谋杀那四个舞孃的凶手呢?”
  “嗯!”方锐锋出神地望着他:“往下说吧!”
  洪英豪从沙发上站起来,两手插在裤袋里,在屋子里兜了一个圈子,然后停在方锐锋的面前。有条不紊地说:“你方才已经告诉过我了。那张遗书是薄薄的打字纸,用的是英文。假定谋杀杰克张的凶手,在预先就诱骗他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合分别写下这四句。现在再以打字纸蒙在原文上拓印,就能轻而易举地通过了警方的笔迹检验。然而杰克张作梦也没有想到他已经上了凶手的圈套。”
  方锐锋点点头说:“小洪,你的推测是说得过去的。可是有一个漏洞,凶手也可以如法泡制得到杰克张的签名式,然后照样蒙着拓下来,这封遗书岂不是更加完美了吗?”
  洪英豪不假思索地说:“凶手故意疏漏的。”
  “为什么?”
  “模仿签名式太容易露出破绽。”
  方锐锋蹙眉沉思良久,忽然振声说:“对了!那封遗书上的‘二双’及‘四个’的数目字,按照英文文法不应该用阿拉伯字,以杰克张的英文程度来说不该犯这个错误。那么,我们就只有假设杀害杰克张的凶手,也就是谋害那四个舞孃的凶手,显然在诱骗杰克张留下那些文字的笔迹时,还无法确定将来要谋杀几个人。”
  洪英豪双掌一击:“对了!我们的见解完全相同。杰克张是被谋杀而不是自杀。”
  “为什么杀他?”
  “使他无法说出他所知道的秘密,或者让他作替罪羔羊,使警方以为凶手畏罪自杀,停止侦办那四件命案。”
  方锐锋喃喃自语地说:“杰克张即使不是那四件命案的凶手,他也可能参与其事,最少他明白内情,否则他不会被杀。”
  “同意。”
  “那么,谁是真凶呢?”
  “刘丽媚说杰克张是‘魔鬼门徒’那么谁是魔鬼?”
  “在我们眼前只有两个人……”
  洪英豪很快地接口说:“刘丽媚和罗美雅。”
  方锐锋点点头说:“不错。除她们之外,我们一无所知。”
  “她们都不涉嫌,也都可能涉嫌。”
  “说说她们涉嫌之处。”
  洪英豪重又坐下,吸燃了一根香烟,慢条斯理地说:“方才刘丽媚已坦承杰克张走私的珠宝,都是由她收购。可是由于她的坦白,我倒反而不十分怀疑她了。”
  “那么,罗美雅……?”
  “对!”洪英豪十分用力地点了点头,“她突然在我心目中变成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嫌犯。”
  “为什么?”
  “小方,罗美雅在警署中很认真地计算杰克张离开她酒店的时刻,那不是在为杰克张作有利之时间证明,而是为她自己。一个高明的罪犯往往在着无痕迹的情况下去保护自己。”
  方锐锋口气犹疑地说:“小洪,你说得太肯定了吧?”
  “听着!”看洪英豪的神情,方锐锋好像变成了副手。“杰克张告诉我,罗美雅吃下了两粒安眠药,事实上却不是那么回事,这证明罗美雅比杰克张狡猾。杰克张很可能真在酒杯中暗置了药片,但是罗美雅没有上当。”
  洪英豪接着说:“关于酒杯中的苏打粉,明显地是在故布疑阵,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杰克张和我一碰面,就直截了当地告诉我罗美雅服食了两粒安眠药在呼呼大睡,那么,他就没有故布疑阵的必要,亮无疑问是罗美雅的杰作了。”
  “嗯!”
  “杰克张潜回酒店等我,我怀疑是罗美雅故意泄了口风使杰克张提高了警觉,然后又故意中计昏睡。”
  “目的何在?”
  洪英豪冷笑了一声说:“这还不明白么?杰克张手边有枪,我又是个玩枪的能手。只要我一拔枪,她就省了一件麻烦事啦!”
  方锐锋耸了耸肩头说:“乍听之下,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可是证据呢?”
  “要我们去找。”洪英豪说到这里,语气一转:“和范老六有连络过了吗?”“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我方才已说过了,教他查一个名叫孙阿银的女人,就是下午在那间会馆中拷问我的那个女人。你见过的,自然可以形容出她的样子来。她绝对不会是杰克张请去拷问我的。”
  “小洪,”方锐锋见他有离去的样子,连忙问道:“你要上那儿去?”
  “该去医院看看罗美雅啊!”
  “她已出院回到酒店去了。”
  “噢?甚么时候的事?”
  “大概六点半左右,详细时间得问问医护人员。”
  “杰克张的死亡时间呢?”
  “七点钟上下。”
  洪英豪耸了耸肩头说:“我差一点又要教你去建议警方签发拘捕令了。”
  “拘捕谁?”
  “罗美雅,”洪英豪一面说一面往外走。
  XXX
  洪英豪来时,罗美雅正在看电视。神色如旧,毫无疲色。一见洪英豪来到,就欣然地说:“难得有正当的理由向夜总会请了一天假,真想出去逛逛。知道你一定会来,所以在这儿等你。”
  洪英豪在她身旁坐下,亲蜜地搂住她,微笑着说:“美雅,怎知我要来?”
  罗美雅忽然低下了头说:“因为我向警方的供词隐瞒了许多,但是一定瞒不过你。”
  “你又怎知我会知道你对警方说了些什么呢?”
  “别瞒我了!”她抬起头来白了洪英豪一眼,“我知道你和一个做私家侦探的朋友共同在侦办丝袜命案。”
  洪英豪扳过她的肩头,托起她的下颊,凝望着她说:“美雅,告诉我。在警方询问你时,你隐瞒了些什么?”
  “我没有提起杰克张在我的酒杯中偷偷放进安眠药片的事。”
  “为什么要隐瞒呢?”
  “那样警方就会传讯他,岂不是打草惊蛇吗?”
  “嗯!你喝下渗了安眠药的那杯酒吗?”
  “没有。”罗美雅有些羞涩地笑着,“不过我却让他吻了一个够,才有机会让我将那杯酒倒进花瓶里,斟上另一杯。”
  洪英豪向茶几荡了一眼,的确有一个花瓶,不过他并不想走过去嗅嗅看瓶中是否真有酒味?
  “美雅,你很聪明,但是你并没有完成任务。”
  “是啊!”罗美雅皱起了眉头,“当我发现杰克张在我酒杯中放药片的时候,就知对方已有了警觉之心,于是连连喝酒,假装大醉,待他离去后,好设法通知你。却想不到真的大醉了。”
  洪英豪微笑着说:“聪明人却想出了一个笨法子,杰克张既然已经暗暗在你酒中下药,你只要闭起眼睛往床上一躺就行了,又何必喝那样多的酒呢?”
  “是啊!也许我那时太紧张!”罗美雅忽然双眉一蹙:“听说金惠姬被杀了,会不会是杰克张……?”
  “美雅,由于你的供词对他有利,所以警方没有传讯他。想不到他却因此交了恶运,他在七点钟的时候死了。”
  罗美雅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说:“你说杰克张?”
  “嗯!”
  “也是被女用绿色丝袜勒毙的吗?”
  洪英豪冷冷地说:“他是自杀的,用的是‘氰化钠’。”
  “他会自杀?”罗美雅面上浮现不肯轻信的神色,“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小洪,你相信吗?
  “他留有遗书。警方已经认定他是自杀的了。”
  “嗨……”罗美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小洪,他一死,你所要侦办的命案更难破了。”
  “不需要再去侦缉,命案已经破了。”
  “噢?凶手是谁?”
  “杰克张,”洪英豪还格外加重了语气:“我们早就搜集了他的犯罪证据,而且严密地控制了他的行动。他大概有所觉察,自知法网难逃,所以畏罪自戕了。在遗书中已坦承了他是凶手。”
  “真是想不到!”罗美雅低回地摇着头。
  洪英豪神情一变,将眼前的气氛渲染得欢洽了一些,搂着她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笑眯眯地问道:“美雅,你将来可能改变职业吗?”
  “嗯!”她漫应着,“也许!”
  “那么,我要请你当女秘书。”
  “嗯!”她娇笑着,“你将是那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长?”
  洪英豪摇摇头说:“我可不想作生意,只是想作一个私家侦探。”
  “嗨!做一个私家侦探的女秘书很神气哩!”
  “美雅,当你一手执笔,一手拿着笔记簿,纪录我口述的事情,那种姿态必然很优美。来……”洪英豪很随意地摸出身上的钢笔和记事本塞到她的手里,“我们先来练习练习。”
  罗美雅娇笑着接过钢笔和记事本:“你像个大孩子般天真!”
  洪英豪装模作样地挺起胸膛,咳了两下,提高了嗓门说:“嗯——调出二零一四号档案……”
  罗美雅在记事本上记下,然后仰起面颊问道:“还有呢?”
  “给我一个吻!”
  “你坏!……”
  洪英豪一只手揽住了她,一只手拿过笔和记事本放进怀中,很认真地去吻她,她也热烈地反应着。
  洪英豪心里非常满意,并非由于她的热情,而是他已顺利地骗到了她的笔迹,尤其是阿拉伯数字的“2”和“4”,每个人的写法都有其特征,他将拿去和杰克张遗书中的两个阿拉伯数字对照一番。
  这一吻几乎有三分钟之久,分开之后,罗美雅娇媚地笑着:“小洪,在你没有正式请我当女秘书之前,我将请你当我的向导,今晚陪我作一次欢畅的夜游。”
  洪英豪很快地答应说:“乐意奉陪。”
  “那么,我来换衣服。”
  “慢点……”洪英豪伸手拉住她。
  “怎么!你反悔了?”
  洪英豪摇摇头说:“我不管答应你任何事情都不会反悔。只是我要赶回去参加一个警方的会报,那个会报将讨论是否该宣布‘丝袜命案’业已侦破。如果我不去,他们也许抱存疑态度,节外生枝就不好了。”
  “需要多久?”
  “不会太久。夜游该从午夜开始才够味道。”
  “好吧!”罗美雅欣然地说:“我不该打扰你的正事。愈快愈好,反正我换好了衣服等你。”
  “OK!”洪英豪跳跳蹦蹦地离开了她的屋间。
  到酒店楼下,他先打电话到方锐锋的事务所去,正好方锐锋在,而且还告诉他刀疤范老六也在。
  洪英豪驾着他的跑车飞驰,不过几分钟就到了。
  刀疤范老六仍是那样蓬头垢面,邋邋遢遢,但是热情却丝毫不减,一见面,就豪爽地说:“洪先生,有事理该效劳,怎好意思先拿钱?这……”
  “该拿的!坐车乘船都是要付钱的。”洪英豪很热诚地拍着他的肩头,“方先生告诉过你了吧!”
  范老六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洪英豪挥挥手说:“那就尽快去打听一下,有了消息先挂电话。我的家或者方先生这儿,两处总有一处会连络上。”
  范老六连连点头答应着离去。
  洪英豪掏出了记事本往方锐锋面前一丢,喜孜孜地说:“我设法弄到了罗美雅的笔迹,尤其是阿拉伯数字‘2’和‘4’的写法,你可以拿去和杰克张遗书上那两个阿拉伯数字的写法对一对。”
  “嗨!真有你一套!”方锐锋显得眉飞色舞。
  不过,他那种高兴的神色立刻消失了,洪英豪也跟着愣住了。原来洪英豪所说的“调出二零一四号档案”那一句话,罗美雅倒是原文照录,只是数目字并不是用阿拉伯字写的。
  两人对望良久,方锐锋喃喃地说:“她是有意回避了的。想想看:横写的文字必然是用阿拉伯字,而她却违反常情书写中文数字,这不是很明显吗?”
  洪英豪苦笑着说:“真厉害!她竟然明白了我要她写字的用意。”
  “不过,却也露出了破绽。如果她心中不虚,怎会故意避开阿拉伯数字不写呢?小洪,追下去。”
  洪英豪点点头说:“嗯!我立刻就去,约会早就订好了的。”
  方锐锋拍拍他的肩头说:“小洪,小心点!如果罗美雅真是我们所追缉的对象,那她就必然是个厉害的角色。不但厉害,而且狠毒,罗美琪是她的姐姐,都照样被谋杀,想想看是多么的可怕。你可不能大意啊!”
  “放心吧!”洪英豪轻松地说。
  他说完之后就向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电话铃声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洪英豪也就停下了脚步。
  方锐锋拿起话筒只听了一句,就以手掩住送话器,悄声说:“小洪,刘丽媚打来的电话。”
  洪英豪连忙走过去接过话筒:“喂!丽媚吗?”
  刘丽媚的声音透出焦急之情:“小洪,帮我一个忙!”
  洪英豪微微一愣,向方锐锋打了个眼色,忙问道:“甚么事?”
  “我被绑架了。”
  “甚么?”洪英豪不禁大吃一惊。在惊慌中,却不忘以手掩住送话器,向方锐锋说:“小方,快以另一架电话向警方求助,请他们转请电话局,查查这个电话是从何处打来的。”
  方锐锋这里一共有两架电话,连忙以另外一架电话向警署连络。在他拨号时,同时向洪英豪低声说:“拖住!别让对方挂断。”
  “小洪,”话筒内又传来刘丽媚惶急的声音:“他们是杰克张的朋友。”
  “他们为什么要绑架?”
