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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东方白《紫府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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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东方白《紫府神宫》(挂名兰立《魔笳冰心》)

  第一章 初生之犊不畏虎
  初春。
  虽然在远处的高峰上仍然覆盖着皑皑的白雪,早晚仍刮着料峭的寒风,但是,大自然的景物已是细柳垂丝,花绽笑靥,人们已经感觉出是大地春回的春天了。
  在河南南阳县西南,群峰蟠结,状如卧龙,相传诸葛亮曾结庐于此,人以地为名,地因人而传。此处正是当年诸葛先生拥枕高隐的卧龙冈。
  山坳中树木荫郁,处处露出几角翠绿色的竹楼,若不仔细观看,楼树混杂,一时还真的不易发现。
  这时,在卧龙冈之上一片较为平坦之处,传来一阵孩童嬉笑之声,一个个仰首天空,望着飞翔天空底各式各样的风筝。
  有黑色的苍鹰、彩色的蝴蝶、白色的仙鹤和紫色的巨大蜈蚣。
  所有的儿童都望着那只蜿蜒于高空的大蜈蚣,脸上泛出惊奇、羡慕和妒嫉之色。
  那个牵着巨大蜈蚣风筝的童子,约十五六岁,虽然生得眉清目秀,却有一脸病容,他孤伶伶地站在一边,不与其他儿童为伍。
  突然,其中放苍鹰的童子重重地哼了一声,他看看自己的风筝,不论色彩和式样都不如别人的,可以说是所有风筝中最差的一个。
  尤其,和那只巨大的蜈蚣比较起来,更是相形见绌,同时,他一看那个放蜈蚣风筝的童子单独在一边,不与其余的童子来往,显然有不屑与他们为伍之意,不由三角眼一瞪,立即有了主意。
  他跑到那些童子之间,两手叉腰大声道:“你们看到没有?这小子简直是‘城门楼上拉屎’——好高的眼。根本瞧不起咱们!”
  其余的童子经他一提,也感觉忿忿不平,同时向那放蜈蚣风筝的童子望去。只见他坐在一块大石之上,望着山坳中出神。
  那个三角眼的童子好像是羊栏之驴,成心想起带头作用,捡起一块小石,“嗖”地一声,向蜈蚣风筝的线上掷去。
  别看这三角眼的童子只不过十五六岁,但掷出的石块竟带有震耳的风声,而且奇准,眼看着就击中那风筝的线。
  一条三四丈长的大蜈蚣风筝,飞翔于高空,力道是非常大的,只要那块石头击中了线,非被切断不可。
  就在石块与线相距约三寸之时,那个落寞的童子两手向下一沉,那块石头立即飞出数十丈之外,没有击中。
  那三角眼的童子怔了一下,大声道:“这小子不是卧龙冈附近的人,哥们!咱们非把他的蜈蚣弄下来不可!”
  一群童子立即围拢过来,每人都捡了一块石头,作势欲掷。
  那个落寞的童子站了起来,从他那冷静的神态看来,他是没有把这些顽童放在心上的。
  那三角眼的童子大声道:“我喊一二三,大家一齐出手,这一次一定要砸断他的线!”
  “一!”
  一干顽童都扬起手,作瞄准之势,他们这时只感觉这只大蜈蚣风筝对他们是一种侮辱和威胁,却没有想到受那三角眼的童子指挥,去欺侮一个孤伶伶的童子乃是不正当的行为。
  “二!”
  他们都希望自己能一下子就砸断那根线,眼看着大蜈蚣飘飘荡荡,飞出数里之外,眼看着那个骄傲的童子痛哭,然后再接受那三角眼的童子夸赞一番,心里才觉高兴。
  “三!”
  七八块石头带着劲急的风声,飞向那根粗线,而在此时,那个三角眼的童子,却冷笑一声,瞄准对方的面部,掷出一石。
  那落寞的童子没想到他会以石击人,当然他也不愿被切断那线,他要闪避在线的石头,更要闪避面门的石块。
  他两手左右高低快速的移动,而且一偏头让过击向面门的石块,就在此时,那三角眼的童子以闪电之势,又掷出一块石子,只闻“刷”地一声,白线立被砸断,眼看着那蜈蚣风筝凌空蜿蜒飞去,消失在山均丛林之间。
  一干顽童立即暴起幸灾乐祸的欢呼,同时也都以敬佩的目光望着三角眼的童子,其中一个大声道:“史豹大哥果然身手不凡,来!我们庆贺一番。”
  一干顽童把风筝拴树干上,然后把史豹抬了起来,卧龙冈上响起一片狂欢之声。
  突然,那落寞的童子剑眉一挑,捡了七八块小石,大喝一声,道:“你们砸断了人家的线,很高兴是不是?”
  史豹怔了一下,好像没有想到这个孤伶伶的童子敢对他这样讲话,他从一干顽童的手上跳了下来,三角眼一瞪,道:“为甚么不高兴?难道你小子敢反抗?”
  其余的童子也都一挺胸膛,大声道:“对呀!你的风筝跑了该你倒霉!难道你敢不服气!”
  那落寞的童子冷哼一声,道:“假如我切断你们的线,你们也能这样高兴么?”
  “你敢切我们的线?”一干顽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异口同声地道:“你大概没听说史豹大哥的名头吧!”
  那落寞童子轻轻一哂,道:“一只‘死豹’而已!有甚么了不起的!”
  史豹仰天大笑一阵,他极力学着大人的样子,好像豪气干云,唯我独尊,他那小手在腰上拍了一下,迈着四方步向落寞童子欺近。
  那落寞童子道:“刚才你切断我的线时,笑声最大,我现在要看看你能不能哭出声音来。”
  他语音未毕,扬手抡出一块小石。
  史豹回头一看,那块小石并未切断他那苍鹰风筝的线,却顺着风筝的线,笔直射向空中的苍鹰。
  那苍鹰风筝少说也有几十丈之高,而且在空中动荡不定,这石子的力道异常奇大,但更绝的是顺在线升,始终未离开那条线,好像被线吸住似的。
  一干顽童只感觉好玩,一齐拍手大叫,但史豹却不禁面色一变,只闻“嚓”地一声,那小石到达苍鹰风筝身边,力道仍然未衰,竟将分叉处的线切断。
  那只苍鹰风筝立即翻翻滚滚,飞出一里之外,挂在树梢之上。
  史豹大喝一声,“不要吵!”
  一干顽童立即噤若寒蝉,只见史豹面色阴沉,学着大人的模样,嘿嘿干笑一阵,道:“看你刚才的手法,绝不是泛泛之辈,你是那一派的?”
  那落寞童子道:“你不配知道,也不配问我!”
  他又对其余的童子道:“本来我想把你们所有的线都切断,但因为你们都是一些可怜虫,你们没有主张,只听命于人,做错了事自己也不知道!”
  史豹不由大怒,挽起衣袖,厉声道:“来,来,来,小杂种,我史豹今天非把你打成扁的不成!”
  那落寞童子哂然一笑,道:“姓史的,你根本不是我的敌手,我劝你以后不要仗势凌人,须知像你这种身手,可以说车载斗量。”
  史豹大吼一声,一个“饿虎扑食”之式,电欺而上,招式一变,一式“倒撵猴”,招至中途,又改为“十字摆莲”,两拳带风,猛捣落寞童子上中盘。
  那落寞童子微微一震,看出对方是太极一派,不由冷然一笑,斜闪三步让过一击。
  史豹以为对方示怯,得理不让人,欺身再上,又是一式“班拦捶”。落寞童子再退两步,史豹又变招为“揽雀尾”,猛袭对方的灵台要穴。
  落寞童子轻身一闪,剑眉一扬,道:“我们无怨无仇,你竟然下此毒手,难道你还不知难而退?”
  史豹一连几招都被人家轻易闪过,已知遇上了高手,但他一向颐指气使,在这一群顽童之中高高在上,今天如果落败,那些顽童必然轻视于他,是以他咬紧牙关,绝招尽出,狂攻不已。
  落寞童子道:“这是你自讨苦吃,可别怪我。”
  身形疾摇,两腿齐飞,只闻“蓬蓬”两声,史豹踉跄退了五六步,两臂已经脱臼。
  一干顽童里见史豹受挫,一个个不由泄了气,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史豹大喝一声道:“你们呆着干甚么?上啊!”
  一群顽童一拥而上,拳打脚踢,乱打一通,其中只有两三个略通武功,但却破绽百出。
  落寞童子不想伤这些乌合之众,疾退到一丈之外,道:“你们不是敌手,不必自找霉气!”
  史豹大声道:“你敢在这里等我么?”
  落寞童子道:“我等你干甚么?”
  史豹道:“回家找我哥哥!”
  一干顽童一齐大笑起来,史豹厉声道:“好啊!你们竟敢对我这样无礼,看我会饶你们才怪呢!”
  那些顽童都尝过他的手段,不由机伶伶打一寒顿,再也不敢出声。
  落寞童子本来不愿多事,此刻一想,这小子分明仗势欺人,这些童子都不敢惹他,我何不给他一点教训,也好挫挫他的锐气。
  他立即沉声道:“好!你就快点找他来,不过我要事先声明,我仅能等你半个时辰,过时不候!”
  史豹道:“半个时辰已经够了,你小子可别溜了!”
  落寞童子冷笑道:“只要你别一去不回就行了。”
  史豹哼了一声,疾掠下冈而去。
  落寞童子扫视一干顽童一眼,道:“你们为甚么要听他的话?难道你们看不出他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么?”
  一干顽童面面相觑,要想说甚么又不敢说,呐呐而止。
  落寞童子知道他们有话不敢说,立即大声道:“你们怕甚么?有我在此,他哥哥来了也没有用!”
  其中一个童子道:“你不知道,除了他哥哥之外,他家里还有更厉害的人物!”
  落寞童子道:“他家里还有甚么人?”
  那童子道:“除了他哥哥,还有一个叔叔和他哥哥年纪差不多,但武功却比他哥哥厉害,至于他爹爹更是。”
  那童子不敢再说下去,互相交换眼色,一哄而散,不一会工夫,走得无影无踪。
  那落寞的童子知道史豹一家人定是附近的地头蛇,横行无忌,但他却没放在心上。
  一阵衣袂破空之声传来,只见史豹跟在两个中年人身后一掠而至。其中一个两耳招风,耸额削颊,三角眼中射出黄澄澄的光芒。
  另一个身材高大,一头髯发,扁脸凸目,面如噀血,身背一个巨大的太极圈。
  落寞童子泰然不惧,与身背太极圈的中年人四目相接,目不稍瞬。
  史豹指着落寞童子道:“就是他!”
  身背太极圈之人冷哂一声道:“小子,你是何人门下?”
  落寞童子知道此人定是史豹的叔叔,本想以礼相见,但见他不可一世之态,立即打消此念,道:“在下门派不便相告!”
  身背太极圈之人微微一怔,立即沉声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落寞童子一看那个太极圈,已经知道他的身分,是太极门的二号人物,也就是“太极二绝”老二“太极圈”史长福。
  另外一个中年人,一定是史豹的哥哥“太极追魂”史虎了。
  落寞童子淡淡的摇摇头,满脸不屑之色道:“我不认识你。”
  “太极圈”史长福冷笑一声,对“太极追魂”道:“虎儿,把他拿下!”
  “太极追魂”杀人害命像吃蜂蜜似的,他和弟弟史豹,在附近一带无恶不作,没有一个人敢瞪瞪眼或皱皱眉头。
  他一掠上前,站在落寞童子约五步之处,道:“小子,你有遗言没有,须知我史虎只要动了杀机,没有一个能逃过我的手心!”
  落寞童子一看他那阴险的神态,就动了杀机,道:“你平生之中杀了多少无辜之人?”
  史虎狂笑道:“那个管他有辜无辜,只要大爷看不顺眼,就送他上路,如今计算起来,男人约百十个,女人也有七八十个,未满十岁的小孩子大概总有五六十个!”
  落寞童子俊目暴睁,厉声道:“你可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句话?”
  史虎冷笑道:“我史虎杀人永不偿命,欠债永不还钱。”
  “太极圈”冷峻地道:“虎儿,你还跟他啰嗦甚么!”
  史虎闷声不响,攻出三招,落寞童子暗暗吃了一惊,原来这史虎的功力比他弟弟高出多多,身法利落,出招狠毒。
  落寞童子抱定杀他之心,出手就是绝招,只见他自地上拾起一段枯树枝,以枝代剑,“刷刷刷”攻出三创,竟将史虎迫退三步。
  “太极圈”不禁一震,史虎已经大喝一声,再次猛扑而上,由拳变爪,锐风生啸,原来是太极门的绝学之一——“太极爪”。
  落寞童子恨透了他这一双爪子,因为数百个无辜之人,都死在这一双鬼爪之下,只见他枯枝一颤,幻出七八个小剑花,向一双爪子上削去。
  “太极圈”骇然一震,道:“住手!”
  但落寞童子杀机已起,那肯收手,只闻“嚓”地一声,史虎的左手齐腕折下,鲜血淋漓。
  史虎立即倒退五步,额上青筋暴起,汗下如雨。
  “太极圈”本来想问他的门派,因为他觉得这童子的剑术玄妙绝伦,至大至刚,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力。
  但他乍见史虎被削去一腕,从此残废,原想妥协之心立即云消雾散,狞笑一声,道:“小子,你既然不留情面,老子也不管你是何人门下了!”
  说毕,两掌一错就要出手。
  “且慢!”
  落寞童子沉声道:“据说‘太极圈’为太极派第二高手,一对太极圈上颇有点功夫,今天在下想见识见识!”
  “太极圈”本有撤圈之意,只是他尚顾及身分,既然对方叫他亮出兵刃,正是求之不得。
  “呛”地一声,一对直径不下一尺五寸的钢圈,嗡嗡直响,入耳惊心,圈上泛出蓝森森的寒芒,分明淬有剧毒。
  落寞童子微微一凛,道声:“有僭了。”神色肃然,枯枝一颤,踏中宫分心便刺。
  “太极圈”冷笑一声,卓立不动,左圈一翻,以圈外的月牙利取向枯枝上削去,只闻“当”地一声,两人各退一步。
  “太极圈”低头一看,不由神色大变,凸目中射出骇人的煞气,原来对方的枯枝分毫未损,而他的太极圈上的月牙,却被震破一块米粒大小的缺口。
  这魔头心里有数,就凭对方一段枯枝,就震得自己通臂奇酸,即便施出绝招,能否赢得此战,也是毫无把握。
  他阴笑一声,道:“你小子自寻死路,可怨不得史某,接招。”
  两圈一错,上下分飞。只见方圆一丈之地蓝芒耀目,寒气砭骨,而且招式凌厉,显然已施出看家本领。
  落寞童子也不含糊,枯枝发出“嘶嘶”之声,以闪电之势攻出二十余招,只闻“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太极圈”攻出数十招,不由暗暗吃惊,心道:“这小子果是个高人门下,如今自己已陷泥沼之中,欲罢不能,不如杀之灭口!”
  他大喝一声,将全部功力凝聚左手钢圈的月牙之上,只闻一声暴响,月牙立即自行炸裂,钢屑如雨,四溅激射。
  落寞童子不由大吃一惊,展开“迷藏步法”,眨眼工夫,换了七八个不同的方位,就在他立桩未稳之时,一道劲风破空而来,他知道附近仍有人潜伏暗算于他,立即暴闪五步。
  那知破空之声总不离开他的四周,不由心胆皆裂,这才想起太极门的绝门暗器,“太极鸳鸯圈”。
  他双足一点,腾起四丈来高,正待横掠而下,那知此种暗器霸道绝伦,只要是微风拂动,即随风跟踪。
  落寞童子经验仍差,以他的轻功,若小心应付,当不会受伤,但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这一疏忽,差点溅血卧龙冈。
  他忽感左足踝上一麻,暗叫一声:“不好。”斜掠二丈,飘落地上,四下一看,除了“太极圈”史长福和史虎、史豹之外,并无第四人出现,不由厉声道:“既能以鬼蜮伎俩暗算于人,何以不敢现身一见!”
  “太极圈”冷笑道:“刚才是史某伤了你,你和何人说话?”
  落寞童子道:“在下不是小儿,贵门以这种卑鄙手法暗算于人,真是……”
  他打了个踉跄,感觉左腿麻木,似乎渐渐向上蔓延,不由吃了一惊。
  “太极圈”狞笑一声,掠至落寞童子身边,扬起太极圈,迎头砸下。
  “住手!”
  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好像随风而来,语音未毕,已经在“太极圈”面前,道:“要想杀人灭口是不是?”
  “太极圈”一见是个稚气未除的美丽少女,轻视之心立起,道:“你怎知我是杀他灭口?”
  少女道:“既然不是,你就放了他吧!”
  这时史豹看到这少女手中拿着一个蜈蚣风筝,立即大声道:“他们可能是一道的,叔叔,别让她跑了!”
  那少女冷笑道:“你真会猜,我们确是一道的,你要怎样?”
  “太极圈”看了少女一阵,他知道此女也大有来头,就看刚才的快速身法,恐怕不在这个落寞童子之下,立即沉声道:“这是本门的私事,请姑娘别管闲事!”
  那少女柳腰一摆,道:“我刚才不是承认我们是一道的么?我和他既是一道的,怎能不管!”
  “太极圈”瞪了史豹一眼,分明怪他多嘴,使她有了借口,但姜是老的辣,一点不错,他一看少女的表情,知她信口开河,根本不认识这个童子。
  他立即沉声道:“姑娘既然和他一道,一定知道他的门派和姓名了?”
  少女微微一愕,美眸转了一阵,道:“他是老爷派之人,姓筱名祖宗!”
  “太极圈”不由一怔,没听说过武林中有老爷一派,况且这名字也怪,乍听起来好像是“小祖宗”三字。
  他一看少女的神色,知她故意揶揄他,不由杀机又起,道:“你既敢插手,一定是比这小子高明了。”
  那少女低头一看,见那童子脚上淌出紫黑血渍,美眸连转,忽然一指“太极圈”身后道:“看!有人来了!”
  “太极圈”以为是那童子的师父来了,不由悚然一震,回头望去,那少女挟起童子,疾奔而去。
  “太极圈”大喝一声:“快追!”那知他们还未起步,突然脑后飞来数道劲风,回头一看,原来是三块巨石分向他们三人袭到。
  “太极圈”推出一掌,将巨石震落,正要追赶,又是一声“照打”!他再次暴闪三步,回头一看,影子也没有,不由暴跳如雷。
  他听出刚才说话的声音也是一个少女,但却不是刚才抢去那童子的少女,就这一拖延,那抢人的少女早已不知去向。
  且说那少女挟着那个受伤的童子,向一座高峰上疾掠而去。这卧龙冈本是嵩山的余脉,少女迳奔嵩山一个覆有皑皑白雪的峰头。
  而另一个少女,也在后疾追,不大工夫也就赶到峰顶,那抢人的少女道:“小黛,他们没有追来?”
  小黛道:“他们向相反方向追去了!小姐,你认识他么?”
  小姐道:“救人是我辈的天职,为甚么一定要认识?”
  小黛微微一笑,再没说话,两人来到嵩山的中峰顶端。
  嵩山共有三峰,西峰名少室,即少林寺所在之峰,东峰太室,中峰峻极。这正是峻极巅峰。
  峰上一片银白,积雪数尺,寒气彻骨,那小姐把他放在雪地之上,问道:“你是那一派的人?叫什么名字?”
  那童子道:“我的门派……恕难奉告……我叫……奚铁笙……”
  小黛哼了一声,道:“小姐,他连门派都不肯说,分明是瞧不起你,你何必救他?”
  小姐白了她一眼,道:“武林人不肯说出自己的门派,乃是司空见惯之事,这有甚么要紧,再说。”
  小姐说到这里,玉颊上升起一抹红量,不敢正视奚铁笙。
  奚铁笙这时已感眼前发黑,勉强支持,道:“小姐……芳名和门派……可……否……见告……在下……若能……不死……定……当报……此大德……”
  小姐道:“我叫白玉娟,我的门派也不便奉告。”
  她说至此处,不由一震,原来奚铁笙已经昏了过去。
  白玉娟抱起奚铁笙,使他坐在雪地上,然后用手拨雪向他身上盖去。
  小黛道:“小姐,他既然死了,就找个地方埋了吧!雪里埋尸能埋多久?”
  白玉娟道:“你别胡说,他没有死,只是昏过去了,他中了太极门的淬毒暗器,非在冰雪中埋上一天一夜之后才能治疗,快帮我拨雪!”
  小黛半信半疑,但却不敢有违小姐之命,立即伸出纤手拨雪,两人不久就把奚铁笙用雪覆盖起来。
  小黛道:“既然要一天一夜才能治疗,那么夜里无人看守,岂不被野兽吃了?”
  白玉娟点点头道:“是呀!”
  她想了一阵,突感脸上热烘烘的,欲言又止。
  小黛道:“小姐,你是否想留在这里陪他?”
  白玉娟不由啐了一口道:“你怎么知道?”
  小黛道:“我猜得到,小姐留在这里不要紧,只是被主人知道了,小婢担当不起!”
  白玉娟道:“我们救人必须救到底,你回去之后,如果爷爷不问起,你也不必说,如他问起,你就说我打猎去了。”
  此刻天色已晚,寒风渐冽,峰头奇冷,小黛正要离去,突然发现两条人影向此峰疾驰而来。
  小黛一拉白玉娟道:“小姐,你看有人来了!”
  白玉娟一看,来人轻功极佳,正是向此峰而来,她眨了眨美目,心道:“奚铁笙此刻正是生死关头,绝不能动他,而我又不能离开他,这……”
  她突然想了一个办法,连忙对小黛道:“小黛,快把我也用雪埋起来,埋好之后,要把两堆雪做成两个雪人,表示雪中不是藏有人在,而是有人在此赏雪之后又做了两个雪人!”
  白玉娟坐在奚铁笙身边,小黛立即动手,堆好之后,又略加琢磨,立即就变成一男一女两个雪人了。
  小黛做好雪人,立即隐于峰后,不久即传来“刷刷”两声,峰头已站定两人。
  两人都四旬左右,各背着一柄巨钩,看面貌似是兄弟一般,两人一起走了过来,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年纪较小的道:“想不到有人比我们‘血手双钩’早来了一步!”
  年纪大的道:“老二,你别多心!与会高人绝无雅兴做雪人的游戏,我想这两个雪人可能附近的顽童做的。”
  这两人正是黑道高手“血手双钩”娄氏兄弟,老大娄佐,老二娄佑,在武林中也算有名人物。
  老二道:“不管是谁做的,我们还是把它毁了再说。”
  “且慢!”
  老大突然发生奇想,道:“老二,我乍看这两个雪人,突然触动了我的灵机,今夜来此之人,都是当今黑白两道高手,咱们这两下子,甚难与他们争一日之短长,所以只有取巧一途。”
  老二道:“大哥有话请说。”
  老大道:“此番‘中原五骑士’应‘仙剑’、‘魔笳’邀约而来,咱哥们并未接到邀请,要想一瞻绝学,只有动动脑筋。”
  他说到这里,向四下看了一眼,低声道:“据‘中原五骑士’说,‘仙剑’、‘魔笳’两位高人可能对他们有好处,因为昔年两位高人曾各传了他们一招奇学。”
  老二道:“你是说‘仙剑’和‘魔笳’的绝学?”
  老大道:“不错,这两门的绝学,在武林中人能会两招以上的恐怕没有几人!”
  老二道:“听说只要有人能会五招‘仙剑’和‘魔笳’的绝技,即可前往天山野人谷,天魔坞中去取一部……”
  老大一指峰下,道:“快看,好像有人来了。”
  老二道:“大哥刚才所说只有取巧一途,不知指何而言?”
  老大道:“我刚才一看到这两个雪人,就突生奇想,如果我们两人也能变成雪人,在此偷看一干高人较技,可能有所收获。”
  老二道:“那不是太冒险了么?万一有人要毁去雪人,岂不遭殃?”
  老大道:“这倒无妨,这些武林高人不会做那种无聊的事,只是我们两人不能同时变为雪人。”
  突然有人答道:“小女子可以帮忙!”
  人随声至,小黛已跃落场中,“血手双钩”不由一震,道:“你能帮甚么忙?”
  小黛道:“你们二位要变成雪人,我可以代劳。”
  “血手双钩”老大道:“姑娘是何派之人?在此何干?”
  小黛道:“我们就住附近,我是和我家小姐来此赏雪,做了两个雪人,我家小姐看到一只野兔,追赶去了,我正要走,恰巧两位到此,所以两位刚才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血手双钩”互视一眼,老大立即答道:“姑娘如肯帮忙,我们十分感激,不过做好雪人之后,姑娘最好能离开此峰,因为有几个绝世高手来此,姑娘伏在附近,恐伯瞒不了他们。”
  小黛立即答道:“我当然要走,我还要找我家小姐呢!”
  “血手双钩”点点头,并肩坐在第一二雪人身侧,道:“姑娘请快动手吧!大约半个时辰就有人来了。”
  小黛手足并用,不久又做成两个雪人,而她这次却略施狡猾,两个眼睛只有一个可以看到外面,另一个未透,只是做了一个小孔。
  这和白玉娟及奚铁笙的不同,他们两人的双目都可看到外面,而且可以仔细看到侧面。
  “血手双钩”在里面道:“请姑娘把我们的左眼也开个洞。”
  小黛低声道:“有人来了。”
  说毕,又隐入峰后。
  一阵敞笑之声冲天而起,四条身影有如大鹤临空,跃起七八丈之高,分落在四个雪人头顶之上。
  四人都是五旬左右,生相十分凶恶,各背了一口重约五六十斤的银色大刀,刀身上各有一条金色蟠龙,看起来非常别致。
  小黛一看就认出四人的身分,正是“蟠龙刀”古氏兄弟——古湘、古资、古沅、古澧。
  老大古湘一看雪地上杂乱的足印,不由诡谲地一笑,飘下雪人头顶,坐在四个雪人之旁。
  老二古资道:“大哥,这四个雪人有点蹊跷。”
  老大古湘沉声道:“不要多说,快坐了下来!”
  弟兄四人满腹狐疑,却不敢问,并肩坐了下来。
  此刻鹅毛大雪纷纷飘落,不到半个时辰,古氏兄弟也变成四个雪人了。
  不到三更天,这八个雪人已经变了样子,因为大雪覆盖,五官不分,不仔细看,好像八堆残雪。
  风雪越来越大,狂风呼啸,在无边黑暗的苍穹下嘶号着。

  第二章 强中还有强中手
  三更刚过,峰头出现五个幽灵似的人影,身躯臃肿,有如五个白毛人猿,原来是身上覆盖着一层白雪。
  这五人轻功之高,比原先的“蟠龙刀”古氏兄弟及“血手双钩”娄氏兄弟犹高出多多。
  五人在峰头疾转五周,其中一个道:“这峰头有人来过。”
  另一个道:“为甚么到现在还没有人影?”
  原先那个道:“我想这两位高人既然邀我等来此,当不会失约。”
  “不错!老夫何等身分,怎能失约不来!”
  语音未毕,五人身后已经站定两个奇形怪状的老人,这两个老人都是穿着一袭单薄的衣衫,在寒风中卜卜作响,却无半点瑟缩之态,但头上却戴着一顶特制的毡帽,将面孔深深掩起。
  其中一个背着一柄木剑,身材奇高。另一背着一个长形包袱,包袱中是甚么兵刃却看不出来,身材奇矮,眉心之上三颗奇大的红痣,予人的印象非常深刻。
  背木剑的老人道:“‘中原五骑士’真是信人,准时到达此地,昔年我们两人曾同时订下一项诺言,只要不是万恶不赦之徙,如果伤在我两人手中,必传他一招奇学,以作补偿,五位昔年各得我两人一招绝学,事隔多年,谅五位已经练成了!”
  “中原五骑士”老大道:“练成了,不知两位前辈召在下来此,有何教谕?”
  背剑的道:“我两人一生行事,一丝不苟从不马虎,昔年既然成全你们,就要成全到底。”
  “中原五骑士”老大道:“晚辈不懂前辈之意。”
  背剑的老人道:“我俩近年来潜心苦研,招术略有变化,既然成全你们,就必须名实相符,所以我俩邀五位前来乃是为了重行指点,以期有成!”
  “中原五骑士”不由个个动容,感激之色溢诸言表,老大道:“两位前辈有此盛意,晚辈却之不恭了。”
  背包袱的老人道:“五位按序先将过去所学的口诀及动作背诵演练一遍,我俩就便予以指点。”
  “中原五骑士”老大龙志起微微一怔,道:“昔年晚辈所学的招式,乃是两位前辈亲手所授,现在又何必重行背诵口诀?”
  背包袱的老人道:“我们是要想看看你们的口诀有没有错误,须知高深的武学,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叫你们背诵口诀和演练一番,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我俩。”
  龙志起道:“为了两位前辈是甚么意思?”
  背包袱的老人道:“我俩的绝学承武林中人抬爱,誉为泰山北斗,如果有人使用此学而不能发挥至大的威力,那就有损我两身分及英名。”
  龙志起脸上闪过怀疑之色,道:“既然如此,晚辈自当遵命,如此奇寒之夜,承两位前辈前来赐教,心实不安,就此谢过。”
  他向老五龙志奋点点头道:“五弟先练剑招!”
  龙志奋握剑在手,卓立如山,道:“神游象外,意在圜中,万流归一,天人同宗。”
  念毕口诀,长剑作波浪形平推出,接着啸声大作,细雨濛濛洒落。
  两个老人的神态变化万千,而老大龙支起更加起了疑心,心道:“龙氏兄弟也不是好欺的!”
  一招练毕,龙志奋手中的长剑竟变成赤红之色,鹅毛大雪落在剑身上,发出“嗤嗤”之声,原来刚才空中细雨濛濛,乃是长剑的奇热将大雪溶化,变成细雨。
  两个老人面色肃然,却又呵呵大笑,道:“很好,很好,想不到这一招竟练到这种火候。呵呵!只要略加更改就行了,其实即使不改也没有甚么。”
  龙志起轻哂了一下,大声道:“笳招由晚辈演练!”
  他向那个背着长形包袱的老人道:“前辈的‘魔笳’可否暂借一用?”
  那老人连忙取包袱道:“使得使得!”
  说着,取出一个长约二尺四寸,乌木所制,状似烟管有三孔的魔笳。
  笳是胡“匈奴”所制的乐器,本是卷芦叶而吹,但后人仿制多用木料,按在挚笳赋说是李伯阳(即老子)入西戎所造,另一说是张蹇入西域所得。
  “中原五骑士”还是第一次看到绝世高人“魔笳”的独门兵刃,一个个屏息窒气。
  龙志起接过“魔笳”,道:“昔年前辈传授笳招之时,曾经告诉晚辈说,笳音分大笳与小笳之别,大笳十八拍,小笳十九拍;大笳为沈辽所创,又名沈家声,小笳名为祝家声,晚辈先背诵笳韵心法。”
  他眼睛连转,道:“不以工尺伤意,不可韵意伤气,气和则韵好,韵好则道生。”
  两个老人眉头微皱,似乎不大了解,但龙志起立即吹奏起来,笳声冲天而起,响彻九霄,悲凉处有如弃妇泣血,雄壮处有如沙场挥戈。
  笳音凝然而止,两个老人微微震颤了一下,互视一眼,他们的表情,只有龙志起心中明白。
  龙志起举笳过顶,然后在空中划了个十字,奇怪的是不带风声,仅笳孔中发出奇妙之音,三丈之内竟未落下一片雪花。
  龙志起收笳抱拳道:“剑笳各一招已经演毕,还请两位前辈赐予指点!”
  两个老人呵呵大笑,道:“很好,很好,果然没有辜负老夫一片心意。喏!这个拿去,慢慢研究,一年之后必有心得。”
  说着各自怀中取出一个纸笺交给龙志起,道:“五位就此下峰去吧!”
  龙志起抱拳道:“多谢前辈,晚辈就此别过。”
  说毕,五人联袂下峰而去。
  两个老人相视一笑,背剑的老人道:“这两招果然玄妙,加上咱们已经获得的三招,尚差一招。嘿嘿!再有一招,就可以前往天山野人谷。”
  持笳的老人一挥手,沉声道:“看!那是甚么?”
  背剑的老人向一行雪人最末六个一看,不由狞笑一声,道:“你们还不现身么?”
  原来除了奚铁笙和白玉娟两个雪人之外,其余六个雪人的面部,都溶化了两个小孔,那是因为鼻孔出气之故,虽然很小,但如何能瞒得了这两位高人!
  “蟠龙刀”四兄弟同时大喝一声,震开积雪,并肩站在两个老人对面,道:“不知两位有何见教!”
  背剑的老人冷峻地道:“四位听了半天,收获不小啊!”
  “蟠龙刀”老大古湘,故作不解地道:“我兄弟四人在此印证内功,试试谁能耐过三天三夜的酷寒,不知两位所说的‘收获’指何而言?”
  持笳的老人道:“昔年我俩曾失手伤过贤昆仲,事后按照诺言,传了四位一招武功,请四位再演练一番,我俩当予以指点修改。”
  老大古湘道:“我兄弟并未学别人的武功,两位千万别信江湖传言!况且,如果两位昔年确曾传过我兄弟的武功,我兄弟焉能不认识两位老前辈!”
  两位老人不由一怔。
  背剑的老人道:“古大侠未免太健忘了!难道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是何人?”
  古湘道:“莫非两位就是‘仙剑’和‘魔笳’两位前辈?”
  背剑的老人冷笑道:“古大侠记性不错,既然认识老夫两人,还用再啰嗦么?”
  古湘轻哂一声,道:“据在下所知,‘仙剑”和“魔笳’两位前辈势不两立,从未同行过,况且,据说两位绝世高人还有不共戴天之仇。”
  持笳的老人杀机陡起,道:“老大,咱们干脆把他们干掉算了!”
  背剑的老人一使眼色,道:“老二别忙!”
  他电目一扫另外四个雪人,道:“还有两个是假的!”
  持笳的老人道:“我说是四个!”
  背剑的老人轻哂一声道:“第一、二个雪人,是真正的雪人,第三、四个才是假的!”
  持笳的老人道:“何以见得?”
  背剑的老人哂然一笑,道:“老二,你的经验还是不够。第一、二个雪人四周,有许多纤小的足印,虽被大雪掩盖,仍可隐隐看出,那分明是附近的顽童所做,而且这半天依然如故,完好无恙;第三、四个就不同了,鼻孔润湿,分明有人在里面呼吸。”
  持笳的老人仔细一看,不由连连点头,脸色微红,道:“老大,你真行!老二甘败下风。”
  风字未落,手中的乌黑短笳向第三、四个雪人遥点两下,只闻“蓬蓬”两声,雪花四溅,立即跃出两人。
  背剑的老人哈哈敞笑一阵,道:“原来是‘血手双钩’两位当家的,既然来了,当然也不能空手而回。”
  语声未毕,谁也没有看清他的木剑如何出手的,只闻“呛呛”两声,“血手双钩”背上的巨钩,竟被齐腰斩断。
  “血手双钩”也算是武林二流高手,想不到未动手之下,竟被人家削断了兵刃,而且是用一柄木剑,不由骇然愕住。
  持笳的老人厉声道:“今夜之事不能对任何人吐露,不然的话,你们两颗狗头,随时都能搬家!”
  “血手双钩”机伶伶地打一冷颤,这时才如大梦初醒,同声道:“谢过前辈不杀之恩,就此别过。”
  立即,飞也似的奔下山峰。
  “蟠龙刀”古氏兄弟相顾失色,就看人家刚才这一手绝学,四人联手,未必能接下人家三五招,不由雄心大挫。
  古湘身为老大,经验丰富,他知道今夜若不说出“仙剑”、“魔笳”的一招绝学,休想全身而退。
  但他也知道,即便说出,能否逃出魔手也是毫无把握,与其全都说出,不如留他一半,设法搪塞一下。
  古湘堆下笑脸,道:“两位前辈必须答应敝兄弟一个条件,本人才能说出。”
  背剑的老人道:“请说!”
  古湘道:“敝兄弟已触怒两位前辈,因此,即使本兄弟全部说出,两位前辈能否见谅尚不可知。俗语说:蝼蚁尚且贪生,为人何不惜命。晚辈有一个办法,如果两位前辈愿意采纳,当然好,反之,敝兄弟只有溅血此峰,与一招绝学同埋地下。”
  背剑老人道:“你说说看,如敢算计老夫,嘿嘿!”
  古湘道:“两位前辈让敝兄弟离开此峰,在山下那块石上留下一张纸笺,那上面写的就是绝学的口诀和姿势,两位前辈下山自取,但两位前辈必须相信,敝兄弟绝不会欺骗两位,因为我们自问也非两位前辈的对手。”
  背剑的老人和持笳的老人交换一个眼色,道:“好吧!我们就依你这个办法,如果你敢欺骗老夫,该知道后果如何!”
  古湘道:“一言为定,兄弟们,咱们走!”
  说毕,向峰下疾驰而去。
  此刻两个老人正要准备下峰,持笳的老人又看了两个雪人一眼,道:“老大!这两个当人不会是假的吧?”
  持笳的老人道:“老二如果不信,就推出一掌试试看!”
  持笳的老人犹疑了一下,他已经失了一次面子,虽然很怀疑这两个雪人,又怕里面空空的,那样一来,更是难堪。
  然而,八个雪人有六个是假的,难道这两个会是真的?
  他缓缓提起魔笳,作势欲点,持剑的老人微微一笑,负手别过头去,好像对他的固执和偏激不值一顾。
  持笳的老人终于又收回手来,道:“老大,我有一事不明,昔年‘仙剑’第二代‘无鞘剑’乐逸和‘魔笳’之女‘魔笳仙子’白冰,被咱哥儿俩……之后,怎地‘仙剑’乐奇和‘魔笳’白龙川两个老鬼竟不闻不问?”
  背剑的老人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他们不闻不问么?你那样想法就大错特错了!你可知道今年端午节在洞庭湖中的龙船大会是何人召开?”
  持笳的老人道:“不是“洞庭神君’齐景蔚召开的么?”
  背剑的老人冷笑一声道:““洞庭神君’是何人之徒?”
  持笳的老人不由一震,道:“他是‘仙剑’的记名弟子,也算是‘无鞘剑’乐逸的师兄。”
  背创的老人道:“这就是了,告诉你吧!被邀之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显然,被邀之人必定到会,如果被邀而不到,必被认为可疑之人。”
  持笳的老人道:“如此说来,咱哥儿俩也要到会了?”
  背剑的老人道:“那还用说,不过这件事只要咱哥儿俩自己不泄底,让他们侦骑四出,仍然枉费心机。”
  他说到这里,向峰下一看,道:“快走!别让这四个小子跑了!”
  说毕,向峰下掠去。
  隐在峰后的小黛正要现身,突然又是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奔上一个人来。
  不!是两个人,身上积雪盈寸,落地无声。
  原来是一个跛子骑在一个瞎子的颈上。
  只闻那个跛子说了几句话,小黛一句也听不懂,既不是江湖切口黑话,也不像是口齿不清,显然两人自创的暗话,别人无法听懂。
  然而,当小黛看到他们身上各插着一柄木剑和一支乌黑闪亮的魔笳时,不由心头大震。
  心道:“奇怪!一夜之间,竟有两对‘仙剑’和‘魔笳’出现,而且都不像是真的。”
  那个瞎子把跛子放下,两人坐在雪地上,各自取下木剑和魔笳,一面摩挲,一面叹息。
  突然那瞎子悲声吟道:“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声调悲壮,动人心弦,他拿起魔笳,吹奏起来。
  他吹了一阵,笳音戛然而止,两人相对默然良久,突然放声大哭起来,直哭得愁云惨惨,摧人肝胆。
  两人哭了约半个时辰,才止住悲声,瞎子捏着鼻子,“呼噜”一声,让绿色鼻涕像海蛎子似的,顺手一甩,“叭”地一声,贴在那跛子的左眼之上。
  跛子正哭得泪眼模糊,伸手一抓,不由大怒,道:“你这是干甚么?”
  瞎子道:“莫怪,莫怪,山风很大,吹到你脸上去了。嗨!咱们‘齐鲁双残’当年随两位少主人是何等威风,想不到他们两位天不假年,突遭暗算,而‘仙剑’乐老前辈和‘魔笳’白老前辈又误会极深,自相残杀,竟使那两个贼子逍遥法外!”
  跛子擦去眼上的鼻涕,道:“瞎子,依我推测,咱们两位少主人可能未死。”
  瞎子白眼一翻,道:“别说梦话,要是没死,怎会十余年未曾现身?”
  跛子又默然了一刻,道:“近来江湖中传说,只要能得‘仙剑’和‘魔笳’两位奇人各五招绝学,就可以前往天山野人谷去取一柄‘魔刀’和一册‘魔刀歌’。那‘魔刀歌’据说就是绝世秘籍,只要练成,就是‘仙剑’、‘魔笳’两位前辈联手,也不是敌手,那就等于独步武林了。”
  瞎子道:“如果确有其事,‘仙剑’和‘魔笳’两位前辈早就去了!”
  跛子冷哂一声道:“你可知道圣人有一句‘有所不为’的名言么?像他们这样的绝世高手,岂能学别人的武功!”
  瞎书:“这话也对,不过那柄‘魔刀’和‘魔刀歌’如被黑道魔头得去,武林可就永无宁日了。”
  跛子道:“所以说咱哥们要动动脑筋呀!”
  瞎子白眼一翻,道:“就凭咱们这两块料也想觊觎绝学?”
  跛子道:“别妄自菲薄,须知昔年少主人传咱们的几招奇学,当今武林中,除三五人之外,尚无人能敌,何况咱们近年来自创的掌法,到现在还未遇上敌手。”
  瞎子道:“走吧,咱们去找‘洞庭神君’齐老鬼去!”
  跛子上了瞎子的肩头,又说了几句令人不懂的话,飞驰而去。
  此刻大雪已停,峰头又趋于沉寂,小黛一掠而出,走到玉娟那雪人之前,道:“小姐,你听到刚才两个宝贝交谈没有?”
  白玉娟道:“没有,我要运功使雪不化,所以没有听到,不过我看到了那两个神秘人物和刚才的‘齐鲁双残’,似乎与我们有点关连。”
  “不错!小婢也有此同感。”
  突然,在奚铁笙那雪人堆上,正发出雪推动的异响声。
  小黛不由一震,走到奚铁笙的雪人身边,道:“怎么?你已经好了?”
  奚铁笙道:“虽然未好,却没有危险了。”
  白玉娟心中一喜,立即穿雪而出,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奚铁笙也破雪而出,兜头一揖,道:“白姑娘临危援手,在下就此谢过!”
  小黛道:“就此谢过?就这样一谢就成了?”
  奚铁笙道:“大德不敢言报,在下铭记在心就是了。”
  白玉娟白了小黛一眼,道:“谁要你多管闲事!”
  小黛道:“不管就不管,他每次在卧龙冈上放风筝,你总是在一边偷看。”
  白玉娟胀红了脸,啐了一口,赶着去打小黛,小黛向峰下跃去,白玉娟正要追赶,奚铁笙道:“在下离家一夜未回,家中恐不放心,暂且告别!”
  白玉娟立即显出依依不舍之色,道:“你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好呢!跟我回去,我爷爷会给你治好的。”
  奚铁笙道:“谢谢白姑娘,家师也能治疗此毒,我不想再麻烦你了!”
  白玉娟幽幽地道:“我……我甚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她说出此话,柳腰一扭,别过头去,白了奚铁笙一眼,奚铁笙怔了一下,心道:“我没有得罪你呀!你这样对我是甚么意思?”
  但他立即笑道:“我以后还会到卧龙冈上放风筝的。”
  说毕,抱拳一揖,掠下峰头,他一路急奔,不久即到卧龙冈北面一个山谷之中,谷中有数椽茅屋,此刻屋外一株柳树下坐着一位白发皤皤的老人。
  奚铁笙连忙跪了下去,道:“笙儿一夜未归,使师祖挂心,请师祖恕罪!”白发老人双目如电,在奚铁笙脸上一扫,沉声道:“你何时招惹了太极派之人?”
  奚铁笙不由一惊,道:“师祖,您老人家已经知道了?”
  老人道:“你已经中了太极派的独门淬毒暗器,难道你能瞒得了我!”
  奚铁笙不敢隐瞒,立即把放风筝之事以及峻极峰头所见之事说了一遍。
  老人连连动容,尤其听到两个戴毡帽的老人以及“齐鲁双残”时,秃眉连轩,神色激动。
  然而,他最后却对那白玉娟十分注意,道:“那女孩子有多大了?”
  奚铁笙道:“大概和徒孙差不多!”
  老人道:“她是什么样子?”
  奚铁笙不由红了脸,嗫嚅着道:“瓜子脸,柳叶眉。”
  老人面色肃然,道:“还有甚么特征没有?”
  奚铁笙道:“面颊上有两个酒窝。”
  老人拂袖而起,须发皆动,负手踱了几步,喃喃地道:“难道他也隐在卧龙冈附近?”
  奚铁笙呆立一旁,心中忐忑不安,以为闯下了大祸。
  老人沉声道:“笙儿随我来!”
  奚铁笙紧跟着老人进入茅屋,老人将柴扉掩上,负手在屋中踱了数匝,突然停止,凝视了奚铁笙一眼,肃然地道:“你可知道你师父是怎么死的?”
  奚铁笙道:“师祖不是说师父是因病去世么?”
  老人沉声道:“那是骗你的,因为你年纪还小,告诉你有害无益,事实上你师父是死在仇人手中!”
  奚铁笙心头大震,卜地跪了下去,热泪夺眶而出,悲声道:“师祖请告诉笙儿,师父死于何人之手,笙儿必定手刃此贼!”
  老人神态肃然,在屋中踱着方步,显然他正在考虑现在是否应当告诉他。
  因为这件事他埋藏心中达十余年之久,终因功力未复,不敢轻言报仇,而他的功力,今生已无望恢复,一旦告诉奚铁笙,让他一个气血未定的小孩子去复仇,又实在放心不下。
  如果奚铁笙此番能将峻极峰的详细情形告诉老人,也许不会发生一个极大的误会,更不会使亲者痛,仇者快。
  但他埋在雪堆之中,对于两个神秘老人所说的话,根本未听到。
  正因为如此,武林才掀起滔天巨浪、腥风血雨,白道高手,差点全部断送。
  老人道:“你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虽然你有五阴绝脉,将来也许因机缘巧合,能不期而愈,但二十岁以前则无性命之忧,所以师祖想完成你一片孝心,从现在开始,为你师父报仇。”
  奚铁笙悲声道:“我师父的仇人是谁?”
  老人犹豫了一下,道:“他是昔年武林中绝世高手,而且侠誉甚隆,现在不必告诉你他的名字,只要你稍加注意,即可知道。此人面部有一特征,一看便知,他的年龄与我差不多,同字脸、卧蚕眉、虎鼻、海口、身材奇矮、紫膛脸,印堂正中上下排列三颗大红痣,一看便知。”
  老人微微一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昔年师父被杀,有两人曾亲自目睹,那就是‘齐鲁双残’,他们那时还未残废,乃是你师父的忠友,曾出手帮你师父,结果双方功力悬殊,落得一跛一瞎。”
  老人续道:“昔年你师父被害的同时,又传说仇人之子也被人所杀,而传言中的仇人竟是师祖我。”
  奚铁笙不由一怔,道:“是不是他故意栽诬师祖,以作杀害师父的借口?”
  老人道:“仇人之子被杀,当不会假,但实不是我所杀,而你师父昔年行道江湖,侠誉甚隆,绝不致做出伤天害理金,所以我想对方杀害你师父,绝对是一个阴谋。”
  老人续道:“我刚才告诉你仇人的特征,你记住了没有?”
  奚铁笙含泪道:“笙儿已牢记在心,请师祖告诉笙儿,仇人在那里?”
  老人想了一下,道:“仇人可能就在附近,但师祖要郑重的警告你,一旦发现仇人,绝不可凭一时的冲动,贸然动手。师祖已经对你说过,仇人与师祖齐名,而师祖昔年获得你师父的死讯之后,找他算帐,想不到激战一天一夜,终于……”
  奚铁笙不由泪下如雨,道:“师祖您输了?”
  老人点点头道:“不错,师祖输了一招,重伤倒地,至今未愈,可恨那仇人还假惺惺,当面道歉,说是他失手误伤,叫‘齐鲁双残’把师祖送回家中,师祖为了复仇及抚养你,就隐于此谷。”
  奚铁笙道:“师祖,您老人家昔年既与仇人齐名,且被武林中人誉为泰山北斗,他一定也是大大有名之人。”
  老人自床下取出一个长布包,撤出一柄木剑,道:“你看到此剑,就知道师祖是谁了……”
  奚铁笙不由惊呼一声,道:“原来师祖就是‘双绝’之一的‘仙剑’啊!”
  他突然震颤了一下,道:“那么仇家该是‘魔笳’白龙川了?”
  老人肃然点点头道:“从现在开始,师祖传你本门剑法,你过去所学的只是本门剑法的外三剑。”
  老人带着奚铁笙来到后院,道:“本门的剑法名为‘圣者之剑’,分外三剑和中三剑及内三剑,三三见九,无穷无尽,你以外三剑就能将‘太极圈’击败,足见得你已得要诀,可惜你有五阴绝脉,内力受了限制,暂时无法登峰造极。”
  奚铁笙肃然地道:“师祖和师父对笙儿恩同再造,笙儿只要能手取仇人,就是夭寿而死,也能瞑目,师祖不必为笙儿惋惜!”
  “仙剑”乐奇泪光滢滢,激动地道:“好孩子,你虽然身有绝症,但师祖深信皇天不负苦心人,像你这样心地善良、孝心感天之人,必定有救。好在还有四年的阳寿,或能遇上奇缘。”
  老人说至此处,淌下两行清泪,他为安慰别人,自己反而无法抑制一腔悲忿,因为他功力至今未复,而徒孙又有不治绝症,子仇未报,且希望微渺,怎不使他悲怆欲绝!
  “仙剑”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把中三剑和内三剑传与奚铁笙,并严厉嘱咐于他,道:“本门绝学,一般武林人物或者看不出来,但一旦遇上高人,可瞒不了人家,你不到万分危急之时,不可用它,平常以师祖近年所研的‘乱魂剑法’应付即可。同时不可泄漏身世。”
  “仙剑”续道:“一旦发现仇踪,须小心从事,多用心机,因为此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如果你遭遇不幸,本门的血仇就永沉海底了!”
  奚铁笙唯唯应命,苦练剑法,过了半月,剑法大有进境,“仙剑”道:“你也不必太急于一时,只要能勤练不辍也就行了,你可以到外面玩玩了。”
  奚铁笙不便违背师祖之意,拿起蜈蚣风筝,又来到卧龙冈之上。
  他刚刚放起风筝,白玉娟已经疾掠上峰,两小四目相对,都兴奋得怔了一下,尤其是白玉娟,她长了一十五岁,从未和男人接近过,自从遇见奚铁笙之后,一颗芳心再也控制不住。
  近日来她天天注意天空,有时卧龙冈上,有好几种风筝飞翔于天空,就是不见那巨大的蜈蚣风筝,她多么希望看到那风筝啊!
  一天、两天过去,她变得百无聊赖,而且常发小脾气,过了七八天之后,更是意兴阑珊,连茶饭也不感兴趣了。
  她曾偷偷地在卧龙冈四周巡察了数次,没有找到奚铁笙。当然,她因为已对奚铁笙发生了情愫,自然把他看得很高,而且由于奚铁笙生得仪表不俗,风度翩翩,完全是世家子弟的风范,所以她专门注意附近的高楼大厦,却忽略了那几椽小茅屋。
  十天之后,她始终没精打彩,总是躺在竹楼上发怔。在这竹楼的窗口,可以看到卧龙冈的上空,她曾数度发生幻觉,见那巨大的紫色蜈蚣蜿蜒飞翔于天空,她也曾跳了起来,但当她仔细一看,那里是蜈蚣风筝,而是那些蝴蝶和白鹤等风筝。
  今天当她发现那蜈蚣风筝飞翔于天空时,她几乎又以为是幻觉,激动了半天,竟穿窗而出。
  此刻四目相接,两颗心卜卜猛跳,白玉娟毕竟是一个黄花少女,怔在那儿,螓首低垂,抚弄衣角。
  奚铁笙也是一个大孩子,虽然他对白玉娟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但他不知那就是男女间的爱,他只是觉得她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他见了别的女孩子懒得多看一眼,但见了白玉娟却不禁有点紧张。
  终于他叫了一声“白姑娘”。白玉娟“嗯”了一声,低头走到他的身旁,红着脸注视着奚铁笙,道:“看起来你的毒伤已经好了!不过你的气色还不大好。”
  奚铁笙想起自己是五阴绝脉,不由私恨师仇一齐兜上心头,剑眉深锁起来。
  白玉娟关怀地道:“你有病么?”
  奚铁笙道:“没有!”
  白玉娟道:“你好像不大高兴,有甚么事不开心,可以告诉我么?”
  奚铁笙想起师祖的话,立即勉强笑道:“没有甚么不开心,只是好久没有看到你……”
  他说出此话,不禁脸又红了,他虽然也想白玉娟,但却未到失魂落魄的程度,他这一说谎,自己反而感到惭愧。
  那知白玉娟听了这话,一颗芳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她多么开心啊!她多么爱听这句话啊!她认为自己苦等十余天,终日茶饭不思,这一句话,使她觉得已经获得了满足的报偿。
  她扭动了一下腰肢,娇靥更加红润了,好像一个熟透的苹果,幽幽地道:“你坏!”
  奚铁笙以为她知道他自己在扯谎,不禁局促不安起来,一时之间抓耳搔腮,好像全身没有一处不痒。
  白玉娟白了他一眼,噗嗤一笑,道:“你真傻!”
  奚铁笙又愕了一下。
  白玉娟见他发愕,又暗暗一笑,道:“奚铁笙,请你到我家去玩玩,好不好?”
  奚铁笙见她喜怒无常,变化莫测,不禁暗自摇头,心道:“女人真怪,令人捉摸不定!”
  他立即答道:“你家里有甚么人?”
  白玉娟道:“只有一位爷爷和一些下人。”
  奚铁笙道:“好吧!不知你爷爷会不会讨厌我?”
  白玉娟道:“他一定喜欢你。”
  她的脸又红了,连忙拉着奚铁笙风筝的线,道:“来,我帮你收风筝!”
  两人收了风筝,白玉娟拉着奚铁笙的手,向谷中走去。
  奚铁笙缩回手,道:“不要这样,人家会笑你的!”
  白玉娟哼了一声,道:“管他呢,谁会笑我?你分明是不喜欢我!”
  奚铁笙不由急了,道:“白姑娘,请你不要这样说,我很感激你!”
  白玉娟道:“我不要你感激,只要你喜欢我。”
  奚铁笙深深感动了,立即拉着她的手,那知白玉娟又将手一甩,道:“不要勉强!你……你讨厌我。”
  奚铁笙胀红了脸,道:“我……我真喜欢你,不信我可以发誓。”
  白玉娟嫣然一笑,道:“不要了,我相信就是了,我们快走吧!”
  两人携手疾走,到了谷底,只见一爿别致的竹楼,建于一片树林之中,竹楼四周绕着一丈多高的竹篱。
  竹篱上爬满了凌霄和藤萝花,显得分外清幽,进了竹门,到处都是奇花瑶草。
  两人上了一座小巧的竹楼,这竹楼不但梁椽都是湘竹所建,即楼梯、石阶,门扉和家具,均无一不是湘竹所制,触目处,几净窗明,令人心神为之一畅。
  奚铁笙不由赞不绝口,道:“白姑娘,你真是雅人,我能住在这楼中一天,那就高兴死了。”
  白玉娟道:“那不简单,你永远住在这楼上也可以的。”
  她说到这里,知道失言,不由红晕上颊,偷偷地看了奚铁笙一眼,但奚铁笙却未注意,径自走到竹桌处,拿起一张素笺,只见上面的娟秀小楷写了一首词:“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奚铁笙道:“原来白姑娘也喜欢宋代女词家李清照的词,而且你的小楷也写得很好!”
  白玉娟一下夺了过去,脸上又泛出红晕道:“不经过人家用,不准看人家的东西,我要罚你!”
  奚铁笙道:“好!你罚吧!”
  白玉娟道:“罚你也念一首李清照的词。”
  奚铁笙不假思索,朗诵道:“红藕香残玉箪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白玉娟美眸中射出水样的柔情,两个酒窝荡漾着醉人的憨态,连连鼓掌,道:“好极,好极。”
  “娟儿,甚么事值得你如此高兴?你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语音未毕,已经走上一个身材奇矮、同字脸、卧蚕眉、虎鼻海口、紫色膛脸,印堂正中有三个大红痣的白发老人。
  奚铁笙陡然一震,暴退三步。

  第三章 炫奇技柳梢结子
  奚铁笙一见来人,暴退三步,他一腔仇火,全凝聚在一双俊目之上,射出骇人的光芒。
  但老人并未看到,因为此刻白玉娟像一只燕子似地,投入老人怀中,道:“爷爷,他……他就是那个。”
  老人瞥视奚铁笙一眼,皱了一下眉头,因为奚铁笙虽然尽力在抑制自己的仇火,双目之中仍不免射出狠毒之色。
  但老人却没有想到,他只是发现奚铁笙有五阴绝脉之症,他皱眉头的原因,是怕孙女受不了这个打击。
  老人呵呵笑道:“他就是放蜈蚣风筝的少年是不是?”
  白玉娟胀红了玉脸,一双凤目偷偷地睨了奚铁笙一眼,不由怔了一下,因为奚铁笙见了自己的爷爷,脸上非但没有恭敬之色,即连一点笑容也没有。
  老人搂着白玉娟,走到奚铁笙面前,拿起桌上的词笺,看了一遍,呵呵笑道:“年纪轻轻的,就吟风弄月了,你羞不羞?”
  白玉娟两只玉手轻轻擂着老人的前胸,撒娇地道:“爷爷,我不来了,您老是笑话人家!”
  老人又大笑一阵,那一张紫膛脸上绽出十分慈蔼的神色,道:“他有没有和你一首?”
  白玉娟红着脸道:“有!他和的是李清照的寄调‘一剪梅’。”
  老人仰天朗笑一阵,道:“痛快,痛快!爷爷今天才知道你已经长大成人了,既能以词传情,灵犀一点,再也不能把你当小孩子看待了,爷爷有多高兴啊!”
  老人神采飞扬,老怀激荡,兀自朗笑不已。
  奚铁笙已经冷静下来,他凝视着这个师门仇人,不由感慨万千,心中隐隐作痛,他恨上天的安排太过残酷,既要自己发现仇踪,又为何要白玉娟施恩于他!
  如今恩仇交杂,使他一颗稚子之心,有如刀绞,因为他是恩怨分明之人,有恩必偿,有仇必报,而现在发现白玉娟就是仇人的孙女,叫他如何报恩!如何报仇?
  老人呵呵笑了一阵,兴奋得流下两滴老泪,低头看看白玉娟,又长叹了一声。
  白玉娟不由一怔,道:“爷爷,您是怎么啦?怎地又叹起气来了?”
  老人面色一沉,语重心长地道:“娟儿,你老实对爷爷说,你喜欢他么?”
  白玉娟一颗芳心好像要自口中迸出,嘤咛一声,伏在老人怀中,幽幽地道:“爷爷,您……您明知故问。”
  老人不由一震,紫脸上显出一片萧瑟之态,沉声道:“娟儿,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世么?”
  老人曼然打住,面上显出无限悲壮之色,改口道:“你知道他身有绝症么?”
  白玉娟悚然一惊,乐极生悲,立即回头,凤目中立即蓄满了泪水,她泪眼模糊,觉得眼前的奚铁笙好像飘荡在汪洋大海之中,是那么遥远而虚无缥缈。
  她又回头扑到老人怀里,悲声道:“爷爷,我不管!我……我不管他有没有绝症,我……我不管。”
  她说到末了,声泪俱下。
  老人微微摇头,默默流泪,一颗一颗地滴在白玉娟的秀发之上。
  奚铁笙暗哼了一声,他此刻仅对白玉娟的痴情,寄予些微的同情,但他对这个老人,却产生极端的仇视之心。
  他觉得这个老人神色和善,却有一颗狠毒的心,他认为白玉娟生错了地方,她未来的痛苦和失望,不是他赐给她的,而是她的爷爷赐给她的。
  奚铁笙暗自冷笑了一下,心道:“不管你对我如何痴情,不管你对我有何恩情,但是,我奚铁笙身受师门两代大恩,眼看着师祖风烛残年,且伤势未愈,自己又身催绝症,朝不保夕,若自己在二十岁以前不能手刃仇人,岂不是不忠不孝的畜生了么?”
  奚铁笙暗咬银牙,向老人望去,只见他神色肃然,抚摸着白玉娟的秀发,唏嘘不已。
  奚铁笙暗自冷笑一声,心道:“老贼!你空有一张佛祖面孔,却是一副豺狼心肠,我奚铁笙绝不受你那假慈悲的蛊惑,我要亲手杀死你!”
  突然,老人一双冷电似的目光向奚铁笙扫来,凝视一刻,毅然走到奚铁笙面前,出手快逾闪电,向他的脉门抓去。
  奚铁笙心胆皆裂,他以为老人已经识破他的行藏,要向他下手,不由心念电转,是出手还是不出手。
  就在他转念的工夫,左手脉门已被老人牢牢扣住,只感五指如钩,深深陷入他的皮肉之中。
  白玉娟不禁吃了一惊,不知爷爷忽然向他下手是为了甚么?她急忙扑过去,正要拉开老人,突然一看奚铁笙的面孔不由惊呼一声愕住。
  原来此刻奚铁笙面色青紫,额角青筋突起,嘴唇发黑,但一双俊目之中却泛出火红的光芒。
  白玉娟以为爷爷下了毒手,不由大哭起来,嘶呼着道:“爷爷,您您为甚么要害死他……您把我也害死算了!”
  老人沉声道:“娟儿,别太激动,爷爷与他无怨无仇,为甚么要害死他?你看!这就是五阴绝脉的症候,他最多能活二十岁!”
  白玉娟松了一口气,一看奚铁笙,形同厉鬼,不由芳心奇痛如割,她大声道:“爷爷,请您救救他!如果救不好,我也不想活了。”
  老人大喝一声:“胡说!”沉声道:“你疯了么?白家只有你一条命根子,难道你……”
  他有所顾忌,不便说出,立即松了奚铁笙的脉门,颓然坐在一边。
  奚铁笙的脸色逐渐好转,他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到目前为止,他不敢确定老人刚才的举背是否包藏杀机。
  白玉娟忘了爷爷还在一边,疾扑而上,伏在奚铁笙胸前悲泣不已。
  老人站了起来,对奚铁笙道:“你可知道你身有绝症?”
  奚铁笙本是冷静之人,转念一想,能看出此症之人,必是绝世高手,而且对医理也很精通,自己的身世不能说出,当然不便说自己知道。
  他摇摇头道:“晚辈不知道!”
  老人道:“你身罹五阴绝脉,最多能活到二十岁,老夫虽然深通医道,但对这种罕见的绝症,也是无能为力。”
  白玉娟又扑到老人怀中,哭道:“爷爷,您救救他吧!快救救他吧!”
  奚铁笙心中一酸,泪光流转,他这时并非为自己的绝症感到绝望,而是为白玉娟的奇情所感动,他为她惋惜,为她痛心,更恨造物者的安排。
  但是,当他与老人的目光相接之时,满眶泪水,又硬生生地忍了回去,他咬牙切齿,暗暗地告诉自己,为了湔雪师门血仇,绝不能存儿女私情。
  老人道:“你是何人门下?”
  奚铁笙道:“晚辈父母双亡,跟随一位伯伯身边,学了几手粗浅功夫,而我那伯伯在武林中籍籍无名。”
  老人大摇其头,道:“完了,完了!”
  白玉娟一颗炙热的芳心,又降到无底的冰窖之中,道:“爷爷,您还没治疗,怎知完了?”
  老人道:“如果他本身有深厚的内功,爷爷还能有二三成的把握,他既是一个籍籍无名之人的门下,内功一定很差,爷爷空有成全之心也是白费!”
  奚铁笙对于他自己的绝症,根本不希望老人治疗,他现在所希望的,是想在此谷逗留几天,趁机为师报仇。
  因此,他对于老人的话,和白玉娟的焦灼,只是淡然置之,无动于衷。
  他心中暗暗地念着:白姑娘,你对我太好了,今生,我奚铁笙不但不能报答你的恩情,而且还要杀死你的爷爷,来生我再加倍报答你!
  他一想起白玉娟一旦失去爷爷之后,岂不是孤苦伶仃!以她的个性,那能苟活偷生,那样一来,就等于害死了她。“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忖念间老人问道:“你可曾学过内功?”
  奚铁笙道:“晚辈学过,只是谈不上深厚。”
  老人道:“让老夫试试看,希望虽然不大,也只有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奚铁笙深施一礼,道:“谢谢老前辈再生大恩,不知老前辈的大名可否赐告,以志不忘!”
  老人顿了一下,道:“老夫白恨天,外号‘竹庐隐士’。”
  奚铁笙暗骂一声:“好狡猾的老贼,我奚铁笙阳寿不过二十,恐怕你也难再活半年!”
  他再次盯着老人的奇矮身材,同字脸、卧蚕眉、虎鼻海口、紫色膛脸和印堂正中三个血红大痣。
  一点不错,天下那有与他同样之人,况且他又姓白。
  老人道:“你回去对你伯伯说一下,因为治疗此症最少需要三个月。”
  奚铁笙立即答应,下了竹楼,白玉娟红肿着眼睛,拉着他的手,道:“我和你一块回去!”
  奚铁笙早已想好了主意,他暂时不能告诉师祖,因为一旦告诉他仇人就在咫尺之间,说不定师祖会亲自前来报仇,他老人家伤势未复,当然不是“魔笳”白龙川的敌手,那样岂不是反而害了他。
  奚铁笙只是想到外面兜个圈子,然后回来说已经关照过了,停几天以后,再趁机溜回去,偷偷留下一张纸笺,就说自己另有奇遇,约一年可返,且离此很远,叫师祖不必介怀。
  他见白玉娟要跟他回去,不由大急,道:“你……你还是在这儿等我吧!两个时辰之内,我就回来了。”
  白玉娟那能放心,忙道:“笙哥,小妹陪你去不方便么?”
  奚铁笙道:“没有甚么不方便,只是我心情不好,不愿使你看到我和伯伯分离时的悲惨情景。”
  白玉娟幽幽地道:“小妹对你的心意,你还看不出来么?小妹愿意分担你们的悲哀。”
  奚铁笙不由大怒,道:“你不听话,我就永远不回来了,反正这是绝症,活着也是白费!”
  白玉娟悚然一怔,她自幼被老人宠爱,那曾受过这种粗声大气的呵斥,不由热泪盈眶,心中委屈万分,她想不到自己为他焦灼、担心,竟换来如此粗野的态度。
  奚铁笙的怒气只是为了血仇而发,当然不是为了她,但他恐怕她一定要跟他回去,也不愿解释,沉声道:“我两个时辰之内就回来,你不必跟来!”
  说毕,疾奔而去,他出了竹门,恐怕白玉娟暗暗跟踪,便向相反的方向驰去,但又不敢施展绝顶轻功,且不时回头察看。
  他奔过几个山头,停了下来,心中七上八下,矛盾、痛苦一齐兜上心头。
  突然一阵清风过处,眼前站定两人,奚铁笙悚然一怔,只见这两个老人都在五旬以上,一色皂袍,却戴着厚大的毡帽,仅露出两个眼睛。
  其中一个道:“小子,你看到两个老鬼没有?一个身背棋盘,一个身背一柄黑色怪刀。”
  奚铁笙正在极端痛苦之中,又听两个奇形怪状的老人叫他小子,态度傲慢,不由大感不耐,道:“不知道!”
  两个老人阴笑一声,其中一个道:“你敢对老夫如此不敬,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
  奚铁笙只想静静地待一会,只见两个老人出言不逊,不由大怒,厉声道:“快滚,快滚!再啰苏我可要无礼了!”
  他不知道这两个老人就是半月前在嵩山峻极巅峰,被小黛埋在雪堆中祛毒时所出现的神秘人物,如果他知道,或者听到他们交谈,他就不会放过他们了。
  因为两个老人的木剑和魔笳都用包袱包着。
  两个老人狞笑一声,其中一个道:“把他宰掉算了!”
  另一个欺身如电,向奚铁笙胸前抓去。
  奚铁笙吃了一惊,他感觉此人身法之快,几乎可以与他师祖比拟,连忙施展轻功疾退。
  但他又突然一怔,道:“这老小子的身法好像见过。”
  一个老人道:“快点把他拾掇了,我们还要赶路!”
  奚铁笙感觉这两个老人有点像自己的师祖和“魔笳”白龙川,尤其是两人一高一矮,高的奇高,矮的奇矮。
  那老人一招未能得手,杀机陡起,两掌一错,泛出淡金之色,眨眼工夫,拍出十余掌之多。
  奚铁笙不知厉害,不退反进,捡起一段枯枝,展开“乱魂剑法”,闪电戳出七八剑。
  那知此时突然有人大声道:“人家已经将军了,你还不支仕,难道不要命了!”
  奚铁笙心中一动,疾退三步,只见一株大树之下,对面坐着两位老人,正在对弈,其中一个衣衫破碎,却露出雪白的皮肤,看他白嫩的皮肤,一点也不像鸡皮鹤发的老人。
  更奇的是,他那白嫩的皮肤上到处都刺着一些小方块,好像一个象棋盘,棋盘上只剩下寥家数字,好像是一盘残棋的棋式。
  对面老人漆黑膛脸,黑色长袍,黑裤黑鞋,连袜子也是黑色,身上背着一口黑色大刀。
  他身上唯一不黑之处,是鼻孔中两道鼻涕,已流到上唇边缘,呈深绿色,伸缩不已。
  此刻,两个头戴毡帽的老人不由同时一震,互交眼色,舍了奚铁笙,竟向对弈的两个老人扑去。
  突然,那衣衫破碎的老人大叫一声,道:“好小子,现在你可以将军了!就是将不死可能连吃两个子!”
  奚铁笙见两个对弈老人根本未曾发觉,恐怕这两个戴毡帽的老人伤了他们,同时对那衣衫破碎的老人刚才那句话,不禁心中一动,好像对他说的,立即大喝一声:“站住!”
  他疾掠上前,枯枝一颤,竟忘了师祖的叮嘱,施出“圣者之剑”外三剑中的一招“圣剑春秋”。
  两个戴毡帽的老人乍感背后啸风大作,不敢大意,身形一分,回头止步。
  奚铁笙“刷刷刷”攻出三剑,也是外三剑中的招式,硬将两个老人迫退三步。
  两个戴毡帽的老人惊咦一声,同时发出一声狞笑,两掌一错,金芒大盛,炙人热浪排山倒海而来。
  奚铁笙不由大惊,正待变招,准备施出中三剑,突然那衣衫破碎的老人又大声道:“快飞象。”
  奚铁笙头脑之灵敏无与伦比,不假思索施出内三剑中一招“飞象朝笏”,只闻“蓬”地一声,一段枯枝变成木粉,他一条右臂好像折断了似的,奇痛彻骨退了三大步。
  而两个戴毡帽的老人,身形摇了一摇,卓立未动。
  奚铁笙不由大骇,因为内三剑是“圣者之剑”中最厉害的剑招,虽然初学乍练,火候不到,但这两个老人的功力,也可想而知了。
  其实他那里知道这两个戴毡帽的老人乃是绝世高手,他能接下两人联手一击而未受伤,已是大为不易不事。
  两个戴毡帽的老人这一下可不敢大了,将内力提至八成,两掌一错,就待推出。
  突然那衣衫破碎的老人尖声道:“喂!你要不要脸,难道还不认输?”那身背黑色大刀的老人“呼噜”一声,将两道鼻涕吸了上去,道:“我为甚么要认输!你两个小卒合拼我一匹小马,也仅略占优势,却吃不掉它,你竟脸不红气不喘,真是难得!”
  两个戴毡帽的老人一听,分明是话中有刺,在指鸡骂狗地骂他们,不由大怒,舍了奚铁笙,又向大树下扑去。
  那衣衫破碎的老人突然两掌在棋盘上一绞,尖声道:“你老鬼总是要赖,输棋不认帐,算了,算了!”
  了字未了,棋子竟一齐飞起,漫空飞舞,最后失去踪迹。
  衣衫破碎老人不由脸色大变,而奚铁笙也不由瞠目咋舌,原来那些棋子都贴在柳条上。
  全场一片死寂。
  只有衣衫破碎老人在怪笑。
  这可震住了两个戴毡帽的老人。
  奚铁笙知道遇上奇人了。
  这时破衫老人又道:“真是无奇不有,不知荒山旷野之中那来的臭虫!”
  他说毕,立即又大声道:“老鬼,咱们再来一盘。”
  语音甫毕,那些贴在柳条上的棋子一齐飞了下来,只闻“叮叮”之声不绝于耳,眨眼工夫,落在棋盘之上,各就各位,一个不错。
  两个戴毡帽的老人一交眼色,回身疾掠而去。
  “哈。”
  两个老人狂笑一阵,衣衫破碎的老人对奚铁笙道:“好小子,你想杀人家的爷爷,却又想霸占爷爷的孙女,心肠可够毒的,此番死不了,算你命大,那时候你可以到天山野人谷来!”
  奚铁笙知道这话是暗暗讽刺于他,不由大惊,心道:“难道这是神仙不成?不然的话,自己心中之事他们怎会知道?”
  他立即上前几步,跪了下去,道:“两位前辈胸罗万机,请为晚辈指示迷津!”
  身背大刀的老人“呼噜”一声,又将鼻涕吸回,道:“好小子,你看后面谁来了?”
  奚铁笙回头一看,一条纤小身形疾掠而来,再一回头,两个老人已经不知去向,不由愕在当地。
  奚铁笙此刻震惊的不是两位奇人的绝技和身法,而是他们刚才所说的话,显然奚铁笙复仇之事,这两位奇人已经了如指掌。
  他以为这两个老人不是人而是神,因为他自发现白玉娟的爷爷就是“魔笳”白龙川之时起,到现在不过半天光景,而且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两个奇人怎会知道?
  更奇的是这两个奇人连他心中之事也十分清楚,他们那句“好小子,你想杀死人家的爷爷,又想霸占爷爷的孙女。”更使奚铁笙颤栗不已。
  “笙哥,你你这是干甚么!”
  白玉娟疾奔而来,见他呆呆地跪在地上,不由大惑不解地问。
  奚铁笙如梦初醒,站了起来,呐呐地道:“我……我在祷告。”
  “你祷告甚么?”
  “我我祷告苍天保佑你!因为你太仁慈。”
  白玉娟非常感动,伏在他的胸前,道:“你了解我,我就满足了,不过你为甚么没有回家?”
  奚铁笙陡然一震,他知道白玉娟在暗中跟着自己,虽然她没有看到刚才两个奇人惊走两个戴毡帽的老人,可是自己没有回家,已被看到了,自己自不能露出破绽。
  他从未扯过谎,如今又是在自己所心爱的人面前扯谎,更加不安,呐呐地道:“玉娟,请你原谅我,我……我不能回去告诉我的伯伯了。”
  “为甚么?”
  “因为我不愿使他为我担心。”
  “你要在这里住三个月,他能放心么?”
  “我想停几天偷偷回备下一张纸条,告诉他老人家,就说我遇见一位奇人,传我武功,三个月之后才能回去,对于治病之事暂时不提,如果能治好绝症,回去时他老人家一定喜出望外,如果治不好,回去就不提治病之事。”
  “你这办法也好,走吧!我们回去。”
  两小携手向谷中奔去,奚铁笙心中多么痛苦!他深信他自己只要抱定决心,小心从事,在三个月之中,必能手刃“魔笳”白龙川。但那时白玉娟该多么伤心,说不定立刻翻脸成仇。唉!只要大仇已报,自己就是死在她的手中也瞑目了。
  白玉娟道:“笙哥,你叹气干甚么?你要知道我爷爷精通医理,内功深湛,他既然答应为你治病,总有几分把握,你要把心情放宽才行。”
  奚铁笙默默无语,只有紧紧地握着白玉娟的玉手,他觉得白玉娟越是对他好,越使他心中绞痛。
  两人回到竹楼之中,小黛已将晚饭摆上,“魔笳”白龙川负手在楼上踱着,见两小同时回家,不禁寿眉微皱了一下。
  老人担忧的是孙女已对奚铁笙发生情愫,他知道孙女的个性,只要动了真情,恐怕至死不移,奚铁笙的绝症仅有二三成把握,一旦奚铁笙不治而死,以孙女的脾气,必不能偷生苟活,白家唯一的命根从此断绝,而女儿的血海深仇也将无洗雪之日了。
  “爷爷,我们吃饭吧!”
  白龙川毕竟是经验丰富之人,他知道愁也没用,此事必须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能治好当然更好,不然的话,他要预先和奚铁笙谈一谈,一旦治不好,他要叫奚铁笙不辞而别,永远不和白玉娟见面。
  白龙川堆下笑容,道:“铁笙,我们一起吃饭吧!”
  奚铁笙道:“前辈的大恩,晚辈不知如何报答?”
  其实他这话是言不由衷的,他恨不得一掌击毙白龙川,但他既然决心杀他,知道必须小心从事,表面上一定要必恭必敬,不能使他看出一点破绽。
  白龙川道:“今后至少有三个月的时间相处,你也不必见外,以后也叫我爷爷好了!”
  奚铁笙虽然一百个不愿,但却不能露出勉强之色,立即叫了一声,坐在末席,但白龙川和白玉娟立即把他让到客席上。
  因为除了一些下人之外,这一片竹楼之中只有四个人,包括小黛在内,四人各据一面,形同一家人。
  “魔笳”白龙川不论武功和阅历,都算是当今绝世顶尖,但在此刻,也不由暗自唏嘘,一个是自己的孙女——一个失去父母的孤儿,而且父母都是死于仇人之手,其中恩怨牵缠又十分复杂;另一个年轻人很可能就是他未来的孙女婿,也可能是陌路人,这要看苍天的安排。
  他偷偷地看了玉娟一眼,见她喜孜孜地望着奚铁笙,充分流露出小儿女的天真纯挚之情,不由又是一叹。
  饭后,白龙川对白玉娟道:“娟儿,爷爷今夜就要开始为奚铁笙孙儿治病,不能有人打扰,你和小黛就早点睡吧!”
  白玉娟不便反对,下楼去了,白龙川带着奚铁笙下了竹楼,进入一个奇特的竹屋之中。
  这竹屋有好几道竹门,由第一个竹门进入就呈螺旋形向内旋转前进,奚铁笙暗暗一数,不多不少,正是十二道竹门,好像进入螺丝中央。
  这竹屋方圆不过一丈五六,只有一个特制的蒲团,墙上挂着一个乌黑的魔笳。
  奚铁笙乍见此物,不由勾起满腔仇火,他相信昔年自己的师父定是死在这支魔笳之上。
  白龙川肃然地道:“你喜欢娟儿么?”
  奚铁笙不由一窒,红着脸道:“是的!”
  白龙川的寿眉微微挑了一下,道:“你既然喜欢她,一定希望她一生幸福了?”
  奚铁笙不由大感茫然,道:“当然,笙儿深深希望她能快乐一生,无忧无虑!”
  白龙川沉声道:“爷爷既然答应为你治病,自是不遗余力,好了之后,爷爷成全你们,因为爷爷只有她一个孙女,白家也只她这个命根,但是……”
  白龙川脸色一变,如罩寒冰,奚铁笙心中一跳,知道下文一定非同小可。
  白龙川道:“如果一旦你的绝症无法治疗,你有何打算?”
  奚铁笙已经隐隐猜出白龙川言中之意,他对本身的绝症早已不抱希望,只是为了复仇,他相信有三个月的时间,总能找到有利的机会杀死这老贼。
  奚铁笙道:“笙儿已经下了决心,如果此症无法治疗,我想远走边陲,无声无息地死去。”
  白龙川老怀激荡,他为这少年惋惜,但也为孙女担忧,他不敢想象将来奚铁笙失踪之后,白玉娟会急成甚么样子。
  但白龙川也不得不硬着心肠采纳此法,因为他必须使白家香烟不断,更不能使“魔笳”的绝学失传。
  白龙川老泪纵横,拍着奚铁笙的肩胛,道:“笙儿,你是一个心地善良而且极有志气的孩子,你应该知道,我不能没有娟儿,白家更不能没有娟儿,娟儿的使命太大,使我不得不硬着心肠采纳你的办法,事实上一旦绝症不治,也没有其他好办法可行,到那时候,爷爷会告诉你一件大事,这是白家的大事,也正是爷爷不能失去娟儿的原因!”
  奚铁笙唯唯答应,白龙川立即开始为他治病,这种治病之法,根本不假药力,因为药力已经无效了,只是以深湛的功力斩断绝脉。
  匆匆过了半月,奚铁笙由白龙川的表情看来,绝症已没有希望,但白玉娟每次问起治疗情形,白龙川总是说有希望。
  于是白玉娟又恢复了往昔的欢乐,但奚铁笙内心的痛苦,却与日俱增。
  有时他真想自己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死掉算了,因为他没有勇气看到白玉娟死了爷爷之时的悲惨情景,但当他想起可怜的师祖时,他又硬起了心肠。
  因此,他的计划又略为变更,他要提早杀死白龙川。第一、他不愿自己和白玉娟的情感再上升;同时,白龙川对他的慈爱,有时也使他大为感动,他恐怕有一天他会失去勇气,误了复仇大计,所以他决定早日动手。
  此刻,正是二更左右,奚铁笙治病已毕,走出小竹屋,他四下看了一遍,剑眉一挑,骇人的煞气在他那苍白的俊脸上加浓,他立即闪入一丛竹篁之中。
  他对此处的情形已经熟悉,每天自初更起开始治病,到二更结束,待他离开后,白龙川就自行调息。
  他估计白龙川正在调息,再过盏茶工夫,就进入紧要关头,他以为以这种手段杀死仇人,不大光明,然而,自己的寿命有限,师祖又是风烛残年,朝不保夕,自己绝不能冒险,而误了大事。
  他此刻十分紧张,真是如针芒在背,手心淌汗,身躯有点颤抖。
  约盏茶工夫,他走出竹篁,此刻全院死寂一片,只有白玉娟那小竹楼仍然射出灯光。
  奚铁笙热血沸腾,也顾不了许多,向小竹屋走去。
  他的心猛烈的跳动着,因为这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壮举,失败了固然提早结束了残生,而师门血仇也就从此随自己长眠地下,永无报复机会了。
  他走到小竹屋第一道竹门之处,暗暗地警告着自己:奚铁笙啊!你要沉住气,硬起心肠;这老贼是你的杀师仇人,你绝不能被他的假面具所软化,更不能为儿女间私情所蒙蔽,你要谨记师祖的叮嘱。
  “笙哥,你要干甚么?”
  声音来自背后,好像一支冷箭透心而过,奚铁笙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转身斜闪三步。
  白玉娟瞪着一双凤目,不解地凝视着他,她觉得他今夜有点反常,脸上的神色十分骇人,而且他额上冒出汗珠。
  奚铁笙呐呐地道:“我……我想……”
  白玉娟走到他的面前,为他擦去额角的汗珠,道:“你到底怎么啦?看你的脸色多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奚铁笙暗中吁了一口气,他几乎流出激动的眼泪,他不敢正视白玉娟,他以为自己不配接受她的关怀。
  白玉娟道:“你不是已经治病完毕了么?深更半夜来此作甚?”
  奚铁笙相信,这句话要是在刚才一见面时问他,他一定无法回答,因而露出破绽,但是,他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微微一叹,道:“我体内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所以我想问问爷爷,是不是绝症有了转机。”
  白玉娟精神为之一振,这句话对她多重要啊!像一个沙漠中的旅者发现了水源似的,抓着他的双臂,问道:“真的?笙哥,你感觉是好是坏?”
  奚铁笙信口道:“当然是好的啰!”
  白玉娟伏在他的胸前,一双凤目一眨,滚下两颗大泪珠,但她却甜甜地笑了,她觉得虽是星月无光的夜里,但她眼前已有了曙光。
  “走!我叫小黛准备了几样小菜,都是你喜欢吃的,我刚才就是来叫你的!”
  奚铁笙呆呆地跟着她向小竹楼走去,脑中一片空白,只感觉步伐沉重,好像白玉娟对他的恩情是沉重的负担,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上了小楼,只见桌上摆了五六色小菜,一壶花雕,两副杯筷,白玉娟把他按在座位上,为他斟了一杯酒。
  奚铁笙余悸犹存,他在想:假如刚才白玉娟没有及时赶到,情形就不同了,不是自己溅血小竹屋之中,就是白龙川倒地不起或走火入魔,那能像现在这样悠闲!
  白玉娟端起酒杯,道:“笙哥,你该高兴才对呀!怎么反而闷闷不乐?”
  奚铁笙呐呐地道:“我……我……太高兴了!”
  说着,也端起酒杯,和白玉娟的酒杯贴在一起。
  白玉娟娇靥如花,道:“笙哥,我们干一杯,为你的病有了起色而庆贺!”
  天知道奚铁笙此刻的心情,他木然地灌了一杯,道:“娟妹,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感激你!”
  白玉娟白了他一眼,道:“不准你再说这句话,再说就是瞧不起我!”
  奚铁笙道:“好,好,我以后不说了!”
  白玉娟又斟了两杯酒,两人连干了几杯,脸上都有了酒意,尤其是白玉娟,双颊泛红,娇艳欲滴,凤目中荡漾着无限的情意,道:“笙哥,你可知道小妹为你多么焦灼和不安啊!如今你已好转,小妹要和你尽情一醉。”
  奚铁笙感慨万千,这位红粉知己,今生是无望酬答了。他持杯道:“娟妹,小兄有一句话一定要告诉你。”
  白玉娟道:“说吧!我在洗耳恭听了。”
  奚铁笙道:“万一小兄……”
  “万一怎样?”
  “万一小兄为了某种重要的原因而辜负了你一片热情,你能原谅我么?”
  白玉娟面色一肃,道:“笙哥,你何出此言,我们情逾手足,你的病已经有了起色,而且爷爷也说有希望,你别再使小妹伤心了!”
  此刻,在竹楼窗外,有一条黑影,轻灵得有如四两棉絮,飘落地上,深深地叹息。
  他正是“魔笳”白龙川,眼见两个小儿女情深如海,难舍难分,他不忍再看下去。