  “他们要那二百克拉钻石。”
  洪英豪故意沉吟了一阵,一方面是拖延时间,一方面也在斟酌该如何设法了解对方现在的情况。半晌才说:“丽媚,你要我如何帮你的忙?”
  “最重要的是不能报警。”
  “嗯!还有呢?”
  “设法为我赎身。”
  “我很愿意。”洪英豪故意慢吞吞地说:“不过我无能为力,因为我半克拉钻石也没有。”
  “我有,但是要你帮我去拿。”
  “放在那里?”
  “我家里的保险柜里。”
  “我?那怎么行?……”
  刘丽媚很快地接口说:“小洪,你听我说。我会打电话通知家里的佣人,他们会带你去那间放置保险柜的房间……”
  洪英豪抢着问道:“我能打得开你的保险柜吗?”
  “我现在就要告诉顶保险柜开锁的密码……”
  “慢点!丽媚,”洪英豪打断了她的话,“我要先问问你,保险柜里放了多少钻石珠宝?”
  “别问!”刘丽媚似乎不愿在那伙强盗面前透露出准确的珠宝数字,含蓄地说:“到时候你就会知道。”
  “丽媚,为什么不教你那间珠宝店的经理去拿呢?”
  “我不放心!”
  “信任我吗?”
  “当然!”刘丽媚语气肯定地说,“你和你那位姓方的朋友一起去。由他带着钻石来赎我,你得为我守住那个保险箱。现在我被逼迫着要当他们的面前说岀开锁的密码,我不能不有所防范。”
  “那么,我们到何处去赎你?”
  “等一下我会再打电话到家里去。现在我告诉你开锁的密码……”
  “慢点!你身旁有人,他们弄清楚密码后也许比我们先到。”说到这里,洪英豪抬起手来看表,“丽媚,现在是九点四十分,你在十点十分的时候打电话到你家里去,那时再告诉我开锁的密码吧!”
  刘丽媚在那边停顿了一下,才说:“好!他们同意了,快去吧!千万不要报警啊!”
  洪英豪看着方锐锋那边已经完成了任务,于是说:“丽媚,钻石是你的,命也是你的,我绝不会多事的。电话挂断吧!我和我的朋友立刻要去你家。”
  “小洪,”刘丽媚再叮嘱一次:“千万别报警!”
  “放心!教他们也别亏待你!”洪英豪说完后就主动地挂断了电话,“小方,查明了么?”
  方锐锋将一张纸片递到他面前,喃喃地说:“K三六五〇七九,是海对面半岛上打过来的。电话的所有人是‘红唇酒吧’,在徙置新社区’。
  洪英豪早就看清楚那张纸片上的记载了。他将纸片放进衣袋内,向方锐锋摆了摆手说:“别说这些……小方,我们方才不是还在研究魔鬼是谁吗?魔鬼终于出来了,他绑走了刘丽媚。”
  “噢?”方锐锋吃了一惊,“小洪,发话地址已经查明了,我们立刻可以会同警方去追。”
  洪英豪摇摇头说:“不必!对方是杰克张的同党,仍然要敲诈刘丽媚二百克拉钻石。她已准备妥协,我们何必多事?”
  “小洪,那怎么行?….…”
  洪英豪接口说:“小方,钻石是她的,命也是她的,我们无权作主。但是我们却不能放过魔鬼。钻石照样送去不过我们却要追查绑架的人。”
  “我们送钻石去吗?”方锐锋满面迷惑不解的神色。
  “走!”洪英豪挽住了他的手臂,向室外走去。“详细的情形,在路上我再详细告诉你。”
  方锐锋更为讶异地问道:“上里儿去?”
  “去刘丽媚的家。”
  “干什么?”
  “拿钻石呀!”
  “刘丽媚将贵重的钻石放在冰箱里吗?”
  “自然是放在保险柜里的。”洪英豪压低了声音:“不过,她等一会儿会将开锁的密码在电话里告诉我。”
  “她那么信任你?”方锐锋的疑问愈来愈多。
  “她方才是这么说的。”
  “小洪,你也完全信任她?”
  “咦!”现在轮到洪英豪讶异了,他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问道:“小方,你以为刘丽媚在耍花样?”
  “也许是我的直觉在作崇!”方锐锋自嘲似地耸了耸肩头。“走吧!反面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判断情况。”

  第八章 醇酒红唇
  刘丽媚的住宅在H埠的市郊海滨,是一幢占地甚广的花园别墅。当洪英豪的跑车开到铁栅紧锁的大门口停下时,立刻有一个年老的男人从角门跑了出来。神色略显紧张地问道:“是洪先生和方先生吗?”
  洪英豪答道:“是的。”
  “哦!夫人已经打电话回来过了,我来开门,二位可以将车子开进去。张妈在大厅门口等着。”
  铁栅打开,洪英豪开着车子通过一条约有三十码长的宽阔花径,在大厅的阶前停了下来。
  张妈是一个年约五十岁的肥胖老妇人,她跑到车边,很客气地问道:“二位是来为夫人取货的吧?”
  “嗯!”洪英豪点点头,下了车。
  “请进!”张妈向大厅弯腰摆手,“二位请稍微坐一下,夫人在十点十分还要打电话回来。”
  二人进入宽敞的客厅坐下,张妈送上两杯冰冻的果汁,然后退出了客厅。
  现在只不过九点五十五分,他们还得等待十五分钟。
  在车上,洪英豪已经将刘丽媚和他在电话中的谈话内容告诉了方锐锋。此刻,后者皱着眉头,悄声说:“小洪,我发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怎么呢?”
  方锐锋神色凝重地说:“小洪,你去过刘丽媚所有的那家‘华盛珠宝店’,自然也看到了那里陈列的货品。其总值绝对要超过她家里保险箱内的贮藏。那边晚间都由她聘请的经理看管。从这一点看,到这里来取钻石的事情该是那位经理的事。她没有理由去怀疑他的忠诚。”
  “也许。”
  方锐锋很快地接口说:“小洪,你听我说完。本埠所有经营珠宝业的商行和公司都装有防盗警铃,直通警署。珠宝钻石放在店里可说非常安全。再看看这里:一男一女两个老人,毫无警卫。即使保险箱内仅仅只有二百克拉钻石,那也要值美金十万元以上。放在这里安全吗?万一遇上抢劫怎么办?摸进来一个偷窃保险箱的能手又怎么办?刘丽媚该不会疏忽这一点吧?”
  “嗯!”洪英豪点点头,两道眉毛也皱了起来。
  方锐锋又接着说:“还有一点最大的疑问:绑架的人勒索二百克拉钻石,照说他们该要到刘丽媚准备与二百克拉钻石等值的金钱。钻石还要脱售,不但麻烦,也容易因此出岔子,对方不考虑到这一点么?”
  “嗯!”洪英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沉思了一阵,才仰起面颊来问道:“小方,以你的看法……”
  方锐锋苦笑着摇摇头说:“小洪,我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我敢肯定地说,这件事情必然是不单纯。”
  “你认为是刘丽媚在耍花招?”
  “很难说……”方锐锋低着头陷于苦思。最后,吁了口长气:“等到刘丽媚来过电话再说吧!”
  电话铃终于响了,刚好十点十分。
  “喂!”洪英豪了拿起了话筒。
  “小洪吗?”刘丽媚的声音。
  “我是。”
  “你拿纸笔记一下……”她沉寂了一分钟,等待洪英豪拿出纸笔。“……正转3,反转7,再正转5,反转2,然后正转9,将扭柄拉岀到第三根横线的刻度上,就可以开了。张妈会带你去那间屋子。”
  “嗯!我记下了。”
  “小洪,每一粒钻石都放在一个锦盒里。盒子上标着重量,合成二百克拉就行了,只能多不能少。”
  “送到那里去?”
  “你听清楚。”刘丽媚语气特别清晰而又缓慢地说:“午夜零时正,在公共浴场外海第一座浮标处见面。小洪,千万不能报警,我在他们的船上,如果他们发现情况有变,必然会将我丢下海去喂鱼的”
  “放心!我不会报警的。”
  刘丽媚又再慎重地交代:“小洪,麻烦方先生带着钻石到指定的地点来接我,你千万要守住保险箱,那里面东西不少哩!”
  “我知道了!丽媚,你暂时忍耐一下,不久你就可以安全归来了。”
  “谢谢你!小洪,”
  洪英豪在接听电话的时候,张妈已闻声来到客厅。当他切断电话时,她立刻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洪先生,夫人方才就吩咐过了,现在我就带你到放置保险箱的屋子去,请跟我来吧!”
  洪英豪摇摇头说:“等一下!”
  “你不是急着要取货吗?”
  “并不太急!”洪英豪微笑着说:“我们等一会儿再请你带路。现在有点事情要商量一下”
  他的话分明是要她暂时离开客厅,张妈自然听得懂,连连应是,然后尽快地走了出去。
  方锐锋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
  “午夜零时,在公共浴场外海第一座浮标处见面。”洪英豪说话时神情非常凝重。“对方规定由你一个人驾着电艇载送钻石去交换刘丽媚。如果真如你所料,内中尚大有文章的话,情况就对我们大大地不利。”
  “那该怎么办?”方锐锋的语气有点咄咄逼人,“目前的情势是既不能放手不管,也不能报警。”
  洪英豪点点头说:“的确……不过,除了要顾虑刘丽媚的安全之外,我们自己的安全也该注意到才行。”
  “可是……?”
  洪英豪抢着打断了方锐锋的话:“小方,现在离午夜零时,尚有一百分钟的时间,你守在这里,我打算过海去一趟……。”
  方锐锋显得很吃惊地说:“过海?……”
  洪英豪点点头说:“嗯!我准备去探探‘红唇酒吧’。否则我们就无法掌握主动权。小方,你守在这儿,我最迟……”
  方锐锋疾声说:“小洪,你一个人去不太冒险了吗?”
  “也许。”洪英豪承认他的看法,但他却没有打消他的决定。“不过你却必需留在此地。刘丽媚在说出保险箱开锁密码时,她身旁一定有人。我们得防备他们趁火打劫啊!”
  “那么我去探‘红唇酒吧’。”方锐锋说,“我很少露面,对方也许还不太容易一下子就识破我的行藏,再说,我是正式挂牌开业的私家侦探,发生某种情况时,比你好应付一些。”
  “小方,正因为你是正式挂牌开业的私家侦探,所以你才要留在这里。记住!不管我个人遭遇到何种不幸,你仍然要将这个案子办下去!”洪英豪说完之后不待方锐锋再说什么,就急急地走了出去。
  XXX
  “红唇酒吧”的格调不高,场地也不太宽敞。然而这间小小的酒吧里却拥塞着过多的吧孃和酒客。
  灯光幽暗,空气沉闷,电唱机发出来的音乐声和男女们调笑的狎暱声极为刺耳。然而这种气氛和环境却对洪英豪大有帮助。他脱下上衣搭在肩头,让头发垂下一缕覆在额前。现在,他毫无特殊之处。
  他选了一个角落上的位置,向女侍要了酒。随着,一个年轻的吧孃挤到他身边坐下,故意以一种浓厚的鼻音说:“先生,愿意请我喝一杯吗?”
  洪英豪打量她,不会超过十八岁。这并不足为奇,H埠声色场中的女性,大部份都是这些半成熟的女性。
  他示意她坐下,观察动静的女侍立刻为她送来了酒。自然洪英豪明白她的那杯饮料是绝对没有酒精成份的。
  “我叫仙蒂!”她自动报名,两手也展开了一些小动作。她不足龄,体型也是半成熟状态,然而调情的手法却很老到。
  “怎么没见玛琍?”洪英豪信口胡诌,几乎每个酒吧都有叫这个名字的吧孃。
  “那不是吗?”她抬手一指。
  洪英豪摇摇头:“我说的不是她。”
  “那一定是那个故意将头发染得黄黄的玛琍了,她不干了,听说和一个吉他手同居了。”
  “嗯!这儿的电话坏了吗?”
  “谁说的?”她很认真地睇视着他。
  “我方才拨了许久,也拨不通。”
  “你一定拨错了号码。”
  “K三六五九七九,怎么会错?”
  仙蒂点点头说:“号码没有错,也许那时正好有人在占线通话。”
  洪英豪向收银台上的电话机瞄了一眼,透过警署向电信局所查的电话来源必然可靠。
  但是他却深深怀疑,即使这儿真是那绑架者的巢穴,他们也不可能轻率地让肉票到这儿打电话呀?
  见他蹙眉沉思,仙蒂不禁问道:“在想玛琍吗?”
  “我在计算……”洪英豪说:“从我进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分钟,没有一个人去用电话。方才我拨了十多分钟也不通,占线通话会那么久吗?大概是我的运气坏透了。”
  仙蒂笑着说:“你这个人很怪!这是小事嘛!”
  “我是一个专门喜欢研究小问题的人。”
  “这架电话另有分机,现在你根本无法确定是否有人在用它。”
  “啊——”洪英豪了然地笑了,而他心中却在暗忖,以漫不经意地口气问道:“分机设在何处呢?”
  “老板娘的房里。”
  洪英豪心里又是一动,故意皱起眉头说:“提起你们的老板娘我倒想起来了,听说她很凶,经常殴打吧孃!玛琍就被她打过。”
  仙蒂点点头说:“你倒蛮清楚的!有人说她是一个天生的女打手,出手快、力量重,而且心肠又狠。我们都叫她‘母夜叉’。”
  洪英豪心中狂喜不已,不过他并没有流露出来,以不太在意的语气说:“她的名字好像叫阿银,人也生得很漂亮的!”
  “嗯!你对她很清楚嘛!想打她的主意吗?”
  “我可没有那种胆子,仙蒂,她在吗?”
  “你要她?”
  洪英豪摇摇头说:“仙蒂,你猜错了!我想带你出去,现在还不到十一点钟,如果她在,就一定不会答应。”
  仙蒂那种懒洋洋的劲突然消失了,精神奕奕地问道:“你真要带我出场?”
  “当然是真的。我觉得你比玛琍还够味儿!”
  “你这个人倒是很干脆的!”仙蒂说着伸出了手,“从现在到凌晨二点共三个小时,每小时美金二元,六块美金给她,她立刻就会放我走。不过,我的酬劳是要另外算的。”
  “OK!”洪英豪显得眉飞色舞的样子,立刻掏出十元美金交给她。“拿去!愈快愈好!”
  “在收银台旁边等我,只要一分钟。”
  洪英豪并没有等她,等她从盥洗室旁边一道侧门走进去时,他也跟了进去。人多混杂,他的行动不会被注意。
  他在暗中注视仙蒂走进了一间屋子,他蹑手蹑足地跟过去,凝神细听,仙蒂在和一个女人说话,那个女人就是孙阿银。洪英豪对自己的记忆力绝对信赖,而他对孙阿银那种说话的声音又记得特别清楚。
  一分钟后,仙蒂出来,他没有让她发觉。直到她在通道尽头消失,他才移近那间屋子的门口。
  屋里有喁喁的说话声,除了孙阿银外,还有一个男人。洪英豪凭借声音发出的方向约莫估计岀二人在屋子里的位置,然后闪电般猛力推开了房门,以跑百米的劲头冲了进去。
  女的躺在一张长沙发上,头向着进门处,根本就没有看见洪英豪;男的坐在屋门的右侧,满面惊愕之色。右手向裤腰处摸去,显然是想拔枪。但是,洪英豪已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他的下颊处。那男人的身子立刻向后栽倒。没有一个小时以上,他绝对不要想醒过来。
  躺在长沙发上的女人正是孙阿银,当她闻声坐起,发现站在前面的是洪英豪时,她差一点吓呆了。
  洪英豪冷笑着说:“母夜叉,想不到还能找到你!”
  孙阿银嗫嚅着说:“洪先生,你要什么?”
  “别忘了我们还有一桩交易尚未完成。”
  “原来你是来找我谈交易的。”孙阿银看了一眼被洪英豪击倒在地的那个男人,她的眼光露出惊愕与不屑的神色,就仰起身来,从沙发上站下地。
  使洪英豪惊讶的是,孙阿银居然全身赤裸,这个女人居然曲线浮凸玲珑,尤其是胸前一对豪乳,尖挺不让少女。
  孙阿银竟然赤裸的走到洪英豪面前,她将整个娇躯偎依在洪英豪胸前,还勾住了洪英豪的颈际,娇声地说:“谈交易该亲热一些,你说对吗?”
  “你要多少钱?”洪英豪问。
  “我不要你的钱,只要你的人。你很帅,也很棒,但是看起来你不够凶,而且动作太慢!”
  “我不希望对女人太凶!”
  “我下午就说过了,你愈凶,我就愈高兴。”
  “到时候我可能就会凶狠地对待你,不过现在我还愿意客气点!”说到这里,洪英豪突然沉下了脸:“阿银,我要向你打听一个人。”
  孙阿银娇呼着说:“嗨!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必需告诉我。”
  “唉!你说是谁?”
  “一个名叫刘丽媚的女人,她在那里?”
  孙阿银浪笑连连地说:“抱着我的裸体打听另一个女人。别说我不知道,知道了我也不会告诉你,那个女人想必比我漂亮。”
  洪英豪沉声说:“别给我装糊涂!姓刘的女人被绑架了。九点四十分的时候,她和我通过电话,电话是从你这儿打出去的。”
  孙阿银的荡态顿失,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半晌之后,才喃喃地说:“你在开玩笑?”
  “你看得出来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嘛!”
  “你一再告诉我,希望我对你凶一点!”说到这里,忽然‘咔嚓’一响,洪英豪手里多了一把雪亮锋利的弹簧刀,刀尖抵在对方的咽喉间,“快说!你们将刘丽媚藏在何处?”
  “我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呀!”
  洪英豪冷叱道:“你想死吗?”
  孙阿银似乎吃准了他不敢动刀杀人,语气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什么姓刘的女人,也没有听说过什么绑架的事。这里是酒吧,并不是窝藏肉票的匪巢。”
  “别以为我不敢动刀!”
  “杀了我,也是不知道。”
  洪英豪冷笑着说:“孙阿银,你这张脸蛋很美!可是我只要在你脸上轻划两刀,你就会变成名副其实的‘夜叉’。你这一对豪乳也很诱人,但是只要用刀割去你的乳头,伤口会永远溃烂,发出恶臭……”
  她面上出现惊恐的神色,期期艾艾地说:“你为什么要那样残忍?”
  “因为你不肯跟我合作。”
  “我……是真的不知道嘛!”洪英豪将弹簧刀闪电般在她面上晃了一下,厉声说:“你只要再说一声不知道,我的刀子就划下去!”
  “我……我……?”
  洪英豪知道威胁已经生效了,一点也不放松地沉声说:“快说!姓刘的女人在那里?”
  “我说!我说!”孙阿银用力地想避开犀利的刀锋。天下女人都是如此,可以失去生命,却不愿失去美丽。
  洪英豪将刀锋移开,语气也缓和了一些:“要说实话,别再耍花样!我若发觉你说了一个字的假话,就立刻挥刀毁了你的美丽面貌!”
  “好!我绝不说假话。”
  “先说姓刘的女人藏在何处?”
  “不在这里,听说要去公共海水浴场。”
  “嗯!你和杰克张是什么关系?”
  “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人。”
  “甚么?”洪英豪手里的利刀又晃到了孙阿银的脸上,“你下午明明说是他花钱雇你的。”
  “是那个姓刘的女人教我这样说的。”
  洪英豪不禁大吃一惊,这是一个他绝对想不到的答案,刘丽媚这样作的用意何在呢?自己中了杰克张所射击的麻醉枪,人却到了她的手里。那么她和杰克张之间该有连络才对。
  他愣了一阵,才低吼道:“你说谎!”
  孙阿银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我说的都是真话。她给了我美金二百元,数目不算小,而且工作也很轻松。”
  “那么,她是被谁绑架了?”
  孙阿银皱紧了眉头,喃喃自语地说:“怪了?她没有一点被绑架的迹象,进岀自如,也没有人跟着她,她只不过在我这儿打了几个电话而已!”
  “真的?”洪英豪大吃了一惊。
  情况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事实也与他们所判断的相去甚远。刘丽媚为什么要伪称绑架?又为什么要他们去代取钻石去赎她?毫无疑问,她是在进行一个阴谋。然而动机和目的又何在呢?
  孙阿银见他沉默,以为他不信,连忙以哀求的语气说:“洪先生,请相信我,我说的是真话。”
  洪英豪点点头说:“我相信……”
  “那么请放开我。”
  “不行!我们的交易还没有完成。”
  “我很乐意奉陪,请先收起你的刀。”
  “不过我不想在这里草率从事。”
  “那么到我卧房里去,就在隔壁。”
  “不了,”洪英豪缓缓地离开了长沙发,“我想带你到我家里去。在那里,我才能安心享受。”
  “我这里还没有关店呀!”
  洪英豪敝开了上衣,露出了左胁下的枪套,冷声说:“孙阿银,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穿好衣服乖乖跟我走。而且出去的时候要和我亲蜜地挽着手,如果你向酒吧内任何一个人作出暗示的话,你就别想活命!”
  孙阿银一面穿着衣服,一面哭丧着脸说:“你这个人!该凶的事情你不凶,偏偏这样凶狠地找我麻烦。算我‘母夜叉’倒了八辈子楣!”
  “只要你老老实实跟我走,我给你准备了四百元美金的酬劳!”
  “算了吧!你的钱不好拿!”她穿好衣服,挽住了洪英豪的胳膊,“咱们走吧!我绝不会自找麻烦的。”

  第九章 以假乱真
  十一点二十分,洪英豪回到了刘丽媚的花园别墅。
  他刚走上石阶正要进入大厅之际,黑暗中有一个人影窜了岀来,他正待拔抢,却看清了那是方锐锋。
  方锐锋将他拖到暗处,悄声问道:“小洪,去了‘红唇酒吧’吗?”
  “去过了……”
  他正想说出此行的收获,方锐锋却已抢着说:“在十分钟以前我打电话和谭爱丽联络过,范老六的消息来了,孙阿银就是‘红唇酒吧’的老板娘!”
  “我知道。她现在由谭小姐看管着!”
  “噢?”方锐锋大感意外,“小洪,你的动作真快,刘丽媚被囚禁的地方问出来了吗?”
  洪英豪苦笑着说:“我们被耍了!刘丽媚根本就没有被绑架,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下午孙阿银要拷问我,也是她派去的。”
  “有这回事?”
  “唔……”洪英豪就将孙阿银所招供的话说了一遍。
  “她的目的何在?”
  “小方,在未去‘红唇酒吧’之前,我们将重点放在罗美雅身上;而此时我们却又得将重点放在刘丽媚身上。如果她们联络好了,要我们疲于奔命的话,可要将我们累死了!”
  “会吗?”方锐锋不置可否问了一句。
  洪英豪摇摇头说:“小方,先别研究这个问题。关于孙阿银的事,范老六知道了多少?”
  “她是妓客出身的,后来和一个黑社会小头目同居过一阵子,就在那时开的‘红唇酒吧’。”方锐锋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又接着下去:“前年那个黑社会小头目在一场火并中死了。自那以后她的情夫如流水,这个去了那个来,并没有固定的姘夫。有时她也会主动勾引花得起钱的瘟生。也许由于记恨当年在妓孃中过的非人生活,产生了强烈的报复意识。她经常以各式各样的方法去虐待吧孃,所以别人都叫她‘母夜叉’。”
  洪英豪缓缓地点着头说:“这样说来,她这种出身绝不可能成为珠宝走私集团的一份子。不过,以刘丽媚一个跻身上流社会的贵妇也会和这种下三滥的女人打上了交道,也不无研究的余地。时间急迫,我也无暇仔细地去问孙阿银。”
  “小洪,你能肯定‘红唇酒吧’不是珠宝走私集团的一个连络站?”
  洪英豪很快地回答说:“绝不可能。那是一个下流的去处……”
  方锐锋接口提出另一个疑问:“珠宝走私集团也需要武力的班底,像那种地方正是藏污纳垢之所,正合于那些罪犯的匿身……”
  洪英豪又很快地加以否定:“不可能。我狭持孙阿银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阻碍。倘若你的猜测不错。我不会那么顺利地离开。”
  方锐锋沉默了,良久,才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洪英豪看了看表说:“离午夜零时还有半个钟头。我们现在就去打开保险箱取出钻石,你依时去赴约,看看刘丽媚到底在耍些什么花样?”
  “你呢?”
  “我自然也得按照刘丽媚的吩咐守在这里。小方,你尽管大胆前去,海上绝对不会有陷阱,否则对方不会要你一个人去,而将我留下来。让我们同时落入这陷阱,岂不是很干净利落吗?”
  方锐锋点点头说:“我也这样想。”
  二人刚一走进客厅,那个肥胖的张妈已经迎了上来。面上透露出焦急的神情,低声问道:“二位还不准备取货吗?”
  洪英豪摆摆手说:“请带我们去存放保险箱的屋子吧!”
  在张妈的引领下,他们走岀了客厅,走过一道横廊,来到一个房间的门口。她掏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锁,向房里指了一指说:“保险箱就在这间屋子里。”
  洪英豪推开房门,檄燃了电灯,果然看见一个巨大的保险箱放在屋角里。这间屋子四面无窗,他怕刘丽媚安排了什么圈套,于是示意方锐锋守在门外,他一个人向屋内走去。他取出记载开锁密码的纸条,按照刘丽媚告诉他的转动顺序,果然,保险箱很顺利地打开了。
  箱里排满了一只只的小锦盒,上面标示出盒内钻石的份量,从最小的六十分到最大的五克拉三十分。洪英豪从底层取出一只提箱,一面计算,一面将那些小盒子逐一地放进提箱内去。一共拿了九十七粒钻石,合成了一一百克拉零二十分,这似乎是最接近标准的数目了。
  一切顺利。洪英豪又锁上了保险箱。出了那间屋子,洪英豪将提箱交给方锐锋,然后看看表说:“还有十九分钟的时间,你开车去码头五分钟,租电艇费时二分钟,再以五分钟驶抵约定地点,你还提早了七分钟到达。”
  “小洪,你决定守在这里了?”
  “当然!车子都被你开走了。”
  “那么,当心点!”