  第四章 报奇仇情天血泪
  又过了三四天,奚铁笙曾偷偷溜回去,给师祖留了一张纸条。他现在更加焦灼,因为白玉娟像一团烈火,可能将他熔化。
  他再次下了决心,一定要在最短期间完成复仇大计。
  这时正是仲春,百花齐放,春色撩人,奚铁笙知道白龙川每天午后都要小睡片刻,他已忍耐不住,决定白昼下手。
  此刻,他走到白龙川的卧室门外,只见竹帘中死寂无声,四周一片宁静,只有三五只蛛蝶在门外花丛中飞舞。
  他有点不安,他几乎失去打破这片宁静的勇气,他相信白龙川一死,这个家立即会变了样子,他不敢想下去。
  他稳定下来,试运真气,他感觉近来体力骤增,绝症虽然没有希望,但内力却增加了不少。
  他认为这是天意,苍天有意助他报仇,他深信只要能让他从容劈出一掌,白龙川功力再深厚也必得重伤或当场死亡。
  他额上又渗出汗珠,望着微微掀动的竹帘,心中忐忑不已,他知道白龙川已经入睡,但他也知道一个身负上乘武功之人非常机警,只要些微声息,就会醒来。
  他终于下了决心,轻轻掀开竹帘,像幽灵似地进入室中。
  他无法控制一颗狂跳的心,因为他已经清楚地看到白龙川侧卧在一张竹床上,面向床内,毫无声息。
  他不敢确定白龙川是否真正入睡,因此,他不敢立刻下手,甚至于连动也不敢动一下。因为室中太寂静了。
  过了一会,他又稳定下来,他深深地责备自己,太没有用,这是紧要关头,不该瞻前顾后,更不能心慌意乱。
  他以最轻灵的步伐,向床边移了三四步,此刻他相距白龙川已不足三步了,他相信以他全部的功力劈出一掌,白龙川绝难逃出这一击。
  他没有留下一丝余力,全部提聚于右掌之上,脑中却响起师祖的声音:“笙儿,你的杀师仇人,是武林绝世高手,侠誉甚隆,与师祖齐名,堪称泰山北斗,师祖现在不必告诉你他的名字,只要你稍加注意,即可知道。
  “此人面部有一特征,看过一次终生不忘,他的年龄和师祖差不多,身材奇矮,同字脸,卧蚕眉,虎鼻海口,紫色膛脸,印堂正中上下排列三颗大红痣。注意!这就是他的特征。”
  奚铁笙的视线又落在白龙川的白发之上,因为白龙川面部向内,无法看到,如银白发,没有一根杂色,背部略显佝偻,额上的皮已经松弛堆叠,他老了!
  如果白龙川不是他的杀师仇人,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会兴起同情之感,他会说:可怜的老人!他也会说:自古英雄如美人,最怕人间见白头。
  这时,他已确定白龙川已经睡熟,他不敢再犹疑,因为白玉娟如果发现他不在,必定会来找他。
  他的热血又开始沸腾,因为他又迈上两步,伸手可及白龙川的灵台要穴。
  此刻,在他的潜意识中,白龙川是死定了,他的嘴角上挂着一丝狞笑,然后,他闭上眼睛,默默地祷告;“师父,徒儿终于没有使您含悲地下,待徒儿杀了老贼之后,立即追随师父于地下,要不然,三四年之后,徒儿就一定在您身边了。”
  “笙儿,你在干甚么?”
  白龙川回过头来,并未起身,脸上虽有惊疑之色,但声调仍然十分慈爱。
  奚铁笙瞠目退了一步,他这时忘了骇怕,而是万分的后悔,只是迟了那么一步,复仇大计又告失败。
  “我……我……不干甚么……”
  他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之糟,所以无法回答。
  白龙川坐了起来,看他一眼,寿眉皱了一下,道:“你的气色很坏,在一个练武的人来说,是不应该有的现象,你刚才一脸暴戾之气,嘴唇微动,你在干甚么?”
  奚铁笙见事态并不如自己想象的严重,一颗心又定了下来,他灵机一动,缓缓垂下头,道:“笙儿……自知绝症无望,思考再三,决定不再耗费爷爷的真力,我……我想……”
  白龙川肃然地道:“你想干什么?”
  奚铁笙凝视地道:“笙儿想辞别爷爷,远走高飞,到那无人的地方,自生自灭。”
  白龙川沉声道:“胡说,爷爷为你治病,虽然耗去体力不少,但事后略加调养,仍可复元,而且近来爷爷已经有了信心,你半途而废,岂不辜负爷爷一片苦心和娟儿对你的期望!”
  奚铁笙默默不语。
  白龙川拍拍床边,道:“坐下来,爷爷有话对你说!”
  奚铁笙看了白龙川一眼,他深信若不是师祖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这个面有特征的老人就是他的杀师仇人,他此刻一定会投入白龙川怀中,痛哭一场。
  奚铁笙正要坐下,只闻竹帘轻轻响了一下,白玉娟已经走了进来。
  当奚铁笙的目光与她相接之时,不由暗吃一惊,因为白玉娟凤目之中有一种奇异的光芒,好像要看到他的心坎里去。
  奚铁笙不由犯了疑心,心道:“莫非她发现了我的秘密?刚才我在屋中一切举动,她已在外面看到?”
  但他立即又推翻此念,他想:“如果她看到自己不怀善意,相距她爷爷一步之地,她怎能袖手不管?”
  他心里想着,却没有再看白玉娟一眼,因为他不敢与她的目光相接。
  白玉娟道:“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龙川叹了口气,把奚铁笙的谎言重复了一遍,白玉娟脸上闪过一丝阴霾,道:“爷爷,您把他交给我好了,我会劝他的。”
  白龙川相信白玉娟有此把握,立即挥挥手,道:“好吧!你们年轻人去谈谈吧!爷爷还要歇一会!”
  两小出了卧室,向后面花园中走去,两人都默然不语,直到了花园,白玉娟仍然没有说一句话。
  这和她过去的个性大相迳庭,奚铁笙心中暗觉不好,但也无法打开这个僵局。
  两人来到假山之旁,白玉娟先坐在一块大石之上,拍拍大石道:“请坐!”
  奚铁笙坐在她的身旁,却不大靠近,这也是近来所没有的现象,白玉娟道:“靠近一点呀!你不会是怕我行刺你吧?”
  他灵机一触,心中卜地跳了一下,他觉得白玉娟这句话,绝对不是无心之言。
  但他也不傻,立即叹了口气,道:“小兄烦死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白玉娟柳眉微挑,道:“你烦什么?是不是很失望?”
  奚铁笙心中又是一跳,道:“娟妹,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怎地总是语含禅机,令人捉摸不定!”
  白玉娟道:“你急甚么?我是和你开玩笑呀!我是说你刚才没有走得成,一定很失望吧?”
  奚铁笙心中放下一块大石,道:“没有甚么失望!因为我也舍不得离开你。”
  白玉娟立即掉头凝视着他,一瞬不瞬,看得奚铁笙侷促不安,心中又狂跳起来,讷讷地道:“娟妹,你今天……有点……失常!”
  白玉娟轻轻哼了一声,收回视线,道:“我们两个人可能有一个失常的。”
  奚铁笙心又一沉,却不愿再说甚么,两人沉默一会,白玉娟道:“笙哥,你师父的大名是?”
  奚铁笙知道白玉娟已经犯了疑心,立即答道:“小兄说过我只有一个伯伯,他叫张德功。”
  白玉娟突然冷冷笑了起来,道:“有趣,有趣!”
  奚铁笙被她笑得十分不安,道:“娟妹,伯伯的名字有甚么可笑?”
  白玉娟道:“我不是笑伯伯的名字,我是笑小妹和爷爷都很傻。但我们自己却以为很聪明,心机过人!”
  奚铁笙心知自己不知何时已露了行藏,白玉娟这半天说了许多话,皆是另有所指。
  他没有接腔,两人又沉默了一会,白玉娟拉着他的手,道:“笙哥,小妹对你如何?”
  奚铁笙道:“娟妹待我恩重如山,那还用小兄说么?”
  白玉娟道:“爷爷待你如何?”
  奚铁笙对这个答案多么为难啊!但他不能不答,道:“他老人家待我如亲祖孙,小兄不敢言报!”
  白玉娟始终凝视着他,又道:“假定爷爷被仇人害死了,你以为小妹该是甚么样子?”
  奚铁笙悚然一惊,大感不安,道:“娟妹,你……你怎地想到那上面去了?”
  白玉娟幽幽地道:“小妹知道爷爷昔年也有几个仇家,这种事早晚会发生,小妹有此预感!”
  奚铁笙又默然了,白玉娟抓着他的手道:“笙哥,假如爷爷被人害死,小妹也不想活了……”
  她伏在奚铁笙胸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把他的衣衫湿了一大片。?
  奚铁笙就是铁打之人也不禁为之鼻酸,淌下两行清泪。
  两人坐了一会,不欢而散,奚铁笙暗暗警告自己,复仇大计越来越困难,必须多用心机,步步为营。
  果然,除了他治病和睡觉之外,白玉娟与他形影不离,使他暗暗焦急,找不到适当的机会。
  又过了七八天,他几乎要发狂了,即连夜间,也好像有人在他窗外窥视。
  但他看出白龙川对他尚未疑心,这使他心怀略放,但他计算日期,三月之期已过了大半,而且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一旦被白龙川发觉,这一计划就澈底失败了。
  他极力使自己的表现正常而愉快,尤其是和白玉娟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放过任何可利用的机会,他耐心地等待着。
  终于机会来了,春天本是多雨之季,天气一变,乌云四合,不久就风雨齐来,一直下到深夜,仍然没有停的迹象。
  奚铁笙暗自心喜,这是动手的大好机会,第一,天色的黝黑,不易被人发现,同时风雨声音极大,容易下手。
  他提早上床,假装入睡,却注意着窗外的动静,三更过后,风雨更大,他下了床,向外面看了一会,觉得没有动静,立即整束停当。
  突然,有人敌门,大声道:“笙哥,快开门呀!”
  奚铁笙长叹一声,开门放进白玉娟,只见她身上淋得寸褛不干,薄薄的丝绢,都贴在身上,玲珑的胴体隐隐可见。
  奚铁笙道:“天下大雨,你……你来干甚么?”
  白玉娟道:“我有点怕,又睡不着,我想陪你聊聊天。”
  奚铁笙暗暗发恨,却不敢流露出来,连忙催她换掉湿衣服,以免着凉。
  白玉娟道:“我那有衣服换!我看不必了!”
  奚铁笙道:“你就暂且把我的衣衫换上吧!反正夜里也没有关系。”
  白玉娟接过衣衫,又用床单做个布幔挡住,换了衣衫,两袖一挥,道:“笙哥,你看我像不像你的老弟?”
  奚铁笙差点忍俊不住,说道:“我如果有你这样的弟弟,非打你一顿不可!”
  白玉娟道:“为甚么要打我?”
  “因为你不顾身体,天下这样大雨,还往外跑!”
  白玉娟神秘地道:“我不放心你呀!”
  奚铁笙心中又是一跳,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会被鬼吃掉!”
  两人谈谈说说,天色已亮,白玉娟打了个呵欠,道:“我要回去睡了,笙哥,你也睡一会吧!”
  说毕,向他嫣然一笑,小鸟似的飞了出去。
  奚铁笙类然坐在床上,恨恨不已,他想,如果再错过这次风雨的机会,报仇大计恐怕更渺茫了。
  春雨连绵,忽大忽小,第二天仍然未停,这次奚铁笙拿定主意,佯作熟睡,绝不开门,反正你总不能在风雨中待一夜吧!
  他上床蒙头而眠,不到三更,白玉娟又来叫门,奚铁笙佯装熟睡,鼾声大作。
  但白玉娟也是死心眼,用力敲门,拍得山响。
  奚铁笙咬定牙关,不理不睬,而且鼾声越来越大。
  约盏茶工夫,白玉娟在门外喊道:“笙哥,我冷死了!”说着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奚铁笙于心不忍,怕她着凉,连忙下床开了门,白玉娟已淋得全身尽湿,道:“你睡觉怎地像死猪一样?”
  奚铁笙道:“我昨夜整夜未睡,白天也没有休息,当然睡得死一点,你来仃多久了?”
  白玉娟道:“人家来了快半个时辰了,你看我已湿透了,怎办?”
  奚铁笙一肚子气,忍无可忍地道:“自作孽不可活,我不管!”
  白玉娟嘤咛地一声,投入他的怀中,道:“你不管我也不管!你也尝尝湿淋淋的滋味吧!”
  奚铁笙搂着她的胴体,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而白玉娟本是想湿他一下,被他一搂,芳心狂跳,却又不想离开。
  奚铁笙低头看着她一脸水珠,不由十分怜惜,大胆地吻了她一下。
  白玉娟第一次被人拥吻,芳心大乱,大力挣扎起来,道:“笙哥,你真坏!”
  奚铁笙搓搓手,心中升起一种愧疚之感,自己既然抱定决心要杀她的爷爷,怎地又和她接近!岂不是自寻烦恼!
  他不安地道:“娟妹,快把我的衣衫换上吧!小心着了凉。”
  白玉娟摸着玉颊,那里还有奚铁笙吻过的余温,心中甜甜地,拿着衣衫走到布鳗后面去了。
  于是,一夜时间,又在焦灼中度过,天亮后,白玉娟又一笑而去。
  奚铁笙几乎完全失望了,他终日苦思想不出一个办法,但风雨仍然未停,夜又来临。
  他自白龙川处回到屋中,突然灵机一动,用棉被在床上做了个蒙头大睡的假人,他却躲在床下。
  过了不久,白玉娟又来叫门了。
  他闷声不响,不理不睬,好在外面风并不太大,约过了盏茶工夫,他估计白龙川行功已毕,一定安息了。
  他启开后窗,轻轻穿了出去,向白龙川的卧室驰去,他现在有一种歉疚之感,他只觉得对不起白玉娟。
  但为了复仇,那能顾及儿女私情,他来到白龙川的卧室之外,见屋中已经息了灯,毫无声息。
  他四下打量一番,不敢怠慢,他的轻功本就不俗,这些日来再经白龙川导引真气,不但内力增加,即轻功也突飞猛进。
  他轻轻一推门,发觉门未下闷,心中大喜,一点一点地推开,轻轻一掀竹帘,像一阵风似的进入屋中,接着施出一式“夜战八方”。
  因屋中一片漆黑,他极目向床上望去,隐约看到白龙川侧卧在床上,仍是面部向内,且发出轻微的鼾声。
  兴奋使他有点震颤,他再也不敢迟延,提聚所有的功力,以同归于尽之势,连人带掌向白龙川灵台穴上劈去。
  就在此时,白龙川转了个身,让过灵台要穴,只闻“蓬”地一声,同时发出两声惊呼。
  一声是白龙川的惨呼,肩头中了一掌,另一声好像是白玉娟的声音,奚铁笙愕了一下,再集平生之力劈出一掌。
  突然一声厉叱,白玉娟一掠而入,向奚铁笙猛扑而来,奚铁笙先求自保,斜闪两步,白玉娟咬牙切齿地道:“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还不纳命来!”
  奚铁笙一看床上的白龙川一动不动,人好像已经死了,心想:大仇已报,不走还待何时,随手抓过一把鸡毛帚,轻轻一抖,洒出十二三个大剑花,这正是“圣者之剑”内三剑的辣招,白玉娟吃了一剑,疾退一步,奚铁笙趁机穿窗而出,没命地狂奔而去。
  那知白玉娟以为爷爷已死,她活着也没有意思了,她看出奚铁笙身负绝技,刚才那一招,她自信化解不了,一种被欺骗和出卖的怒火,燃烧着她的胸膛,紧追不舍。
  风雨交加中,过了一个山头,距离越拉越近,奚铁笙一想,大丈夫敢作敢当,事情既然到了这般田地,干脆对她说出昔年的深仇,她能了解更好,不能了解就是死在她的手中也安心了。
  他大喝一声:“且慢!”煞住身形,道:“你且听我说。”
  白玉娟已经红了眼睛,一个少女把纯洁真挚的爱,毫不保留地交给一个人,而这个人却欺骗了她,而且竟下毒手杀死她的唯一的亲人,试想她如何不疯狂!
  她连人带掌齐上,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掌风凌厉,奚铁笙也不敢轻接,连忙急闪三步,道:“娟妹,你听我说呀!”
  白玉娟形同厉鬼,银牙咬得“格格”作响,发髻已散,被雨淋湿,更加可怖,狂风暴雨似地劈出三十余掌,掌掌不离奚铁笙的要害。
  奚铁笙暗叫一声:“罢了!”心道:“大仇已报,我就成全她一片孝心吧!”
  他不再闪避,闭目等死,只闻“蓬蓬”两声,身形飞出一丈多远,叭哒一声,捧在水潭之中。
  鲜血自他口角流出,将水潭染得血红,白玉娟不由一愕,只见奚铁笙又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道:“来,来,来!我奚铁笙大仇已报,就成全你——”
  “蓬”地一声,奚铁笙又中了一掌,这一次更重,喷出一道血箭,昏了过去。
  白玉娟像泥塑木雕一般,她不知道奚铁笙和她的爷爷有何仇恨,她只知道奚铁笙薄情寡义,欺骗了她,又杀了她的爷爷。
  风,怒吼着,雨也倾盆而下,好像天公也为这件事的不平而大肆咆哮。
  奚铁笙又醒了过来,他支撑着身子,想爬起来,又倒了下去。
  白玉娟这时有多矛盾呀!她想拉他一下,却又想再补他一掌。
  她没有动,只是凝视着奚铁笙。雨水自她的秀发中往下直滚,使她的视线十分模糊。
  奚铁笙终于又倒了下去,喘息着道:“娟妹,我对……不起……你,但……是,假如……你是我……我相……信……你也……会走我……这条路……”
  他喘了一会,又吐了几口血,续道:“等我……说出昔年……仇因之后……就请……你补……我……一掌……娟妹……我人……虽死……却仍然……爱你……因为……你……对……我太好了……可惜……我……报……答不了……你的……真情……”
  白玉娟震颤了一下,但她仍然没有动,因为在她的想象中爷爷此刻也躺在血泊之中,令人惨不忍睹。
  奚铁笙喘息了一会,道:“我……所说……的伯伯……就是‘仙剑’乐奇,他……是我的……师祖……我的……师父……‘无鞘剑’……乐逸……就是……死在……你爷爷……手中……你替……我想……一想……我……是一个……男子汉……能……不报仇……么?”
  白玉娟有如万箭穿心,她才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叫她如何来处理这个局面!她承认奚铁笙报仇是尽师徒之义,而她为爷爷报仇,又何尝不是尽人子之道呢?
  终于,她走到奚铁笙面前,泪下如雨,和脸上的雨水相混合,不知那是眼泪,还是雨水。
  她仰天悲号,道:“苍天啊!你为甚么要这样安排?你为甚么要这样安排啊!”
  她声嘶力竭地痛哭,几乎掩盖了风雨之声。奚铁笙咬牙爬了起来,一拉她的手,她立即站立不住,两人滚在一起。
  哭声伴着风雨声,大地像是充满无法发泄的悲念。
  白玉娟道:“你可知……道……我的身世……比你还……苦?我的……父母……都死在……仇人……之手……如今……爷爷……又离……我而去……”
  奚铁笙道:“娟妹……我求求……你……请你补……我一掌……”
  白玉娟道:“前生注定,命该如此,我和你一块死吧!”
  奚铁笙大为感动,但他不愿再说出半句感激的话,因为任何赞美和感激的形容词,已不足形容她的崇高和伟大了。
  白玉娟道:“你要不要回去对你师祖告别一下?”
  奚铁笙道:“不……必了……你爷爷……名震武林,他这一死,武林不久……即有传闻……我师祖……不久就……会知道的!”
  白玉娟道:“你震碎我的天灵,我震碎你的天灵,死后我们仍然拥抱在一起,再也不会分离了!”
  奚铁笙道:“娟妹……我的妻……我们……走……吧……”
  他又吐了一口血,都喷在她的脸上,但立即被大雨冲去,续道:“娟妹……你……你愿……意作……我的妻子……么?”
  白玉娟肯定地点点头,道:“我们上一代的仇恨已了,笙哥!我……我……们……走……吧……请你……把我……搂紧一点……”
  奚铁笙咬牙支撑着身子,紧紧卷着她的纤腰,不知那里来的力道,他疯狂地吻着白玉娟苍白的嘴唇。
  良久,两人才叹了一口气,白玉娟幽幽地道:“笙哥,你……不会恨我吧?”
  奚铁笙道:“不会的……娟妹……我不但……不恨你……而且……非常……敬爱你……因为……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奇女子……我们……都尽了……人子……的责任……上一代……的恩……怨已……了……我们……可以走了……”
  此刻大雨已停,狂风仍在呼啸,一片乌云飞驰而过,天空露出一弯新月。
  他们不约而同地对那皎洁的月亮投下最后一瞥,各举起一只手按在对方天灵穴上。
  就在提劲欲吐的紧要关头,一声大喝,飞来一条身影,抓住他们的手,把他俩提了起来,道:“无知的孩子!你们以为这样就对得起上一代和你们自己了么?哼!你们一死,必落个不忠不孝之名,辜负了上一代的苦心!”
  两小睁开眼来一看,白玉娟不由一怔,不识来人,但奚铁笙却见过一次,此人正是两个月前乍炫奇学,将两个戴毡帽的老人惊走的奇人之一,也就是那个衣衫破碎,露出细皮白肉,刺着一盘残棋的老人。
  奚铁笙道:“前辈……的善意……晚辈……只有来生……报答了……请别……管我们……的闲事……”
  那老人沉声道:“你自以为报了师仇,就可以撒手而去,是不是?你可知道你师祖急成甚么样子?你不能侍奉你师祖的天年,是为不孝;你亲手杀死爱你的女友,而你的女友的爷爷尸骨未寒,是为不义,难道你甘心落个不孝不义之名?”
  那老人又对白玉娟沉声道:“你杀死一个未能尽孝的有为青年,是为不仁,无视于你爷爷的生死,是为不孝!你们想想看,你们有多浑蛋!”
  两小头脑一冷静,不由汗流浃背,奚铁笙道:“晚辈知罪了!”
  白玉娟也道:“听前辈言下之意,好像家祖尚未……”
  老人沉声道:“不必多说,快回去看看,至于这小子可交与老夫。你也不必操心,半年后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丈夫就是了!”
  白玉娟白了他一眼,玉颊微红,道:“前辈可否赐告大名?”
  老人道:“你回去一说老夫这份德性,如果你爷爷那老杂碎仍然没死,他会知道的。”
  白玉娟跪下拜了三拜,回头就走,奚铁笙大叫一声:“娟妹!”
  白玉娟悚然回头,又滚下两行清泪。
  老人冷笑道:“好小子,‘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半年不见小媳妇就受不了啦?真是没有出息!”
  白玉娟啐了一口,回头疾驰而去。
  老人挟着奚铁笙就走,只闻呼呼风声不绝于耳,每一行走,就是三十来丈,奚铁笙不由暗自心惊不已。
  不久来到一座破庙之中,把奚铁笙往地上一摔,狞笑一声,道:“小子,你知老夫是谁?”
  奚铁笙不由吃了一惊,道:“我想前辈一定是一位侠道中绝世高手!”
  老人冷峻地道:“老夫乃是黑道煞星,昔年与你师祖有仇——”
  奚铁笙大叫一声,举手向天灵上拍去,老人出手逾电,拍他数大要穴,立即脱了鞋子以一双漆黑的脚板贴在奚铁笙的太阳穴上。
  一个时辰之后,奚铁笙悠悠醒来,乍见一双又黑又臭的脚板放在他的太阳穴上,不由大怒,心道:“莫非这老贼以为我死了,所以把脚放在我的头上?”
  老人沉声道:“老夫乃是‘天台棋痴’吕宗元,一生别无所好,就是对象棋入迷,且喜游戏风尘,你中了白玉娟的‘魔笳手’,又被大雨淋了很久,血脉渐渐凝滞,若不使你激怒,十分难治,所以我骗你,是你的仇家!”
  奚铁笙恍然大悟,但他也是出自武学世家,对“天台棋痴”之名当然听说过。但天下内功心法固然极为庞杂,可没见过以脚板贴在太阳穴上疗伤的。
  他立即虔容道:“晚辈不知如何报答前辈活命之恩!不知前辈这种疗伤之法,是甚么内功?”
  “天台棋痴”道:“这是老夫独门内功心法,这就是你少见多怪了!不是老夫吹牛,就是你那老杂碎师祖,见了老夫,也要叫一声‘老弟’!”
  奚铁笙心知他不是吹嘘,事实上“天台棋痴”吕宗元昔年,确与“仙剑”、“魔笳”齐名。
  奚铁笙道:“请问前辈,上次与你对弈的黑衣黑脸且背着黑色大刀的老人是谁?”
  “天台棋痴”道:“他就是与老夫形影不离的‘黑刀客’陈震武,又名‘圣手邋遢’。这老杂碎那两手,可比老夫高明多了!”
  奚铁笙又是一震,想不到这两位绝世高人竟被自己遇上,他立即问道:“吕前辈,据前辈刚才所说,好像‘魔笳’白龙川还没有死,晚辈报仇未能澈底,万分惭愧!”
  “天台棋痴”冷哼一声,道:“你以为白龙川是你的杀师仇人么?嘿嘿!我看你那老杂碎师祖,也是白糟蹋数十年的老米饭!你可知道白龙川之女,‘魔笳仙子’白冰死在何人手中?”
  奚铁笙道:“晚辈无知!”
  “天台棋痴”冷笑一声,道:“她死在你那老杂碎师祖手中!”
  奚铁笙陡然一震,心想:无怪白玉娟曾提及她也有一身血仇了,但他绝对不信师祖是那种人,沉声道:“吕前辈说话请予三思,家师祖侠名久着,他……”
  “天台棋痴”道:“你不信是不是?哼!武林中尽人皆知‘仙剑’之子‘无鞘剑’乐逸死于‘魔笳’白龙川之手,而‘魔笳’白龙川之女‘魔笳仙子’白冰,死于‘仙剑’乐奇之手。”
  奚铁笙不由大惊,道:“原来乐、白两家竟有一段奇仇,不知为了甚么?”
  “天台棋痴”道:“‘仙剑’和‘魔笳’昔年齐名,但两人都犯了一个毛病,那就是目高过顶,自以为武功在对方之上,不相往来。
  “不久,他们的儿女一见钟情,形影不离,两个老杂碎知道此事之后,都曾严加斥责他们的儿女,要他们一刀两段,从此不相往来!”
  奚铁笙道:“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天台棋痴”道:“你以为两个老杂碎阻挠儿女的婚事,仅是瞧不起对方么?”
  奚铁笙道:“那么还为了甚么?”
  “天台棋痴”道:“那时武林中传言,凡能得‘仙剑’和‘魔笳’两人各五招武功之人,可以前往天山野人谷,去取一柄‘魔刀’和一册‘魔刀歌’,此宝到手,天下无人能敌!”
  奚铁笙恍然大悟,道:“难道两位前辈阻挠子女的婚事,是恐怕对方偷艺?”
  “天台棋痴”道:“不错!所以两个老杂碎恐怕夜长梦多,就暗中下手,你师祖‘仙剑’乐奇杀了白龙川的女儿,白龙川又杀了你师父‘无鞘剑’乐逸,奇怪的是两人杀了人之后,竟互相指责,都不承认杀人。”
  奚铁笙不由一震,道:“晚辈自始至终不相信家师祖是那种人,由此看来定是有人杀人嫁祸,那就是说‘仙剑’和‘魔笳’的第二代,根本不是两人所杀!”
  “台天棋痴”道:“好小子,真有你的!老夫也早怀疑此点,但两个老杂碎却未想到此点,以为对方杀了人还不承认,于是就大拼起来。两人打了一天一夜,本是平手之局,那知你那师祖突然输了一招,重伤倒地,在他倒地之时,白龙川似乎大感意外,后来你师祖被‘齐鲁双残’救走,不知下落。”
  奚铁笙突然抬头,目射奇芒,道:“既然家师祖的武功与白龙川在伯仲之间,即便失招也不至倒地不起,晚辈以为有人伏在一边暗算了家师祖。”
  “天台棋痴”微微点头,道:“何以见得?”
  奚铁笙道:“这事非常明显,当家师祖重伤倒地时,白龙川曾大感意外。由此推断,白龙川根本没想到他能赢得师祖,退一步来说,他即便有信心能赢家师祖,起码也要再拼个一天一夜的时间,所以他感到意外,足证家师祖不是败在他的手中。”
  “天台棋痴”一拍大腿,道:“好小子,俗语说得好:宁可不识字,不可不识人。就凭你小子这份心机,老夫一定要设法成全你。老实说,老夫和“圣手邋遢’陈老杂碎早就想到这一点,而且近来暗自察访,已经有了眉目,所以这次五月端午在洞庭召开的龙船大会,就是为了察访那嫁祸于‘仙剑’、‘魔笳’之人。”
  “天台棋痴”续道:“你小子要想出人头地,取得天山野人谷的‘魔刀’、‘魔刀歌’,必须学成四个人的绝世武学。
  “第一个是‘仙剑’的“圣者之剑’,大概你已经学成,第二个是‘魔笳’的掌法‘魔笳手’和‘魔笳三叠’,第三个是老夫的“天台棋谱’身法和“残棋掌’,第四是‘黑刀客’的‘追魂十三刀。’”
  说毕,又为奚铁笙打通生死玄关,道:“你的五阴绝脉,目前无法治疗,只有得到‘魔刀歌’时,按上面奇绝的心法自疗,才能治愈。”
  他又费了一天一夜时间,将一身武功传与奚铁笙,然后道:“你现在去找“黑刀客’,这老杂碎的脾气很怪,你要持别小心,就说我叫你去的,要学他的“追魂十三刀’。他的住处就在前面伏牛山之中,门前有一座黑石碑,至于你师祖处,我会代你打招呼。”
  说毕越墙而去,奚铁笙长叹一声,想不到自己差点铸成大错,万一杀错了人怎能对得起白玉娟,怎能对得起整个武林!
  他不敢迟疑,因为端午节在洞庭湖召开的龙船大会,距今已不太久了,届时他必须前往参加。
  他出了破庙向伏牛山中驰去,他的生死玄关已通,轻功更是一日千里,其快逾风,傍晚就进入伏牛山之中。
  不久,他就找到了门前有一座黑碑的小茅屋,不由大喜,走进一看,黑碑上黑底的白字,雕着两行大字:“离群山居,为了清闲;要想活命,非请莫来。”
  奚铁笙暗自一哂,心道:“好大口气!我虽非被邀而来,有‘天台棋痴’之命,谅你也不敢对我下手!”
  他越过黑碑,才走了两步,突闻一声大喝,只见竹丛中走出一个傻小子,赤着上身,露出一根根肋骨,面色焦黄,两道绿色的鼻涕淌到唇边,伸缩不已。挑着两桶便溺,大概正要浇菜。
  奚铁笙不由一乐,心道:“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黑刀客’的徒弟,看这份德性也和‘黑刀客’差不多!”
  傻小子厉声道:“你看到石碑上的字没有?”
  奚铁笙抱拳道:“看到了,在下奉‘天台棋痴’之命……”
  那傻小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一抓鼻涕顺手一甩,一道绿影直奔奚铁笙的面门。
  奚铁笙轻哂一声,斜闪一步,那知傻小子大喝一声“拐弯”!那道绿影也真听话,划个半弧“叭”地一声,粘在奚铁笙的左颊之上。
  奚铁笙不由大怒,正待上前去教训他,但转念一想,自己是来求人的,这小子呆头呆脑,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他抹去脸上的鼻涕,大步向茅屋走去。
  傻小子又是一声暴喝,道:“好小子,你不想活了?”
  奚铁笙道:“在下想拜见‘黑刀客’陈前辈,兄台最好客气一点!”
  傻小子不由大怒,道:“家师正在睡觉,不见外客,你还不快滚!”
  奚铁笙心道:“你师父就是诸葛亮,我这般低声下气地,也不应该如此待客!”
  他心中有气,又向茅屋走去。
  傻小子闷声不响,暗运真力,两个大木桶之中,飞出两道黄色水柱,向奚铁笙震射去。
  奚铁笙不由吃了一惊,只闻臭气四溢,令人作呕,连忙跃起三丈来高,那知那黄色水柱像两条长龙,合而为一,又向上射来。
  只闻“哗”地一声,颓然落下,溅了奚铁笙一头一脸,不由暴怒,一掠上前,向傻小子劈出一掌。
  这正是“天台棋痴”的“残棋掌”,狂飙乍起,黄尘暴卷而起,傻小子嘻嘻一笑,抽下扁担,在狂飙中一绞,立即化于无形。
  奚铁笙不由骇然暴退一步,心道:“想不到这小子身手如此之高,自己既是有求于人,不理他就算了!”
  他当即朗声道:“陈前辈,陈前辈!晚辈是奉‘天台棋痴’之命前来拜谒,请前辈赐见!”
  傻小子哼了一声,道:“小子,你在这里穷嚷嚷什么?”
  说着立即进入另一间茅屋之中。
  奚铁笙走到茅屋门外坐下来心想:“我就在这里等,你总有出来的时候吧!”
  但他全身奇臭,阵阵冲入鼻中,有求于人,却又不便发作。
  四周一片寂静,那傻小子也不知到那里去了,茅屋中没有一点声息,时间慢慢溜走,已经是三更左右。
  他轻轻敲门,喊道:“陈前辈,陈前辈!”
  里面无人答应,反而传来鼾睡之声,好像两道鼻涕“呼噜呼噜”作响。
  奚铁笙不由颓然一叹,世界上那有这种待客之道,自己若不是奉吕前辈之命,不能半途而废,又何必受此窝囊气!
  等吧!他坐在门外,一直等到天亮。
  奚铁笙暗自忖道:“你总不会天亮也不醒吧!”
  突然,柴扇启处,“哗”地一声,一盆净脸水,倒在他的头上。

  第五章 诈死术黑刀追魂
  奚铁笙一跃而起,正待发作,忽见一个黑衣黑脸的老人厉声道:“把这小子的武功废了!”
  傻小子一闪而出,向奚铁笙猛扑而上。
  奚铁笙涵养再好,也忍不住一腔怒火,心道:“你就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我也不学你的武功了!”
  以掌代剑,施出“圣者之剑”内三剑一招,“啪”地一声两人各退了一步。
  奚铁笙这才知道这傻小子膂力惊人,不可轻视。
  “圣者之剑”为“仙剑”乐奇的不传绝学,仅其中三五招因遵守他自己的诺言而流传武林,但都是前几式,也就是外三剑和中三剑。
  这傻小子能接下他的内三剑第一式,足见身手了得,不由激起他少年好胜之心,掌式一变,作波浪形推出。
  这一式名叫“搜魂罗魄”比第一式“孽龙戏浪”更加厉害,傻小子不由骇然,全力推出一掌,“砕”地一声,竟被奚铁笙震出五步之远。
  “黑刀客”大喝一声,他竟不顾身分,自己也扑了上来,顺手撤下一柄奇大的黑刀,振腕一抖,“当啷”一声,刀背上那个大黑环发出巨大的声响,当头砍下。
  奚铁笙也动了真火,心想:“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以闻名,他竟然亲自动手来对付一个后生晚辈!”
  他不假思索,又施出“仙剑”的内三剑最后一招“妙绝人寰”。
  此招一出,啸声大作,三丈外的竹丛之中萧萧叶落,却一点风声也没有,“黑刀客”大黑刀一翻,不知以何种手法,刀背已贴在奚铁笙的脖子上。
  奚铁笙心头大骇,心知在自己施出师门绝学最后一式之下,人家却已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显然相差悬殊,立即闭目等死。
  “黑刀客”“呼噜”一声将两道鼻涕吸了进去对那傻小子道:“小六子,把他捆起来!”
  小六子那份德性和他师父一样,用衣袖一抹鼻涕,大步走了上来,自腰间解下一根粗逾拇指的牛筋,抖手之下,在奚铁笙身上缠了三五道,接着把他捆了起来。
  “黑刀客”嘿嘿冷笑道:“在你小子武功未失之前,老夫还要折辱你一番,叫你窝囊一辈子!”
  说毕,两指一捏,鼻子一揪,“呼嗜”一声捏出一把深绿色的鼻涕,“叭”地一声甩在奚铁笙的脸上。
  奚铁笙心急如焚,他并不怕死,只是被人凌辱心有未甘,况且大仇未报,死也不瞑目。
  有其师必有其徒,小六子也不甘落后,“叭”地一声,也向他脸上吐了一口浓痰。
  奚铁笙知道遇上这种人,有理也说不清,他只是奇怪“天台棋痴”吕前辈怎会和这种人作朋友,难道“天台棋痴”也不是好人?他故意将我送来受辱不成?
  但他立即又打消此念,他认为“天台棋痴”绝不是那种人,因此,他看在“天台棋痴”救命情分之上,咬牙强忍。
  “黑刀客”沉声道:“把他提到丹室来!”
  小六子提着奚铁笙,走进一间石屋,这石屋无窗,只有一个小洞,算是石门,里面非常黑暗。
  小六子把他往地上一摔,出屋而去,奚铁笙只感脸上的浓痰又脏又臭,两手又捆牢无法揩擦,心中这份难过就不用提了,他想起白玉娟对他的恩情,不由心乱如麻。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发觉身边站着一个黑影,那黑影沉声道:“你小子的忍耐功夫勉强及格,老夫破例收录,只是你身有五阴绝脉,对本门的‘追魂十三刀’无法大成,老夫思考一夜,想出一个别出新裁的办法来!”
  奚铁笙不由一愕,立即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师徒在考验我,故意以令人无法忍受的凌辱来试验我,看我能否逆来顺受,如果破口大骂,一切都算完了,想到此处,不由暗自庆幸不已。
  “黑刀客”道:“你的师门仇人,乃是绝世高手,就连老夫也制不住他,在未得到‘魔刀’和‘魔刀歌’练成绝技治疗五阴绝脉之先,只有先求自保,以后遇上那魔头,只要随机应变,逃命当没有问题。”
  奚铁笙道:“谢谢前辈栽培之恩,但不知家师和家师祖的仇人到底是谁?”
  “黑刀客”道:“现在告诉你也没有用,反而更增加你的危险。总之,以后遇上施展‘仙剑’和‘魔笳’的绝学之人,都要特别小心!”
  奚铁笙道:“难道家师祖的仇人不是‘魔笳’白龙川?”
  “黑刀客”道:“当然不是!‘魔笳’白龙川一代大侠,虽然昔年心高气傲,对令师祖有不服之意,却绝不会因儿女私情杀死你的师父,我现在传你‘追魂十三刀’,同时再教你一个诈死之法。”
  “甚么?诈死之法?”
  “不错,在你自问施展所有绝学,而仍无法全身而退时,你不妨诈死,以保全性命,老夫以‘移肌植肉’之法,使你的胸脯生得奇大,刀枪戳上只能破皮伤肉,而无法伤到你的骨骼和内脏,而且一被戳伤,血流如注。其实那只是小量的血混入大量的体内废水排泄出来,于身体无碍,但你要施此诈术,必须使对方的掌力或兵刃伤在你的胸脯之上。”
  奚铁笙半信半疑,暗道:“真是怪人怪事!”
  两人在石室中三天三夜,奚铁笙已将“追魂十三刀”学成,最后“黑刀客”又把他那柄大黑刀赐给他。
  但他对那诈死之术仍然半信半疑,心想:即使能瞒人于一时,怎能永远不被拆穿?如果对方再补上一刀或一掌,岂不是白白送命?
  “黑刀客”带他出了石室,小六子已经守在院中,立即向奚铁笙打招呼,叫了一声“师弟”!
  奚铁笙不由暗自发噱,想不到小六子还会作假,三天前他那满不讲理之态,全是装的,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黑刀客”沉声道:“你们两人再印证一下!”
  小六子“呼噜”一声,将鼻涕吸了进去,道:“小师弟过来,咱们拆几招试试看!”
  奚铁笙也正想试试这“追魂十三刀”的威力,立即撤出大刀,小六子也拿起一根镔铁扁担,蓄势以待。
  “黑刀客”站在一边,鼻中“呼噜呼噜”直响,道:“开始!”
  奚铁笙也不客气,大黑刀“当啷”一声,抡起车轮似的大刀花,疾削小六子的右腕。
  小六子一式“铁牛锄地”挫身让过,那知奚铁笙乃是虚招,踏中宫欺身疾上,大刀一翻,以刀背猛砍小六子的胯骨。
  小六子一舍扁担,罡风大作,势道惊人,向黑刀上磕去。
  镔铁扁担重逾百斤,虽是外门兵刃,却与十八般兵刃中的齐眉棍相同,黑刀虽然也很沉重,却不敢与棍硬接,奚铁笙刀刃向上,一招“吴刚伐桂”,斜砍而上。
  “黑刀客”大喝一声:“变招!”
  奚铁笙如响斯应,施出“追魂十三刀”最后三招之一“斜切莲藕”。
  小六子也不含糊,铁扁担连扫带打,趁机抽身暴退,那知奚铁笙第二式连绵施出,黑刀打闪,顺棍而上。
  这一招用得恰到好处,小六子若不撒手抛弃扁担,一只右腕必被截断。
  奚铁笙正要撤招,那知“黑刀客”大喝声:“不要留情!”他觉得“黑刀客”的语气蕴含无上威力,如响斯应,只得猛削而上。
  小六子只得撒手,但这一招乃是“追魂十三刀”最后三招之二“披肝沥胆”,连小六子也没有学过这一招。
  只闻“卜”地一声,小六子胸前血花四溅,倒地不起。
  奚铁笙不由大惊,想不到小六子竟接不下这一招,只见小六子胸前血流如注,面色由焦黄变紫,由紫变黑,两眼突出眶外,已经气绝身亡。
  奚铁笙猛扑而上,泪如潮涌一般,他已知三天前小六子凌辱于他是奉师之命,但小六子是个心地善良的浑人,如今死在自己手中,愧疚之情无法遏止。
  “大师兄,大师兄!小弟一时失手,我我太对不起你了!”奚铁笙大声哭喊着,心中又恨上“黑刀客”,因为刚才他本想撤招,但“黑刀客”却叫他不要留情,他以为小六子有把握破解,小六子的死,也可以说是死在他师父手中。
  奚铁笙念然站了起来,怒视着“黑刀客”,他以为这个人心地太狠,师徒之间一点情感也没有。
  “黑刀客”“呼噜”一声呑了一口鼻涕,大声道:“你小子要赖不成?还不起来。”
  语音未毕,小六子一跃而起,道:“小师弟!你看这诈死之术像不像?”
  奚铁笙惊咦一声,暴退三步,他觉得这师徒两人真是一对活宝,每做一件事都令人无法预测。
  不错!这诈死之术太逼真了,他相信任何高手也会被瞒过,同时,在这可怖的情形之下,任何一个残酷的人,也不会对诈死之人再施辣手。
  “黑刀客”道:“你看这诈死之术如何?假如是你,会不会对诈死之人重施毒手?”
  奚铁笙这才知道“黑刀客”知道他心中怀疑诈死之术,所以故意试给他看,以便以后施展之时能有信心。他立即跪了下去,道:“晚辈相信了!但不知小六子师兄胸前的刀伤要不要紧?”
  小六子解开衣衫,露出胸膛,只见隆起的肌肉被砍成一道肉沟,肌肉向外翻起,令人不忍卒睹。
  小六子道:“这种刀伤只要略施金创药,三五天就可痊愈,小师弟,你现在该相信了吧?”
  说着又把鼻涕抹在衣袖上。
  奚铁笙道:“前辈请体谅晚辈的苦衷,在未禀明家师祖之前,晚辈不便与前辈师徒相称!”
  “黑刀客”道:“其实老夫并无收徒之意,只是受天台痴老儿之托,不能拒绝于你!”
  奚铁笙辞别了“黑刀客”,“黑刀客”打发小六子和他同行,两人下了山,迳奔河南卧龙冈。
  奚铁笙站在卧龙冈之上,俯瞰冈下一片树林之中,不由黯然,记得数日之前,他还和白玉娟在一起,那种情景如今想来,更加内疚。
  两人来到“仙剑”所住小茅屋,奚铁笙边跑边叫,那知空谷回音,毫无人迹,茅屋依旧,人影已杳。
  奚铁笙心胆皆裂,心想:莫非师祖已被“魔笳”白龙川发现,遭了毒手?
  茅屋中本就别无长物,除了两床一桌之外,一无所有,此刻床桌仍在,地上一滩紫血,看样子是数天前所留,已经干涸。
  奚铁笙默然落泪,小六子道:“别哭了!这滩血是不是你师祖身上的还不一定,我们四下去看看再说!”
  此刻已是初更时分,奚铁笙决意先到白龙川所住之处查看一番。
  二人来到“魔笳”所住的山谷,只闻一缕哀怨的笳声,自那竹楼上传来,奚铁笙对小六子道:“小六子兄,到了这里可要小心了,不管家师和‘魔笳’白龙川是否有深仇大恨,只因上次小弟曾企图杀死他,且如今生死不明,白玉娟可能不会放过我,如果动起手来,你可别插手!”
  小六子道:“铁笙,那妞儿对你不错吧?”
  奚铁笙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愧对于她!”
  小六子道:“如果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向你施毒手呢?”
  奚铁笙道:“你也不要管,反正我一个人应付得了!”
  两人施展绝顶轻功,站在竹楼窗外,向里看去。
  这一看可不要紧,奚铁笙差点惊呼出声,原来那两个身着青袍戴着毡帽的老人并肩站在竹楼之中,白玉娟手持“魔笳”,正在吹奏。
  笳音凄切,动人心肺,她边吹边流泪,楚楚可怜,胸前已经湿了一大片。
  两个戴蓝帽的老人,一面倾耳静听,一面用手打着拍子,十分入神,但他们两人也被“魔笳三叠”的奇音所慑,神态逐渐凝重,泪光流转。
  白玉娟见两个老人已被笳音所动,更是不遗余力,笳音一变,有如山川雷动、天马行空,令人心中升起无边的杀机。
  两个老人互相看了一眼,突然敌视起来,奚铁笙不由心头大震,心道:“原来‘魔笳三叠’竟有这等魔力!这两个魔头,竟也逐渐被迷了心窍。”
  白玉娟笳音再变,这正是“魔笳三叠”中最后一叠,声如鬼哭,杀机重重,听得奚铁笙心中也充满了杀机,热血沸腾,就要进入楼中。
  小六子轻轻扯了他一下,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奚铁笙这才发觉自己又差点着了魔儿,不由十分惭愧,看来小六子的定力比他深厚得多。
  笳音越来越恐怖,两个老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各退一步,作势欲扑。
  就在这紧要关头,笳音曼然而止,原来最后一叠已告终了,也就是“魔笳三叠”全部吹奏完毕。
  两个老人心神一定,同时厉喝一声,道:“好丫头,老夫差点着了你的魔儿!快说,你爷爷到那里去了?”
  白玉娟功败垂成,她深知自己的功力太差,功亏一篑,只得横笳胸前,冷冷地道:“我爷爷就在附近,你们不会自己去找!”
  两个老人狞笑一阵,道:“人小心眼可不小,技穷了吧?还不束手待缚!”
  白玉娟冷笑道:“天下没有这般容易之事,你们不要作梦!”
  两个老人互视一眼,矮的立即向白玉娟欺近,两掌一搓,掌心泛出淡金色的炙人热浪。
  白玉娟骇退了一步,但她稍退即进,乌黑的魔笳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啸声大作。
  矮老人两掌一分,热浪炙人,如同置身火炉中一般,也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白玉娟惊噫一声,道:“老贼,你怎会本门的招式?”
  矮老人闷声不响,拍出三掌,这三掌竟又类似“仙剑”乐奇的“圣者之剑”,白玉娟不禁骇然,将笳招施展开来,只闻楼中异声大作,乌光耀目生花。
  两人接了百十招,矮老人虽然功力深厚,将白玉娟迫退三步富,但要制住她,却也不是易事。
  那个高的老人沉声道:“老二,你退下来,让我来收拾她!”
  “且慢!”
  楼窗启处,奚铁笙像一片飘叶一般,挡住了高大老人的去路。
  两个老人同时冷笑一声,道:“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小子自来送死,咱哥们倒是省事了!”
  白玉娟乍见奚铁笙来了,按理应该高兴才是,但她银牙猛锉,厉声道:“小贼,你还来干什么?”
  奚铁笙不由一怔,暗道:“敢情她对上次之事仍然余怒未息呢!”
  他故作未闻,却对高大老人厉声道:“你们欺负一个女人家,是何道理?”
  高大老人阴笑一声,对白玉娟道:“你爷爷就是被他击伤,不信你就问问他!”
  奚铁笙以为是上次之事,当然默认了,但那件事已获白玉娟谅解,他以为白玉娟不会责怪于他。
  那知白玉娟一听老人之话,厉声道:“奚铁笙,此话当真?”
  奚铁笙道:“娟妹,此事你既然知道了,何必再问!”
  白玉娟脸上充满了杀机,厉声对矮老人道:“住手!”
  矮老人暴退三步,道:“小丫头,你要干甚么?”
  白玉娟道:“让我先杀了这小贼再说!”
  两个老人袖手旁观,同时退到一边,白玉娟咬牙切齿地道:“小贼,我白家待你不薄,想不到你三番五次计算我的爷爷。我今天非掏出你的心肝五脏看看到底是甚么颜色不可!”
  奚铁笙呐呐地道:“娟妹,这件事已经获得你的谅解,小兄。”
  “住口!”
  白玉娟厉声道:“我白玉娟一辈子也不会谅解你!”
  “娟妹,你听我说。”
  “狗贼!我不要听!”
  奚铁笙不由急道:“娟妹不可胡来,你不要中了两个魔头一石两鸟的诡计,让他们坐收渔利。”
  白玉娟道:“你现在就是怕死也太迟了!反正我爷爷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奚铁笙不由一怔,道:“你爷爷不是没有死么?”
  白玉娟一抡手中的魔笳,厉声道:“狗贼!你杀了我爷爷还明知故问地消遣我。看招!”
  “魔笳三叠”一招出手,这次更是全力施为,成心想把奚铁笙击毙当场。
  奚铁笙不敢赤手接招,顺手撤下大黑刀,只闻“当啷啷”一声,黑光耀目,寒气逼人。
  两个老人骇然暴退三步,同声道:“好小子,你这柄黑刀是那里来的?”
  奚铁笙冷笑道:“从那里来的你们别管,如不服气就试一试锋芒!”
  两个老人肃然互视一眼,同时向奚铁笙欺去。
  突然,又是一声大喝,小六子破窗而入,站在奚铁笙身边,道:“老小子,你们想倚多为胜?”
  他“呼噜”一声将鼻涕一吸,接着“咕嘟”一声呑了下去。
  两个老人一看小六子这份德性,就知道他的来历,再也不敢怠慢,大喝一声,一个扑奔小六子,一个扑奔奚铁笙。
  小六子取了镔铁扁担,横扫直劈,方圆五丈之内罡风大作,而奚铁笙也施出“追魂十三刀”绝学。
  那高大老人功力虽比奚铁笙深厚,但奚铁笙身负三家绝学,一会是“圣者之剑”,一会是“残棋掌”,一会是“追魂十三刀”,而这三种绝学都是当今不传之秘,一出手声势便自惊人。
  那边小六子接下矮老人,因他力大无穷,只攻不守,也能保持不败之势。
  高大老人打了百十招,仍未占到上风,不由暗自吃惊,心道:“再有三年时光,这小子无人能敌,那还了得!”
  他对那矮老人阴声道:“老二施展绝招,把这两个小子收拾了!”
  语毕,两掌一搓,热浪骤增,两小同时感觉有点窒息,奚铁笙不敢大意,大喝一声,施出“圣者之剑”最后一招,“妙绝人寰”,同时左掌也拍岀一式“残棋掌”。
  高大老人不由骇然暴退五步,堪堪避过一刀一掌,只闻“轰”地一声,竹楼塌了一半,摇摇欲倒。
  那边矮老人本来已渐占上风,乍见高大老人竟被迫退五步,微微一怔,也被小六子震退三步。
  高大老人沉声道:“老二,我们走。”
  语音未毕,已经自竹楼缺口处冲了出去,矮老人相继穿出,一晃不见。
  小六子哈哈大笑道:“铁笙,还是你行!”
  说着,两道鼻涕又流到唇边,他舌头一伸,便舐着吃了。
  白玉娟一看他这份德性,骂了一声:“邋遢鬼!”
  小六子大声道:“你骂那个?”
  白玉娟道:“骂你!”
  小六子“呼噜”一声,吸进鼻涕,道:“你为甚么要骂我?”
  白玉娟道:“我看你不顺眼!”
  小六子泄了气,道:“这也难怪!除了我师父之外,任何人也都看我不大顺眼,他们都以为我吃鼻涕,太邋遢,其实你们不知道个中的滋味。哼!这鼻涕像海蛎子一样,咸咸的还有点鲜味!”
  奚铁笙想笑,却又不便当着白玉娟笑出来,道:“小六子兄,快别说了。你这人真够窝囊的!”
  白玉娟指着奚铁笙厉声道:“小贼,你别轻松,咱们今夜非拼个结果不可!”
  奚铁笙道:“娟妹,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白玉娟掩起双耳,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奚铁笙道:“那么你要怎样?”
  白玉娟厉声道:“我要杀死你!好贼子!你伤了我爷爷,还装聋作哑。上次你伤了我爷爷之后,我赶回来一看,我爷爷虽然重伤却未致命,他老人家知道你误会他是你杀师仇人,所以故意叫你打了一掌,那知你昨夜又潜来此地,将我爷爷引走,还明知故问!”
  奚铁笙不由一怔,道:“你看见我昨天来了?”
  白玉娟道:“我虽没有看见,却听到爷爷说:‘好小子你又来了!’哼!你是谁!”
  奚铁笙不由一怔,白玉娟魔笳一抡,厉声道:“小贼!今夜有你就没有我!”
  奚铁笙心知已是无法辩白,却又不愿与她真的动手,心急之下,不由灵机一动,心道:“刚刚学的诈死之术,正好试上一试!她无非是要我死,我死了她的气也消了,以后再设法澄清此事。”
  他心念一决,向小六子使了一个眼色,道:“好吧!反正我现在说甚么你也不会相信,你就动手吧!”
  白玉娟魔笳一顺,一叠已经出手,此刻她已真动了杀机,准备杀死奚铁笙之后,再自绝而死。
  奚铁笙仅以“圣者三剑”外三剑和中三剑应付,打了百十招,不分胜败。
  白玉娟厉声道:“小贼,你有绝招为甚么还不施展出来?”
  奚铁笙冷笑道:“我身患五阴绝脉,你也不是不知道,刚才和两个老人动手,已经耗去不少真力,若再用力过度,五阴绝脉会发作起来。”
  白玉娟已抱必死之心,抢攻不已,两人又拆了百十招,奚铁笙大喝一声,道:“你欺人太甚!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白玉娟道:“我若死在你的手中,只怪我学艺不精,血仇来生再报!”
  奚铁笙招式一变,施出内三剑第二式“捜魂罗魄”。
  白玉娟本就略差一筹,不由震退一步。
  奚铁笙趁机向小六子一使眼色,再次大喝一声,黑刀一震,发出震耳巨响,招式再变,“追魂十三刀”已告出手。
  突然,他哼了一声,满脸痛苦之色,退了一步。
  白玉娟怔了一下,心中老大不忍,可是想起爷爷被杀,怒火再炽,集五成真力,戳出一笳。
  奚铁笙一个踉跄,要避已是不及,只闻“卜”地一声,血花四溅,奚铁笙“卜通”一声倒地不起,胸衣已碎,鲜血暴涌而出。
  白玉娟刚才本就手下留情,仅用了五成力道,况且她知道以奚铁笙生前的功力,闪避这一招绝无问题,那知他用力过度,触发了五阴绝脉,根本无法闪避。
  一见奚铁笙倒卧血泊之中,忙以手掩樱桃小口,惊得倒退三步,美眸之中立即蓄满了泪水,像断线的珍珠,顺腮淌下。
  她呆呆地望着奚铁笙的脸,只见他的脸色由白变紫由紫变黑,双睛突出眶外,神态至为可怖。
  白玉娟突然扑在奚铁笙身上放声大哭起来,一面以玉手抚摸着奚铁笙暴睁的双目,道:“你闭上眼吧!如今咱们的恩怨已了,我也要跟你一道去了。”
  她哭得天昏地暗,有如梨花带雨,小六子悠然站在一边,两道鼻涕又流到唇边。
  白玉娟哭了一会,突然收泪止悲,抱起奚铁笙向楼下走去。
  小六子也不拦阻,默默地跟着她,白玉娟大声叱喝,道:“你……你还不走要讨死么?”
  小六子道:“他是我的好朋友,既然死了我怎能不看着他安葬?”
  白玉娟一听,敢情这小子还很有义气呢!她此刻对奚铁笙有了内疚,也不便拦阻傻小子,径自向后走去。
  到了一个石洞处,白玉娟对小六子道:“你不要进来!”
  小六子道:“我这位兄弟已经死了,我怎能不看着他!”
  白玉娟道:“那么你在外面等一下!”
  白玉娟抱着奚铁笙进入石洞之中,轻轻地把他放在地上,然后跪在奚铁笙身边,幽幽地道:“笙哥,你知道我多么爱你么?其实我那里有心要杀你呢!但是我爷爷死了,叫我怎么活下去?”
  她说到这里,又法然泪下,她轻轻抚摸着奚铁笙的双目,道:“笙哥,快闭上眼睛吧!小妹一会就陪你一道走。到了阴间,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她伏下身子,轻轻吻了奚铁笙一下,泪珠都滴在奚铁笙的脸上,道:“笙哥,我是你的妻子,我会好好的伺奉你,那怕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只要我们在一起,小妹也不抱怨。”
  她默默地流泪,幽幽地道:“笙哥,你可知道,当你上次蓄意要杀我爷爷时,我已隐隐发觉,每夜跑到你的房中,那时我曾暗暗决定,只要你能原谅我爷爷,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她抓起奚铁笙手,贴在她的面颊上,一颗颗的泪珠,顺着奚铁笙的手臂流到腋下。
  “笙哥,我和你生不能结成连理,死也要同穴。”
  小六子站在洞外,也不由被她的真情所感动,淌下两行清泪,和鼻涕流在一起“咕嘟”一声呑了下去。
  白玉娟回头对小六子道:“傻小子,请你给我们掘个坑!”
  小六子心中一笑,忖道:“奚铁笙这小子不知那辈子修来的艳福,这妞儿真不是闹着玩川的,她敢情要为他殉情呢!”
  他取下镔铁扁担,就地掘坑,心想:“我小六子就是因为有这个爱吃鼻涕的毛病,不然的话,总有一天也会有个妞儿对我这样好。”
  他大力地掘着坑,突然心中一动,忖道:“我师父年迈五旬,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难道也是因为爱吃鼻涕而使女人讨厌?如果是这样,我这鼻涕以后可不能再吃了!”
  这时白玉娟坐在地上,抱着奚铁笙,又把玉颊贴在个奚铁笙的脸上,喃喃地说:“笙哥,来世,我们都不要转生练武之人,我们要托生两个朴实的乡下人,同出而作,同入而息,终生永不分离。”
  小六子掘了一身大汗,“咕嘟”一声呑下一口鼻涕,心道:“怎地我又忘了,这东西以后不能再吃!”
  他大声道:“白姑娘!坑已经掘好了!”
  白玉娟抱着奚铁笙站了起来,突然奚铁笙动了一下,白玉娟吓了一跳,但她立即惊喜若狂,又坐了下去,把他放在地上,以掌贴在他的灵台穴上。
  不到盏茶工夫,奚铁笙悠悠醒来,睁开眼来吁了一口长气,道:“我……我这是怎么回事?”
  白玉娟收回手,高兴得热泪盈眶,道:“笙哥,你……你又活了!”
  奚铁笙眼珠一转,道:“是你把我打死的么?”
  白玉娟螓首首低垂,幽幽地道:“笙哥,我不是有意的。”
  奚铁笙哼了一声,道:“如此说来,我刚刚所见之事不是作梦了!”
  白玉娟道:“你刚刚见到甚么?”
  奚铁笙道:“我刚才迷迷糊糊地到了阴间,那些鬼卒纷纷抖着锁链想来锁住我。”
  白玉娟惊呼一声,道:“后来呢?”
  奚铁笙道:“我当然不能让他们锁,施出一招‘圣者之剑’,把那些鬼卒打得落花流水,纷纷逃命,后来又来了一个判官。他把我带到五殿阎王那里去。”
  白玉娟一双美眸瞪得大大的,道:“结果怎样了?”
  奚铁笙道:“阎王爷一看到我,马上把那判官骂了一通,他说我是金童转世,你是玉女投胎,咱们两人是天生一对!”
  白玉娟听得芳心直跳,美眸中荡漾着喜悦的光芒。
  奚铁笙道:“但阎王又说,金童玉女转世,必定受尽折磨才能结合,他说我们两家根本就没有仇恨。”
  白玉娟道:“是我错怪你了!笙哥,你能原谅我么?”
  奚铁笙道:“以前我也误会你爷爷,娟妹。”
  这时小六子嚷道:“白姑娘,坑早就掘好了,你还用不用?”
  白玉娟白了小六子一眼,对奚铁笙道:“笙哥,你这位朋友倒很义气,就是太邋遢了一些。”
  奚铁笙站了起来,白玉娟连忙扶着他,道:“笙哥,你胸前的创口未愈,还是不要动,让我抱你回去休养一下吧!”
  奚铁笙道:“不妨!擦点金创药就好了。喂!你要小六子兄掘坑干甚么?”
  白玉娟幽幽地道:“如果你不能活,我准备和你同穴,一道儿去!”
  奚铁笙心中大为感动,心想:“她对我一片真心,今后可不能负她!”
  “小姐,小姐!”
  原来是小黛找了来,小六子一见又来了一个美人儿,虽比白姑娘略逊一筹,但在他心目中却像西施、王娇一样,不由大喜,“呼噜”一声吸进鼻涕,迎了上去。
  小黛乍见这个邋遢鬼,不由呸了一口,道:“你这脏鬼,离我远一点!”
  小六子“咕嘟”一声把鼻涕呑下,道:“姑娘,我以后绝不再吃鼻涕了。”
  奚铁笙和白玉娟同时忍俊不住。
  小六子大声道:“铁笙,你帮不帮忙?”
  奚铁笙低声对白玉娟道:“别看我这位小六子兄有点傻气,心眼却好。小黛能配他,他决不会亏待她,娟妹,你想想办法如何?”
  白玉娟道:“那么大的人了,这样脏,谁会喜欢他!”
  小黛道:“小姐,你们在编排我甚么?”
  白玉娟道:“这位小六子兄身负绝学,今后我们一道行侠江湖,他可以保护你。”
  小黛冷哂一声道:“我才不要他保护呢!见了他就恶心!”