  “这正是我要说的话。”
  方锐锋没有再说什么,疾步走了出去。
  洪英豪可没有打算守在这儿,当他听见方锐锋发动车子时,他立刻拿起了电话。当他去过‘红唇酒吧’再回来的途中他就订好了计划。他记得离此不远处有一家交通公司。他现在拿起电话就是要那家交通公司以最快的速度派一辆出租汽车来。
  五分钟后,出租汽车来到。洪英豪已经在大门口守候。他迅速地上车,疾声对司机说:“‘华富酒店’!以最快的速度,车资加倍。”
  司机在重赐之下将车子开得像飞,按照普通车速到“华富酒店”最少要十分钟,那位司机竟然将行程缩短了一半,只花了五分半钟的时间。
  洪英豪飞快地冲进酒店,向服务台的小姐吩咐说:“请打电话到游艇码头,为五一七室的罗美雅小姐准备一艘大型游艇,我们三分钟以后就到,同时,请在大门口准备好一辆汽车。”
  服务小姐见到他那种紧张的神情,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她没有多问,对客人所要求的事情她也会一一照办。
  在电梯中,洪英豪才吁了一口气。看看表,离午夜零时还有七分钟。时间是太急迫了一点,不过,他却深信还能赶得上。
  罗美雅的耐性真不坏,竟然一直盛装华服地在等待他。一见洪英豪冲进来,欣然地叫道:“嗨!我以为你被刘丽媚缠上了哩!”
  洪英豪一把拉住她说:“快走!”
  罗美雅不禁一愣,忙问道:“干什么这样急?”
  “夜游啊!”洪英豪一面拉着她向外跑,一面喘吁吁地说:“我们必需要在零时以前出发,否则就变成晨游了。”
  “嗨!和你在一起,太令人紧张了!”
  XXX
  公共海水浴场外海的第一浮标离开游艇码头约有二里之遥。方锐锋离开码头时是零时差九分,这比洪英豪预算的时间多耽搁的一点。原因是——他去租车时多耗费了一点时间。
  电艇的最高时速可到八十里,从码头到目的地,包括慢车起速在内,最多只需要三分钟。然而,方锐锋却并不希望提前赶到。因此,他在驶离码头后,以三十里的时速航行。
  灯光渐远,眼前是一望无际则黑色海面。远远的几座浮标像是浮游的魔影。下弦月业已升起,能见度约为三里,方锐锋极目察看,也未发现另一艘船艇。他本能地摸了一下佩在腰际的短枪。
  五分钟后,第一浮标的灯光已经在望。因为离开海岸线较远的关系,风浪渐大,电艇颠簸得较为剧烈。方锐锋将提箱坐在臀部下面,将时速减低到一里。围着第一浮标轻缓地兜着圈子。
  零时差一分,方锐锋发现一艘大型快艇向浮标处驶来。几乎分毫不差地在零时整来到了浮标处。
  大型快艇减缓了速度,开亮了强烈的探照灯,向方锐锋的电艇投射,同时响起了扩大器的呼叫声:“方先生,我是刘丽媚,请将小艇靠过来!”
  对方的灯光太强烈,虽然两艇相距只有五十码,他也无法看清楚对方艇上的情形。他右手取出了枪,将子弹上膛。以左手控制舵把,缓缓地向那艘大型快艇靠过去。
  在两艇逐渐接近时,强烈的探照灯熄灭了。同时亮起了照亮的桅灯,现在方锐锋才看清了那艘大艇的情形。
  艇上除了刘丽媚以外,还有三个男人。其中两个站着的各人手里都拿着一挺轻机关枪,貌相凶恶,虎视耽耽。另外一个男人正坐着,他约四十余岁,身躯微胖,颇具绅士姿态。
  两艇终于靠近了,那个微胖的男人丢过一根绳套,套上了方锐锋的那艘电艇艇首的缆桩,两艇就这样联结起来。
  刘丽媚站在艇首,眉宇间隐隐透露人着急的神情。语气急促的问道:“方先生,钻石拿来了吗?”
  “带来了!”方锐锋口里回答,而目光却紧紧地盯着那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他显然是个头目。
  那中年男人高声说:“那么将东西拿过来吧!”
  根据方锐锋和洪英豪的研判,所谓绑架勒索不过是刘丽媚一手导演的假戏,虽然他们还没有猜到她如此作的用意何在,然而可以肯定在这一场假戏的演出中,是毫无惊险可言的。
  尽管如此,方锐锋并未掉以轻心。因为他们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说他们的判断完全正确。再说,自己现在已成为戏中的一个角色,自然也要表演得恰到好处才好。对方的这场戏演完之后,他们还得演另一场。
  因此,当对方提出要求之后,他立刻冷冷地摇着头说:“不行,请先让刘丽媚小姐过来。”
  中年男人轻松地笑着说:“那是一定的事,我相信你们也绝对逃不过这挺轻机关枪的扫射。刘小姐就请先过去吧!”
  刘丽媚显得颤颤抖抖地跳上了方锐锋的电艇,悄声问道:“方先生,真带来了吗?”
  “带来了!你先伏下身子。”
  “朋友!”那个中年男子说:“你现在可以交出钻石了吧?”
  方锐锋点点头说:“当然要交出来。不过,我们交出钻石后,你很可能会命令你的手下开枪杀死我们。”
  “放心!盗也有道,我们不会做得那样绝。”
  “希望如此!”方锐锋加重了语气:“想必也听说过‘神枪双杰’的威名,而且你也猜得到我右手有枪。那两挺机关枪腔内的子弹可以将我射成一座蜂窝。但是,在任何情况之下我都可以发射一粒子弹贯穿你的脑袋。”
  “哈哈!”对方放声大笑,“方先生,何必来这一套?咱们要钱不要命,得财不杀人,丢过来吧!”
  方锐锋缓缓从臀部下面拿出提箱,向大艇上扔了过去。
  那中年男人接到手里,拍拍提箱说:“我们也不必打开箱子来调查了。如果份量不足,钻石有假,咱们还可以再来一次,不过就得要加一倍,四百克拉钻石才能赎人了。”
  他说完之后,一抖缆绳,两艇逐渐分开,然后他又坐上驾驶座,发动引擎,驶离现场。
  “伏下!”方锐锋大叫了一声,同时他自己也伏下了艇舱。
  事实上他是多此一举,对方并没有开枪扫射,眨眼之间已经瞪岀二百码以外了。
  不过,书此机会观察了刘丽媚的神情,她显得紧张而又恐惧,身躯蜷伏在舱底瑟瑟而抖,一点也不像是在做戏。
  直到那艘大型快艇去远,刘丽媚才吁了一口长气站了起来,她的神色好像很疲累,有气无力地说:“方先生,小洪呢?”
  “他守着你的保险箱!”
  “唉!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远远传来一阵引擎怒吼声,他们闻声望去,突见另一艘大型快艇飞驶而来。强烈的探照灯投射在掠得钻石正待归航的那艘快艇上。虽然已经远离了五百码以上,他们仍然看得很清楚。
  “哒哒哒哒……”海面传来了密集的机枪声。
  “砰……砰……”又有两声孤伶伶的枪响。然后,机关枪的声音沉寂了。
  方锐锋大叫道:“啊!小洪拦截他们了!”
  刘丽媚大大地吃了一惊,振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小洪来了?”
  “我听得岀他那支的枪声。”方锐锋说完之后,加足了电艇的马力,向发现强烈灯光的海面疾驶而去。
  在全速的航行之下,方锐锋所驾驶的电艇只不过花了一分钟的时间就驶到了现场。
  在迷蒙的月光中,可以看见一艘大型的游艇在海面上漂流,另一艘虽然也是在漂流着,但是并未发生回旋现象,这证明还有人在操纵舵盘。显然,洪英豪在这一场枪战中未曾受伤。
  方锐锋放眼望去,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可以想见,洪英豪必是不了解他在这艘电艇上,所以伏下了艇舱。
  “小洪,小洪……”方锐锋高声大叫。
  方锐锋和对方距离只不过五十码左右,虽然风浪不小,他的喊声也应该能传送过去,然而却没有回声。
  方锐锋缓缓发动引擎,使电艇再前进二十码,又高声叫道:“小洪,小洪I……”
  “你是谁?”在那艘大型游艇上传来了回声,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未露出人影。
  方锐锋不禁一愣,他的听觉绝不会错,方才那两声单独的枪声的确是那种大型PPK所发射,因此他才判断是洪英豪来了。现在没有得到洪英豪的回应,那么是他的判断错了吗?
  自然,别人也可能持有一零点七五口径的PPK。因此方锐锋向身旁的刘丽媚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伏下身子。他自己也紧贴舷壁,将手里的枪瞄着对方。这才提高了声音叫道:“请问你们那艘船上有个姓洪的吗?”
  对方反问道:“是洪英豪吗?”
  “是他。”方锐锋连忙回答。接着又问道:“他怎么样了?”
  “请问你是谁?”
  “我姓方,是小洪的好朋友。”
  “啊——”那个女人的呼声有欣喜的成份,躯体也露了出来。“请快来帮忙,小洪中枪了!”
  伏在他身旁的刘丽媚连忙暗暗地拉了他一把,悄声说:“方先生,她是罗美雅,怎会和小洪一起来了!你小心点!”
  方锐锋也暗暗奇怪,这个行动洪英豪事先没有告诉他。如果说是他的临时计划,在时间急促的情况之下,也不会有机会去邀罗美雅同来。如果说自己一离开刘丽媚那幢海滨别墅之后,罗美雅就劫持了洪英豪,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因此,他一时如坠五里雾中,摸不清眼前的情况。
  他正在苦思,那边罗美雅已经迫不及待地挥臂叫道:“方先生,快来呀!小洪昏过去了,我们得赶快送他去医治,而我又不会驾驶游艇。”
  方锐锋在对方的语气中没有发现丝毫破绽,为了洪英豪的伤势着想,也只得冒一冒危险了。

  第十章 错综复杂
  对面的罗美雅和身旁的刘丽媚都是不可轻信之人,然而眼前的情势却迫得方锐锋非去相信她们不可。当他决定冒险之后,于是一手控制舵,一手轻轻推动引擎的油门,使电艇前缓前进。手枪就搁在手边,他随时可以拿起来发射。
  电艇航行到距对方只有十五码处,方锐锋已能看清罗美雅所穿的衣服。紧身长裤和紧身套头羊毛衫,以她这种装束,身上绝不可能藏有武器。而且她两手均扶着艇舷,佝偻着身子,这绝不是一个准备攻击的姿势。
  方锐锋向身旁的刘丽媚悄声说:“刘小姐,你尽量身体贴在靠艇首的舱壁阴影处,发生任何情况不要出来。”
  “你呢?”刘丽媚的语气透露出关切之情。
  “不用管我!”方锐锋一面说一边已经逐渐显出了他的上身,亮声问道:“你是罗美雅小姐吗?”
  “哦!真高兴你能认识我。”
  方锐锋向另外一艘渐漂远的大艇指了一下说:“罗小姐,那条快艇上的人怎么样了?”
  在最后得到的证据中,显示刘丽媚在伪装一次假绑架,那么那三个人就是和刘丽媚同一条在线的。因此说来罗美雅和那三个人就不会有任何关系。最少她现在的话是可信的。而且,在的枪声响后,机枪声就立刻静止的迹象中也可以证实罗美雅的话。洪英豪显然是先中枪之后才开枪击毙了对方。
  这时,小艇已经靠上了对方快艇的右舷后侧,罗美雅叫道:“请将缆索扔过来!”
  “不必了!”方锐锋摇着手说:“海面风浪甚大,你还是手扶在艇舷上,免得落下海去。”
  其实,方锐锋是在防范对方。只要她的双手在他视线之中,就不怕会耍出什么花招出来。
  他一面注视着罗美雅,一面他将小艇上的缆绳穿过对方快艇艇舷的排水孔系牢,然后,右手提枪跃上了大艇。
  他先扫视了罗美雅的立脚之处,并未发现任何武器,放心不少。再掉头一看,洪英豪果然倒在艇舱之中。
  他立刻跑过去抱住洪英豪,发觉他那支丢在舱板上。此刻方锐锋对罗美雅已完全放弃了警戒之心,忙着去检查洪英豪的伤势,心脏跳动正常,脉膊正常,呼吸匀均,而且没有发现血迹。
  “咦!”方锐锋喃喃地说:“他是何处受了伤呢?”
  只听罗美雅冷冷地说:“后脑!不是枪伤,而是被铁鎯头重重地敲了一下。”
  “甚么?”方锐锋不禁一愣。
  他突然发现有一支枪管抵在太阳穴上,自然那支枪的枪柄是握在罗美雅的手里的,正是洪英豪那支PPK,而他自己的枪却因为忙着检查洪英豪的伤势而放在艇舱的舱板上了。
  罗美雅冷笑着说:“方先生,别以为我不会用枪。我手里的枪是点七四口径的PPK,威力像一管小炮,子弹可以轰碎你的头颅!”
  方锐锋不禁暗暗抽了一口冷气,他和洪英豪曾经将目标指向罗美雅,看来没有错。然而现在似乎太晚了一点,他更不知道洪英豪带来了她,还是被她挟持而来。不过,这些疑问都显得不太重要了。
  他力持镇定地问道:“罗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罗美雅冷笑着缓缓后退,先以左手拾起方锐锋的枪扔下了海,然后才语气冷峻地说:“方先生,你知道愈少,也就愈有活命的机会。我问你,那个姓刘的女人在小艇吗?”