  第六章 中毒圈浪子施计
  奚铁笙四人离开卧龙冈,一路南下,他们要在端午节前赶到洞庭湖,参加龙船大会。
  奚铁笙道:“娟妹,令祖到底是怎样失踪的?”
  白玉娟道:“前天夜里,我已经入睡,突闻爷爷房中传出声音,好像有人大声叱喝说话,我觉得奇怪就悄悄下楼,那知刚刚下楼,就听爷爷厉声道:‘好小子,你又来了!’接着一声大震,我进屋一看,屋中一滩鲜血,我爷爷已不知去向。”
  奚铁笙不由心头一震,道:“奇怪!家师祖也突告失踪,而且地上也留下一滩鲜血。”
  白玉娟道:“可能是一人所为,不知道那滩鲜血是爷爷的还是对方的,我以为可能是爷爷的,因为爷爷上次被你打了一掌,伤势未愈。”
  奚铁笙道:“娟妹千万不要忧心,吉人自有天相,我想师祖和令祖绝不会有危险,不过这件事大有文章!”
  突然,后面尘土大起,大约有五六骑飞驰而来,奚铁笙一挥手,示意闪到路边,只见为首之人身材高大,卷发、扁脸、突目,面如噀血,身背太极圈。
  后面是一个中年大汉,两耳招风,耸额削颊,三角眼中射出黄光,此人正是被奚铁笙截断左腕的“太极追魂”史虎,他的后面就是在卧龙冈上仗势凌人的史豹。
  再后面四个大汉,都骑着高大的骏马,气势凌人。
  为首之人,乃是“太极二绝”老二“太极圈”史长福。
  七骑漫剌剌疾驰而来,经过四人面前,“太极圈”史长福微噫一声,勒住马檀,看了奚铁笙一眼,嘿嘿阴笑了一声。
  史豹大声道:“又遇上这小子了,这一次可不能让他跑了!”
  “太极追魂”史虎更是狞笑连连,翻身落马,他的左腕被奚铁笙削去,早已蓄意报仇,将马霍交给随行大汉,向奚铁笙欺去。
  小黛冷哼一声,疾上一步,道:“你要干甚么?”
  史虎狠声道:“大爷要宰了他!”
  小黛冷笑道:“凭你也配!”
  史虎大喝一声,道:“大爷连你也算上。”说着撤下太极圈,向小黛的双峰上砸去。
  小黛正要出手,小六子“呼噜”一声,吸进鼻涕道:“黛姑娘,让我来代劳。”
  小黛一看他那样子,就感到恶心,立即退到一边。
  小六子见美人愿意叫他代劳,大喜过望,“咕嘟”一声将鼻涕呑下,伸手向太极圈抓去。
  史虎在太极门中算是第三把好手,眼看着这小子以空手夺白取的手法抓他的兵刃,不由杀机陡起,太极圈一沉,猛削双腿,左手条出,施出一式“太极爪”。
  爪风生啸,疾抓小六子的面门,小六子也真够狠,硬是不理,右手仍然抓向太极圈,左手立掌如刀,向史虎的左腕削去。
  史虎左腕本已光秃秃的,乍见小六子掌风凌厉,急忙收回,那知太极圈竟被抓住。
  史虎平日自负极高,兵刃被人抓着,羞忿难当,一推一送,纹风未动,不由尴尬万分。
  “太极圈”史长福大喝声:“住手!”他知道这小子大有来历,不便招惹,却指着奚铁笙道:“小子,你敢和老夫拆几招么?”
  奚铁笙哂然一笑道:“只怕你不敢!”
  “太极圈”撤下兵刃,道:“小子,亮出兵刃来!”奚铁笙道:“亮出兵刃,你恐怕要不战而退!”
  “太极圈”厉声道:“老夫没有工夫和你啰苏!快亮出兵刃来!”
  奚铁笙笑道:“史长福,不是我小觑于你,我这件兵刃,恐怕你一生中第一次开眼……”
  眼字未落,“当啷”一声,巨大的黑刀,已握在手中,黑光闪闪,寒气逼人。
  “太极圈”史长福骇然暴退三大步,脸上立即堆了笑容,道:“原来都是自己人,恕老夫眼拙,就此别过。”
  说毕向史虎一打眼色,飞身上马,就要离去。
  小黛白了小六子一眼,道:“小六子,这才是你英雄用武之地,难道你能放他们离开?”
  小六子道:“我要打,他们不打那有甚么办法?”
  小黛笑了一笑,正待说话,奚铁笙抢着道:“小黛,别教他坏主意了,让他们离去算了!”
  白玉娟道:“你倒大方,你忘了他们在卧龙冈上准备杀你灭口之事么?”
  小黛一看小姐为她撑腰,立即在鼻上捏了一下,小六子会意,伸手在鼻上一捏,只闻“呼噜”一声,顺手甩出。
  这时“太极圈”史长福和史虎、史豹,因见了黑刀,已吓破了胆,急于离去,未防小六子这一手,只闻“叭叭叭”三声,那两道鼻涕分成三道白光,分贴在三人后脑之上。
  这鼻涕暗劲奇大,而且三人又未提防,竟被震出三四步,座下的马,差点失蹄栽倒,三人后脑上立即突起三个大疙瘩,但三人吓得头也没回,疾驰而去。
  小黛和白玉娟拍手大笑,小六子见心上人竟然欣赏他这一手,又是“呼噜”一声,呑了一口鼻涕,不禁抓耳搔腮起来。
  奚铁笙将黑刀入鞘,心中暗自惊骇,想不到“黑刀客”之名如此响亮,仅是他的兵刃,就将一个魔头惊走,俗语说:“人的名树的影。”一点也不错,不由感慨万千。
  小六子向小黛道:“黛姑娘,你的包袱还是由我小六子为你拿着吧!”
  小黛道:“你那么邋遢,我才不要你拿!”
  白玉娟道:“小黛,小六子兄既然有此诚意,你就让他拿吧!”
  小黛将包袱递过去,小六子小心翼翼地背在身上,大步领先带路。
  一路上说说笑笑,来到湘北华容附近,此处相距洞庭仅百里之遥,正是端午节的前三天。
  四小进入华容大镇一家客店,饭后小六子嚷着要逛街,于是奚铁笙带着三人,在街上浏览,突然,奚铁笙一拉白玉娟道:“娟妹,你看!”
  白玉娟顺着方向看去,只见两个戴毡帽的老人,自人群一闪而没,正是连番向奚铁笙下手的两个老人。
  奚铁笙道:“快追!”
  四人急忙跟踪,发现那两个老人竟进入他们所住的客店之中,奚铁笙和白玉娟不由相视一笑,待两个老人进入店中,才跟着入店。
  奚铁笙立即向店伙问道:“请问这两位老客人住在那一间?”
  店伙道:“住在最后一进花园之中,那是本店最好的一幢客房!”
  奚铁笙道:“是否还有别人和他们在一起?”
  店伙道:“昨天有两位奇丑的少年人与他们同来却未住下,看样子那两位少年人是这两位老人的主人,因为两位老人对那两位少年人十分恭敬。”
  “噢!”
  奚铁笙不由茫然,他曾数次见到这两个神秘的老人,却未见过有两个奇丑的少年人,立即谢过店伙,向后走去。
  他打发小六子和小黛各自回房安歇,不要出来走动,他和白玉娟却在无人之处上了屋顶,向后面掠去。
  这华容乃是湘北重镇,北临洪湖及白鹭湖,南临洞庭湖,为鱼米之乡。
  这家客店为本镇最大的一家,前后屋宇不下百间,共有四进,最后一进就是花园中那一幢最幽静豪华的屋子。
  花园中花木扶疏,只见那三间豪华小屋中灯光大亮,人影幢幢。
  两小施展绝顶轻功,落在屋后竹丛中一株老梅树下,正好探到窗前,而那窗子,现在正半开着。
  两小揉身上了老梅树,向屋中望去。
  屋中果有两个奇丑的少年男女,大剌剌地坐在正中太师椅上,那两个老人站在一侧,神态十分恭敬。
  那个年轻的男子塌鼻斜眼,面色紫黑;那个女的一脸雀斑,但两人都目光如电。男的身着海蓝色劲装,身上背着一个长形包袱,女的也是蓝色劲装,身上的包袱很短,可能是短兵刃。
  那少年道:“明天洞庭湖的龙船大会,高手云集,你们两人可要小心了!”
  两个老人躬身道:“不劳公子关照,老奴自会小心应付的,不知公子和小姐得手了没有?”
  那少年道:“虽然已经得手,但暂时还无法如愿,这件事要慢慢来,恩师自有办法。”
  那高大的老人道:“不知明日之会,主人是否参加?”
  少年道:“他老人家是一定要来,但可能不会现身,只是在暗中察看。据师父说,现在有很多高手,已经注意你们两人。”
  奚铁笙不由一震,和白玉娟交换了一个眼色,接着,那两个少年人站起身来道:“我们去了,明天会上见!”
  两个老人躬身送客,两个少年人出了门就失去身影,两小打一手势,掠下老梅树,回到房中。
  奚铁笙与小六子合住一房,白玉娟和小黛合住一房,两房比邻,此刻白玉娟和小黛都在奚铁笙房中。
  突然,有人轻轻敲门,道:“惊鸿,惊鸿!你已经睡了么?”
  奚铁笙心知有人叫错了门,立即开了门,道:“兄台走错了门吧!这里……”但只感眼前一亮,立刻被对方的风采所慑,他相信这年轻人之美,即潘安、朱玉重生,也是望尘莫及。
  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头戴逍遥巾,长眉朗口,瑶鼻红唇,身着海蓝长衫,足登粉底福字履,一尘不染,风仪照人。
  而对方乍见奚铁笙之下,也不由微微一怔,他深信举世能和他相比之人,仅奚铁笙一人而已!同时,他以为奚铁笙除了潇洒俊秀之外,另有一种飘逸之气。
  两人四目相对,惺惺相惜,那少年人连忙抱拳为揖,道:“请恕小弟鲁莽,打扰兄台,小弟就住隔壁,因走错了门,尚请原谅!”
  奚铁笙见他彬彬有礼,动了结交之心,连忙还礼道:“兄台切莫客气,请进小坐如何?”
  那少年道:“内有宝眷,诸多不便,如兄台不弃,请到小弟房中一叙,小弟与家妹正准备挑灯夜饮,兄台如肯赏光,实小弟之幸。”
  奚铁笙正要辞谢,那知这少年人十分热情,轻轻一拉他,道:“小弟与兄台一见如故,请别使小弟失望!”
  奚铁笙不便峻拒,道:“兄台隆情厚意小弟心领,只是深更半夜……”
  那少年道:“不妨,家妹并非世俗儿女,自幼与小弟闯荡江湖,且有丈夫气概,兄台别笑她粗野就是幸事!”
  两人携手而行,好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似的,到了隔壁房间门外,门儿“吱呀”一声启开,奚铁笙眼前一亮,几乎怔住。
  奚铁笙捜索枯肠,用甚么来形容这少女的美呢?他想起杜牧的一首赠别七绝:“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不对!他认为这少女已是十七八岁,以这首诗来形容她,仍嫌不够份量,于是他又想起李白的一首名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不错!这位美人绝不在白玉娟之下,而雍容高雅,犹在白玉娟之上。
  那美人身着粉红色宫装,云发雾鬓,风情万种,对奚铁笙嫣然一笑,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奚铁笙绝非好色之徒,但在绝世美人之前,也不由神驰意飞,眼花撩乱。
  “公子请进!”
  声如黄莺巧啭,吐气如兰,幽香阵阵,令人陶然欲醉。
  奚铁笙抱拳当胸道:“在下夤夜打扰,心实不安!”
  说着,两条腿却不听指挥进入屋中。
  屋中已经摆好一桌丰盛的酒筵,那少年让之再三,奚铁笙才坐上客席,少年和少女打拱相陪。
  奚铁笙道:“请问兄台大名?”
  那少年道:“小弟姓白名帆,家妹名惊鸿,兄台……”
  奚铁笙道:“小弟奚铁笙,想令师一定是当今绝世高人了?”
  白帆道:“那里!家师上古下苍,武林朋友赐号‘云中飘’。”
  “啊!”
  奚铁笙暗自吃了一惊,心道:“无怪这一对兄妹有此气派了,原来是五十年前声名大噪的‘云中飘’古苍之徒。据说古苍有男女徒各一,为当今武林中年轻一辈中的顶尖人物,男的外号‘赶浪十八飘’,可能就是白帆,女的绰号为‘追魂十三点’,大概就是这白惊鸿了。不知她这绰号是甚么意思?”
  “追魂十三点”白惊鸿盈盈站起,持壶为奚铁笙斟上一杯酒,又为白帆和她自已也斟满了一杯,盈盈一笑,道:“奚公子,小妹敬你一杯!”
  “不敢,不敢!”奚铁笙端起酒杯一照,道:“小弟能和二位论交,真是三生有幸!请勿以公子相称。”
  白帆道:“对!我辈中人,一见如故,不要虚言客套!妹妹,你就改个称呼吧!”
  白惊鸿深情款款地看了奚铁笙一眼,道:“小妹只怕不敢高攀,如不见弃,我就叫你奚大哥好了!”
  奚铁笙不由俊脸一热,心想:我刚才那句话无非是客气,那知他们兄妹竟认真起来,如果被娟妹知道,恐怕她不会谅解我。
  奚铁笙道:“小弟今夜能认两位异姓兄妹,真是平生之大幸,来,我敬两位一杯!”
  三人杯来盏去,已经饮到三更之后,奚铁笙本不善饮,玉面赤红,醉态可掬,白惊鸿对白帆道:“哥哥,奚大哥不能再喝了,你别把他灌醉!”
  白帆朗声笑道:“妹妹,第一次见面,你就护着奚大哥了!哥哥我……”
  白惊鸿娇躯一扭,花枝乱颤,笑靥如花,半含羞道:“哥哥你……”
  她说着,又对奚铁笙睨了一眼,奚铁笙不敢正视她,心里只希望早点吃完,回房休息。
  然而,这时伏在窗外偷窥的白玉娟,却不由醋火高烧,目红似火。
  女人,本就是善嫉的动物,而白惊鸿又生得美如天仙,且对奚铁笙情意款款,试想她如何受得了!
  蓦地——
  一阵阴侧侧的冷笑之声,来自白玉娟身后,白玉娟悚然一震,只见三丈外站着一个长发披肩,目红似血,背后见腮,身背太极双圈的老人。
  他身后站着一个人,正是“太极圈”史长福,不用问这身背双圈的老人定是太极门掌门人“太极双圈”史义仁了。
  “太极双圈”阴声道:“奚铁笙出来领死!”
  奚铁笙陡然一震,立即推门出屋,而白氏兄妹也跟了出来,奚铁笙朗声道:“尊驾大概就是太极门掌门人了?”
  “太极双圈”厉声道:“不错!奚铁笙,你倚仗‘仙剑’余荫,横行不法,毒手截断史虎左腕,又对本门弟子横加凌辱,你知罪么?”
  奚铁笙哂然一笑,道:“史掌门要兴问罪之师,最好预先把事情弄清楚,你对门下不知约束,反而偏心护短,未免有失一派掌门身分。”
  “太极双圈”道:“好小子,你连番占了便宜,就以为太极门好欺负么?嘿嘿!老夫今夜要叫你见识见识!”
  奚铁笙也听说过这“太极双圈”的武功,较之他的师弟“太极圈”高出多多,况且他的成名暗器“太极鸳鸯圈”霸道绝伦,天下无双!
  但奚铁笙是初生之犊,那会放在心上,向前迈上三大步,道:“史义仁,你别狂!”
  “呛啷啷”一声,史义仁的“太极双圈”已经拿在手中,他这一双太极圈,比史长福的单圈更大,寒光闪闪,也淬有剧毒。
  白惊鸿莲步轻移,站在奚铁笙身侧,笑靥如花,对奚铁笙道:“奚大哥,这老贼交给小妹如何?”
  奚铁笙道:“找的是我,那能劳你出手!”
  白惊鸿道:“奚大哥,你又见外了!”
  那边白玉娟眼见他们亲昵之态,肺都气炸,厉叱一声,道:“白姑娘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就是死光了也不劳别人代劳!”
  白惊鸿微微一怔,正待说话,白玉娟已经跃落场中,取出魔笳虚空一抡,道:“不必找我笙哥,本姑娘就能打发你!”
  “太极双圈”一见魔笳,不由微微一怔,须知“仙剑”和“魔笳”威震武林达半甲子之久,而且为人侠义肝胆,极为武林敬重,黑道人物轻易不敢招惹,恐怕引起公愤。
  但现在可不同了,“仙剑”乐奇和“魔笳”白龙川据说均相继失踪,可能已被仇家所害,这老魔虽知两小也不是省油之灯,但他身为一派掌门,且自负极高,自是没有把白玉娟放在心上。
  “嘿嘿嘿嘿……”“太极双圈”阴笑一阵,道:“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老夫!你出手吧!”
  白玉娟此刻一肚子怒火,只想发泄在“太极双圈”身上,闻言连招呼也没打,“魔笳三叠”已经施出。
  “太极双圈”也不敢怠慢,双圈一错“上下交征”,朵朵奇大的乌光圈,重重罩下,两人各施绝招,只见两团乌黑之球在场中滚来滚去。
  百十招下来,“魔笳三叠”毕竟是当世绝学,白玉娟虽然限于内力,尚不能发挥至大威力,“太极双圈”已感威力迫人。
  白玉娟成心在白惊鸿面前露一手,以泄胸中嫉火,叱厉一声,“魔笳三叠”最后一叠又已出手。
  刹那间狂风大起,方圆五丈之内的残花败木都连根拔起,凌空飞舞。
  “太极双圈”骇然暴退,阴声对史长福道:“师弟先退!”
  退字未毕,双圈一合,左手一扬,身形跟着拔起,只见两道乌光如电射来。
  奚铁笙在卧龙冈上吃过这种“太极鸳鸯圈”的大亏,大喝一声,向两道乌光劈出一掌。
  但白玉娟不知厉害,竟以魔笳去碰,只闻“铮铮”两声,两个“太极鸳鸯圈”一分为四,各向四方划了个半孤,又向白玉娟袭到。
  奚铁笙不由心胆皆裂,猛扑而上,他想以自己的身子挡救白玉娟,然而,竟迟了一步,在“太极双圈”阴笑声中,白玉娟娇呼一声,颤巍巍地倒了下去。
  这时白玉娟距白帆最近,白帆手一抄,把白玉娟抱在怀中,道:“快!这是毒绝人寰的暗器,迟了可就……”
  他抱白玉娟进入奚铁笙房中,而这时白玉娟已经昏了过去。
  这时白惊鸿的脸上泛出十分神秘的笑意,大家一齐跑了进去,白帆把白玉娟放在床上,搓着手道:“没有解药如何是好?”
  奚铁笙对小黛道:“上次我中了这种暗器,你家小姐是怎样将我治愈的?”
  小黛道:“小姐说中了这种暗器,必须先以奇寒之物把她包起来,使热毒下降,然后再以内力将她救醒,再……”
  奚铁笙道:“再怎么样?”
  小黛道:“再以人肉作药引子,以此药服下。”
  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交与奚铁笙。
  奚铁笙道:“如今乃是夏天,那有冰雪?这怎么办?”
  白帆道:“小弟倒有一法,不知是否可行?”
  奚铁笙道:“白兄若能治好娟妹之毒,小弟终生不忘,请速赐告!”
  白帆看了惊鸿一眼,道:“家妹的内功是一种奇寒的心法,较之冰雪还要冷上数倍,不妨叫她为白姑娘疗伤!”
  奚铁笙向白惊鸿兜头一揖,道:“白姑娘,小兄就有劳你了!”
  白惊鸿白了他一眼,好像是见他对白玉娟如此体贴,心中有了醋意,但她又微微一笑,道:“奚大哥,你再这样见外,我可不来了!”
  说毕坐在床边,以单掌贴在白玉娟的天灵穴上。
  约半个时辰,白惊鸿那只玉手上竟结了一层白霜,而白玉娟已逐渐醒了过来。
  奚铁笙不由大为惊奇,心道:“‘云中飘’的绝学果不同凡俗!但他们兄妹是一师之徒,不知为何所学内功心法却又不同?”
  但他立即想起,可能是白帆欲避瓜李之嫌,故意说他妹妹的心法不同,他想到这里,不禁十分感激白帆。
  白玉娟星目微睁,乍见是白惊鸿为她疗伤,不由怔了一下,因为她已经恨上白惊鸿,虽然为她疗伤,她也不能原谅她。
  白惊鸿知道她这时的心情,撤回玉手,对白玉娟道:“白妹妹,你已脱离险境了!”
  她转身对白帆道:“哥哥,下一步要看你的了。”
  白帆早已成竹在胸,一挽衣袖,露出雪白的胳膊,以预先准备好的匕首,向臂上力砍而下。
  他笑态可掬,只闻“卜嗤”一声,一块血淋淋的人肉,已经应手而落,立即放在桌上。
  奚铁笙本来准备在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那知白帆抢先一步,而白玉娟乍见他仅是一面之识,竟能为自己割臂疗毒,不由惊呼了一声。
  这一手谁都没有想到,只有白惊鸿和哥哥的心意已通,已有默契,这在好的方面来说,是感人肺腑,令人终生难忘的义举,在另一方面,也可能造成一个“苦肉计”。
  因为这种割肉的义举,太残忍也太使人感动,更可贵的是白帆与奚铁笙仅是刚刚认识的朋友。
  这种“爱屋及乌”的侠行,使奚铁笙和白玉娟十分不安。
  她能说甚么呢?刚才她还妒嫉白惊鸿,恨她横刀夺爱,但她曾亲眼看到白惊鸿为她运功疗伤,如今又看到白帆为她割肉作药引子。
  她本是心地纯良的少女,乍见这种大义行径,心中立即感到万分惭愧,同时她与白帆那一双炯炯有神,好像会说话的目光一接,不知怎地竟芳心卜卜狂跳不已。
  奚铁笙不安地道:“白兄,你……你太使小弟不安了!这本是小弟分内之事,想不到……你……”
  白帆朗朗一笑,似乎毫无痛苦之感,鲜血湿透了他那海蓝色的衣袖,向地上滴流着。
  白惊鸿为他包扎,却对奚铁笙柔声道:“我们一见如故,你又见外了!”
  “这……”
  奚铁笙感觉这件事并非三言两语所能表达的,正是“大德不敢言报”呐呐而止。
  白惊鸿为白帆包好了创口,道:“哥哥,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也好让白妹妹休养一会!”
  说着,就和白帆出屋而去,奚铁笙送出屋外,握着白帆的手,道:“白大哥,小弟不知对你说甚么好,不,小弟只想说一句话,那就是小弟平生仅见的侠肝义胆之人,小弟已经镂骨铭心了!”
  白帆神色一肃,道:“奚小弟,不是大哥说你,你太见外了,我不是早已说过,我们一见如故么?你再客气,就是瞧不起大哥了!”
  白惊鸿美眸中荡漾着慑人的光芒,道:“奚大哥,你不要再说了!我们兄妹就是爱交朋友,我们能交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好了,明天见!”
  他们进入屋中,白惊鸿又探出头来,向奚铁笙丢了一个迷人的媚眼,掩上房门。
  奚铁笙怔了一下,只感她这一眼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他在门外愕了半天,才回到自己屋中。
  白玉娟已经入睡,小黛在一边照顾,奚铁笙不敢离开,就在屋中就地打坐,直到天明。
  他开门出屋到隔壁一看,已经人去屋空,只见桌上留了一张粉红色的书笺,上面有数行娟秀小楷:“奚大哥,我们先走了,我想你们一定也是去参加‘洞庭神君’的龙船大会,我们在那里仍然可以见面。
  “小妹自见你之后,才知道家兄并非得天独厚,原来上天塑造了一位诸葛亮,又塑造了一位周瑜,一时令人难分高下,但小妹坦白地说,你的风仪犹在家兄之上,请相信小妹绝非恭维之词。
  “昨夜小睡,偶得一梦,小妹不便明告,只能以张泌的一首七绝形容之:
  “‘别梦依依到谢家,小踮回合曲阑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下面落款是“小妹白惊鸿手上”。
  奚铁笙呆了一阵,只闻粉笺上幽香犹存,倩影依稀可记,心中说不出是甚么滋味。
  他回到屋中,白玉娟已醒,精神大为好转。
  “娟妹,我真不知道如何感激这白氏兄妹!”
  “让小妹亲自去谢谢人家!”
  “娟妹,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
  “是的!他们是在黎明前走的,也是参加龙船大会的,反正我们仍然会见到他们。”
  白玉娟一想起白帆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芳心就跳个不停,但她一看到奚铁笙,立即又兴起自责之感,心道:“白玉娟啊!世界上任何男子也不能和你的笙哥哥相比,你岂能为了一点小惠而心神不定?”
  奚铁笙见白玉娟双颊绯红,道:“娟妹,你的气色好多了,这白氏兄妹真是难得的朋友!”
  白玉娟怔怔地注视着奚铁笙,她相信奚铁笙不知她双颊绯红的原因,正因为如此,她心中更感不安。
  她也相信,即使白帆不自动割肉为她作药引子,笙哥哥也一定会的。
  过了三天,白玉娟已经好了,四人立即向洞庭湖进发,这时小黛对小六子也不太讨厌了,因为小六子在小无面前尽量避免吃鼻涕,而且也学会了献殷勤。
  洞庭君山位于洞庭北端,远看有如女人头上的发髻,青螺点点,别具灵秀之气。
  端午节的前夕,四小到了君山南面的杨罗洲上,此洲横贯洞庭湖,好像湖中一个半岛,“洞庭神君”齐景蔚,本是住在湖中一个小岛之上,此番为了召开龙船大会,乃暂时移转杨罗洲。
  杨罗洲的尖端,伸入湖心,上面本是“洞庭神君”的分寨,如今除了原有的屋宇之外,又临时扎了几个大看棚。
  由于龙船大会是明天端午节才举行,所以看棚中尚没有人。
  奚铁笙自被“仙剑”收留,只见过“洞庭神君”一次面,至今已经有五六年了,此刻奚铁笙一行四人来到大栅栏之外,向守门的大汉说明身分,那大汉一听是寨主的师侄,立即开门让入,并带着四人来到大寨之中。
  这座洞庭分寨,气势不凡,可见“洞庭神君”经营有方。
  大汉将他们带到一个大厅之前,躬身而退。
  奚铁笙领先入厅,只见大厅里一端坐着十余个高手,“洞庭神君”也在座。
  “洞庭神君”四旬年纪,虬髯绕颊,相貌十分威猛,他见有客人来到,立即迎了出来,抱拳道:“请问四位少侠代表那一门派?”
  奚铁笙兜头一揖,道:“大师伯,您老人家不认识笙儿了?”
  “洞庭神君”仔细一看,这才认出是师侄奚铁笙,立即上前把他抱了起来,热泪濡濡地道:“笙儿,真难为你了!不知你师祖他老人家……”
  奚铁笙立即把“仙剑”及“魔笳”最近失踪之事说了一遍。
  “洞庭神君”流下两行清泪,道:“笙儿,师伯要告诉你一个奇怪的消息,你不是说你师祖‘仙剑’和‘魔笳’已都失踪了么?师伯昨日接到一个神秘的通知,说‘仙剑’、‘魔笳’两位高人将前来参加龙船大会。”
  奚铁笙和白玉娟不由同时惊呼一声,当然,他们是喜出望外之故,但“洞庭神君”却摇摇头说:“笙儿先别高兴,第一、你师祖与‘魔笳’白龙川有仇,即使已经不记前嫌,以他们两位的脾气,似不可能马上和好,同时现身。第二、通知他们要参加龙船大会之人,竟是两个相貌奇丑的少年男女,轻功之高,师伯自认不如,他们在屋上说完话之后,两个起落,即失去踪迹。”
  奚铁笙和白玉娟又是一怔,因为他们深信“洞庭神君”所说的两个奇丑少年男女,必是在华容镇上客店中见过的两人。
  “洞庭神君”的看法也颇有见地,因为那两个奇丑少年曾和两个戴毡帽的老人一道,而且鬼鬼祟祟,似有图谋,由此看来,那两个奇丑少年也绝不会为“仙剑”、“魔笳”二位高人传讯。
  “洞庭神君”道:“此番龙船大会,本是‘黑刀客’和‘天台棋痴’两位前辈主持的,旨在暗中察访杀死你师父和‘魔笳’白龙川女儿之人,但如今看来,这次大会可能反被仇人利用了!”
  奚铁笙立即为“洞庭神君”引见白玉娟等人。这时奚铁笙俊目一扫,竟发现“太极双圈”史义仁和“太极圈”史长福也在这里,不由暴怒。
  “洞庭神君”一看就知道他们之间有深仇大恨,立即低声道:“此番大会旨在暗察仇人,我们千万不能自乱脚步、授人以柄,不管有何仇恨,都要暂时忍耐。”
  奚铁笙瞪了“太极双圈”一眼,“洞庭神君”立即为他们介绍。
  其中有“中原五骑士”龙氏兄弟、“蟠龙刀”古氏兄弟、“齐鲁双残”、“赶浪十八飘”白帆和“追魂十三点”白惊鸿。
  奚铁笙一见到白氏兄妹,立即上前见礼,白玉娟此刻也不再妒嫉,拉着白惊鸿的手,十分亲热。
  突然,奚铁笙的目光停在客厅外一高一矮两个老人身上,他觉得这两位老人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那里见过。
  他立即低声问“洞庭神君”道:“大师伯,大厅外那两位是谁?”
  “洞庭神君”道:“‘阴阳双煞’!好像与白少侠的师门有点渊源。”
  奚铁笙微微一震,白帆立即接道:“不错,‘阴阳双煞’昔年为害武林,被家师收服,以后就略敛锋芒,近年来在江湖走动,似无甚么恶行。”
  奚铁笙和“阴煞”苗华阳的目光一接,不由心头大震。

  第七章 施妙计移花接木
  奚铁笙觉得这两个老人有点像那两个戴毡帽的老人,他正在凝神注视时,突然一只玉手搭在他的肩上,立即一股淡淡的幽香扑上鼻来。
  “奚大哥,你在想甚么?”
  原来是白惊鸿玉手搭在他的肩上,一双美目望着白玉娟,却对奚铁笙说话。
  她和白玉娟站在一起,正是春兰秋菊,各擅胜扬,但在奚铁笙看来,白惊鸿不但风情万种,且有一种少女罕见的特质。
  奚铁笙道:“没……有……我没有想甚么。”
  白惊鸿对白玉娟道:“白妹妹,你看他口是心非,明明是在想些什么,却又不说实话!”
  奚铁笙见她道破了心事,立即正色道:“小兄对‘阴阳双煞’十分面熟,不知在那里见过!”
  白惊鸿道:“我叫他们过来问问看。”
  奚铁笙见她如此认真,心中十分不安,正待出言阻止,那知白惊鸿已大声道:“苗华阳、巫荫,你们过来一下,奚少侠想见见你们!”
  “阴阳双煞”连忙走了过来,对白惊鸿深施一礼,道:“小姐有何吩咐?”
  白惊鸿一指奚铁笙道:“见过少侠,他就是‘仙剑’乐大侠的徒孙,这位是‘魔笳’白大侠的爱孙白姑娘。”
  “阴阳双煞”立向奚铁笙和白玉娟兜头一揖,满脸堆下和蔼的笑意,道:“高人之后毕竟不凡,果然是人中龙凤,两位少侠既然与少主是朋友,以后有事只管差遣就是!”
  奚铁笙暗叫声:“惭愧!”他这时真有点愧对白氏兄妹,本来嘛!白氏兄妹对他们情同手足,而他却怀疑他们手下之人。
  况且,这“阴阳双煞”昔年虽然凶名大噪,近来却未闻到恶迹,想是已改邪归正,就看他们恭敬和蔼之态,已可了然。
  “阴阳双煞”长揖而退,奚铁笙一下抓着白帆的手,道:“白兄,小弟无状,还请白兄多多海涵!”
  白帆道:“那里!像他们这种人提防一点也好,俗语说得好:狼到天边吃肉,狗到天边吃屎。家师在世之日,可能他们还不敢蠢动,一旦家师过世,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故态复萌。”
  奚铁笙道:“白兄,快别说了,小弟简直无地自容了!”
  白惊鸿深意地对他一笑道:“我哥哥说的都是真心话,别看他们对我们必恭必敬,那不过是家师的声望将他们吓住,谁敢担保他们背后不变呢?”
  “洞庭神君”道:“笙儿既然与白少侠兄妹是朋友,就住在贵宾轩好了。我现在还有事,就劳白少侠带你们去吧!”
  奚铁笙一腔疑念立刻云消雾散,跟着白氏兄妹,来到贵宾轩之中。
  原来此番大会,“洞庭神君”为了安排黑白两道高手预先计划很久,必须面面俱到,就连住宿之处也费了一番苦心。
  这在表面看起来,是分出等级及交情厚薄的,事实上是以可靠与否而安排住宿之处,以便有所防范。
  这安排分为“贵宾轩”、“上宾轩”和“佳宾轩”,而每一轩之中都是黑白杂处,以便他们之间,互相监视。
  而这幢“贵宾轩”中正好有六个房间,白氏兄妹占两间,奚铁笙等人占了四间。
  晩上,“洞庭神君”私自和奚铁笙谈了一会,他说如今黑白道杂处,人心难测,要奚铁笙注意,并要他协助夜晚巡寨。
  这时天交二更,奚铁笙准备三更后到寨中各处看看,此时即上床假寐,而隔壁房间中的白玉娟也准备就寝。
  突然白帆和白惊鸿双双来到白玉娟窗外,白惊鸿轻轻一弹窗子道:“白妹妹睡了么?”
  白玉娟道:“是白姐姐吗?我还没有睡!”
  白惊鸿道:“初来此地,无法入眠,你可以出来谈谈么?”
  白玉娟道:“小妹也有同感,好吧!我们谈谈也好。”
  她开门出屋见白帆也在,向他点点头,白帆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又深深地凝视着她,使她的芳心猛跳不已。
  他们来到花园中的假山之上,白惊鸿取出手帕为白玉娟铺在石座上,但是,白玉娟不肯就座,白帆道:“白妹妹,咱们都是自己人,你总是这样见外,我们以后就不敢高攀了!”
  “白大哥为何口出此言?此番承白大哥割肉医毒,隆情厚意,小妹正感无法报答呢!白大哥这样说,小妹惭愧死了!”
  白帆微微一笑道:“白妹妹,你越说越远了!由此看来,也许是我们兄妹染上了江湖习气,使白妹妹深具戒心,不敢接近。”
  白玉娟连忙解释道:“白大哥,你千万别这样说!”
  白玉娟只感白帆的风度吸人,谈吐不俗,尤其那一双俊目射出热烈炽热的光芒,使她一颗芳心总是忐忑不安。
  突然白惊鸿道:“我去把茶点拿来,我们好好地谈谈!”说着就走了。
  白惊鸿径自来到奚铁笙窗外,轻声道:“奚大哥,奚大哥!”
  奚铁笙本来未睡,听出是白惊鸿的声音,不知道怎地,一颗心竟跳了一下,道:“是白妹妹么?有甚么事?”
  白惊鸿道:“小妹初来此地,无法入睡,奚大哥,可以陪我聊聊么?”
  奚铁笙道:“当然可以!”
  他开了门,白惊鸿走了进去,顺手掩上房门道:“奚大哥,你如果想休息一下,小妹就不打扰你了。”
  奚铁笙道:“你别客气,有你陪我聊天,一辈子不睡我也不倦。”
  “真的么?”
  “我怎会骗你,请坐呀!我给你倒茶。”
  “不!我自己来!”她抢着自己倒茶,两人的手碰在一起,奚铁笙只感幽香阵阵,柔若无骨,滑如凝脂,不由为之一窒。
  白惊鸿纤手一握,把奚铁笙的手握住,道:“奚大哥,你不讨厌我吧?”
  奚铁笙呐呐地道:“那里!你千万别这样说!你们兄妹还是我的大恩人呢!”
  白惊鸿道:“我不要你说这种话!”
  说着以玉手向奚铁笙的口上掩去,奚铁笙只感她那小巧的玉手上香气沁人心脾,她那一双美眸又荡漾着春水似的情意,不由心中飘飘然。
  “坐下么!发甚么呆呀!”
  白惊鸿拉着他坐在床沿上,肌肤相接,吐气如兰,奚铁笙只感她与白玉娟相比,白玉娟好像一朵清幽的空谷兰,而白惊鸿却像一朵待放的牡丹。
  她体态丰腴,全身每一寸胴体上都散发着青春魅力,阵阵幽香自她身上散发出来,奚铁笙陶然欲醉。
  奚铁笙呐呐地道:“小兄几乎被你熔化了。”
  “那么,你喜欢我了?”
  说着半倚奚铁笙胸前,奚铁笙软玉温香抱个满怀,顿时心中狂跳,面红耳赤。
  白惊鸿幽幽地道:“奚大哥,你看我比白妹如何?”
  奚铁笙呐呐地道:“你们都好!”
  白惊鸿道:“不要模稜两可嘛!我要你说得明确一点。”
  奚铁笙道:“我实在分不出来。”
  白惊鸿娇躯一扭,在他怀中搓揉了一下,道:“不行!我要你说!”
  奚铁笙实在看不出谁高谁低,他不能味着良心说话,道:“鸿妹,说句实话,我自见你以后,觉得天下女人可爱之处,全都集在你和娟妹身上,见了你们两人,天下女子就不值一顾了,所以我……”
  “你怎样?”
  白惊鸿几乎躺在奚铁笙怀里了,奚铁笙感到浑身发烧,一股奇异声力,自丹田中冲起。
  他过去与白玉娟在一起,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连忙收慑心神,那知这一股劲有如电流一般,立即传遍全身。
  而白惊鸿却紧紧地搂着他,两个高耸的肉球,在他胸前搓揉不已。
  一个血气未定的少年人,那能经得起这种挑逗,奚铁笙欲火炽烈,不可遏止,他搂着她的纤腰,低头吻着她的秀发。
  白惊鸿有意无意地仰起粉脸,星目微闭,将那樱唇送了上去。
  奚铁笙心智已失,翻身把她压在下面,狂吻不已。
  白惊鸿半推半就,却又紧紧地接着,她口衔丁香将舌尖送了过去。
  奚铁笙的欲火已达颠峰,伸手解她的衣衫,而白惊鸿也偷将他的扣子解开。
  白惊鸿玉体横陈,在灯光下有如一具玛瑙浮雕,肌肤红中透白,滑如宝玉,阵阵撩人心魂的肉香,冲入奚铁笙的鼻中。
  这种旖旎风光,在这小屋中继续,而花园中的白帆和白玉娟两人,也是深情款款,默然相对。
  白玉娟只感他那一双神秘的俊目中,有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力量,使她心神不定,不敢正视,而白帆的目光却始终不放松她。
  在洞庭湖,虽是初夏之夜,过了三更也有点凉意,白玉娟趁机两臂抱肩道:“我有点冷,还是回去吧!”
  白帆立即脱下长衫,披在她的身上,道:“这样就不冷了吧!”
  白玉娟道:“你呢?不感觉冷?”
  白帆道:“有你在我身边,永远不会感到冷。”
  说着,他的手臂轻轻搂着她的纤腰,白玉娟连忙推开,道:“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白帆道:“再坐会吧!反正我们练武之人一夜不睡也不要紧。”
  白玉娟道:“白大哥,你对我这样好,我真不知道怎样报答你!”
  白帆立即以手掩住她的小嘴,道:“白妹妹,不准你再说这种见外的话!”
  白玉娟只感他这人体贴入微,不由芳心荡了一下,同时感觉他的掌心有一种淡淡的香味。
  白帆缩回手,道:“白妹妹,你慢慢就知道小兄的为人了!我爱结交朋友,自从遇见你们两位之后,就下定决心结交。”
  白帆又怔怔地凝视着她,她缓缓低下头,突感身上燥热起来,芳心狂跳不已。
  渐渐地,她脸上升起红晕,美眸中也露出饥渴的光芒,但她仍然不忘奚铁笙,她咬牙强忍欲火,心中升起惭愧之感。
  她站了起来,想辞别回屋,但刚刚站起,又坐了下去,她现在迫切地需要某一种慰藉,但是她也说不出来,因为她过去没有这种经验。
  白帆握着她的手,关心地道:“白妹妹,你不舒服么?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白玉娟的欲火逐渐炽热,她的意志开始动摇,欲念使她淡忘了少女的羞耻和贞操观念,她慢慢地半倚在白帆身上,白帆揽着她的纤腰,手掌正好贴在她的丹田穴上,一股热流由掌心冲入她的丹田之中。
  白玉娟本就欲念大起,这一来更加泛滥得不可收拾,而她的神志已经被欲念冲得模糊不清了。
  白帆另一只手就缓缓游移起来,摸她的双峰,然后再向下移动,当他的手摸到她那妙处时,她突然紧搂着他的脖子,浑身颤抖不已。
  白帆神秘地一笑,把她抱了起来,回到屋中。
  他解开她的衣衫,连鞋子也全部脱去,一双小巧玲珑的金莲和那细滑的双股、玉臀,以及那。他自脱衣衫,吹灭了灯。
  两间屋中都充满了无边的春光,但奚铁笙仍然未能如愿,因为白惊鸿不停地扭动玉臀,使他无法入关。
  而这边的白帆和白玉娟也正在紧要关头。
  突然,在两间充满春光的房间窗外,传来轻微的“笃笃”敲叩之声,接着有人低声道:“少爷、小姐,现在是时候了,再迟了恐怕来不及了!”
  白惊鸿推开奚铁笙,将一个枕头放在他的怀中,立即匆匆穿起衣服,她春意盎然地吻了奚铁笙一下,道:“笙哥,不是小妹不给你,而是我负有重大使命,暂时不能让你破了我的童贞,以致使我的功力受损。”
  她怜惜地抚摸一下奚铁笙的面颊,出屋而去。
  白帆听到窗外说话之声,不由恨上心头,因他正在欲火上攻之时,有种饥渴难忍的感觉,但他却又因身负重任,不能误了大事,眼看着到了口边一只天鹅,又将飞去。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恨恨穿衣下床,又贪婪地在她胴体上摩挲了一阵,才忍恨出屋而去。
  奚铁笙欲火逐渐退去,神智已经清醒,他一想刚才的事,不由悔恨交集。
  他本是纯洁正直的年轻人,如今负了他的娟妹,自感无颜再活下去,,举手向天灵上拍去。
  突然,有人在窗外沉声道:“师仇未报,先兴自刎之心,置师门大仇和武林兴亡于不顾,你还算是一个男子汉么?”
  奚铁笙悚然一怔,心道:“不错,我死了不要紧,师门血仇岂不永沉海底?”
  他立即沉声道:“窗外是那位前辈?”
  窗外一片沉寂,来人已经走了,奚铁笙连忙穿好衣衫,出了房间,果然来人已走,不由暗道:“听口音好像甚是陌生,绝不是大师伯‘洞庭神君’齐景蔚,看起来此人必是与师门大有源渊之人。”
  他推开白玉娟的门,见她云鬓散乱,一脸羞惭之色,坐在床沿,默默悲泣。
  奚铁笙心中大惭,忖道:“莫非她发现了我和白惊鸿的事?”
  “娟妹,你……”
  “不要理我!”
  白玉娟娇躯一扭,别过脸去,哭得更为伤心。
  奚铁笙简直无地自容,呐呐地道:“娟妹,小兄对不起你。”
  “不,我不好,那能怪你。”
  “不,娟妹,是小兄意志不坚,我太对不起你了!”
  白玉娟以为他故意讽刺她意志不坚,芳心已碎,她认为自己是残花败柳,不配做奚铁笙的妻子,但她又恨白帆,她认为白帆是有意勾引她,以致使她把持不住,失了童贞。
  于是悲不自胜地说:“笙哥,不管你怪我甚么,我都不怪你!因为我不配。”
  奚铁笙心中一沉,忖道:“果然她知道了,这……”
  他悲惭到了极点,抱着白玉娟,流下伤心之泪,而白玉娟也紧搂着他,黯然神伤,两人都已心碎,谁也不想再怪对方,因为他们都产生了自惭形秽之感。
  良久,白玉娟才推开奚铁笙,道:“笙哥,小妹今生绝不嫁人了!”
  奚铁笙也同感他背叛了娟妹,也下定决心,道:“娟妹,你不嫁人,我也一生不娶。”
  白玉娟道:“我是残花败柳,你又何必为我牺牲!”
  奚铁笙以为她在有意讽刺他,道:“小兄虽然对不起你,但我的心已属于你,一生不娶以报红粉知己。”
  两人默然相对,自恨一失足成千古恨。
  奚铁笙长叹一声,道:“我们虽然终生不娶不嫁,但仍在一起,娟妹,你能答应我么?”
  白玉娟没有反应,她已暗自决定,找到爷爷,再了结残生。
  奚铁笙一拉她的玉手,道:“走,我们到外面巡逻一下,受大师伯之托,不能不忠于事。”
  两人出了房间,猱升上屋,在寨中转了一周,这时正来到湖边三个大看棚附近,只见湖面一片清波。
  两小放眼骋怀,心胸略为舒畅,奚铁笙不由感慨丛生。
  白玉娟也默默流泪,两人相倚相偎,坐在湖边乱石之中。
  只见湖中泊着十余艘龙舟,这正是准备明天端午节大会之用,波涛冲击着船身,发出“啪啪”之声。
  突然第一艘龙舟之旁水花一冒,钻出两个人来,一个鲤鱼打挺,“刷”地一声,站在龙舟之上。
  这两个怪人各穿着一套乌黑油亮的怪衣,自头到脚,光滑如油,仅在双目之处有两个小孔,射出烂烂的目光。
  两小不由心头大震,以这两个怪人的水中功夫看来,可能是“洞庭神君”手下的高手,但不知他们夤夜来此,意欲何为?
  两小互视一眼,又向两个怪人望去,只见一高一矮,站在龙船上一动不动。
  突然,一声低沉沙哑嗓音来自其中一个看棚之中,道:“不行,重来!”
  只见两个怪人同时跃起三丈来高,“刷”地一声又钻入水中。
  不到半盏茶工夫,水花一冒,又是两条乌黑身影同时钻出水面,以“一鹤冲天”之式,拔起五六丈高,又落在龙舟之上。
  突然,又是一声沙哑的口音道:“不行!再来一次!”
  两小不由大惑,难道“洞庭神君”会深夜来此训练部下?显然这种猜测是错了,因为那个躲在看棚中之人的口音,绝不是“洞庭神君”,况且“洞庭神君”也不会临时抱佛脚,在端午节大会前夕训练部下。
  但两小正躲在棚侧面岩石之中,无法看到看棚中说话之人的面貌。
  两个怪人再次入水,过了盏茶工夫,毫无动静,两小不由大奇,难道不上来了?
  突然,两小发现水面上奇景出现,只见十丈方圆的水面之上,巨浪骤起,每一个浪头都掀起三五丈之高,一个接一个滚滚而来。
  两小吃了一惊,心道:“难道这是两个妖怪,在兴风作浪?”
  因为洞庭湖虽然幅员辽广,却极少见三五丈高的巨浪,而且在这十丈范围之外,竟风平浪静,水不扬波。
  突然“刷”地一声,两个怪人又飞出水面,拔起七丈多高,斜掠而下,到达水面,以“燕子三点水”的绝技,在每一个浪头上沾了一下,接着仰头挺胸,再以“乳燕斜飞”之式,落在龙舟之上。
  “好!勉强及格。你们回去吧!”
  两小不由心头大震,就凭这水中功夫和轻功,洞庭寨找不出几人,奚铁笙听说过师父擅长水中功夫,但却未亲眼见过。
  两个怪人跃上岸头,数闪不见。
  两小要跟踪,突见看棚中飞出两条身影,在棚前水面上划了个半弧,自两小头顶疾掠而过。
  两小差点惊呼出声,原来这两条身影,正是在客店中看到的那两个奇丑的少年男女。
  这两个奇丑的少年男女轻功之高,犹在刚才两个怪人之上。
  两小立即猜出那两个怪人是谁了,因为在客店中他们曾见到这两个奇丑少年坐在椅上,两旁站着一高一矮两个戴毡帽的老人。不错!这两个怪人可能就是那两个老人。
  白玉娟眉头一皱,道:“笙哥,我觉得这两个奇丑少年男女,可能是……”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她不便随便猜忌一个曾对她有恩之人。
  其实奚铁笙这时也想到这一点,不由面色一肃,道:“娟妹,我也有点怀疑,第一、世上的事没有这样凑巧的,我们在那店中看到两个奇丑少年男女之后,就遇上白氏兄妹,而且一见如故。第二、白氏兄妹曾亲口承认‘阴阳双煞’被他们师父收服,与他们的师门大有渊源,而且对他们十分恭敬。第三、白氏兄妹二人的师父‘云中飘’古苍,昔年虽然名噪一时,却不是正派人物。所以我认为这两个老人可能是‘阴阳双煞’,而那两个丑少年……”
  然而,除此推断之外,也想不出这四个人是谁,况且那两个老人一个奇高,一个奇矮,正是和那两个戴毡帽的老人一样。而这两个奇丑少年男女的身材,也和白氏兄妹身材一样。
  奚铁笙一拉白玉娟,道:“走!娟妹,我们回去看看,不就得到证明吗?”
  两小立即掠回“贵宾轩”径自来到白氏兄妹门外,此刻已经四更过后,四周一片漆黑。
  两人舐开窗纸往里一看,只见白帆正躺在床上,面部向外,睡得正甜,此刻看在白玉娟眼中,更加暗自愧疚,同时想起他昨夜里猛虎一般的动作,不由得芳心忐忑,也不敢看他。
  两小又来到白惊鸿窗外,往里一看,只见她亵衣半解,胸酥半露,一双金莲露在外面。
  如今见她安然睡在床上,心中也升起惭愧之情,忖道:“不管如何,她与我曾有枕席之私,且对娟妹也有救命的恩德,我怎能侮蔑她的人格呢!”
  他看得入迷,一直伏在窗上不动,白玉娟微微哼了一声,把他拉下,两人回到奚铁笙屋中,奚铁笙道:“这就奇了!如果不是他们……到底是谁?”
  白玉娟道:“我想不会是他们,他们不是睡得很好么?”
  奚铁笙道:“是的!我现在也不愿如此猜疑他们,天亮之后,问问大师伯或能得到一点端倪。”
  两人立即盥洗,不久天色已明,“洞庭神君”齐景蔚在院中做完早功见两小已经起床,大声道:“笙儿醒了么?昨夜睡得还好吧?”
  奚铁笙道:“还好!大师伯也很早啊!”
  说着走到院中,一拉“洞庭神君”向后院走去,到了一个小亭之处,见四下无人,奚铁笙道:“大师伯,贵寨有没有水性奇佳之人?”
  “洞庭神君”道:“本寨水性好的高手不下数百人之多,你问此事作甚?”
  奚铁笙立即将昨夜所见之事说了一遍,“洞庭神君”不由一震,道:“本寨绝无这样的人,况且,我所训练的高手,水中功夫没有一个有这等造诣的,这就是怪事了!”
  奚铁笙道:“这就奇了。”
  洞庭神君道:“照你说来,那两个奇丑的少年男女,就是那夜前来通知师伯‘仙剑’和‘魔笳’白前辈也要参加龙船大会之人了?”
  洞庭神君沉吟了片刻,又接道:“今日之会,本是‘黑刀客’和‘天台棋痴’两位前辈安排,旨在暗察昔年杀死你师父和‘魔笳仙子’,嫁祸本门及‘魔笳’之人,如此说来,这次大会可能反被对方利用了!我们不能不小心应付。”
  奚铁笙道:“难道师祖和‘魔笳’白前辈确要来此?”
  洞庭神君道:“我怎能回答这个问题?试想他们要来,又何必差那两个奇丑少年男女前来送信!”
  奚铁笙点了点头。
  洞庭神君看了看天色,道:“大会由午时一刻开始,预定节目很多,我还有许多事待办,你们要各自小心!”
  洞庭神君走后,奚铁笙正要回屋,突闻一阵香风,回头一看,白惊鸿已经俏生生地站在他的身后。
  她玉颊绯红,轻轻地白了奚铁笙一眼,螓首低垂,幽幽地道:“笙哥!”
  奚铁笙一见她就想起昨夜之事,不由歉疚已极,立即上前拉着她的手,道:“鸿妹,小兄对不起你,我我真惭愧死了!”
  白惊鸿的螓首伏在他的胸前,幽幽地道:“笙哥,你……你已经和小妹……叫我………怎办?”
  奚铁笙不由心中一窒,愣在当地,他只知道抱愧,却还未想到这一问题,是的!已占有了她,难道就这样拉倒不成?
  “笙哥,你说呀!是不是小妹不配?”
  “不……不!……”
  “那么,你准备如何安置我?”
  “我……我也不知道……”
  白惊鸿道:“只要你真心爱我,我不会计较什么的。”
  奚铁笙长叹一声道:“大事未成,竟有此事,我怎能对得起师门!”
  白惊鸿为他擦去泪痕道:“笙哥!别伤心,请相信我,佣师仇未报及师祖下落未明之前,小妹名分上是你的妻子,表面上仍是朋友,待以后再结褵如何?”
  奚铁笙道:“也只好如此了!”
  白惊鸿道:“既然如此,你不要再忧心了。看!那边谁来了?”
  奚铁笙回头一看,只见白帆和白玉娟站在丈余处外,白玉娟以惊惨的眼光向他看来。
  奚铁笙心中一阵愧疚,叫了一声:“娟妹!”
  白玉娟本来心中对奚铁笙十分抱愧,乍见他立刻就和白惊鸿如此亲热,反而生出恨意,她以为奚铁笙嫌她残花败柳,同时昨夜奚铁笙才说过他要一生不娶,这岂不是骗人的鬼话?
  她一气之下,更觉得白帆可爱,虽然他昨夜轻狂了些,但在一个少女来说,一旦身体给了对方,反而由恨生爱,而原谅了他。
  白玉娟心意一转,反而拉着白帆的手,道:“白大哥,我们走吧!”
  白帆正是求之不得,向奚铁笙打个招呼,转身走了。
  奚铁笙愣在当地,他却不恨白玉娟,只以为她发现了自己和白惊鸿昨夜的事,如今又见他和白惊鸿在一起,与昨夜的誓言不符,一怒而去。
  奚铁笙心如刀绞,怔怔发呆,白惊鸿神秘而得意地一笑道:“笙哥!快别发呆了,白妹妹以后会了解你的。”
  奚铁笙道:“她一辈子也不会了解我了!”
  白惊鸿拉着他的手道:“走!我们回去。”
  两人回到奚铁笙房中,白玉娟和白帆已不在,两人谈了一上午,有人叫他们到前面去吃饭。
  来到大厅,只见一干黑白道高手,不下千百人之多,比较有名的是“黑刀客”、“天台棋痴”、“阴阳双煞”、“中原五骑士”龙氏兄弟、“太极二绝”史义仁和史长福、“蟠龙刀”古氏兄弟、“齐鲁双残”等人。
  奚铁笙连忙上前与“黑刀客”和“天台棋痴”见礼。
  “黑刀客”呼噜一声,吸进鼻涕,道:“小子,在这里不必多礼,今天有精彩节目,包你大饱眼福!”
  接着,奚铁笙又向“齐鲁双残”见礼,一跛一瞎两人总是不能分离,跛子一见奚铁笙,就对瞎子道:“瞎子,这就是主人的徒弟奚铁笙,论人品不输给咱们主人‘无鞘剑’乐逸,武功如何我不大清楚,但勾搭大姑娘小媳妇的本领却高人一等!”
  奚铁笙不由红了脸,瞎子道:“过来,小子,让我摸摸看!”
  奚铁笙知道这两位前辈,昔年是师父“无鞘剑”乐逸的忠仆,立即走上前去站在瞎子面前。
  瞎子伸手在他鼻尖上一摸,道:“跛子,你别信口开河,诬栽好人,他还是个清水货呢!”
  跛子道:“清水是清水,只是已经和大姑娘睡过了!”
  白惊鸿站在一边,听得暗暗心惊,她知道昨夜之事被这一跛一瞎知道了,不由杀机大起,心道:“此事既被你们知道,管叫你们活不到明天!”
  不久纷纷入席,奚铁笙这一桌有“齐鲁双残”、白惊鸿和“蟠龙刀”古氏兄弟,白玉娟则和“中原五骑士”坐在一桌。
  “洞庭神君”和“黑刀客”及“天台棋痴”等人一桌,小六子和“阴阳双煞”及“太极二绝”等人一桌。
  酒过三巡,“洞庭神君”站起抱拳道:“齐某召开此次龙船大会,旨在连络情感,使武林同道多多往来,为苍生造福,承各位高人,移驾本寨,不辞长途跋涉,齐某就此谢过。”
  他抱拳一扫,续道:“今日来此的同道,都是绝世高手和一方之霸主,自不待齐某赘言,齐某提议各展绝技,以助酒兴!”
  “洞庭神君”向小六子道:“小六子兄,请先出扬,随便邀请对手!”
  小六子“咕嘟”一声,呑下一口鼻涕,站了起来,放目四扫,目光落在“阴阳双煞”身上。
  “阴阳双煞”故作未见,只管吃喝,但小六子却大声道:“我想和那个高的老杂碎耍两手!”
  “阴煞”苗华阳一抬头,目射奇芒,但立即又变为柔和之色,道:“小友何不找别的高手试试,那样还有点进益,老朽数十年来武功荒度,恐怕会使你失望!”
  他一点也不动肝火,堆着笑脸而谈。
  小六子认定了他,大声道:“老杂碎!你别装神作怪,我小六子是‘王八瞅绿豆’——对了眼啦!非你不可!”
  “阴煞”笑嘻嘻的道:“小哥,你饶了我好不好,老朽这手破玩意儿实在不愿在这些高人面前献丑!”
  务小六子道:“不行,这两手破玩意儿,今天我小六子是找定你啦!”
  “齐鲁双残”的瞎子道:“这是那一个老杂碎?”
  跛子道:“‘阴煞’苗华阳那条老甲鱼!”
  瞎子道:“苗华阳,我看你是‘癞虾蟆吃萤火虫’——肚子里应该明白,快别扭扭捏捏的了。”
  跛子道:“对呀!老杂碎,我看你是‘歪嘴吹火’——一缕斜风,你老杂碎的武功竟废了数十年么?这里都是你的叔叔伯伯,在这些长辈面前,你这老杂碎讲话可要实在点!”
  “阴煞”看了白帆一眼,微笑着离席,道:“各位不放过我苗华阳,不知是何道理?”
  “天台棋痴”道:“‘人怕出名猪怕肥’!你们‘阴阳双煞’现在是风云人物,跺跺脚,整个武林就要震动。只是你们忽略了一件事,‘全身掉下井,耳朵掩不住。’希望你们老老实实,可别兴风作浪!”
  “阳煞”道:“老棋迷,别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好?我们‘阴阳双煞’就是想独霸武林也成不了气候!”
  “黑刀客”呼噜一声吸进鼻涕,道:“‘有奶便是娘’!只要有人为你们撑腰,像你们这两个杂碎,甚么事做不出来!”