  方锐锋知道瞒也瞒不了,于是点点头。
  罗美雅又问:“她手里有枪吗?”
  “没有。”方锐锋心里却是后悔的,如果方才将枪交给刘丽媚,情势也许还要好一些。
  罗美雅眼光盯着方锐锋,嘴里在高声叫道:“刘丽媚小姐,请高举着双手到快艇上来。如果你不愿走过来,我也不勉强。不过,我就会一枪击断缆绳,你就会漂向外海,愈漂愈远……”
  她的话没有说完,刘丽媚就已高举双手在小艇上站了起来,同时高声叫道:“我愿意过来……”
  她似乎害怕罗美雅真会一枪击断缆绳,连忙跌跌撞撞,连足带爬地登上了快艇。
  罗美雅摆手示意她在洪英豪的身边蹲下,然后向方锐锋说:“方先生,我现在请求你一件事情。”
  方锐锋并不激动,因为他了解如想求生就必须保持冷静。他显得无可奈何似的摊了摊手说:“罗小姐,枪在你手,实在不必如此客气。你尽管直截了当地说出你的目的吧!”
  罗美雅沉声说:“因为枪在我手,所以你们的性命也都在我手里。如果活命,那就得乖乖地听我的话。”
  方锐锋以自嘲的语气说:“为了活命,我可能会低头的。”
  罗美雅挥挥手说:“请将游艇向那艘漂流的游艇开过去,基于人道关系,我想看看那两名中枪的人还有没有救。”
  方锐锋心中不禁一动,这自然不是罗美雅的真正用意。那么,他是知道那快艇上有二百克拉的巨额钻石吗?如果真是那样,情势就显得更加错综复杂了。她和刘丽媚二人都有不良的企图,然而就各种迹象看,她们二人却又是毫无关联的。
  罗美雅见他不语,不禁沉声道:“怎么?不愿意?”
  方锐锋连忙跳上了驾驶座,一面发动引擎,一面说:“怎会不愿意?救人性命该是最有意义的事情了。”
  “慢点!”罗美雅沉叱了一声,“既然愿意,又何必面现犹豫之色?分明你是在想什么鬼主意。”
  方锐锋镇定地笑着说:“罗小姐,你真够精明的,我是在想,方才的枪声会不会引来警艇,那样对你没有好处。”
  罗美雅冷笑了一声:“嘿嘿!真该谢谢你的好心!不过你是白白操心了。现在海面是四级东南风,吹向外海,巡逻警艇听不到枪声的。”
  方锐锋不禁暗暗为之一骇,从这一方面看来,罗美雅是是一个非常厉害的角色,很难对付。
  他发动引擎,向那艘漂流的大型游艇开过去。心中突然发生了一个念头,如果能弄到一挺机关枪……
  当驶近之后,罗美雅命令方锐锋系上了缆绳,待他工作完毕后,她突然以枪管抵上了他的后脑。
  “罗小姐!”方锐锋冷冷地说:“你不是要来救人的吗?检查枪伤的工作我可能比你内行哩!”
  “我看你不必费心了!”罗美雅说:“在小洪的神射之下,对方是绝对不会活到现在的。”
  “那么你……”
  方锐锋的话没有说完,就听见罗美雅在沉声说:“刘小姐,请你爬到那艘游艇上去,上去之后立刻高举双手听候我的命令行事,不然,我先杀死姓方的,然后杀你!”
  刘丽媚那敢不听,乖乖地爬上了那艘游艇。一上艇面,她立刻高举双手,静待罗美雅下一步的指示。
  罗美雅高声说道:“刘丽媚,你听仔细了。高举的双手不得低过头部以下。然后用你的脚将艇面上的两挺手提机关枪弄到海里去。”
  方锐锋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逃生的机会又少了一个。
  刘丽媚在那艘大型游艇上依令行事,只听“噗通!噗通!”两响,两挺手提机关枪都下了海。
  罗美雅又叫道:“现在将艇上的一个提箱拿过来吧!”
  方锐锋心中暗暗地叫着:嗨!她果然是为了钻石而来的!
  在那艘游艇上的刘丽媚却在装糊涂,她反问道:“甚么提箱?”
  罗美雅沉叱道:“你少跟我装糊涂!”
  刘丽媚语气很认真地说:“真的没有呀!不信你自己过来看看!”
  罗美雅冷笑道:“嘿嘿!倒看不出来还会替姓方的制造机会!今晚他们是为了那只提箱而来,如果他们没有得到提箱,你不可能登上姓方的小艇。”
  方锐锋插嘴说:“罗小姐,你说得对,的确有这回事,那只提箱是我带来的。可是那个带头的胖子已经跳海逃生了,他必定带走那只提箱。”
  罗美雅又是冷笑了一声:“嘿嘿!你们两倒是唱和得很好。那个跳海的男人的确想带走箱子,但是当他向艇舷滚去时,箱子却离开了他的手。艇身一倾斜,他就落下了海。在强烈的探照灯照射下,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找找看!”刘丽媚的声音已不像方才那样理直气壮了,“啊——在这里!我方才不曾注意到。”
  刘丽媚提着箱子回到艇上,将箱子交给罗美雅。
  罗美雅接过箱子,缓缓后退,语气森冷地说:“方先生!你不反对我借用你那艘电艇吧?”
  “请便!”
  “相信你也不会介意我使用这支PPK来结束你们的性命。”
  “甚么?”方锐锋吃了一惊,不胜骇然地说:“你……你为什么要这样作?”
  “不必问!”
  方锐锋吼着说:“这不公平!你最低限度也要说一定要杀我们的理由!”
  “内情太过错综复杂!我也说不清。”
  “罗美雅……”
  “我仁慈地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祷告,希望你们不要浪费时间?”
  方锐锋审视目前的情势,如果抓住刘丽媚作肉屏风,挡住罗美雅所发射的第一粒子弹,他可能还有机会跳海逃去。不过他不会那样作,即使不顾刘丽媚,却也不能不顾洪英豪。
  顾到了洪英豪也没有什么用,不过大家死在一起罢了。眼前成了绝路,方锐锋因而兴起了不弄清个中原因死不暝目的念头。于是力持镇定地说:“罗美雅,我放弃作祷告的权利,只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问吧!”
  “杰克张有人称他为‘魔鬼的门徒’,请问‘魔鬼’是谁?”
  “就是那个跳海逃生的男人。”
  “噢?那么你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我是魔鬼的情人!”
  “罗美雅,只怕你没有据实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真是魔鬼的情人,你就该阻止洪英豪向对方射击。”
  罗美雅放声狂笑:“哈哈……方先生,你的想法真是太幼稚了!你应该知道我手里提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吧?”
  “那是一箱钻石。”
  “那就对了!现在这箱钻石是我一个人的了,杰克张死了,另两名伙伴中了洪英豪的枪。魔鬼跳下了海,也以不过使得鲨鱼的宴席上多了一道大菜。他那肥胖的身体是绝对游不到岸上去的。”
  方锐锋曾经判断罗美雅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现在总算得到了证实。他又问道:“那么那四件丝袜命案,以及杰克张的自杀……”
  罗美雅的枪口一摆,冷叱道:“别再问下去!一分钟的时间已到……”
  这时,刘丽媚忽然大叫道:“慢点……”
  “你还要说什么?”
  “罗美雅,”刘丽媚的声音听起来倒十分镇静,“你的目的是想独得二百克拉钻石,然而你的目的并没有达到。”
  “甚么?”罗美雅双眉倏地一挑,“你少弄玄虚!我……”
  刘丽媚声音平静地说:“信不信由你!提箱中的二百克拉钻石完全是假的,也就是所谓仿制品人工钻石。”
  罗美雅不禁怔住了。半响,方低吼着说:“哼!你想以这种方法延续你的生命吗?我不信!”
  刘丽媚指着她手里的箱子说:“钻石就在你手里,你可以拿出来试验。真的钻石即使在这种迷蒙的明光下也会光耀夺目。然而这种人工钻石在灯光和日光下还勉强可以乱真,在月光之下就黯然无光了。”
  罗美雅缓缓地蹲了下去,枪口紧紧地瞄着他们,左手摸索着揭开箱盖,摸出一个小盒。她很快地就证实了刘丽媚的话不是假的。她一再试验,连来了十几次,拿出了十几盒大小不等的钻石,但是没有一粒发射出耀眼的光采,的确全是那些人工钻石。
  罗美雅气呼呼地站了起来,沉叱道:“刘丽媚,据我知道你手底下曾经镶嵌的钻石最少在二百克拉以上,老实说,你放在何处?”
  刘丽媚冷冷地说:“我说出来你也不会信。”
  “我会分得出你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
  刘丽媚看了方锐锋一眼,语气沉静地说:“自从杰克张要向我敲诈二百克拉钻石之后,我就将我手底下所存的全部珠宝存在方先生的侦探社里了。”
  “甚么?”罗美雅不禁将目光盯在方锐锋的脸上。
  方锐锋立刻明白了刘丽媚的用意,她不但想法子在延续自己的死期,同时还顾到了他和洪英豪。然而这个曾经和珠宝走私集团打过交道,又想利用洪英豪的女人究竟是什么立场呢?
  不过,方锐锋此刻已无暇思索这些,连忙附和着说:“这是属于业务上应守之秘密。如果刘小姐自己不说,你即使开枪杀我也无法使我吐露这个秘密。钻石珠宝的确是存放在我侦探事务所里。”
  “好!”罗美雅在沉思了一阵之后,终于点了点头说:“让你们保留一条生路。方先生,老老实实地交岀珠宝钻石,或许会有生路。如想耍花样,或者根本不是那样一回事,你们死得比现在更惨。”
  方锐锋不禁一松,连忙振声说:“保证你可以得到那些钻石珠宝,但是你也得保证我们一定看到的天明升起的太阳才行。”
  罗美雅低叱道:“少说废话!现在由你驾艇,将游艇驶到船坞码头停靠。不准亮灯,不准鸣笛。想要耍花样我就开枪。”
  “罗小姐,”方锐锋此刻的神情又轻松起来。“这样三艇联在一起,我是无法开动的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砰砰’两声枪响,前后两艇的缆绳都被击断,想不到罗美雅还会这一手神乎其技的枪法。
  罗美雅熟练地将那支手枪在她手里转动了几圈,冷笑着说:“方先生,枪匣里还有六发子弹,对付你们足够,你最好还是老实一点的好。”
  方锐锋耸肩头说:“在枪的威胁下我是最老实的!因为我不是一个英雄主义色彩很浓厚的人,而且是个现实主义者!”
  “那就对了!”
  方锐锋发动了引擎,将游艇向岸边行驶。同时高声说:“罗小姐,五分钟后就可驶抵你所指定的地点,趁此机会我还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闭上你的嘴巴!”
  方锐锋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了,他抬起左手看看表,零时四十分,这四十分钟好像过得太慢了。

  第十一章 各有绝招
  “几点?”这是洪英豪苏醒过来后的头一句话。显然他还记得后脑上突然挨了一铁鎯头的不幸遭遇。
  方锐锋看看表说:“凌晨二点差五分。……小洪,头部伤得怎么样?”
  “不太严重。”洪英豪仍然闭着眼睛,“十分钟以前我就醒了。小方,这是什么地方?”
  “离船坞码头不远,大概是一幢空屋。”
  “刘丽媚好像也来了哩!”
  “嗯!她竟然靠在墙角上睡着了,好像很累!”方锐锋突然压低了声音:“小洪,方才我问她,她说她是真的被绑架。”
  “她当然那样说,”洪英豪这时才睁开眼睛,向歪斜在墙角落里垂首打盹的刘丽媚瞟了一眼,语气喃喃地说:“有些事不能太信任直觉的判断。在接到刀疤范老六的报告后,我们将目标转向刘丽媚,而放松了罗美雅。所以我才带她来作一个帮手,想不到却是在自己的颈项上套了一个死结。”
  “小洪,”方锐锋说:“我们最大的错误就是听信了孙阿银的话。刘丽媚真是被绑架的,那个跳海逃生的胖男人就是‘魔鬼’。罗美雅自称是‘魔鬼的情人’,想想看:刘丽媚绝不可能是和他们串通的……”
  接着,方锐锋又将方才在海上发生的情况说了一遍。
  洪英豪本是躺着的,此刻他神色凝重地坐了起来。疾声问道:“罗美雅呢?”
  “可以想见她是到我的办公室去了!”
  “小方,谭爱丽有苦头吃了!”
  “那有什么办法?若不是刘丽媚急中生智,撒了个瞒天大谎,我们早就陈尸海底了。”
  “小方,罗美雅去了你的办公室之后就会发现谎言的,我们得赶快想法子,不能束手等死!”
  方锐锋摇摇头说:“我试过,毫无希望。”
  正说到这里,屋外忽然传来了步履,接着又是开锁的声音,然后屋门缓缓打开了。壁顶那盏二十瓦的灯泡虽然不太明亮,却可以使他们看见出现在门前的是孙阿银,而且她手里还拿着一支枪。
  她斜靠在门框上,面上流露出得意的神色说:“洪先生,不知道你现在还有没有兴趣和我完成那桩一直没有成交的交易。”
  她显然是存心来耀武扬威的,洪英豪心中一动,暗暗捏了方锐锋一下,示意他留意机会。然后笑着说:“阿银,看来你的运气比我好,是罗美雅将你救出来的吧?”