  第八章 惊绝技水中取火
  小六子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由大感焦急,“咕嘟”一声呑了一大口鼻涕,看了小黛一眼,又用衣袖擦了一下,大声道:“师父,快别和他噜咽了,我们肚子还饿着呢!”
  “黑刀客”对奚铁笙道:“小子,把老夫的黑刀暂时借他一用!”
  奚铁笙见这些高人都对“阴阳双煞”鸣鼓而攻之,心中倒泛出同情之感,打狗看主面,他看了白帆兄妹一眼。
  白惊鸿对他嫣然一笑道:“笙哥,你就借给他吧!好在这是助兴节目,也不是真正拼命。”
  “天台棋痴”对“黑刀客”一眨眼,拿着筷子,指着桌上的清蒸全鸡,道:“老黑!你看这只细皮白肉的鸡,像不像昨天晚上那一只?”
  “黑刀客”道:“像是像,只是这只鸡是死的。昨天晚上那只活蹦乱跳,吊上人家的胃口,却不让人家吃!”
  白惊鸿微微变色,她知道是在讽刺她,暗哼一声,故作未闻。
  奚铁笙抽出大黑刀,丢给小六子,一干高手乍见此刀,不由一齐注目而观。
  小六子黑刀在手,振腕一抖,道:“老杂碎,你亮家伙吧!”
  “阴煞”微微一笑道:“小友,老夫何等身分,岂能对你斤斤计较!”
  他两掌一错,“赤煞残金掌”蓄势待发,掌心泛出淡金之色。
  小六子也不再客气,“呼噜”一声,呑了一口鼻涕,黑刀一挥,一上手就是“追魂十三刀”最后三绝招。
  原来“黑刀客”已于昨夜将最后三招传了他,为的就是试探“阴阳双煞”。
  刀光重重,寒气逼人,仅施出第一招“斜切莲藕”,刀上已泛出白芒。
  一干高手凝目而视,不由骇然,原来刀上已经凝结一层白霜,所以泛出白光,就凭这份功力,一干黑道高手就为“阴煞”捏了一把汗。
  “阴煞”不敢以掌接刀,暴闪三步,小六子刀势一变,第二式“披肝沥胆”再告出手,霍霍生风,劲气如涛,只见四周桌上酒杯之中,都被暗劲吸引之力冒起半尺高的酒柱,蔚成奇观。
  “阴煞”仍然不敢正撄其锋,再次暴退三步让过,此刻一干黑白道高手,都暗自吃惊,只有白氏兄妹,暗自冷笑不已。
  而“黑刀客”面色一肃,看了“天台棋痴”一眼,似乎对“阴煞”的身手感到惊异。
  说时迟那时快,小六子大喝一声,施出最后一招“兵不血刃”,众人只感眼前一花,大黑刀已贴在“阴煞”的肩头之上。
  大厅中立即暴起一阵掌声,小六子“咕噜”一声,呑下一口鼻涕,“黑刀客”沉声道:“没有用的东西,还不快把刀还给铁笙,人家有意让你!”
  此言一出,除了“天台棋痴”、奚铁笙及白氏兄妹之外,余皆不由一怔,因为刚才“阴煞”确实无法破解,输了二一招,怎说“阴煞”有意相让?
  “阴煞”微微一笑,道:“陈老鬼,别给老夫脸上贴金,老夫技不如人,输了绝不赖帐!”
  “黑刀客”嘿嘿冷笑不已,而白氏兄妹也显出得意之色,奚铁笙学过“追魂十三刀”,深知最后一招的奥妙,刚才“阴煞”确实可以让过,但他却甘愿认输,这件事令人费解,难道他深藏不露?
  “黑刀客”对“天台棋痴”道:“吕宗元,你看今日到会的年轻高手,那一位身手最高?”
  “天台棋痴”道:“依老夫看来,白氏兄妹最高!”
  白帆抱拳款然道:“不敢,不敢!晚辈认为奚少侠最高。”
  “黑刀客”道:“那么铁笙就和白少侠印证一下!”
  此言一出,奚铁笙和白帆都不由一愕,“黑刀客”肃容道:“这虽是借助酒兴的普通过手,但在场之人都是黑白两道的顶尖人物,如果都抱着礼让之心,一旦落败,武林皆知,师门荣誉不能不顾!”
  这一番话,很明显的是叫他们各尽所学,不能留情面讲交情而故示大方,奚铁笙心中一动,忖道:“龙船大会马上就要开始,听说节目繁多,这位前辈在席前安排这个节目,必有深意。”
  刚才“黑刀客”当众责骂小六子,显然认为小六子手下留情,如果小六子最后一刀立下杀手,“阴煞”必定还手。
  奚铁笙心中一动,忖道:“莫非这位前辈要我试探对方的武功?”
  他想到这里,心中十分为难,因不论能否打得过白帆,即使高他一筹,也不忍下毒手,万一他招架不住,伤在自己手里,自己岂不是变成恩将仇报之人?
  他向白帆一抱拳,走到大厅正中,白帆也微笑而出。
  两人对面而站,有如玉树临风。
  这时奚铁笙心中委决不下,两位前辈的心意不敢违背,而对方又是他的恩人,自然不便下辣手。
  白帆抱拳为礼道了一声:“奚兄请!”神态始终是笑容可掬。
  奚铁笙道声:“有僭!”首先施出“天台棋痴”的“残棋掌”。
  这种掌法顾名思义是败中求胜的掌法,寓守为攻,出奇制胜,白帆也知厉害,但毕竟是年轻人,不能像“阴煞”总是闪避退让。
  他立即施“云中飘掌法”,“啪”地一声,各退一步,奚铁笙掌式一变,立掌如刀,又是“追魂十三刀”的招式,只见他掌至中途,一只右掌,已变成雪白之色,原来已凝结一层厚霜,较之小六子犹高一筹。
  “黑刀客”暗自点头,似是老怀甚慰。
  白帆不避不闪,硬格而上,只闻“蓬”地一声,四周桌上酒柱竟达一尺多高,两人稍分即合,打在一起。
  奚铁笙觉得白帆的掌法固然不可忽视,而内力之深厚,可能还在自己之上,不由也激起好胜之心。
  二三十招过去,他招式再变,竟施出“仙剑”的中三剑,以掌代剑虽然威力无能发挥,但施展出来威力亦骇人。
  奇怪的是他那右掌变得赤红,有如镕铁一般,炙人的热气将四周杯中的残酒,蒸成热气,腾腾上升。
  白帆掌法突变,只见他在奚铁笙的波浪形掌风中飘来飘去,好像一条穿波戏浪的游鱼。
  这正是他师门的“赶浪十八飘”身法,一干高手纷纷站起,大开眼界。
  事关师门荣誉,虽是好朋友,在这种较技场合也是不能相让,奚铁笙掌式再变,内三剑已经施出。
  他的生死玄关早被“魔笳”白龙川为他打通,再经“天台棋痴”和“黑刀客”传技,功力自非昔比,掌影如山,呈波浪形重重压到。
  白帆连连后退,似乎招架吃力。
  奚铁笙正施展到内三剑第二式“捜魂罗魄”,热浪滚滚向四周逼去,功力稍差的如“蟠龙刀”古氏兄弟皆纷纷离座暴退。
  说时迟那时快,奚铁笙招式再变,施出最后一式“妙绝人寰”。
  此招一出,四周酒杯发出“咕嘟咕嘟”之声,原来已经沸了,蒸气弥漫大厅,有如置身火炉之中。
  只闻“蓬”地一声,白帆肩头中了一掌,急急向后退去,一个踉跄,正好倒在白玉娟怀中。
  白玉娟见奚铁笙如此绝情,更对白帆生出同情之心。
  奚铁笙连忙上前把他扶起来,道:“白兄,请恕小弟失手之罪!”
  白帆仍然微笑着说:“奚兄,你手下已经留情了,你若是以十成真力施出这一招,小兄非溅血当场不可!”
  “黑刀客”的眉头皱了一下,似乎对奚铁笙的情让也不满意,但是知道奚铁笙与白帆已有情感,也不便表现出来。
  酒筵已毕,龙船节目开始,“洞庭神君”带路,来到湖边,将一干高手让入那三个看棚之中。
  一干高手进入看棚,白玉娟仍与白帆坐在一起,而奚铁笙不欲和白惊鸿在一起,但她缠着不放,而且百般体贴,使他不忍峻拒。
  “洞庭神君”站在正面看棚之上,连击三掌,声遏九霄,只见八个身着水衣水靠的大汉电驰而来。
  八个大汉手中各持烧鸡、烤鸭及酒瓶,躬身施礼。
  “洞庭神君”洪声道:“在龙船大会未开始之前,先开始一个助兴节目,以博贵宾一笑。这个节目名为‘湖底酒筵’!”
  此言一出,一干高手皆向湖底望去,只见湖边水深约四五丈,隐隐约约之中看出有一张石桌、四个石凳,显然,这八个身着水衣水靠的大汉要在湖底饮酒,这一手实是别开生面。
  “洞庭神君”再击三掌之声,八个大汉飞起身形,钻入湖中,站在看棚中之人,凝目望去,只见八个大汉到了湖底,围坐在石栈之上,像在地面一样,吃酒啃鸡,推杯换盏,煞是有趣,立即博得如雷掌声。
  这种水中端坐吃酒的功夫,难在一口真气的运用,如功夫不到,必定灌入一肚子水,但在大行家看来,却无异雕虫小技。
  所以“黑刀客”和“天台棋痴”等人不时暗暗注意白氏兄妹的脸色。
  八个大汉吃酒已毕,纷纷出水,对“洞庭神君”深施一礼退了下去。
  “洞庭神君”又连击四掌,又是五个身着水衣水靠的大汉电驰而来,站在棚前肃立听命。
  “洞庭神君”道:“雕虫小技,不值识者一哂,但齐某旨在抛砖引玉,这个节目名为‘大海捞针’,是考验水中视物的妙法之一,尚请各位高人不吝指教!”
  说毕,手心托着五根长仅寸许的绣花针。
  一干高手不禁为之一震,水中视物本就不易,要在湖底捞起一根绣花针,的确不是一件易事,是以一齐凝目等待。
  “洞庭神君”又道:“如果仅是能捞起来而不限制时间,仍不算是达到要求,齐某以击掌十声为限,令他们取针站在棚前!”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掌声,“太极双圈”史义仁道:“如果五位身上预先藏有绣花针呢?”
  此言一出,一干高手也认为这是一个漏洞,但“洞庭神君”早已料到这一层,微微一笑,道:“史当家的此虑甚好,但齐某必能交代清楚!”
  他转向五人沉喝一声“脱衣”!五个大汉一齐脱下水衣水靠,仅在胯间留下一块布条遮羞。
  “洞庭神君”道:“就请史当家的移驾下棚检验一下!”
  “太极双圈”走下看棚,在每一胯间摸了一遍,接着又检查他们的口中及耳中以及头发之中。
  “太极双圈”回到看棚之上,道:“行了,史某保证没有弊端!”
  “洞庭神君”大声道:“五位准备了!”
  五个大汉转身面向湖心,只见“洞庭神君”五指一弹,五根绣花针分东西南北中五个方向落入湖中。
  五个大汉并未立即入水,因为一根绣花针下沉的速度不快,如果他们跟着入水,可能在中途即可接住,那就没有稀奇了。
  等了约半盏茶工夫,估计绣花针早沉湖底,“洞庭神君”才大喝一声“入水”!
  五个大汉并未跃起身形,钻入水中,却分五个方向,平掠而出,到了湖上面之后,以掌按水,平滑而行,却向湖心行去。
  原来他们要在湖面之上找到绣花针,然后再入水捞起,这种透水寻物的目力更是惊人。
  “刷刷刷”五个大汉一齐钻入水底,“洞庭神君”掌声立响,水花一冒,五道白光射向向棚顶的横柱。
  “铮铮”之声不绝于耳,五根绣花针并排钉入横木之上整齐划一,间隔相同。各棚中又传来如雷掌声。
  “洞庭神君”挥退五个大汉,却抱拳道:“在座诸位都是武林异人,自有不少人懂得水中绝技,可否施展一番,一新耳目?”
  他说着话,却向白帆望去,白帆本想推辞,那白玉娟立即推了一下,道:“白大哥,你就下去露一手吧!”
  有美人催促,他又动了少年好胜之心,立即向“洞庭神君”借了一套水衣水靠,穿戴起来。
  白帆走到看棚边缘,抱拳道:“本人表演这个节目,名为‘水中取火’!”
  此言一出,皆都为之震惊,不知是何新奇花样。
  “洞庭神君”洪声道:“令师‘云中飘’古前辈昔年曾以轻功和水中功夫闻名于世,我想白少侠一定有精彩的表演!”
  白帆道:“主人过誉了!微末之技,聊博一笑耳!”
  他步下看棚,撒开大步向湖中走去,全扬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只见他在水面之上踏波而行,从容不迫向湖心走去。
  走出五六十丈,突然停住,只见他脚下的湖水形成一个漩涡,逐渐下陷,越陷越深,他也随着急旋的漩涡,没入漩涡之中,只见哗哗水声盈耳,那旋转的湖水形成一个极大的水洞。
  这一手“运气排水”的功夫固然了得,但在场绝顶高手,如“黑刀客”和“天台棋痴”诸人也都能行,但他们对于“水中取火”却仍抱着怀疑态度。
  白帆到了湖底,以深奥的内力,将水底泥土震起,湖中立即混沌不清,上面一干高手,根本看不到他。
  他掏出预先藏好的引火之物,点燃起来。
  上面的人看不到水底景物,却见那个水洞仍然存在,只见水洞中冒出一个个大烟圈,笔直上升,见风不散。
  嘿嘿!当真是“水中取火”!奇人奇技,令人叫绝。
  只见一个个大烟圈,不断冒出水面,直上霄汉,接着竟又冒出火苗,像湖底起了大火。
  惊噫之声此起彼落,接着又暴起如雷掌声。
  只见那火苗突然变成蓝色,转眼之间,忽然一暴,四面散开,有如鬼火在湖面上跳跃闪动。
  这简直是左道旁门,“黑刀客”心知白帆身上预先带有易燃之物,但却佩服他在水中“运气排水”的持久性。
  自酒席散了之后,本已是午后申初,几个节目之后,天已傍晚,而白帆入水之后,竟耽搁半个时辰之久,天已黑暗下来。
  蓝色鬼火越来越多,蔚成奇观,蔓延三五十丈方圆。
  而那烟圈到达数十丈高空之后,才逐渐消散。
  白帆穿出水面,飞回看棚,道声“献丑”,退到白玉娟身边坐下。
  场中又暴起一阵掌声,“洞庭神君”一扬手,天空爆起一溜火花,突闻一阵巨鼓之声,来自龙船之上。
  就在一干高手仰望天空火花之际,龙船上已经站满了人,十二条龙船之上,各站定三十六人,排成两行,木桨拄地,整齐划一。
  碧空万里,水不扬波,鼓声突止,万籁俱寂。
  “洞庭神君”大喝一声:“飞舟开始!”
  只闻巨鼓之声响彻云霄,数百个身着彩色水衣的大汉,一齐坐下,运桨如飞,十二条龙船如箭离弦,向湖心飞去。
  所谓飞舟,似乎过甚其词,不过是比普通龙船快些而已。一般高手看得心中都略感失望。
  那知十二条龙舟出去数百丈突然左右分开,掉头飞驰,又向岸边而来。
  “洞庭神君”一扬手,空中又爆起一溜火花,只见十二条龙舟,突然船头翘起,凌空飞起。
  船上的三十六个大汉,仍然作划水之状,龙船在空中穿梭飞舞,有条不紊,鼓声震天,有如天马行空一般。
  场中掌声和喝采之声不绝于耳,飞舟逐渐下落,终于又落到湖面之上,数百大汉放下木桨,一齐抱拳,“刷”地一声,隐入水中。
  水上又恢复了一片沉寂,而场中的掌声仍然未停。
  此刻,湖上已升起薄薄的雾气,逐渐向岸边蔓延过来。
  “洞庭神君”站起走到棚口,抱拳道:“此番大会就此收场,就请各位再回寨饮一杯水酒。”
  蓦地——
  一阵敞笑之声来自湖上,只见龙舟之上站定两个老人,一高一矮,神采飞扬,敞笑之声有如黄钟大吕,湖水被震起片片涟漪。
  “啊!”
  一片惊呼之声,看棚中千百高手纷纷站起。
  原来这两位老人,正是“仙剑”乐奇和“魔笳”白龙川。白发随风飘舞,容颜如昔。
  谁说他们失踪?谁说他们被害?
  “洞庭神君”霍然站起,那边白玉娟也跑到看棚边缘,正要招呼,只见“黑刀客”和“天台棋痴”挥手制止,道:“你们退下!”
  这两位高人早已成竹在胸,同时哈哈大笑一阵,道:“两个老鬼别来无恙,还认识我这‘圣手邋遢’否?”
  “仙剑”乐奇洪笑一声,道:“陈老鬼别来无恙,老夫当然认识你!”
  奚铁笙不禁皱了一下眉头,由于那条龙船相距岸边约七八十丈,而且湖上已笼罩薄雾,仅能依稀看出两人的轮廓。
  不错,高的正是“仙剑”乐奇,矮而胖的正是“魔笳”白龙川,然而,他们为何此时出现?为何要两个奇丑少年男女前来报信?那两个奇丑少年又是谁?难道是他们新收之徒?
  奚铁笙顾不得“黑刀客”的阻拦,大声道:“师祖,师祖,您老人家还好吧!想死笙儿了!”
  他说到末了,声泪俱下,泪眼模糊。
  白玉娟也大声道:“爷爷,爷爷!”
  白玉娟想起爷爷失踪后自己遭遇,不由悲从中来,掩面痛哭。
  整个场中笼罩着惨雾愁云,小六子被哭声感动,两通鼻涕流到下巴,也徜下泪水。
  “仙剑”呵呵笑道:“笙儿,你也不小了,师祖不是好端端地么?又何必作儿女之态!”
  “魔笳”也洪声道:“娟儿,爷爷为了你娘的血仇,不得不暂时离开你,但是不久就能和你团圆。你不要伤心呀!”
  “黑刀客”看了“天台棋痴”一眼,立即大声道:“两位远来是客,请到寨中饮一杯如何?也好叙叙离怀!”
  “仙剑”道:“免了!我俩恐老友挂念,乃趁大会机会,现身与各位一见,为了犬子乐逸之仇,不得不奔走天涯!”
  “黑刀客”道:“难道见见面饮一杯酒的时间也没有?”
  “正是,我俩业已发现仇踪,不能放松!”
  “黑刀客”轻哂一声,道:“试问两位失踪之后,屋中都留下一滩鲜血是何道理?”
  “仙剑”道:“此事在下不知!因在下离屋之时并未负伤。”
  “天台棋痴”道:“白老儿,你呢?”
  “魔笳”道:“白某也是如此,不知那滩鲜血是何人所留。”
  奚铁笙大声道:“白前辈,晚辈因一时误会,乃对您做出不敬之事,还请前辈原谅!”
  “魔笳”微微一怔,道:“你对我有何不敬之处?”
  奚铁笙不由一怔,道:“难道我暗中行刺于您也不算不敬么?”
  “黑刀客”狂笑一阵,道:“白老儿真是贵人多忘事,请问,奚小子向你道歉之事,你还记得吧?”
  “魔笳”看了“仙剑”一眼,道:“记得,记得!嗨……些许小事,何必认真。”
  “黑刀客”一步也不肯放松,道:“老夫不知你和奚小子之间发生何事,你老鬼可否说说看?”
  “魔笳”不由一愕,道:“算了,年轻人血气方刚,仅是对老夫不敬而已,还提它则甚!”
  “黑刀客”又是大笑一阵,道:“乐老儿,你可知道你的嗓音已经变了?”
  “仙剑”道:“老夫近来忧伤过度,可能嗓音有些沙哑。”
  “洞庭神君”也听出不对,立即大声道:“师父,您老人家既来洞庭,还请师父入寨略进饮食,以尽为徒的心意!”
  “仙剑”道:“景蔚,你也别客气了,为师这些年来为你师弟血仇之事,忧心如焚,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此来的目的,就是让你们知道,为师安然无恙,不必挂念,不久即可重聚!”
  白玉娟哭道:“爷爷,娟儿要跟您走!”
  “魔笳”看了“仙剑”一眼,道:“你还是跟着奚铁笙吧!他会照料你的,有你在爷爷身边,诸多不便。”
  白玉娟白了奚铁笙一眼,道:“我不要跟他在一块!我恨死他了!”
  “魔笳”道:“年轻人不要火气太大,你笙哥哥不会亏待你的。”
  白玉娟道:“不行!爷爷,我一定要跟您去!”
  “魔笳”道:“好吧!你过来吧!”
  突然,“齐鲁双残”大喝一声:“且慢!”瞎子背着跛子,掠到看棚边缘,凝目向雾中望去,沉声道:“乐前辈,你还认识我们两人吧?”
  “仙剑”呵呵笑道:“老夫自然认识你们!昔年逸儿遇害,你们二人曾亲自把他的尸体运回,老夫每忆起二位,不胜怀念!”
  跛子道:“既然如此,前辈此来为了让我等一瞻仙颜,又何不放舟湖边!”
  “仙剑”道:“老夫垂垂老矣!不见故人,倍极怀念,见了故人,又怕勾起昔年伤心之事,因此,老夫不愿为此次盛会带来不悦之事。”
  瞎子道:“我瞎子就是站在前辈面前,也看不到前辈的容颜,如果前辈果真未忘记我们这两个人,就请让瞎子一瞻风采!”
  “仙剑”长叹一声,道:“两位肝胆照人,老夫十分感动,好吧!就让两位看看也好!”
  说着运气催舟,船已滑近十余丈。
  然而,此刻仍距岸边三五十丈,且雾气越来越浓,仍然无法看清面貌。
  奚铁笙大声道:“师祖,您老人家就让笙儿见见吧!”
  “仙剑”道:“笙儿!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暂忍耐吧!”
  “黑刀客”冷笑一声,道:“乐奇、白龙川,你们到底在玩甚么把戏?”
  “魔笳”道:“老黑!你这把年纪,还是火爆栗子脾气,也不怕后辈见笑!”
  “天台棋痴”大声道:“你们两个老杂碎如果没有做过亏心之事,为何不敢见人?”
  “仙剑”道:“老棋迷和老黑一样,再活八辈子也是这份德性。老夫一生仰俯无愧,唯天可表!”
  “天台棋痴”冷峻地道:“别打岔,坦白地说,我老棋迷怀疑你们的身分!”
  “仙剑”、“魔笳”同时大笑一阵,道:“看吧!你们两位性子太急了,你们这样危言耸听,也不怕失了身分。”
  “黑刀客”向“天台棋痴”一使眼色,低声道:“试试看!”
  “天台棋痴”扬手之下,飞出十余道白光,“嗤嗤”数声没入湖中。
  一干高手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船上的乐奇和白龙川却电目四扫,小心戒备。
  就在大家惊疑不定之时,突闻“嗤嗤”数声,那十余道白光又自水中钻出,迳奔乐奇和白龙川全身数大死穴。
  奚铁笙和白玉娟同时惊呼一声,只见乐奇和白龙川同时闪身避让,但那十余颗棋子,乃是“天台棋痴”绝学之一,每发必中,只闻“卜卜”两声,乐奇和白龙川两人的衣襟之上各中了一颗。
  棋子击中衣襟,衣屑纷飞,显出一个圆孔,而那十余颗棋子,复又一齐飞入“天台棋痴”的掌心之中。
  “黑刀客”厉声道:“难道你们两位还不显原形么?”
  乐奇长叹一声道:“老棋迷,你的暗器手法虽绝,要想击中我们两人却是不易,虽道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心意么?”
  “天台棋痴”冷笑道:“你们的心意到底是什么?”
  白龙川道:“我们不能和你们两个怪物一般见识!”
  “黑刀客”大喝一声,正待长身向湖中纵去,突然一声大喝,道:“前辈且慢!”
  “黑刀客”回头一看,竟是白帆,他微微一笑,道:“‘仙剑’、‘魔笳’两位前辈在武林之中,有如泰山北斗,我辈中人无不想一瞻风采,但两位前辈却好像另有苦衷,说句不恭敬的话,晚辈也发生怀疑,我相信在座各位都不免怀疑。”
  他俊目一扫,续道:“但是,以刚才两位前辈现身的奇绝方法而论,似乎又不容我们怀疑,试问在场高人那一位能在眨眼工夫,站在数十丈外的龙舟之上?”
  此言一出,一干高人面面相觑,不错!刚才就在一干人眨眼工夫,乐奇和白龙川已站在龙船之上,他们来自何处?
  如果说他们来自舟上,全场千百高人,竟无一人发现,如果说他们来自水中,他们身上未穿水衣水靠,怎地又滴水不沾?
  “天台棋痴”道:“依你之见如何?”
  白帆道:“在各位高人前辈之前,本没有晩辈说话的余地,前辈既然下问,晚辈也不妨略表私见!”
  他微微一笑,道:“这两位前辈,以‘仙剑’和‘魔笳’成名,而且剑与笳都是武林至宝,谅必带在身上,如果他们是假的,自然没有剑、笳两件至宝了。”
  “黑刀客”道:“不错,不妨试试看!”
  “仙剑”摇摇头道:“想不到今夜各位竟能怀疑我俩的身分,真非始料所及!”
  说毕,对白龙川道:“白兄,我们也好走了,就亮出招牌吧!”
  白龙川道:“也好!不过我这‘魔笳’已好久没用过了。”
  两人顺手取下武林至宝,乐奇手持乌木剑,白龙川手持“魔笳”,道:“各位看清楚了吧?”
  白帆道:“前辈可否吹奏‘魔笳三叠’作更进一步之证明?”
  “魔笳”道:“这有何不可,不过白某未奏‘魔笳三叠’之先,要向各位透露一个好消息,天山野人谷天魔坞中有武林至宝‘魔刀’及‘魔刀歌’,这是尽人皆知之事。据说天魔坞主人最近走火入魔,生死不明,因此,仅剩下几个门人把守天魔坞,因而,前往观觎武林至宝的人大有人在。”
  “太极双圈”史义仁道:“白大侠可知天魔坞主人是谁?”
  “魔笳”道:“据说是五十年前,一代枭雄‘纹身野叟’司马牛!”
  此言一出,连“天台棋痴”和“黑刀客”也不由惊噫一声,面色凝重,传说“纹身野叟”脸上及身上都刺了花纹,一身武学高不可测。
  “魔笳”横笳在手,立即吹奏起来,正是大笳十八拍,笳音袅袅传出数十里之外,有如故友夜话、夫妻生离,婉转凄切,令人愁肠百结。
  “洞庭神君”对“黑刀客”道:“这正是白前辈的大笳十八拍,晚辈曾听过。”
  一干高手顿生惜别之情,陷入悲切的笳音之中。
  突然,笳音一变,又是小笳十九拍,音调悲壮,有如雷动山川,同时“仙剑”也引吭高歌:“燕台一去客山惊,笳鼓喧喧汉将营,万里寒光生横雪,三边曙色动危旌。沙场煽火侵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
  一干高手面面相觑,尤其是“天台棋痴”和“黑刀客”空费了一番心血,仍未察出一点端倪。
  而奚铁笙和白玉娟眼见师祖和爷爷又踏上征尘,大叫数声,湖上传来回音,四山回应,不由怆然泪下。
  白帆道:“看起来果然是乐、白两位大侠,不知他们为何如此急急离去?”
  “黑刀客”突然灵机一动,电目四扫,不由冷笑一声,道:“‘阴阳双煞’那里去了?”
  “天台棋痴”面色一变,正待逼问白帆,突闻看棚之后有人道:“老黑!难道你还不让我们拉屎吗?”
  语音未毕,“阴阳双煞”提着裤子自棚后走了出来。
  “黑刀客”不由一怔,恨声道:“真他妈的没有出息!”
  两个少女不由掩面不迭,白帆和白惊鸿不由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第九章 蟠龙刀喋血云梦
  “阴阳双煞”听“黑刀客”嘲骂于他,冷冷说道:“谁说我俩没有出息,参加此番大会,竟身价十倍,人家都怀疑我们是两位绝世高人!哈……”
  白帆向“洞庭神君”抱拳道:“白某尚有俗事待办,不便久留,就此告别!”
  白惊鸿道:“哥哥……”
  白惊鸿显然尚恋恋不舍,她看了奚铁笙一眼,两人四目相对,脸上都泛上一抹离愁。
  白玉娟看在眼里,暗中冷哼了一声。
  此刻白帆也深深看了白玉娟一眼,白玉娟不知那里来的勇气,竟站起身来,好像在考虑,是否跟白帆同走。
  奚铁笙见她竟有跟着一个身世不明之人而去之意,不由恨上心头,低声道:“要走就走吧!免得两地相思!”
  白玉娟本来还在考虑,现在被奚铁笙这句话一激无异火上加油,她冷哼一声,竟向白帆走去。
  “齐鲁双残”的跛子沉声道:“妞儿,别意气用事,和奚小子在一起,最低限度他没有使你失德败节的企图!”
  这句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说和白帆在一起,则有这种危险。
  白帆见白玉娟有与他同走之意,心中窃喜,并未听清“齐鲁双残”的话,忙道:“白妹妹,你如果一定要跟着我,我必能负起护花之责,但小兄不便担负拐带或引诱之名,所以你必须向在场诸位说个清楚。”
  白玉娟大声道:“这是我自己的私事,谁也管不了,我爱怎样就怎样!”
  这些白道人物之中,只有“天台棋痴”、“黑刀客”及“齐鲁双残”四人昔年和“仙剑、“魔笳”本人或门下熟识,他们对白氏兄妹已经起了疑心,当然不能让白玉娟去轻身涉险轲!
  “黑刀客”“呼噜”一声,吸进鼻涕,沉声道:“小丫头,你疯了么?”
  白玉娟道:“你才疯了!”
  “齐鲁双残”的瞎子道:“白姑娘,老黑是一片好意,你怎能对他这等无礼?况且我们‘齐鲁双残’昔年跟随‘无鞘剑’乐逸,与你死去的母亲也都熟悉,我们不忍……”
  白玉娟轻蔑地一笑道:“谢谢各位前辈的关怀,我的心意已决,谁也管不了!”
  她走到白帆身边,道:“白大哥,咱们走吧!”
  小黛为人聪明,而且是旁观者,她对于白氏兄妹也起了疑念,况且白玉娟和奚铁笙已有白首之盟,绝对不能自乱步伐,立即上前把白玉娟拉到一边,低声道:“小姐,无论如何,你暂时不能跟白少侠去,你要知这几位前辈都是见多识广之人,他们不忍看你失足。”
  白玉娟见奚铁笙目视天际,根本没有留她之意,不由羞忿交集,“叭”地一声,打了小黛一记耳光,道:“那个叫你胡说八道,滚开!”
  白氏兄妹抱拳敛衽为礼,带着白玉娟出寨而去。
  接着“中原五骑士”龙氏兄弟及“蟠龙刀”古氏兄弟以及“太极二绝”都相继离去。
  “黑刀客”大喝一声,对奚铁笙道:“小子,你还不走,难道要讨死么?”
  奚铁笙不由一愕,道:“晚辈正想和大师们盘桓些日子,前辈要我到那里去?”
  “齐鲁双残”沉声道:“前辈叫你踉踪白氏兄妹,你还不快走!”
  奚铁笙道:“她自愿跟白氏兄妹一块,晚辈也不便拦阻。”
  只见黑影一晃,“叭”地一声,奚铁笙竟被打了一个踉跄,原来是“黑刀客”站在他的面前,厉声道:“小子,万一白丫头被诱失节,你扪心自问一下,能对得起白龙川么?”
  奚铁笙不由一震,道:“前辈怎能把白氏兄妹看成那种人?”
  “黑刀客”沉声道:“好小子,我看你是被那狐狸精迷了心窍!想想看,昨夜的风流勾当是你的过错么?”
  奚铁笙不由俊脸羞红,一想昨夜之事,白惊鸿果真有主动挑逗之意,莫非白帆也以同样的手法引诱白玉娟?
  奚铁笙和白玉娟毕竟有深厚的爱情,立即大声道:“小黛、小六子兄,咱们快追!”
  “黑刀客”大喝一声:“且慢!”续道:“小子,你要记住!如果我们没有看错,这白氏兄妹可不简单,你们要小心应付,还有一事更要注意,在事情未澄清之先,不准你们到天山野人谷天魔坞中去冒险。”
  奚铁笙道声:“遵命!”带着小六子和小黛,如飞而去。
  “天台棋痴”一看“齐鲁双残”冷笑道:“你们两个杂碎还发甚么呆?难道想在此混吃等死!”
  “齐鲁双残”同时起身,跛子往瞎子肩上一坐,两人也紧随而去。
  且说奚铁笙和小六子、小黛出了水寨,一路往北疾驰,他深知白氏兄妹轻功之高,可能还在自己之上,这一会工夫,恐怕已出去数十里了。
  他跃上一株大树之巅眺看,只见十余里之外,有三点人影晃动,立即疾追而去。他怀疑白氏兄妹三人若不是故意放慢脚步,自己绝不能于盏茶工夫就追上他们。
  三人拼命疾驰,快逾奔马,小黛那能跟得上,奚铁笙沉声道:“小六子兄,挟着他走!”
  小黛大声道:“不行!我嫌他脏!”
  奚铁笙道:“现在只有两个办法,第一是让他挟着你快走,另一办法是你回到洞庭水寨等我们。”
  小黛道:“不要!我要去找小姐!”
  奚铁笙沉声道:“小六子兄,快走!”
  小六子出手如电,揽腰一抄,挟起小黛疾追奚铁笙,他十分感激奚铁笙为他想出这个办法,不然的话,自己那能有此一亲芳泽的大好机会!
  他一边狂驰一边道:“黛姑娘,我小六子除了爱吃鼻涕之外,那一样也不输人家,为了你,我我以后绝不再吃鼻涕了!”
  小黛冷笑道:“你那样能和人家相比?你面色焦黄,瘦骨嶙峋,看样子光长骨头不长肉!”
  小六子道:“要胖那还不容易么?只要……”
  他还未说完,奚铁笙沉声道:“小六子兄,别瞎扯!我们加快一点。我觉得奇怪,我们快他们也快,我们慢好像他们也慢了!”
  小六子长了一十七岁,不但未亲近过女人,即对面谈话也没有过,这时挟着一个软绵绵的胴体,只感全身发烧,连答话也忘了。
  从黎明前夕开始,到午牌时分,已来到鄂省武汉三镇西北,云梦大泽附近,但却失去白氏兄妹的踪迹。
  这一带水草连天,茫茫一片,小六子放下小黛,连忙撩起衣襟替小黛当扇子搧风,小黛见他如此体贴,芳心也不胜感激!
  奚铁笙暗暗焦急,他想起“黑刀客”的话,深恐白氏兄妹心怀叵测,若对白玉娟不怀好意,自己实在难辞其咎,更无颜再见白龙川了。
  三人在云梦大泽中走了一阵,竟迷失了方向,直到暮色苍茫,还未找到出路。
  突然,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传来,只见“蟠龙刀”古氏兄弟电驰而来,分四面将三人包在中央。
  老大古湘顺手撤下五十余斤重白底黄龙的大刀,阴声道:“奚小子,说出‘仙剑’的中三剑和内三剑就放你等一条生路!”
  奚铁笙那会把他们放在心上,冷笑道:“就凭你们兄弟四人也想用强逼艺?”
  古湘道:“不信是不是?你们且看看四周!”
  奚铁笙四下一看,不由冷笑一声,原来百十个手持大刀的大汉,向前包围而来。
  奚铁笙撤下大黑刀,对小六子道:“小六子兄保护着小黛,这古氏兄弟交给我!”
  古湘阴笑道:“好小子,你敢以一敌四么?我看你……”
  奚铁笙心中急于追寻白氏兄妹只想速战速决,大喝一声,“追魂十三刀”业已出手。
  古氏兄弟立即联手齐上,四柄蟠龙刀金光闪闪,霍霍生风。
  那边小六子也撤下镔铁扁担,一式“横扫千军”罡风大作,立即传来惨呼之声。五六个大汉竟被齐腰扫成两截,飞出数丈之外。
  刹那间杀声震野,泥血暴溅,小黛也夺了一柄大刀,连连挥舞,在大汉之中有如砍瓜切菜一般。
  古氏兄弟四人联手,也仅能与奚铁笙打个平手,但他们另有一套战术,四人之中,两人拼命抢攻,另外两人却以刀拨水及泥浆向奚铁笙头上泼去。
  这样一来,奚铁笙一面要接招,又要闪避泥水,显然难以应付。
  古湘道:“小子,你只要说出中三剑就行,我古湘说了就算,一定放你们一条生路!”
  奚铁笙道:“好吧!看准了!这就是中三剑。”
  剑字未了,果然施出中三剑第一式,他以刀作剑,威力不减,罡风掀起地上的泥水,将三丈以内形成一个泥浆涯涡,全都变成面目不分的泥人了。
  古湘乍见这一招厉害,大喝一声:“两条龙!”
  只见古湘和古资左右暴退五步,猛一震腕,大刀上飞出两道黄光,有如两条金龙,张牙舞爪,疾扑而来。
  奚铁笙吃了一惊,知道是蟠龙刀上的黄龙震出,想不到这蟠龙刀还有这等妙用。
  他不敢轻视,大喝一声,施出内三剑第一式“孽龙戏浪”。
  只见他那柄大黑刀立即变成赤红之色,漫天泥水落在刀上,立即发出“嗤嗤”之声和腾腾的蒸气。
  “当当”两声,两条黄铜蟠龙,立被震上半天,奚铁笙不由动了真火,第二式“捜魂罗魄”已告出手。
  只见地上的泥浆被荡风掀起数丈之高,有如乌云蔽日。
  古氏兄弟骇然暴退,奚铁笙大喝一声,左掌劈出一式“残棋掌”。
  老四古澧功力略差,慢了一步,只闻一声惨叫,接着“蓬”地一声,泥浆四溅,古澧已失去踪影。
  古氏兄弟大惊失色,老二古资正要再次扑上,古湘大喝声:“快退!”三人头也不回连百十个大汉和他们的兄弟也不顾了,落荒而走。
  原来古澧已被奚铁笙一记“残棋掌”震入泥浆之中,深入数丈,连一根头发也看不到了。
  此刻小六子和小黛也像两个泥鳅似的,全身都是泥浆,只露出两个眼睛,他们杀红了眼,小黛一刀一个,不是砍成两片,就是截成两段,而小六子巨大的镔铁扁担每扫一下,就躺下五六个之多。
  刚才他看到奚铁笙那一手,觉得此法甚好,省得曝尸荒郊,立即扬起扁担直砍下来。
  只闻一声声“噗噗”之声,一个个大汉像被钉子钉似的打入泥浆之中。其余大汉一见主人都跑了,也四散逃走,地上遗下了二十多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小六子打得火起,扬起扁担,向奚铁笙当头砍下,因为奚铁笙也变成一个泥人,面目不分了。
  奚铁笙大喝声:“住手!”疾掠上前,扣住他的脉门,道:“小六子兄,你真是贼走了抡扁担,怎地打起自己人来了?”
  小黛一看,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道:“这时如果有人从此经过,一定会以为遇上三个鬼怪!”
  小六子“呼噜”一声,吸进一口鼻涕,又连连呛咳不已,原来他连泥巴也吸进去了。
  奚铁笙道:“我们快到附近洗一下,还是去找白氏兄妹要紧!”
  三人洗去了身上的污泥,全身都湿淋淋的,跟着奚铁笙奔向正北,约三更左右,来到陆家山附近,只见一株巨松之下,有四个人正在大打出手,掌风之凌厉,直把巨松上的松针震得下落如雨。
  奚铁笙凝目望去,不由心头大震,原来其中两个人正是那两个戴毡帽的老人,另外两人,乃是“齐鲁双残”瞎子和跛子。
  更使奚铁笙吃惊的是,这两个戴毡帽的老人,都施出“仙剑”和“魔笳”的招式,而“齐鲁双残”也施出“仙剑”和“魔笳”的招式,正是半斤八两。
  奚铁笙大喝一声,疾掠而上,那两个戴离帽的老人同时攻出一招,疾掠而去。
  跛子一见奚铁笙来到,大声道:“小子快追!”
  奚铁笙和小六子及小黛,立即紧追不舍,那知这两个老人身法奇快,且路径极熟,眨眼已没入一片树林之中。
  奚铁笙三人也进入林中,只见一座规模甚大的庙宇,庙门深掩,漆黑一片。
  奚铁笙打个手势,示意小六子和小黛两人绕向庙右,他自己走向庙左。
  小六子当然愿意,他现在像“三九天的萝卜(冻)动了心”啦!但小黛虽不愿意,却也不便出声拒绝。
  两人向右边去了之后,奚铁笙正要向左,突闻一阵轻微的衣袂之声来自背后,他悚然回头,不由骇然退了一步。
  原来一行五人,正是白氏兄妹、白玉娟和“阴阳双煞”。
  奚铁笙立即又兴起愧疚之心,白氏兄妹乃是白玉娟的救命恩人,他竟连番怀疑他们,此刻不由面红耳赤。
  “奚兄,你怎地一个人在此?”白帆亲热地上前拉着他的手。
  而白惊鸿也深情款款地倚在他的胸前,道:“笙哥,你不要离开我好么?”
  只有白玉娟冷冷地站在四五丈之外,未看奚铁笙一眼。
  “阴阳双煞”也上前向奚铁笙抱拳为礼,神态至为恭敬,奚铁笙更加惭愧,如果地上有个洞,他一定要钻进去。
  奚铁笙不便说谎,立即将“齐鲁双残”刚才和两个戴毡帽之人大打出手之事说了一遍。
  “阴阳双煞”面现诧异之色,问道:“真有这回事吗?”
  奚铁笙见“阴阳双煞”对他刚才所说的话,还有几分不信之意,不觉犯了性子,原先愧疚之容一变而为不悦之色,板起面孔说道:“在下从来不打谎言,二位何必见疑!”
  白帆忙道:“奚兄一言九鼎,小弟深信不疑!”语毕,又转头对“阴阳双煞”叱道:“谁要你们在这里多嘴!还不给我退下!”
  白惊鸿道:“笙哥,你为什么不捉住那两个老人?”
  奚铁笙道:“鸿妹,你说得可容易,那两个老人身手不凡,而且竟会本门及‘魔笳’白前辈的武功!”
  “噢?”
  白帆皱皱眉头道:“如此说来,那两个老人可不简单了!奚兄有没有和他们动过手?”
  奚铁笙道:“有过一两次,都是在白前辈隐居之处附近,但他们不敢恋战,不久就退走,小弟也看不出他们的武功路数。”
  奚铁笙走到白玉娟身边,低声道:“娟妹,跟我回去好么?”
  白玉娟立刻回过头去,冷漠地道:“像我这种人,你还是别再理我!”
  奚铁笙以为她在讽刺于他,心中又是一阵难过,照他的脾气,真想拂袖而去。
  然而,“黑刀客”和“天台棋痴”临行叮嘱,言犹在耳,强忍怒火,道:“娟妹,几位前辈都十分关心你,你一定要跟我回去。”
  “如果我不跟你回去呢?”
  “这……”
  “别这个那个的!你不过是奉命行事,回去告诉几位前辈,就说我不回去了,谁也不能勉强我!”
  “娟妹,几位前辈并非勉强你,而是关心你呀!”
  “关心?你呢?关不关心?”
  “小兄更是关心,只是娟妹你不了解我。”
  “哼!我最了解你。你是一个喜新厌旧,见异思迁之人!”
  “娟妹!你你不知道我内心的痛苦。”
  “哼!你内心还痛苦?”
  小黛和小六子也闻声赶回,目蕴泪水,道:“小姐,请你相信奚少侠之言,他……他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啪!”
  白玉娟打了小黛一记耳光,厉声道:“仅仅几天工夫,你就帮着外人讲话了!你怎知他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小黛不由大惊,道:“小姐,你……你……”
  白玉娟道:“走吧!我不想见你们!”
  说着,又走到白帆身边。
  俗话说得好:泥人儿还有三分土性。奚铁笙本已强自忍耐,委曲求全,这一来实在无法容忍,沉声对小黛道:“小黛,你如果要跟她去,我也不拦阻你,不然,就别管她了!”
  小黛自幼和她一块长大,情同姐妹,但她深知白氏兄妹十分神秘,放心不下,道:“小姐,如果你坚不回去,我也要跟在你的身边!”
  小六子不由大急,“呼噜”一声吸进一口鼻涕,道:“黛姑娘,你难道也……”
  奚铁笙连忙捏了他一下。
  小黛走到白玉娟身边,白帆对奚铁笙道:“奚兄,你们最见过的两个戴毡帽的老人,说不定是隐在这大庙之中,我们一道进去看看如何?”
  此刻奚铁笙觉得,既然白玉娟和自己这样决绝,在一起实在很尴尬,立即答道:“这样吧!白兄一行六人,自左侧进入,小弟和小六子兄自右侧进入,不管如何,黎明前仍在此见面。”
  白帆欣然道:“很好,咱们回头再见!”
  说着,带着五人向左侧走去。
  奚铁笙和小六子两人来到右侧,只见此庙前后五六进,约在百间以上,四周古柏参天。
  两人掠上大树,向庙中望去,只见第三进的大殿中,射出微弱灯光。
  两人掠入墙内,向殿顶上落下,在檐下一贴,凝目望去。
  两人这一看差点泄了一口气,原来大殿神龛之前,放了一张长桌,长桌四周座位上坐着十余个高手。
  其中仅有三个人奚铁笙似曾相识,其余都不认识,但一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是武林高手。
  最显眼的一个老人,身背鸡毛帚,坐在空着的两个主位之旁,可知他的身分,定是两人之下,十数人之上。
  长桌前约二丈之处,有一个大火炉,炉中放着一根大铁棒,一个大汉正在以竹筒吹火,呼呼作响。
  十余个高手端坐位上,无人交谈,似在静静等待。
  突然,一阵尖锐的笳声,来自数里之外,声音越来越近,眨眼工夫,即到达大庙附近。
  十余个高手,一齐离座,站在大殿门口两旁,躬身道:“恭迎盟主大驾!”
  语音未毕,只见两条身影蹑窗而来,就在这时,大殿那火炉之中,冒起一蓬黄烟,立即将大殿笼罩。
  来人身在七八丈之高空,身形一翻,同时变换身法,以“朝天蹬”之式,四肢朝天,倒泻而下,到了屋檐之处,再以“天河倒挂”之式,落在石阶之上。
  奚铁笙一看两个来人,不由目随口呆,差点惊呼出口,原来是一高一矮,高的是“仙剑”乐奇,矮的是“魔笳”白龙川。
  大殿中浓烟阵阵,向外冒出,因此,两人贴在屋檐之上,也仅能看出两位高人的大概轮廓。
  “白兄请!”“仙剑”乐奇伸手相让。
  “乐兄先请!”
  “哈……”
  两人敞笑一阵,携手进入大殿之中,坐在主位之上,十余个高手,按身分高低,也各自就坐。
  身背鸡毛帚的老人站起身来,道:“启禀盟主,人数已经到齐,只有两位小护法未到!”
  “来也……”
  语音未毕,大殿之后同时掠进两个奇丑的少年男女,同时抱拳道:“护法早已在此恭候盟主法驾,请盟主指示!”
  奚铁笙不由骇然,心想:师祖果然和这奇丑少年男女在一起,而且还当起盟主来了。
  “仙剑”道:“本盟成立,旨在维护武林正义,为苍生造福,且近来有些黑道人物,觊觎本盟主的绝学,期能前往天山野人谷天魔坞去盗取‘魔刀’及‘魔刀歌’,该宝一旦落入黑道人物之手,武林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所以,本盟成立之目的,在预防不肖之徒觊觎本两盟主绝学之流失,确保‘魔刀’及‘魔刀歌’不落入不肖之徒手中。”
  “魔笳”白龙川道:“因此,凡是昔年曾获本两位盟主‘魔笳’及‘仙剑’招式之人,都应罗致入盟,以期绝学不至走失,如此一来,除非本两位盟主本人及门下之人可以前往取宝,盟外之人即有觊觎之心,也将白白送死!”
  奚铁笙不由疑心大起,他虽然看不出两人是假,但以“仙剑”和“魔笳”的身分,似不会联合成立甚么盟,再说,“魔刀”及“魔刀歌”为武林至宝,谁得了谁就能独步天下,当然人人想得,如果“仙剑”及“魔笳”两人也想得此绝学,就有失身分了。
  奚铁笙又想起这两位顶尖人物在洞庭神君龙船上现身之事,他曾向白龙川道歉,而白龙川似乎竟不知自己为何向他道歉,由此推断,这两人很可能是假的。
  “仙剑”道:“本盟总坛暂设于此,必要时可以流动迁移,视实际情形而定,由巡回使者‘一帚翻天’李占中李大侠传达消息,两位护法经常随侍本两盟主身侧,本盟主外出,盟中大事暂由‘一帚翻天’李大侠代理。”
  “仙剑”又对“魔笳”问道:“白兄,你看如何?”
  “魔笳”道:“如此正合小弟之意,不过本座主张赏罚严明,才能得武林同道之支持及赞助,因此,小弟主张订定赏罚条例,以昭郑重!”
  “仙剑”道:“不错!赏罚严明,才是立业的基础,此事由李大侠拟订呈阅后施行!”
  “一帚翻天”躬身道:“遵命!启禀盟主,关于烙印之事,自何人开始?”
  “仙剑”道:“应自李大侠你自己开始,护法及本盟主不需烙印!”
  “一帚翻天”离座走向巨炉之旁,卷起衣袖,向那大汉伸去。
  大汉自火炉中取出那根铁棒,原来是一个大烙铁,尖端上有一个两寸见方的印模,此刻赤焰熊熊,向“一帚翻天”小臂上印去。
  只闻“嗞啦”一声,冒起一阵青烟,而“一帚翻天”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那大汉在一个小桶中蘸着红色水液,抹在“一帚翻天”的烙伤上。
  奚铁笙仔细一看那个烙印,已经变成红色,原来是“剑笳盟”三字。
  接着那奇丑少年沉声道:“‘天狗噬魂’娄七!”
  座上立即走出一个马脸大汉,只闻“汪”地一声,桌下钻出一只白色巨獒,走到炉边,一阵青烟之后,小臂上也留下一个烙印,然后再以红水抹上。
  奇丑少年又沉声道:“‘闪电肘’金风!”
  接着又站起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也烙了一个红印,以下之人,都烙了黑印,以示分别。
  奚铁笙暗自冷笑,道:“盟主和护法不烙红印,谅是恐怕留下印痕,被人识破身分,由此一端,足可证明这两位盟主绝非‘仙剑’和‘魔笳’本人。”
  那知他意念未毕,那两个奇丑少年道:“为了一视同仁,本护法也请求烙印,以昭郑重!”
  两位盟主道:“两位护法既有此意,本盟主也十分同意,好吧!两位身分特殊,就以紫印为记!”
  两个奇丑少年男女走到炉边,火炉中又冒起一阵浓烟,将大殿中重重弥漫,奚铁笙和小六子两人仅能看到大殿中模糊的人影。
  只闻“嗞啦嗞啦”之声不绝于耳,大概两个护法也烙上了印痕。
  奚铁笙又茫然了,他本来以为这两个奇丑少年就是白氏兄妹易容假冒,而两个盟主必是“阴阳双煞”,那知道两个奇丑少年男女也自动烙印,如果他们就是白氏兄妹,明知自己和小六子在暗中窥伺,怎能留下印痕?
  他心中一动,对小六子以传音之术道:“小六子兄,你在这里监视着,我到后面看看!”
  他上了殿脊,向后殿掠去,心想:如果那两个盟主就是“阴阳双煞”,而两个奇丑少年就是白氏兄妹的话,白玉娟和小黛一定是被他们藏在后殿之中。
  他在后殿转了一匝,一无所见,不禁心道:“莫非他们把白玉娟和小黛藏在别处?”
  他又回到第三进大殿屋脊之上,突见大殿屋角另一边,有人向他招手,示意要他隐住身形。
  他吃了一惊,同时更加迷悯了,原来在夜色之下,他隐约看出另一边隐着六人,其中向他示意之人,颇似白帆,他的旁边有两个少女,只能看到半个脸,后面是两个老人,那一定是“阴阳双煞”了。
  他呆了一下,心中又兴起自责之感。
  他立即又回到小六子身边,向殿中望去,只见盟主及两个护法依然坐在座位上,不由心中暗想:假如下面的盟主果然是“阴阳双煞”所粉,而两个奇丑少年是白氏兄妹,自己如果现身,他们必定不敢照面,我何不现身擒住两个人问问看!
  他拿定主意,对小六子以传音盖道:“小六子兄,待会我下去时,你监视着房上的白氏兄妹和‘阴阳双煞’等人,看看他们有没有动静!”
  奚铁笙大喝一声,疾掠而下,以“苍鹰搏兔”之式迳扑奇丑少年。
  就在他掠下檐头之时,那两个盟主沉喝一声“暂退”!只见炉边那个大汉不知向炉中放了些甚什么东西。
  突然“蓬”地一声,火爆炉开,浓烟弥漫,伸手不见五指,就在此时奚铁笙已经掠到那奇丑少年身边,施出一招一式“残棋掌”。
  “啪”地一声,奚铁笙竟被震退一步,由于对面看不到人,他闪到一边,以耳代目,听出对方向殿后掠去,立即疾扑而上。
  那知一缕白影如电欺近,奚铁笙此刻的功力非比等闲,不由吃了一惊,身形一闪,向那白影踢出一脚。
  只闻“汪”地一声,那白影竟让过一脚,再次猛扑奚铁笙下盘。
  奚铁笙那会把一条狗放在心上,撤出大黑刀,“当啷”一声,施出“追魂十三刀”。
  那只巨獒悍不畏死,正待再扑,突闻一声口哨之音,来自大殿之后,巨獒“刷”地一声穿殿而出。
  奚铁笙这次竟向哨音扑去,他身法之快,有如影之随形,堪堪扣住“天狗噬魂”娄七的脉门。
  突然,一声厉喝,一个高手的身影一闪而至,单掌一挥,奚铁笙仓卒接了一掌,竟被震出一丈多远,差点栽倒地上。
  那高大的身影一掠而至,疾戳奚铁笙的凤尾穴。
  奚铁笙要想闪避已是不及,只闻“蓬”地一声,那高大的身影一闪而没。
  只闻“黑刀客”“呼噜”一声,吸进一口鼻涕,道:“老贼,你只会向后生下手,难道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声音越去越远,此刻大殿中的浓烟冒出殿外,将院中景物弥漫,致使他没有看清刚才高大的身影是谁。
  他暗自心惊不已,深知刚才那个高大的身影,身手之高断不在“黑刀客”之下,若非他不愿与“黑刀客”照面,“黑刀客”未必能是敌手。
  而他想起刚才与那丑少年接了一掌,竟被震退一步,分明内力比他深厚,因此,他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和白帆曾在洞庭水寨中动过手,白帆无论内力和招术都差他一筹。
  此刻,浓烟逐渐消散,四周景物清晰可辨,但已不见一个人影,连小六子也不知去向。
  他掠上屋顶,电目四扫,突见前面半里之遥有人影晃动,立刻疾追而去。

  第十章 擒恶徒功败垂成
  十余个起落,已经追上,仔细一看,前面之人正是刚才在殿中吹火的大汉,此刻他已发觉有人追来,拼命狂奔。
  奚铁笙沉声道:“你还不束手待擒么?”
  那大汉不理不睬,仍然全力疾奔,奚铁笙冷笑一声,跃起一丈来高“猛隼搏雀”之式凌空扑下,登时扣住那大汉的脖子,道:“我看你往那里跑?”
  那大汉惊得愣住,但他自知不敌,闭目等死。
  奚铁笙道:“你若肯说实话,我绝不加害你!”
  那大汉闭目闷声不响。
  奚铁笙放了手,道:“你们的盟主是谁?”
  大汉冷笑道:“刚才你在外面不是听到了也看到了吗?何必再问!”
  奚铁笙厉声道:“我是问他们的真正身分!”
  大汉道:“‘仙剑’、‘魔笳’一代奇侠,尽人皆知,难道他们能是假的?”
  奚铁笙冷峻地道:“他们当然是假的,你再不说,我就叫你尝尝‘五脏扭缠’的滋味!”
  那大汉悚然一震,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奚铁笙道:“那两个奇丑的少年男女呢?他们叫什么名字?”
  大汉道:“我只知道他们是本盟的护法,不知他们的姓名!”
  奚铁笙不由大怒,出手如电,在大汉肚上摸了一下,那大汉立即杀猪般地惨嘎起来,满地乱滚。
  这种“五脏扭缠”的阴毒手法,就是绝世高手也受不了,只见他满身大汗,不一会就声嘶力竭,奄奄一息。
  奚铁笙再伸手一摸,大汉嗥声立止,奚铁笙道:“滋味不好受吧?你说是不说?”
  大汉一咬钢牙,道:“我知道的都说了,你还要我说些甚么?”
  奚铁笙冷笑一声,道:“这可不能怪我心毒手狠了,这次我叫你多受一会。”
  蓦地——
  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传来,只闻有人沉声道:“奚少侠千万别让这大汉跑了!”
  奚铁笙抬头一看,原来是白氏兄妹、“阴阳双煞”、白玉娟和小黛,而小六子竟也跟了上来。
  他不禁怔了一下,心道:“我又大错特错了!小六子和他们在一起,足以证明白氏兄妹绝不是那两个奇丑的少年男女。”
  白氏兄妹等人来到奚铁笙面前,沉声道:“这不是那个吹火的大汉么?”
  奚铁笙道:“不错!可惜他只字不吐。”
  “阴煞”长叹一声,“噗”地跪在地上,向南大拜三拜道:“乐前辈、白前辈!你们两位一生侠行感天,有如万家生佛,既然要成立‘剑笳盟’,也该让白道人士知道才对。这样暗中成立,难免被人猜疑。晚辈昔年虽然无恶不作,近年来却改邪归正,因此,深知名誉之重要,以晚辈猜测,你们两位大侠,不可能瞒着白道武林人士,成立此盟。”
  他跪在地上,语言虔诚凄切,奚铁笙不由大为感动,深深体会到一个人改邪归正之后,重新做人,更加难能可贵。
  “阴煞”祷告已毕,不由大怒,站了起来向大汉厉声道:“你还不说实话?难道不想活了?”
  大汉道:“在下早已说了实话!”
  “阴煞”不由一愕,道:“你说的是实话?”
  又转头对奚铁笙道:“他是怎样说的?”
  奚铁笙道:“他说那两个盟主就是‘仙剑’、‘魔笳’两人!”
  “阴煞”向奚铁笙抱拳道:“奚少侠,你是‘仙剑’乐前辈的门下,你能相信乐前辈会做出这种事来?”
  奚铁笙道:“我当然不信,但他不说实话。”
  “阴煞”厉声对大汉道:“你敢污蔑别人,我苗华阳本来也不愿多管闲事,想不到你竟敢侮辱乐、白两位前辈——”
  他语音未毕,掌中动力,当头劈下,奚铁笙要拦阻已是不及,只闻一声闷哼,那大汉竟被劈成两片,污血四溅。
  奚铁笙不由一震,正待斥责“阴煞”,突见白帆大喝一声,一下扣住“阴煞”的脉门,冷峻地道:“苗华阳,你这是干甚么?”
  “阴煞”道:“小的实在不忍乐、白两位大侠受此污头,一时气愤竟把他劈了。”
  白帆哈哈狂笑一阵,曼然而止,一脸煞气,沉声道:“苗华阳,由于你对这大汉突下辣手,我白帆不但对你起了疑心,而且要杀死你!”
  白惊鸿一掠上前,道:“哥哥,杀了一个人有什么了不起,你何必小题大作!”
  白帆冷笑道:“妹妹,你怎地一点也不仅事!你那里知道咱们现在的处境?”
  白惊鸿道:“咱们现在不是很好么?”
  白帆道:“嗨!你素日看起来似乎很聪明,想不到竟毫无心机,你叫为兄怎生启口!”
  白惊鸿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有甚么话不能说?”
  白帆道:“我也不怕奚兄见怪,事实确是如此。近来小兄隐隐看出,一干白道大侠,竟对我们兄妹犯了疑心。你想,苗华阳不问青红皂白竟把这个活口劈了,奚兄作何感想?”
  白惊鸿突然一震,道:“难道笙哥哥会以为苗华阳是杀人灭口?”
  白帆道:“小兄并不希望如此,但是这件事难免令人启疑!”
  奚铁笙本来有点疑心,这时见白帆动了真火,说不定真会杀死苗华阳,不由过意不去,道:“白兄,请放心!小弟绝无此意,请饶了他吧!”
  白帆道:“奚兄,请恕小弟无礼,别的事我都听你的,唯有这件事我不能这样罢休!”
  他说着,脸上杀机陡起,道:“苗华阳,你有遗言没有?”
  苗华阳道:“公子和令师待我不薄,本来小人想趁未死之年,以报大德,今天能死在公子手中,也瞑目了,小人没有话说。”
  白帆对“阳煞”巫荫道:“你呢?有甚么话要交代就快一点!”
  “阳煞”道:“老大犯了不可原谅的大错,死而无怨,只请公子给他个痛快,也不枉我俩交友一场,我没有甚么可说了。”
  “好!”
  白帆伸手贴在“阴煞”天灵要穴之上,即待吐力,“阳煞”别过头去,流下两行清泪。
  这时奚铁笙心中十分矛盾,他相信“黑刀客”等几位前辈的看法,以为白氏兄妹多少有点可疑之处,而此刻见他大义凛然的神态,又老大不忍,就在此时,白玉娟一掠上前,抓着白帆的手,道:“白大哥,你快放开手!小妹认为不能为了一两个人的怀疑而杀死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
  白帆道:“娟妹,你的心意小兄甚为感激,我想苗华阳也会感激你的,但是,为了澄清别人的疑虑,小兄非杀他不可!”
  白玉娟回头狠狠地瞪了奚铁笙一眼,道:“事情由你而起,难道你是哑巴,不会说几句话?”
  奚铁笙对她早已有了反感,但他自己检讨,实也愧对于她,只得按下怒火,对白帆道:“请白兄看在小弟面上,饶他一命如何?至于有人怀疑令兄妹之事,由小弟向他们解释。”
  白帆道:“小弟刚才已经说过,别的事小弟绝不会有违奚兄的心意,唯有这件事小弟无法从命!”
  白玉娟大声道:“白大哥,你的心太狠了!”
  白惊鸿也冷哼一声,道:“哥哥,我一向以为你是一个仁厚的人,想不到你心如铁石,如此冷酷,我我也懒得管了。你爱怎样就怎样!”
  她走到奚铁笙面前,拉着奚铁笙的手,道:“笙哥,我们不要管了,他爱杀就叫他杀吧!”
  奚铁笙不知如何是好,白玉娟见奚铁笙没有拒绝白惊鸿拉他的手,不由冷哼一声,拉着白帆的手,道:“白大哥,你要是一定要杀死他,小妹就掉头而走,永远也不理你了!”
  “这——”
  白帆见大家如此对他,不由软了下来,奚铁笙趁机道:“白兄,你就看在小弟面上饶他一次吧!”
  白帆长叹一声,道:“好吧!看在奚兄和白妹妹面上,饶你一死,起来!”飞起一腿,“叭”地一声,竟将“阴煞”踢出一丈多远。
  白惊鸿道:“哥哥,你虽放了他,也是被情面所迫,我真寒了心,我想……”白帆道:“你想怎样?”
  白惊鸿道:“我想跟奚大哥一道去了!”
  奚铁笙早已下了戒心,连忙道:“鸿妹,这可使不得。”
  白惊鸿粉面一黯,道:“笙哥,你讨厌我……你若不答应,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奚铁笙慌了手脚,同时面红耳赤,道:“鸿妹,千万不要如此,我……”
  白玉娟一听,不由芳心寸碎,心道:“我以前还以为对不起他呢!原来他早已和白惊鸿做了苟且之事!”
  她立即倚在白帆怀中道:“白大哥,小妹跟定你了!”
  白帆道:“这……最好你能征求奚兄的同意,不然的话,小兄难免被人物议!”
  白玉娟不由柳眉微挑,道:“甚么?你怕被人物议?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奚铁笙陡然一震,暗骂一声,道:“好个淫娃!他俩原来早已干下无耻之事,无怪那天夜里你一脸惭容,硬说你是残花败柳不配我呢!”
  他像被人出卖了似的,对白帆一抱拳,道:“白兄,咱们后会有期了!小弟就此告辞!”
  说毕,拉着白惊鸿,招呼小六子,转身疾驰而去。
  这时小六子正和小黛站在一起,两人已有了情感,同时见人家双双对对的,不禁也依依不舍。
  小六子暗暗呑下一口鼻涕,道:“小黛,我必须跟着奚小弟,因为我师父叫我照料他,我不能违背师父之意,我希望你善自珍重,同时也好好的照料白姑娘,因为我知道奚小弟仍然爱着白姑娘。”
  小黛道:“不对吧?他如果没有变心,怎会不理小姐,而和别人携手而去?”
  小六子道:“这件事真难说,反正你要好好照料她,千万注意那。”
  他深意地看了小黛一眼,向白帆一抱拳,转身疾掠而去。
  且说奚铁笙拉着白惊鸿奔了一程,停下来等小六子,白惊鸿倚在他的胸前,眉目含情地道:“笙哥,小妹得罪你了?”
  奚铁笙道:“没有!”
  白惊鸿道:“不对!我看你对我总是不如白玉娟!”
  奚铁笙道:“鸿妹,你太多心了。”
  “不!我知道你恨我!”
  “恨你?我为甚么要恨你?”
  “因为……”
  “因为甚么?”
  “因为……哼!你知道却明知故问!”
  “我知道?我知道甚么?”
  白惊鸿睨了一眼,见他一脸茫然之色,知他还没有会过意来,轻轻擂了他的胸脯一下,道:“那夜我没有给你。”
  奚铁笙不由一震,道:“没有给我甚么?那夜你不是和我……”他也不好意思说下去。
  白惊鸿道:“告诉你吧!我们没有成婚,当然不能让你……”
  奚铁笙不由心中一亮,忖道:“那一夜我浑浑噩噩,只以为已经和她发生了超出友谊的关系,照她所说,我俩并未……”
  白惊鸿见他脸反而有了喜色,不由暗哼一声,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奚铁笙被白惊鸿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又拉回了现实,腼腆地问道:“你是说——”
  白惊鸿粉面微含哂笑,道:“你在想——”
  “好鸿妹!请你告诉我好吗?”
  “笙哥哥,你不先告诉我,我是不会说给你听的。”
  奚铁笙见白惊鸿似乎言语之间,处处都在取笑他,俊面已经红到了耳根,他嗫嚅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良久,良久,他才鼓起了最大的勇气,道:“我……我是在想,那件事好险!”
  白惊鸿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气虎虎地问道:“什么好险?”
  奚铁笙道:“好在我们还没发生超友谊。”他说到最后,声音低得连他自己也无法听见,不用说白惊鸿了。
  但白惊鸿的心里却比雪还亮,闻言随即接道:“你是说,这样你就可以减轻了精神的负担?”
  奚铁笙并未答话,仅低低地“嗯”了一声。
  “哼!”白惊鸿娇躯一扭,已经转过身去。
  他茫然了!
  脑海中盘旋着无数个念头,往事像幻景似的又一幕幕叠现在他的眼前,尤其是两个甜甜地女孩子的面孔在这些往事中不断出现。
  他两眼望着天际,满脸漠然地想:上苍为什么要造就出女人?当人困难的时候她肯施惠;困难过去了,她却给你许多无情的折磨。
  喜怒无常,高深莫测,令人无所适从。
  这世界上好像只应该有她们,其他一切都是多余的。即令不是这样,起码也应以她们为主宰,男人只不过是她们出气或供她们奴役的工具而已。
  我奚铁笙堂堂七尺之躯,绝不屈服在她们面前!
  不过,我欠她们的却一定要还给她们!
  他想到此处,一股异香突然袭进他的鼻端。
  白惊鸿的纤纤右手已经托住他下额,两眼脉脉含情地望着他,樱唇缓缓凑了上来。
  奚铁笙眼前一亮,心中“卜卜”跳了起来。
  白惊鸿的柔美已经由他的腋下伸过,紧紧地捶着他那宽阔的后背。
  他俩紧紧地贴在一起,几乎变成了一个人。
  宇宙在不断地缩小、缩小,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俩在扩张、扩张,充满了整个宇宙。
  倏地——
  “呼噜”一声,小六子已经赶到,一见二人相偎一起,不由对奚铁笙瞧了一眼。
  奚铁笙一看到小六子这种神色,不由俊面发红,推开白惊鸿,道:“我们走吧,也该找个地方进点饮食了!”
  小六子道:“白姑娘和小黛跟着白少侠往南去了。”
  奚铁笙仍然放心不下,道:“我们还是回到武汉三镇去吧!那里食宿都很方便。”
  其实他是猜想白帆等人一定是去了那里。
  三人来到武昌,便在黄鹤楼附近住了店,在旅店最后一进各要了一间房,然后在奚铁笙房中饮酒。
  天已初更,三人放怀而饮,直吃到三更左右,小六子已经醉了,奚铁笙也有几分酒意,而白惊鸿早已倒在奚铁笙怀中。
  奚铁笙将小六子送回房中,然后抱着白惊鸿进入她的房间,他把她放在床上,为她放下罗帐,正要出去,突然白惊鸿拉着他道:“笙哥,你再……坐……一会嘛!”
  奚铁笙抱定决心要远避她,道:“鸿妹,我们都不小了,总得避些嫌疑才是!”
  白惊鸿突然掩面而泣,道:“我知道你想遗弃我!”
  奚铁笙大声道:“鸿妹何出此言!小兄绝非薄幸之人,如果小兄有意玩弄于你,就叫我不得好死。”
  白惊鸿纤手倏抬,立即掩住他的口,道:“笙哥!我不要你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奚铁笙只感她掌心之中幽香扑鼻,尤其自她衣袖中传来阵阵肉香,令人绮念丛生。
  白惊鸿倒在他的怀中,柔若无骨的胴体,散发出奇异的热力,只见她星目微闭,颊红如火,呼呼娇喘不已。
  奚铁笙不由一震,原来丹田中又升起一股热力,欲念横生,他有了上次的经验,不敢再待下去,推开白惊鸿,就想出屋。
  那知还未站起来,只觉一阵头昏,站立不稳,又坐在床上。
  欲火越来越旺,白惊鸿又望着他吃吃娇笑。
  这一来欲火更不可遏止,此刻他的视觉好像也开始模糊,好像白惊鸿整个胴体没有一处不在颤动。
  两人像两团烈火,白惊鸿像一条火蛇紧紧地缠着他,为他脱去了衣衫。
  就在这时,床下钻出了一个人,一撒手将棉被覆在两人身上,包起来往身上一背,穿窗而出。
  奚铁笙神智不清,只感觉有点窒息,同时他和白惊鸿的玉体贴在一起,隐隐觉得像腾云驾雾一般。
  这背人之人身材纤小,轻功奇佳,穿房越脊,疾掠如飞,竟向黄鹤楼扑奔而去。
  这时小六子已经发觉,疾追而来,边追边叫,且发出阵阵“呼噜呼噜”之声。
  小六子几个起落,反而落在背人之人面前,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道:“白姑娘,原来是你!”
  原来这纤小人影乃是白玉娟,她冷哼一声,道:“是我怎么样?”
  小六子道:“请问白姑娘,你背后的大包之中是不是奚小弟?”
  白玉娟柳眉挑煞地道:“岂但是你的奚小弟,还有一个狐狸精呢!”
  “甚么?狐狸精?白姑娘你别开玩笑!”
  白玉娟厉声道:“让开!”
  小六子道:“白姑娘要带他到那里去?”
  白玉娟道:“准备到黄鹤楼上下饺子!”
  小六子道:“白姑娘别开玩笑,还是交给我吧!”
  白玉娟冷峻地道:“你闪不闪开?”
  小六子道:“白姑娘,你是知道我师父要我照料他,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帅父不抽我的筋才怪哩!”
  白玉娟美目一转,道:“你要小黛还是要奚铁笙?”
  小六子道:“两个都要!”
  白玉娟道:“你闪开,到了黄鹤楼上我就交给你!”
  小六子因为恋小黛也不敢得罪她。
  二人来到了黄鹤楼上,白玉娟道:“你转过脸去,我打开包袱,再交人!”
  小六子道:“白姑娘,你刚才说的‘下饺子’是不是将人丢到江里去?”
  白玉娟不由暗自点头,心道:“别看他傻劲十足,其实心眼还不小呢!”
  她冷笑道:“你的心眼不小呀!但是我怎能让你受累!快转过身去,告诉你吧!他没有穿衣服。”
  小六子吃了一惊道:“原来如此,好!我转过身去。”
  小六子当真不敢回头,白玉娟杀机陡起,匆匆打开棉被,顺手点了白惊鸿的穴道。
  但当白惊鸿的一个光泽玲珑、白如凝脂的胴体呈现眼前时,她的美目中射出骇人的光。
  她这时的目光如果是两道利刃,恐怕白惊鸿早已碎尸万段了,因为奚铁笙和白惊鸿仍是一丝不挂搂得紧紧地。
  白惊鸿穴道被制,目却能视,不由大惊,眼看着白玉娟用被单把奚铁笙另外包了起来,又用棉被把她捆紧。
  白玉娟把奚铁笙放在楼外瓦面上,被栏杆挡住,不易发现,提起白惊鸿那个棉被包,大声道:“小六子,饺子下错了。”
  小六子突然转身,不由心胆皆裂,只见白玉娟用力一抛,那个棉被包飞出数丈之远,向江心落去。
  小六子为人忠厚,且有师命在身,要他照料奚铁笙,眼见棉被包向下落去,也顾不得责备白玉娟,跃身跳下黄鹤楼,以千斤坠疾泻下去,想在棉被包未落到水面之前把它抓住。
  但白玉娟却一脸狠毒之色,看也不看一眼,抓起奚铁笙那个大包,就待掠下黄鹤楼。
  只闻“扑通”一声,小六子和那个棉被包同时落入江中,顺流而下,载浮载沉,没于夜色之中。
  突然,有人吟道:“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白玉娟悚然止步,只见两个蒙面人站在梯口,挡住去路,刚才吟诗的正是其中那个高大的蒙面人。
  另一个身材适中,手持招魂幡。
  白玉娟沉声道:“两位意欲何为?”
  那高大的蒙面人道:“你一计两命,害死白惊鸿,又将小六子诱入大江之中,眼见一个也活不成。嘿嘿!老夫遇到‘黑刀客’,可以做个证人!”
  白玉娟厉声道:“本姑娘敢做敢当,你们去告诉他好了,我不怕!”
  说着,就要下楼,高大蒙面人道:“要走也行,将包袱留下!”
  白玉娟道:“没有那么容易,除非你们能胜得了我!”
  高大蒙面人冷哂一声,道:“如果老夫和你动手,那才是天大的笑话,你如果不留下布包,难免不被武林中人唾弃!”
  白玉娟道:“为甚么?”
  高大蒙面人道:“你挟着一个赤身露体的男人,你仔细想上一想,叫人会怎么说?”
  白玉娟玉颊羞红,怒火中烧,厉叱一声,道:“狗贼!你再胡言乱说,姑娘就劈了你!”
  高大蒙面人嘿嘿冷笑道:“老夫绝不与你动手,这样吧!你若能接下他的‘招魂十八幡’就让你离去!”
  白玉娟道:“你们口气虽大,却不敢见人,你们先报上名来!”
  那手持招魂幡的蒙面人道:“这就是本人的招牌,难怪你不识,因为你是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
  白玉娟突然想起一人,不由吃了一惊,道:“你可是‘催眠秀士’萧涌?”
  “不错,看起来名人之后毕竟不凡!”
  “哼!听说你擅于左道旁门之术‘梦见周公’,能使人懵然入睡,且能使入睡之人说出肺腑之言!”
  “不错,你可要试试看?”
  白玉娟道:“我绝不相信这邪魔外道,你不妨施展一下!”
  “催眠秀士”道:“萧深在施展法术之先,必先露一手真功夫让你开开眼界,免得你会说专以鬼域伎俩暗算于人!”
  “催眠秀士”萧涌手中的招魂幡一摇,“叮叮当当”发出七八种不同的声音,扰人心魂。
  “催眠秀士”道:“如何?你知道厉害了吧?”
  白玉娟撤出魔笳,厉叱一声,施出魔笳三叠,刹那间啸声大作,罡风四合,立将对方迫退三步。
  “催眠秀士”阴笑一声,道:“不让你吃点苦头,你那知天高地厚。”
  只见他振腕抡幡,“哗啦哗啦”“叮当叮当”之声大作,白玉娟只感声音来自背后,身形疾转,知道上当,背后并无人影,她暴闪三步,正待破门而出,“催眠秀士”又挡在面前,道:“现在可以让你试试‘梦见周公’的滋味了!”
  白玉娟不由暗暗吃惊,仅这一个“催眠秀士”已是招呼不了,而那个高大的蒙面人,听口气比这“催眠秀士”还要厉害多多。
  她横笳唇边,立即奏起“魔笳三叠”的小笳十九拍。袅袅笳音响彻云霄,淹没了江水。
  别看这“催眠秀士”和高大蒙面人自负了得,乍闻笳音,也不敢大意,立即闭目运功相抵。
  魔笳一叠完毕,又是二叠,音调一变,杀伐之音入耳惊心,两个魔头面色凝重,显然也不敢大意。
  三叠奏出,竟是喜气洋洋的音调,好像状元及第,宿愿已偿,又好像新婚之夜,进入洞房,欢愉之情,自两个魔头心中升起。
  “催眠秀士”内力略差,已经嘻嘻笑了起来,而那高大的蒙面人,虽然功力深厚,也不由面呈喜色,显然已经被笳音所控,渐入魔境。
  然而,白玉娟心中清楚,三叠即将奏毕,一旦曲终,仍不免要遭毒手,不如边奏边走,只要出了黄鹤楼,就可以脱身了。
  那知她走到梯口,三叠已毕,笳音曼然而止,那高大蒙面人冷哼一声,道:“你走得了么?”
  他扬手拍了“催眠秀士”一下,“催眠秀士”机伶伶打了一寒颤,阴笑一声,抡幡疾摇,闭目念念有词。
  白玉娟只觉这幡上的声音和他口中念词,都好像摇篮旁慈母的催眠歌,眼皮立感沉重,打了一个呵欠。
  这时白玉娟正站在梯口,挟着大布包,娇躯摇摇晃晃,睡意盎然。
  “催眠秀士”的招魂幡越摇越急,高大蒙面人却嘿嘿阴笑不已。
  白玉娟只感疲倦已极,真想倒地呼呼大睡一场,但她一点灵智未泯,仍然强自支持。
  然而,这催眠术十分霸道,就是一流高手,只要一入圈套,也非躺下不可。
  白玉娟放下大布包,竟坐在梯口,倚在壁上呼呼入睡。
  就在这时,梯口出现一个人影,挟起大布包,又放下另一个大布包,疾驰而去。
  那高大的蒙面人何等功力,叫声“不好”!凌空掠下黄鹤楼,而“催眠秀士”也挟着白玉娟和另一个大布包紧追不舍。
  前面抢布包之人十分高大,几乎高出平常人一半,仔细一看,竟是两个人,一个坐在另一个肩上,而上面那个却挟着大布包。
  高大蒙面人沉声道:“‘齐鲁双残’,你们还不停下!”
  “齐鲁双残”自知已跑不了,立即止步转身,瞎子大声道:“尊驾何人?口音听来很熟!”
  高大蒙面人沙哑着嗓子道:“留下布包,老夫告诉你!”
  跛子道:“瞎子,亮出像伙吧!”
  瞎子亮出乌光闪闪的魔笳,跛子撤出乌光闪闪的乌木剑。
  “催眠秀士”箪另一个大布包和白玉娟,随手点了她的麻穴,道:“让我来收拾他们!”
  高大蒙面人沉声道:“退下去!这两个家伙都会‘仙剑’、‘魔笳’的绝学,你不行!”
  高大老人袍角未动,已飘出三丈左右,站在“齐鲁双残”面前,跛子吃了一惊,觉得此人的身法高绝,似不在“仙剑”和“魔笳”两位奇人之下。
  跛子大喝一声,施出“仙剑”的外三剑,黑光闪闪,冷气砭骨,仅在这刹那之间,乌木剑上已经凝结一层冰霜。
  高大蒙面人冷哂一声,闪电劈出一十八掌,竟将“齐鲁双残”迫退三步。
  瞎子肩上坐着一个人,毕竟行动不便,况且跛子还挟着一个大布包,就等于瞎子背着两个人,行动更为不便。
  跛子在眼前挟着一个大布包,剑招无法施展,他们虽有绝技在身,仍因无法施展而落了下风。
  “蓬”地一声,跛子中了一掌,踉跄退了三大步。
  他被打得金星直冒,动了真火,乌木剑和镔铁拐上下翻飞,只攻不守,竟将对方迫退一步。
  但那高大蒙面人招术诡异,内力雄浑,稍退即进,又将“齐鲁双残”震出五步之远。
  跛子大喝一声“二合一”两人收起剑笳,施出一套怪异掌法。
  只见瞎子每出一掌,跛子在上面也依样画葫芦。
  这是他们数年来自研的一套掌法,当然是合仙剑和魔笳招术之大成,也就等于合两人之内力由一人施出,内力集中,精神合一,威力何止倍增。
  高大蒙面人阴笑一声,道:“就让你们施出怪招,老夫也要在十招之内叫你们躺下……”
  说毕,掌式随之改变,身法飘忽不定,掌法神鬼莫测,“齐鲁双残”全力合击,仍然节节后退。
  七八招过去,“齐鲁双残”已被迫到江边,仅余三五步空地了。
  这里正是黄鹤楼南面的鲢鱼套,本是一个风漩涡,但在深夜之中,却没有一个人影。
  高大蒙面人沉喝一声:“躺下吧!”
  两掌以波浪形推出,方圆十丈之内形成一个罡风漩涡,连江水也冒起一个高约三丈的大水柱。
  蓦地——
  长江上游一叶扁舟,疾泻而下,在茫茫夜雾之中,隐约可见船头上站着一人,引吭高歌,道:“风凄凄!雨潇潇!武林即将见魔刀,五岳巅头堆白骨,江河血浪没芦蒿!仙剑只配随鞍镫,魔笳堪为我提袍!横扫武林三万里,黑白两道尊魔刀!”
  声如九天龙吟,震人耳膜,刹那间江上巨浪滔天,狂风大作,那一叶扁舟,竟凌空飞掠而来。
  “啊!”
  “催眠秀士”惊呼一声:“魔刀歌!”撒腿就跑。
  高大蒙面老人也忘了刚才大言不惭,提起地上的大布包,疾驰而去。

  第十一章 探古庙关圣显身
  “魔刀歌”惊退“催眠秀土”和高大蒙面老人,就在这片刻工夫,江上风平浪静,水不扬波,那一叶扁舟早已不知去向。
  跛子坐在瞎子肩上,被摔出更远,差点落入江中,大声道:“瞎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瞎子道:“跛子,别穷嚷了!你刚才没有听到么?‘魔刀歌’出现了!”
  跛子喃喃念道:“风凄凄!雨潇潇!武林即将见魔刀,五岳巅头堆白骨,江河血浪没芦蒿!仙剑只配随鞍镫,魔笳堪为我提袍。”
  跛子念到这里,冷哼一声,道:“瞎子,这人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
  瞎子一跃而起,沉声道:“跛子,我们快走!”
  说着,走到跛子身边,把他扛在肩上,道:“不管这人是不是由天魔坞来的,咱们也得赶快去找‘黑刀客’和‘天台棋痴’。”
  他走到白玉娟身边,解了她的穴道,把那个大布包往她怀里一塞,道:“小妞儿,以后可别和自己人过不去,不管你和这小子有何仇恨,还应当念在两家的血仇上,同舟共济,报仇雪恨!以后见到白帆那小子,可要留神点!”
  说毕,背着跛子,没入夜色之中。
  白玉娟浑浑噩噩站了起来,她刚才被点了穴道,目能视耳能闻,当然也听到了“魔刀歌”也看到“催眠秀士”和高大蒙面老人被吓走。她虽知瞎子的话不是没有根据,但她仍不相信白帆那样风标绝世的少年人会有意害她,她一看到这大布包,心中就有气。
  她望了望江心,只见波涛浪滚,茫茫一片,不知小六子生死下落,她更奇怪的是,她已将白惊鸿丢入江中,“齐鲁双残”怎地这般凑巧,竟把她捞了上来?他们既然捞上白惊鸿,小六子一定也脱险了。他到那里去了呢?
  她记得自己分成两个布包,白惊鸿是用棉被里着,抛入江中,她有意淹死她,所以捆得紧紧的,而奚铁笙却仅用被单包着。
  她虽然恨他薄情,却不忍杀死他。
  她回到店中时天已黎明,她将布包一抖,奚铁笙恰巧醒来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发现自己赤身露体,连忙扯过被单掩住身体,道:“娟妹,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白玉娟没好气地道:“你自己做的事情,难道一点也不记得了1”
  奚铁笙尽力回忆,他隐约想起和白惊鸿苟且之情,但却记得仍然没有失去童贞,他万分惭愧地道:“娟妹,你是知道小兄的为人,绝非好色之徒,不知怎地,这两次竟像着了魔似的,不克自制。”
  白玉娟气得娇躯颤抖,道:“你是负有上乘武功之人,也能说出这种欺人的话?哼!你若不动心,百魔不侵,更不会不克自制,分明是你已经爱上了她!”
  奚铁笙大摇其头,道:“娟妹,小兄坦白地说,对她印象不错,只因他们兄妹对你有救命之恩,小兄更是感激于她,至于……”
  “难道你不爱她?”
  “不,我心中只有你,永不改变!”
  “哼!我才不信!”
  “小兄敢对天盟誓!”
  “哼!如果我的身子已经不清白了呢?”
  “即令如此,那也不怪你,因为你心中仍然爱我,只是被人引诱,或者被下流手段所迷,不克自制,我会仍然爱你的。”
  白玉娟心中一动,也起了疑心,她想起两次都是白帆以手掩着她的口,不让她说出感激的话,而她却闻到他掌中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笙哥,有一件事我十分怀疑。”
  “吿诉我是不是有关白氏兄妹之事?”
  “是的!我记得有两次都是白帆以手掩着我的口,我闻到香味后不久就……”她红潮泛颊,不敢再说下去。
  “怎么样?是不是欲念冲动?”
  奚铁笙由她这一提,也猛然想起,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可见女人的心比男人细得多,不然的话,他决不会怀疑这一点。
  白玉娟点点头,道:“笙哥,我……我惭愧死了!我……我真对不起你!”
  奚铁笙早已穿好衣衫,走到她的身边,托着她的粉脸,道:“娟妹,你的遭遇和我一样,小兄也是在那种情形之下任人摆布,但是,我相信你也没有失去童贞。”
  白玉娟泪光濡濡地道:“在那种情形之下,怎会不失身?”
  奚铁笙道:“我敢保证,你仍然没有失去童贞。娟妹,你不信我可以试给你看!”
  白玉娟一扭娇躯道:“不要!你坏!”
  奚铁笙正色道:“娟妹,小兄绝无恶意,记得在卧龙冈你家作客之时,有一天晚上你冒雨到我房中,全身湿透,你换衣时,我曾看到你腋下有一颗‘守宫砂’。”
  白玉娟不由一震,道:“好哇!原来你偷看我的身体!”
  奚铁笙道:“请原谅我,我当时只是无意中发现。据说失去童贞之人,‘守宫砂’即自行消失,这办法屡试不爽,乃是皇宫中对一般宫女的验贞之法,你不信就看看!”
  白玉娟芳心狂跳不已,道:“笙哥,恐怕已经没有了。”
  “不会的。”
  “如果没有了呢?”
  “我仍然爱你!”
  白玉娟伏在奚铁笙肩头悲伤不已,奚铁笙道:“快给我看看,我相信你的‘守宫砂’仍在。”
  白玉娟此刻万分紧张,她希望“守宫砂”仍然存在,否则,一旦失去,她怎能忍辱偷生呢?
  她站起来走到一边,道:“笙哥,你不要偷看呀!”
  奚铁笙面向墙壁,道:“我绝对不看!你自己先看看吧!”
  白玉娟解开衣衫,力贯右掌,她拿定主意,假如“守宫砂”已经消失,她就自碎天灵而死,因为她已知道奚铁笙仍然深爱着她。
  “啊!”
  她惊呼一声,不知是喜是悲,竟然愕住。
  奚铁笙吃了一惊,也想到万一白玉娟发觉“守宫砂”已经失去,可能自寻短见,立即转身走到她的身边,以防意外,但见她一颗鲜红的“守宫砂”依然存在。
  但是白玉娟依然感觉羞愧不已,虽然没有失去“守宫砂”,但她却两度与白帆肌肤相亲,竟伏在床上抽泣不停,奚铁笙道:“娟妹,小兄刚刚说过,不要说你童贞未失,就是失去我也仍然爱你,至死不渝,现在你该高兴了吧?”
  白玉娟道:“笙哥,小妹虽然未失童贞,但这个身子已经不干净了!”
  奚铁笙道:“快别这么说了!”
  白玉娟道:“小黛和小六子也不知怎么样了?我真对不起他们。笙哥,不知白氏兄妹到底是甚么路数?”
  “现在我想出一个办法,上次在那大庙之中,‘剑笳盟’不是都在臂上烙了印么?那么白氏兄妹自然也不会例外,下次遇上,只要看看,他们臂上有没有烙印就知道了。如果有,他们就是那两个奇丑少年男女,如果没有,那就令人费解了。”
  奚铁笙道:“娟妹,我们必须弄清‘剑笳盟’这个秘密组织,因为我绝不相信师祖和白爷爷会私立帮会。”
  两小离开武汉三镇客店,又向云梦大泽进发,白玉娟又将“魔刀歌”出现之事说了一遍。
  奚铁笙不由大大地一震,但他立即摇头道:“这恐怕不是‘魔刀歌’,因为据说‘魔刀歌’是一种练功心法,这歌并不像练功的要诀。”
  两小又来到那座大庙旁,正是初更刚过,突然一阵奔马之声动地而来,两小连忙掠上一株大树向下望去。
  原来是“中原五骑士”龙氏兄弟,五人一勒马视,翻身落马,老大龙志起道:“此番咱们兄弟奉两位奇人所沼前来参加“剑宏盟’,在未见到乐、白两位前辈之前,仍应小心为是!”
  说着,五人拴好马匹,向庙门走去,眼见他们进入庙中,一点声息也没有。
  两小等了一会,毫无动静,不由起了疑心,奚铁笙道:“娟妹,我们也进去看看!”
  两小又掠上第三进大殿上,向下望去,只见殿中空荡荡的阒无人迹,只见那天自动爆炸的火炉,仍然散在地上。
  两小找遍了整个大庙,竟未见到“中原五骑士”,不由一阵茫然。
  奚铁笙道:“难道龙氏兄弟已经遇险?我们去看看!”
  两小掠下屋面,向后面走去,整个大庙有如一座古墓,死寂一片。
  到了最后一进大殿中,只见一座巨大的神龛,有三个巨大的神像,原来是座关帝庙,正中是关圣大帝,两边是周仓和关平。
  周仓手持青龙偃月刀,虬髯绕颊,神态狰狞,十分可怕,白玉娟紧紧依偎着奚铁笙,道:“笙哥,这周仓怪吓人的!”
  奚铁笙道:“不要紧,这是泥塑的,你怕甚么!”
  那知语音未毕,只闻那红脸关帝爷洪声道:“把这两个小子拿下!”
  白玉娟骇得粉面苍白,惊呼一声,钻入奚铁笙怀中。
  奚铁笙虽然胆子较大,也不由浑身汗毛直竖,凉气直冒,只见那周仓大刀一抡,向奚铁笙头上砍下。
  奚铁笙暴退三步,正待退出殿外,那知周仓竟跃下神龛,抡刀猛砍。
  奚铁笙冷哼一声,顺手撤下大黑刀,一式“怒架金梁”只听“当”地一声,周仓竟被震退三大步。
  这一来白玉娟也壮了胆子,立刻撤出魔笳,只听白脸关平沉声道:“周仓,你不是敌手,待我把他们拿下!”
  说毕,“呛啷”一声撤出松纹古剑,扬手向奚铁笙掷去。
  剑一出手啸声慑人心魂,奚铁笙不避不闪,大黑刀一横,一式“开门见山”力格上去。
  只闻“当”地一声,古剑立被震回,又飞回关平手中。
  奚铁笙不由呆了一下,心道:“高手过招,最忌兵刃出手,他的内力奇大,震得我的右臂麻木,显然不是庸手,难道他的剑术就是专门出手袭人的?”
  关平一击未中,不由微怒,再次掷出古剑,这次古剑并不直袭奚铁笙,却在大殿中划了一圈,“嗡”地一声,当胸戳到。
  奚铁笙恨他们装神弄鬼,这次并不以黑刀去格,却施出“仙剑”内三剑一招奇学,右手倏伸,向剑柄抓去。
  那知道古剑来势暗劲奇大,差点把他的虎口震裂,力扫而脱,又飞回关平手中。
  奚铁笙吃了一惊,沉声道:“尊驾何人?为何装神弄鬼?”
  此刻关帝爷凤目微睁,沉声道:“想当年老夫过五关斩六将,所向披靡,难道今夜连两个年轻人也擒拿不了!”
  他站了起来,道:“你们可是‘仙剑’、“魔笳’的传人?”
  奚铁笙道:“不错!前辈何人?”
  关帝爷道:“你们先接我一招再说——”
  周仓连忙献上青龙偃月刀,退到一边。
  关帝爷步下神龛,当头就砍。
  奚铁笙大黑刀一抡,一下手就是“追魂十三刀”最后三式“斜切莲藕”。
  只闻“当”地一声,奚铁笙竟被震退五步,撞得墙壁簌簌落尘。
  奚铁笙不由大怒,最后两刀又告施出。
  只闻“当当”两声,黑刀差点脱手,竟退到白玉娟怀中。
  关帝爷一点也不肯放松,左一刀右一刀,横扫直砍,刀光闪闪。
  奚铁笙想不到“追魂十三刀”仍然挡不住,不由骇然,他大喝一声,正待施出“仙剑”的内三剑最末一式,突见关帝爷拖刀就走。
  奚铁笙大刀一抡,正要施出“妙绝人寰”,突见关帝爷身形电转,刀光一闪,不知何种手法,已把青龙偃月刀放在他的肩头之上。
  奚铁笙心胆皆裂,闭目等死,白玉娟魔笳一横,就要扑上,奚铁笙道:“娟妹,不可乱动,你不是他的敌手,小兄技不如人,死而无怨,你快走吧!”
  白玉娟眼圈一红,大声道:“要死就死在一块,我不走!”
  关帝爷收回大刀,对周仓道:“把他们押下去,待老夫亲自审问。”
  奚铁笙根本不欲反抗,因为他看出这位关帝爷,实非泛泛之辈,身手绝不在“黑刀客”和“天台棋痴”两人之下。
  白玉娟低声道:“笙哥哥,我们快逃走吧!”
  奚铁笙道:“不!小兄既然栽了,岂能胆小逃走!你还是快走吧!”
  白玉娟道:“不!我也不走!我偏要看他们是甚么路数?”
  此时周仓大步走到两小面前,道:“走吧!你们不会不服气吧?”
  白玉娟道:“当然不服气,他乘人不备,胜了也不光荣。”
  周仓冷笑道:“你知道甚么?这就是我们主人的成名绝学‘拖刀计’!”
  只闻“轧轧”之声传来,神龛上开了一个小门,关帝爷首先进入,关平也跟着走去。
  两小泰然不惧,也跟着进入小门,周仓顺手掩门,向黑黝黝的石阶下走去。
  奚铁笙不由心中一动,道:“你们可是‘剑笳盟’之人?”
  周仓道:“不必多问,待会自知!”
  三人来到一个石屋,只见关公手持春秋正在阅读,关平站在一边。
  关帝爷沉声道:“给我跪下!”
  两小不由同时冷哼了一声。
  关帝爷厉声道:“老夫乃是‘武财神’关啸天,昔年与‘仙剑’、‘魔笳’齐名,乐奇和白龙川乃是我的好友!”
  两小一听,立即跪了下去,道:“请恕晚辈冒犯之罪!”
  “武财神”关啸天道:“起来!老夫和乐、白两人一样,也被人暗算,差点送命乃隐于此庙,探察奸人的行动。”
  奚铁笙道:“前辈可知‘剑笳盟’是何路数?”
  “武财神”道:“当然不是好路数,更不会是乐奇和白龙川本人,可惜他们只在此庙中聚了两次,所以老夫仍未看出几个魔头的真面目,不过老夫深信他们背后仍另有高人支持。”
  顿了一顿,又道:“老夫既然遇上你们,也算有缘,我想将老夫的绝学‘拖刀计’传与你们,一旦遇上那个魔头当可全身而退。”
  奚铁笙道:“前辈成全之意,晚辈十分感激,但无师门之命,实不便学别人的武功。”
  此刻关平和周仓不由同时一震,他们没想到,帅父竟能一见面就想把绝学传与两小,因为他们到现在还未获得这种奇学。
  更使他们吃惊的是两小未加考虑立即拒绝,不由大感意外。
  “武财神”关啸天不由哼了一声,道:“你们敢小觑老夫吗?须知老夫的‘拖刀计’不见得在‘仙剑’和‘魔笳’之下!”
  奚铁笙道:“晚辈绝无小觑之意,只是不便私学别人的武功。”
  “武财神”怔了一下,似乎大感失望,凤目中流下两行清泪,道:“想不到老夫垂死之年,竟被小孩子欺负了!”
  说着,泪下沾襟,十分悲伤。
  奚铁笙看了白玉娟一眼,见她想笑又不敢笑,心道:“这位老人也怪可怜的,我既能学‘黑刀客’和‘天台棋痴’的绝学,为甚么不能学这位老人的武学?”
  奚铁笙心念一转,躬身道:“前辈既然如此见爱,晚辈实感却之不恭!”
  “武财神”不由破涕为笑,道:“老夫还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
  奚铁笙道:“前辈有话只管吩咐!”
  “武财神”道:“昔年老夫被害,妻死子散,我有一儿一女,不知落在何处,如果未死大概也是这年纪了。我那女儿脚心有一颗红痣,如果你遇上她,一定要好好照料她。”
  奚铁笙一想:这件事未免有点滑稽,一个女孩子脚心有痣,我和她又素不相识,怎能认出?
  他立即答道:“这件事可遇而不可求,晚辈如果遇上,一定遵照前辈之言,照料于她。”
  于是“武财神”传了奚铁笙“拖刀计”。原来这种绝学仅有两招,乃是败中取胜的奇学
  。两小辞别“武财神”,出了神龛,只闻“蓬”地一声,小门又自动闭上,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出奋门只见“中原五骑士”在团团乱转,老五龙志奋乍见两小由庙中出来,大声道:“在这里了!此处再无别人,一定是他们把咱门的宝马偷去!”
  老大龙志起为人沉稳,沉声道:“五弟不可急躁,这是奚少侠和白姑娘,高人之后岂能偷我们的坐骑!”
  白玉娟冷笑一声,道:“偷了又怎么样?”
  龙志奋大喝一声,道:“偷了,你们就乖乖的交出来!”
  奚铁笙抱拳道:“原来是龙氏兄弟,小弟刚才来此,也曾看到五位的坐骑拴在树上,难道这一会工夫就不见了?”
  龙志奋道:“我兄弟进入庙中,发现奇事,乃一齐跟踪,想不到回来就不见了坐骑。”
  龙志起道:“发现关帝爷显灵,还有关平和周仓呢!”
  白玉娟“嗤”地一声娇笑起来,奚铁笙瞪了她一眼,龙氏兄弟不由疑心大起,龙志起道:“两位既在庙中,本兄弟怎会没有遇见?”
  奚铁笙呐呐地道:“这……这……”
  龙志奋冷笑道:“他们两人鬼鬼祟祟,八成偷了我们的坐骑,藏在别处,又来装好人!”
  白玉娟厉叱一声,道:“姓龙的,你再说一遍!”
  龙志起对老五一挥手,道:“五弟休得鲁莽,待我问清再说!”
  他对奚铁笙抱拳道:“奚兄刚才在甚么地方?”
  奚铁笙不便说出神龛中之事,但他又不善说谎,呐呐的道:“小弟所去之处不便说出,还请龙兄原谅!”
  龙志起沉声道:“奚兄说话支支吾吾,实在令人费解,如果不说出刚才在何处,实难……”
  白玉娟两手叉腰道:“怎么样?”
  龙志奋厉声道:“实难洗雪盗马之嫌!”
  白玉娟身形一晃,已欺到龙志奋面前,“叭”地一声,打了一记耳光,直把龙志奋打得口角淌血,踉跄退了一步。
  除了龙志起外,其余之人不由大怒,一齐猛扑而上,出手之下,竟是“仙剑”的外三招招式。.
  奚铁笙被迫退后三步,大喝声:“住手!”对龙志起道:“请问龙兄,刚才他们的招式是不是本门的武功?”
  龙志起道:“不错,正是‘仙剑’的招式!”
  奚铁笙记得“黑刀客”曾说:以后遇上使用“仙剑”、“魔笳”的招式之人,都要小心。
  他冷笑道:“现在不是各位要不要马的问题了,各位如不说出此学来自何人,奚某可要冒犯了!”
  龙志起本来要解释,一听奚铁笙的口气,敢情没有把他们五人放在眼里,不由微怒,道:“奚兄无非是借题发挥,借此掩饰盗马之嫌!”
  白玉娟自与奚铁笙和好之后,恨透了其余的男人,她一肚子的闷气,正想在龙氏兄弟身上发泄,她闷声不响撤下魔笳,扑了上去。
  她这一含忿出手,势道又自不同,况且龙氏兄弟也仅会一两式“仙剑”和“魔笳”的招式,自是讨不了便宜。
  奚铁笙见龙志起并未出言喝止,显然有群殴之意,立即撤出大黑刀,道:“龙兄既然不想善了,干脆就手底下见过高下!”
  龙志起冷峻地道:“奚兄自恃绝技在身,龙某可没放在心上,说不得也要领教!”
  说着,就撤下一根紫竹马鞭,而此刻其余四兄弟,也都撤鞭在手,向白玉娟狂攻不已。
  龙志起振腕一抖,一条长约三尺的紫竹鞭抖起十余朵鞭花,点睛、削肩、拦腰、盘腿,一招四式,无不是攻向奚铁笙的要害。
  奚铁笙施出“追魂十三刀”,不到五招就把龙志起迫退三步。
  那边白玉娟娇叱一声,只闻龙志奋一声惨呼,肩头中了一笳,掠出五步之外。
  龙志起不由大怒,下手更加毒辣,奚铁笙不为已甚,只想维持不败也就算了。
  突然,“注”地一声,一条白影疾扑他的下盘,接着又驰来两人。
  而这时龙志起的紫竹鞭又堪堪到了腋下,他情急智生,拖刀暴退。
  龙志起心地不错,并未追赶,但那巨獒和两条身影却跟踪而上,其中一个一抡鸡毛帚,猛砸他的腰部,另一个立掌如刀,切向他的肩头,而脚下那只巨獒竟向他小腿噬到。
  三面夹击,间不容发,奚铁笙大喝声:“看刀!”立即使出刚刚学成的“拖刀计”。
  只见刀影重叠,寒芒耀目,两声闷哼之中,两片带发的头皮,飞出五七丈之外,而那巨獒也被削去一耳,“汪汪”惨吠不已。
  这一招简直高妙极了,连奚铁笙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出手的,这时“一帚翻天”李占中和“天狗噬魂”娄七以手捣头,暴退一丈,惊得愣住。
  鲜血自他们指缝中淌下,不一会就满脸鲜血,十分可怖。
  奚铁笙看清是“剑笳盟”之人,不由大怒,抡刀疾扑而上,两个魔头撒腿就跑,奚铁笙下定决心要逼问“剑笳盟”主持人是谁,立即紧追。
  追了半里之遥,堪堪追上,突然一声阴侧侧的声音来自背后道:“小子,这次你往那里跑!”
  奚铁笙悚然转身,不由骇得暴退一步,原来身后一个高大蒙面老人相距仅三四步之地,桀桀狞笑不已。
  奚铁笙厉声道:“尊驾何人?”
  高大蒙面老人道:“你还是到阎王爷那里去问吧!”
  说着两掌一翻,伸手疾抓奚铁笙的大黑刀。
  他不避不闪,横刀迎上,只闻“当”地一声,掌刀相接发出极大的声音。
  那高大老人未受伤,奚铁笙反被震出两大步。
  奚铁笙不由大骇,“追魂十三刀”立即全力施出,那知老人空手相搏,有攻有守,应付自如。
  奚铁笙大喝一声,施出“圣者之剑”的内三剑,高大老人似乎非常忌惮,向后退去。
  当他施出最后一式“妙绝人寰”时,老人手忙脚乱,全力推出一掌,“蓬”地一声,老人中了一刀背,踉跄退了三大步。
  高大蒙面老人不由阴笑连连,再次欺上,道:“老夫今天若不能生擒你——”
  奚铁笙闷声不响,转身就走,高大老人狞笑道:“就让你跑出半里,也难逃出老夫之手!”
  一个起落已经到了奚铁笙身后,奚铁笙大喝一声,又施出一式“拖刀计”。
  高大老人惊呼一声,抽身暴退,只闻“蓬蓬”两声,两人各中了一下,高大老人被削了一刀,肩头一片血渍,但伤势不重,而奚铁笙胸骨粉碎,血肉模湖,摔出一丈多远,寂然不动。
  高大老人不由一震,走近一看,只见奚铁笙的脸色由白变紫,由紫变黑,双目暴睁,突出眶外。
  高大老人连连顿足,喃喃地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想不到忙了半天,竟得到一个死的!”
  他一探奚铁笙的鼻息,早已气绝,不由恨上心头,道:“废物!真是没有用!”
  “叭”地一声将奚铁笙踢出三丈之外,转身忿忿而去。

  第十二章 退元凶魔歌再现
  奚铁笙冒着奇险,以“黑刀客”的“诈死术”骗过高大的蒙面老人,不禁暗自捏了一把汗,正想跃起去找白玉娟,突闻一阵衣袂飘风之声,疾驰而来。
  他微微睁目一看,不由心头大震,原来是“追魂十三点”白惊鸿,只见她滢滢欲泪立在当地。
  奚铁笙暗自冷笑一声,心道:“你还假惺惺作甚?我差点上了你的大当!”
  白惊鸿一探鼻息,不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奚铁笙最初还以为她装模作样,但听她哭得十分伤心,不由暗自嘀咕,心道:“莫非又冤枉你了?”
  白惊鸿哭了一会,幽幽地道:“笙哥,你知道我多么爱你么?我为了你,曾受师父严厉斥责,但是,这都不足以使我灰心,因为我发觉我不能没有你。”
  奚铁笙暗自一叹,心道:“天哪!我果真冤枉她了,她竟是这样地爱着我,但是我已有了娟妹,只有负你一片痴情了。”
  白惊鸿躺了下来,紧紧地搂着奚铁笙,一点也不嫌他一身污血,且替他擦去脸上的血渍,道:“笙哥,我虽知我们不能结合,却舍不得离开你,本来我准备把身子给你,但是,现在……已经……晚了……”
  她潸然泪下,贴着奚铁笙的脸,默默流泪。
  最后她一跃而起,抱起奚铁笙向山谷中掠去。
  奚铁笙大感焦急,心想:她可能要把我埋起来,这一来弄巧成拙,我又不便再活过来,这怎么办?
  白惊鸿把他放在山谷中,幽幽地道:“笙哥,我生不能和你结成连理,也不能让你的尸体与草木同腐,我要火化你的尸体,然后把骨灰带在身边。”
  奚铁笙吃了一惊,心念电转,考虑是否佯作活了过来。
  白惊鸿解开发髻,“刷”地一声,扯下一缕青丝,放在奚铁笙手中道:“笙哥,小妹要事在身,不能追随你于九泉下,这缕青丝就代表小妹到阴间陪你。”
  她默默流泪,走到林边找了些枯枝,放在奚铁笙身边,突然咬着牙道:“笙哥,有一件事我很对不起你,在你未死之前,我曾数次想杀死白玉娟,因为她是我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
  奚铁笙不禁吃了一惊,心道:“以后可要小心了,若她一旦发现我未死,又和白玉娟在一起,必定千方百计要杀死娟妹!”
  白惊鸿又去找枯枝去了,奚铁笙暗道:“我再不走,可就露出马脚来了!”
  他轻轻爬起,伏身疾掠而去。
  来到大庙之前,只见龙氏兄弟躺下三个,只剩下龙志起和龙志腾尚在苦撑,但白玉娟已是强弩之末了。
  龙志起大声道:“二弟,我们走吧!”
  两人各全力抡出一鞭,扶起地上老三、老四和老五,踉跄而去。
  白玉娟也无力再追,娇躯摇摇晃晃,大汗淋漓,衣衫尽湿。
  奚铁笙突然发生奇想,立即倒在地上,偷偷望去。
  只见白玉娟喘了一会,突然震颤了一下,大声叫道:“笙哥!笙哥!”
  声音焦灼而惶急,她美目四扫,突然娇呼一声,发现了躺在十余丈外的奚铁笙。
  她再惊呼一声,竟倒地晕了过去。
  蓦地——
  一阵悲怆的呼叫之声随夜风传来,令人愁肠百结、黯然神伤,原来是白惊鸿凄厉的呼声。
  “笙哥!笙哥!”
  奚铁笙一惊而起,抱起白玉娟向南疾驰,但他心中老大不忍,他虽然对白玉娟此情不移,但对白惊鸿的痴心也万分感动。
  奔出数十里,已闻不到白惊鸿呼叫之声,他放下白玉娟,掏出金创药敷于胸前,不久白玉娟醒来微微一震,道:“笙哥,我以为你死了呢!”
  奚铁笙道:“我胸部受伤,只是昏过去了,擦点药就好了。”
  突然,白惊鸿呼叫之声又随风传来,奚铁笙不由一震,心知若要白玉娟和白惊鸿两人见了面,这场火并一定免不了。
  果然,白玉娟一跃而起,对奚铁笙道:“笙哥,我要杀死她!”
  奚铁笙心头一寒,只见白玉娟黛眉笼煞,杀机大起,奚铁笙虽然怀疑白氏兄妹的身分,但白惊鸿刚才对他的真情流露,他实在不忍让她死在白玉娟手中。
  奚铁笙道:“娟妹,我们走吧!就是要杀死她,也得弄清他们的身分之后才能动手。”
  白玉娟坚决地道:“不行!我一时一刻都不能忍耐,你要是不忍下手,让我一个人动手,只要你不帮她就行!”
  奚铁笙大感为难,他知道白玉娟未必是白惊鸿的敌手,如果两人真打起来,自己如何自处?
  白玉娟冷笑道:“笙哥!你不是说过多少次,你是真心爱我么?”
  奚铁笙一颗心直往下沉,知道难题来了,道:“当然,小兄对你至死不渝!”
  白玉娟道:“好!你叫她来吧!”
  奚铁笙道:“娟妹,你且听我说——”
  白玉娟声色俱厉,道:“你要是不愿杀她,我自己动手,如果我不幸死在她的手中,那是我学艺不精,反正我和她势不两立!”
  她大声喊道:“白惊鸿,白惊鸿!笙哥在这里!笙哥在这里!”
  奚铁笙连连顿足,只闻呼叫“笙哥”之声越来越近,不久,白惊鸿窈窕的身影已出现眼前。
  白惊鸿手持一缕青丝,乍见奚铁笙未死,不由愕了一下,惊喜之下,向奚铁笙怀中扑来。
  “站住!”
  白玉娟立刻挡住去路,粉面凝霜,道:“贱婢!你们兄妹到底在玩甚么花样?”
  白惊鸿吃了一惊,但她立即答道:“娟妹,这话是甚么意思?”
  白玉娟厉声道:“你也不用再装了!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的身分么?”
  白惊鸿骇然退了一步,偷偷看了奚铁笙一眼,不由胆气一壮,道:“娟妹,你说说看,我们兄妹还有甚么不可告人的身分?”
  白玉娟冷峻地道:“你们就是连番现身的奇丑少年男女,那两个冒牌的‘仙剑’和‘魔笳’,以及两个戴毡帽的神秘老人,都是‘阴阳双煞’所冒充!”
  白惊鸿陡然一震,见奚铁笙也凝目注视着她,好像要看到她的肺腑中去,立即桀桀狂笑,道:“可笑,可笑!娟妹,你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
  白玉娟冷笑道:“可不知谁在开玩笑!你敢证明一下么?”
  白惊鸿道:“怎样证明?”
  白玉娟道:“把你的衣袖卷起来!”
  白惊鸿脸上闪过一丝哂意,道:“卷起衣袖干甚么?”
  白玉娟道:“你不敢是不是?”
  白惊鸿道:“如果在生人面前确是不敢,因为我还是一个未嫁的少女,但在笙哥面前却没有甚么!”
  这一声“笙哥”,使白玉娟更增加了杀机,厉声道:“不要故意拖延时间,把衣袖卷起来!”
  白惊鸿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娟妹这样凶!好吧!”
  说着卷起右袖,露出晶莹如雪的玉臂,光滑细腻,连一个小疤也没有。
  白玉娟沉声道:“左臂!”
  白惊鸿又卷起左袖,仍是白如雪藕,肤如凝脂,白玉娟和奚铁笙不由同时惊噫一声,一脸迷惘之色。
  白惊鸿放下袖子,道:“笙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奚铁笙道:“上次在古庙中,那两个奇丑男女,不是也在臂上烙了一个大印么?所以小兄怀疑是你们兄妹。”
  白惊鸿笑了一阵,一头钻入奚铁笙怀中,道:“笙哥!那么你现在不会再怀疑了吧?”
  奚铁笙又泛起愧作之感,呐呐不言。
  但白玉娟却不由眼中冒火,厉声道:“白惊鸿,你不必装模作样!我相信那两个奇丑少年男女就是你们兄妹,你敢再让我试试么?”
  白惊鸿道:“娟妹,不要对姐姐这样凶好不好?”
  白玉娟那能容她,缓缓走上前来,道:“闭上眼睛!”
  白惊鸿不由一怔,道:“这是干什么?”
  白玉娟道:“我要再试一次!”
  白惊鸿道:“你不是想趁机杀死我吧?”
  白玉娟道:“要杀你也得叫你预先有个准备,‘魔笳’的后人绝不会暗算于人!”
  白惊鸿道:“好吧!我闭上眼睛。”
  她闭上眼睛,却仍然微开一线,只见白玉娟伸出玉手向她樱唇上掩去,白惊鸿不由心头大震,一偏头闪过,没有被掩上。
  白玉娟冷笑道:“原来你也怕这一手!笙哥两番在你掩住他的口之下,失去理智,差点失去童贞,你还撒赖!”
  白惊鸿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冷笑道:“娟妹,你想到那里去了!你以为是我暗算笙哥?”
  白玉娟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白惊鸿对奚铁笙道:“笙哥,难道你现在还怀疑我?”
  奚铁笙讷讷半天,也不知如何回答。
  白玉娟厉声道:“不管你是不是,我要你立刻走开,不然的话……”
  白惊鸿道:“不然怎样?”
  白玉娟道:“有你没我,有我就不能有你!咱们见个高下,谁能活着,笙哥就是谁的!”
  奚铁笙大声道:“娟妹,不可如此!”
  白惊鸿道:“娟妹既然决定如此,姐姐只有奉陪。我就是为笙哥溅血荒山,也死而无憾!”
  白玉娟撤下“魔笳”,白惊鸿撤出一柄长仅尺余的点穴镢。
  奚铁笙不由大感焦急,往两人中间一站,沉声道:“你们两人一定要逼我,干脆就把我先杀了吧!”
  白惊鸿道:“笙哥,这可不能怨我,是她提出来的!”
  白玉娟道:“不错!是我提出来的。笙哥,你快让开!”
  奚铁笙道:“你们不听我的话,我就不让开!”
  白玉娟不由恨上心头,出手逾电,魔笳带着啸声,轻轻点在奚铁笙的睡穴之上,奚铁笙根本未防这一手,立即倒下。
  白惊鸿不由暗自心喜,她最希望奚铁笙看不到她的招式,这样一来,她可以毫无顾虑地施出绝学,杀死白玉娟。
  白玉娟挟起奚铁笙,幽幽地道:“笙哥,小妹要暂时委曲你了。”
  她把他放在数丈外一块大石之后,走过来与白惊鸿对面而立。
  她与白惊鸿四目相接,不由吃了一惊,因为白惊鸿完全变了样子,一脸煞气,目射奇光。
  白玉娟深知对方绝不在自己之下,不敢大意,将真气流布全身,厉叱一声,“魔笳三叠”已经出手。
  白惊鸿也不含糊,点穴镢一幻,眨眼工夫,点出十三次之多,白玉娟不由暗叫声:“厉害!果然不负‘追魂十三点’之名!”
  两人出手之下,没有一招不是指向对方要害,俗说:情仇大似亲仇。她们都抱定决心,要在今夜杀死情敌,以绝心头之患。
  百十招过去,两人打得更加激烈,白玉娟厉叱一声,幻起十余个笳影,向白惊鸿罩去。
  白惊鸿不敢硬接,点穴镢演出一招奇学,将白玉娟的攻势封架开去。
  白玉娟突然心头大震,她看出对方这一招有点像“仙剑”的“圣者之剑”中绝招。
  就在这间不容发、生死立判之时,突然一条人影疾泻而来,白玉娟偏头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原来这人正是那奇丑的少年人。
  在这刹那之间,白玉娟心想:他一定是白帆,而他必是出手袭击我。那知她意念未毕,只见那奇丑少年大喝一声,向白惊鸿施出一式怪招。
  只闻白惊鸿惊呼一声,摔出三丈多远,寂然不动,就在白玉娟偏头心神微分之时,她突感穴道一麻,已被那奇丑少年挟起,疾驰而去。
  白玉娟这一下可真是惊骇万分,她这才知道那两个奇丑少年男女不是白氏兄妹,如果是他们,白帆怎能对自己的妹妹下此辣手?她相信这时白惊鸿即使未死,也必重伤。
  她被点了穴道,神智仍清,只是不能动弹。
  那奇丑少年一阵狂奔,又来到那大庙之中,迳奔一座偏殿,进入一间精舍之中。
  白玉娟一看这间精舍,不由暗暗叫苦,原来里面布置得像一个洞房,牙床罗帐,锦衾绣枕,香气扑鼻,令人陶然欲醉。
  丑少年把她放在牙床之上,嘿嘿淫笑不已,阴声道:“这一次可以尽情销魂了!”
  他立即伸手解她的衣衫,白玉娟闭上美眸,心如刀绞。
  刹那间,一个玛瑙似的胴体已毕现眼前,丑少年大施禄山之爪,在那一双肉球上摸了一下。
  接着,他迫不及待地自脱衣衫。
  突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隙缝,丑少年悚然回头,喃喃地道:“我太大意了,竟忘了门上房门。”
  他走到门口掩上房门,正待上床,突然门外有人洪声道:“千里走单骑,大义薄云天!”
  只闻“蓬”的一声,房门大开。
  丑少年一跃而起,向门外劈出一掌,接着穿门而出。
  只见院中有一位红脸老人,手持春秋抚髯阅览,他左边站着一个白脸少年,右边站着一个虬髯黑脸大汉,手持青龙偃月刀。
  丑少年不由惊呼一声,暴退三步,道:“尊驾可是昔年的‘武财神”关啸天?”
  “武财神”头也没抬,沉声道:“把这淫贼拿下!”
  周仓应声而出,青龙偃月刀“当啷”一声劈头砍下。
  丑少年冷哼一声,一闪让过,道:“你不是敌手,关啸天,小爷并不怕你!”
  周仓不服,大刀横扫直砍,攻出五六招,皆被丑少年让过。
  “武财神”大喝一声:“住手!”接过青龙偃月刀,和丑少年打在一起,百招过去,“武财神”不由暗自吃惊,只感对方所学博且杂,一会是“仙剑”的招术,一会又是“魔笳”的招术。空手接他的青龙偃月刀,毫无败象。
  “武财神”不想久战,转身就走,丑少年大喝一声,疾扑而上。
  突然,一阵阴恻侧的声音道:“速退!这是他的‘拖刃计’!”
  丑少年收招暴退,但仍被“武财神”的刀尖将小腿刺破,血流如注。
  来人身躯高大,白发苍苍,却以青布蒙面,阴声道:“关啸天,老夫接你一招‘拖刀计’!”
  “武财神”不由吃了一惊,心知此人能叫出他的绝学,定有来历,立即沉声道:“尊驾何人?”
  高大蒙面人道:“待会,阎王爷自会告诉你!”
  “武财神”大喝一声,展开刀法,呼呼生风,老人以掌相接,竟略占上风。
  “武财神”拖刀就走,道:“老贼!你敢跟来么?”
  老人狞笑一声,道:“老夫专程来破你的‘拖刀计’,怎会不敢。”
  他声随人至,不知以何手法,抓在大刀钢环之上,大喝一声:“撒手!”
  “武财神”兵刃被抓,已知遇上了绝世高手,那能让他夺去,集中平生功力向后一拉,两人进进退退,相持不下。
  因“武财神”手持刀柄,容易着力,而那高大老人抓着刀环,不易着力,所以一时之间扯成平手,谁也无法夺过大刀。
  突然,又是一声大喝,凌空飞下一条人影,原来是奚铁笙抱着白惊鸿落在院中。
  刚才奚铁笙被白玉娟点了穴道,自己运功自解,发现白惊鸿重伤倒地,乃抱着她赶到此庙,想不到正巧碰上丑少年。
  奚铁笙对白惊鸿道:“鸿妹,可是此人把你打伤?”
  白惊鸿道:“正是此人,笙哥,你要给我报仇呀!”
  奚铁笙正要把她放下,白惊鸿道:“不要!你如果把我放在一边,我身负重伤,万一被他抢走怎办?”
  奚铁笙一想也对,抱着白惊鸿向丑少年扑去。
  白惊鸿大声道:“笙哥,攻他的下盘!”
  奚铁笙只感臂上一麻,非但无法攻对方下盘,连招架也有问题,连忙跃退一步。
  奚铁笙道:“鸿妹,你不要抓我的穴道!”
  白惊鸿道:“我太焦急了,没有注意,快出手吧!可别让他逃走了!”
  奚铁笙再次欺身,施出“圣者之剑”招式,和丑少年打在一起。
  此刻“武财神”和高大蒙面老人仍然相持不下,高大老人大喝一声,运功向刀环上吐去。
  刹那间那青龙偃月刀竟变成红色,奇热炙人。
  “武财神”不甘示弱,也以内功相抵,吐出奇寒之力,但他的功力仍然相差一筹,大刀上热力不退,渐渐地难以忍受。
  高大老人狞声道:“你还不撒手?”
  “武财神”左掌突出,力劈而下。
  高大老人伸手去抓他的脉门。
  就在这紧要关头,突然有人作歌而来:“风凄凄!雨潇潇!武林即将见魔刀,五岳巅头堆白骨,江河血浪没芦蒿!仙剑只配随鞍铠,魔笳堪为我提袍!横扫武林三万里,黑白两道尊魔刀!”
  声如黄钟大吕,震人耳膜,刹那间罡风匝地而起,飞砂走石,黄尘弥漫。
  只见一个人影在黄尘中冉冉而来,有如凌空飞渡。
  高大老人惊呼一声:“魔刀歌!”松手暴退,大喝一声:“快走!”首先疾掠而去。
  就在此时,精舍中飞出一条纤小身影,直奔奚铁笙,出手如电,“蓬”地一声,竟将白惊鸿打出奚铁笙的怀抱,摔到庙墙外去了。
  就在眨眼工夫,“武财神”和丑少年等人纷纷暴退,数闪不见,院中仅剩下奚铁笙和白玉娟两人。
  原来这半天工夫,白玉娟也自解穴道,穿上衣衫,她见奚铁笙抱着白惊鸿,杀机大起,乃将白惊鸿打出庙墙之外。
  奚铁笙怔了一下,只见黄尘落下如雨,那作歌的人影已不知去向,四周一片死寂。
  他突然清醒,对白玉娟道:“娟妹,你怎地到了这里?”
  白玉娟余怒未息,哼了一声,掠出庙墙,一看之下,竟不由惊噫一声,原来白惊鸿早已不知去向。
  她相信刚才那一掌,她不死也必重伤,既然那丑少年不是白帆,自不会把她救走,而那高大蒙面老人也是最先逃走,是谁把她救走了呢?
  奚铁笙也不由怔住,他本来觉得愧对白惊鸿,因为证明之下,她臂上并没有烙印,那么大庙中那两个丑少年男女,绝不是白氏兄妹了。
  但她刚才被白玉娟打了一掌,绝对不能逃走,是谁救了她?
  白玉娟想起自己差点被人奸污,而奚铁笙竟不理不睬却抱着白惊鸿,不由恨极,掉头疾驰而去。
  奚铁笙立即跟上,一下把她抱了起来,道:“娟妹,你又误会了小兄!”
  白玉娟气得热泪盈眶,扬起玉手要打他的耳光,又徒然放下,大声道:“放下我!我永远不想再见你了!”
  奚铁笙抱着不放,却又吻着她,不让她说话,白玉娟挣扎了一下,终于不动了,任他热吻、抚摸和搂抱。
  良久,奚铁笙才说道:“娟妹,以后你一定要弄清事实再对小兄发脾气!”白玉娟躺在他的怀中道:“说吧!有甚么理由?”
  奚铁笙道:“我被你点了穴道,放在大石之后,以后我自解穴道,已经不见了你,才发现白惊鸿躺在一边,身负重伤,乃抱着她觅地疗伤,想不到到了庙中遇上了那高大老人和丑少年。”
  白玉娟道:“我点了你穴道之后,便和白惊鸿过手,越打越心惊,因为我发觉她的招式有点像“圣者之剑’,正在危急之时,突然那丑少年出现。我最初以为他就是白帆,以为他一定会帮着白惊鸿对付我一个人,那知他向白惊鸿全力施出一式怪招,竟将白惊鸿震出三丈多远,当场昏迷过去。我一怔之间,被他点了穴道,被挟着到了大庙中的一间精舍……幸亏“武财神’适时而至,否则,小妹必受其辱了。”
  白玉娟瞄了奚铁笙一眼,又道:“那丑少年败在‘武财神’拖刀计之下,不料那老人又赶来。”
  奚铁笙道:“如此说来,那高大老人是丑少年的长辈了!”
  白玉娟道:“大概不错!后来‘武财神’又和老人打了起来,‘武财神’又故技重施,竟被老人抓住刀环,以后的事你都看到了。”
  奚铁笙皱皱眉道:“那丑少年是谁?还有一个丑女为何没来?”
  白玉娟道:“丑女就是白惊鸿,依我猜想,刚才丑少年袭击白惊鸿,是故意扰乱我们的猜疑,事实上他就是白帆,而白惊鸿并未受重伤,只是假装的。”
  奚铁笙还是不敢深信,白玉娟道:“如果刚才没有人救走她,那么她能于一会工夫走得无影无踪,一定没有受伤!”
  奚铁笙道:“然而,我们亲眼见到那两个奇丑少年男女在庙中烙了火印,怎地她臂上没有?”
  白玉娟也不由一怔,为之语塞。
  “好丫头,你没有话说了吧?”
  人随声至,“黑刀客”和“天台棋痴”同时现身,小六子竟和小黛站在一起,跟在两人身后。
  白玉娟挣开奚铁笙的怀抱,啐了一口,玉颊胀红,奚铁笙连忙上前见礼。
  “天台棋痴”道:“怎么样,小子?你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敢这样搂搂抱抱的,未免太风流了!”
  奚铁笙道:“前辈别开玩笑。”
  这时小黛已经走到白玉娟身边,两人亲热地握着手。
  奚铁笙立即将“魔刀歌”两次重现之事说了一遍。
  “黑刀客”道:“依我看,这‘魔刀歌’可能是假的!”
  “天台棋痴”道:“我也有此同感。但我认为这个冒牌货,两次现身都于白道有利,可能是我道中人!”
  “黑刀客”道:“我们可以前往天山一行了!”
  “天台棋痴”略一盘算,道:“也好!有我们六人同往,即使取不到武林至宝,也不致身陷危险。”
  奚铁笙道:“这件事晚辈觉得有点奇怪,谁也没见过‘魔刀’和‘魔刀歌’,但近来整个武林却闹得天翻地覆,无人不知。会不会是个阴谋?”
  “天台棋痴”道:“你小子不但调情是个中能手,左右逢源,心机也不简单,这件事我们也曾想到。小子,你说说看,可疑之处在那里?”
  奚铁笙道:“上次在洞庭湖中现身的两位前辈如果是真的,我们的怀疑似属多余,如果是假的,可能是想把武林高手诱去,一网打尽!”
  “黑刀客”呼噜一声,吸进鼻涕,道:“不错,这种想法与我们不谋而合,不过,放眼当今武林之绝世高人,能一网打尽白道高手之人,尚未听说过。”
  奚铁笙道:“那次在洞庭现身之人曾说天山野人谷天魔坞主是‘纹身野叟’司马牛,不知是否确实?”
  “天台棋痴”道:“数十年前确有此人,但他是否就是天魔坞主,就不知道了!”
  “黑刀客”道:“七夕之日,‘剑笳盟”在邙山举行开盟大典,我们都在被邀之列,现在先赶往天山,速去速回还来得及。”
  六人就向天山进发,半月后来到野人谷,只见一望无际,周围不下数百里,怪石嵯峨,天险自成。
  奇怪的是入谷无人阻拦,谷中奇景毕现,轰轰之声不绝于耳,原来是四周插天高峰之上的积雪塌下,落入谷中,发出极大的声音。
  要进入天魔坞,必须经过三道险关,第一道是“雪雨峡”。此峡之上是两个奇峰,积雪不时倒下,如在白天,雪到中途即化成青水,蔚成奇观,但也十分危险。
  如果积雪体积太大而中途不散,有时每块竟有数千斤之重,当头压下,任你武功再好,也是难逃此劫。
  第二道险关“望乡台”。奇石由绝壁上突出,仅能通过一人,而且这道绝谷竟达二十丈之长,只要有人伏在一边偷袭,必定落下绝壑粉身碎骨。
  第三道是“温柔陷阱”。至于里面是甚么景象,谁也不知道,因为无论任何高手进去之后,就再无消息。
  六人来到“雪雨峡”边缘,两位高人肃然道:“此峡有半里之长,必有奇险相阻,你们可要小心了!”
  说毕“黑刀客”和“天台棋痴”首先带路进入峡中,奚铁笙和白玉娟并肩而行,小黛和小六子随后。
  只闻轰轰之声自天而降,此刻午时刚过,峡中竟无天日,细雨纷纷。
  “黑刀客”大喝一声:“注意上空!”
  四小同时仰天一看,不由心头大震,只见一块奇大的白雪球,滚滚而下。
  “天台棋痴”沉声道:“速向上跃,在绝壁内陷之处藏身。”
  身字未了,那奇大的雪球已经当头压到,奚铁笙一拉白玉娟,向绝壁上斜掠而上,钻入一个小洞之中。
  只闻“轰”地一声,雪花四溅,不由吃了一惊,正待出洞察看,突闻洞中“嘎嘎”怪嗥一阵,两个白影蠕蠕而来。
  奚铁笙挡在白玉娟身前,凝目望去,不由心头骇然,只见此物大逾狗熊,全身长着一尺多长,小指般粗的白刺,嘴长如猪,两只小眼睛射出红光,咻咻而来。
  奚铁笙听说天山绝峰之上有一种奇大的雪刺猬,身上巨刺利如铜锥,且有剧毒。
  白玉娟惊呼一声,娇躯瑟缩颤抖,奚铁笙道:“娟妹,你退到洞口去,让我来收拾这两个怪物!”
  白玉娟道:“不!我和你一齐动手!”
  奚铁笙焦急地道:“快去!你的兵刃太短,有你在,我反而顾虑太多——”
  此刻两个巨大的雪刺猬已经站在他前面五六步之地,咻咻怪叫作势欲扑,白玉娟缓缓后退,道:“笙哥,你可要小心哪!”
  奚铁笙撤下大黑刀,首先发动攻势,一出手是“追魂十三刀”,只闻“当当”两声,洞中冒起一团火花,震得奚铁笙虎口发烧,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这怪物身上的巨刺坚逾铁石,大黑刀上竟被震破米粒大小两个缺口。
  雪刺猬凶性大发,怪叫一声,一只凌空扑到,另一只向他下盘扑上,奚铁笙大喝一声,身形平卧空中,施出最后一招“兵不血刃”。
  只闻两声怪嘎,两只怪物各被戳瞎一目,掉头向洞中疾窜而去。
  奚铁笙出了一身大汗,和白玉娟下了绝壁,一行人出了“雪雨峡”来到“望乡台”。
  六人一看,不由直冒凉气,绝壁中央,有一条宽仅半尺的小路,一个人还要侧身才能通过,万一有人偷袭绝无法躲避。
  “黑刀客”道:“我们分两拨通过,以便防人偷袭,我带着奚小子和丫头先过,到了彼端再为你们守护。”
  说毕,首先侧身上了“望乡台”,所谓望乡台,不过是形容奇险,绝无生还之意,这条小路下面,深达数百丈,往下一看,头晕目眩,三人走了约十余丈,只听上空一声怪鸣,三只大怪鸟,快速流矢,当头扑下。
  “黑刀客”大喝声:“快!”足尖一点,凌空而起,身子在绝壁上划了个半弧,落在彼端。
  奚铁笙喝声:“起!”一拉白玉娟,两人落在“黑刀客”身边,三只大怪鸟怪叫一声,自三人头上掠过。
  那知此处名为“望乡台”,奇险天成,自是杀机四伏,三只怪鸟刚刚掠过,突见头顶石壁上“隆隆”响了一阵,开了一个石门。
  石门两旁有一幅对联,写道:“有心为善虽善不偿,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奚铁笙一看,这幅对联寓意深刻,乃是蒲松龄的致城隍联语。
  突然,一阵裂帛似的怪笑之声来自洞中,只见一个全身生有卷毛的巨人站在洞口。
  由下上望,可以看到他的两只巨足,不下三尺多长,指甲青紫,有如利锥,全身长卷之毛,无风自动。
  奚铁笙不由大骇,正待向上推出一掌,“黑刀客”大喝一声:“住手!”
  只见那雪人“嘎嘎”怪笑一阵,声如破竹,伸出奇大的毛手,向空中飞舞。
  刹那间罡风四起,那大手在空中发出震耳的啸声。
  奇事出现了,只见他那蒲扇大手越来越大,上面凝结了一层皑皑白雪。
  由巨掌带起之寒风,而能凝成霜雪,可见力道之大,无与伦比。
  “黑刀客”不由骇然,但雪人在他们顶上,此刻不可能擅自移动。
  不到盏茶工夫,那雪人的巨掌,已经陡增十余倍,有如巨灵之掌。
  雪人突然停止挥掌,两手一搓,掌上的霜雪竟变成一个奇大的雪球,其重不下数百斤。
  他狞视着下面诸人,巨大的身子弯了下来,长臂一伸,竟有一丈多长。
  他抱着那个大雪球,向六人当头压下。
  “黑刀客”大喝一声:“不要动!真气下沉,拿稳桩步——”
  只闻“卜”地一声,那个大雪球四溅横飞,差点将六人埋入雪中,打得六人皆是头昏脑胀。
  六人刚刚钻出雪堆,那知雪人见六人未死,又是一声怪啸,张开血盆大口,向下呵气。
  六人站在绝壁边缘上,又不敢动弹,深恐气流太急,被带下绝壁。
  只见腾腾雾气奇热难当,空中细雨濛濛,那一堆雪立被溶化。
  而诸人身上也沾有雪渍,经奇热之气一蒸,衣衫尽湿。
  雪人连呵数十口气,突然停止,又撮口吹风,刹那间冷风廷骨,奇寒透心,不但地上的雪水已结成冰,且他们身上的衣衫也凝冻起来。
  “黑刀客”大叫一声:“不好!”运力一抖,只闻“哗啦啦”一声,全身冰屑四溅激射。
  其余诸人也都如法震碎身上的寒冰。
  那雪人瞪着一双巨目,好像大感惊奇,状至骇人。
  “黑刀客”低声道:“快走——”
  六人下了“望乡台”又向“温柔陷阱”走去。
  突然,“喳”地一声,一道响箭插在六人面前地上。
  只见箭杆上有一面黑旗,旗上有一行白字,以骷髅组成,写着:“擅入此谷,阳寿已终。”八个字。
  小六子大喝一声,要去拔下那支箭,“黑刀客”“叭”地一声,把他踢出一丈多远,道:“小子,你活够了?”
  小六子摔得灰头土脸,“呼噜”一声,吸进一口鼻涕。
  “黑刀客”冷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区区天魔坞可骇不倒人!”
  语音未毕,谷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怪笑,声浪之大,直震得四周绝峰上的积雪纷纷塌下。
  “黑刀客”沉声道:“你们注意了。”
  了字甫毕,只闻一阵犬吠之声,和“吱吱”滑雪之声传来。
  只见十八头西藏巨獒,拉着一个奇大的雪橇电驰而来。
  雪橇上却像一辆轿车,车帷低垂。
  “黑刀客”迈上一步,沉声道:“橇中何人?”
  突闻车帷中传出脆生生的声音道:“‘黑刀客”,你们还不快滚?”
  “黑刀客”冷笑道:“就凭尊驾一句话?”
  突然车峰中厉叱一声:“飞橇!”
  此言一出,只闻“蓬”地一声,那雪橇上的车帷中突然伸出两个巨翼,其长不下一丈。
  只闻“叭叭”数声鞭响,十八头巨獒疾驰而至,而那雪橇,竟离地一丈多高。
  十八头巨獒也同时窜上雪橇,只闻一阵“铮铮”、“嗖嗖”之声不绝于耳,刹那间“梅花弩”、“三稜梭”、“白骨钉”、“没羽箭”有如漫天花雨,自雪橇底部电射而下。
  “黑刀客”大喝一声:“快出掌。”
  六道掌风同时迎上,“蓬”地一声,所有的暗器都被震散,而那辆雪橇又落到雪地上,疾驰而去。
  “黑刀客”道:“好险!这天魔坞中花样太多。”
  奚铁笙道:“前辈,这雪橇中的女人是谁?”
  “黑刀客”道:“大概就是昔年那个淫魔!如果我没猜错,‘温柔陷阱’的主持人一定是她!”
  奚铁笙抬头一看!
  只见一座翠楼,建于天魔坞入口之处,笙歌缭绕,传来靡靡之音。
  六人走进“温柔陷阱”只见钗光鬓影,玉腿如林,双双对对,风光旖旎。
  奚铁笙略一定神,不由吃了一惊,原来一干白道高手,全都在此,一个个放浪形骸,似乎本性已失,只见“中原五骑士”龙氏兄弟、“蟠龙刀”古氏兄弟及“太极二绝”都抱着一个美女,恣意寻欢。
  “天台棋痴”大喝一声:“快退!”那知楼门“吱呀”一声自动闭上,只见四个赤身露体,身披蝉羽轻纱的美女,乳波臀浪,载歌载舞而来,另外两赤身男子,向白玉娟和小黛扑去。

  第十三章 纹身野叟司马牛
  在这紧要关头,小黛和白玉娟两人首先春情泛滥,两双美目直勾勾地凝视着那两个赤身男子。
  奚铁笙和小六子也欲火上攻,明知道是“温柔陷阱”,却忍不住性的饥渴,目光跟着两个赤裸少女的双峰玉臀移动。
  “黑刀客”和“天台棋痴”定力虽深,也不免心痒难熬,二人立即收敛心神,坐在地上,运功定神。
  两个裸体男子向白玉娟和小黛招招手,往屏风后面走去,这时两个男子在白玉娟和小黛心中,竟幻变为奚铁笙和小六子,是以她俩像失魂似的跟了过去。
  那两个少女在奚铁笙面前晃动了一会,揭开身上的薄妙,颤乳摆臀,使出全身风流解数。
  两小逐渐失去定力,向两个少女扑去,一人抱起一个,也向屏风后走去。
  “黑刀客”和“天台棋痴”面前仍有两少女,一面扭着水蛇腰,一面发出野猫叫春似的声音,阵阵肉香冲入鼻端。
  过了盏茶工夫,“黑刀客”大喝一声,拉着“天台棋痴”站了起来,两人虽然也是心猿意马,毕竟是未曾接触过女人之人,尚能忍耐,一看四小不见,立即向屏风后追去。
  一看之下,暗叫一声:“不妙!”只见奚铁笙和小六子正在抚摸两个赤裸少女的胴体,而那少女仰卧在床上,发出勾人心魂的荡笑。
  白玉娟和小黛则坐在另一个床沿上,两个赤裸男子正要扑上,“黑刀客”大喝一声,向那两个男子劈出一掌。
  那两个男子也不是庸手,同时闪身没入内间,而“天台棋痴”也向两个少女发出两颗棋子,直取双峰。
  两个少女,虽然想避,已是不及,惨呼一声,双双毙命。
  “黑刀客”喝声“走”!四小神智略清,正待设法冲出“温柔陷阱”,突闻一阵令人心痒骨酥之音来自另一房间,珠帘启处,拥出一张雕花卧榻,由八个少女抬着。
  榻上半卧着一个云鬓高挽,酥胸半露,眉目如画的美妇,她看了“黑刀客”和“天台棋痴”一眼,冷冷地道:“你俩擅自破坏‘温柔陷阱’的春光,已犯了本坞大忌。哼!你们若能逃过我这一关,就让你们入坞!”
  “天台棋痴”沉声道:“你可是十三年前的‘吸血毒鸨’李英?”
  美妇道:“不错!自我主持‘温柔陷阱’以来,尚无一个男子能全身而退的!”
  “天台棋痴”哈哈一笑,道:“老鸨子,难道你真的与众不同?”
  “吸血毒鸨”道:“那是当然。”
  说毕,玉腕轻扬,四周乐声骤起,“吸血毒鸨”跃下卧榻,八个少女立即退下。
  只见她嫣然一笑,风情万种,顺手脱去了外衣,竟是一个阴阳人。
  她玉体款摆,发出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两小又冲动起来,猛扑而上,“吸血毒鸨”咕地一声闪了开去,又向“黑刀客”和“天台棋痴”面前扭动,荡笑道:“人生如梦,转眼黄土,两位洁身自好,到头来也是白骨一堆,何不尽情风流销魂一番!”
  “吸血毒鸨”曼舞加快,像一团烈火,两位高人渐渐放浪起来,“天台棋痴”伸手欲摸,但他的功力毕竟浑厚,又缩回手来,“吸血毒鸨”越扭越近,阵阵肉香扑鼻而来。
  小六子再也按耐不住,猛扑而上,伸手在那白玉似的肉球上摸了一把,顺手把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到床边。
  “黑刀客”和“天台棋痴”两人已经恢复了理智,同时大喝一声,掠了过去,“黑刀客”把小六子摔出一丈多远,立掌如刀,向“吸血毒鸨”脑上拍去。
  “吸血毒”翻身横飘三丈,“天台棋痴”已经跟了上去,展开“残棋掌”,一轮狂攻。
  但“吸血毒鸨”身手不俗,况且她赤身裸体,扰人心神,“天台棋痴”定力虽深,毕竟是男人,功力打了折扣,仅能打成平手。
  “黑刀客”大喝一声,在四小背上拍了一掌,四小立即清醒,同时大喝一声,向那些少女推出一掌。
  那些少女纷纷逃去,有的被震昏过去。
  “天台棋痴”和“吸血毒背”打了三五十招,最感困扰的是她往往投怀送抱,“天台棋痴”知她淫毒无此,不敢以手相触,反而处处受制。
  “黑刀客”呼噜一声,吸了一口鼻涕,“叭”地一声,吐向“吸血毒鸨”的面部,满面开花,吐了她一脸又浓又绿的浓痰和鼻涕。
  “天台棋痴”趁机全力拍出三掌,“吸血毒鸨”心神一分,被震出一丈多远,身形一闪,没入内间。
  “黑刀客”大喝一声:“快走!”与“天屋痴”合力向墙上推出一掌,只闻“轰”地一声,墙壁塌了一堵,六人疾掠而出。
  六人出了“温柔陷阱”,向天魔场掠去,只见坞中雾气腾腾,漫天飞舞着奇大的黑色怪鸟。
  “黑刀客”道:“我们入了天魔坞可要小心了,千万不要分开。”
  说话之间,六人已经陷入大雾之中,只见漫天黑色大鸟凌空扑下。
  奚铁笙和白玉娟携着手,同时出掌向天空推去,虽然每掌都击中数只,但那些大鸟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凌空扑下。
  两小被巨翅和利啄伤了数处,伏身疾掠,向坞底狂奔。
  那些大鸟疾追不舍,破空之声有如风雷,转过一条山峡,突然面前开朗,大雾已退,只见两个怪人迎面拦住去路。
  这两个怪人,一男一女,都赤着上身,身上和脸上都刺着五颜六色的花纹。
  两个怪人同声道:“你们先接我们一掌,然后再带你们去见坞主。”
  说毕,不管三七二十一,同时推出一掌,两小不敢轻视,也各集八成真力推出一掌。
  “噬”地一声,两人竟被震退一步,而两个纹身怪人却纹风未动,冷笑一声,道:“就凭这点玩艺儿也想前来骚扰?”
  两小不由大怒,道:“你们再接一掌。”
  两小同时施出本门的绝学,一个以掌代剑,一个以掌代笳。
  又是一声大震,双方各退一步,仍是平手之局,那两个纹身怪人不由一愕,转身就走道:“跟我们来——”
  两小互视一眼,立即跟踪而去,穿过无数道石缝,来到一个非常宽敞的石洞之中。
  两个纹身怪人在洞中一站,道:“进去!”
  两小哼了一声,携手向洞中走去。
  这大洞既深又宽,走了一段,突闻一声低沉之声,有如刮竹,道:“老夫最恨男女携手同行,嘿嘿!老夫警告你们,下次再犯,绝不容情。”
  两小不由一怔,心道:“你管得太多了,连人家携手也犯了你的忌讳!”
  两人心意相通,仍然携手向前走去。
  突然,又是一阵慑人心魂之声道:“好大的胆子!不给你们吃点苦头,谅你们也不知道厉害。”
  突闻洞中传来窸窸窣窣之声,两小不由吃了一惊,只见洞壁上有千万条五颜六色的小蛇蠕蠕而来。
  这些小蛇长仅半尺,细若线香,红橙黄绿蓝靛紫,样样都有,只看得二小毛骨悚然,头皮发胀。
  两小这时仍然携手而立,突感手臂上蠕蠕而动,低头一看,不由同时惊呼一声,松手暴退三步。
  只见数十条小蛇在两人手臂上蜿蜒而行,爬过之处,留下一条与小蛇同样颜色的痕迹。
  “啊!‘纹身蚯蚓’!”
  两小慌不迭地抖着手臂,奇怪的是仅是两人携手之臂有“纹身蚯蚓”,另一臂却一条也没有。
  两人用力抖甩,一条也未甩掉,只见一条手臂,变成五颜六色,错综复杂的花纹。
  突然,又是一声低沉之音道:“进来!”
  两小立即循声走去,来到一个石室门口,一看之下,两小大叫一声,暴退一丈。
  只见石床上端坐着一个老人,白发皤皤,长髯拂胸,脸上满布花纹,目光炯炯,全身布满了花花绿绿的“纹身蚯蚓”,重重叠叠,不下千万条之多,而他的口、鼻、耳之中,也有数条“纹身蚯蚓”在川流进出。
  就在这眨眼工夫,两小手臂上的“纹身蚯蚓”,已经无影无踪,但臂上的花纹却宛然存在。
  老人道:“你们知道老夫是谁?”
  奚铁笙道:“前辈不是‘纹身野叟’么?”
  “纹身野叟”道:“不错!你可知道老夫和‘仙剑’及‘魔笳’的渊源?”
  奚铁笙道:“晚辈不知!”
  “纹身野叟”道:“昔日老夫和‘仙剑’乐奇、‘魔笳’白龙川、‘云中飘’古苍,合称‘黑白四绝’,老夫和古苍因心毒手黑,恶名在外,因此,我们四人所爱慕的一位女子‘魔手红颜’余梦真对我俩起了反感。”
  两小互视一眼,奚铁笙道:“不知前辈谈起此事是何用意?”
  “纹身野叟”沉声道:“不必多问,老夫说你就听着,如果是别人,要我说我还不说呢!”
  两小只得默然不语。
  “纹身野叟”道:“余梦真和‘仙剑’乐奇、‘魔笳’白龙川两人形影不离,我和‘云中鹤’古苍两人逐渐被疏远了,按那时我俩的脾气,当然不能忍受。于是,我们就暗暗跟踪,本想伺机将乐、白二人杀死,独占余梦真,那知她突然失踪了……”
  奚铁笙道:“莫非被‘云中飘’杀死或劫走了么?”
  “纹身野叟”道:“此事谁也不知道,老夫当时怀疑是‘云中飘’所为,而‘云中飘’又向老夫指责,更奇的是‘仙剑’和‘魔笳’两人也互责对方把‘魔手红颜’藏起。结果,老夫和‘云中飘’势不两立,在天都峰上打了三天三夜,两败俱伤,老夫遂隐于此谷,据说‘仙剑’和‘魔笳’两人,也翻脸成仇,互不兼容,弄得两败俱伤。”
  奚铁笙大声道:“不对!据说‘仙剑”和‘魔笳’两位前辈不和,是为了下一代儿女相恋之事。”
  “纹身野叟”冷笑道:“你知道什么?为了‘魔手红颜’之事是因,为了下一代子女相恋之事乃是果,试问,他们若不是早有情仇,下一代子女相恋有何不可?”
  “纹身野叟”顿了一顿,又道:“老夫不但知道这件事,而且知道你们来此之意。”
  奚铁笙道:“前辈知道我们来此作甚?”
  “纹身野叟”道:“你们是为了武林至宝‘魔刀’及‘魔刀歌’而来!”
  两小不由一震,道:“‘魔刀’及‘魔刀歌’人人想得,前辈当然可以猜到。”
  “纹身野叟”道:“错了!老夫以为你们并非觊觎至宝,而是想治愈你的绝症——五阴绝脉——。”
  奚铁笙惊呼一声,道:“前辈怎知我有五阴绝脉?”
  “纹身野叟”道:“你若不是身有绝症,武功早已大成,你已经身兼数家心法之长,却因绝症而无法登堂入室。”
  白玉娟道:“前辈可否赐借至宝一观,以便治愈他的绝症?我们目的在此,绝不想觊觎武林至宝。”
  “纹身野叟”道:“你们受骗了,天魔坞中根本没有‘魔刀’及‘魔刀歌’!”
  两小不由愣住,他们似乎不信,但又不能不信。
  奚铁笙道:“武林至宝在野人谷天魔坞中,武林中无人不知,况且‘魔刀歌’曾两度出现武林。”
  “甚么?‘魔刀歌’出现了?”
  “纹身野叟”不由一震,续道:“你在那里听到‘魔刀歌’?”
  奚铁笙道:“一次是在黄鹤楼附近,另一次在云梦大泽之中,但两次都是在一个绝世魔头欲向晩辈下手之时出现。”
  “纹身野叟”道:“你说的那个向你们下手的绝世魔头,是甚么样子?”
  奚铁笙道:“此人身躯高大,以布遮面,无法见到他的面貌,并且武功奇高,但两次听到‘魔刀歌’立刻逃去。”
  “纹身野叟”突然哈哈狂笑一阵,他身上的千百条“纹身蚯蚓”也大肆骚动。
  “纹身野叟”喃喃地道:“如此看来,果然是那个魔头了!”
  奚铁笙道:“前辈说的那个魔头是谁?可否见告?”
  “纹身野叟”厉声道:“老夫没有杀你们,已经是万千之幸,还不快滚!”
  奚铁笙见他翻脸不认人,不由微怒,白玉娟一使眼色,叫奚铁笙忍耐,道:“前辈刚才说武林至宝不在天魔坞中,到底在那里?”
  “纹身野叟”怒道:“不知道!快滚!若待老夫改变主意,你们两个小鬼休想生出此谷!”
  奚铁笙大声道:“前辈不必仗势凌人,如果前辈不以‘纹身蚯蚓’暗算于人,晚辈想见识一下前辈的绝学!”
  此言一出,白玉娟不由吃了一惊,连忙向他使眼色,但奚铁笙动了真火,况且他刚才差点陷在“温柔陷阱”之中,以为这魔头也不是好东西,他的话未必可信。
  “纹身野叟”狞笑一声,道:“小子!你以为老夫会给你一个痛快么?嘿嘿!老夫的‘七绝掌’,在五十年前即少有对手,你以为身兼数家之长,就不可一世了么?”
  奚铁笙道:“不敢,不敢,久仰前辈盛名,晚辈想讨教一二。”
  “纹身野叟”冷笑道:“你们以为天魔坞是好来好去的么?嘿嘿!乃因老夫有事要问你们,才故意让你们进来,不然的话,你们一入天魔坞就寸步难行!”
  奚铁笙道:“假禽兽虫蛇之威暗算于人,算不了什么英雄!”
  “纹身野叟”哈哈狂笑一阵,冷峻地道:“本谷中奇兽异鸟,都是老夫的师弟养的,与老夫无关,你俩若能接下老夫半掌,就让你们出谷!”
  “半掌?”
  两小同时惊呼一声,显然不能相信,心道:“饶你武功再高,难道我们连半掌也接不下么?”
  奚铁笙冷笑道:“前辈的口气未免太狂了些!”
  “纹身野叟”沉声道:“好,不信你们就试试。”
  单掌平胸推出,射出七道不同颜色的光芒,但一推就收,果然只出半掌。
  两小各集十成真力施出本门绝学一招相抵,那知七色光芒一闪,有目竟不能视,而且虚飘飘地毫无劲道,一怔之间,身形向前一栽,连忙向后一挺。
  就在这向后一挺之时,一股无俦内力山压而来,两小同时退了半步,不由大吃一惊。
  奚铁笙道:“前辈这种打法,实在令人不服,不过,晩辈也非常佩服前辈的心机,古云:兵不厌诈。对手过招,本来就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晚辈认输就是了!”
  白玉娟道:“传言凡有人到此取‘魔刀’及‘魔刀歌’,必须学会‘仙剑’及‘魔笳’各五招绝学,这是什么意思?”
  “纹身野叟”道:“那不过想叫武林高手来此送死的一石两鸟之计!除非‘仙剑’及‘魔笳’联袂来此,别人就是会三五招绝学也不能生出此谷!”
  奚铁笙道:“我们倒想试试看!”
  “纹身野叟”自怀中取出一块七色牌,道:“小子,老夫看在乐奇和白龙川面上,不忍看你们死在‘吸血蝙蝠’啄下。喏!拿着此牌,必要时可以保住小命!”
  说毕,将七色牌掷在两小面前,一挥手,道:“快滚吧!越快越好!”
  奚铁笙回身就走,根本不想要他的七色牌,白玉娟道:“带着也无妨!”
  说着捡了起来,和奚铁笙联袂出洞,白玉娟道:“‘纹身野叟’的师弟是谁?”
  奚铁笙道:“听说是‘圣手采花’霍飞!”
  白玉娟道:“这名字倒很斯文,他一定是文武全才了?”
  奚铁笙冷笑道:“你错了!此人乃是一个奇淫之徒。”
  白玉娟不由羞红了粉颊,低声道:“原来如此!”
  两小一出洞,不由骇然止步,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目红似血的老人,身着锦袍,坐在一辆两轮彩辇之中。
  彩辇两旁有八个大汉,挺胸侍立,大汉前面有四个耸胸隆臀的少女,各托着一个大木盘,和一壶美酒,每盘之中都放着十只大乌龟。
  两小不由一怔,只见那锦袍老人一双血红眼睛盯在白玉娟身上,一瞬不瞬,接着发出一阵淫笑,道:“好!好!老夫相信,除了当年的‘魔手红颜’之外,这妞儿算得上是当今绝色了!”
  白玉娟不由心头一震,低声对奚铁笙道:“笙哥,大概此人就是‘圣手采花’霍飞了?”
  奚铁笙点了点头。
  此刻,锦袍老人沉喝一声:“看床!”
  不一会,两个大汉抬着一张漆金大床,放在场子中央,床上罗帐低垂,床内衾褥绣枕齐全。
  两小不由一怔,心道:“难道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苟且之事?”
  只闻锦袍老人又沉喝一声:“看龟血!”
  第一个少女放下大木盘,在盘中取出一只大乌龟,抓着龟头一拉一扭,硬生生地把龟头扯断,将龟身子交与锦袍老人。
  锦袍老人把龟颈放在嘴里,“咕嘟咕嘟”地鲸吸牛饮,一会工夫,已将龟血吸干,掷在地上。
  那少女立即递上一壶美酒,他又牛饮而尽。
  接着那少女连扭下几个龟头,锦袍老人仰脖狂饮,不到盏茶工夫,四个少女盘中的乌龟全部饮光,鬼头龟身狼藉一地,四大壶美酒也涓滴未剩。
  锦袍老人一抹嘴上的血渍,打了一个饱呃,面色赤红,双目如火,望着白玉娟,道:“过来!”
  白玉娟厉叱道:“狗淫贼,你知道姑娘是什么人?”
  锦袍老人不由一怔,立即又纵声大笑道:“你一个小姑娘,是什么人?”
  奚铁笙大喝一声,向那漆金大床劈出一掌,只闻“咔嚓”一声,偌大的床竟支离破碎,越过彩辇,飞出数丈之外,散了一地。
  锦袍老人神态狰狞,厉声道:“小子,你知道老夫何人?”
  奚铁笙切齿地道:“剥了皮,小爷也认得你的骨头,你乃是‘纹身野叟’司马牛的师弟,‘圣手采花’霍飞!”
  “圣手采花”冷峻地道:“你可知道毁去老夫的逍遥榻应该受何刑?”
  奚铁笙厉声道:“狗淫贼,你的死期已到,还敢狂言,看招!”
  奚铁笙撤下大黑刀,一出手就是“黑刀客”的“追魂十三刀”。
  “圣手采花”厉喝一声:“给我拿下!”
  八个大汉一拥而上,劈出八道劲烈的掌风,奚铁笙好像置身洪流之中一般,大黑刀几乎无法劈下,不由吃了一惊。
  白玉娟厉叱一声,也撤出魔笳,扑了上来,一上手就施出“魔笳三叠”,而奚铁笙也改为“圣者之剑”剑法。
  这一变招,饶他们八个大汉内劲浑厚,也不由连连后退,奚铁笙大喝一声,又施出内三剑第一式“孽龙戏浪”。
  只闻一声惨叫,其中一个大汉的头颅被创去一半,尸体滚出五步以外。
  白玉娟也施出最后三绝招之一,又是一声惨叫,另一个大汉的前胸被打得稀烂,倒了下去。
  “圣手采花”沉喝一声:“住手!”狞笑一声道:“小子,‘黑刀客’和‘天台棋痴’和你同路?”
  奚铁笙道:“不错!”
  “圣手采花”一指两小身后道:“看看他们——”
  两小陡然一震,回头望去,竟一无所见,心知上当,只闻一声娇呼,白玉娟的脉门已被“圣手采花”扣住,嘿嘿淫笑不已。
  奚铁笙不由大怒,大喝一声,扑了上去,“圣手探花”拉着白玉娟退了七八步,沉声道:“你再动手老夫就毙了她!”
  奚铁笙果然不敢再动,咬牙切齿,恨恨不已。
  “圣手采花”道:“你以为老夫怕你么?说什么老夫也要让你见识见识!”
  两人相距五六步,“圣手采花”一抖手,白玉娟身子竟向奚铁笙飞去,奚铁笙不由大喜,正要伸手去接,那知仅差一步,白玉娟的身子竟又飞了回去。
  “圣手采花”一伸手,“嘶”的一声,把白玉娟的上衣撕裂,立即露出白如脂玉的酥胸和双峰。
  白玉娟情急之下,探手入怀,取出那面七色牌,厉声道:“淫贼,你看这是什么?”
  “圣手采花”微微一震,冷笑道:“这牌子对男人有效,对女人无效。”
  突然,一声大喝,只见洞口站定一人,正是“纹身野叟”司马牛,他身上的“纹身蚯蚓”仍然密密层层蜿蜒而动。
  “圣手采花”兜头一揖,道:“师兄有何吩盼?”
  “纹身野叟”道:“放了他们!咱们不能和后生晩辈作对,再说他们乃是‘仙剑’和‘魔笳’的后代,况且,嘿嘿!据说‘魔刀歌’已两次出现武林,我们应该筹谋应付之策!”
  “圣手采花”惊噫一声,道:“师兄之言当真?‘魔刀歌’真的出现?”
  “纹身野叟”道:“师兄怎能骗你!”
  “圣手采花”道:“要我放这妞儿可以,但必须杀死这小子,因为他毁了我的‘逍遥榻’!”
  说毕,松手放了白玉娟,却向奚铁笙扑去,趁势推出一掌,奚铁笙见他放了人,勇气倍增,撤刀在手,向掌风迎去。
  “嗡”地一声,大黑刀差点儿出手,虎口发热,暴退三大步,不由大骇,“圣手采花”狞笑一声,又推出一掌,奚铁笙不由火起,也推出一式“残棋掌”,只闻“嘭”的一声,奚铁笙被震退三大步。
  “圣手采花”步步进逼,狞笑连声,奚铁笙回身便走,“圣手采花”疾跟而上,探爪向他背心抓去。
  奚铁笙大喝一声:“躺下!”施出一记“拖刀计”,那知“圣手采花”身手了得,疾跃三丈来高,让开一招,立即又当头扑下。
  奚铁笙再也不敢轻心大意了,他估计这淫魔的身手,绝不在“黑刀客”、“天台棋痴”及“武财神”关啸天之下,立即施出“仙剑”的招式应战。
  白玉娟把上衣整好,正要上前助战,“纹身野叟”沉声道:“你不能上,就让他死了吧!”
  白玉娟道:“什么?让他死了?”
  两人这一交谈,竟启发了奚铁笙的灵机,心道:“他志在杀我泄念,我就是胜了,他也不肯罢休,要想全身退出此坞,恐怕不易,况且‘黑刀客’和“天台棋痴’两位前辈,迄今生死不明,我何不——”
  他意念一决,招式立缓,只闻“嘭”地一声,发出一声惨呼,身形飞出一丈七八,“叭哒”一声,寂然不动。
  他胸衣粉碎,胸前血肉模糊,面色紫黑,已经气绝。
  白玉娟大惊之下,疾扑而上,抱尸痛哭不已,“圣手采花”上前一探鼻息,证明已经死亡,发出一阵冷笑。
  “纹身野叟”道:“师弟,我们到洞中谈谈,我想两次唱‘魔刀歌’之人,可能是那魔头!”
  两人联袂进入洞中,白玉娟突然心中一动,抱起奚铁笙就走。
  转过一道峡谷,来到一片乱石之中,只见有人向她招手,白玉娟一看是“黑刀客”连忙奔了过去。
  只见小六子和小黛都身负重伤,“天台棋痴”正在为他们运功疗伤,而“黑刀客”衣衫也破了数处,显然曾遭遇极大的危险。
  奚铁笙突然一跃而起,道:“好险!那魔头终于被我骗过了!”
  突然,一声冷哂,来自乱石之中,两人悚然回头,只见“纹身野叟”已经站在两人身后约三丈之地,道:“你以为能骗过老夫么?”
  “黑刀客”道:“老夫的‘诈死术’当然骗不过你。老鬼!你可知道唱‘魔刀歌’之人是谁?‘仙剑’及‘魔笳’两人同时失踪是被何人所制?”
  “纹身野叟”冷峻地道:“你们擅闯本谷是何道理?”
  “黑刀客”道:“还不是为了‘魔刀’及‘魔刀歌’而来!老鬼,武林中无人不知‘魔刀’及‘魔刀歌’在天魔坞之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纹身野叟”冷笑道:“这不过是有人从中捣乱,想使武林高手与本坞之人火并,坐收渔利。”
  “黑刀客”道:“此人是谁?”
  “纹身野叟”道:“昔年武林传言,‘魔刀’及‘魔刀歌’被‘黑白四绝’所得,你当然知道‘黑白四绝’是指老夫和‘云中飘’古苍、‘仙剑’乐奇和‘魔笳’白龙川四人。那时和我们齐名的还有两人,一个是‘魔手红颜’余梦真,另一个是‘慈心菩萨’韦玉琴。”
  “黑刀客”道:“不错!据说你们‘黑白四绝’为了‘魔手红颜’余梦真,曾捉对儿厮杀,弄得四败俱伤呢!”
  “纹身野叟”道:“不错!那时‘慈心菩萨”韦玉琴也曾和‘仙剑’和‘魔笳’过从甚密,但你是知道,他们两人志在‘魔手红颜’余梦真,所以对‘慈心菩萨’并无意思,但‘慈心菩萨”并不在意,以后也就归隐。想不到不久武林中即传言‘魔刀歌’在野人谷天魔坞之中,这里面一定是个阴谋,造此谣言之人,可能与‘仙剑’、‘魔笳’之失踪有关!”
  “黑刀客”道:“这个我不大明白,老鬼,你别呑呑吐吐,说说看可能是谁?”
  “纹身野叟”道:“昔年‘黑白四绝’以老夫和“云中飘”古苍的声名最坏,而这件事又与昔年争美之事有关,你想想看就该明白了,不过老夫只是臆测之词,尚不敢武断!”
  “黑刀客”一拍大腿,道:“不错!老夫早已怀疑到是他,况且他的两个徒弟曾数次易容现身,只是没有当面揭穿而已。”