  “哼!你们在海上大捉迷藏的时候我就离开那儿了。洪先生,你该大哭一场,因为你上了我的大当!”
  “嗯!实在该哭,可惜我没有眼泪。”
  “要不要听听我们的巧妙安排?”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是一个喜欢卖弄的人。
  “很想听听!”
  “你掏出钢笔和记事本想骗取罗小姐的笔迹时,我们就提高警觉,因此我们开始了一连串的行动……”
  洪英豪接口问道:“第一步你们做了什么?”
  “绑架刘丽媚呀。那二百克拉钻石我们志在必得,不能因杰克张的死亡弄得半途而废。”
  “嗯!第二步呢?”
  “故意要刘丽媚在‘红唇酒吧’和你们通一次电话,查线那套花样精,是谁都懂得的啊!”
  “目的何在?”
  “引诱你们来。”
  “似乎并无多大意义。”
  孙阿银面有得色地说:“意义太大!你来之后,必然会找到我,然后我在逼问之下,说出一套编好了的谎言”
  “谎言又有什么作用?”
  “嘿嘿!作用可大了!”
  方锐锋不着痕迹地向门口移动了一些,装着听得神往的样子说:“说说看!我倒要长长见识!”
  “你们接到刘丽媚的电话后,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挠我们得到那批钻石的计划。但是,当你们认为是刘丽媚一个人在作假戏时,你们就会依照她的话将钻石取来了。因为你们想看看她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洪英豪点了点头说:“高明!”
  “而且在事后你们也一定会将整个的注意力放在刘丽媚的身上,我们就不会受到丝毫压力。”
  方锐锋接口说:“的确设计得不坏,却想不到刘丽媚也耍了招,教我们拿来的是假钻石,使你们落了空。”
  孙阿银沉下脸来,冷声说:“不怕她不拿出真钻石来!”
  洪英豪冷笑着说:“孙阿银,想不到你这个从小在妓窑中混出来的女人竟然能跟珠宝走私集团搭上了关系,可真不简单哩!”
  孙阿银笑眯眯地反问道:“这些话都是刀疤范老六告诉你的吗?”
  “想不到吧?”洪英豪又是连声冷笑,“你的底子有人摸得清楚,而且警方现在已经了解你的来龙去脉了。”
  “别想唬我!没有甚么事情我想不到,有许多事情你们才真正想不到。”孙阿银说到这里,突然声音一沉:“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范老六向你们提供的那些资料是我用枪逼着他说的。”
  “噢?”洪英豪心头不禁一骇,“你将范六怎么样了?”
  孙阿银冷声说:“黑道上最忌讳替道外的人跑腿岀卖在线的朋友,像范老六这种人除了给他一刀之外,没有第二条。”
  洪英豪不禁怒火中烧,沉叱道:“我要看你将来如何死法!”
  方锐锋连忙拉了洪英豪一把,示意不要激怒对方。然后他又不着痕迹地向门口移近了一些。很和气地问道:“阿银,你可知道方才海上发生了什么事?”
  “你要向我报告吗?”
  “我很想让你了解实际情况。”
  “如果你不嫌口干,你就尽管说吧!”
  “押着刘丽媚到海上去的那三个人你知道他们的身份吗?”
  孙阿银颇有得色地点点头说:“我当然知道。一个是我们的头目,另两个是我们的伙伴。”
  “那两个伙伴被小洪干掉了,头目却被迫着跳海逃去,看样子他一定会溺死在大海里。当时罗美雅和小洪同在一艘游艇上,手里拿着铁锤,然而她却等到小洪开枪之后才敲昏了小洪。你可知道她的用意何在?”
  “那还不简单么?少三人分脏,我们可以得一些钻石。”
  “阿银,”方锐锋趁机晓以利害,“听说罗美雅是你们头目的情妇。她连她的情夫都会下毒手,难道就不会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你吗?别再为那些不义之财所迷了!否则你一定会死在罗美雅的手里。”
  孙阿银摇摇头说:“她不会那样对我。”
  “属于她的男人她都能看他跳海而不救,何况你这个漠不相干的人,别太自信。听我的话,绝不会错。”
  孙阿银冷笑着说:“方先生,难怪你现在要被关在这儿等死了!原来你笨得根本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罗美雅的确是‘魔鬼’的情人,然而却不是她心甘情愿的。开始她和他只是肉体与金钱上的交往,后来‘魔鬼’诱使美雅干珠宝走私的勾当。她为了多赚钱为有病的母亲治病就答应了。事实上赚的钱都被那个和‘魔鬼’同样厉害的男人拿去,她所得无几。想要离开那个男人,他却以告发要挟,美雅对他早就恨之入骨了!”
  “那么,罗美琪是被谁杀的呢?”
  “杰克张动的手,因为她声言要告发‘魔鬼’。自美琪死后,美雅对那个男人痛恨到了极点。可是她敢怒不敢言,倒并不是她怕死,只是顾虑到她死后有病的母亲乏人照料,所以暗中计划复仇。”
  洪英豪趁机问道:“另外三件命案也是杰克张干的了?”
  “不错,他也只是奉命行事。”
  “那么杰克张又是谁杀的呢?”
  “美雅动的手!”孙阿银目中露出仇恨的光芒,“因为你们追缉命案的凶手太紧,美雅又想为她姐姐复仇,所以暗暗向‘魔鬼’献计,先除去杰克张,以减轻压力,‘魔鬼’自然答应了。”
  方锐锋微微颔首说:“虽说复仇,美雅却没有忘记那二百克拉钻石,可见她非常贪财,到时她为了独吞,必然会杀你。”
  孙阿银摇摇头说:“绝不会,因为我不想要一分钱。”
  方锐锋不禁诧异地问道:“既不要要钱,又何必干这种玩命的勾搭?”
  “老实告诉你吧!我并不是中国人,我是日本战后的孤儿,美雅的母亲领养了我,待我如自己亲生的女儿。为了她的病,我干了各种出卖色相的职业,最后才加入了‘魔鬼’所主持的珠宝走私。”
  “啊——”方锐锋和洪英豪同时发出了低呼。他们心中颇有感慨,他们弄不清楚面前这个女人是该对她可怜,还是可憎?
  良久,洪英豪才问道:“杰克张向刘丽媚敲诈二百克拉钻石也是‘魔鬼’的指示了?”
  孙阿银点点头说:“不错。他似乎发现内部有不稳的现象,所以打算敲了一笔之后收手不干了。”
  洪英豪喃喃自语地说:“为什么不要钱?而要钻石?难道这也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我们调查过,刘丽媚没有那样一笔现金。”
  “唔!那么钻石怎么脱手呢?”
  “再次卖给刘丽媚。”
  “噢?”洪英豪不禁皱起了眉头,“她绝对不敢再买了。”
  孙阿银却语气肯定地说:“她一定会买。”
  “为什么?”
  “因为有一卷她和杰克张赤裸造爱的影片在我们手里。她为了颜面,就非得低头不可。”
  “啊——”刘丽媚大叫了一声,原来她并没有睡着。她飞快地冲进洪英豪的怀抱,嘶叫着说:“小洪,你终于知道了!这是我最大的错误,也就是我一直和对方妥协,又一直对你有所隐瞒的原因。”
  洪英豪环抱着她,抚慰地说:“丽媚,别自责了,人生在世,总难免要犯错的。不过,在最后关头你却非常聪明,并未要我们送去真钻石!”
  “我想到那卷影片,所以我先给他们假的钻石。等他们发觉是假再找我时,我就提出交出影片为交换条件。”
  “唉,从这件事看来,你并不糊涂,怎么会糊涂得让他们抓住那种把柄呢?”
  “小洪,别提了,我看错了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洪英豪声音轻轻地说:“和杰克张发生那种感情算不了什么大错,怎能被人拍了影片而完全不自觉呢?”
  刘丽媚低着头,喃喃地说:“那次在我家里,我怎么也想不到……”
  方锐锋插口问道:“刘小姐!你家里请了几个佣人?”
  “一个门房老刘,一个花匠是小孩子,再就是那个张妈。”
  “他们都能接近你的卧房吗?”
  “只有张妈可以走近。”
  “她跟你多久了?”
  “不到半年。”
  方锐锋冷笑了一声:“嘿嘿!难怪罗美雅要你到那艘游艇上去拿那只提箱。她只知道我要拿的钻石是装在提箱里的。毫无问题是有人向她报了信,自然那卷影片也是她拍摄的。”
  刘丽媚讶异地说:“你是说张妈?……”
  方锐锋肯定地说:“是她,我一见她就发现她的目光不正。我们十点十分接到你的电话,然而我们却没有立刻去开保险柜。她却急得不得了,一再地催我,要我快些去保险箱取货,这种情形可说太不寻常了。”
  “哈哈!”孙阿银忽然大叫起来,“方先生,你不愧是一个私家侦探,竟然被你猜到了。她是我们派进去潜伏的,那卷影片的确是她的杰作。不过,可惜!你发觉得太迟了一点!”
  刘丽媚以近乎哀求的语气说:“求求你帮忙和罗小姐说一下,只要毁去那卷影片,我绝对心甘情愿地付出二百克拉钻石!”
  孙阿银摇摇头说:“只怕办不到。”
  “为什么?”
  “影片一直在‘魔鬼’手里,如果他葬身大海的话根本就无法找到。”
  刘丽媚神情败坏地说:“那样我不会甘心付岀财物的,如果影片不毁,我永远不得安心。”
  孙阿银冷笑着说:“你不付出财物,你就不会有命。放心,我们都是女人,绝不会利用那卷影片去对付你。”
  洪英豪冷声说:“孙阿银,不要说好听的话了!刘小姐即使愿意付岀她的全部财产,她也活不成。不但她非死不可,我们两人也休想活命。放走我们,就等于送你们自己进牢狱,相信你们不会那样傻!”
  “哈哈……”孙阿银仰起脖子来发狂地大笑。
  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方锐锋动作矫捷地向她扑过去,两手抓住了她的足踝,猛力一拖。
  突然,“噗”地一响,弹丸自他耳际呼啸而过,真是晦星高照,罗美雅却在这个时候来到了。
  她手里拿着另外一支套着“灭声器”的手枪,沉声说:“方先生,希望你不要找死!”
  方锐锋知道已没有机会,只得垂头丧气地退回原处。
  罗美雅又向刘丽媚招招手说:“刘小姐,请出来一下。”
  “干什么?”刘丽媚满面畏惧之色。
  “我要单独和你谈谈。”
  “我知道你想逼我交出钻石,我现在明白地告诉你一句话,二百克拉钻石算不了什么,但是一定要拿那卷影片来交换。”
  罗美雅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冷冷地说:“你不愿意和我单独谈谈吗?”
  刘丽媚还在犹豫,洪英豪在她身后推了一下说:“丽媚,去吧!在枪口的威胁之下,有时候是必须妥协的!”
  刘丽媚在洪英豪的鼓励之下,只得向外走去。
  罗美雅向孙阿银沉声吩咐:“阿银!你看守的二人是有名的‘神枪双杰’,可别太得意!否则,你会吃大亏的。”
  孙阿银点点头说:“我会留神的。”
  罗美雅带着刘丽媚来到隔墙一间屋子,那里是一间空屋,只有壁顶的灯泡发岀昏黯的光芒。
  刘丽媚一进门就吓了一大跳,原来屋角蹲伏着一头巨大无比的狼犬,透露出狺狺之状。
  罗美雅将刘丽媚推了进去,关上屋门,沉声问道:“你说钻石放在姓方的办公室里,那根本是谎言。而且你家里那座保险箱中的钻石珠宝也全部是假货,刘小姐,别以为我在闹着玩,我太需要钱,想尽了办法我也要弄到手。希望你不要自讨苦吃。”
  “我愿意使你达到愿望,但是我要那卷影片。”
  “那个‘魔鬼’男人已经葬身大海了,那卷影片对你已不构成威胁,事实上我也不知道那卷影片放在何处?”
  “不毁去那卷影片,我不会给一分钱。”
  “真的吗?”
  “我已下了决心,绝不再妥协!”
  罗美雅抬手向那头巨大的狼犬一指:“看见那头狗了吧?”
  刘丽媚骇异地说:“怎么?你打算教那条狗来咬死我?”
  “你怕了?”
  刘丽媚心一横,逞强地说:“我不怕!你放狗过来吧!”
  罗美雅那张漂亮的面庞此时显得极为狰狞可怖。连连冷笑着说:“刘小姐,这条狗不会咬人,但是它却是一条受过严格训练,专门从事猥亵表演的雄狗,你自然知道那是一种什么表演。它现在很文静地伏在那儿,然而当你一旦赤身露体时它就会扑到你身上去。你也许并不在乎,但是我却带来了照相机,相信可以拍到一连串精彩的镜头。这些照片恐怕比那卷影片还要使你丢脸哩!”