  第十四章 剑笳盟扑朔迷离
  两小不由恍然大悟,心道:“果然没有料错,听两位高人所谈,已明白指出传言之人是‘云中飘’古苍,而那两个奇丑少年一定就是白氏兄妹了。”
  “黑刀客”道:“那么两次现身唱‘魔刀歌’之人又是谁?”
  “纹身野叟”道:“这就费猜了!反正不会是外人,总是‘黑白四绝’和‘魔手红颜’及‘慈心菩萨’六人中之一人,不过,老夫声明,‘慈心菩萨’韦玉琴为人娴淑,可能不会是她。”
  “黑刀客”道:“你老鬼昔年失恋之下,就隐入此谷,玩虫自娱?”
  “纹身野叟”沉声道:“快走吧!老杂碎,本谷步步杀机,你们大概也尝过滋味了,能保住一条老命就算不错了!还不快走!”
  “黑刀客”道:“司马牛,别人怕你的‘纹身蚯蚓’,老夫可不怕!”
  司马牛冷笑道:“老杂碎,坦白告诉你,老夫并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好人就不做好事,你再噜苏,老夫就不客气了!”
  “天台棋痴”道:“你老杂碎根本就没客气过!”
  司马牛显然动了真火,满身“纹身蚯蚓”大肆骚动,令人毛骨悚然。
  司马牛道:“老夫要是不露一手,你们还以为是怕你们呢!”说着,对“天台棋痴”推出一掌。
  “天台棋痴”可不像两小轻易上当,早知他的“七绝掌”厉害,已有准备。
  掌风涌到,虚飘飘地毫无力道,但他意念未毕,突感压力大增,有如一堵无形之墙,当胸压到,立将内力贯于“涌泉穴”上,推出一式“残棋掌”。
  “嘭”地一声,两人各退了一步,但“天台棋痴”似乎多退了半步。
  司马牛道:“老杂碎,你服不服气?”
  “天台棋痴”道:“服气甚么?不过是投机取巧的玩艺儿!”
  司马牛道:“听说你的暗器手法颇有造诣,老夫就和你见个高下!”
  说毕,浑身“纹身蚯蚓”都条条竖立起来,好像一个大刺猬。
  这种形态端的骇人,尤其那些蚯蚓五颜六色,这时都把身子变成弓形,即要射出。
  “天台棋痴”也不敢大意,抓着两把棋子,凝神准备。
  乱石中一片沉寂,只闻到轻微的牙齿打战的声音,原来是小黛,她最怕虫蛇之类,此刻见那些弓身欲射的蚯蚓,面色大变。
  小六子也会献殷勤,上前揽着小黛说:“黛妹,别怕!”
  突然,司马牛沉喝一声:“注意了——”
  千百条五彩缤纷的“纹身蚯蚓”疾射而出,“天台棋痴”两手齐扬,漫天棋子布成一道棋网。
  “纹身蚯蚓”数目超过棋子数倍,而且,无论如何棋子是死的,蚯蚓是活的,再加上司马牛的训练,更加厉害。
  眼看有一部份“纹身蚯蚓”,已冲破棋网,有如花花绿绿的弩箭,如电射到。
  好个“天台棋痴”,大喝一声:“飞象!支仕!跳马!出车!”
  只见那些棋子自动调整位置,原来是一盘棋谱,恰巧挡住了突破棋网的“纹身蚯蚓”。
  奚铁笙不由大为心折,他曾见识过“天台棋痴”的飞棋手法,那是未到白龙川处卧底行刺之先,那次“柳梢结子”暗器手法,曾将两个怪老人惊走。
  司马牛心有不服,身躯一震,身上所有的“纹身蚯蚓”全部飞出,电罩而至。
  “天台棋痴”大喝一声:“连环炮!”
  刹那间棋谱又变,但“纹身蚯蚓”太多,仍有几十条已突破棋谱袭了上来。
  “天台棋痴”厉喝一声:“将军!”
  这是他的棋谱暗器至高手法,也是救命绝招,轻易不用,刹那间形势大变,那些“纹身蚯蚓”被棋子打得漫天闪避。
  突然,司马牛厉啸一声,声震四野,那些“纹身蚯蚓”被震得振作起来,再次疾射而至。
  只闻“叭叭”之声不绝于耳,有些“纹身蚯蚓”被击落地上,有些棋子被蚯蚓缠住,纷纷掉落。
  但仍有部份棋子和蚯蚓,分向两人袭到。
  只闻两声闷哼,司马牛和“天台棋痴”踉跄退了三步,身上各中了三四条“纹身蚯蚓”和棋子。
  显然,“天台棋痴”的暗器手法,比司马牛略高一筹,但功力却略差一筹,两人算是扯成平手。
  司马牛道:“老黑,你要不要再试试?”
  “黑刀客”道:“你老杂碎这一套也不过如此!算了!我们尚要赶到邙山参加‘剑笳盟’开坛大典。”
  司马牛道:“甚么‘剑笳盟’?”
  “黑刀客”大略说了一遍。
  司马牛道:“何时举行?”
  “黑刀客”道:“七月七日,在邙山摘星坪举行。”
  司马牛肃然地道:“这件事太蹊跷,我深信白、乐两人不会创此邪盟,老夫倒要去看看。”说毕,一闪不见!
  “黑刀客”对“天台棋痴”道:“我们走吧!此番上了大当,我想‘纹身野叟’不致说谎,‘魔刀’及‘魔刀歌’不在此谷,我们必须在七夕之日到达邙山,参加‘剑笳盟’开坛大典!”
  两位高人各人扶着一人,带着奚铁笙和白玉娟出了天山野人谷,向东南疾赶。
  此时距七夕之日仅有半月,若不日夜兼程,恐怕赶不到。四人轮流扶着小六子和小黛疾奔。
  奚铁笙道:“前辈可否告知小六子兄和小黛受伤经过?”
  “黑刀客”道:“‘纹身野叟’司马牛说得不错,“天魔坞’中果然是步步杀机,寸寸惊险,尤其‘圣手采花’霍飞为人淫毒,不按一般江湖规矩行事,以后遇上可要小心,他的武功不在我俩之下!”
  五六天之后,小六子和小黛已经痊愈,但却跟不上四人疾赶,“黑刀客”立即决定分两批走,他和奚铁笙及白玉娟先走,由“天台棋痴”带着小六子和小黛后行,约定在邙山见面。
  “黑刀客”和两小日夜兼程狂奔,在七夕之日三更过后,才赶到邙山摘星坪。
  只见新建一座宫殿,气象万千,宫中灯火辉煌。
  “黑刀客”一打手势,三人绕到侧面上了宫顶,奇怪的是并无暗桩把守。
  穿过数重大殿,只见中央正殿之中高手如云,济济一堂。
  三人立即伏在檐下,向里面望去。
  只见大殿正中墙上挂着一个巨大匾额,上写“剑笳盟总坛”五个漆金大字,匾下两把金交巨椅并排放置,但却空无一人。
  两把金交椅两旁,站着两个奇丑少年男女,再往下是“中原五骑士”、“太极双圈”史义仁和“太极圈”史长福、“蟠龙刀”古氏四兄弟之三、“一帚翻天”李占中、“天狗噬魂”娄七、“闪电肘”金风,黑道高手几乎都被网罗了。
  这一排人之前,分八字排开,有五个绝世高手端坐椅上,看样子是被邀参加观礼的宾客。
  其中有“武财神”关啸天、“云中飘”古苍、“齐鲁双残”、“洞庭神君”等人。
  大殿石阶两旁,各站着十八个彪形大汉。
  “黑刀客”和两小不由骇然,本来他们以为这“剑笳盟”是以“阴阳双煞”冒充,而两个奇丑少年也必是白氏兄妹,那知“云中飘”古苍竟也坐在宾位之上,白氏兄妹乃是“云中飘”之徒,而“阴阳双煞”又是白氏兄妹手下之人,以“云中飘”的身分,不会玩此把戏,让一些低下之人高据主位。
  大殿石阶之上正中有一巨大铜鼎,鼎中香烟续绕,气氛更加肃穆,铜鼎之后站着一个老人,手持素绢,上写密密麻麻的小字,凝神肃立。
  突然,后殿中传来宏亮的钟声,七响之后,自殿后走出八个童男女,四个抱剑,四个抱笳,接着联袂走出两位道貌岸然、飘飘欲仙的人物,正是“仙剑”乐奇和“魔笳”白龙川。
  两人容颜如昔,只是面色肃然,两人并肩缓步踱出,抱拳向客座几个绝世高手道:“本盟庆典之日,承各位移玉踵贺,本盟主至感盛情,就此谢过!”
  说毕,客座五位高人,也一齐起立还了一礼,同声道:“欣逢大典,理应祝贺,盟主何必太谦!”
  说毕,“仙剑”和“魔笳”同时坐上金交椅,八个童男女分站两旁。
  “黑刀客”凝目望去,不由连连摇头,两小乍见自己的亲人重心,不由大为激动,就想显身。
  “黑刀客”连忙止住,以传音之术,道:“且慢!依老夫看来,这两位盟主确是乐奇和白龙川两人,我们的猜测可能又落空了!不过……”
  奚铁笙道:“前辈,你是说这两位确是家祖父和白前辈?”
  “黑刀客”道:“不错!不过他们可能被人所制,变成傀儡!”
  两小不由一震,道:“怎见得?”
  “黑刀客”道:“这还不明白么?试问‘仙剑’和‘魔笳’两人何等身分,怎会成立‘剑笳盟’?即使他们确有此意,试想,怎会网罗了天下黑道高手!况且,他们面色严肃,没有一丝笑容,显然心中有极大的委曲。”
  奚铁笙道:“你是说两位前辈被人暗中操纵,失去本性?”
  “黑刀客”道:“不!他们神智很清楚,从他们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正因为他们神智未失,所以才能流露出勉强和不愉之色。”
  突然,乐奇大袖一挥,道:“大典开始!”
  只见那巨大铜鼎之后那个手持素绢的老人,两手平胸,目视素绢,朗声念道:“剑笳盟之成立,乃上体天心,下顺民情,为武林开太平之先肇,拯黎庶于水火之奇兵,志在尧舜之治,不作霸业之争,凡我同道,不分邪正,踊跃献身,共谋义举。一经入盟,不得擅自叛离,故违盟规者凌迟处死,诛及朋辈;不愿入盟者,各行其是,唯不得干扰本盟之发展,犯者视若公敌,群起铲除。乐奇、白龙川同告白,某某年月日立。”
  老人念毕,回身走到两位盟主之前,躬身献上盟规,退到一边,取来一本大簿和笔砚,放在巨鼎后一张宽桌上。
  “黑刀客”看了两小一眼,耸耸肩,道:“听见没有?这简直是瞒天过海,口气之大,不次于皇帝的诏书,真是文情并茂,软硬兼施,这幕后之人,定非泛泛之辈!”
  只见“云中飘”缓缓站了起来,走到桌边,提笔疾书,留下他的名字,这就表示他同意入盟。
  “黑刀客”不禁一怔,道:“像‘云中飘’古苍这等人物,竟也有心入盟,屈居‘仙剑’和‘魔笳’之下,这真是奇事!”
  奚铁笙道:“我看这两位盟主是否是家师祖和白前辈本人,仍有疑问!”
  “黑刀客”道:“怎见得?”
  奚铁笙道:“试想,我们以前早已料到在洞庭湖龙舟上现身的两位前辈不是他们本人,而是‘阴阳双煞’所扮,而那两个奇丑少年男女,正是白氏兄妹。嘿嘿!现在黑白道高手几乎全部到齐,只有白氏兄妹和‘阴阳双煞’不在,这还不明白么?这两位前辈就是‘阴阳双煞’易容,而那两个奇丑少年,必是白氏兄妹!”
  “黑刀客”一想也有道理,但他极目望去,金交椅上两位高人正是一代大侠乐奇和白龙川,不管易容之术如何高明,决不能如此酷肖。
  “云中飘”这一入盟,几位宾座上的绝世高手,不由一齐动容,尤其是“洞庭神君”和“齐鲁双残”,他们互视一眼,也随着留了名号。
  只有“武财神”关啸天没有留名,端坐不动,脸上显出不屑之色。
  两位盟主见一干绝世高手纷纷入盟,并未显出兴奋之色,两人略一交谈,白龙川立即洪声道:“‘云中飘’古大侠率先入盟,其情可感,本盟主郑重声明,任命古大侠为本盟副盟主,‘齐鲁双残’和‘洞庭神君’为总巡回,其余诸人职位不动!”
  奚铁笙对“黑刀客”道:“前辈,晚辈以为这两位盟主绝非家师祖和白前辈,我们来个迅雷不及掩耳的突袭如何?”
  “黑刀客”道:“下面高手如云,任何一个都够你应付的,我看暂时不必冒险,待老棋痴来了之后再商量办法。”
  白玉娟道:“不要紧,我们三人分头行事,一个人到四处放火,两人以快速动作揭开那两个奇丑少年男女的真面目,万一事败,下面的‘齐鲁双残’、‘洞庭神君’和‘武财神’关啸天都会从中协助,脱身不成问题!”
  “黑刀客”一想,这办法倒也不错,立即叫两小下去揭那两个奇丑少年男女的真面目,他自己去放火,但双方的动作必须配合严密,才能收到声东击西之效。
  “黑刀客”悄悄去了,两小仍然伏在檐下不动,约半盏茶工夫,果然四下冒起几个火舌,立即有人发现,嚷了起来。
  大殿中一干高手纷纷站起,有些人已从后殿穿了出去,两小正待飘身下殿,突然有人在上面低声道:“两位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两小悚然止住,回头一看,不由心头大震,竟是白氏兄妹,只见白惊鸿深情款款地睨着奚铁笙,流露出关切之色。
  两小回头向大殿中望去,只见那两个奇丑少年仍然站在两位盟主身边。
  但奚铁笙未见“阴阳双煞”不由疑念未消,立即上了殿顶,以传音之术向白帆问道:“白兄,‘阴阳双煞’呢?”
  白帆微微一笑,顺手向殿后屋脊上一指,道:“看!他们不是伏在那里!”
  两小望去,果然“阴阳双煞”伏在屋脊之后,向这边点头示意。
  这一来,两小心中又升起迷惘和惭愧之感,他们身受白氏兄妹的大恩,非但未报,且迭次怀疑他们的人格,两小不由暗暗自责。
  四面的火头立被扑灭,白帆道:“走吧!我们到外面去谈谈!”
  四人立即掠出墙外,来到一片树林之中,白帆道:“两位都是‘仙剑’和‘魔笳’之后,怎不参加‘剑笳盟’?反而前来踩采?”
  奚铁笙道:“小弟以为家师祖和白前辈不会创此邪盟,这里面可能大有文章,令师既然也当上‘剑笳盟’的副盟主,两位为何不随师参加?”
  白惊鸿道:“小妹和你的想法一样,我也认为这‘剑笳盟’十分神秘!”说着,向奚铁笙贴近。
  白玉娟自从和奚铁笙前嫌尽释之后,已经生了戒心,她虽然对白帆印象不错,且有肌肤之亲,但她为了小心,不敢再接近他,此刻贴在奚铁笙身上,见白惊鸿走了过来,也不便形诸于色,但心中却不是滋味。
  奚铁笙也不敢再接近她,搂着白玉娟故意表示亲近。
  那知这一手并未使白惊鸿知难而退,她视若未睹,走到奚铁笙身边,道:“笙哥!小妹要和你同行!”
  奚铁笙大感为难,因为他们兄姐对白玉娟有恩,而且他和她也曾有过同枕之亲,虽然他以为那是中了她的圈套,但如今又以为这种猜测并不十分可靠。
  奚铁笙不敢再对她太亲近,立即对白惊鸿道:“鸿妹,此事你问问娟妹!”
  白玉娟大感为难,同时也恨奚铁笙把责任推到她的身上,但又不能不表示意见,立即笑道:“问我干什么?我当然希望有个伴儿了!”
  白帆抚掌大声道:“娟妹,真好,小兄也可以沾光了。走!咱们找个地方饮一杯去!”
  奚铁笙暗暗叫苦,和白玉娟交换了一个眼色,要她各自小心。
  四人来到洛阳,“阴阳双煞”并未跟来,四人进入一座酒楼,白帆叫了酒菜,四人立即食用起来。
  奚铁笙向白玉娟使了一个眼色,叫她不要饮酒,白玉娟当然不敢冒险,滴酒不进,白氏兄妹也不太勉强。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音飘进奚铁笙的耳膜,道:“小子,你们就喝吧!酒中没有毛病,不过这白氏兄妹确实心怀异志,待会你离开酒楼之时,在我桌边走过之时,我给你一个锦囊妙计!今夜白惊鸿无论用任何手段暗算你,你都不必担心,将计就计,须知她心地不坏,只是不敢违抗上面的命令,只要和她有了夫妇之实,她会告诉你半个秘密,今夜四更,我在洛阳北郊破庙中等你。”
  奚铁笙不由一震,侧目一扫,这才发现梯口处一张桌边坐着一位中年文士。
  这位文士不但生得涤尘绝俗,一尘不染,有如松风明月,而且双目如电,清澈如水,只是身材不高,看来极为衰弱。
  奚铁笙再向楼上看了一匝,并无别的食客,心知刚才说话之人定是这位中年文士,他心念电转,似乎未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么一位高手。
  中年文士并未看他一眼,自酌自饮,非常悠闲,奚铁笙放怀畅饮,杯到酒干,反而使白玉娟疑心不定。
  饭罢,白帆抢着付了饭资,下楼而去,奚铁笙故意走在后面,到了文士桌边,只见那文士伸出白玉似的手,向他手中一塞,好像是一个纸包,里面还有东西。
  他也不打招呼,立即纳入袖中,出了酒楼,来到一家客店,订了四个房间。
  奚铁笙在自己房中掩上房门,打开纸包一看,里面有三粒黑色药丸,芬芳扑鼻,且附有一张纸条,上面写道:
  “今夜白惊鸿必来找你故技重施,你不必害怕,可先服此药一粒等她,你们有了夫妇之实之后,她会告诉你半个秘密,而且她本是白道大侠之后,以后你会发现另一个秘密。至于白玉娟,我当另为你解释。”
  奚铁笙半信半疑,最使他为难的是,“你们有夫妇之实后”这句话,他想:难道这位前辈要我和她发生关系?他想了一阵,心中甚不愿意。然而,他又觉不能违背这位文士的话,是以颇感为难。
  此刻,正是入夜一更不到,他来到白玉娟房中,想和她商量一下,那知白玉娟已不知去向,他吃了一惊,心道:“莫非被白帆施了手脚?”
  他乃是惊弓之鸟,连忙来到白帆门外,喊道:“白兄!白兄!”
  房门呀然而开,白帆当门而立,笑容可掬,道:“奚兄来得正好,家妹刚才正要小弟去请你,房中闷热,到外边纳凉以消永夜!”
  奚铁笙不由放下一颗心,道:“小弟也正有此意!”
  白帆道:“奚兄先和家妹谈谈,我还有点琐事,待办完之后再去找你们!”
  白惊鸿推开房门,翩然而至,挽着奚铁笙的手臂,道:“笙哥,我以为你有了娟妹妹就永远不会找我呢!”
  奚铁笙支吾道:“那里,我们都像兄妹一样,那分彼此!”
  他口里说着,心中“卜卜”跳个不停,因为白惊鸿倚在他的肩头之上,阵阵幽香,令人陶然欲醉。
  两人来到花园中,坐在一块大石之上,奚铁笙还未坐稳,白惊鸿已经倒入他的怀中。
  奚铁笙道:“鸿妹,快起来!被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白惊鸿幽幽地道:“由你这句话,就证明你不喜欢我,如果是娟妹,你绝否说出这种话来,我的命真苦!”
  说着,长长的睫毛一眨,粉颊上滚下两颗大泪珠。
  奚铁笙道:“鸿妹,你有兄长照拂,二人行道江湖,悠哉游哉,怎能说是苦命?”
  白惊鸿微微一叹,道:“我们兄妹身世不明,迄今不知生身父母现在何处,这还不是命苦么?”
  奚铁笙道:“鸿妹,小兄不该提起使你伤心之事!”
  白惊鸿道:“笙哥,万一有一天你发现我对你说的话有不实之处,也请你原谅我,因为我……”
  “你怎样?”
  “唉!小妹身不由己,你将来就知道了,不过我……”
  “你怎么样?”
  “我……我……唉……难道你还不明白……”
  奚铁笙突然领悟她要说的话,觉得她实是一片痴情,心中大为不忍。
  白惊鸿美目中荡漾着水样的柔情,奚铁笙不由一荡,连忙别过头去,不敢与地的目光相接。
  白惊鸿幽幽地叹了口气,好像有无限的幽怨,道:“笙哥,请你扶我回房好么?我烦死了!”
  奚铁笙巴不得早些离开她,立即扶着她出了花园,那知到了奚铁笙房门口,白惊鸿道:“笙哥,我要到你房中坐一会儿!”
  奚铁笙不便拒绝,立即进入房中,白惊鸿往上一贴,把那檀口樱唇送了上去。
  奚铁笙不敢再招惹她,故作不见,那知白惊鸿幽幽地道:“笙哥,你就是不要我,我也不怨你,谁叫我的命苦来!”
  奚铁笙不由暗暗一叹,心道:“她也够可怜的,自幼身世不明,流浪江湖,迄今仍然是清白女儿之身,也真难得,我和她已有肌肤之亲,就吻她一下略慰她的芳心吧!”
  他伏下身去,四片火辣辣的嘴唇贴在一起,奚铁笙立感她口中有一股异香,也未在意。
  两人这一个长吻,几乎喘不过气来,而且两人已经翻在床上,白写鸿一翻身,奚铁笙立即压在她的身上。
  奚铁笙突然感觉丹田中升起一股热力,像上次一样,欲火上攻,不由吃了一惊,心道:“难道她果真要算计于我?莫非她刚才口中的异香就是乱性之药物?”
  他不敢大意,连忙偷偷取出一粒药丸,纳入口中。
  这时白惊鸿粉颊嫣红,娇呼喘喘。
  奚铁笙只感她全身奇热如火,娇躯微微颤抖。
  奚铁笙也是欲火如焚,不克自制。
  此时,两人都陷入狂热的高潮!
  奚铁笙的神智忽转清明,立即想起那位中年文士的话来,心道:“我和她没有夫妇之名,怎能和她发生关系?不过,那文士说,我和她发生关系之后,她会告诉我半个秘密,那秘密一定是有关‘剑笳盟’或者‘仙剑’和‘魔笳’失踪之事。”
  他想到这里,又不禁犹豫起来,奚铁笙毕竟是一个不同凡俗的少年侠士,他心念一转立即有了一个主意,因为他相信那文士必是一位白道奇侠,此事他既然暗中指出必能为他作主。
  况且,两次和她肌肤相亲,今生她也不能再嫁别人。
  他搂着白惊鸿,虚与委蛇,却不作最后的人伦大礼,这样癫狂了两个更次,白惊鸿的欲火才逐渐敛退。
  白惊鸿娇吁喘喘,美目微张,嘤咛一声,羞涩不胜地贴在奚铁笙的胸脯上,道:“笙哥,我们已经……”
  奚铁笙道:“鸿妹……你为我服了甚么药?”
  白惊鸿幽幽地道:“笙哥,小妹要请你原谅我,上次也是小妹施了手脚,但小妹并无恶意,只是爱你,但那次我并没有给你。”
  奚铁笙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这件事必须慢慢来,因为娟妹那面须先和她讲好,不然定有纠纷!”
  白惊鸿道:“笙哥,你你爱我么?”
  “鸿妹,我是爱你的!”
  白惊鸿愉快的笑了一下,幽幽地道:“笙哥,我们事实上已是夫妻了,小妹不应再隐瞒你,我兄妹当初和你们接近,确实别有用心。不过,自小妹见你之后,心中就另有打算了,不然,恐怕你和娟妹早就……”
  奚铁笙道:“我知道你对我好!”
  白惊鸿道:“我们是奉命行事,想由你们之口,传播‘仙剑”和‘魔笳”由正变邪……”
  “妹妹!妹妹!”
  白帆呼唤之声由院中传来,白惊鸿悚然住口,两人立即穿起衣衫,白惊鸿整理一下云鬓,开门走了出去。
  奚铁笙想起白玉娟,立即推开她的房门,只见屋中空空如也,床上留了一个纸条,上面写道:
  “见字速到洛阳北郊破庙相见。玉娟留。”
  奚铁笙不由一怔,心道:“难道她已知道这件事?”
  他放心不下,立即向北郊奔去。
  到了破庙之中,那中年文士和白玉娟已站在院中,奚铁笙深施一礼,道:“前辈留字指示迷津,晚辈至为感激,可否见告大名?”
  中年文士一双清澈的电目,在他脸上一溜,好像要看到他的肺腑一般,奚铁笙立即低下头去,俊脸发烧。
  中年文士连连点头道:“很好,你能见色不乱,确有过人之处,老身果然没有走眼!”
  奚铁笙不由一怔,他不过是一个中年文士,这时却自称老身,不知是何道理?
  中年文士续道:“老身的身分,暂时不能告诉你们,总之,比你们高出两辈就是了,而且对你们绝无恶意。至于她那半个秘密没有告诉你,乃是因为当时不方便,不久你再遇到她时,她会告诉你的。”
  奚铁笙心中清楚,却大感惊异,听他的口气,好像在暗中看到似的,不然的话,他怎知自己没有和白惊鸿发生关系?又怎知白惊鸿的话说了一半又被白帆冲散?
  这时白玉娟却不知他们说些什么。
  中年文士微微一叹道:“‘剑笳盟’中两位盟主,确是你们的长辈,至于他们为何成立邪盟,这事牵连太广,关系昔年一段恩怨情仇,你们目前知道也是无益。今后遇到‘剑笳盟’之人不要正面冲突,可暗中查察,不久即可真相大白。”
  奚铁笙道:“前辈可知近来武林中出现‘魔刀歌’之事?”
  文士道:“老身当然知道!”
  奚铁笙道:“此人到底是正是邪?”
  文士道:“亦正亦邪!从现在开始,你们要想再进入‘剑笳盟’可就难如登天了,而且‘剑笳盟’今后将大开杀戒!”
  奚铁笙不由一震,道:“前辈可否告知今后再进入‘剑笳盟’难如登天之原因,为什么我等昨夜进入‘剑笳盟’,竟畅行无阻?”
  文士道:“昨夜是‘剑笳盟’开坛大典,该盟不设防的主要原因是想使公开参加大典及暗中踩探该盟之人,都亲眼看到两位盟主是昔年一代大侠‘仙剑’乐奇及‘魔笳’白龙川。”
  白玉娟心中一动,道:“由此推断,上次在洞庭湖中现身的,一定不是他们本人了!”
  文士道:“不错!冒充之人及他们幕后的主持人,深知那一次在洞庭湖上不敢登岸与白道人士相聚,多少露出了破绽,他们为了弥补那一次破绽,只有再公开使真正的‘仙剑’与‘魔笳’现身亮相。”
  奚铁笙道:“幕后主持之人,一定是一位绝世高手了?”
  文士笑道:“那还用说!此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表面和善温柔,泱泱大度,骨子里毒辣无比。此人能将你们的长辈暂时制服,听他命令,倒使老身百思不解!总之,老身坚信‘仙剑’和‘魔笳’两人不是胡来之人,这其中必有原因!”
  白玉娟道:“前辈唤我俩来此,有何吩咐?”
  文士道:“为了应付即将来临的武林浩劫,老身必须传你们几招绝学!”
  两小互视一眼,道:“前辈栽培之情,晚辈心领,此事必须禀告师门之后才能。”
  文士道:“老身与你们的师门有深厚的渊源,如果老身能于一月前遇上你们的长辈,可能他们不会受人所制。唉!这都是定数!将来你们自会知道老身是谁。”
  文士似是甚为感慨,顿了顿,又道:“老身给你们两套衣衫,带在身上,必要时可以易装冒充一个人,以便从容脱身。”
  奚铁笙道:“前辈要我俩冒充何人?”
  文士道:“冒充唱‘魔刀歌’之人!”
  两小不由一震,道:“莫非前辈就是那个唱……”
  文士一摇手,道:“错了!我不是唱‘魔刀歌’之人,但我和他却另有渊源,不必多问,随机应变,包你们化险为夷,你们跟我来。”
  他进入破庙屋中,道:“我传你们几招绝学,这种绝学,当今武林无人能识,但老身要提醒你们,有五阴绝脉之症,练此绝学之后,可以逐渐好转而至痊愈。
  “不过,在痊愈之前这几个月之中,你要特别注意,有时会发作起来,一旦发作,武功全失,不要说遇上高手,即使遇上三流角色,也将无法抵抗。所以你一旦感觉有发作迹象,即应立刻找一隐秘之地躲藏起来,约半个时辰,即可恢复过来,好在有娟儿为你守护,谅无大碍!”
  奚铁笙不由犹疑不决,他虽然希望治愈五阴绝脉奇症,但又怕绝症发作时失去武功,一旦遇上敌人,岂不是束手待毙!
  但他一想起师祖被制,立即鼓起勇气,道:“前辈既然有意成全晩辈,大德不敢言报,但不知这绝学叫做何名?”
  文士道:“不必多问,现在开始!”
  于是就在破庙中费了一夜工夫,学了几招绝学,又背熟了“魔刀歌”,文士谆谆叮嘱后离去。
  白玉娟道:“笙哥,我总感觉此人有点女人气,他如果是个女人,相信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他更美之人了!”
  奚铁笙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我们这样谈论一位前辈,大为不敬!走吧!我们必须马上赶到‘剑笳盟’去看看我们的师祖。”
  两人向邙山摘星坪驰去,白玉娟道:“笙哥,我们要不要换上衣衫?”
  奚铁笙道:“还是换上吧!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冒充唱‘魔刀歌’之人,以便脱身!”
  两人在摘星坪附近吃了干粮,换上两套特制的衣衫,衣袋中还有十颗易容丸,及一张纸条,写道:“易容之后,千万不可被第三者看到,现身时可以第一招绝学,使附近风云变色,增加神秘恐怖气氛及隐蔽自己的身分。”
  两小不由同时耸耸肩,道:“这位前辈,真是令人莫测高深。”
  原来这一易容,形态大变,奚铁笙面上金光闪闪,白玉娟脸上银光闪闪,两人都是穿着天兵天将的金银锁子铠甲,有如天将下凡。
  这一来,两小更加惊奇了,深知这位文士前辈大有来历。
  奚铁笙拦腰把她抱了起来,吟道: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晩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白玉娟轻轻擂了他一下,道:“你又炒冷饭,我不来了!”
  奚铁笙道:“娟妹!据小黛说,在卧龙冈上我和你分别之后,好像你茶饭不思,一天到晚望着天空出神,有这回事么?”
  白玉娟玉面羞红,在他胸前如擂鼓一般,道:“你胡说!你怎能信她的话!”
  奚铁笙道:“小黛又说,我们未认识之先,你曾偷偷地看我放风筝这件事也是真的了?”
  白玉娟道:“你的脸皮真厚,做鞋底也能穿三年。哼!你也有一阕歪词,还记得不?”于是,她吟道: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奚铁笙笑道:“这仍然是你的写照,你还有脸念呢!”
  白玉娟道:“笙哥,记得我发现你想行刺我爷爷之后,我的心碎了,但我不知道你和我爷爷有何深仇大恨。以为只要能激动你,或能消齐一场大祸,那知仍是白费心机!”
  奚铁笙肃然地道:“娟妹,假如你是我,又该如何呢?”
  白玉娟道:“所以我才能……”
  “你能怎样?”
  “我不管!你老是装糊涂!”
  奚铁笙大声道:“糟了,我忘了一件大事!”
  白玉娟见他神色肃然,以为他真有了不起的大事,道:“什么大事,这样重要?”
  奚铁笙道:“写诗——”
  诗字未了,四片火辣辣的嘴唇贴在一起,两人尽情温存,良久才吁吁而喘,白玉娟用力挣开,娇面上羞红欲滴,道:“你真坏!”
  夜已来临,“剑笳盟”宫殿之中一片死寂,有如一座古墓,他俩不敢大意,展开绝顶轻功,联袂疾掠,迳奔侧殿。
  这一疾掠,两小不由心花怒放,原来轻功又精进不少,每一个起落,就不下十五六丈之远,有如腾云驾雾一般。
  突然,高大的围墙之中,掠出三条黑影,同时大喝一声,道:“何方狂徒,竟敢擅闯‘剑笳盟’?”
  两小同时一挥衣袖,施出文士所传的第一招,刹那间狂风大作,星月无光,砂飞石走,数十丈之内令人无法张目。
  那三个高手被狂飚卷出数丈之外,在一片惊呼声中,两小长身掠入墙中。
  只见围墙之中戒备森严,五步一哨,十步一卡,都是一流高手。
  两小不敢暴露身分,急向后面掠去。
  到了第三座大殿之上,只闻下面一声“掌灯”!“刷”地一声,灯火通明,殿中景物一览无遗。
  只见“仙剑”乐奇、“魔笳”白龙川高居金交椅上,“云中飘”古苍坐在右侧,“洞庭神君”、“齐鲁双残”坐在左边,“太极二绝”和“中原五骑士”及“蟠龙刀”古氏兄弟等高手,左右侍立。
  “云中飘”沉声道:“来人还不现身!”
  两小大袖一挥,屋瓦齐飞,院中黄尘暴卷,令人无法张目。
  大殿中传来一片惊呼之声,只闻“云中飘”厉声道:“尊驾何人?”
  奚铁笙沉声唱道:“风凄凄!雨潇潇!武林即将见魔刀,五岳巅头堆白骨,江河血浪没芦蒿!……”
  “魔刀歌!”
  惊呼声中,“云中飘”大喝一声,道:“‘太极二绝’史氏兄弟把来人拿下!”
  “太极二绝”应声而出,站在大殿石阶之上,他们看不到两小,因为院中黄尘仍然暴卷,狂风呼啸!
  奚铁笙沉声道:“本人要盟主亲自出来答话,‘太极二绝’武林末学,本人不屑……”
  “太极二绝”本来心中就有点害怕,但又不敢违抗副盟主之命,趁对方说话之时,同时发出“太极鸳鸯圈”,向奚铁笙袭到。
  两小都吃过这种歹毒暗器的亏,不由大怒,同时施出第二招绝学。
  只闻一阵金铁粉碎和罡风呼啸之声,两道金银电芒透过黄尘,如山压到,“太极二绝”惨呼一声,身形飞回大殿之中,殿中一片大乱。
  突然“仙剑”乐奇沉声道:“古副盟主把来人拿下!”

  第十五章 忆隐衷骨肉力博
  “云中飘”色厉内荏,他大喝一声,掠到石阶之上,全力向黄尘中推出一式“赶浪追魂掌”。两小同时再施出第二式绝学,两道金银光芒电压而至。
  只闻一声大震,整个大殿摇摇欲倒,“云中飘”闷哼一声,踉跄退了七八步,差点倒在两位盟主身上。
  此刻,四周哨卡都已纷纷包围而上,将这座大殿团团围住。
  两小连挫三个绝世高手,既惊且喜,信心大增,频挥衣袖,风云变色,四周那些高手,有如置身巨浪怒涛之中,都被逼得纷纷暴退。
  两位盟主勃然大怒,一齐站起,步出大殿。
  两小怎敢和自己的长辈动手,不由心头大震。
  乐奇洪声道:“两位高人身手超凡,为本盟主平生仅见,无怪本盟副盟主也非敌手。但尊驾显然经过易容,两位既是两度出现武林的唱‘魔刀歌’之人,想必也会‘魔刀’绝学,本盟主心仪已久,今日有缘一瞻绝学,足慰平生!”
  此言一出,奚铁笙不由黯然神伤。不错!这正是和他相依为命的师祖——“仙剑”乐奇,音容如昔,只是头上的白发更加银白而苍老。
  两小记得两位前辈失踪之时,屋中都留下一滩鲜血,不知是否受伤,如今当面看清,心中大慰。
  奚铁笙本想进入此宫之中,单独见两位前辈一面,但如今在这些高手之前,自然不能暴露身分,硬着头皮沉声道:“‘仙剑’、‘魔笳’侠行名著,武林共仰,想不到暮年变节,使武林大失所望,不知有何隐衷?”
  乐奇脸色一黯,沉声道:“‘剑笳盟’成立主旨乃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尊驾曲解武断,扰乱视听,尊驾以为‘魔刀’绝技就能威胁本盟么?”
  两小本想反驳,又怕露出马脚,一交眼色,就要离去。
  散知乐奇沉喝一声,道:“两位既然来了,本盟主自应接待,尊驾请亮掌吧!”
  奚铁笙大感为难,但为了掩护今后的行动,又不能虎头蛇尾,立即厉声道:“乐、白两位大侠执迷不悟,可别怪我放肆了。”
  了字未落,以六成真力施出第二式奇学,一道金芒,照得整个院子及大殿之中金光灿烂,耀目生花。
  乐奇猛然一震,集八成真力推出一掌,这是“圣者之剑”内三剑第一式,以掌代剑,威力不减,这一式由他施出,更是不同。
  只闻“轰”地一声,院中水磨青砖四溅横飞,乐奇倒退三大步,身形摇晃,奚铁笙退了五步,趁势拉着白玉娟拔起十五六丈之高,平掠十余丈,疾驰而去。
  两小刚刚出了宫墙,突闻一声厉叱,来自天空,这时他们身在五七丈高空,向上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一条身影自二十余丈高空疾泻而下。
  两小急打千斤坠,落于宫墙之外,同时推出第二招奇学,那条人影在空中出掌,力压而下。
  一声大震,宫墙被震塌一堵,土石横飞,两小只感对方掌劲中如针似刺,且内力之雄厚无与伦比,同时被震出五步。
  那条纤小身影也被两小震得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入宫墙之中。
  两小不由骇然,心知此人身手之高,绝不在“仙剑”和“魔笳”之下,可能就是“剑笳盟”幕后主持人,不敢久留,回身疾掠,下了摘星坪。
  奔了一会,见无人追来,立即缓了下来,白玉娟道:“笙哥,你看此人的功力如何?刚才是否被我们打伤?”
  奚铁笙道:“此人功力之高,远在两位前辈之上,试想,若非如此,你我的祖辈怎会被制,听他的命令?”
  白玉娟道:“看此人的身形,可能是个女人,当今女流高手,未听说有这号人物!”
  奚铁笙道:“昔年与我们祖辈齐名的女流高手有两人,一位是‘魔手红颜’余梦真,也就是‘黑白四绝’痴恋之人,她昔年已经失踪;另一位是‘慈心菩萨’韦玉琴,这位前辈虽是女流之辈,却生就侠心义胆,自也不会为‘剑笳盟’撑腰。”
  白玉娟道:“笙哥,我突然发生奇想,我以为那位文士前辈,可能是‘魔手红颜’余梦真!”
  奚铁笙不由一怔,微微点头道:“我们都有一种共同的感觉,那就是他有时的举止和神态颇像一个女人,况且,一个男人即使风采俊逸,也绝不可能那样美,假如他是一个女人的话,极可能是‘魔手红颜’余梦真!”
  白玉娟道:“记得他谈到我们两位前辈受制,是为了一个‘情’字时,好像脸上升起一抹红晕,莫非他说的‘情’字,是指我们两位前辈为了他而受制?”
  奚铁笙道:“你这想法很有道理,毕竟女人心细,而且对‘情’比较敏感。”
  白玉娟哼了一声,道:“如其说女人对情字敏感,勿宁说女人最重情感,而男人总是差得多,结果总是女人吃亏!”
  奚铁笙道:“那也未必,照你的说法,男人都靠不住,女人都是情种,是不是?”
  白玉娟道:“大概不错,就拿过去的皇帝来说,他们也是人,只因高居九五之尊,就变做花样玩弄女人,只要看中那个女人,就冠冕堂皇的大封特封,什么妃子啦!仪鸾啦!婕妤啦!夫人啦——”
  奚铁笙道:“人伦大礼乃周公所订,难道你敢反抗?”
  白玉娟冷笑道:“周公是男人,自不免站在男人一边,如果他是女人,恐怕就不同了!可笑周公为后人所歌颂,先是孔圣人捧之,接着是孟轲捧之,最后朱熹更大捧特捧,你看过朱子注的诗经没有?连男女间的爱情恋诗,他都捧成‘周公文王之化’!”
  奚铁笙笑道:“你连周公文圣也骂上了,难道他们有什么不对?”
  白玉娟笑道:“别提了!文圣被后人捧为圣君,但文圣姬旦先生,儿子就有一百,他的老婆有多少,就不问可知,‘夫文王百子’,书有明文,大概你不会以为我是信口开河吧?’
  奚铁笙道:“佩服,佩服!想不到你对正史如此熟稔,但你这种观点,难免失之为偏。女人在正史上留下骂名的也不在少数。”
  白玉娟道:“愿闻高见!”
  奚铁笙道:“我不必谈那武则天、杨贵妃以及……”
  蓦地,一阵刺耳的怪笑之声,来自百十丈外一个山谷之中,两小甚觉耳熟,立即循声赶去。
  两小隐在一个岩缝之中,向谷心望去,不由同时一震。
  只见谷底一株古松之下,对峙着四人,其中两个老人生相奇特,一个脸上及手臂之上遍布五彩花纹,身上无数条“纹身蚯蚓”蠕蠕而动,正是天魔坞主——“纹身野叟”司马牛。
  另一老人身材魁梧,目红似火,身着锦袍,正是“纹身野叟”的师弟——“圣手采花”霍飞。
  两人对面两个少年男女,乃是白氏兄妹,他们两人似乎不知两个魔头的来历,挺胸仰首,泰然不惧。
  “纹身野叟”狂笑一阵,道:“当今之世,够资格在老夫面前发狂的,也只有‘仙剑’和‘魔笳’两人,小娃娃,你们是何人门下?”
  白帆道:“尊驾何人?口气可不小!”
  “纹身野叟”道:“小娃娃,你家长辈没有对你说过‘纹身野叟’之名?”
  白帆和白惊鸿暴退一步,道:“另一位一定是‘圣手采花’霍飞了?”
  “纹身野叟”沉声道:“不错!你是何人门下?”
  白帆眼珠一转,道:“在下乃是‘仙剑’乐奇门下徒孙奚铁笙,这位是‘魔笳’白龙川前辈孙女白玉娟!”
  此言一出,隐在石缝中的两小不由一怔,立即又相视一笑,奚铁笙道:“娟妹,咱们乃是江湖末学,籍籍无名,想不到竟有人冒充我们的名号!”
  “纹身野叟”瞪着一双怪眼,道:“你们就是‘仙剑’、‘魔笳’之后?老夫竟未看出来!好哇!这真是冤家路窄,老夫正要找‘仙剑’、‘魔笳’算帐,今夜先在你们身上捞回本钱也是一样!”
  白帆不由一怔,想不到弄巧成拙,道:“前辈找我家师祖有何贵干?”
  “纹身野叟”司马牛厉声道:“他们两个老杂碎,自恃身负奇学,前几天联袂到天魔坞中捣乱,声言老夫杀了他们的徒孙和孙女,把天魔坞搅得天翻地覆,老夫特地找他们算帐!”
  白帆大感后悔,眼珠一转,道:“晚辈刚才和两位前辈开个玩笑,事实上晚辈乃是兄妹,不是‘仙剑’和‘魔笳’门下。”
  “纹身野叟”狞笑一声,道:“小子,不管你的话是真是假,你敢和老夫油嘴滑舌,就是侮辱老夫。嘿嘿!老夫今天岂能轻易放过你们!”
  他动了真火,全身千百条“纹身蚯蚓”条条直立,好像一只大刺猬。
  白氏兄妹骇然暴退,“圣手采花”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向白惊鸿欺去。
  “纹身野叟”狞笑连连,道:“小子,老夫先让你见识见识。”
  说毕,全身一抖,尖叫一声,有如九幽鬼哭,只见他身上千百只“纹身蚯蚓”立即窜了下来,向白帆扑去。
  这些怪物本是千年异物,灵活无比,身形一弓,就射出数丈之远。
  眨眼工夫,就把白帆围在核心。
  奚铁笙正要现身,白玉娟道:“不要动!我们看看再说!”
  白帆大喝一声,扫出一式“赶浪追魂掌”。
  掌风呼啸,草木齐飞,但那些“纹身蚯蚓”在掌风中滑如游鱼,竟未受伤,但都不敢硬扑,又窜了回去。
  “纹身野叟”不由暴怒,厉啸连连,“纹身蚯蚓”再次扑上。
  白帆冷哼一声,身形直拔十二三丈,向“纹身野叟”斜扑而下,身在半空,推出一掌。
  “纹身野叟”乍见他的轻功,不由一怔,道:“好小子,你既是‘仙剑’门下,怎会‘云中飘’的‘赶浪十八飘’身法?”
  语音未落,也推出一式“七绝掌”。
  掌力一接,蓬地一声,白帆的功力,原就和“纹身野叟”相差甚多,此时,身在半空毕竟吃亏,闷哼一声,被震得翻了个身,飞出七八丈外。
  “纹身野叟”狞笑道:“好小子,你还真有一套!老夫今天绝不以‘纹身蚯蚓’赢你,来来来!老夫若不能在五十招以内赢你,从此不再踏入中原!”
  白帆接了一掌,感觉对方如不以“纹身蚯蚓”相扰,也不过尔尔,胜虽无望,全身而退谅无问题。
  他冷笑道:“别说五十招,就是五百招在下也没放在心上!”
  “纹身野叟”大喝一声,瞬间那些“纹身蚯蚓”又一齐飞到他的身上,他两掌一错,拍出七道彩色光芒。
  白帆那敢大意,全力施出“赶浪追魂掌”,打得烟尘四起,草木横飞。
  那边“圣手采花”缓缓向白惊鸿欺近,淫笑连连,道:“小宝贝,你还能逃出老夫的手么?”
  白惊鸿退了一丈多远,突然停步,娇喝一声,也施出“赶浪追魂掌法”。
  “圣手采花”那会把她放在心上,竟不畏掌劲,扑了上去。
  白惊鸿将内力提到十二成,全力推出一掌,只闻“嘭”地一声,“圣手采花”以身接掌,虽被震退三大步,但却毫发未伤。
  白惊鸿不由大惊,深知不是敌手,眼看他淫笑连连,步步欺近。
  白惊鸿缓缓后退,不久退到绝壁边缘,她情急之下,竟向壁上窜去,想抓住绝壁十余丈处一块树根。
  她刚刚抓到树根,“圣手采花”已经跟了上去,伸手扯着她的衣领一抓,只闻“刷”地一声,白惊鸿的衣裤,竟被全部撕了下来。
  “圣手采花”身子往壁上一贴,毛手倏伸,连白惊鸿的绣鞋也抓了下来。
  刹那间,那树根上挂着一个赤裸裸,白如脂玉,溜光水滑的胴体。
  奚铁笙再也忍耐不住,正待掠出石缝,突闻“纹身野叟”大喝一声,全力推出一掌。
  “轰隆”一声,黄尘冲天而起,不见了两人的身影,良久才看到白帆站在二丈之外,身形摇摇欲倒。
  突闻“纹身野叟”大喝一声,道:“师弟住手!”
  此刻白惊鸿赤着身子,蹲在古树根上,“圣手采花”有如一头饿虎,正待扑上,突闻“纹身野叟”喝阻,连忙应道:“师兄,小弟这次不能再听你的话了。”
  “纹身野叟”沉声道:“你再不听话,老夫活劈了你!”
  这句话好像有无上的威力,“圣手采花”贪婪地看了白惊鸿的胴体一眼,跃下绝壁。
  “纹身野叟”道:“中原奇人异士太多,咱哥们这一套要想横行天下尚差得远,刚才这小子虽然输在第五十招上,但以他的身分能接下老夫五十招,实在令人气结,老夫改变主意,放了他们,办我们的正事要紧!”
  “圣手采花”哭丧着脸,还想说话,“纹身野叟”已看出他的心意,喝道:“住口!咱们快走。”
  说毕,疾掠而去,“圣手采花”又回头看了白惊鸿一眼,也只得跟着走了。
  奚铁笙这时对“纹身野叟”的豪气十分佩服,正要出来,只闻又是一阵衣袂飘风之声,来了三个人。
  其中一个朗声道:“千里走单骑,大义薄云天!”
  为首之人赤膛脸,五缮长髯,手提青龙偃月刀,他身后跟着两人,一个是白脸,一个是黑脸,且一颊虬髯,来人正是“武财神”关啸天和他的两个徒弟。
  “武财神”关啸天乍见一个少女赤身露体蹭在绝壁之上,立即别过头去,大喝一声,道:“贱婢,还不快穿上衣衫!老夫今天不能放过你们!”
  白惊鸿立即下了绝壁,穿上衣衫,在她下绝壁的刹那之间,奚铁笙不由心头大震,原来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白帆走了过来,沉声道.:“关啸天,我兄妹并不怕你!”
  “武财神”沉声道:“老夫早已知道你们两人就是‘剑笳盟’中那两个奇丑少年男女,而‘阴阳双煞’,也曾数次冒充‘仙剑’乐奇和“魔笳’白龙川。老夫问你,幕后主持‘剑笳盟’之人除了你师父‘云中飘’之外还有谁?”
  白帆冷笑道:“你有本领就到‘剑笳盟’中去问吧!”
  语毕,全力推出一掌。
  “武财神”正要还手,黑脸周仓抢上一步,双掌一推迎了上去。
  “蓬”地一声,周仓像断了线的风筝,身形飞出一丈多远,差点栽倒。
  关平大喝一声,又扑了上去,同时手中的松纹古剑一抖,向白帆飞去。
  白帆不避不闪,以掌向那剑身上拍去,只闻“咔嚓”一声,一柄松纹古剑,竟被震成数截,没入土中。
  关平不由骇然暴退,连“武财神”也不由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年轻人的功力竟能如此浑厚。
  这时只有奚铁笙和白玉娟心里清楚,深信白帆深藏不露,有几招奇学,恐怕他师父“云中飘”也未必能破解得了,分明是一位更厉害的人物传授。
  “武财神”大怒,道:“小子!看刀——”
  青龙偃月刀一顺,当头砍下。
  白帆不敢轻接,闪了三步让过,但“武财神”的刀法非同小可,别看白帆能接下“纹身野叟”四十余招,他此刻以掌接刀,也大感吃力。
  刀风“嗖嗖”,不离要害,五六十招过去,白帆反而被逼退三四步。
  白惊鸿刚才被“圣手采花”弄得狼狈不堪,怒火未息,乃迁怒于“武财神”,整好衣形,闷声不响,劈出一掌。
  “武财神”未防她会偷袭,抽身暴闪,勉强让过掌风,而白帆的掌劲又到,“蓬”地一声,拍中他的腰际,踉跄退了三大步。
  周仓和关平不由大怒,疾掠而上,“武财神”也勃然大怒,抡刀又向白帆砍下。
  那边周仓和关平双战白惊鸿也是平手之局,一时之间五人打成两团,难分高下。
  这时最焦急的莫过于奚铁笙了,他记得“武财神”曾嘱咐他留意,他的儿女自幼失踪,女儿左足心有一红痣。
  刚才奚铁笙看到白惊鸿左足心正有一红痣,他以为天下没有这等巧合之事,那么白惊鸿必是“武财神”关啸天之女。
  然而,刚才白惊鸿偷袭“武财神”,差点使他受伤,奚铁笙认为这时揭开她的身分似是不太合适。
  况且白帆这人心眼奇多,万一他不认呢?自己岂不是多此一举!
  突然,一声阴森森的冷笑,只见“云中飘”古苍以上乘“赶浪十八飘”的身法飞落场中!
  白氏兄妹连忙收手,上前见礼,“云中飘”大袖一挥,迳向“武财神”欺去。
  “武财神”泰然不惧的道:“古苍,我且问你,以前冒充‘仙剑’和‘魔笳’之人可是‘阴阳双煞’?”
  古苍冷峻地道:“是又怎样?”
  “武财神”道:“那么以前曾数度现身的蒙面人就是尊驾了?”
  古苍道:“关啸天,我坦白告诉你,你不是老夫敌手!别管得那么多!”
  奚铁笙和白玉娟恍然大悟,他们猜得一点不错,“阴阳双煞”在洞庭湖中冒充“仙剑”及“魔笳”,而“云中飘”古苍,就是那个高大的蒙面人。
  古苍阴侧恻地道:“关啸天,你若能接下老夫十掌,老夫还要奉送你一个更大的秘密——”
  掌随声至,狂飚暴卷,关啸天抡起青龙偃月刀,回头就走。
  古苍立即跟上,道:“这一手可难不倒老夫——”
  关啸天回头砍出十余刀,每一刀都堪堪砍上,仅米粒之差,古苍阴笑一声,虚飘飘地按出一掌。
  关啸天闷哼一声,踉跄退了三步,两小不由大惊,深知古苍也是深藏不露,这一招十分怪异。
  古苍缓缓欺上,关平和周仓同时大喝一声,扑了上去,古苍大袖一挥,两人立被震出数步。
  突然间狂风乍起,风云色变,拳大的石头横飞暴溅,天地一片混沌。
  只闻有人作歌曰:“风凄凄!雨潇潇!武林即将见魔刀,五岳巅头堆白骨,江河血浪没芦蒿!”
  “云中飘”乃是惊弓之鸟,骇然一震,大喝一声:“快退!”
  白氏兄妹立即跟着疾奔而去。
  只见奚铁笙站在场中,两手抚胸,一脸痛苦之色,他本已易容,身着黄金锁子铠甲,面色金黄,此刻关啸天和两个徒弟,也骇然震住。
  他们师徒十分感激这唱“魔刀歌”之人,因为上次在那古庙之中,也由“魔刀歌”把那蒙面之人惊走,想不到此番又被人家所救。
  那知此人惊走“云中飘”师徒之后,反而双手抚胸,一脸痛苦之色,不由惊异不定。
  关啸天抱拳走近,道:“尊驾两番援手,关某感激莫名,尊驾是否感觉不适?如需在下效劳。”
  “站住!”
  奚铁笙自知五阴绝脉发作,这才相信那文士之言,现在唯恐关啸天走近识破他的行藏,立即大声喝止。
  关啸天师徒不由一怔,悚然止步,只闻“刷”地一声,自大石缝中又掠出一个银光闪闪,身着银白锁子铠甲之人。
  这人正是白玉娟,刚才奚铁笙叮嘱她暂时不必现身,想不到将那魔头惊走之后,奚铁笙反而不支起来。
  她吃了一惊,突然想起那文士之言,立即现身,对关啸天沉声道:“关大侠盛情心领,他此刻正在练功,最忌骚扰,关大侠请便吧!”
  关啸天也是叱咤风云人物,听人家的口气,分明没把他放在心上,但他身受两次大恩,只有忍了下去,抱拳为礼,带着两个徒弟转身疾驰而去。
  此刻奚铁笙胸部越来越感难受,好像烈火在燃烧似的,他身躯瑟缩震颤,额上大汗滚滚,痛苦已极。
  白玉娟扶着他,芳心万分焦急,低声道:“笙哥,让我抱着你找个隐秘之处,大概你的五阴绝脉发作了!”
  奚铁笙点了点头。
  白玉娟恨不得为他分担一点痛苦,不停的为他抚摸胸部,道:“笙哥,快找个隐秘之处躲躲吧!万一那魔头再回来,可就……”
  突然一阵阴森森的声音,道:“老夫已经回来了!”
  白玉娟心胆皆裂,本来她也身负绝学,假使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反而不怕,但这时奚铁笙正在犯病,叫她如何不急。
  “云中飘”古苍站在五丈之外,一双电目凝视着奚铁笙一瞬不瞬,同时发出一声冷笑道:“想不到会‘魔刀’绝学之人也有今天!”
  他一脸杀机,缓缓移步,好像每一步都踏在白玉娟心坎上似的。
  白玉娟情急智生,突然改变嗓音,仰天大笑一阵,就在她狂笑声中,奚铁笙已经不支地坐在地上。
  古苍不由大惑不解,当真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他被“魔刀歌”吓破了胆,而且刚才在“剑笳盟”中还吃过一次亏,他不相信这两个金银面孔,且身负“魔刀”绝学之人会被人打伤,那么他是怎么回事?
  古苍被她笑得戛然止步,沉声道:“你笑什么?”
  白玉娟笑道:“我笑你是狼心兔胆!”
  古苍不由老脸赤红,厉声道:“老夫怕什么?”
  白玉娟道:“你既然不怕,为何不敢过来?”
  古苍沉声道:“尊驾何人?也该有个姓名!”
  白玉娟道:“‘金银双仙’之名大概你没听说过!”
  古苍一怔,冷笑道:“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老夫无所不知,不过……”
  白玉娟又是狂笑一阵,道:“在辈分上来说,你乃后生末学,自然没听说过了!”
  古苍年已六旬,在武林中身分极高,闻言不由大怒,道:“你敢消遣老夫?”
  白玉娟冷峻地道:“你再老夫老夫的,我就将你立毙掌下。嘿嘿!你师父是谁?”
  古苍莫名其妙地应道:“大风上人!”
  白玉娟道:“‘大风上人’师门共有几人?”
  古苍道:“师门三人,家师排行第二,大师伯‘铁骨铜头’罗西,三师叔‘神行无影’徐达!”
  白玉娟厉声道:“你见过你的大师伯和三师叔没有?”
  古苍沉声道:“你问这个作甚?”
  白玉娟道:“你的大师伯和三师叔呢?”
  古苍道:“你不配问。”
  白玉娟厉声道:“给我跪下!”
  古苍何等身分,想不到这个银面怪人竟叫他跪下,不由一怔。
  白玉娟厉声道:“孽障!我叫你跪下,你听到了没有?”
  古苍色厉内荏地道:“尊驾何人?口气如此狂妄!”
  白玉娟厉声道:“你的大师伯和三师叔那里去了?”
  古苍陡然一震,道:“他……他们昔年双双失踪,家师找了数年,音讯皆杳……”
  白玉娟冷笑道:“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我俩的身分么?”
  古苍心头大震,倒退一步,呐呐地道:“难道难道两位是……”
  以他的身分,在未明对方身分之先,毕竟无法出口。
  这时,奚铁笙正是最紧要关头,面孔扭曲,嗓中发出“勒勒”之声。
  白玉娟沉声道:“我们就是你的师伯及师叔,孽障!还不跪下!”
  古苍疑信参半,他听师父“大风上人”说过,昔年大师伯“铁骨铜头”和三师叔“神行无影”双双失踪,事隔数十年,他不敢相信这两个金银面孔,且略带童音之人是他的师辈。
  “还不跪下,你这孽障,难道要我动手么?”
  古苍暴退一步,道:“且慢!在未弄清之先,不能以大礼相见,请先明示身分。”
  白玉娟不过略知他师门之事,信口胡诌,旨在拖延时间,闻言不由暗自焦急,但她毕竟是心机灵敏之人,冷峻地道:“孽障!你就接我两成真力一掌试试看!”
  说毕,集十二成真力施出一式奇学,正是那文士所授三招绝学的第二式。
  一道银芒破空而至,地壳震动,砂飞石走。
  古苍全力接了一掌,也是施展了一式奇学,两道奇劲一接,“轰”地一声,两人同时倒退三大步。
  白玉娟不由骇然,深知这魔头仍有绝学深藏不露,不知他居心何在?
  古苍接了一掌,虽然吃了一惊,但也不相信对方仅出两成真力,立即沉声道:“在下想连接三掌,才能证明真假!”
  白玉娟厉声道:“孽徒!无怪你近年来声名狼藉,原来你的心术果然不正,竟能欺师犯上,目无尊长!嘿嘿!这可不能怪师叔不留情面了。孽障!看来我非清理门户不可了……”
  了字未毕,两袖一挥,突然,天昏地黑,狂风大作,对面无法见人,只闻有人作歌曰:“风凄凄!
  雨潇潇!
  武林即将见魔刀,
  五狱嶂头堆白骨,
  江河血浪没芦蒿——”
  古苍疑心已起,他甘冒犯上之险,集十成功力推出一式奇学。
  只闻“轰”地一声,白玉娟踉跄退了五步,但因黄尘弥漫,狂风未停,古苍并未看到。
  白玉娟闷声不响,又推出第二招奇学,只见三道银芒在黄尘震射而下。
  古苍骇然再推出一式奇学,“轰”地一声,方圆数十丈之内,蔓草连根拔起,地壳爆裂。
  两人各自退了一丈,尤其是白玉娟五脏翻腾,热血上冲,深知再接对方一掌,非吐血不可,立即掠到奚铁笙面前,挟起来疾驰而去。
  古苍何等功力,立即狂笑一阵,道:“鼠辈!你们逃得了么?”
  白玉娟刚刚掠出十丈不到,知道走不了,灵机一动,站在原地,古苍追出二三十丈,见无人影,悚然回头,只闻一声狂笑,原来对方仍站在原处,根本没动。
  老脸立即又红到耳根,这时黄尘已停,狂风也止,古苍凝目望去,发觉对方在他全力推出两招奇学之下并未受伤,也不由大为震惊。
  他深知另一个体力恢复之后,两人联手,自己绝对讨不了好去,立即又缓缓欺上。
  白玉娟暗暗叫苦,她估计奚铁笙绝疾发作也快到半个时辰,但仍然没有恢复的迹象。
  她正要再全力相搏,那知古苍沉声道:“鼠辈,老夫差点上你大当!嘿嘿!听你的口音和笑声,分明是女人。哼!你冒充我的长辈,消遣老夫,我要生擒……”
  语音未毕,突感四周旋风乍起,又是天昏地暗,不由骇然,因为他看得清楚,白玉娟并没有动一下。
  突然,在混沌的黄尘中传来一阵冷冰冰的声音,道:“魔刀出鞘,妖孽丧胆,圣歌一曲,群丑现形!”
  只见黄尘中两道金银光芒有如龙蟠凤舞,盘旋而下,接着传来一声闷哼。
  白玉娟不由大喜,知是那位文士现身,立即趁机道:“古苍!你还不跪下么?”
  古苍被奇异的劲道震出一丈多远,热血翻腾,吃了一惊,厉啸一声,回身狂奔而去。
  黄尘落定,那文士卓然站在奚铁笙身边,以手贴在奚铁笙的天灵穴上,道:“起来!”
  奚铁笙竟应声一跃而起,怔了一下,立即拜倒,白玉娟也跪了下去,道:“谢过前辈救命大恩!”
  文士道:“起来吧!你刚才应变虽好,但古苍老魔岂是等闲之辈!他自然不信,以后可要小心了。你小子以后若微感不适,马上就要觅一隐秘之处躲藏,反之,必有杀身之祸!”
  两小默默领命,文士又道:“看来古苍这老魔深藏不露,仍有绝学未出,他刚才所施就不是他的‘赶浪追魂掌’。”
  他肃然地道:“以后再遇上他或者更厉害的魔头,不可硬碰,马上施出第一式,使现扬狂风大作,乱人视终,接着再连续施出第二、三招,在对方吃惊或后退之时,迅速退去!”
  两小道:“前辈可否见告大名?以志不忘!”
  文士道:“不久便知!现在不必多问,如果你们多用点脑筋,现在就应该知道了!”
  说毕,一闪而没。
  奚铁笙道:“娟妹,我们的想法可能没错,这位前辈定是‘魔手红颜’余梦真前辈!”
  白玉娟道:“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有关她的身分?”
  奚铁笙道:“我想不会是难为情吧!可能现在告诉我们于整个大局不利。”
  白玉娟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女人,女人!总是吃亏。以余前辈来说,她可能我喜欢乐、白两人其中一人,但因三人情感都非泛泛,左右为难,竟能牺牲一生幸福,芳华虚度。唉!这才是情种!”
  奚铁笙道:“我认为这个不幸的造成,余前辈自己要负全责,不能怪乐、白两位前辈,喜欢那一个就下决心,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段,斩断情丝,与其中一人结合,我想以乐、白两位前辈的人格,绝不会恼羞成怒,造成情杀、火并!”
  白玉娟冷笑道:“别说风凉话!你认识白惊鸿之后,就没有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段断绝来往,哼!”
  奚铁笙为之语塞,拿话岔开,道:“娟妹,我以为这位前辈也许不是余前辈。”
  白玉娟道:“怎见得?”
  奚铁笙道:“如果她是余前辈,为什么不去救两位前辈?”
  白玉娟默然不语,却又想不出理由反驳。
  两小想了半天,想不出这文士是谁,因为当年和“仙剑”、“魔笳”齐名之人只有数人,“纹身野叟”司马牛和“云中飘”两人与“仙剑”、“魔笳”合称“黑白四绝”,另外有“魔手红颜”余梦真、“慈心菩萨”韦玉琴,至于“黑刀客”和“天台棋痴”等人,又略差一筹。

  第十六章 魔刀歌鼎足而三
  两小又恢复了本来面目,白玉娟道:“笙哥,现在第一个元凶已经知道了,那就是昔年挑拨‘仙剑’和‘魔笳’火并之人,必是‘云中飘’古苍,而冒充家祖杀死你师父乐逸的,定是‘阳煞’巫荫,冒充令师祖杀死我亲娘的,也必是‘阴煞’苗华阳。”
  奚铁笙道:“不错,但现在看起来,‘云中飘’仍不算是主谋之人,他背后仍有一位绝世魔头,试想,他一人之力怎能使我们两位前辈俯首听命?”
  两小出了山区,来到宜阳大镇上,进入一家酒馆,这时正是七月下旬,天气酷热。
  两小拣了个临窗的座位,要了酒菜,这时饭馆中差参满座。
  二人方才坐定,奚铁笙道:“娟妹,你看谁来了?”
  白玉娟回头一看,只见“黑刀客”、“天台棋痴”、小六子和小黛联袂进入饭馆之中。
  “黑刀客”和小六子,鼻子“呼噜呼噜”直响,饭馆伙计一看他这份德性,不由大皱眉头,上前大声道:“客官,本店座位已满,请另到别家吧!”
  “黑刀客”道:“我们随便找个座位就行。”
  “天台棋痴”大步向一个桌边走去,那张八仙桌上只坐了两个人,竟是“阴阳双煞”。
  “天台棋痴”坐在双煞对面,对“黑刀客”等人道:“这里不错,就是煞气重了点!”
  “阴阳双煞”站起来抱拳道:“请坐!请坐!”
  “天台棋痴”连眼皮子也没撩一下,道:“我们几个人都是直肠子货,最讨厌虚言假意的败类,你们两个杂碎,最好滚开!”
  “阳煞”道:“老棋迷真是会开玩笑,咱哥们今天作个小东就是了!”
  “天台棋痴”嘻嘻一笑,道:“这还差不多,反正你们两个杂碎的钱来路不明,大家吃吃也不打紧。”
  小六子大声嚷嚷道:“店家,先来五百水饺,三碗大卤面,五笼小笼包!”
  白玉娟耸耸肩道:“这小子简直是饭桶,我们要不要打招呼?”
  奚铁笙道:“不要!你看到没有?这里有十余个‘剑笳盟’之人,都是一流高手!”
  白玉娟以袖遮面,向四周扫雨了一匝,这才发现除了“阴阳双煞”之外,“太极二绝”、“蟠龙刀”古氏兄弟、“催眠秀士”萧涌、“一帚翻天”李占中、“天狗噬魂”娄七、“闪电肘”金风和七八个大汉,分散坐开,都狞视着“黑刀客”和“天台棋痴”两人。
  小六子叫的五百个水饺和三碗大卤面、五笼小笼包,已经端了上来。另外“阴阳双煞”又叫了七八个菜。
  小六子对“黑刀客”和“天台棋痴”一让,立即又对小黛道:“小黛,咱们不喝酒,就先吃饭吧!”
  说着,也不客气,端起大盘,“呼噜”一响,三个水饺连嚼也没嚼就吞了下去。
  不到盏茶工夫,一扫而光,对小黛道:“小黛,咱们再叫,反正有人请客,今天要好好吃一餐。”
  小六子一抹鼻涕,大声道:“再来五个八宝饭!”
  白玉娟差点忍俊不住,奚铁笙道:“今天定有一场好打,照目前之实力,咱俩若不易容现身,两位前辈可能讨不了便宜,况且暗中是否另有高人尚不得而知,吃完了饭,咱们自后门出去,找个地方换上衣衫再易容一下。”
  两小易容完毕,已是掌灯时分,“黑刀客”等人还没吃完,而小六子还在大吃大喝,好像永远吃不饱似的。
  这时一干魔头早已用毕,连“阴阳双煞”也放下筷子,看着四人嘿嘿冷笑。
  “天台棋痴”道:“老杂碎,你很得意是不是?我知道你心中有了悔意,不想付帐了!”
  “阴煞”苗华阳冷笑道:“我俩想请你们到阴间去吃冷猪肉!”
  “黑刀客”道:“老棋迷,看起来人家是不肯付帐了!”
  “天台棋痴”道:“不要紧!老夫有钱,还不致被人看笑话,刚才我那几个干儿子孝敬我数十两银子,我推辞再三,他们孝心甚诚,非给我不可,唉!我也只得收下了。”
  他一抹嘴,大声嚷嚷道:“伙计,算帐!”
  小二连忙跑了过来,指着“阴阳双煞”道:“请问这两位的饭资是否一并计算?”
  “天台棋痴”笑道:“老夫的钱是干儿子孝敬的,得来不易,别人的饭帐我不管。”
  小二道:“那么,四位的饭资是三两六钱银子。”
  “天台棋痴”掏出四两,塞在小二手里道:“余下四钱银子不必找了!”
  小二眉开眼笑,扯着嗓子喊道:“小帐四钱!”
  “天台棋痴”道:“咱们走吧!”
  四人刚刚离座,四周一干魔头也一齐站起,突然,他们一齐愣住,伸入袋中的手竟收不回来。
  “阴阳双煞”一看这种情形,知道他们忘了带钱,立即慷慨地道:“各位的饭帐由我俩代付吧!”
  说毕伸手入怀,又一齐愣住,面色大变,他们立即恍然大悟,眼见“天台棋痴”走到门口,回头对他龇龇牙,暧昧的一笑。
  “阴阳双煞”大喝一声:“快追!这两个老贼偷了咱们的钱!”
  一干人纷纷向门外赶去,小二慌了手脚,连忙伸手一拦,道:“爷们还未付帐……”
  “帐”字未了,已被“阴煞”苗华阳一个耳光打出一丈多远,杀猪般地叫了起来。
  就这一会工夫,一干人已经出了饭馆大门,疾追而去。
  两小衔尾紧追,出了宜阳大镇,一路向南,来到柳泉附近,只见“黑刀客”等四人进入一片柳林之中。
  “阴阳双煞”等人也一掠入林,两小掠上一株大柳树,只见一干魔头向一爿庄院中驰去。
  而“黑刀客”等人已失去踪迹。
  这座庄院占地极大,柳树荫郁,使庄中更加黑暗。
  “阴阳双煞”道:“我想他们四人一定进入此庄之中,我们进去看看!”
  一干魔头分成三拨,越墙而入,奚铁笙和白玉娟也跟了进去。
  突然整个庄院灯光大明,只见“黑刀客”、“天台棋痴”等四人自屋中一掠而出,哈哈大笑不已。
  “阴阳双煞”等人不由一怔,突然“天台棋痴”连击三掌,“刷刷刷”又自屋中掠出三人。
  为首之人乃是“纹身野叟”司马牛,第二个是“圣手采花”霍飞,第三个是“吸血毒鸨”李英。
  “阴阳双煞”等人乍见这三个魔头,不由骇然暴退,心中十分怀疑,像“黑刀客”这等白道之人,怎会和这三个魔头在一起?
  “天台棋痴”嘻嘻一笑,道:“司马老鬼,这些杂碎都是“剑笳盟”之人,一个也别放掉!要不要老夫帮忙?”
  “纹身野叟”司马牛道:“你这一手分明是一石两鸟之计,但老夫既然来到中原,一定要大干一番!”
  “天台棋痴”对“阴阳双煞”等人道:“你们这些杂碎还不滚下来领死!”
  一干魔头纷纷掠下屋面,站在院中。
  “阴阳双煞”联袂走出,道:“我俩先接司马大侠几招!”
  司马牛冷哼一声,推出一式“七绝掌”。
  “阴阳双煞”同时出掌,只闻“啪”的一声,“阴阳双煞”被震退三步,司马牛想一鸣惊人,跟踪而上,身上的“纹身蚯蚓”,一齐挺了起来,向“阴阳双煞”射去。
  “阴阳双煞”未防这一手,身上立即爬上十余条“纹身蚯蚓”,那些怪物见洞就钻,有两条钻入他的耳孔之中,“阴阳双煞”哇哇大叫,狂跳不已。
  其余魔头不由骇然,论武功他们都不见得比“阴阳双煞”高明,一见“双煞”受制,一个个都不敢出手。
  突然,“天狗噬魂”娄七大喝一声,身边窜出一只巨獒,迳奔“纹身野叟”司马牛。
  巨獒狂吠连连,那几条“纹身蚯蚓”已失去踪迹,而巨獒却浑身颤抖,倒地乱滚。
  “天狗噬魂”娄七不由大怒,疾扑而上,“纹身野叟”大袖一挥,就把他震退一丈多远。
  突然,那巨獒惨吠一声,全身一阵抽搐,寂然不动,自它肛门之中,钻出几条“纹身蚯蚓”,窜回司马牛的身上。
  就在群魔呆在当场之际,突然传来一声冷哼,白氏兄妹已飘落场中,道:“雕虫小技,不值一哂,大家一齐动手,这老妖由我对付!”
  一干魔头立即拥上,这样一来,“剑笳盟”这边反而占了优势。
  小六子大声道:“师父,我们帮那一边?”
  “黑刀客”道:“那一边也不帮!先让他们打个够,然后我们再杀几个恶徒!”
  “天台棋痴”道:“这里面有三个人罪大恶极,必须除去,一个是‘圣手采花’霍飞,这魔头一生中糟蹋的女人数以千计;另外是‘阴阳双煞’,他们昔年冒充‘仙剑’和‘魔笳’,杀死‘无鞘剑’乐逸和‘魔笳仙子’白冰。虽然他们是听命于人,但他们是主要凶手,不能不除!”
  奚铁笙一听,怒从心起,白玉娟也动了杀机,事情已经明朗,杀师仇人就在眼前,那能再忍耐下去。
  奚铁笙道:“娟妹,你先隐在这里,待我先把他们震住,然后你再出来报杀母之仇!”
  奚铁笙大袖一挥,院中立即黄尘暴卷而起,唱道:“风凄凄!雨潇潇!武林即将见魔刀,五岳巅头堆白骨,江河血浪没芦蒿——”
  一干高手悚然收手,骇然暴退。
  即“黑刀客”和“天台棋痴”两人也不由为之色变。
  奚铁笙衣袖不停拂动,黄尘也继续扬起,院中混沌一片。
  他改变嗓音厉声道:“本人为武林除害,仅要‘圣手采花’和‘阴阳双煞’站出来,其余之人迅速后退!”
  此言一出,这三个魔头不由大大地一震,因为世上越是作恶多端之人越是怕死,其余之人果然暴退数丈,只有“纹身野叟”司马牛仍然站着未动。
  奚铁笙厉声道:“司马牛,你敢违抗命令?”
  “纹身野叟”司马牛冷笑道:“尊驾不必故弄玄虚,老夫什么大风浪都见过,可不能被你唬倒。”
  倒字未毕,一道金芒山压而至,他仓卒推出一掌,“轰”地一声,竟被震退三大步。
  奚铁笙嘿嘿笑道:“司马牛,你还不服?”
  这魔头老奸巨猾,嘿嘿冷笑道:“在下不愿管这档子事,并非怕你!”
  说着即暴退三丈,冷冷作壁上观。
  奚铁笙厉声道:“本人问一句,你们就答一句,或许能从轻发落!”
  他对“阴阳双煞”道:“你们两人在洞庭龙舟大会上,可曾冒充‘仙剑’和‘魔笳’?”
  “阴阳双煞”道:“不错!”
  奚铁笙道:“昔年冒充‘仙剑’与‘魔笳’,杀死‘无鞘剑’乐逸和‘魔笳仙子’白冰,也是你俩所为?”
  “阴阳双煞”不由一震,道:“不错!那是听命行事,不关我们的事!”
  奚铁笙厉声道:“你们听何人之命?”
  “阴阳双煞”道:“‘云中飘’古苍!”
  奚铁笙道:“据本人所知,‘云中飘’古苍仍非主谋之人,背后仍有一个魔头主持,此人是谁?”
  “阴阳双煞”不由互视一眼,道:“我们只知此事是。”
  突然,一阵阴笑之声破空而来,竟是“云中飘”古苍。
  他身形未停,已向奚铁笙推出一掌。
  就在此时,有人作歌曰:“风凄凄!雨潇潇!武林即将见魔刀,五岳巅头堆白骨——”
  “骨”字未了,涌出一道金银光芒,交扭在一起,向“云中飘”的掌劲迎上。
  “蓬”地一声,“云中飘”踉跄退了五大步。而来人身边四周,也滚着一蓬黄尘和雾气,连奚铁笙也看不清来人的面貌。
  四周一干黑白两道高手,不由大为震惊,想不到当今之世,竟有两个唱“魔刀歌”之人。
  古苍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了大亏,不由大怒,全力推出一式奇学。
  来人也推出一道金银光芒,而奚铁笙知道来人定是那文士,也从旁推出一掌。
  古苍两面受敌,抽身暴退,但仍被那文士的无俦掌力震退一丈多远。
  蓦然之间,又是一阵歌声:“风凄凄!雨潇潇!武林即将见魔刀,五岳巅头堆白骨,江河血浪没芦蒿——”
  奇事出现,不但一干黑白道高哗然惊呼,纷纷暴退,就是奚铁笙、白玉娟和那文士也不由目瞪口呆。
  又出来一个唱“魔刀歌”之人,而且身体四周也裹着一蓬尘雾,无法看清他的面貌。
  这时奚铁笙和白玉娟已经站在一起,身躯四周也裹着尘雾。
  三团尘雾,鼎足而峙,场中一片死寂。
  这时“圣手采花”和“阴阳双煞”一看来了救星,缓缓退到场边,而“阴阳双煞”耳中的“纹身蚯蚓”已经运功逼了出来。
  突然,那文士冷峻地道:“尊驾何人?冒充‘魔刀尊者’!”
  “如果尊驾是真的,请把‘魔刀’亮出来!”
  文士不由语塞,两小也不由一震,心道:“原来这位文士前辈,乃是冒充‘魔刀尊者’,他当然拿不出‘魔刀’来了。”
  奚铁笙沉声道:“尊驾既能如此说话,请亮出‘魔刀’来!”
  后来之人冷峻地道:“后生小辈,那有你插嘴的余地!”
  两小不由吃了一惊,显然对方已知他们的身分,看来此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文士冷笑道:“是真是假一试便知,咱们先接三掌!”
  后来之人道:“那个还怕你不成!”
  只见两团尘雾中涌出两道奇劲,文士那边是金银交扭的罡风,后来之人乃是一朵奇大的莲花罡朵,白雾氤氲,越来越大。
  只闻“轰隆”一声,四周屋瓦齐飞,墙壁倒塌,一干高手发出一阵惊呼,有的被打得头破血流,一片大乱。
  两团尘雾各退一步,同时冷笑不已。
  两小不由骇然,心道:“莫非这后来之人,就是‘剑笳盟’幕后主持之人?”
  又是两道罡风相接,震天巨响之后,四周房屋发出倒塌之声,尘土弥漫了整个院子。
  两团尘雾又各自退了一步,依然是半斤八两,胜败未分。
  突然,文士厉声道:“我知道你是谁!”
  后来之人冷笑道:“我也知道你是谁!”
  文士冷哂一声道:“可笑世人都迷信江湖流言,把那徒有虚名而心地阴险之人,视为‘万家生佛’!”
  后来之人冷笑道:“不必逞口舌之利,再来一掌。”语音未毕,又涌出一团雾气,这次比前两次更大,有如磨盘一般。
  又是一声地动山摇的巨震,两团尘雾各退了五大步,文士掠到两小面前,道:“走吧!要想报仇,现在不是时候!”
  他回头沉声道:“不知你束缚白、乐两位大侠,破坏他们一生令誉是何居心?”
  后来之人道:“很简单!你交出‘魔刀’和真的‘魔刀歌’,本人马上还他们两位的自由。不然的话,明年八月中秋,月正中天之时,就是他们的忌辰!”
  文士冷哼一声,拉着两小疾驰而去。
  三人奔了五六里,停了下来,两小同声道:“前辈,那人是谁?”
  文士道:“你们若能猜出老身是谁,也就不难知道他的身分了!”
  白玉娟道:“前辈,他刚才说,若是你不肯交出‘魔刀’及真的‘魔刀歌’,明年八月中秋月正中天时,就是我们两位前辈的忌辰,他是不是要在八月中秋,杀死……”
  文士肃然地道:“不错,这魔头空有善心之名,心地却非常阴毒,显然‘云中飘’和白氏兄妹都得到他的绝学。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奚铁笙道:“前辈,家师祖和白前辈既然没有中毒,且武功也未失去,为什么会受他所制?难道不想反抗?”
  文士幽幽一叹,秀逸慑人的面孔上泛出一抹幽怨之气,道:“孩子们,你们年纪还小,不了解这些事。你们两位祖辈,武功确是未失,也不想反抗,也正因为此人没有使他们失去武功,所以他们更不想反抗,唉……”
  文士长叹一声,好像胸中有千丝万缕不平之气,却难以出口。
  奚铁笙道:“前辈,那为了什么?”
  文士面孔上微微飞起一抹红晕,道:“只是为了一个‘情’字!你们年纪太轻,也许还想不到“情’字害人之深。一个人为了‘情’,可以牺牲一生令誉乃至于生命,毫无吝色,你们两位祖辈就是这种用‘情’至专之人,其情真挚,感人至深,几可动天地而泣鬼神!”
  两小不知文士究系何指,而他们两位祖辈为情牺牲,又是为了谁?
  白玉娟道:“前辈可否告知我们两位祖辈为情牺牲,到底是为了谁?”
  文士默然良久,清澈如水的电目中有些润湿,道:“小孩子家不必多问,不久的将来你们自会明白,从现在开始,我们危机四伏,对方既然已知我的身分,他必然蛮干到底,你们如果落在他的手中,不死也得落个残废!”
  奚铁笙道:“为什么?”
  文士道:“凡是知道他的身分之人,他绝不放过,因为他昔年的名誉太好,他可能以为我已经告诉你们有关他的一切,所以他不会放过你们!”
  白玉娟道:“依前辈高见,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文士细眉微皱,想了一会,自怀中取出两件东西来。
  两小不由一震,原来是一把长仅三寸、银光闪闪的小剑,和一支长约两寸、细若小指、上有三孔的魔笳。
  两小立即认出,这是他们祖辈的信物,轻易不会赐人,不由一齐凝视着文士。
  文士道:“这是你们祖辈的信物,现在就交给你们代收,在八月中秋之前,设法进入‘剑笳盟’之中,单独见到他们,就把这两件信物交给他们。”
  两小一怔,道:“交给他们又怎样?”
  文士道:“他们必定问你们此物来自何人,你们就照实说了。”
  两小道:“晚辈不知前辈的大名!”
  文士道:“不妨,你们就把我的面孔和衣着神态告诉他们,他们就知道了!”
  两小道:“然后呢?”
  文士道:“然后他就会跟你们一道脱离‘剑笳盟’!”
  两小不由跳了起来,但立即又凝视着文士道:“前辈,你不会骗我们吧?”
  文士道:“老身怎会骗你们?这不过是老身自己的想法,他们见到此物之后,是否能立刻脱离‘剑笳盟’,那就是一个很重要的考验了。”
  两小道:“前辈的话我们不懂!”
  文士道:“不懂也好,希望你们不要为‘情’所困!”
  文士站了起来,抚摸着两小的头,不胜怜惜地道:“可怜的孩子,你们的师父和母亲之死,还不是为了一个‘情’字。好了,你们去吧!以后见了白惊鸿,要好好地待她。”
  文士又对白玉娟道:“尤其是你!”
  白玉娟一怔,刚刚体会到文士之意,文士身形一晃,已失去所在。
  白玉娟哼了一声,道:“这一下子你可得意了吧?”
  奚铁笙道:“我得意什么?”
  白玉娟道:“有这位前辈为你撑腰,以后见了白惊鸿,可以名正言顺了!”
  奚铁笙道:“我们不谈这个,你说这位前辈多么神秘,好像和我们的祖辈有极深厚的交情似的。”
  白玉娟道:“是的,而且对他们的事了如指掌。”
  “娟妹,这位前辈怕我们为情所困。”
  “是的,所以你要老实些。”
  “娟妹,我要是不老实,会发生什么事,你知道吗?现在先来办一件大事。”
  两个影子一寸一寸地趋近,然后合而为一。
  她最初还推拒了一阵,最后只有娇吁喘喘地去承受那窒息的狂吻了。
  也许太慌张之故,四片嘴唇居然不能妥贴地粘在一起,反而使他们的身体密接,而产生了另一种更大的欲望。
  好在他们都是有分寸的年轻人,对这种事不容易感染而不可收拾。
  良久,两人才尽兴而罢,奚铁笙道:“你能说这不是一件大事?”
  白玉娟红晕上颊,道:“坏死啦!这是什么大事?”
  奚铁笙道:“这叫做对口写诗,因为男女接吻,只有大诗人大词家才能写出个中的妙境,所以叫做‘对口写诗’!”
  白玉娟道:“我想不到你这样不老实。”
  奚铁笙道:“幸亏我不老实,如果老实的话,你就不会在卧龙冈上偷看我放风筝了。”
  白玉娟扬起粉拳要打他,奚铁笙一闪让过,道:“娟妹,我们走吧!”
  白玉娟道:“说了半天,你认为这位文士是不是余前辈?”
  奚铁笙道:“事情未明之先,我们不能胡乱猜疑,否则对这位前辈,岂非太不尊敬了……”
  蓦地,一阵叱喝之声传来,似乎有人在数百丈外大打出手,两小立即循声赶去。
  只见一个绝壁之上,有五个人正在舍命死搏,五人相距绝壁边缘不足一丈之地,时时都有失足坠下的危险。
  两小凝目望去,不由心头大震,原来是“武财神”关啸天和两个徒弟,正在和白氏兄妹力搏。
  两小不由大急,尤其是奚铁笙,因为他已发现白惊鸿脚心有红痣,分明是关啸天失去的女儿。
  这时两小在绝壁之下,要上绝壁,必须绕个大圈子,奚铁笙一拉白玉娟,道:“快走!晚了将遗憾终生!”
  白玉娟心中酸溜溜,一甩手道:“当然啰!如果白惊鸿不幸被打下绝壁,你会遗憾终生的,我看你不必上去了,就站在这里,如果她被打下绝壁,正好软玉温香抱个满怀!”
  奚铁笙不由大急,道:“娟妹,你误会了,小兄的意思并非如此!”
  白玉娟道:“那么是什么?”
  奚铁笙道:“白姑娘就是关前辈失踪的女儿!”
  白玉娟不由一震,道:“你别没有话找话说,我不信!”
  奚铁笙拉着她疾奔,道:“真的,上次我看到她脚心有颗红痣!”
  白玉娟哼了一声,道:“是不是那次缠绵风流,你把她的全身都看过了?”
  奚铁笙道:“不要胡说好不好?就是上次‘圣手采花’把她的衣衫撕去,且抓下她的绣鞋,她挂在绝壁的树根上时我看到的。”
  白玉娟这才信了他的话。
  两人绕了一个大圈子,来到绝壁之上,只见白氏兄妹正在合力攻击关啸天一人,关啸天的两个徒弟,已经重伤倒地。
  此刻关啸天正自退到绝壁边缘,不到三步之地,白帆狞笑一声,施出一式绝招,而白惊鸿也拍出一掌。
  奚铁笙不由大惊,大喝一声:“住手!”
  因他俩相距他们仍有数丈之远,要救已是不及,白帆心知来人相隔很远,根本不理,但白惊鸿却听出是奚铁笙的口音,立即收手。
  白惊鸿一收手,关啸天勉强让过白帆一招奇学,奚铁笙大声道:“白兄停手,他是你们的生身之父。”
  “父”字未了,白帆一掌打在关啸天的肩头上,关啸天身形已被震得飞出绝壁之外,没于绝壁之下。
  奚铁笙和白玉娟惊得呆了半天,无边的怒火,直冲脑门,奚铁笙大喝一声,道:“畜生,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一件大逆不道之事?”
  他掠近白帆,全力推出一掌。
  白帆这时已知过去的身分已露,他不愿和奚铁笙照面,接了一掌,被震退三步,趁势厉喝一声:“照打!”
  奚铁笙以为他要发暗器,暴闪三步,那知白帆冷笑一声,两个起落,失去身影。