  刘丽媚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怒气冲冲地说:“罗美雅,你也是个女人!不该用这种泯灭人性的方法来对付我。”
  罗美雅冷声说:“你说得不错,我也是个女人。但是我这个女人却没有你那么幸运。你有的是钱,然而我却有一个必须要花大量金钱才能苟延残喘的母亲。所以我需要钱,不管用什么残忍的方法得到。”
  刘丽媚心头不禁一软,真想答应对方。突然,洪英豪方才说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罗美雅一旦钻石到手,必然会杀死他们三人。在未让她达到目的之前,他们还不至于遭遇到死亡的厄运。
  因此,她摇摇头说:“你要钱是为了替母亲治病,我花钱则是为了挽救名誉,所以我必需要先眼见那卷影片锁毁,我才愿意拿出那二百克拉钻石。”
  “你不要逼迫我做出残忍的事情。”
  “罗美雅,你也是女人,当心那条狗扑到你的身上。”
  “它只扑向赤身裸体的女人。”
  “那么你就一定先要使我赤身裸体我才会受到侵害,别忘了我也有一双手,同样会撕碎你的衣服。”
  罗美雅厉声说:“那就试试看吧!”
  说完之后,目露凶光地向刘丽媚逼了过去。
  刘丽媚已打算拼命了,同样也目光炯炯地盯着罗美雅,两臂左右张开,等待着对方的攻击。
  罗美雅手里多了一支枪,自然占得不少便宜。当她逼近刘丽媚的面前时,左手飞快地向刘丽媚的领口抓去。
  刘丽媚并不打算保护自己,她也同样伸出手去打算撕破罗美雅的衣服。
  罗美雅早有准备,右手的枪全力敲在刘丽媚的手腕上,只痛得她“哎唷”大叫。同时“嘶”地一响,她的衣裳被罗美雅一把撕破,从颈项一直裂到腰际,整个胸域就暴露出来了。
  那头狼犬也真怪!一见刘丽媚酥胸半露,立刻狺狺然扑了过去。尖利的脚爪搭在衣服的裂口处,猛力一拉,又是“撕”地一响,刘丽媚的衣服一裂到底,连内裤也被抓得稀烂,肌肤却一点也未受伤。
  刘丽媚不禁大声疾呼,连连后退。孰料那头狼犬熟练已极地扑过去,将她扑得摔倒在也上。
  这是灭绝人性的兽行,站在一旁的罗美雅却神情冷漠地无动于衷。显然她已被贪婪的欲望薰昏了理智。
  突然,“砰”地一声枪响,那头狼狗嚎叫了一声,躺在地上抽搐不住。紧接着又是一枪,罗美雅手中的枪竟然被射得脱手而飞。
  刘丽媚在千钓一发之中遇救,她一时也忘记了自己身上几成全裸,连忙向门口望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个浑身湿淋淋的男人。她不禁一愣,原来就是那个被迫跳海逃去的男人。
  罗美雅也是大惊失色,她惊呼道:“是你?”
  “想不到吧?”
  “你……”罗美雅缓缓地后退。
  “我可不愿你伤害了我们的财神奶奶。”他一面说一面拉起了地上躺着的刘丽媚。仍然对着罗美雅说:“请将你的衣服脱下来。不然我只有一枪敲穿你的脑袋再去剥你的衣服了。”
  罗美雅了解这个绰号叫做“魔鬼”的男人是说得到做得到的,只得脱下了身上的连裙洋装,身躯上留下了小小的三点掩蔽。
  “刘小姐,”他指着罗美雅的衣服说:“请快穿上衣服吧!我要带你去拿回那卷影片。”
  “哦!”刘丽媚连忙接过罗美雅的衣服往身上套。在刘丽媚穿衣服的时候,“魔鬼”飞快地出手,一枪柄敲在罗美雅的头上,她萎顿地倒了下去。
  孙阿银闻声赶了过来,正遇上刘丽媚被‘魔鬼’拉着往外跑。孙阿银不禁一愣,就在她一愣之际,对方业已枪响,子弹贯穿了她额头。她连一声喊叫都没有,就已倒毙在血泊之中。
  方锐锋窜到门边,探头向外一看,正看见另一个男人疾步离去的背影。自然他也看见了孙阿银倒卧在血泊之中。他疾声叫道:“小洪,机会来了。孙阿银被杀,罗美雅可能也遭遇到了相同的厄运。”
  “噢?”洪英豪跳了起来,“是谁干的?”
  “他拉着刘丽媚疾步离去,我只看到一个背影。”
  二人已一先一后地来到了隔墙,看见了死狗,昏倒的罗美雅,以及刘丽媚的破衣服。他们相对怔视,实在想不透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奇妙的事。
  方锐锋突然振声说:“小洪,你看,地上有潮湿的脚印……”
  洪英豪也叫道:“一定是跳水的‘魔鬼’赶回来了。”
  方锐锋连声啧啧地说:“一定是,我们真是侥幸。他急着要带着刘丽媚离去,来不及到隔墙去看看。事实上他也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若是知道,他一定杀了我们才会离去。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案子算破了,然而抓不到正凶就不够完美了。而且,刘丽媚被‘魔鬼’带走也是极端危险的。”
  方锐锋接口说:“那就得赶快追呀!”
  “往那儿追?”
  “说不定‘红唇酒吧’就是他们的据点……”
  洪英豪连连摇头说:“绝不可能。‘红唇酒吧’要过海,而刘丽媚的财物必然是放在海这边的,‘魔鬼’不可能往返奔波。”
  “那……?”
  洪英豪很快地接口说:“小方,你该赶紧去看看谭爱丽的情况如何。而且也要通知警方来处理这儿的善后,海上发生的情况也该向他们报备,这事由你去办。”
  “你呢?”
  “我要去盯紧刘丽媚家里的那个张妈,‘魔鬼’必然还会和她联系的。”
  “嗯!”方锐锋点头赞同,“你去吧!我办完了事也会赶来。”
  “小方,偷偷地摸进去,别教对方有所提防。”
  “我知道。”
  二人边说边走岀了那座屋子,外面就是船坞码头。根据他们的猜想,这空屋大概是贮存钢板的仓库,只是目前空着而已。

  第十二章 恶贯满盈
  洪英豪乘出租汽车驶往刘丽媚的花园别墅,但是他却教司机远在五百码以外就停了车,然后在黑暗中步行过去。
  他今夜已是第三度来此,可说是驾轻就熟,毫不费事地就从院墙外面翻了进去。
  大厅中灯光明亮,洪英豪潜行至窗边向内张望,只见那个肥胖的张妈守在电话机旁。她是内奸已然在孙阿银口中得到了证实。现在,洪英豪想知道的是,她是忠于“魔鬼”?还是忠于“魔鬼的情人”?
  然而,这却是一个无法去进行探询的问题。
  约莫过了十分钟,电话铃响了。张妈拿起话筒,只是听,没有说话。听了一阵之后,将话筒搁在一边,走出了客厅。
  电话没有挂断,显然她是要去查看什么。洪英豪就趁她离开的那一个空隙,溜进了大厅,就匿身在放置电话的那张方几下面。
  五分钟后,张妈回来了,拿起话筒,向对方说:“她说得不错……唔……这里没有任何动静……唔……唔……你放心来吧……不会有问题的。”
  说完之后她挂断了电话,然后从门背后拿出一支猎枪,坐在大厅门口,而且还关闭了所有的电灯。
  此刻,洪英豪可以毫不费事地制住离他不远的胖妇人。但是,他不需要这样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现在就好比一只隐匿在树梢的黄雀,尽管以逸待劳,坐享其成。
  四周一片死寂,时间在静悄中无声地溜过。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听见了汽车引擎声。
  洪英豪伏在地上,迎着户外的月光看得非常清楚。此刻张妈已经端起了猎枪,对准门外。洪英豪也在不知不觉中采取了准备行动。他缓缓地爬出方几,左肘支撑着上身,他可以随时随地弹跳起来。
  大厅的门,和那铁栅大门是在一条垂直线上。洪英豪很清楚地看见一辆出租汽车在铁栅外停下。车上走下来一男一女,女的是刘丽媚,男的则是那个外号“魔鬼”的肥胖男人。
  刘丽媚摸出钥匙,开了旁边的小门,和那男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洪英豪不禁有点奇怪,那个年老的门房呢?车子引擎的声音不算太小,而且刘丽媚开门时也必然会发生响动,他该出来看看的啊?
  这个疑问只不过在洪英豪的脑际闪了一下,他根本无暇细思,因为进来的两个人已经快到大厅门口了。
  张妈这时也迎了出去。那男人问道:“没有动静吗?”
  张妈连连摇头说:“绝对没有。那两个家伙如果来的话,必然不会躲躲藏藏的。”
  “刘小姐,”那男人转过身去,以警告的语气说:“影片已经交给你亲手毁掉了,但愿你也能遵照诺言将钻石交出来……”
  刘丽媚显得气呼呼地接口说:“这都是废话!你已经先打电话要你的同党察看过了。如果她没有发现我卧房墙壁上那幅油画后面真的有一座小型保险箱,想必你也不会带我回来。走吧,钻石交给你,你我都安心!”
  “慢点!”他伸臂拦住了她。
  “干什么?”
  “刘小姐,我再问一次:姓方的和姓洪的那两个家伙现在到底在何处?”
  “我也不知道。”刘丽媚语气镇静地说:“当时他们的确是被罗美雅用枪逼着跳下了海……”
  “你方才说过了。这话是真的吗?”
  “不信你可以去问罗美雅。”
  “可惜我现在无法去问她。刘小姐,但愿是真的。否则……嘿嘿!那样对你毫无好处。”
  刘丽媚冷冷地说:“我倒希望那是假的。”
  “噢?那是甚么原因?”
  “谁知道你在拿到钻石之后会不会杀我灭口?如果他们并未跳海,此刻就一定在这里埋伏……”
  张妈冷冷地笑声打断了她的话:“嘿嘿!夫人!你别妄想了!如果他们当真埋伏在这里,最先死的还是你,你断掉这个念头吧!”
  刘丽媚冷哼了一声说:“你少说废话!快将电灯打开!”
  “刘小姐,”那个肥胖男人携住了她,“不能开灯。如果你不习惯黑暗,我扶着你走。”
  洪英豪知道此刻已经是他行动的时候了。他此刻只要先开枪击伤张妈的手腕使她不能动用那根猎枪,“魔鬼”也就被制住了。虽然对方身上也可能有枪,但是在他的闪电枪法威胁之下,是一丝也无法动弹的。
  他正待举枪发射,突然一根冷冰冰的枪管抵上了他的后脑,没有警告声,也没有一丝动静,然而他却丝毫不敢妄动。对方是如何来到自己身边的?对方是谁?对方的目的何在?……一连串问号困扰着他。
  “魔鬼”已经和刘丽媚通过大厅,向里面的屋子走去。肥胖的张妈又将身子隐藏在门框的后面,端着猎枪注视着大门外。周遭重又恢复宁静,洪英豪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后脑上的枪管丝毫没有放松,洪英豪很想轻言细语地问问对方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他又怕惊动了门口的张妈,只得耐住性子一声不响。
  就这样过去了五分钟,传来了步履声。同时也传来一阵争执。首先听到的是刘丽媚的声音:“你不能言而无信,钻石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带我走?”
  “嘿嘿!我怎么知道这些钻石是真是假?”
  “你干的是珠宝走私勾当,怎会看不出真假?”
  “单凭肉眼观察是靠不住的,我要用仪器鉴定。”
  “那么你要带我上那儿去?”
  “跟我走就行了!”
  这时二人已拉拉扯扯地走到了大厅门口。洪英豪已可清晰地看到“魔鬼”的右手里提了一只小箱子。
  张妈语气有些激动地问道:“到手了吗?”
  “嗯!都在箱子里。”他将箱子递给对方:“你提着吧!”
  张妈将猎枪靠在门边,双手接过箱子。由于心情激动的关系,可以看见她的双手在颤抖不已。
  突然,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身子也萎顿地蹲下,手中的铁箱立刻松开。不过在未落地之前却已经被“魔鬼”接住了。
  洪英豪恨得暗暗咬牙!原来“魔鬼”将那只箱子交给对方之后,立刻出其不意地在她心脏部位刺了一刀。
  他右手拿刀,左手忙着去接过将要落地的箱子,因此松开了刘丽媚。她就趁此机会脱身跑开了。
  大厅中一片黑暗,刘丽媚身形一闪,就不见了她的踪影。
  “魔鬼”也不禁一愣,想在黑暗之中抓回刘丽媚似乎不太容易。他很快地闪身靠在门边,低叱道:“刘丽媚,不要找死!我知道你藏在何处,一拔枪你就没命。快自动走出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自然刘丽媚不会那么听话,因此一点动静也没有。
  洪英豪虽然自己目前处在枪口的威胁下,但他却情不自禁地为刘丽媚松了一口气。“魔鬼”既然能够狠得下心肠杀死张妈,自然也会以同样的方法对付刘丽媚。他在钻石到手后尚不向她行凶,显然他另有用心。现在刘丽媚挣脱了‘魔鬼’的控制,真可算是她的幸运。
  他一口长气刚刚吁出,突然有一只手缓缓摸向他的右手,拿走了他手中的枪。因此,他松弛的神经又再度紧张起来。
  这人是谁呢?是帮自己的,那就不该拿走自己的枪,更不应该一声不响地一点暗示也不给他,那么,是“魔鬼”的门徒吗?好像也不是。否则他又何必自始至终静悄悄的埋伏呢?
  他正在那里纳罕不解,“噗”地一响枪声打断了他的思索。
  他看见了枪口喷出的烟火,显然是“魔鬼”在向暗中躲藏的刘丽媚射击,接着又响起了他那阴沉的喝声:“刘小姐,别拿性命开玩笑,站岀来吧!”