  第十七章 中毒计请君入瓮
  白帆将“武财神”关啸天震下绝壁,接了奚铁笙一掌,趁机溜走。
  白惊鸿大声道:“笙哥,你刚才说甚么?”
  奚铁笙走到绝壁边缘,向下面看去,只见云雾缭绕,令人头昏目眩,立即大喝一声道:“走!我们下去看看,有话等会再谈!”
  三人又绕到绝壁之下,找了半天,只发现一滩血渍,却不见了关啸天的尸体,奚铁笙不由切齿道:“好个狠心的逆子,想不到他听到我的话后,仍然把他的生父震落绝壁之下!”
  白惊鸿嘤咛一声,投入奚铁笙怀中,道:“笙哥,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关啸天果真是我的生身之父?”
  奚铁笙沉声道:“这等重大之事,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他立即把关啸天在那神龛中对他说的话又重复一遍,道:“上次我看到你脚心有一红痣,才知道你就是他失踪的女儿,想不到一步来迟。”
  他恨恨不已,眼泪汪汪,白惊鸿“哇”地一声哭倒奚铁笙怀中。
  白玉娟虽然心中不是滋味,但她毕竟是心地善良之人,也不由淌下同情之泪。
  奚铁笙扶着白惊鸿道:“鸿妹,不要伤心了,关老伯可能未死,我们还是上去看看两个重伤之人,也许还有救!”
  三人走到绝壁之上一看,不由心胆皆裂,只见两堆血肉模糊的尸体,已分不清面目及身体,惨不忍睹。
  奚铁笙切齿地道:“这一定是‘剑笳盟’中之人所为,我奚铁笙只要三寸气在,必杀尽这些魔头!”
  白玉娟道:“我看一定是白帆所为,刚才他可能没有远去,见我们下了绝壁,又理回来杀死两人,以绝后患!”
  白惊鸿道:“娟妹的猜测可能不错,家兄心地狠毒,却空有一副善良不俗的仪表,我也以为是他干的!”
  奚铁笙气得咬牙切齿地道:“我刚才曾大声告诉他,关啸天是他的生父,他一定听到了,竟还下此毒手,白帆心肠之狠,真是见所未见!”
  白惊鸿道:“笙哥,事到如今,我不能再隐瞒你了,上次在洞庭湖中冒充——”
  奚铁笙道:“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不必再说,我只问你,‘仙剑’和‘魔笳’两位祖辈怎能听命于‘云中飘’?”
  白惊鸿道:“其实不是听命于他,而是另一个绝世高人,不过那位高人有如天际神龙,除了家师之外,谁也不知他是谁!”
  白玉娟道:“我们两位祖辈当初失踪之时,屋中曾有两滩鲜血,不知是何道理?”
  白惊鸿道:“那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其实两位前辈是由我兄妹请走的。”
  两小不由一震,道:“是你们两人请走的?难道家祖能自动跟你们前去?”
  白惊鸿道:“本来曾动过手,但当我兄妹拿出一件东西给两位前辈一看时,他们就跟我们去了!”
  奚铁笙道:“是甚么东西?何人交给你们的?”
  白惊鸿道:“是家师交给我们的,那是两柄墨玉钗。”
  两小不由一怔,立即想起那文士的话,他说“仙剑”、“魔笳”都是为了一个“情”字,果然不错。
  白玉娟道:“当时两位祖辈见到墨玉钗时,神色如何?”
  白惊鸿道:“两位前辈都十分激动,曾问人在那里,我们回答到家师处一看便知。他们不加考虑,就跟我们去了。”
  奚铁笙道:“结果见到这墨玉钗的主人没有呢?”
  白惊鸿道:“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但我们曾听到两位前辈斥责家师,而家师却提出一个条件,那就是要他们两位主持‘剑笳盟’,待‘剑笳盟’成立一年之后,才能让那墨玉钗的主人与两位前辈见面。”
  白玉娟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大概是令师和另一位绝世魔头制住了那墨玉钗的所有人,而那人也必是一个女人,以她为要挟,使两位祖辈就范——”
  奚铁笙一拍大腿,道:“莫非那人就是‘魔手红颜’余梦真?据说昔年‘黑白四绝’都热恋于她,而她独对‘仙剑’和‘魔笳’两位祖辈亲近,以致触怒了‘云中飘’,可能是古老贼设法制住了余梦真前辈,要我们两位祖辈听他的命令行事,但不知他要两位祖辈主持‘剑笳盟’的用意何在?”
  白玉娟道:“还不是破坏两位祖辈的清誉,且可以借两位祖辈之名,使黑白两道高手投靠‘剑笳盟’,以遂他独霸武林的阴谋!”
  白惊鸿道:“不错,我看他们的目的可能也是为了这个,但主要还是为了情仇。因为我听家师的口气,仍然对某人念念不忘。”
  奚铁笙道:“是谁?”
  白惊鸿道:“就是那个墨玉钗的主人,但却不知她的名字。”
  白玉娟道:“难道她确被制住?困在‘剑笳盟’之中?”
  白惊鸿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奚铁笙想了一会,道:“如果‘魔手红颜’余梦真确已被困‘剑笳盟’之中,那位文士前辈又是谁?”
  白玉娟道:“难道你以为他就是‘魔手红颜’余梦真前辈?”
  奚铁笙道:“我以前曾猜想是她,但现在又不敢确定了。”
  两小这时才想起“魔笳”白龙川失踪那天晩上,曾大声说:好小子,你又来了!显然那说的是白帆。
  白玉娟道:“去请家祖的是不是白帆?”
  白惊鸿道:“不错!他去请白前辈,我去请乐前辈。”
  白玉娟道:“你们的武功,好像不完全是‘云中飘’的‘赶浪追魂掌’!”
  白惊鸿道:“不错!家师前些日子又传了我们两招奇学,我们问他这武学的名称,他也不说,我们知道不是本门武学。”
  奚铁笙道:“岂但你们,‘云中飘’也狗仗人势,以别人的绝学自炫,可能就是那个唱‘魔刀歌’的背后主持人传他的。”
  三人埋了两具尸体,奚铁笙想起关啸天嘱托他代为寻找女儿的情景,道:“鸿妹,有关你的身世可否告知?”
  白惊鸿道:“我们自幼跟一位白伯伯,直到不久以前,他才告知我,我们兄妹不是他的亲生子女,而是‘云中飘’古苍交给他收养,至于我的生父母是谁,他也不知道。笙哥,现在既然已知关啸天是小妹生父,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的大恩,我想去见那位伯伯。”
  奚铁笙道:“他在那里?”
  白惊鸿道:“他就在伏牛山断魂峡中居住,不过,他曾叮嘱我不能带外人去见他,而且也不能对外人提起这个人,但你也不是外人,我想他否反对——”
  她略一沉吟,又道:“走吧!我们去见见他老人家,也许能在他那里获知‘剑笳盟’主持人是谁及那文士是谁。”
  三人于第二天傍晩来到伏牛山,奚铁笙也把冒充唱“魔刀歌”之人的事对她说了,白惊鸿惊奇不已。
  突然,一条身影快逾电掣,在前面一闪而没,白惊鸿道:“此人好像家兄白帆,可能也是来探望白伯伯的!”
  奚铁笙道:“你的白伯伯也是武林中人?”
  白惊鸿道:“我想是吧!可能还有一身绝学呢!但他没有传我武功。他最近又辟了一间石屋,却不让我们进去,好像里面藏着宝贝似的。”
  两小也不注意,三人来到断魂峡之中。
  此峡峭壁千仞,奇峰插天,峡底只有三五丈宽,顺着小径,向峡底迤遮而去,地势十分险要。
  到了峡底尽头,只见三间石屋,位于绝壁之下,石屋四周,有几株老松,将石屋罩住,若不注意,根本不易发现。
  白惊鸿领先,来到石屋附近一片乱石之中,突见旁边那间石屋之中,步出一位中年文士,四下张望一番,疾掠出谷而去。
  奚铁笙和白玉娟差点惊呼出口,原来这正是传授两小奇学的那位文士,难道他就是扶养白氏兄妹的白伯伯?
  白惊鸿也微噫一声,道:“奇怪!白伯伯曾警告我们兄妹不准进那一间屋子,怎地那文士从那一间石屋中走出来?走!我们问问去。”
  白惊鸿走进石屋中央一间,大声道:“白伯伯!白伯伯!”
  屋中立即传出慈蔼的苍老口音,道:“是鸿儿么?进来!”
  白惊鸿领先,推开石门走了进去。
  只见石床上端坐着一位老人,红颜白发,奚铁笙和白玉娟不由一怔,觉得这位老人似曾相识。
  而那老人乍见白玉娟之下,也不由怔了一下,一双鹰目一瞬不瞬。
  白惊鸿扑到老人怀中,撒娇地道:“伯伯,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我带他们来没有关系吧?”
  两小立即上前见礼,老人道:“你们是何人门下?”
  两小立即报出门派,老人面色一变,立即哈哈一阵狂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夫今天又是奇功一件!”
  两小一听对方的口气不善,不由吃了一惊,突见老人连击三掌,只见老人身后石壁隆隆巨响之后,立即钻出一个人来。
  两小乍见来人,正是白帆,不由眥目皆裂,同时沉声道:“贼子!原来你躲在这里!”
  白帆站在老人身后,道:“伯伯,这件功劳是妹妹的,是她把他们引来!”
  白惊鸿不由吃了一惊,道:“哥哥,你们要干什么?”
  白帆狞笑道:“给你招个养老女婿。”
  白惊鸿正要挣出老人的怀抱,已感脉门被老人扣住,不由大惊,两小以为是白惊鸿和他们预先做好的圈套,不由大怒,分向老人及白帆扑去。
  老人阴笑一声,整个石床竟沉了下去,一声震天价巨响之后,屋中一片漆黑,连门也闭上了。
  而老人和白氏兄妹同时失踪,那放石床的地方连一点痕迹也没有。
  两小不由暴怒,全力向墙壁上推出数掌,只闻一阵“嗡嗡”之声,不由暗自叫苦,原来此屋不是石头砌成,而是钢铁铸造,厚逾半尺,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无法破门而出。
  奚铁笙道:“娟妹,我俩合力推出一掌试试看!”
  两人吐气开声,推出文士所授的第二式奇学,只闻一声大震之后,丝毫不见动静,两小被反震之力震得臂痛如裂,不由气馁。
  两小呆了一会,白玉娟恨声道:“这都是你的鸿妹妹做的好事,看你以后再自作多情!”
  奚铁笙道:“娟妹,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想办法。”
  他拉着白玉娟的手坐在地上,休息了一阵,道:“娟妹,我看这个老人好像令祖,真奇怪!而且他也姓白。”
  白玉娟道:“是呀!我最初看到他,差点叫他爷爷呢!”
  奚铁笙道:“令祖有弟兄么?”
  白玉娟道:“好像没有,我爷爷没有对我说过。”
  奚铁笙道:“假如他是你爷爷的弟兄,怎会不认识你?”
  白玉娟道:“其实我爷爷是我的外祖,不过我叫惯了,总是当他是我的祖父。这老人第一眼看到我,就十分注意,分明他认识我外祖。”
  奚铁笙道:“奇事太多,这老人身分不明,他与‘云中飘’又非泛泛之交,而更使人百思不解的,是那位文士前辈竟会在他这里。”
  “不错!难道那文士也是‘剑笳盟’之人?”
  “不会!那位前辈如果是坏人,要想暗算我们可太容易了。”
  白玉娟道:“可恨白惊鸿的心太毒,她还故作不知呢!”
  奚铁笙道:“看她的神情,可能是真不知此事。”
  白玉娟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为她开脱,你……”
  奚铁笙道:“娟妹,不是我为她开脱,我们在没有把事情弄清楚以前,绝不能冤枉别人,我们必须恩怨分明!”
  两小在黑屋中睡了一觉,估计过了一天,也没有人来送饭,幸亏他们身上还有干粮。
  白玉娟躺在奚铁笙怀中,奚铁笙道:“娟妹,他可能要饿死我们,如果我们两人都死了,大仇未报,真是死不瞑目,我有个办法,只是不敢告诉你。”
  白玉娟道:“到了这种时候,还有甚么话不能说呢?”
  奚铁笙温柔地,摩挲着她道:“假如我一旦死去,你要体谅我必死的苦心,要好好教养我们的孩子,去为我们两代的长辈复仇,去为武林除害。”
  白玉娟不由吃了一惊,道:“笙哥!你为何要说这话?”
  奚铁笙道:“我这话不过是一个比喻,假如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不希望你马上为我殉情,那样死了毫无意义,必须先报了仇,除去几个武林祸害之后才能言死。”
  白玉娟幽幽地道:“笙哥!我知道了。”
  于是,两个人在黑屋中,为了他们未知吉凶的未来,安排了一个计划,这计划就是希望能有一个爱情的结晶,来完成他们的未竟之志。
  于是黑屋中都充满了无比的春光。
  过了四天四夜,非但白惊鸿没有来探视,也没有来送饮食,而且外面一点声息也没有。
  直到第五天,突然,墙壁上有了声音,“咔”地一声,播壁上现出一个四寸见方的小孔,只闻外面有人低声道:“乐、白二兄,刚才二位在那边石屋之中已经见到他了,完好无恙吧?二位也可以放心了,只要过了一年之期,在下保证放人!”
  听此人的口音,正是“云中飘”古苍,突然有两人答道:“看到了,他果然无恙,只要他无恙,我们就委屈一年,也就甘心了。”
  两小一听,不由心头大震,原来是“仙剑”和“魔笳”两位前辈的口音,两小大叫一声,道:“师祖!爷爷!我们在这里!”
  两小奔到小孔处向外望去,只见乐奇和白龙川并肩站在小屋外,向小孔中望过来,一脸惊奇之色,沉声道:“古苍!难道这件事和他们后辈还有牵连?”
  古苍阴笑道:“为了多一个保证,也只有暂时委屈这两个孩子,二位放心,在下保证在一年之内,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
  两小不由大怒,心道:“我们被关了四五天,米水未进,还说一年之内无生命危险,分明是欺人之谈!”
  两小立即大声道:“师祖,爷爷,他的话……”
  “咔”地一声,小孔又紧闭起来,不但一点痕迹没有,而且外面的声音一点也听不到了。
  两小长叹一声,白玉娟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奚铁笙道:“还不是以我们为人质,威胁两位祖辈守一年之约,但不知一年之后又怎样?难道他们会放了两位祖辈?”
  白玉娟道:“古苍刚才说在那个小屋看到一人完好无恙,那人是谁?”
  奚铁笙道:“莫非就是那位文士?因他前几天曾自石屋中走出。”
  白玉娟道:“难道他也是人质之一?不对呀!他如果是人质,怎能随意进出走动?”
  奚铁笙道:“算了,不用乱猜想了,我们现在就是想破了脑子也找不到答案。”
  二人在黑屋中又过了一天一夜。
  奚铁笙知是无望,心意一决,不由悲从中来,泪下如雨,走到小屋一角,悲声道:“娟妹,小兄要你实行诺言了!”
  白玉娟闻言,不由一怔,道:“又是甚么诺言?”
  奚铁笙悲声道:“娟妹,你对小兄的爱怜和体贴,小兄只有来生报答你了!小兄要你避守诺言,我死之后,你要继绩活下去,活一天算一天,如果上天有眼,能让你脱困,也不负小兄一番苦心!”
  白玉娟心头一震,一下跳了起来,循声扑了过去。
  那知奚铁笙说过话之后,又悄悄地闪到另一屋角。
  白玉娟急得悲声道:“笙哥,你要干甚么?你忍心丢下我而去么?”
  语音未了,那知她已饿得头昏目眩,四肢无力,打了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奚铁笙忍着一腔悲恸,没有去扶她,道:“娟妹,你要遵照我的话去做!”
  白玉娟道:“笙哥,你要死我和你一起死!再说,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白玉娟极度地哀伤,已经瘫痪在地。
  而奚铁笙也倚在墙上,渐感不支,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
  死神已在向他们招手。

  第十八章 折臂疗饥奇女子
  二人在昏迷中,奚铁笙觉有人拉了他一下,他以为是白玉娟找到了他,不由大惊,疾闪三步,倚在墙上。
  那知仍然有一只手放在他的肩头之上,以传音之术,道:“笙哥,不要怕,我是白惊鸿……”
  奚铁笙不由心头大震,正要大声斥骂,一只玉手已掩着他的口,道:“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们一定误会我骗了你们,其实我一点也不知情,你知道我这位伯伯是谁么?”
  奚铁笙对她恨极,不予回答。
  白惊鸿续道:“他就是‘魔笳’白前辈的胞兄,‘活报应’白龙山,昔年也是暗恋‘魔手红颜’余梦真之人。因为他曾以迷香暗算余前辈,企图强奸于她,给白龙川看到,被白龙川打下绝壑未死,所以他誓报此仇。”
  奚铁笙不由一震,深深相信她的话,因为这老人确实酷似白龙川。但他仍然没有说话。
  白惊鸿续道:“自你们被困之后,我曾数次想送饭来,都被白帆阻止,而且被监视起来,今夜我溜出来,启开暗门偷偷进来,但已被白帆发觉,他已将暗门锁上,连我也不能出去。”
  奚铁笙仍没有说话,但他对白惊鸿的情意也十分感动。
  白惊鸿续以传音之术,道:“笙哥,我能和你同归于尽,也心满意足了,但我已经派人求援去了。”
  奚铁笙也以传音之术,道:“此地只有白龙山和白帆,你派谁求援?”
  白惊鸿道:“白龙山有一个小童,武功不俗,素日和我感情很好,他也不喜白龙山的为人,刚才我派他出峡去了。”
  停了许久,白惊鸿又道:“笙哥,我有一个要求,你一定要答应我!”
  奚铁笙道:“你说吧!”
  白惊鸿道:“你先起誓,一定听我的话,我才能说。”
  奚铁笙道:“你不说出何事,我怎能随便答应?”
  白惊鸿道:“不是坏事,你放心好了。”
  奚铁笙发了誓,白惊鸿道:“一个人假如不想死,总得为将来打算,我虽派人出去求援,但不知几日能返,你们已数日未食,所以我想卸下一条左臂当作食物,以维持几天的寿命。”
  “胡说!”
  奚铁笙感动得热泪盈眶,而奚铁笙这一声“胡说”,不是以传音之术说出,白玉娟吃了一惊,道:“笙哥,你在和谁说话?”
  白惊鸿扯了他一下,道:“千万不要说我在这里!”
  奚铁笙道:“我和你说话,你刚才说也要死,这不是胡说么?”
  就在奚铁笙说话之时,只闻“咔嚓”一声,白惊鸿已将左臂折了下来。
  奚铁笙不由心胆皆裂,大喝一声,那知白惊鸿已有准备,连忙掩住他的口道:“笙哥………我已带来药物,不妨事的!这样一来,你们两人可维持五六天的活命,小妹在外边吃了东西,七天之内无妨!”
  奚铁笙呆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白惊鸿将左臂包起,把那只左臂交给奚铁笙,道:“笙哥,你和娟妹妹吃吧!”
  奚铁笙道:“我就是蛇蝎心肠,也不能吃你的肉!”
  白惊鸿道:“你不吃就辜负小妹一片心意了!”
  奚铁笙紧紧地搂着她,泪水湿透了白惊鸿的肩头,他能说甚么呢?他没有适当的言词来表示感激,因为大德不能言报啊!
  他接过那条左臂,走到白玉娟身边,道:“娟妹,娟妹!”
  原来白玉娟听到“咔嚓”一声,以为他已经自绝了,极端地悲恸,使她昏了过去。
  此刻她悠悠醒来,哭得死去活来,道:“笙哥,你……没有死?”
  奚铁笙道:“我改变主意,只是折下一条左臂,先维持几天活命再说!”
  白玉娟道:“笙哥,小妹怎忍心吃你身上的肉?”
  奚铁笙厉声道:“你若不吃,我立时自绝在你面前!”
  白玉娟道:“笙哥,小妹实在……”
  奚铁笙忍着无边的悲恸,啃了几口,递给白玉娟道:“喏!吃点吧!不要辜负我一片心意!”
  白玉娟见他啃了几口,知道不吃不行,接过人臂,也啃了一口。
  这是多么感人的场面,但白惊鸿却安慰地笑了,她认为牺牲一条左臂,如果能救活两人,也是终生一大乐事。
  白玉娟以为是奚铁笙的臂,啃着爱人的手臂,和泪吞下,但她也暗自决定,吃完这只人臂之后,她也要折下一条臂充饥。
  白玉娟啃了几口,又交给奚铁笙,他也和泪呑下几口,轻轻地握着白惊鸿的手,道:“鸿妹,此恩此德,小兄能否报答,只有听天由命了!”
  白惊鸿捏捏他的手,道:“不要说了,笙哥,我能帮助你是我一生最大愿望,我现在的快乐远超过了我的痛苦。”
  白玉娟吃了人臂,体力略好,道:“笙哥,小妹下定决心,一旦我们脱困,我第一个要杀死白惊鸿,因为她欺骗了你!”
  奚铁笙不由心头大震,沉声道:“胡说!她为了……”
  白惊鸿立即掩住他的口,以传音之术道:“笙哥,暂时不要讲,如果说穿了,她可能不吃我的肉,那样就糟了!”
  突然“咔”地一声,墙上又开了一个小孔,白惊鸿立即跃过去,奚铁笙一看不由大喜,原来是“天台棋痴”和“黑刀客”以及小六子和小黛四人。
  奚铁笙道:“两位前辈是否知道开启此屋之法?”
  “黑刀客”一扬手,拿着一把巨钥,只闻一阵开启之声。
  就在此时,突闻一阵暴喝,“天台棋痴”、小六子三人立即迎了上去,来人正是白龙山和白帆,以及“阴阳双煞”及“太极二绝”。
  此刻“太极二绝”立即向“黑刀客”扑来,人未到先发出两个“太极鸳鸯圈”。
  “黑刀客”尚未启开门,不得不闪开暗器,立即打在一起,那边“天台棋痴”接下白龙山,小六子和小黛双双接下白帆。
  “阴阳双煞”也向“黑刀客”扑来。
  “黑刀客”身手再高,也接不下四个高手,不出十余招,就感到十分吃力。
  而那边的“天台棋痴”和白龙山两人打得最激烈,白龙山的武功和白龙川完全不同,他的“摧心掌”虽逊于白龙川的“魔笳三叠”,却比“天台棋痴”的“残棋掌”略高一筹。
  两人暴喝连连,拼命抢攻,“天台棋痴”边打边嚷,道:“白龙山!你还有一分人性没有?白龙川被困‘剑笳盟’,你不思援手,竟暗算他们的后辈……”
  “蓬”地一声,两人接实一掌,“天台棋痴”多退了两大步。
  白龙山狞笑道:“老贼!就凭你这一套,也敢管老夫的闲事!”
  那边“黑刀客”接下“太极二绝”和“阴阳双煞”更加危急,而且他手中没有兵刃,连连后退。
  屋中的奚铁笙不由大为焦急,如果功亏一篑,再想脱险可就难如登天了。
  他撤下大刀,自小孔中丢出,道:“前辈接刀!”
  “黑刀客”伸手去接,“阴阳双煞”同时向大黑刀劈出一掌,竟震出数丈之外,恰巧落在小六子身旁。
  小六子捡起大刀,对小黛道:“小黛,你小心应付他,我把刀送给我师父!”
  他掠至“黑刀客”身边,展开“追魂十三刀”,立将“太极二绝”迫退数步,把大黑刀递给“黑刀客”。
  “黑刀客”一刀在手,如虎添翼,“呼噜”一声吸进一口鼻涕,刀光霍霍,寒气逼人,又将“阴阳双煞”逼得连连后退。
  他沉声道:“小六子,快去开门!”
  小六子掠到小屋之旁,只见那把巨钥仍插在门上,他正要去抓巨钥,“太极二绝”同时扬手,发出两个“太极鸳鸯圈”。
  小六子骇然暴退,只闻“当当”两声,打在铁门之上,冒起一溜火花。
  小六子回头一看小黛,堪堪不敌,立即掠了过去,大喝一声,一口气劈出十八掌之多,又扳回颓势。
  但因白帆有时施出一式奇招,两小要想击败他,根本不可能。
  掌风呼呼,尘土飞扬,小屋中的三小,空自磨拳擦掌,却无能为力。
  “天台棋痴”技差一着,这时已被逼退一丈多远,招架乏力。
  “黑刀客”大喝一声,道:“小六子,快去开门!”
  小六子担心小黛不是白帆的敌手,却又不敢违背师父之意,又向小屋掠去。
  “太极双圈”又伸手入怀取出“太极鸳鸯圈”,向小六子掷去,“天台棋痴”早已有备,一扬手发出十余颗棋子。
  只闻一阵金铁大震之声,两个“太极鸳意圈”被打落地上,“太极二绝”一怔之间,小六子已将大铁门拉开。
  奚铁笙掠出大门,一看小黛岌岌可危,立即掠了过去,那知白帆比他还快,立出奇招,扣住小黛的脉门,挟着疾奔而去。
  奚铁笙一看场中情势,如果不来高手,加上白惊鸿和白玉娟两人,可保持不败局面,立即向白帆追去。
  他一面穷追,一面大喝道:“白帆,你还不放下她!”
  白帆不理,狂奔而去,估计出去七八里路,深入荒山,已不见白帆的影子,奚铁笙不由大为焦急,心知白帆是个淫徒,小黛不能身免。
  如果被他奸污了,自己对不起小六子兄,况且小六子刚才为救自己,才撇下小黛。
  奚铁笙到处乱闯,不见人影,不由心急如焚。
  他四周找了约一个时辰,来到一个山坳之中,只见蔓草没顶,荒凉已极,奚铁笙一看蔓草似被践踏过,不由心喜。
  立即循着折断的蔓草走去,来到一个死谷之中。
  突然,一声狞笑,白帆已站在他面前三丈之地,只见小黛已被点了穴道,躺在地上,上衣已被解了一半,不由暴怒,道:“白帆,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君子,原来你是一个万恶的淫棍!”
  白帆狞笑道:“奚铁笙,小爷今天要你的命!”
  奚铁笙冷笑道:“我若不是看在你曾救娟妹一命,割臂为她疗毒,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原来你小子当初是苦肉计。嘿嘿!你居心太过阴险!”
  白帆道:“奚铁笙,小爷就是为了白玉娟,所以不能放过你!”
  奚铁笙道:“你这淫棍要怎么样?”
  “你坏了本爷的好事,我要送你上西天!”
  奚铁笙心想:“此人功力不弱,但我若非饿了七八天,绝不在乎此人。”
  白帆似也看出奚铁笙的心事,狞笑一声道:“你认了吧!这只怪你来得不是时候!”
  奚铁笙冷峻地道:“淫贼,你少出狂言,鹿死谁手尚在未定之天!”
  “你要试试吗?”
  “淫贼,你如果人性未泯,就快滚吧!我饶你不死一次。”
  “看看谁饶谁不死。”
  死字未落,已向奚铁笙扑上,施出“赶浪追魂掌”。
  奚铁笙心有不服,以八成真力接实了一掌,“啪”地一声,奚铁笙胸中热血一阵翻腾,竟被震退三步。
  白帆冷笑道:“相信了吧?你七八天未进饮食,元气大伤,不是我的敌手!”
  说着拼命抢攻,奚铁笙不由骇然,只感真力不继,他知道这是因为饿了七八天之故。
  这样打下去,万一不幸被擒,自己一死自是不免,而小黛必被玷污。
  他心中一乱,精神分散,被迫得连连后退。
  白帆见时机已至,奇招迭出,一下扣住他的脉门,出手逾电,点了他的穴道。
  奚铁笙暗叫:“完了!”心中这份难过真是难以形容,眼见白帆狞笑连连向小黛走去。
  一个人空有一身绝学,而落入人手,还要眼看淫剧,这真是人间最惨酷的事。
  奚铁笙双目如火,射出骇人的光芒。
  白帆把小黛的衣衫一件件地剥剥光,连鞋袜也全部脱下,立即呈现一个玉体横陈、肉香四溢的胴体。
  奚铁笙不忍目睹这悲剧上演,闭上眼睛。
  白帆乍见小黛这具慑人心魂的胴体,两眼发直,伸手在那玛瑙般的双峰上摸了一下。他淫笑一阵,开始脱他自己的衣衫,他一边脱,一边在小黛身上嗅个不停。
  蓦地,一阵拨草之声传来,只见白惊鸿香汗淋漓,愣在当地,厉声道:“哥哥,你……你还算人么?”
  白帆正在欲火上攻之时,见妹妹坏了他的好事,不但没有羞耻之感,反而暴怒,道:“快滚!不然……”
  “不然怎样?难道你能和自己的妹妹作对?”
  白帆狞笑道:“你能偷入小屋,破坏师父的大计,足见你早有背叛师门之心,必要时,我要大义灭亲!”
  白惊鸿狂笑一阵,道:“大义灭亲?你还配称‘大义灭亲’,我看你连狗都不如!”
  白帆道:“你走是不是?”
  白惊鸿道:“你知道咱们的生身之父被你打下绝壑,生死不明?”
  白惊鸿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
  白帆厉声道:“你别听那小子一派胡言!我不信有这种事!”
  白惊鸿道:“哥哥,小妹不会骗你的,我们现在应该回头了,这样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
  白帆狞笑道:“你还教训起我来了,快滚!快滚!”
  白惊鸿边说边向奚铁笙处走去。
  白帆狞笑一声,掠到奚铁笙身边,道:“你别作梦了!我要宰了这小子。”
  白惊鸿因左臂折去,行动慢了一步,不由大为念恨,她立即又掠到小黛身边,道:“你也别作梦了!”
  白帆道:“你以为我会和你交换?”
  白惊鸿道:“不交换就算了!”
  白帆眼珠一转,道:“好吧!我和你交换!”
  说着,挟着奚铁笙向白惊鸿走近。
  白惊鸿知道他诡计多端,道:“站住!你把奚铁笙放在地上,走到十丈之外,我们再交换,反正我逃不了!”
  白帆阴笑道:“谅你也跑不了!”
  他放下奚铁笙向旁边走去,白惊鸿走到奚铁笙身边顺手解了他的穴道。
  那知连点数穴,仍然未能解开。
  白帆冷笑道:“那有这种好事!解了他的穴道,让你们两人对付我一个人?”
  白惊鸿道:“好吧!你再退出二十丈!”
  白帆道:“你先把小黛放下!”
  白惊鸿正要放下,心想:我也不能留下小黛让他糟蹋,立即大声道:“你放心好了,我失去一臂,只能挟着一个人,我逃不了的!”
  白帆一想也对,立即又向前走去。
  白惊鸿一咬银牙,掏出两个“太极鸳鸳圈”,这是她刚才在小屋外捡到的,扬手向白帆背身掷去,挟着小黛,提着奚铁笙的腰带,向谷外狂奔。
  白帆何等狡诈,但他也没想到白惊鸿身上有暗器,一闻风声,向右前方暴闪三步,堪堪闪过。
  他回头一看,见白惊鸿挟着小黛,提着奚铁笙狂奔而去,不由狞笑,道:“你还想跑么?这可别怪我了!”
  白惊鸿臂伤未愈,挟着两个人,自然跑得不快,奔出不远,已被白帆追上。
  白惊鸿喝声:“照打!”
  白帆立即一闪身,知道上当,因为白惊鸿只有一手,挟着两个人怎能发暗器?
  他厉声道:“今天连你也要宰掉!”
  白惊鸿心知仍难逃出魔掌,立即拼命大叫:“救命哪!救命哪!”
  声音凄厉,尤其在深夜中,可以传出数里之外。
  第三声还未喊出,白帆一掠上前,点了她的穴道,白惊鸿“卜通”一声倒在地上。
  这一切都看在奚铁笙眼中,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这就是以前的白帆,他暗暗一叹,又闭上眼睛,任凭宰割。
  白帆狞笑一声,“叭叭叭”打了白惊鸿三个耳光,伸手一抓把她摔出一丈多远。
  他用力很大,白惊鸿的衣衫立被撕破,“刷”地一声,露出了雪白的酥胸和白玉似的双峰。
  白惊鸿比小黛还美,此刻胴体裸露,使白帆怔了一下。
  他本是奇淫之人,欲念一动,再加上恨她坏了他的好事,竟起了一种人不如狗的歹念,缓缓走到白惊鸿面前。
  一双色眼在她身上一打量,淫心大动。
  奚铁笙陡然一震,睁开眼来望去,只见白惊鸿美目中射岀极端惊愕的光芒。
  而白帆却淫笑连连,解她的衣衫。
  白帆已不知廉耻为何物,已把白惊鸿的衣衫全部剥光,大施禄山爪,在白惊鸿胴体上摸来摸去。
  白惊鸿美目暴睁,血丝密布,她此刻内心的惊怪、愤怒和悲伤,真是难以形容。
  就在这千钓一发之时,一条人影疾奔而来,原来是小六子,他一身大汗,头上蒸气腾腾,分明是狂奔找了一夜。
  白帆见他又坏了他的好事,不由咬牙切齿,道:“小子,你瞎了眼睛?竟敢坏了我的好事!”
  小六子仔细一看,白帆竟想强奸他自己的妹妹,不由惊呼一声,道:“你……你要作甚么?”
  白帆的衣衫已经脱了一半,厉声道:“我要干甚么,你管得着么?”
  小六子面色肃然道:“你难道想……糟蹋自己的妹妹?”
  白帆狞笑道:“小爷兴之所至,你管得了么?”
  小六子大喝一声,猛扑而上。
  白帆以掌贴在奚铁笙灵台穴上,厉声道:“你再接近我就杀了他!”
  小六子悚然止步,道:“狗贼!你简直猪狗不如!你可敢与我放手一搏?”
  白帆道:“连奚铁笙都不是我的敌手,你算甚么东西?”
  小六子不由慌了手脚,道:“不信就试试看,十招以内,我就叫你溅血荒山!”
  说毕,“呼噜”一声,吸了一口鼻涕。
  白帆冷笑道:“就让你师父“黑刀客’在此,也不敢出此狂言!”
  小六子道:“你不信,一试便知!其实你内力很差,只凭花招,终不能持久!”小六子也粗中有细。
  白帆虽心机过人,终是年轻人,心中不服,道:“好,干脆把你也收拾了!”
  两人对面而立,小六子大喝一声,劈出一掌,白帆单掌迎上,“啪”地一声,小六子退了三步。
  白帆冷笑道:“就凭这两手也敢限定招数?”
  小六子闷声不响,狂攻不已,但白帆本就比他高出一筹,尤其近来又学了几项怪招,不到七八招,已将小六子逼到奚铁笙身边。
  小六子本想抢人,但他必须先抢奚铁笙,抢了奚铁笙,就必须再抢小黛,因为小黛是他的爱人,而白惊鸿在被污的紧要关头,他也不能见危不救。
  他一盘算,救两人尚可,三个人绝对无法兼顾。
  转念之间,他又退了三步,难以招架,心中一动,忖道:“为了救人,也只有冒险一试了!”
  这时白帆狞笑连连,步步进逼,奇招送出,向他胸前拍去。
  他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只闻“蓬”地一声,身形掠出五六步,胸骨粉碎,血肉模糊,七窍流血,面色由青变紫,由紫变黑。
  白帆上前一探鼻息,狞笑道:“真他妈的窝囊废!”
  他走到白惊鸿身边,喃喃地道:“谁也救不了你们,就是‘黑刀客’和‘天台棋痴’来到,我以三人的生命为胁,谅他们也不敢向我下手!”
  他说到这里,得意地淫笑一阵,一双色眼又在白惊鸿和小黛身上溜了一会,道:“比起来还是你好些。”
  他忙不迭地解着裤带。而奚铁笙这时已知大难不可免,俊目中淌下两颗泪珠,心道:“她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致落得这般田地!”
  而白惊鸿呢?她想:“想不到我要救笙哥,反而促他早死,实非始料所及!”
  小六子暗暗捏了三颗棋子,心中非常紧张,他知道成败就在这三颗棋子,但又不能让他奸污了白惊鸿之后再偷袭他。
  如果此时偷袭,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这贼子轻功极高,一击不中,全盘计划就完全瓦解了。
  就在这眨眼工夫,白帆已脱了裤子。
  小六子心地光明,虽然对这种泯灭人伦的淫贼,仍不愿放冷箭,不打招呼。
  他喝声:“照打!”三颗棋子分上中下三路射到。
  白帆悚然一震,这贼子也真了得,一按地面,身形弹起三丈来高,三颗棋子一齐落空。
  小六子不由大骇,扬手之下,又是三颗凌空射到。
  白帆身形在空中一个转折,又堪堪避过,小六子当真是佩服已极,这时白帆的身子已向下落。
  小六子那能让他再脱出手去,五颗棋子又挟着啸声飞到。
  白帆身手再高,在力尽下坠之下,也不能闪过五颗棋子,只闻“叭叭”两声,大腿上中了两颗。
  小六子手劲奇大,竟嵌入肉中,白帆踉跄退了五六步,小六子杀机已起,再次发出三颗。
  白帆已是强弩之末,又中了一颗,打在肩头之上。
  他自知身负数伤,已不堪再战,赤着身子,疾奔而去。
  小六子吁了一口气,不禁怔在那里,他这时真是恍如隔世,假如刚才一击不成,后果不堪想象。
  他爬了起来,胸前被白帆一掌打得肌肉翻起,虽然他是施出“移肌殖肉”的诈死之法,但也十分痛楚。
  他首先掏出伤药,撒在伤处,正要过去解开他们的穴道,突见一条黑影电射而至,站在两个裸体少女的身边。
  小六子一看不由大惊,心中这份后悔可别提了,想不到前门赶出恶狼,后门又来了猛虎。
  此人正是“纹身野叟”的师弟“圣手采花”霍飞。
  此人天生奇淫,老少不拒,他早已对白玉娟和白惊鸿动了淫念,今夜来到伏牛山中,听到救命之声,且是个少女的口音,他已动了念头。
  想不到来的正是时候,“圣手采花”一双色眼在两女身上扫了两匝,小六子立即趁机扑上,左掌猛推,右手发出十五颗棋子。
  “圣手采花”更是了得,大袖一挥,十五颗棋子一齐飞上天空,而小六子那一掌,也被化解开去。
  “圣手采花”阴笑道:“待老夫打发你这小子再说!”
  说毕,向小六子欺去。
  小六子不由连连后退,深知自己绝非敌手,心中暗暗着急。
  他掏出三颗棋子,喝声:“照打!”一颗迳奔“圣手采花”面门,另外两颗分袭白惊鸿和小黛的穴道。
  “卜卜”两声,白惊鸿和小黛的穴道立解,两女爬起来,慌忙的穿衣。
  “圣手采花”不由大怒,道:“就让你们全部解开穴道,老夫也不在乎!”
  白惊鸿喝声:“看镖!”“圣手采花”向旁一闪,见并无东西射来,心知上当,而小六子却抓了一把棋子,疾射而至。
  “圣手采花”大袖一拂,刚刚破去,怎知小六子又是一颗棋子,疾取他的会阴要穴。
  老魔没想到他会有这一手,狼狈退了一丈,堪堪让过。
  而这时白惊鸿和小黛都站在奚铁笙身边,一筹莫展,因为她们无法解开他的穴道。
  “圣手采花”动了真火,一掠而上,向小六子推出一掌。
  小六子全力相迎,“蓬”地一声,竟被震出一丈多远,跌在地上。
  老魔一掠而至,立掌如刀,当头劈下。
  小黛大惊,要救已是不及。
  突然,一阵阴恻恻的声音破空而来,速度之快,无与伦比,“圣手采花”悚然收手,暴退三步。
  来人竟是“云中飘”古苍,他一看奚铁笙和白惊鸿等人,连连笑道:“原来你们躲在这里!”
  白惊鸿上前见礼,道:“徒儿叩见师父!”
  “云中飘”冷哼一声,大袖一拂,硬将白惊鸿震退一丈,道:“你私通敌人,放走要犯,待会为师再拾掇你!”
  “云中飘”看了“圣手采花”一眼,道:“霍飞,你和‘纹身野叟’扰乱‘剑笳盟’,本人奉盟主之命,前来拿你!”
  “圣手采花”自知不是敌手,冷笑道:“古苍,你不敢动老夫一根毫毛!”
  古苍冷峻地道:“要不要试试看?”
  “圣手采花”道:“你要是向老夫下手,老夫就活劈了这小子,武林中无人不知你亲手杀死‘仙剑’之后!”
  古苍冷笑道:“即便我杀他又怎样?”
  “圣手采花”道:“老夫已知你们的阴谋,老夫只要告诉一个人,你的阴谋就全部失败!”
  古苍道:“谁?”
  “圣手采花”道:“就是那位冒牌文士!”
  古苍不由一震,狞笑道:“你既知此事,老夫更不会放过你!”
  说毕向“圣手采花”欺去。
  “圣手采花”以掌贴在奚铁笙的天灵穴上,道:“你要死的还是活的?须知老夫不是和你开玩笑!”
  古苍心念电转,心道:“他若杀死奚铁笙,此事必定传出江湖,而我又不见得能制住他!”
  就在此时,“纹身野叟”司马牛狂笑一声,飞落场中。

  第十九章 携信物再探邪盟
  古苍一看这个局面,对自己不利,冷笑道:“司马牛!你们两个联手齐上如何?”
  司马牛厉声道:“‘剑笳盟’扰乱天魔坞,老夫数十年的基业,毁于一旦,这笔帐少不得也记上你一笔!”
  古苍道:“不错,此事老夫也不必否认,谁叫你扣留‘仙剑’及‘魔笳’的门下!”
  司马牛厉声道:“胡说!那两个小子上次闯入天魔坞,若非老夫有意放他们,插翅也逃不了,谁说我扣留他们?”
  “圣手采花”一指地上的奚铁笙道:“师兄,你看!这小子不是在这里么?”
  司马牛一看,不由狞笑,道:“古苍,老夫深知乐奇和白龙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必是你的嫁祸之计,你以为我不知道为你撑腰之人是谁么?”
  古苍道:“你知道又怎样?”
  司马牛厉声道:“古苍,你先接我三掌——”
  语音未毕,随声发出一式“七绝掌”。
  古苍也不示弱,推出一掌。
  只闻“轰隆”一声,烟尘四起,两人各退了一大步,地上留下一个深坑。
  司马牛大喝一声,又推出一掌。
  这一次仍然各自退了一步,司马牛再全力施为推出一掌,只闻一声震天巨响,司马牛竟被震出五步之远,而古苍仅退了两大步。
  显然在古苍施出绝招之下,司马牛落了下风。
  “圣手采花”一掠上前,道:“师兄,咱们联手把这老鬼拿下!”
  司马牛不由暴怒,厉声道:“你给我滚下去!”
  “圣手采花”谁也不怕,就是怕他的师兄,闻言退了下去。
  司马牛冷峻地道:“古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不到你还有奇学未出呢!老夫就是不信邪,来来来,我们再排十掌。”
  古苍冷笑道:“你不是敌手!”
  司马牛忍无可忍,全力施出“七绝掌”拼命抢攻。
  古苍绝学迭出,不到五十招,就把司马牛逼退七八步之远。
  此刻小六子走到奚铁笙身边,正要挟起奚铁笙,“圣手采花”厉声道:“不要动他!”
  小六子道:“你要干什么?”
  “圣手采花”道:“你别管,他毁了我的逍遥榻,老夫——”
  司马牛厉声道:“霍飞,让那小子带走!”
  霍飞悻悻而退,小六子挟着奚铁笙和白惊鸿及小黛疾驰而去。
  出了谷口,突见白帆赤身裸体拦住去路,道:“妹妹,你想要活的奚铁笙,还要求求我,我点了他的穴道,除了我之外,无人能解,若五个时辰不解,你的心上人可就怕不行啦!”
  白惊鸿掩面厉叱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狗贼,你快滚吧!我不愿再见你这衣冠禽兽!”
  白帆狞笑道:“既然如此,这小子死定了!”
  说毕,回身就走。
  小六子大声道:“白帆,你说说看,你要甚么条件?”
  白帆道:“只要你脱一套衣服给我穿,我就解开他的穴道。”
  白惊鸿道:“小六子兄,别信他的鬼话!”
  小六子道:“可以,可以,但我必须先扣住你的脉门!”
  白帆道:“如果我解了他的穴道,你杀了我呢?”
  小六子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岂能出尔反尔!”
  白帆道:“好吧!你叫她们退到十丈以外,我们一齐动手,你先把衣衫脱下拿着,我解他的穴道,你再交我衣服!”
  小六子向两女使个眼色,两女立即退了下去,小六子脱了衣衫,仅剩下一条短裤,把衣衫拿在手里。
  小六子扣住白帆左手脉门,走到奚铁笙身边,白帆道:“你别扣得太紧呀!这样我怎能解他的穴道?”
  小六子松了一下,道:“这样可以了吧?”
  白帆道:“还要松一点!”
  小六子又松了一下,就在此时,白帆一抖手,抢去衣衫,飞起一脚将小六子踢出一丈多远,右手立掌如刀,向奚铁笙头上斫去。
  两女同时发出一声惊呼,要救已是不及,立即掩面不忍再看,只闻一声惨呼,接着传来“叭哒”一声。
  两女从指缝中望去,不由当场怔住,只见白帆躺在三丈之外,寂然不动,奚铁笙一脸杀机,站在那里。
  白惊鸿狂呼一声,投入奚铁笙怀中,泪水泉涌,喜极而泣。
  奚铁笙肃然地道:“我本来早已自解穴道,只因体力未复,不敢再轻举妄动,想不到这贼子竟送上门来!”
  小黛把小六子拉了起来,道:“快去把衣服拿过来穿好!”
  小六子道:“小黛!你……你……”
  小黛厉声道:“快去穿衣服吧!”
  小六子立即向白帆走去,奚铁笙大喝一声:“且慢!”续道:“这狗贼要暗算你!”
  语音未毕,果然白帆一跃而起,疾掠而去。
  小六子赤着上身,肋骨根根可见,两女不由忍俊不住道:“真是‘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
  四人出了伏牛山,在附近买了一套衣衫,到洛阳入了店。
  饭后,奚铁笙把近日所见之事对白惊鸿说了一遍,道:“休息几天,待我体力复原,就要再入‘剑笳盟’设法见师祖一面,把这件信物交给他老人家。”
  白惊鸿道:“这‘仙剑’信物交给令师祖,他就会脱离‘剑笳盟’?”
  奚铁笙道:“不错!”
  白惊鸿道:“我看没有那么容易!”
  “怎见得?”
  “你没看到那文士在白龙山的石屋中出现?而且听‘云中飘’和乐、白两位祖辈的谈话,好像是文士已被软禁在那里?”
  “不错!这件事真是令人费解!那文士到底是谁?他既有一身绝学,怎会被白龙山所困?”
  白惊鸿道:“依我猜想,那文士可能是个女人!”
  奚铁笙道:“我过去和娟妹也有这种看法,但他如果是女人,和家师祖及白前辈又有甚么关系?”
  白惊鸿道:“据说昔年‘黑白四绝’都热恋‘魔手红颜’余梦真,以后余梦真独对乐、白两位接近,以致使‘纹身野叟’司马牛和家师‘云中飘’火并三天三夜,两败俱伤,而余梦真也告失踪,为此事,乐、白两位也互相仇视。”
  奚铁笙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位文士前辈就是昔年的‘魔手红颜’余梦真前辈?”
  白惊鸿道:“我想很有可能,试想,若非是她,怎敢说乐、白两位前辈一见信物就能跟你脱离‘剑笳盟’?我想这信物一定是乐前辈昔年交给她的!”
  奚铁笙点点头道:“有点道理!可能是她,但是……”
  白惊鸿道:“你是不是怀疑她身负绝学,为何却被白龙山所困?”
  奚铁笙道:“是呀!这又为了甚么?”
  白惊鸿道:“此事,我也不敢妄自揣测,不过,我认为余前辈既然和乐、白两位前辈有深厚的友谊,自然极为关怀两位的安危,说不定是她自己愿意暂时作为人质,以保乐、白两前辈的生命安全。”
  奚铁笙道:“鸿妹,你的推测很有道理,我想可能如此,因为近来那位文士出现江湖,都是以‘魔刀尊者’身分出现,大概是暗中设法拯救两位前辈!”
  五天后,奚铁笙的体力已复,而白惊鸿的臂伤也已痊愈,只是失去一臂,使奚铁笙非常不安,因此,他更加敬爱她。
  而白惊鸿每想起关啸天被震下绝壁,生死不明,就悲不自胜,奚铁笙只有安慰她说,吉人自有天相,可能险中得救。
  第六天入夜,奚铁笙率领三小,又来到邙山摘星坪“剑笳盟”附近。
  奚铁笙换上怪衣,也易了容,三小不由大为惊奇。
  奚铁笙道:“‘剑笳盟’中高手如云,步步惊险,你们三位先守在这里,如果我四更前不能回来,你们再进去不迟。”
  白惊鸿道:“笙哥,我要去,我不放心嘛!”
  奚铁笙道:“鸿妹,你要知道,有你在我身边,一定使我分神,万一被人发觉动上手,我要兼顾你,可能误了大事!”
  白惊鸿只得留下,道:“那么你要多加小心哪!”
  奚铁笙离开三小,迳奔正中大殿,只见大殿中并无人影,心想:此番无论如何也要把信物交与师祖。
  他又向后掠去,突然,有人沉喝一声,道:“何人擅闯‘剑笳盟’?”
  奚铁笙衣袖一挥,风云变色,趁机又向后掠去,其快逾风。
  那人连影子也未看到,立即吹起竹哨,刹那间哨音呼应,此起彼落。
  突然迎面驰来一人,奚铁笙一看,不由大喜,正待打招呼,那知对方闷声不响推出一掌。
  奚铁笙仓卒接了一掌,竟被震退一步,原来此人正是“洞庭神君”齐景蔚,已被任命“剑笳盟”的巡回之一。
  奚铁笙深知这位师伯内力深厚,正要上前答话,突然又掠来三条人影,大声道:“齐巡回,切莫放走来人,此人就是那个唱‘魔刀歌’之人!”
  奚铁笙不愿再耽误时间,大袖一挥,狂风大作,趁机又向后面掠去。
  来到一个八角亭之旁,只见乐奇和白龙川对坐而弈,并无第三者在旁。
  但乐、白两人立即发觉沉声道:“尊驾就是上次扰乱本盟之人?”
  奚铁笙见四下无人,立即走进,伸手入怀取出仙剑的信物,托在掌心,道:“前辈可认得此物?”
  乐、白两人不由同时一震,同时站了起来,道:“认是认得,不知是真是假?”
  奚铁笙道:“前辈接住!”
  说毕,扬手掷了过去。
  乐奇接过信物,仔细看了一遍,不由面色一肃,道:“尊驾何来此物?”
  奚铁笙道:“有一位文士——”
  突然一阵暴喝之声,十余个高手已围攻而上,奚铁笙不愿连累师祖,立即大袖一挥,尘土飞扬,接着又施出第二式绝学。
  两声惨呼,“蟠龙刀”两兄弟已被震出数步,奚铁笙飞身上屋,回头大声道:“是一位中年文士交给我的,他说你一见此物即知他是谁!”
  说毕,转身要走,那知一声阴笑,“云中飘”已站在面前。
  奚铁笙暴喝一声,道:“魔刀出鞘妖孽丧胆,圣歌一曲群丑显形!”
  语毕,推出第一式绝学。
  蓦地一声,“云中飘”被震退一步。
  “住手!”
  乐、白两位盟主大喝一声,掠上屋面,道:“副盟主且慢动手,我们有话要问他!”
  “云中飘”道:“盟主可还记得,组盟时的诺言吧!”
  乐、白两人不由一震,道:“当然记得!”
  “云中飘”道:“一年之内不准与外人交谈,谅两位还记得,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乐、白两人互视一眼,默然而退。
  “云中飘”大喝一声:“给我拿下!”
  一干高手一齐拥上,奚铁笙再也不留情,第二式绝学以十成功力施出,只闻闷哼之声不绝于耳,“中原五骑士”和“太极二绝”首当其冲,鲜血狂喷,飞出三丈之外。
  奚铁笙回身疾掠,突然,全殿之中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只见数十个高手将他围在核心,高手之外,又围了两重彪形大汉。
  奚铁笙不由骇然,将真力聚足,两掌一错,陡然一阵暴响,成扇面形扫出一掌。
  又是一阵惊呼,“阴阳双煞”和“催眠秀士”及“闪电肘”四人,竟被震出五步之远,立即现出一个缺口。
  奚铁笙恐怕误了时间,三小在外面暴急了闯进来,那就糟了,立即向缺口处冲去。
  那知“云中飘”一闪而至,狞笑道:“老夫今夜一定要揭开你的真面目!”
  奚铁笙恨透了这个魔头,将所有的内力提足,吐气开声,推出一掌。
  刹那间天昏地黑,屋瓦齐飞,那些大汉一阵大乱,纷纷走避。
  脚下屋面摇摇欲倒,有如天崩地裂一般。
  这正是第三式绝学,且是第一次施出,一声巨震,这座偏殿塌了一角,“云中飘”被震出五步多远。
  奚铁笙也退了三大步,他趁机拔起七八丈高,向殿外掠去。
  蓦觉迎面涌来一道无俦罡风,硬将奚铁笙震回原地,只见一个身材甚矮的蒙面人,站在他的对面,冷峻地道:“刚才那件信物是何人交与你的?”
  奚铁笙心中一动,知道这蒙面人必是“剑笳盟”幕后主持人,不由火起,道:“恕难奉告!”
  蒙面人厉声道:“好小子!你不说我也知道!”
  奚铁笙厉声道:“你困住‘仙剑’及‘魔笳’,到底是何居心?”
  蒙面人道:“你小子还不配知道此事!”
  奚铁笙大怒,全力推出第三式绝学。
  又是一声大震,奚铁笙和那蒙面人各自退了三大步,同时落到地上。
  奚铁笙大喝一声,又集平生功力推出一掌,巨震声中,他倒纵而起,向外疾掠,那知蒙面人早知他退意,又拦住去路。
  突然,奚铁笙暗叫一声:“不好!”只觉胸前一阵翻腾,知道毛病又要发作了,如能马上逃出“剑笳盟”尚有活命希望,否则,一落这魔头之手,那就凶多吉少了。
  他正要再推出一掌,但胸前隐隐作痛,力道已经无法集中,身躯摇晃起来。
  蒙面人不由怔了一下,但立即又冷笑道:“原来你只有这点道行!”
  他以为奚铁笙被他震伤,缓缓欺近。
  这时奚铁笙两手抚胸,面孔扭曲,痛苦万状,他沉声谴:“我有个心痛的毛病,现在又发作了,要杀便杀,如果你能顾及身分,半个时辰之后,在下愿和你再拼十掌,以决胜负!”
  蒙面人狞笑连连,道:“可以!不过我先要揭开你的真面目!”
  说毕,向奚铁笙面上抹去。
  突然,一声厉叱,三道掌风齐袭蒙面人的背心,他疾闪五步,只见三个年轻人已来到三丈以内。
  来人正是白惊鸿、小六子和小黛,他们等到将近四更,十分焦急,尤其是白惊鸿更是放心不下,乃决定闯入殿中看看。
  蒙面人试出三人合击之力虽然强大,却不是他的敌手,不由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白惊鸿道:“你身负绝技,却不顾身分,乘人之危,令人齿冷——”
  “胡说!”
  “云中飘”古苍怒喝一声,续道:“贱婢,还不跪下!”
  白惊鸿对她的哥哥寒透了心,当然连带对古苍也没有好感,她认为有其师必有其徒,冷峻地道:“我为甚么要跪下?”
  古苍狞笑道:“逆徒!你简直胆大包天,为师只有成全你了——”
  白惊鸿狂笑道:“告诉你,我不再是你的徒弟,像你这种阴险毒辣之人,也不配为人之师!”
  古苍老脸红一阵白一阵,阴笑道:“好,好,你这个贱人倒教训起老夫来了。”
  说着向她欺近。
  蒙面人沉喝一声:“且慢!”对白惊鸿道:“你为甚么要背叛师门?”
  白惊鸿厉声道:“因为他心地邪恶,卑鄙下流,专门做些见不得人之事!”
  蒙面人以为白惊鸿在讽刺他,不由哼了一声,道:“拿下!”
  古苍一闪而上,伸手就抓。
  小六子和小黛同时大喝一声,推出一掌,而白惊鸿也不留情全力推出一掌。
  古苍虽然了得,也不敢三面受敌,疾闪三步,气得须发皆张。
  蒙面人冷笑道:“我要活的!”
  古苍闷声不响,未见他移步,已闪到白惊鸿侧面不到三步之地。
  这时小六子和小黛两人,已和其余高手打了起来,由于蒙面人声言要活的,两小虽陷入挨打的局面,一时之间尚能支持。
  古苍狞笑道:“贱婢!你若束手就缚,为师保证从轻发落!”
  白惊鸿厉声道:“你作得了主么?恐怕你也要伏首帖耳听命于人!”
  古苍不由杀机陡起道:“贱婢!这可不能怨我了——”
  了字未落,右手一探,疾抓白惊鸿的头发。
  白惊鸿失去左臂,动作毕竟慢了一些,况且古苍又是她的师父,在心理上就受了影响,要闪已经不及。
  就在这紧要关头,三条人影如电射至,一声娇叱:“住手!”硬将古苍震出两大步。
  来人是“黑刀客”、“天台棋痴”和白玉娟,他们离开铁屋之后,因白玉娟饿得伤了真元,待她的体力恢复之后,才赶到“剑笳盟”,因为白玉娟以为奚铁笙一定要送信物给他帅祖。
  古苍不由一震,不知刚才一掌是何人所发,他还以为是“黑刀客”和“天台棋痴”呢!
  刹那间“剑笳盟”中高手,又将“黑刀客”和“天台棋痴”围了起来。
  白玉娟暗提功力,闷声不响向古苍推出一掌。
  这正是文士所授的第三式奇学,罡风陡起,方圆数丈之内形成一个龙卷风似的漩涡。
  古苍未防她这一手,闷哼一声,摔出一丈多远,吐了一口鲜血,内腑已受重伤。
  蒙面人非但未曾援手,反而冷笑道:“副盟主如此粗心大意,无怪连遭败绩了!”
  语气之冷,像对一个陌生人说话似的。
  古苍被人扶下,白玉娟看了奚铁笙一眼,却对蒙面人道:“尊驾既为‘剑笳盟’最高主持人,自不会乘人之危,姑娘现在要杀死这个无耻的贱婢,然后再和你决一死战!”
  蒙面人冷笑道:“年纪不大,豪气可嘉,老夫就答应你,在你们动手之时,绝不动那小子一根汗毛!”
  此刻,奚铁笙已经坐在地上,陷入半昏迷状态,但他隐隐听到白玉娟要杀死一个贱婢,勉强睁开眼来。
  他一看之下,不由心头大震,知道白玉娟是指白惊鸿,心中一急,胸中更加痛得难忍,而这次绝症发作,比上一次更为厉害。
  他忍痛大声道:“娟……妹……她……她是……我们……的救命……”
  他说到这里,一阵剧痛,再也无法忍耐,倒在地上。
  白玉娟不知道上次在铁屋中那只手臂是白惊鸿的,她只是以为白惊鸿出卖他们。
  一个人在极端忿怒和激动之下,方寸大乱,竟未注意白惊鸿失去一臂,也未注意奚铁笙两臂全好,更未听到奚铁笙刚才的话。
  她一脸狠毒之色,向白惊鸿扑去。
  白惊鸿不由大惊,自知不是敌手,连连后退,道:“娟妹……你……你……要干甚么?”
  白玉娟厉声道:“我要掏出你的心看看,到底是甚么颜色!”
  白惊鸿一时慌乱,同时也不愿说出折臂疗饥之事,道:“娟妹……咱们……没有仇恨!”
  白玉娟此时已恨到极点,全力推出一掌,硬将白惊鸿震出三丈多远,道:“你出卖我们,致使笙哥失去一臂,我也要先卸你一臂。”
  这时白惊鸿摔在地上,知她误会,但她乃是善良的女子,到此地步,仍不愿居功,正待说话,白玉娟已经抓住她的左肩。
  白玉娟一抓落空,不禁“噫”了一声,这才发现她左臂已失,但她此刻已动了杀机,无暇问她失去左臂之事,反手又抓住她的右臂。
  白惊鸿一看她那狠毒之色,不由心胆皆裂,大声道:“娟妹,你听我说。”
  “咔嚓”一声,白惊鸿仅有的一只右臂,应手而折,立即昏了过去。
  白玉娟仍未泄恨,伸手向白惊鸿心坎上戳去。
  蓦地一道无俦罡风山压而至,有人沉声道:“年纪轻轻,手段如此之毒。”
  白玉娟被震出一丈多远,只见一团尘雾中滚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又奔向那蒙面人。
  蒙面人厉声道:“你又来了,接我一掌!”
  一声大震,双方各退了三大步,胜败未分,来人立即和蒙面人打在一起。
  此刻,“黑刀客”等人被一干高手困住,十分危急,而小六子和小黛,也只有勉强招架。
  突然,奚铁笙缓缓坐了起来,他略一运气,畅行无阻,知道绝症已好,一跃而起。
  他一打量现场,突然想起刚才白玉娟的话,目光立即落在白惊鸿的身上。
  他悲号一声,扑到白惊鸿的身边,只见她右臂已被人折去,仍然昏迷不醒,不由咬牙切齿地道:“这……是谁……干的?是谁?……是谁啊?……”
  他声嘶力竭,泪下如雨。
  白玉娟刚才被那文士一掌击出一丈多远,并未受伤,此刻爬起来一看奚铁笙痛苦之状,不由冷笑道:“是我!”
  奚铁笙一股怒气,实在无法忍耐抑制,大喝一声,就要推出一掌。
  突然,那文士沉声道:“小子快把她救走!全部撤退!这是甚么时候,还自乱阵脚?”
  奚铁笙撤回掌力,挟起白惊鸿,向一干“剑笳盟”中的高手扫出一掌,这一掌是他含怒而发,势不可当。
  只闻一片闷哼之声,倒了五六个,他连出两掌,又击倒三四个,大喝声;“各位快走!”
  “黑刀客”等人立即跟着他向外冲去,奚铁笙红了眼睛,只要有人拦阻他,他就立下毒手。
  只闻一阵肉碎骨折之声,一路上阻挡他的人都变成一堆肉泥,再也无人敢拦阻他。
  奚铁笙心如火焚,出了“剑笳盟”,脚步加快,疾驰而去。
  他此刻只想找个隐秘之所,抱着白惊鸿痛哭一场。
  一路狂驰,一串串的泪水都淌在白惊鸿的脸上,但白惊鸿仍然没有醒来。
  他来到一个小山洞,放下白惊鸿,掏出金创药,为她包扎好,立即又为她运功疗伤。
  约莫半个时辰,白惊鸿才悠悠醒来,奚铁笙收手,泪眼模糊的凝视着她。
  白惊鸿平静地躺着,她望着奚铁笙,心中无法抑制的委屈,使她的娇躯瑟缩颤抖。
  奚铁笙把她抱了起来,紧紧地搂着,两人都没有说话。
  因为他们想要说的话太多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两人只是不停地流着泪水。
  “鸿妹,是小兄害了你!我要为你报仇!”
  “不!笙哥,这是一个误会,小妹当初恐怕说穿,她不肯吃我的肉,所以不叫你说穿,想不到……”
  奚铁笙肃然地道:“鸿妹,今生今世小兄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要永远陪着你,去到远远的天之涯、海之角,再也不管武林中之事!”
  白惊鸿又淌下激动的泪,道:“笙哥,我能得到你的爱护,虽然残废也满足了。你千万不能有遁世之想,乐、白两位老前辈奇仇未报,邪魔外道横行武林,你一向以武林大任自负,绝不能就此退隐!”
  “不,我寒心了!鸿妹,行侠仗义,舍己为人所得到的报酬,竟是这样的惨,正气已泯,天道无还,我们不管也罢!我要以我的余年,来报答你的一片挚情。”
  “不,笙哥!你这样反而使我变成罪人了!”
  奚铁笙沉声道:“我的心意已决,任何人也不能阻止我,我要带你到人迹罕至之处,永不再涉足江湖。鸿妹,我爱你的心,永远不变,你绝不可自卑,你要知道,我伺奉你是我乐意做的事,我们相依为命,啸傲山林,听无弦石濑、不调松风,我们会幸福的!”
  “笙哥,你听小妹一句话好不好?”
  “好,你说吧1”
  “你如果真正的爱我,就要以苍生为重,不要使我变成武林罪人!”
  “不,这个要求,我办不到。有罪的是我,与你无干!”
  “笙哥,听我的话,将来住在乡间,你仍为武林出点力,一月之中我们见一两次面,我……我为你生几个孩子,那样不是很好么?”
  奚铁笙道:“我意已决!鸿妹,我永不离开你。我恨透了武林,我恨透了一切,我不想再见任何人!”
  白惊鸿愣住了,她心中固然感到无比的安慰,但又十分担心,她知道奚铁笙个性倔强,说一不二。
  “胡说!小小年纪就有遁世之念,你能对得起你的长辈么?”
  人随声至,洞口已站定两人,一位是那中年文士,另一位老人,须发皆白,看年纪在七旬以上,却满面红润。
  奚铁笙抱着白惊鸿深施一礼,道:“谢谢前辈连番救命之恩。”
  文士哼了一声,道:“一个人要想干一番导轰烈烈之事,必须有过人的耐心才行,你稍受挫折,就有遁世之念,岂是男子汉的行径?况且你两代奇仇未报,武林正义尚待挽救,如果正道人物都像你一样,天下岂不永无宁日!”
  奚铁笙默默不语,他心已决,却也不便出言反驳。
  文士指着白发老人道:“这位是昔年一代大侠‘风雷叟’李凤阁李前辈,他的辈分犹比‘仙剑’和‘魔笳’高出半辈,有他出面照料,能使鸿儿残而不废!”
  奚铁笙连忙见过礼,道:“鸿妹两臂俱失,怎能说残而不废?”
  文士冷笑道:“你可知道李前辈的武功渊源?”
  奚铁笙一想,道:“曾听家师祖说过,李前辈精通各派武功,尤其自创一套腿法,别走蹊径,名为‘风雷八腿’,但极少施展此学。”
  文士道:“这就是了!试想,鸿儿学成‘风雷八腿’之后,岂不是残而不废!”
  奚铁笙心中一动,面呈喜色,但立即又皱皱眉头,心道:“俗说:白手成家,一手遮天。足见要想打天下,全靠两手,可没听说靠两腿打天下的!”
  “风雷叟”微微一笑,显然已猜透奚铁笙的心理,道:“来来来!小子,老夫让你见识见识。”
  奚铁笙不由红了脸,知道人家猜透了自己的心意,道:“晚辈深信前辈腿上功夫超群出众,晚辈那敢班门弄斧!”
  “风雷叟”道:“不妨!若不让你见识见识,你可能还不相信光凭两腿能打遍天下呢!”
  奚铁笙大感为难,文士道:“出来吧!别人想学还学不到呢!记住,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要太固执己见,鸿儿一旦学成,不会在你之下。”
  奚铁笙半信半疑,抱着白惊鸿出了洞口,来到一片草坪之上,把白惊鸿放在一边。

  第二十章 吕祖阁午夜飞头
  “风雷叟”道:“你以掌代剑,施展‘仙剑’招术,老夫在十腿之内叫你躺下三次!”
  此言一出,奚铁笙不由暗自不服,当今之世,尚未见过在自己施出“仙剑”绝学而能在十招之内叫自己躺下三次的。
  “风雷叟”看出他心似不服,微微一笑,道:“小子,你要是不出全力,可是自找苦吃!”
  奚铁笙躬身普,道:“晚辈冒犯了!”
  一上手就是“圣者之剑”内三剑第一式——“孽龙戏浪”。
  罡风呼啸疾奔“风雷叟”下盘,“风雷叟”一闪让过,只闻“咔嚓”一声,“风雷叟”背后一株合抱大树齐腰折断。
  奚铁笙不由骇然,立即施出第二式“捜魂罗魄”。
  “风雷叟”未待他施出,只见他两腿藏于长衫之中,身形离地两尺多高,划了个弧形,飞到奚铁笙左侧,左腿疾出,待奚铁笙一闪,竟是虚招,那一腿落地,右腿又飞了起来。
  奚铁笙以为这一腿是实招,又闪了一步,那知老人又是虚招,右腿落地,这次两腿同时飞起,如电踢到。
  奚铁笙来不及出招,不由吃了一惊,因为两腿齐到,定有一虚一实,他只得以铁板桥功夫,倒纵五六步。
  那知“风雷叟”身影已失,奚铁笙大骇,知道人家已在自己身后,他心机过人,情知左右上下,都被人家封锁,只得身形一摇,佯作犹疑不定,却向前斜拔而起。
  他以为这次准能让过一脚,那知意念未毕,屁股上中了一脚,“叭哒”一声,摔出五丈多远,半天才爬起来。
  “风雷叟”道:“小子,我们再来!”
  奚铁笙尴尬地道:“前辈,晚辈服输了!”
  “风雷叟”李凤阁道:“你还要退隐么?”
  奚铁笙道:“前辈既然有意栽培鸿妹,晚辈不敢作退隐之想了!”
  文士道:“这还差不多!来吧!此地还算僻静,就在这里花上半个月工夫学艺。”
  在文士与“风雷叟”互相运功治疗之下,三天后白惊鸿已经痊愈,只是两袖空空,十分刺眼。
  第四天“风雷叟”就传她“风雷八腿”,此学共有六十四式,白惊鸿为人聪明,而且日夜不停地练习,十五天已全部学会。
  最后,“风雷叟”又传了两小一招绝学,文士不由问道:“李前辈这招绝学玄妙无比,不知是否——”
  “风雷叟”连忙摇手,道:“不要说了,关于此学的来源,相信你们不久便知。老夫要告诉你们一件事,‘剑笳盟’为了实行他们的阴谋,从现在开始对那些未参加‘剑笳盟’的那些白道人物,以最惨酷的手段,展开一场空前的杀戮,你们可要小心了!”
  奚铁笙对文士道:“请问这位前辈,现在可以赐告大名了吧?晚辈已将‘仙剑’信物交与家师祖,但因当时被‘云中飘’等发现,所以未能详谈,不知家师祖有没有脱离‘剑笳盟’?”
  文士黯然地道:“你师祖迄今未脱离‘剑笳盟’可能另有原因,至于我的名字——”
  “风雷叟”插口道:“他就是昔年——”
  文士连忙摇手,道:“李前辈请暂时勿予说明,好在不久便知。”
  “风雷叟”呵呵大笑一阵,道:“好好,不说不说!嗨,‘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有情月常圆’。‘情’字害人真是不浅!”
  文士默然良久,道:“现在‘洞庭神君’和‘齐鲁双残’都与‘黑刀客’、‘天台棋痴’等人互通声气,你们先和‘黑刀客’等人会合一起,再共商破敌之计,但要告诉他们,‘剑笳盟’准备向他们下手!”
  白惊鸿道:“不知那几位前辈在那里?”
  文士道:“他们在洛阳城中,不难找到,你们去吧!”
  两者别两位奇人后,出了邙山,迳奔洛阳城。
  奚铁笙道:“我此番出来,首先要杀死二人!”
  白惊鸿道:“我哥哥是其中之一?”
  奚铁笙道:“不错,此贼乃是衣冠禽兽,留他不得。还有一个就是‘圣手采花’霍飞那个淫魔。”
  白惊鸿道:“该杀,该杀!”
  两人来到洛阳,正是晌午时分,十余天都是啃着干粮,饮着泉水,不由食指大动,奚铁笙道:“鸿妹,咱们要好好吃一顿。”
  白惊鸿道:“笙哥,你看我怎能拿碗筷?”
  奚铁笙心中一黯,立即诚恳地道:“一切有我,你放心好了!”
  白惊鸿黯然地道:“总不能一辈子让你伺奉我。”
  奚铁笙揽着她的纤腰,道:“一辈子、两辈子、十辈子我都愿意伺候你。”
  奚铁笙怕她伤心,才故意安慰她,其实他自己心中也极为悲忿,只是不敢表示出来。
  白惊鸿道:“笙哥,你真好。”
  “快别说了!”
  两人说笑中,奚铁笙揽着她上了一家规模最大的酒楼。
  两人略一扫视,不由微微吃惊,原来这楼上十九都是“剑笳盟”的高手,其中竟有“魔笳”白龙川的兄长白龙山。
  两小坐在临窗位上,叫了酒菜,奚铁笙以传音入密之术道:“鸿妹,你看到你那伯伯没有?”
  白惊鸿道:“现在我才知道他为人阴险,是个坏人,但看在他对我养育之恩份上,今后我将避免与他动手,现在不要去见他!”
  白龙山见白惊鸿连看也不看他一眼,老脸尴尬已极,低声对“催眠秀士”萧涌说了几句话。
  “催眠秀士”萧涌下楼而去,不久又回到座位上,嘿嘿冷笑不已。
  两小等了约半个时辰,未见酒菜送来,连忙呼叫店小二。
  但季半天,未见小二上来。
  奚铁笙心中一动,道:“鸿妹,咱们若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今天就别想吃饭了!”
  白惊鸿道:“一定是白龙山不准店家卖给我们!”
  奚铁笙电目一扫,恰巧店小二由梯口走上,手中端着四个大盘和两壶酒,向白龙山桌边走去。
  奚铁笙沉声道:“我们的酒菜呢?为什么还不送来?”
  小二呐呐地道:“本店的酒菜都被这位老人家包了,实在对不起,两位请到别家吧!”
  白惊鸿低声道:“我们就再走一家吧!就是要到酒菜也吃得扫兴!”
  奚铁笙点点头,扶着白惊鸿站起来,向梯口走去。
  白龙山沉声喝道:“鸿儿,回来,难道你连伯伯也不认识了么?”
  白惊鸿道:“恕晚辈无礼,因为这里都是邪魔外道,所以没有看到你老人家。”
  白龙山老脸红了一下,知道她在骂他,故作不知,道:“过来一齐吃吧!”
  白惊鸿道:“不用了,我们还有事待办,就此告别!”
  说毕又向梯口走去。
  突然,站起五六个人,准备向两小扑去,但白龙山一挥手,都一齐坐下,没有拦阻。
  两小出了酒楼,一看不远处也有一家颇具规模的酒家,立即走了进去。
  那知一看之下,不禁又是一怔,以白帆为首,“剑笳盟”之人不下七八个之多。
  两人还未坐下,店小二就颠着屁股跑了过来,道:“少爷、姑娘!真对不起,今天本店全部的酒菜都被这位少爷包了!”
  奚铁笙涵养再好,也无法忍耐,厉声道:“不管谁包了,小爷非吃不可!”
  小二左右为难,看看奚铁笙又望望白帆。
  这时小二端着几个菜和美酒向白帆走去,奚铁笙一招手道:“小二,你过来一下!”
  店小二一回头,感觉有一股极大的吸引之力,无法抗拒,竟向奚铁笙桌边走来。
  奚铁笙出手逾电,接过酒菜,道:“待会小爷加倍给钱,去吧,不干你的事!”
  说毕,自己去拿了两个酒杯,两副筷子,斟了两杯酒,左手端着一杯,送到白惊鸿的唇边,右手自己饮了,接着又挟菜送到白惊鸿口中,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大吃起来。
  白帆嘿嘿冷笑,道:“小子,不必得意,今天三更见!”
  说毕,带着一干魔头,忿忿而去。
  两小食毕,出了酒家,即发现“黑刀客”留下的暗号,一墨去,来到北关吕祖阁。
  原来“黑刀客”等人住在这里,两小进了吕祖阁,只见“黑刀客”、“天台棋痴”、“齐鲁双残”、“洞庭神君”、“中原五骑士”、小六子、小黛和白玉娟都在这里。
  两小一一见礼,白玉娟怯怯地叫了声:“笙哥、鸿姐!”
  因她上次在“剑笳盟”中折了白惊鸿一臂后,奚铁笙抱着白惊鸿一怒而去,她事后一想,才知在铁屋中折臂为她疗饥之事,不由心中大悔,此刻见了奚铁笙,不由得愧畏交集。
  奚铁笙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拉白惊鸿,揽着她的纤腰,掉头而去。
  白惊鸿本来正要和白玉娟讲话,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愿被别人看出他们之间有不快慰之事,并未挣扎。
  但这样一来,白玉娟可就不是滋味了,她虽然折了白惊鸿的左臂,但那是误会,而刚才奚铁笙对她冷言冷语,她还能忍下,只是见白惊鸿并未向她打招呼,认为是不可容忍的奇耻大辱。
  她强忍下两泡泪水,黯然出了吕祖阁,一干高手正在议论迎敌大事,都没有注意,只有小黛关心小姐,已经发觉白玉娟神色不对,及见白玉娟走了出来,她立即追了出去,道:“小姐,你要到那里去?”
  白玉娟再也忍不住,泪水沾襟,道:“走到那里算那里!”
  小黛急了,她还不知道折臂疗饥之事,十分同情白玉娟,道:“小姐,你忍耐点吧!奚公子一时气忿,说话重了一些,但我知道他是喜欢你的。”
  “不要说了!我伤了他的心,更毁了他的爱人,他不会再喜欢我!”
  她一挥手,把小黛震退了三步,疾掠而去。
  小黛大声呼叫,小六子和奚铁笙立即赶来,但白玉娟已经不知去向。
  奚铁笙立即循着白玉娟所去的方向追去,但追了十余里路,仍然未见到她,不由怅然而返。
  他回到吕祖阁,一干高手正在共商大计,原来“剑笳盟”已经决定向白道未参加“剑笳盟”之人下手,所以“洞庭神君”、“齐鲁双残”和“中原五骑士”都暗来报信,要他们严加戒备。
  事后,“洞庭神君”等人就偷偷溜出吕祖阁。
  他们走后,“黑刀客”郑重宣布,道:“‘剑笳盟’今夜将向我等下手,而且,据说今后每隔三天,即要杀死白道一人,除非我们投降‘剑笳盟’,不然,绝不罢手。”
  奚铁笙一肚子怒火,大声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天台棋痴”道:“他们既敢发下狂言,声明以后每隔三天就要杀死我们一人,谅必有周密的计划,总之,我们不可大意!”
  “天台棋痴”立即分派人手,小六子和小黛跟“天台棋痴”把守吕祖阁下层,“黑刀客”和奚铁笙及白惊鸿把守上层。
  “黑刀客”道:“为了乐、白两位的安全,对方若不下毒手,我们暂时不必操之过急,我想那位文士前辈必有安排。”
  三更过了,四周一片死寂,吕祖阁中漆黑一片,在阁上四面扫视,视线可及半里之外,天上虽无星月,有人想潜进吕祖阁,也必被发现。
  此刻,奚铁笙和白惊鸿坐在窗边,向外面望去,白惊鸿道:“笙哥,你不应该对娟妹冷言冷语,她此去如果碰上‘剑笳盟’之人,就不堪设想了!”
  奚铁笙也有点后悔,他恨白玉娟不问青红皂白,就向白惊鸿下此毒手,而最使他痛心的是,白惊鸿自愿折臂为两人疗饥,而且不愿居功,这是何等高洁的情操!想不到白玉娟竟恩将仇报。
  奚铁笙不由默然,他何尝不担心!
  遇上其他魔头,最多被擒或被杀,但如果遇上白帆那狗贼,就不堪设想了。
  四周仍是一片死寂,夜风拂动四周草木,发出凄凉之声。
  突然,整个吕祖阁震动了一下,阁顶上簌簌落尘,“黑刀客”和奚铁笙不由悚然一震,心知阁顶上已经潜伏绝顶高手。
  这种功夫,类似“蜻蜓撼柱”奇学。
  “黑刀客”沉声道:“既然来了,就不要藏头藏尾!何不现身一见!”
  阁顶上寂然无声,但不久又是一阵震动,整个吕祖阁摇晃起来,大有倒塌之势。
  就在三人蓄势以待之时,突闻阁下一声惨呼,似乎是女子的声响,立即又归于沉寂。
  “黑刀客”正要下去看一下,突闻阁顶上一声冷笑,道:“本盟目的已达,三日后再见!”
  说毕,一条人影有如大鸟凌空,斜掠而下,两个起落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黑刀客”叫声:“不好!”立即下了吕祖阁,只见“天台棋痴”凝视着大梁之上,呆若木鸡。
  “黑刀客”惊呼一声,“嚓”地一声亮起火折,只见一颗小女人头,悬在梁上,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而小六子却倒在地上,已被人点了穴道。
  “黑刀客”大喝一声,道:“老棋迷,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这人头是不是小黛的?”
  “天台棋痴”不过是伤痛过度,凝视着人头,同时他也莫名其妙,不知来人何时下手的。
  “天台棋痴”淌下两行清泪,道:“老黑,我今天栽到家了!人家制住了小六子,又杀了小黛,而且将人头悬在梁上,我竟未能发现,看来咱们这一套差得远了!”
  这时奚铁笙和白惊鸿也下了吕祖阁,见此情景,不由同时悲忿交集,奚铁笙道:“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台棋痴”道:“刚才阁顶大震,我以为你们和来人动上手,但又听不到声息,就到梯口处向上窥视,就在这眨眼工夫,只闻一声惨呼,小六子被人点了穴,而小黛的人头已被来人悬在梁上!”
  大家一齐震住,来人虽然以声东击西的雷,但照刚才制住小六子和杀人悬头的动作来说,简直神乎其技,连“天台棋痴”这等高手,竟未能发现。
  奚铁笙道:“这件事有点奇怪!来人旨在杀人,似乎没有携走尸体的必要,如果这人头果是小黛的,她的尸身呢?”
  这确是一个问题,来人实在不必携走尸体,那么小黛的尸体呢?
  五人在吕祖阁四周找了一遍,没有发现尸体,而天色已将黎明,小六子被解开穴道后,突然放声大哭,痛不欲生。
  天色一亮,就把小黛的人头埋了,“黑刀客”道:“我们住在这里不好,今后‘剑笳盟’既然声言三天之内必杀死我方一人,而且已经杀了一个,必不会虚声恫吓。我们要找个易守难攻登,据险而守!”
  奚铁笙道:“不!我们不能等着挨打,我们要采取主动,白天我们要四出侦察,遇上‘剑笳盟’之人,就不留情,这叫以牙还牙。而且,我们不可固定住所,使对方摸不清我方行止,即使有一两个魔头发现了我们,力量也不易集中!”
  “黑刀客”道:“此言有理,他们既然三天要杀我们一人,必定在我们左右,我们分成两拨,老夫带着小六子,你们三人一拨,今夜一更天在洛阳城南关帝塚会齐。”
  五人立即分手,“天台棋痴”对奚铁笙道:“我们三人在一起,也容易被人发现,老黑去了西方,我就向南方,你俩搜索东北两方,今夜一更天关帝塚见!”
  说毕,“天台棋痴”黯然离去。
  奚铁笙道:“鸿妹,我们这样行动,难免被人发觉,现在是敌暗我明,处处吃亏,我们何不易容一下?”
  白惊鸿道:“你看我易成甚什么样子比较合适?”
  奚铁笙道:“你易成一个老太婆,我就易成一个老头子,反正仍是一对。”
  两小找个隐秘之处,易容之下,变成一对鸡皮鹤发的老人,两人相视大笑。
  两小一路向东,首先来到迎恩寺,两人互相扶持,装成老态龙钟的样子,进了大殿,各自上了一炷香。
  只见此寺中的和尚,个个竖眉瞪眼,分明不像出家人,不由暗自吃惊,假如“剑笳盟”的势力能遍及空门,今后确是防不胜防。
  两人拜毕,正要离寺,突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后殿中一闪而没。
  奚铁笙眼力不凡,已看出是“阳煞”巫荫,显然,这迎恩寺中已潜伏“剑笳盟”分子。
  两小出了迎恩寺,又向正东的白马寺走去,奚铁笙道:“看来洛阳附近,都是‘剑笳盟’的势力范围,刚才‘阳煞’巫荫曾在迎恩寺中出现过。”
  白惊鸿不由一震,道:“下次不知他们要向谁下手。”
  手字未了,只闻后面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两小交换一个眼色,仍然互相扶持,蹒跚地走着。
  “站住!”
  两小缓缓回过身来,只见“太极二绝”联袂而来,“太极双圈”史义仁狞笑道:“看你们两人走路的样子,绝非一般老年人。嘿嘿!光棍眼里揉不进砂子。你们是不是‘黑刀客’和‘天台棋痴’手下之人?”
  奚铁笙正要动手,白惊鸿道:“我们是附近的平民,来此还愿,不知两位说些甚么?我们一点也不懂!”
  “太极圈”史长福狞笑道:“你敢欺骗老子,你说话的声音就像个年轻人。”
  白惊鸿对奚铁笙道:“老头子,这位说我像个年轻人,老身高兴死了!”
  “太极双圈”阴笑道:“别装佯了!你们绝对不是七老八十之人,还不现原形。”
  说着,走了过来伸手去抓白惊鸿的白发。
  白惊鸿岂能被他抓到,她自学了“风雷八腿”之后,还未正式用过,此刻正好试上一下。
  她一偏头,两腿一绞,向“太极双圈”头上踢去。
  “太极双圈”骇然暴退,那知这“风雷八腿”当世绝学,攻守路数都出人意表,“太极双圈”身形尚未站稳,白惊鸿的左足,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太极双圈”心胆皆裂,身形一挫,全力施出一式“太极爪”。
  白惊鸿不避不闪,两足连环踢出,只闻“咔嚓”一声,“太极双圈”的左肘立被踢断,暴退三丈,招呼“太极圈”狂奔而去。
  白惊鸿正要追赶,奚铁笙立即拉住她,道:“这两个败类迟早要除去,不必急在一时,我们再走走看,不过你的‘风雷八腿’果然了得!”
  白惊鸿道:“我真感激李前辈,不然,我就变成废人了。”
  说着话,来到白马寺,次见庙前乱哄哄地围了数十人,而且传过来一阵喝采之声。
  两小挤进人丛一看,不群心地一笑,只见场中并肩坐着两个土头土脑的乡下人,身边放着两柄大刀,那大刀十分沉重,不下三五十斤,刀身上各有一条黄澄澄的金龙,栩栩如生。
  另一个身着青衣小帽,手执一个招魂幡,“哗啦哗啦”作响,他向四周作了一个罗圈揖道:“兄弟三人欠缺川资,不得不抛头露面,藉雕虫小技,聊博一笑,有钱的帮几文,没钱的帮个场,兄弟感激不尽!”
  他说到这里,向两个十四五岁的童子一招手,道:“小兄弟,你过来,我和你玩一次把戏!”
  两个童子走过去,那人大声道:“本人这把戏有个名堂,名叫‘春秋白日梦’,只要本人数出三十个数字,这两位小兄弟就沉沉入睡!”
  此言一出,众人一阵哗然,有的大感惊奇,有的不信,一时之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奚铁笙以传音之术道:“那两个人是‘蟠龙刀’古氏兄弟,此人乃是‘催眠秀士’萧涌,这三人易容在此卖艺,谅是监视我们的行动!”
  “催眠秀士”对“蟠龙刀”古氏兄弟道:“哥儿,敲一通锣鼓助助威!”
  锣鼓一响,“催眠秀士”立即摇动手中的招魂幡,发出异声,同时数出数字。
  两个小童,两眼望着招魂幡,感觉十分好奇,再听着招魂幡上发出的声音,眼皮立即沉重起来。
  “催眠秀士”数到二十八,两个小童已经躺在地上呼呼入睡了。
  人群中立即传来掌声,“催眠秀士”洋洋自得,大声道:“使小童入睡,算不了甚么,这次再使两位老人入睡!”
  说毕,向奚铁笙一招手,道:“两位老人家请进场!”
  奚铁笙暗哼一声,立即揽着白惊鸿进入场中。
  “催眠秀士”大声道:“这次在五十个数字以内,使两位老人入睡!”
  于是又响起锣鼓之声,接着“催眠秀士”又摇起招魂幡。
  数字逐渐增加,堪堪到了五十,两老仍然卓立如故,奚铁笙摸着长髯,道:“尊驾的‘春秋白日梦’该醒了吧?”
  “催眠秀士”数到五十,不由一震,狞笑一声,举起招魂幡向奚铁笙头上罩去。
  奚铁笙道:“鸿妹,小兄看你的。”
  语音未毕,白惊鸿飞起一腿,踢在“催眠秀士”手腕上,一个招魂幡立即飞出数丈之外。
  白惊鸿身形一落,两腿交剪,风雷大作,只闻“叭”地一声,又在“催眠秀士”腋下踢了一脚。
  “催眠秀士”卜通一声,倒地不动,但一双贼眼却射出惊骇的光芒。
  群众一阵大乱,“蟠龙刀”古氏兄弟大喝一声,抡刀就砍,而且那些观众之中,有一半都是“剑笳盟”之人,此刻一齐抄家伙扑了上来。
  两小相视一笑,一齐跃起半丈来高,两腿交剪,风雷乍起,接着传来一片惨呼之声。
  “蟠龙刀”也真识货,趁大乱之时,挟起“催眠秀士”钻入人丛之中一闪不见,那些大汉一看主脑人物溜了,也作鸟兽散,地上留下七八个身负重伤之人。
  两小立即离开白马寺,向北驰去,奚铁笙道:“看来‘剑笳盟’之人果然倾巢而出,但都未见绝顶高手!”
  白惊鸿道:“其实绝顶高手,只有‘云中飘’和背后主持两人,他们不会都离开邙山摘星坪,看来昨夜之事,不可能是‘云中飘’干的!”
  两小又来到洛阳北关外吕祖阁附近,一无所见,天已傍晚,立即又绕回南关,待天至初更,向关帝塚赶去。
  关帝塚占地甚广,但却衰草枯树,夜鸟惊鸣。
  两小打量了一下,奚铁笙道:“这里太荒凉,我们要格外小心,来,我走在你前面!”
  奚铁笙前头带路,向一座高约一丈五六的大石碑走去。
  突然,“刷刷刷”五六条人影四面八方合拢来,将两小围在核心。
  两小还以为是“黑刀客”等人,只闻一声狞笑,迎面之人乃是白帆,左侧是“云中飘”,右侧是“阴阳双煞”,后面草尖上站着一个蒙面人,夜风徐徐,他站在草梢上随风摇晃。
  这个局面,显然难以讨好,两小不由相顾愕然。
  奚铁笙以传音之术道:“鸿妹,那蒙面人自持身分,必定不会联手,你先招呼‘阴阳双煞’,他料不到你腿上有绝技,一上手就出绝招,突围后仍在吕祖阁等我!”
  白惊鸿道:“你呢?能脱身么?”
  奚铁笙道:“我对付白帆,可以脱身,此塚中蔓草遍地,极易藏身,你放心好了!”
  奚铁笙大喝一声:“上!”迳奔白帆,而白惊鸿也拔起七八尺高,两腿一剪,风雷大作,疾取“阴阳双煞”。
  “阴阳双煞”未料她腿上有此绝技,左右一闪,让开一条出路,白惊鸿疾掠而去。
  奚铁笙也依样画葫芦,腿上功夫不下于白惊鸿,眨眼工夫踢出七八腿,把白帆逼退五六步。
  然而,“阴阳双煞”和蒙面人一齐拢了上来,蒙面人沉声道:“住手!待我把他拿下!”
  奚铁笙泰然不惧,暗将内力提足,力贯两腿和右臂。
  蒙面人冷笑道:“小子,你迭次脱出手掌,就以为我不能生擒你么?嘿嘿!错了,只不过是投鼠忌器而已!”
  奚铁笙沉声道:“乐、白两位前辈与你何仇?你若指出他们的过错,在下绝不动手,任凭宰割!”
  蒙面人阴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慢慢你就知道了!”
  奚铁笙大喝一声,跃起一丈来高,闪电似的踢出一十三腿,右掌集八成真力推出李凤阁传他的一式奇学。
  蒙面人不由一震,让过十三腿,双掌平胸推出,接了奚铁笙一式奇学。
  “轰”地一声,蔓草连根拔起,黄尘暴卷,蒙面人和奚铁笙同时各退了七八步。
  蒙面人狞笑道:“这一招颇像昔年‘风雷叟’的武学,你小子果然有点名堂。不过,本人今夜一定要把你拿下,然后再让你看一颗人头!”
  奚铁笙不由心头大震,听对方的口气,可能又有一人遭了毒手。
  就在他一怔之间,蒙面人全力推出一掌。
  奚铁笙仓卒接招,大震声中,竟被震出一丈之外,刚刚拿稳桩步,只感背后有人狞笑一声,灵台穴上已经贴上一掌。
  他不必回头,已知是“云中飘”古苍,不由冷笑道:“以这种伎俩暗算于人,也亏你做得出来!”
  白帆掠过来,阴笑道:“奚铁笙,你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奚铁笙“叭”地一声,吐了一口浓痰,正吐在他的鼻子上,白帆不由大怒,出手逾电,疾戳奚铁笙的双目。
  奚铁笙闭目等死,就在白帆两指堪堪戳到之时,突然蒙面人沉喝一声:“滚开!”
  白帆机伶伶地打个寒颤,退了下去,蒙面人道:“把人头拿给他看看!”
  白帆应声而去,不久提来一颗人头,掷在奚铁笙面前。
  奚铁笙一看,又是个女人头颅,但因面目上血渍再粘上泥土,看不清是谁的人头。
  白帆狞笑道:“仔细看看,是不是白玉娟的人头!”
  奚铁笙心胆皆裂,仔细一看,颇似白玉娟,不由心如刀绞,若不是他将她气走,她怎会遭此毒手?
  奚铁笙咬牙切齿地道:“魔鬼!除非你们杀了我,我奚铁笙只要有三寸气在,必定向你们讨还血债!”
  蒙面人阴笑一阵,沉声道:“把他绑起来。”
  来字未落,突见十余丈外那座大石碑,凌空飞了过来,相距蒙面人约两丈之地站定。
  “有鬼!”白帆惊呼一声,闪到“云中飘”身后。
  蒙面人也不由头皮发胀,这座石碑少说也有数千斤重,飞起来像一根草似的,如果是人,这人的功力就不可思议了。
  他沉声道:“来人何必装神弄鬼,有胆的不妨现身一见!”
  蓦地——
  一阵鬼嗥之声,慑人心神,直震得四周巨松的松针纷纷洒落,接着又传来低沉如刮竹之音,道:“武林老少齐顿足,腥风血雨魔刀出!可笑邪盟逆天行,三天五日飞头颅!白道人头无价宝,魔刀出鞘鬼神哭——”
  “云中飘”大喝一声:“魔刀歌!”松手暴退,就在此时,那大石碑忽地飞起,升起十余丈之高,冉冉落下。
  落到草梢上,竟然不动。
  这是那一门子武功?蒙面人喝声:“快退!”回头疾掠而去。