  自然,刘丽媚没有反应,也许她已经吓晕过去了。
  “噗!噗!……”又是两枪。
  此刻,洪英豪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轻柔的声音:“洪先生,若想活命就躺在这儿别动!”
  那声音有点熟悉,尖尖细细,很像女人。可有,洪英豪想不出是甚么人……
  “噗!噗!噗!”又是一连三枪。
  突然大厅中电火通明。
  藏在沙发背后的刘丽媚吃惊,匐伏在地上的洪英豪吃惊,正在搜索刘丽媚的“魔鬼”也吃惊。唯一不吃惊的该是那个开亮电灯的人。原来她是方才在船坞码头被“魔鬼”用枪柄击昏的罗美雅。
  罗美雅手持双枪,一支对准洪英豪,一支对准“魔鬼”,冷笑着说:“你那支三号左轮中的六发子弹都射完了吧?现在你还有什么好狠的?”
  “魔鬼”虽然有些发愣,却面无惧色,语气冷冷地说:“如果我不是顾及你那有病的母亲需要你去出卖色相筹措医药费,我方才就该一枪干掉你的……”
  罗美雅沉声接口说:“感谢你的仁慈。与其要我去出卖色相筹措医药费,何不留下你手中那只箱子?那会对我的帮助更大。”
  “魔鬼”神情一怔,很显然他已发现他此刻面临的危机。罗美雅也许无意置他于死地,但是因为他手上那二百克拉钻石的诱惑就很可能会迫她杀人了。因此他立刻缓和了声音说:“美雅,敲诈这二百克拉原本就是你设想出来的计划,我不会忘本。你被我用枪柄敲晕,竟然还能及时苏醒,赶到这儿来,足证你还有这份财运。现在只剩下我们二人,我同意对半分。”
  罗美雅神情冷峻地摇着头说:“不行!我要全部。”
  “噢?你不觉得太贪心了吗?”
  “我还嫌这二百克拉钻石太少了!”
  “我不会那么好说话!”
  罗美雅冷笑道:“你现在还能怎么样?枪内已空,党羽全部死亡,就好像一头失去百足的蜈蚣,除了闭目等死之外,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
  “你这个人间魔鬼认命吧!你以阴险卑鄙的手法控制那个没有灵魂的杰克张,利用他那张漂亮的面孔去欺取那些心灵寂寞的歌舞女郎的感情,还要利用她们为你干珠宝走私的勾当。当她们发觉欲求摆脱时,你竟然狠心杀害她们,连我的姐姐美琪你也不放过。”
  “美雅,”他面色仓惶,语气焦灼地低吼着:“你说话要凭良心!美琪和你情感并不好,而且她又要告发我,甚至还要将你也告发在内。杀她,不但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
  罗美雅冷叱道:“别说了!美琪只是说说气话,我曾经告诉你,绝不能去加害她,但是你仍然狠心派杰克张勒死了她。魔鬼!看在那二百克拉钻石的份上,我不想杀死你。可是我姐姐的仇恨却非报不可……”
  “美雅?你……”
  罗美雅那张美丽的面庞,显得险沉恐怖极了,她缓缓地抬起枪口指向对方,一个字一个字铿锵有力地说:“地狱中有撒旦,人间有你,现在你该到地狱中和那位邪恶的人物去碰碰面了。像你这种人必然不会信奉什么宗教,所以我也不必给时间让你作死前祷告了!我会使你一枪毙命的!……”
  洪英豪闭上了眼睛,倒不是他不忍心去看那位人间魔鬼中枪毙命的景象,而是怕看罗美雅那一双冷峻的眼神。当他首次观赏她所表演的裸舞时,他曾对那双深邃而具魅力的眼神大加赞赏。然而此刻她那双眼睛中却射出了毒蛇般的光芒,洪英豪实在不愿意对那双眼睛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如果今后他还能活着的话,这种印象一定会使他很久心宁难安。
  “轰”地一声巨响,玻璃窗也在格格作响。罗美雅手中的枪是一支点二二口径的“考特”,夺去洪英豪的那枪也不过是一支点七五口径的PPK,然而此刻的响声却象是发射了一尊小炮。
  洪英豪睁眼望去,看见罗美雅胸前一个大洞,倒卧在血泊里。刘丽媚站在门边,手里端着张妈方才倚靠在门边的那支长管猎枪。显然她是借着罗美雅和“魔鬼”说话分神之际,从那长沙发的背后绕到门边,取得了那支猎枪,在罗美雅勾扳机之前的一瞬间杀死了她。
  这种变化使得洪英豪既惊骇,又迷惑,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刘丽媚会为了那个人间魔鬼而杀人。
  刘丽媚的神情木然,显得有气无力。
  不但洪英豪对这种突变感到意外,即使那人间魔鬼也同样感到意外,愣了半晌,方疾声说:“丽媚,真感谢你!跟我一起走,我……”
  刘丽媚冷叱道:“不行!请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我需要你!警方对我追缉太严。既无法离境,又不能再在本埠藏匿,你一定要帮帮我……”
  “不行!我不能跟你走!”
  “丽媚,”他缓缓向她走过去,提着箱子的左手突然举起来挡住了她手里的猎枪,右手的刀子顶在她的心脏部位。沉叱道:“跟我走,我们有过约定,在我需要你的时候,我可以找你……”
  刘丽媚倒不十分吃惊,只是语气冷冷地说:“二百克拉钻石是我的全部所有,现在已经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跟你走!”
  “丽媚,别逼我,我不愿意伤害你!”
  “哼!你伤害我太多了!你了解我的心情,可是你竟然唆使杰克张那种男人来引诱我,而且还留下猥亵的影片向我敲诈。你的行为无异于禽兽,我杀罗美雅不是为了救你,只是……”
  “丽媚,别说了!我向你要钱,你不给,我才……”
  “行了!你早就拿走了你应得的一半。”刘丽媚说到这里,语气突然显得干弱无力:“现在,剩下的另一半也终于全部给了你,你该走了!给我一刀,或者放我一条生路,我不愿再多看你一眼。”
  “丽媚,你必需跟我走!”
  “我不!”
  洪英豪从他们的谈话中已发现刘丽媚和那个“魔鬼”男人之间的关系不太寻常,然而他更发觉她目前的处境是危险万状,她救了他,而她却可能被他所杀。洪英豪一念及此,就飞快地向罗美雅的尸体处滚过去。
  突然,刘丽媚沉叱道:“小洪,别去碰枪,否则我会杀死你!”
  洪英豪简直吓呆了,并非吃惊于刘丽媚的威胁,而是震骇于她的想法,她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啊!
  洪英豪只得停止了动作,焦急地喊道:“丽媚,你简直是在与虎谋皮,他是个人性丧失的魔鬼,随时会杀死你……”
  “那是我的事!”刘丽媚的枪口仍然瞄准着洪英豪,而嘴里却在对身边的男人说:“快走!等死吗?”
  “丽媚,跟我一起走!”
  “不行!”刘丽媚一口回绝,“你现在想必不敢杀我了!否则,小洪就会在一秒钟之内杀死你。”
  “唉!我怎会杀你呢?”
  “那就快走吧!”
  “好!”他收回了他的刀,然后以哀求的语气说:“不过我有一个最后的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你说吧!”
  “将你手里的猎枪给我,从现在开始,我势将从事永无止境的逃亡生涯,我必须有一件武器保护自己。”
  洪英豪急得大叫道:“丽媚,不能给他枪……”
  刘丽媚也退后了一步,沉叱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快走……”
  “丽媚,”他语气低回地说:“你永远不会相信我,因为我过去说过太多的谎言。杀了我吧!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我手头若是没有武器,我逃不出一哩路,倒不如你开枪杀了我!”
  刘丽媚神情愣住了,良久,才语气喃喃地问道:“你要枪的目的真的是为了保护你自己?”
  “丽媚,请相信我最后一次!”
  “唉,我相信你太多次,但是每次都是谎言。现在我以生命作一次赌博吧!因为我多么希望你能说一句真话啊!”刘丽媚说完之后,毫不考虑地将手里的猎枪凌空抛了过去。
  洪英豪一见大惊,连忙又向罗美雅的尸体滚去。不过他仍然慢了一步,当他尚未伸手抓到地上的手枪之前,就已经传来了那个人间魔鬼的沉叱声:“姓洪的,再动一下,我就开枪杀你!”
  洪英豪用眼角余光看去,枪口对准自己,那并不是虚声恫吓。他只得乖乖地蹲在地上。
  刘丽媚连连挥手说:“快走吧!我保证小洪不会在你背后开枪。”
  “跟我一起走!”
  “我说过了,我宁死也不会跟你走!”
  “那么,我就要先开枪杀死这个姓洪的,然后再杀死你!嘿嘿!你也许不怕死,但是一定不舍得这小子被杀。你们俩在‘华富酒店’开过房间上过床,别以为我不知道……”
  刘丽媚气得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人难道一点天良也没有?一点信义也没有吗?”
  “你对我何尝有信义?……头一次给我假钻石,就证明你无诚意。现在虽然拿出了真钻石,内心中想必还有花样,所以你必须陪我离开这儿,然后我再放你回来。否则我就……”
  刘丽媚低吼道:“你简直是血口喷人!第一次拿出假钻石,是因为我还没有见到那卷影片……”
  “别多说了!快跟我走!”
  “不!我绝不会跟你走!”
  洪英豪知道如再争执下去,必将有惨剧发生,因此趁机恫吓地说:“你别想逃掉,我那位姓方的朋友已经撒下了天罗地网,你最好丢枪投案,法庭也许还会减轻你的罪刑……”
  “住口!”对方大喝了一声。
  洪英豪冷冷地说:“信不信由你吧!”
  “丽媚,你真不愿跟我走吗?”
  “我绝不会跟你走的!”刘丽媚回答得如同斩钉截铁。同时又加重了语气说:“你如再不走的话,方先生和警方的人就要来了!”
  “魔鬼”发出一阵令人闻之心悸的冷笑:“哈哈……刘丽媚,想不到你竟然一口拒绝得这样干净利落。现在我就先开枪杀死这个姓洪的小子!”
  “慢点!”刘丽媚急得大叫。
  “怎么?舍不得他被杀吧!”
  “我答应跟你走!但是你绝对不能伤害他!”
  “哈哈……”一阵泯灭人性的狂笑。
  刘丽媚疾向‘魔鬼’走过去,她出其不意地双手抱住了猎枪的枪管,显然想夺下枪来。
  “当心!丽媚……”洪英豪大叫一声,同时滚过去拿着了他那把PPK。因为他必须依靠它,去解救刘丽媚。
  但,当洪英豪的手刚触到那把PPK的时候,一声巨响,猎枪声终于响了。
  洪英豪急忙侧首望去,只见刘丽媚一声惨叫,已然血肉模糊的倒在血泊之中。
  这“魔鬼”真已泯灭人性,他将猎枪迅速扳动了一下,又上了子弹到膛,立刻对准了洪英豪喝道:“你是不是还想侥幸?”
  “魔鬼”残酷的冷笑了一下,纵身跃到倒在地上仍未拿到手枪的洪英豪面前,用枪管抵在洪英豪的额上,说:“我相信上帝也没有办法来救你了,更别说是你的朋友。”
  洪英豪闭目不语,他知道自己的确已陷入绝境,何况这又是一个泯灭人性的“魔鬼”。
  但,突然一声枪声,洪英豪感到那冰凉的猎枪已在枪声响后离开了自己的额上,于是,洪英豪急忙张开眼睛观望,只见这个“魔鬼”双手一摊,猎枪脱手,他的身子仰弹而起,随即倒在地上,背上却喷出了一股鲜血,而在他背后,却有一个老人,手中也拿着一支同样的猎枪。
  “你不是警探?”那老人问。
  “不是的。我只是一个私家侦探的助手。”
  老人吁了一口长气,然后喃喃地说:“那就好办了!……”
  “有甚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嗯!”老人点点头,然后指着“魔鬼”的尸体说:“请别让警方的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死过了,不能再死一次。”
  “就只有这个理由吗?”
  “还有很大的理由,也就是我要杀死他的理由。事实上我不杀他,你也可能杀他,你不杀他法律也会将他处死,是不是?”
  “嗯!”洪英豪点点头,怀着好奇的心情说:“我想听听你要杀他的理由。”
  “我不想别人知道夫人是被她的丈夫杀死的。”
  “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他们感情不好,年龄也有悬殊。然而他们双方都有强烈的自尊,所以在亲友面前都装得恩爱异常……”
  “我明白了!”洪英豪接口说:“他们都已死了,你希望不要揭露这个秘密,让他们那种恩爱的印象长留亲友的心目之中,对吗?”
  “是的。最重要是想使夫人的灵魂能安心。”
  洪英豪目光盯着刘丽媚那具血肉模糊的躯体,喃喃地说:“为了她!我是不能拒绝的。”
  怔神良久,洪英豪才想到该打电话报警。然而他刚到电话机旁边的时候,远处已响起了警车的鸣笛声。
  他浑身疲累地倒进了沙发,眯上了眼睛,彷彿有一点泪水从眼缝中挤了岀来。
  他不知道是应该先为那些愚昧的死者大哭一场?还是应该让自己痛痛快快地睡一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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