  第二十一章 奇事迭出惊魔刀
  奚铁笙惊魂甫定,只见那巨碑,又飞了回去,接着一阵朗笑声中,冒起一条黑影,一闪不见。
  奚铁笙不由大感茫然,走到巨墓之前一看,那座巨碑倒在地上,并不像刚才飞起得那块。
  况且碑下约有三尺多长,沾着泥土,而刚才飞起的那块,全是白色,似乎没有泥土。
  奚铁笙不由暗自道:“莫非真有鬼怪不成!”
  数千斤的大石碑,使它飞起来也不难,难在上升十余丈之高,冉冉落下,停在草梢之上,除非是纸糊的,不然,怎能停在草梢上不动?
  奚铁笙提起地上的人头,仔细看了一阵,脸形颇像白玉娟,他深悔昨夜对她有点过份。
  但他一想起白惊鸿两臂俱折,又不禁哼了一声,立即在石碑上以金刚指写了“我在吕祖阁相候,铁笙”九个字,提着人头,向吕祖阁驰去。
  又出现一个唱“魔刀歌”之人,而这个“魔刀歌”又自不同,非但歌词不同,而且唱歌之人的口音也似极为熟稔。
  奚铁笙又想起蒙面人刚才曾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句话,难道自己的师祖和白前辈身藏武林至宝?
  他又看看手中的人头,不由悲从中来,他恨上天不公平,自幼孤苦伶仃,身世不明,丧师之后,师祖又被困住,而自己又身患五阴绝脉奇症。
  他想到恨处,抡拳向空中挥去,喃喃地道:“我要杀尽这些魑魅魍魉!”
  到了吕祖阁,天色已明,这时,一条纤小身影暗暗跟在他的身后,泪眼模糊,喃喃地道:“笙哥,是小妹无福,今生我们无法结合了!”
  奚铁笙却未看到,因为他此刻的心情非常紊乱。
  “笙哥!你怎么才来?急死我了!”
  白惊鸿像小燕子似的投入了他的怀中,奚铁笙摸着她的秀发,举起手中的人头,道:“鸿妹,你看!”
  白惊鸿乍看人头,不由心头大震,道:“笙哥,这是谁?”
  奚铁笙黯然地道:“我也看不出来,据白帆说,这是娟妹!”
  “甚么?是娟妹?”
  白惊鸿眼圈一红,立即转过身去,泣不成声地道:“笙哥,娟妹她是死在小妹手中!”
  奚铁笙也泪珠纷纷,道:“鸿妹何出此言?”
  白惊鸿道:“没有我,就不会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情了!”
  奚铁笙道:“不!这要怪我。”
  两人默然流泪,而另一个人也隐在一株大树之后暗暗饮泣,她几乎想投入奚铁笙怀中痛哭一场,然而,她没有这样做,她认为这是白惊鸿以最大的代价换来的幸福,她不能再破坏他们。
  她擦去满脸泪痕,叹息一声,黯然离去。
  “鸿妹,奇事又出现了!”奚铁笙揽着她的腰道:“现在又出来一个唱‘魔刀歌’的,而且歌词不一样!”
  白惊鸿不由一惊,道:“你在那里听到?”
  奚铁笙立即将关帝塚中惊险之事以及歌词说了一遍,白惊鸿紧紧地贴在奚铁笙胸前,显出惊惧之色,道:“那歌词虽然十分的动人,但那人的功力却值得怀疑!依小妹推测,当今之世,恐怕还没有一个人能将那一块数千斤重的大石抛入空中,冉冉的落下,然后停在草梢之上。”
  奚铁笙道:“我也这样想,难道真有鬼魅不成?”
  白惊鸿道:“武林中人虽不信鬼魅之说,但我认为这种玄妙的功力也不大可能!”
  突然,一阵衣袂破空之声,只见一个小童向吕祖阁奔驰而来,面上一脸惊怪之色。
  白惊鸿一看不由悚然一震,道:“小弟,姐姐在这里!”
  原来这正是白龙山那个小童。
  小童一头大汗,掠到白惊鸿身边,道:“姐姐,我……我师父要杀我!”
  白惊鸿道:“姐姐在此,他在那里?你不要怕。”
  突然,一阵阴恻恻的笑声破空而来,只见五条人影一泻而至。
  为首之人是白龙山,其次是“云中飘”古苍和“太极二绝”,最后是白帆。
  奚铁笙一看这几个魔头,立即动了无边的杀机,厉声道:“白龙山,你这老贼,今夜我奚铁笙要留下你的首级!”
  白龙山狞笑一声,道:“小子,老夫要让你见识见识一门绝学!”
  奚铁笙一看这个局面,仍然有败无胜,立即对白惊鸿道:“鸿妹,待会若有机会,你要保护小童速退,千万不要为了我而落入他们手中,我自有退敌之计!”
  奚铁笙对白龙山道:“老贼,你可敢与我放手一搏?”
  白龙山嘿嘿冷笑,道:“小子先接我一掌——”
  掌随声至,一股奇大暗劲疾撞他的心旁,不由吃了一惊,这正是老贼的“摧心掌”。
  奚铁笙跃起一丈来高,两腿一剪,踢出七腿,同时两掌一错,推出文士所授的绝学第二式。
  白龙山冷笑一声,身如风摆弱柳,让过七腿,接了一掌,“蓬”地一声,双方各退了一大步。
  奚铁笙暗吃一惊,心道:“这老贼的功力似不在白龙川之下,看来今夜当真讨不了好去!”
  他大喝了一声,施出“风雷叟”李凤阁所授的一式奇学,风雷地动而起,草木横飞。
  白龙山也以十成真力推出一掌,又是一声大震,奚铁笙只感心中隐隐作痛,踉跄退了三大步,白龙山也同时退出三步。
  白帆一掠而上,道:“白伯伯,这小子是本盟的死仇大敌,必须除去,现在也不必讲究身分,何不联手拿下!”
  此言一出,白惊鸿吃了一惊,深知五魔头联手,今夜绝难逃出魔掌,立即向白龙山望去。
  就在此时,“云中飘”缓缓移到三小左侧,白帆在右侧,“太极二绝”绕到背后,前面的白龙山仍然未动,四面包围,群殴之势已经形成。
  奚铁笙以传音之术对白惊鸿道:“待会你们向‘太极二绝’下手,向后方突围,不必为我担心!”
  白惊鸿道:“要走我们一起走——”
  白龙山闷声不响劈出一掌力道雄浑,奚铁笙不得不全力应付,他身形一挫,疾扫五腿,左掌如刀似剑,施出“圣者之剑”内三剑第一式,右手集平生功力,施出李凤阁传他的一式奇学。
  三种绝学同时施出,再配合白惊鸿和小童的攻势,势道之猛,非比等闲,但闻一声大震,“太极二绝”和白帆竟被震出五六步。
  尤其是“太极双圈”史义仁,前些日子已被白惊鸿踢断左肘,在心理上已落了威,腿风未到,就先退了下去。
  就连白龙山和“云中飘”两人,也退了两大步,这一来包围无形中失去效用。
  就在这刹那之间,奚铁笙突感腰上多了一物,同时一干魔头再次扑上。
  白龙山对小童厉声道:“孽障,你还不滚过来?”
  小童看穿了他的人格,躲在白惊鸿的身后默默不语,白惊鸿冷笑道:“到底谁是孽障,自己心里清楚。哼!看看我的两臂!这都是你一手所赐!”
  白龙山冷笑道:“你若再不听话,恐怕连性命也保不住!”
  白龙山和“云中飘”一交眼色,集聚功力,准备再发动攻势。
  突然,奚铁笙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道:“亮刀!”
  奚铁笙不由一怔,亮刀?刀在那里?那柄大黑刀在铁屋之中抛出,还在“黑刀客”那里,心中一动,低头一看之下,不由目瞪口呆,差点惊呼出口,原来他腰上悬着一柄绿色大刀。
  这把大刀的刀鞘呈深绿色,绿汪汪的鱼鳞,耀目生花,刀身宽逾半尺,刀把及护手都是绿色,而刀鞘上又嵌满了奇大的绿色宝石。
  这时不但他自己有此发现,连白龙山和“云中飘”等人也都发现,不由惊咦一声,怔怔地凝视着这柄怪刀。
  奚铁笙深知又来了绝世高人,人家把刀挂在自己身上,自己竟未发觉,福至心灵,一按机簧,“呛”地一声抽了出来。
  怪刀出鞘,不但奚铁笙自己一愣,连白龙山和“云中飘”也不由呆了一下。
  看刀鞘的珠光宝气,他们以为这柄刀出鞘之后,必是寒气砭骨,光华耀目,那知恰巧相反。
  原来此刀生满了铁锈,而且刀刃上有七八个缺口,分明是一把废刀,然而,怪的是这柄破刀却用一个华贵的刀鞘,简直是不伦不类。
  “云中飘”狂笑一阵,道:“小子,你这把刀也该磨一磨了,不知能不能切开豆腐?”
  奚铁笙心中一动,感觉这把破刀十分轻灵,抬手一抡,只闻“刷”地一声,“云中飘”的长衫前胸,被划开一条长约两尺的破洞。
  这一下不但一干魔头,大惊失色,就连奚铁笙也不禁一愕,因为奚铁笙和“云中飘”相距尚有五六步,仅是虚空抡刀,就把“云中飘”衣衫划破,实在令人不敢相信。
  全场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那柄破刀上,呆若木鸡。
  奚铁笙朗笑一阵,神采飞扬,望着“云中飘”冷笑道:“古苍!你可知这刀的来历?”
  “云中飘”胸衣破碎,露示内衣,神色尴尬,骇然暴退。
  奚铁笙以破刀一指白龙山,道:“白龙山,上啊!”
  啊字甫出,白龙山惊噫一声,暴退三步,只见他胸前衣屑纷纷洒落,也被点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奚铁笙以左手中食两指在破刀的血槽上一摸,只觉砭骨生寒。
  白龙山和“云中飘”相顾愕然,这时一干高手心中都在嘶喊着两个字——“魔刀”!
  武林至宝出现,那个不怦然心动?
  两个魔头一交眼色,将毕生功力提聚两掌,再次欺上。
  奚铁笙一看他们的神色,知道这次动手定是生死搏斗,也将功力聚足。
  他深知这柄怪刀大有来历,和白惊鸿一交眼色,立即大喝一声,施出“追魂十三刀”。
  “蓬”!黄雾乍起,那柄破刀上的铁锈已自动脱出,绿芒如虹,有如闪电奔雷,白龙山和“云中飘”只感“刈刈”两声,颔下长须竟被削去,随风飘散飞去。
  这两个魔头同时骇然暴退一丈,喝声:“退!”转身电掠而去。
  三小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莫名其妙,武林至宝果然不凡,仅是一招,就把两个绝世魔头惊走。
  奚铁笙擎刀在手,只见刀身绿色鱼鳞闪烁,寒芒耀目,那七八个缺口,也忽然不见了。
  他还刀入鞘,又是大笑一阵,道:“从今以后,武林……”
  他惊呼一声,感觉腰上突然轻了一些,低头一看,怪刀已经不见,身形电转,扫视一周,那里有半个人影,不由惊得愣住。
  白惊鸿和小童这时才发现怪刀失踪,同时变色,连称“怪事”不已。
  奚铁笙道:“这大概就是武林至宝‘魔刀”了,这样一来,武林中人都知道‘魔刀’在我身上,必定不会放过我!”
  白惊鸿道:“不错!就以‘剑笳盟’来说,就不会放过你!”
  奚铁笙道:“刚才为我挂刀之人直是神乎其技,在场诸人谁也没有发觉,难道此人就是‘魔刀尊者’?”
  白惊鸿道:“除了他之外,当今之世,似乎再也无人有此功力!”
  突然,“黑刀客”和“天台棋痴”等人疾驰而来,奚铁笙立即将关帝塚中所见之阵及刚才所发生怪事说了一遍。
  这两位高人见多识广,也没听过这等怪事,“天台棋痴”道:“小子,怪事都被你遇上了。依我看在关帝冢中炫技唱‘魔刀歌’之人,恐怕仍是一个冒牌货,至于刚才那柄破刀,可能就是武林至宝——‘魔刀’!”
  “黑刀客”道:“现在奇事迭出,令人眼花撩乱,‘仙剑’两人到底在玩什么花样,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奚铁笙不由一怔,道:“前辈何出此言?难道家师祖和白前辈被困是心甘情愿不成?”
  “黑刀客”肃然地道:“他们虽然不是心甘情愿,但他们必有隐衷。依我猜想,那文士必是昔年的‘魔手红颜’余梦真,至于‘剑笳盟’中那个蒙面人,现在虽尚不敢确定他是谁,却也有了眉目,如果以为他们之间只是为了情仇,恐怕不是这等简单。”
  “天台棋痴”道:“老黑,你说说看,他们之间还有甚么纠葛?”
  “黑刀客”道:“老棋迷,你可记得昔年在‘仙剑’和‘魔笳’侠名鹊起的同时,曾有两位神秘人物出现?”
  “天台棋痴”想了一下,沉声道:“你是说昔年武林谣传‘紫府’、‘神宫’两个谜样人物?”
  “黑刀客”道:“不错!武林传言,这两位人物有如天际神龙,恐怕谁也没见过他们的真面目,他们以‘紫府’和‘神宫’主人自居,但这两位奇人却针锋相对,据说在隐秘之处火并了数次,未分胜败!”
  “天台棋痴”道:“既然谁也没有见过他们,怎知他们火并之事?”
  “黑刀客”呼噜一声,吸进两道鼻涕道:“只有一人见过他们。”
  “谁?”
  “‘魔手红颜’余梦真!”
  “你老黑怎知此事?”
  “余梦真说的!”
  “她甚么时候对你说的?”
  “黑刀客”道:“不久以前。但她叫我暂时保密!”
  “天台棋痴”道:“如此说来,那文士果然是她了?”
  “黑刀客”道:“不必多问,我们不能在此等着挨打,我们要把杀伐带到剑笳盟中去!”
  “天台棋痴”道:“且慢!你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你刚才说‘魔手红颜’余梦真见过‘紫府’和‘神宫’两位主人,那两位主人是谁?”
  “黑刀客”道:“这件事你还是去问余梦真吧!我目前实不便违约相告。”
  这时以“黑刀客”为首,又向摘星坪奔驰,不久来到“剑笳盟”附近,“黑刀客”道:“此番入内,分成两拨,奚小子和白丫头去见乐、白两位,一定要设法见到他俩,把事情弄清,问问他们到底为了甚么甘愿被困,我们三人在前面扰乱,引开几个魔头,以便你们行事。”
  “黑刀客”、“天台棋痴”和小六子及小童首先走了,奚铁笙和白惊鸿绕到后面,掠入墙中。
  两小来到一个幽静的院落,只闻屋中有人交谈,立即潜到窗前偷窥。
  这一看不由一震,原来屋中坐着三人,两位是乐奇、和白龙川,另一位是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道:“两位甘愿牺牲一生侠誉,被困此处,未免太不值得!”
  乐奇长叹一声,道:“真妹有所不知,为了一件重要之事,只有暂时委屈一点,好在我们两人被困在此,一般武林中人都能谅解!”
  文士叹了口气,道:“难道连小妹的忠告,你们也不接受么?”
  白龙川道:“真妹,小兄有一事不明,你的墨玉钗怎会到了古苍的手中?”
  文士面色一黯,道:“两位可还记得昔年白龙山欲对小妹非礼之事?那柄墨玉钗就是那次失落的,不知怎会到了‘云中飘’古苍手中!”
  两小这才证明这位文士果然是昔年的“魔手红颜”余梦真。
  乐奇道:“真妹对我们的情意,早已铭记在心,我俩为了证实一件重大之事,暂时不能脱离此盟!”
  余梦真道:“那么‘剑笳盟’的主持人可是——”
  乐、白两人同时摇手道:“知道就算了,不必说出来,都是为了‘魔刀’和‘魔刀歌’!”
  两小不由一震,只见余梦真又道:“两位可知道武林中又出现一个唱‘魔刀歌’的?”
  乐、白两人道:“知不知道都是一样,因为都是假的!”
  余梦真道:“真的在那里?”
  乐、白两人道:“在我身上!”
  余梦真不由一愕,只见门口人影一闪,站定一人,道:“余梦真,你不信是不是?”
  “魔手红颜”余梦真悚然站起,全力推出一掌。
  门口的蒙面人退了一步,也推出一掌,一声大震之后,房屋摇摇欲倒,屋中灯火一闪而灭。
  奚铁笙和白惊鸿见蒙面人和余梦真互相推一掌,不由大惊,只闻余梦真沉声道:“乐奇、白龙川,难道你们两人也和他同流合污?”
  只闻乐、白两人同声道:“谁叫你不自量力!”
  两小不由心中一凉,心道:“据说两位前辈昔年都对这位余前辈有情,怎地说出这种绝情的话来?”
  只闻余梦真厉声道:“你们要怎样?”
  似是蒙面人的口音道:“要把你留下!”
  余梦真冷笑一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算我余梦真瞎了眼。哼!要想留下我,可没有那么容易!”
  蒙面人厉声道:“白龙川,把她拿下!”
  白龙川沉声道:“余梦真,你就束手就擒吧——”
  “吧”字未落,只闻余梦真厉叱一声,接着一声大震,打了起来。
  奚铁笙不由剑眉一挑,以传音之术道:“鸿妹,我……我希望已绝,我们不能坐视。”
  白惊鸿道:“难道准备和你长辈动手?”
  奚铁笙道:“为了救余前辈,也只有以小犯上了。”
  就在他说话的工夫,独感腰上一沉,且发出一声轻响,只见那柄大怪刀,又悬在腰上。
  奚铁笙微微一怔,以肘撞了白惊鸿一下,白惊鸿低头一看,不由大喜。
  奚铁笙道:“待会我进去扰乱他们,你趁机救余前辈!”
  奚铁笙“呛”地一声撤出怪刀,唱道:“武林老少齐顿足,腥风血雨魔刀出!可笑邪盟逆天行,三天五日飞头颅!白道人头无价宝,魔刀出鞘鬼神哭!……”
  奚铁笙大袖一挥,院中立即尘土飞扬,将他的身形隐住。
  只闻“刷刷刷”三条人影穿窗而出,就在这时,白惊鸿自后窗进入屋中。
  蒙面人冷笑道:“尊驾又来这一套,未免太陈腐了!”
  奚铁笙怪刀一抡,绿芒耀目,寒气逼人,蒙面人和乐、白两人同时惊呼一声,暴退三步。
  “魔刀!”
  三人同时大叫一声,只闻蒙面人道:“这是武林至宝,不惜任何代价,要生擒此人,上!”
  奚铁笙大喝一声,黄尘暴卷之中,施出李凤阁的“风雷八腿”,手中的怪刀一抡,同时施出“圣者之剑”内三剑第一式“孽龙戏浪”。
  只闻一声大震,奚铁笙被震退一步,而蒙面人和乐、白两人的衣衫却被怪刀划破,骇然暴退。
  奚铁笙趁机沉声道:“鸿妹,怎么样了?”
  屋中一片寂然,他知道白惊鸿和余梦真已走,立即还刀入鞘,厉声道:“在下失陪了!”
  欻起身形,疾掠而去。
  奚铁笙出了“剑笳盟”向南奔出七八里路,在附近转了一匝,不见白惊鸿和余梦真,只得朗声呼叫。
  四山回应,却不见白惊鸿的影子,心想:莫非她们没有出来?
  就在这眨眼工夫,腰上的大怪刀又不翼而飞。
  他也不以为怪,心知有位奇人在暗中相助,说不定此人就是真正的“魔刀尊者”。
  “笙哥,笙哥,我在这里。”
  奚铁笙不由大喜,循声赶去,此一带是邙山山麓,历代帝王陵寝极多,好像声音自一个古墓中发出。
  他进入一片墓地,只见石人石马,高可一两丈,夜风沙沙,充满了恐怖、凄凉。
  “笙哥,我在这里!”
  奚铁笙循声一掠而至,一看之下,不由肺都气炸,只见白惊鸿被绑在一个大石碑上,全身一丝不挂,不由大怒,道:“鸿妹,这是何人所为?”
  白惊鸿道:“笙哥,快把我解开呀!”
  奚铁笙一掠上前,“刈刈刈”切断了牛筋皮索,就在这时,白惊鸿出腿逾电,点了奚铁笙的凤尾穴。
  奚铁笙何曾防她来这一手,立即倒了下去,但他俊目之中,却射出惊恐的光芒。
  “刷”地一声,自草丛中掠出两条人影,其中一人还挟着一个少女。
  为首之人乃是“圣手采花”霍飞,挟着少女的正是白帆。
  此刻白惊鸿蹲在地上,厉声道:“我已经制倒了他,你们也该放人了!”
  白帆和“圣手采花”相视一笑,白帆立即将少女放在地上。
  奚铁笙侧目一看,不由心头大震,原来那少女正是白玉娟,已被点了穴道。
  白帆阴笑道:“霍飞,你要那一个?”
  霍飞淫笑道:“老夫老少美丑皆可,你挑剩下的给我!”
  白帆道:“那个交给你好了!”
  白惊鸿一看上了当,厉声道:“你们放不放人?”
  白帆道:“我们一人一个,玩够了再放人。”
  白惊鸿出腿逾电,疾踢奚铁笙的穴道。
  那知这两个淫贼早已成竹在胸,他们连动也没动,只见石碑后面闪出一人,手中招魂幡一点,白惊鸿立即躺了下去。
  这一切都看在奚铁笙眼里,心中这份难过别提了,他知道刚才可能是白惊鸿发现白玉娟被白帆制住,为了救白玉娟,她答应将自己制住,作为交换,在对方放了白玉娟之后,她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解开自己的穴道,然而她却上了当,想到这里,不由长长一叹。

  第二十二章 炫绝学剑笳出现
  白帆也脱了衣衫,一双色眼凝视着白玉娟,发出一阵淫笑。
  突然一阵沉喝,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一闪而至,道:“白帆,你是人还是狗?”
  白帆正在欲火高胀之时,悚然回头,原来是“齐鲁双残”,瞎子背着跛子,所以乍看起来以为是一个高大的身影。
  奚铁笙、白惊鸿睁眼一看,见有了生机,但他们也十分担忧,以“齐鲁双残”的身手,未必是白帆和霍飞的敌手。
  白帆厉声道:“快滚!老子没有工夫和你们啰苏!”
  跛子道:“瞎子,你看怎么办?”
  瞎子道:“瞎子听你的。”
  跛子道:“你先吹上一曲为他助兴如何?不然的话在这荒山野墓之中,干这种风流勾当也怪单调的。”
  瞎子道:“不错!君子成人之美!且听我瞎子的——”
  说着,自怀中取出一支魔笳,立即吹奏起来。
  笳这种乐器,本是匈奴所制,吹起来多是悲壮音调,但此刻瞎子吹起来,却是靡靡之音,好像洞房花烛,两情缱绻
  总之,这种曲调在白帆和霍飞淫心大动之下听来,浑身热血沸腾,好像每一根汗毛都在骚动。
  白帆正待对白玉娟非礼,突然,瞎子的笳音一变,变成悲壮之调,有如嫠妇泣血,令人断肠。
  白帆和霍飞功力虽然深厚,但他们都是好淫无度之人,定力必定打了折扣,此刻都运功相抵。
  跛子见时机已至,大喝一声,亮出乌木剑,首先扑奔霍飞。
  霍飞挟起奚铁笙,道:“你们再进一步,老夫臂上一用力,这小子就变成肉饼!”
  “齐鲁双残”不由愕然,这时白帆也将白玉娟挟了起来。
  “齐鲁双残”计划失败,只有硬拼。两人一剑一笳,向霍飞猛扑而上。
  白帆也扑了过来,前后夹击,打得蔓草横飞。
  “齐鲁双残”施出“仙剑”及“魔笳”招式,再配合他们自创的“二合一掌法”,也十分凌厉。
  这时白惊鸿心急如焚,她想运功冲开穴道,又因为心情激动,真力无法凝聚,心中越急,就更加慌乱。
  双方打了三五十招,“蟠龙刀”古氏兄弟及“催眠秀士”也扑了上去,形成四对二的局面。
  最使“齐鲁双残”伤脑筋的,是霍飞与白帆竟以奚铁笙和白玉娟的身子当兵刃,逼得“齐鲁双残”手忙脚乱。
  这样一来,自然大受影响,只闻“蓬”一声,瞎子屁股上中了白帆一掌,被打出三步。
  “蓬”地一声,瞎子肩上的跛子也中了一掌,打得临牙咧嘴。
  “圣手采花”霍飞大喝一声,又扫中跛子一掌,跛子腿上有毛病,毕竟吃亏,踉跄退了七八步,跌坐地上。
  霍飞一掠而上,当头劈下。
  蓦地——
  一声冷哼,好像自四面八方传来,震人耳膜,霍飞和白帆悚然收手,只见大石碑上挂着一柄大刀。
  刀宽半尺,通体绿色,刀鞘上绿色鱼鳞闪闪生光。
  霍飞和白帆已听说魔刀出现之事,同时大叫一声:“魔刀!”
  霍飞当先放下奚铁笙,向石碑扑去,伸手就抓。
  那知石碑之后涌出一股暗劲,硬将他震退五步。
  白帆不服,也放下白玉娟,暗提所有功力于两臂,向石碑扑去。
  相距三步,突见那柄怪刀“呛”地一声,自动抽出来半尺来长,白帆不由悚然暴退。
  他冷哼一声,向碑后绕去,那知他身形才动,突见那大石碑摇摇晃晃拔了起来,飞起数丈之高,而石碑上的大怪刀却落在奚铁笙身边。
  大石碑在空中一裂为二,向霍飞及白帆当头压下。
  两贼骇然暴退,各自向空中推出一掌。
  两声大震,石屑如雨,就在此时,奚铁笙抓着怪刀,一跃而起。
  他首先踢开白玉娟和白惊鸿的穴道,“呛”地一声抽出怪刀。
  一片绿芒照亮了半个墓地,两个魔头虽然吃了一惊,但更引起他们的贪心,稍退即进。
  奚铁笙咬牙切齿地道:“白帆狗贼跪下!”
  白帆狞笑道:“你以为有了怪刀就能唬住人么?”
  奚铁笙冷峻地道:“先让你见识见识,你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以刀尖向白帆胸前一指,白帆惊呼一声,胸前被划了一道血槽,鲜血汩汩流下。
  双方相距五六步,“魔刀”竟有这等威力,两魔不由心胆皆裂。
  奚铁笙道:“狗贼!你还不跪下?”
  白帆和霍飞一交眼色,同时大喝声:“上!”加上“蟠龙刀”和“催眠秀士”再次向奚铁笙扑上。
  奚铁笙厉喝一声,施出一式“斜切莲藕”,只闻“刈刈”两声,“催眠秀士”两耳已被削去。飞起一脚,把他们踢出一丈多远。
  怪刀绿芒打闪,乍看起来好像有千百柄大刀凌空劈下,白帆和霍飞也不由心惊胆战。
  奚铁笙恨透了这两个淫贼,下手再不容情,立即施出李凤阁所传那一式怪招,只闻“刈刈”两声,霍飞的头皮带着白发飞出三丈之外,而白帆的左臂,也被齐肘削断。
  白帆本是赤身裸体,鲜血立即顺身淌下,变成一个血人,踉跄暴退。
  霍飞被削去头皮,鲜血顺脸淌下,惊得连连后退。
  奚铁笙对“齐鲁双残”道:“请两位前辈动手把他拿下!”
  他面对白帆冷峻道:“狗贼!今夜奚某要叫你快活个够!”
  白帆深知“魔刀”威力大,仅是刀芒就能伤人,再耽搁下去,小命难保,回头就想逃走。
  奚铁笙疾掠而起,迎头拦住,道:“你还想走?狗贼!这儿是帝王的陵寝,风水不错,你能死在这里,也算是你的造化了!”
  他以魔刀向白帆胯间一指,白帆修呼一声,以右手提着下体,鲜血顺腿淌下。
  白玉娟和白惊鸿羞红了脸,别过头去。但白玉娟有感于白惊鸿的大恩,而且对奚铁笙仍然有气,她心中盘算,决定成全白惊鸿,她以为白惊鸿花了极大的代价才获得奚铁笙,她受之无愧。
  这时“齐鲁双残”正在联手对付霍飞和“蟠龙刀”及“催眠秀士”,白惊鸿也被“魔刀”的威力震住,只有白玉娟黯然神伤,趁机悄悄溜走。
  奚铁笙冷峻道:“白帆,我念在你割臂疗毒的份上,不忍杀你,你可自寻了绝!”
  忽听白惊鸿一声娇呼,奚铁笙和“齐鲁双残”同时回头望去。
  白帆和霍飞等人趁机溜走。
  白惊鸿大声道:“笙哥,你刚才提起割臂疗毒之事,我才想起半天没看到娟妹,原来她已经偷偷地走了!”
  奚铁笙连连顿足,将魔刀入鞘,道:“娟妹也真是,小兄没有给她太难堪,想不到她竟如此决绝!”
  白惊鸿道:“我们分头去找吧!也许不会走得太远。”
  “齐鲁双残”道:“我们也不想回‘剑笳盟’了。”
  这时“黑刀客”、“天台棋痴”及小六子三人也赶来,接着,“中原五骑士”也联袂赶来,只有“洞庭神君”未来。
  他们都不愿在“剑笳盟”中效力,当初他们投入“剑笳盟”是想看看乐、白两位大侠到底意欲何为。
  蓦地——
  一阵“蓬蓬”之声传来,好像有人在附近动手,“黑刀客”喝声:“走!”诸人立即循声赶去。
  只见“剑笳盟”十余个高手围成一圈,圈中三人正在动手。
  其中一人正是“魔手红颜”余梦真,另外两个人就是“仙剑”乐奇和“魔笳”白龙川。
  奚铁笙不由一怔,本来他已对师祖和白龙川前辈起了反感,乍见两人联手围攻余梦真,不由冷笑一声,掠了过去。
  一干“剑笳盟”中的高手见“黑刀客”等人来到,立即让开,站到另一边。
  此刻,“仙剑”乐奇和“魔笳”白龙川皆都兵刃在手,乐奇的乌木剑每戳出一剑都带起极大的风声。
  白龙川手中的魔笳,也夹着震耳啸声,专门招呼对方要害。
  然而,两人联手拼命抢攻余梦真一人,也仅是平手之局,余梦真仅凭两掌,攻守自若,毫无败象。
  突然,余梦真清叱一声,连续施出两招奇学,那正是传与奚铁笙和白玉娟的绝学。
  乐、白两人似乎无法破解,左右一闪,余梦真迳奔白龙川,施出第三式奇学。
  这一奇学,奚铁笙仅用过一两次,深知威力奇人,一片罡风之中,幻出十余个掌影。
  白龙川骇然暴退,施出“魔笳三叠”最后一叠。
  掌风和魔笳的奇异声音混成一片,只闻一声大震,白龙川竟被震退三步,那知乐奇不讲身分,竟自背后向余梦真戳出一剑。
  这正是“圣者之剑”内三剑的辣招,余梦真登时有点手忙脚乱,十分危急。
  奚铁笙忍无可忍,大喝一声一掠而上,施出“风雷叟”所传的一招奇学,向乐奇推出一掌,道:“师祖住手!”
  乐奇不由大骇,要退已是不及,立即又劈出一掌。
  奚铁笙心中犯了疑心,觉得自己的师祖绝不会变得如此卑鄙,立即全力施出“风雷八腿”。
  这时乐奇本就难以招架奚铁笙的一招奇学,又被一片腿风震得踉跄后退。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疾奔入场,凌空对奚铁笙推出一掌。
  “笙哥小心背后。”
  白惊鸿惊呼未毕,奚铁笙已发觉背后有人偷袭,身形疾转,仓卒推出一掌。
  一声大震,奚铁笙退了五六步,那蒙面人也退了三大步。
  蒙面人喝声:“暂退!”率领一干魔头电驰而去。
  余梦真怔了一下,道:“近来武林发生之事,简直把老身搅糊涂了!老身不敢相信这两位就是乐奇和白龙川!”
  “天台棋痴”道:“不错!我也这样想,以乐、白两位大侠的为人,绝不会如此卑鄙!”
  奚铁笙是多么爱听这句话啊!他希望这两人不是自己的师祖和白前辈,是别人冒充的。
  余梦真道:“以乐、白两人的身手而论,这两人也不相似。”
  “黑刀客”道:“我看这两人绝不是乐、白两位,试想,以乐、白两人的身分,怎会聊手对付余姑娘一人,又怎会偷袭于你,再说,他们也舍不得呀!”
  一干高手一齐笑了出来,余梦真白了“黑刀客”一眼道:“你老黑就是会嘴皮子上占便宜,这是甚么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余梦真接着又道:“老身和‘纹身野叟’及‘风雷叟’约好,在此相见,一齐重探‘剑笳盟’!”
  “齐鲁双残”的跛子道:“难道‘纹身野叟’司马牛那魔头能和我们联手?”
  余梦真道:“不错,他现在已发现前些日子,到天魔坞去捣乱的不是乐、白本人,而是‘剑笳盟’之人冒充。分明是想嫁祸栽赃乐、白两人,由此推断,乐奇和白龙川两人可能不在‘剑笳盟’之中。”
  “天台棋痴”道:“司马牛那老小子能和我们联手,分明是占了余姑娘的光,这叫着‘秃子跟着月亮走’。”
  余梦真一挥手,道:“大家快听!”
  一干高手一齐侧耳凝听,只闻一缕凄切悲壮之音,自一山谷中传来,有如九天鹤唳,子规啼血,音调一变,又有如万马奔腾,鬼哭神号。
  奚铁笙沉声道:“这是白前辈的大笳十八拍,我听白玉娟吹奏过。”
  众人不自主地向笳音方向走去,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弄出一点声息。
  不久来到一个奇险的山谷,谷中央有两块高可数丈的大石,中间仅隔三五丈,每块大石之上都有一株虬松。
  每株松下都坐着一人,一人把剑,一人奏笳,正襟危坐,心无旁鹜。
  一干高手隐于谷口一片乱石之中望去,不由心头大震,原来这两人正是“仙剑”乐奇和“魔笳”白龙川。
  白龙川的笳音更加尖锐。
  刹那间奇景出现,只见他顶上虬松上的松针全部脱落,漫天飞舞。
  他的笳音再变,不绝如缕,如泣如诉,有如慈母倚门、怅叹西风,又好像少妇送君远征,黯然神伤。
  只见那些松针一齐向对面大石上的乐奇飞去。
  “仙剑”乐奇把剑不动,道貌岸然,飘飘欲仙,引吭作歌曰:“十年生死两茫茫,念红妆,自难忘。万里负剑,无处话凄凉!纵使相见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相捋,小轩窗,正梳妆,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今坐昔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山冈。”
  余梦真美目一眨,淌下两颗大泪珠,但她在一干后辈面前不便哭泣,立即偷偷忍住。
  突然,自白龙川那边飞过来的松针忽然纷纷洒落,掉落两块巨石中间地上。
  “黑刀客”等人不由神态肃然,余梦真叹道:“这才是他们本人,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谁能有这种深奥的内力?”
  奚铁笙再也忍不住满腹悲痛和怀念,泪下如雨,站起来就想大声呼叫。
  余梦真一把将他拉住,道:“孩子,你先别急,他们还有下文呢!”
  只见乐奇和白龙川两人同时停止奏笳及作歌,缓缓站了起来,相对而立,一个抱笳,一个抱剑。
  山风吹拂他们的长衫,卜卜作响,飘飘欲仙。
  只闻白龙川道:“乐兄,久违了!”
  乐奇朗声道:“白兄,久违了,白兄音容如昔,可喜可贺!”
  白龙川道:“昔年你我的门人及小女遭人冒名暗算,致使我俩动手互搏,造成一次溃憾,如今思之,不胜感慨!”
  乐奇道:“往事如烟,令人伤怀,不提也罢!可笑的是邪盟中那个冒充你我的败类,竟能掩尽天下人之耳目!”
  白龙川道:“此事暂时不必管他,只是余姑娘为我们奔波涉险,使我们于心不安!”
  乐奇道:“这是我们第二次过手,第一次过手被那女魔头所逞,弄得我俩两败俱伤,一般武林人士以为我们是争风吃醋,着实可笑!”
  白龙川长叹一声,道:“乐兄一生未娶,早应和余姑娘结褵,小弟昔年在丧偶之余,不应插上一手!”
  乐奇道:“白兄说那里话,圣人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们都没有错,我们必须尊照师门遗嘱,印证三次,以定武林至宝谁属。”
  白龙川道:“也好!刚才在内力方面,仍是平手之局,我们这次仍以三百招为限,如果仍分不出胜败,只有待第三次印证了!”
  乐奇道:“有一点小弟也要加以说明,一般传说乐逸是小弟的义子,此说不确,小弟也有过家室,难产致死,和白兄一样,都是中年丧偶,所以白兄不必引咎自责。”
  白龙川道:“如果是一般绝学,可以分开研悟的话,小弟愿意和乐兄平分秋色。”
  乐奇道:“可惜此学不可分割,必须保持其完整,况且又是师门的遗命,我们就动手吧!”
  两人站在两块巨石上,对面而立,两石间隔三四丈,一个抱剑,一个持笳,不再交谈。
  奚铁笙道:“余前辈,我们可以显身阻止两位前辈了!”
  余梦真道:“不行!他们是奉师门之命作三次印证,这是第二次,任何人也阻止不了!他们为了一种武林至宝,不知是甚么至宝?不过,我想他们仍然难分高下。”
  两人同时道声:“请!”乐奇乌木剑开了个门户,白龙川的魔笳也摆出一个姿势。
  奚铁笙一看,不由大为折服,他见师祖的门户正是“圣者之剑”外三剑第一式的起手式。此刻由他施出,又自不同。
  隐于乱石中的一干高手都屏息静气,凝目注视,因为这两位高人过手,可以说是旷古难得一见的机会。
  乐奇的乌木剑虚空遥点,白龙川以笳相接,只闻“当”地一声巨震,两人身后的虬松干上,树皮剥落,漫天飞舞。
  剑笳根本未接实,仅是虚空比划,竟能有这么大的威力,看得一干高手不由肃然起敬。
  余梦真喃喃地道:“他们的武学又有进境了!”
  说话工夫,乐、白两人已接了五六招,巨响震得有如雷鸣,不到百十招,他们身后的巨松上的松针和树皮,全部脱光,只剩下两个光秃秃的树干。
  乐、白两人虽然虚空比划,却好像极为吃力,每一招都很沉重,只见他们脚下各升起一蓬白雾,有如在云端里动手一般。
  两百招过去,乐奇已施出“圣者之剑”的内三剑,只见他手中一道银白光芒闪烁不已,原来乌木剑上已经凝结一层白霜。
  白龙川的魔笳本来也是黑色,此刻也变成微红之色,两件兵刃虚空一接,即传来“吱吱”之声,好像烙铁放在水中所发出的声音,腾腾白气,弥漫了方圆数十丈之地。
  奚铁笙刚才听到乐、白两位的交谈,不由茫然不解,道:“余前辈,既然‘剑笳盟’不是两位前辈主持,两位前辈怎能坐视不管?况且,那两个冒充之人看来极为酷肖,他们是谁?”
  余梦真道:“其中一个是白龙山,自无疑问,另一个冒充你的师祖之人,也必是你师祖昔年极为接近之人,而且面貌身材极为酷肖。”
  奚铁笙道:“‘阴阳双煞’有没有冒充过?”
  余梦真道:“有!在洞庭湖中就是他们冒充的,但以后却不是他们。”
  此刻,乐、白两人打得更加激烈,而且已经接近三百招,只见他们脚下的白雾和空中的白气混成一片,只能看到他们模糊的身影。
  突然,奚铁笙微噫一声,道:“前辈,他们脚下的大石怎么矮了许多?”
  余梦真肃然地道:“都变成石粉了!”
  此言一出,一干高手不由心头大震,仔细一看,果然数丈高的巨石,此刻已不足一丈高,巨石四周地上雪白一片,好像罩了一层大雪。
  突然,两人同时一声沉喝,接着传来一阵山崩地裂似的巨震,烟雾暴卷,土石横飞,根本无法看到两人的身影。
  只闻白茫茫的粉雾之中传来乐奇的声音道:“白兄,又是平手之局,只有待第三次印证了。”
  只见两条身影,有如大鹤临空,向相反方向一闪而没。
  粉雾渐渐落定,一干高手不由同时惊呼一声,愣在当地,原来那两块大石及石上的虬松都失去踪迹。
  方圆数十丈之内,地面上铺了一层石粉。
  余梦真首先掠出乱石,来到石粉之上,接着一干高手也都跟了下来。
  余梦真指着地面道:“各位看到没有?刚才这两块大石已全部化为石粉,地面上仅剩下两块石根,而在这两块石根之旁另有两块石根,分明是他们昔年过手时留下的,而那两块石根却比这两块高出半尺,足见他们的功力又精进许多。”
  众人一看,果然有四块石根留在地上,而刚才留下的两块石根,确比昔年留下的两块矮了半尺多。
  余梦真一指十余丈外两块巨石道:“各位看到没有,那边仍有两块巨石,他们第三次印证,可能仍在此谷之中,也可能就在那两块巨石之上。”
  奚铁笙道:“晚辈有一事不明,‘剑笳盟’主持人为甚么要冒充家师祖和白前辈之名?”
  余梦真微微一叹,道:“事到如今,老身认为不光是为了一个“情’字,可能与武林至宝有关!”
  白惊鸿道:“所谓武林至宝,是不是‘魔刀’及‘魔刀歌’?”
  余梦真道:“大概不会错!”
  奚铁笙道:“前辈所传的三招奇学和歌词,是不是‘魔刀’奇学和‘魔刀歌’?”
  余梦真道:“不是!此歌连‘剑笳盟’的主持人也会,即连第二次出现的‘魔刀歌’也是假的。”
  奚铁笙道:“那么?”
  余梦真接道:“你一定要问那柄迭次出现在你腰际的怪刀,是不是?”
  奚铁笙道:“不错,此刀第一次出鞘,生满了铁锈,而且有七八个缺口,分明是废铁,想不到轻轻一抡,铁锈尽去,绿芒耀目,而且更奇的是遥遥一指,对方衣衫即破,而且能于数步之外伤人!”
  余梦真摇摇头道:“这柄刀是否就是‘魔刀’,老身也不敢确定,但最低限度,那个为你挂刀之人的轻功,堪称天下无二,至于那柄怪刀能伤人于数步之外,并不值得惊奇!”
  奚铁笙道:“难道是那挂刀之人暗中相助?”
  余梦真道:“未确定那怪刀就是魔刀之前,只能如此解释,因为一个绝顶高手隐伏在你的身后,使魔刀伤人于数步之外,并不太难!”
  “天台棋痴”道:“余姑娘,依老夫推测,‘剑笳盟’那个蒙面人既是女人,一定是昔年的……”
  余梦真大袖一挥,肃然地道:“败人名节,为白道人物所不取,现在都是臆测之词,在未揭下她的面罩之前,千万不可信口开河,须知话一出口,就收不回来,万一猜错,就是终生憾事!”
  奚铁笙道:“前辈刚才说‘剑笳盟’冒充两位前辈与‘情’字及武林至宝有关,他们这样冒充,又有什么用?”
  余梦真道:“武林人物对于名节最为重视,‘剑笳盟’主持人冒充乐、白两位创立邪盟,旨在激怒乐、白两位,促使他们现身!”
  奚铁笙道:“以那蒙面人的身手,似不足与余前辈及乐、白两位前辈一争长短!”
  余梦真道:“如果我们对她的猜测没有错的话,她仍有一个幕后高手撑腰,不过现在还没有出面,大概要待乐、白两位现身之后才能出面!”
  “黑刀客”道:“这件事可能和百年之前一件悬案有关!”
  奚铁笙道:“请前辈告知百年之前有何悬案?”
  “黑刀客”道:“百年之前武林中有三个奇派,那就是‘紫府’、‘神宫’、‘铁翁仲’,三人为武林中泰山北斗绝世高手,三人交谊极深,乃合研了一种绝学,这种绝学叫何名称,无人能知。不过,我们猜想,此学一出世,天下无人能敌,研成之后,‘紫府’和‘神宫’主人不久就走火入魔死去,据说这部秘籍落在‘铁翁仲’手里。”
  余梦真微微一笑,道:“各位可知道“紫府”、‘神宫’的门人是谁么?”
  “黑刀客”道:“这个……”
  余梦真道:“白龙川就是‘紫府’传人,乐奇也就是‘神宫’第二代,至于‘铁翁仲”的传人,你们可以猜想出来了!”
  一干高手不由一震,奚铁笙道:“难道‘剑笳盟”中那个蒙面人就是‘铁翁仲’的传人?”
  余梦真道:“大概不错,其实‘铁翁仲’的传人有两个,一男一女,男的为师兄,武功比女的犹高一筹,此事除了乐、白两位清楚外,大概也只有老身知道了!”
  “黑刀客”道:“如此说来,老夫的消息不太正确了?”
  余梦真道:“因为绝世秘籍在乐、白两人手里!刚才各位也都听说过,而不是在‘铁翁仲’传人的手中。‘紫府’、‘神宫’两位主人死得蹊跷,那秘籍本来在‘铁翁仲’手中,怎会到了‘紫府’、‘神宫’门下手中,这是一个谜,恐怕只有乐、白两位和‘铁翁仲’的门人知道。”
  白惊鸿茫然地道:“当初晚辈奉‘云中飘’之命,拿着前辈的墨玉钗前往请乐、白两位前辈,难道请走的两人也是假的?”
  余梦真道:“我想,那是真的,可能到了‘剑笼盟’之后发现是个骗局,才拂袖而去!”
  “刷刷刷”一条身影疾掠而来,原来是“纹身野叟”司马牛。
  此魔乍见余梦真,不由激动万分,因为他昔年也是爱慕余梦真之人。
  一干高手略一商量,即扑奔“剑笳盟”,奚铁笙低声对白惊鸿道:“像司马牛这等魔头,竟也甘为余前辈效力,可见‘情’这一字魔力之大了!”
  “纹身野叟”何等功力,听到两人的谈话,道:“你们两个小子在编排老夫甚么?”
  “天台棋痴”接道:“他们说你‘三九天的萝卜’——又动了心啦!”
  余梦真虽是将近甲子年龄,却仍是小姑独处,而且看来不过三十许人,不由双颊微红,啐道:“狗嘴吐不出象牙来!老棋迷,你就是没有一句正经话!”
  到了“剑笳盟”大门之前,众人悚然止步,只见数十个高手一字排开,站在门前广场之上。
  中央之人就是蒙面人,两旁站着“云中飘”古苍、白龙山、“圣手采花”霍飞、白帆、“阴阳双煞”、“蟠龙刀”古氏兄弟、“一帚翻天”李占中、“天狗噬魂”娄七、“闪电肘”金风、“催眠秀士”萧涌。
  后面站着五十余个大汉,也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
  “纹身野叟”对“圣手采花”厉声道:“霍飞,你还不滚过来!”
  “圣手采花”一向怕他的师兄,闻言大感不安,蒙面人沉声道:“他叫你过去,你就过去吧!”
  “圣手采花”不由一怔,道:“主人要我过去?”
  蒙面人道:“不错!”
  “圣手采花”乃是一个毫无主张之人,立即抱拳道:“既然如此,霍某只有过去了!”
  说毕,向白道这边大步走了过来,他才走出五六步,蒙面人大喝一声:“回来!”
  霍飞悚然止步,还未回头,黑白两道人丛中各飞出一人,出手逾电,各抓住霍飞一臂,用力一拉。
  只闻“刷”地一声,霍飞连哼也没哼一声,立被撕成两段。
  原来这两个人是“云中飘”古苍和“纹身野叟”司马牛。
  “纹身野叟”抛下半片尸体,厉声道:“古苍,你这是干甚么?”
  古苍狞笑道:“送他回老家——”
  “家”字未了,司马牛全力推出一式“七绝掌”,同时身上千百条纹身蚯蚓一齐飞起,向古苍扑到。
  古苍虽不惧他的“七绝掌”,但对这些纹身蚯蚓却十分忌惮,立即退回。
  蒙面人大袖交拂,罡风立起,千百条纹身蚯蚓立被震回,厉声道:“住手!”
  续道:“余梦真,你可敢与本人拼上百招?”
  余梦真道:“有何不敢!”
  说着就步出人丛,向扬中走去。
  奚铁笙一掠上前,道:“余前辈且慢,杀鸡焉用牛刀,待晚辈接她几招。”
  说毕,不待余梦真回答,一掠上前,对蒙面人道:“你的阴谋已被拆穿,还不现原形?”
  蒙面人狞笑一声,道:“小子,你把‘魔刀’献出来,我和你交换一样东西。”
  奚铁笙道:“‘魔刀’武林至宝,你有甚么东西可以交换?”
  蒙面人道:“你看!”
  她回头一指,只见两个大汉架着白玉娟走了出来,只见白玉娟面色惨白,十分憔悴。她一语不发,凝视着奚铁笙。
  奚铁笙心如刀绞,大声道:“魔头,你放了白玉娟,我奚铁笙以人头作押!”
  蒙面人道:“你的人头不如‘魔刀’重要,本人要‘魔刀’不要人头。”
  奚铁笙厉声道:“我那里有‘魔刀’?你不必强人所难!”
  蒙面人道:“不交‘魔刀’,就不放人!”
  奚铁笙气得浑身发抖,切齿道:“魔头,有一天奚某要——”
  蓦地——
  一阵破空之声,只见一道绿光疾射而来,“哗啦”一声,一柄连鞘怪刀落在奚铁笙身旁。

  第二十三章 赌生死水底肉博
  奚铁笙抓起怪刀,一干魔头哗然暴退。
  白玉娟道:“笙哥,不要以小妹为念,尽管放手去做!”
  奚铁笙“呛”地一声抽出怪刀,缓缓欺上,蒙面人也缓缓后退,突然,奚铁笙怪刀一抡,虚空向架着白玉娟的两个大汉点去。
  两声惨呼,两个大汉胸部已被洞穿,白玉娟两臂一抖,将两个尸体抖出一丈之外,掉头狂奔而去。
  “娟妹,娟妹!”
  白惊鸿立即疾追而去,余梦真对小六子道:“傻小子,你快跟上去看看,把她们两人都找回来!”
  奚铁笙魔刀在手,豪气大发,道:“魔头,你敢接我三招?”
  蒙面人惊魂甫定,道:“即使你有魔刀,我也不惧于你,不信你向我点一下试试看!”
  奚铁笙一抡魔刀,正要虚空点去,突感胸中一阵翻腾,知道毛病又要发作,而且这次发作比上两次更厉害,立即失去力道,踉跄后退。
  余梦真不由大惊,一掠而上,那知蒙面人比她站得近一半,电欺而上,夺下魔刀,暴退一丈,狂笑不止。
  余梦真挟着奚铁笙,喝声:“退!”正待退去,那知蒙面人厉声道:“今天一个也不能放走!”
  此言一出,数十个高手一拥而上。
  余梦真放下奚铁笙,对“天台棋痴”道:“老棋迷,这小子交给你了!”说毕,向蒙面人迎了上去。
  此刻,“黑刀客”接下“云中飘”,“齐鲁双残”接下白龙山,“中原五骑士”接下“阴阳双煞”,小童接下“蟠龙刀”古氏兄弟。
  余梦真一撩衣襟,“刷”地一声抽出一把缅铁软剑,她原本极少使用此剑,今天面临大敌,而且对方手中有武林至宝,才不得不亮出兵刃。
  余梦真振腕一抖,软剑笔直,挟着一缕寒风,直戳蒙面人的咽喉。
  蒙面人成心想试试武林至宝的锋利,身形一偏,翻腕向软剑上削去。
  余梦真不禁吃了一惊,只感刀上寒气逼人。心想:“她仅有魔刀,还不会魔刀歌,就如此厉害,如果一旦获得魔刀心法,恐怕再也无人能敌了!”
  余梦真不敢被她削上,闪身让过,展开上乘身法和剑法,拼命游斗。
  此刻,“黑刀客”接下“云中飘”,一上手还行,数十招一过,已是相差一筹,攻少守多。
  “齐鲁双残”接下白龙山,暂时不致落败,“中原五骑士”接下“阴阳双煞”,却十分吃力,此刻已连连后退。
  那小童接下“蟠龙刀”古氏兄弟,更加危险,不到三十招就中了两刀,但这小童负伤不退,十分勇猛,“蟠龙刀”古氏兄弟一时也无法置他于死地。
  现场之中,只是不见了白帆。
  突然,一声惨嗥,小童被“蟠龙刀”老二古资削去一臂,老大古湘横切一刀,拦腰切成两截。
  “天台棋痴”看守着奚铁笙,又不敢离开,不由厉声道:“古资,你这狗贼好狠的心肠!”
  古氏兄弟狞笑着向“天台棋痴”逼近。
  “天台棋痴”可没把他们三人放在心上,但有一个奚铁笙正在紧要关头,也不敢大意,立即暗暗掏出一把棋子。
  古氏兄弟呈三面包围之势,缓缓欺近。
  “天台棋痴”厉声道:“古沅,我要先让你躺下……”
  下字未落,飞出两颗棋子,只闻“当当”两声,古沅手心奇热,蟠龙刀几乎脱手飞去,不由吃了一惊。
  那知老棋迷的绝活还没完呢!两颗棋子飞上天空由分而合,疾泻而下。
  古沅乍闻风声,急闪三步,老棋迷出手如电,又是三颗棋子飞出,其中两颗直奔双目,另一颗向下一沉,迳奔手腕。
  只闻“当郑”一声,蟠龙刀落地,古沅把腕暴退三步,一颗棋子已嵌入腕骨之中。
  老棋迷笑道:“这一手有个名堂,这叫着‘飞象吃车’!”
  古沅低头一看,嵌入肉中的棋子果然是个“象”子,不由又羞又怒。
  古湘和古资暴怒,大刀一抡,两道黄光当头砍下,同时一振腕,刀上飞出两道金光,一取老棋迷的丹田要穴,一取奚铁笙的面部。
  老棋迷不由吃了一惊,大喝一声:“炮五平二!”扬手洒出一把棋子。同时踢出一脚,把奔向奚铁笙那道黄光踢飞。
  只闻空中“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原来是一些棋子相撞,又疾泻下来。
  又是两声闷哼,古湘和古资也中了两颗棋子,打得龇牙咧嘴,退了三步。
  蓦地——
  两声厉叱,接着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只见余梦真手中的缅铁软剑和蒙面人的魔刀贴在一起。
  两人显然要以内力相搏,场中一干高手都不由同时停手望去。
  场中一片死寂,只有余梦真和蒙面人的刀剑之上发出“嗡嗡”之声,只见他们的衣衫无风自动,“卜卜”作响。
  地上的黄尘微微扬起,向天空卷去。
  突然,两人同时大喝一声,只闻一声金铁破碎之声传来,余梦真被逼退三大步,手中的缅铁软剑被震成铁屑,四溅横飞,而蒙面人也退了三步。
  一干高手不由大惊,深知并非余梦真技不如人,而是那柄魔刀发挥了威力。
  “纹身野叟”一看昔年喜爱之人危急,一掠而上,怪啸一声,身上飞出数十条纹身蚯蚓。
  蒙面人也许是女人的缘故,一见此物,骇然暴退,一抡魔刀,响起一片刈刈之声,十余条纹身蚯蚓立即死在魔刀之下。
  这一来她似乎胆子壮了不少,一抡魔刀又逼了上去。
  “纹身野叟”不敢再糟蹋“纹身蚯蚓”,立即施出“七绝掌”。
  但他不敢以掌试刀,处处落了下风,正在危急之时,突闻“剑笳盟”之中有人作歌曰:“武林老少齐顿足,
  腥风血雨魔刀出!
  可笑邪盟逆天行,
  三天五日飞头颅!
  ……”
  蒙面人大喝一声:“宫中有奸细!”立即收手,和一干魔头掠入“剑笳盟”之中。
  这时奚铁笙恰巧醒来,振衣而起,对余梦真道:“晚辈惭愧得很,每次都在紧要关头犯了毛病,致使各位为我担心!”
  余梦真道:“你别谢我,刚才是老棋迷为你守护。”
  奚铁笙道:“谢谢前辈!”
  老棋迷道:“快别酸了,我看你还是快去找你的两个小媳妇吧!她们到现在还没回来!”
  奚铁笙刚才虽然重发暗病,但白玉娟离去及白惊鸿去追之事他已看到,不由大为焦急。
  余梦真道:“快走吧!我们在洛阳五福客栈等你。”
  奚铁笙深施一体,疾驰而去。
  他下了摘星坪,在荒山中疾驰,他深恐白帆那淫贼会向两女下手。
  突然,奚铁笙闻到隐若的交手声音,立即循声赶去。
  不久来到一条山涧宽若七八丈,水流湍急,奔泻而下。
  只见白帆以右手扣着白玉娟,在涧水上踏波而行,白惊鸿在后面追逐,小六子站在岸边空自焦急。
  白帆的绰号是“赶浪十八飘”,水中功夫自是了得,白惊鸿虽然也熟谙水性,终因两臂俱失,行动不便,追了半天,仍然追不上。
  小六子不谙水性,急得哇哇大叫,以石子袭击白帆,但白帆在水面上十分灵活,尤其他挟着白玉娟,小六子又有顾忌,石子失去准头。
  白惊鸿厉声道:“狗贼,你还不放了娟妹?”
  白帆狞笑道:“我现在虽然失去阳物,不能人道,但我恨透了奚铁笙,我要折辱于她,以泄胸中之气!”
  奚铁笙大喝一声,掠了下来,站在洞边大石上道:“白帆,你要怎样?”
  白帆道:“好小子,你也来了,我要当面折辱于她!”
  白惊鸿一掠而上,白帆厉声道:“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白惊鸿急得珠泪纷纷,道:“狗贼,你还有人性没有?”
  白帆道:“既然没有人性,就不做人事,这就叫做报应!奚铁笙,你折我一臂,又断了我的传宗接代的家伙,我要不择手段报复,有种你就下水,咱们在水面上见个高下!”
  奚铁笙厉声道:“你以为你的水上功夫就是天下无敌么?狗贼,你放开她,我和你作一公平的相搏!”
  白帆狞笑道:“我拉着她也是一样,你小子别作梦了!”
  奚铁笙道:“这样我如果胜了你也会被人取笑,你若有种就放开她,如果我奚铁笙输了,她仍然由你带走!”
  白惊鸿不由大惊,道:“笙哥,这样不行,他水上功夫。”
  奚铁笙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败在这狗贼手中,不如死了干净些!”
  白帆眼珠一转,道:“也好,但我有个条件!”
  奚铁笙道:“你说吧!”
  白帆道:“第一、我二人相搏,旁人不准插手。第二、别人都站到峰上去,把白玉娟点了穴道,放在这涧中岩石之上。”
  奚铁笙道:“好!我依你。”
  奚铁笙对白惊鸿一挥手,道:“鸿妹,请你到峰上去,不准插手!”
  白惊鸿盈盈欲泪,退到峰上,和小六子站在一起。
  小六子不由大怒,道:“奚铁笙,过去你任何事都做得对,只有这件事我不服气,你要是坚持这样做,我和你拼了。”
  语音未毕,向奚铁笙扑上,呼噜一声吸进两道鼻涕,集八成真力劈出一掌。
  奚铁笙不由大怒,卓立不动,上身微偏让过一掌,“嗖嗖嗖”踢出三腿。
  小六子的功力比奚铁笙相差太远,立即手忙脚乱,奚铁笙冷哼一声,“叭”地一腿把小六子踢出一丈多远,摔了个四仰八叉。
  奚铁笙长身一掠,踏波而行,向白帆走去。
  白帆不由心头大震,他过去自以为水上功夫除了“云中飘”外,当今之世无人能敌,及见奚铁笙踏波追到,心中不由一惊,就在他微一分神之际,奚铁笙已经站在他面前五六步之水面上。
  奚铁笙道:“你点她的穴道吧!”
  白帆顺手点了白玉娟的穴道,把她放在涧中一块突出水面的岩石之上,一撩衣襟,取出一把分水蛾眉刺。
  奚铁笙却未带兵刃,沉声道:“狗贼,你先上吧!”
  白帆大喝一声,出手便刺,奚铁笙身形一滑,离水面半尺来高,展开“风雷八腿”,闪电工夫踢出二十余腿。
  白帆也是脚不沾水,滑如游鱼,几个转折让过腿风,“嗤”地一声跃入水中。
  白惊鸿大声道:“笙哥不要下水。”
  但奚铁笙已经跟踪入水底。
  这一来白帆不由暗自得意,因为在水面之上,奚铁笙功力太高,他无法占到便宜,但在水底下,而且奚铁笙手中又没有兵刃,掌力又无法施展,自然可以稳操胜算了。
  奚铁笙进入水中,也不敢大意,目力所及,只能看到一丈以内的景物。
  突然,白帆“龙形一式”,由下而上,猛刺他的足心。
  奚铁笙吃亏在没有兵刃,虽一闪让过,但也十分危险。
  白帆全是主动抢攻,似乎水中视物较远,上下左右滑游,蛾眉刺出手逾电。
  不大工夫,奚铁笙完全陷于被打的状态,有好几次都差点被蛾眉刺戳中。
  白帆打了数十招,已看出奚铁笙在水中视线仅及一丈之内,不由心生毒计,沉入水底,两足在地上一揽,水底泥沙立即升起,弥漫了数丈方圆。
  奚铁笙叫声不好,立即向混水之外游去。
  那知白帆已成竹在胸,上升七八尺,疾刺奚铁笙的天灵。
  奚铁笙虽然不能视物,但听力非比等闲,知道对方由上而下刺来,身形倒射三丈,穿出混淆范围之外。
  那知白帆并未刺下,早已沉入水底,又搅起泥沙,刹那间数十丈方圆都混沌不清。
  白帆缓缓欺近,水底一点也不波动,奚铁笙静立不动,以耳代目。
  白帆欺至一丈左右,他已看清奚铁笙,但奚铁笙却看不到他。
  白帆狞笑一声,一推峨眉刺,一道白光,疾射奚铁笙的前胸。
  奚铁笙吃了一惊,身形疾挫,一道白光擦肩而过,衣衫立即被划破,肩头连皮带肉去了一块。
  原来白帆的峨眉刺把手处有钢链相连,长约一丈五六,可以出手当暗器使用。
  尤其这种蛾眉刺是水中最厉害的兵刃,没有阻力,射速极快。
  奚铁笙再次射出七八丈之远,又脱出混水之外,肩上血水染红了一丈方圆,而白帆又欺了过来。
  这一次白帆又改变战术,绕着奚铁笙转了一周,水底泥沙又翻了起来,他窜到水面一尺之处,向下窥视。
  泥沙逐渐向中央弥漫,奚铁笙却未看到白帆在他的头上,正待平射而出,只感顶上奇劲又压了下来。
  他全力推出一掌,向旁边一闪,竟向水面射出。
  那知白帆看得真切,跟踪而上,蛾眉刺如电刺到。
  奚铁笙只感脚心一痛,已被刺破鞋袜,不由心胆皆裂,再次全力射出十余丈之外。
  他感觉脚心奇痛,且有麻木的感觉,不由吃了一惊,知道对方蛾眉刺上可能淬有剧毒。
  他此刻恨透了这个淫贼,却又不能退缩,因为如果败了,白玉娟一命难保,他自己也难逃毒手。
  他突然发现了腰上挂的刀鞘,这刀鞘在水中泛出绿汪汪的光芒,他心中一动,这才知道刚才两次被袭,都幸亏这刀鞘上泛出光芒,才能及时闪避,不然的话,恐怕早就死在蛾眉刺下了。
  他取下刀鞘,凝着视白帆,他脚心的鲜血汩溶流出,将涧水染红了一片。
  白帆见他取下刀鞘,不由狞笑连连,当然没有放在心上,同时白帆以为奚铁笙身中两刺,已是强弩之末,这时他已不再搅起泥沙,竟正面欺近。
  奚铁笙也不想再闪,凝神以待。
  白帆一式“危巢取卵”疾戳奚铁笙的气海穴。
  奚铁笙身形一闪,以刀鞘一格。
  只闻“咔嚓”一声,白帆的蛾眉刺一折为二,骇然暴退一丈。
  奚铁笙几乎以为这是做梦,因为那蛾眉刺乃是纯钢打造,粗逾鸭卵,他低头一看刀鞘毫发未伤。
  这一下他胆气大壮,心想:“既是魔刀,刀鞘也不是凡品,无怪这刀鞘能泛出绿汪汪的光芒了。”
  他胆气一壮,平射而出,抡起刀鞘,向白帆戳去。
  白帆拿着半截蛾眉刺,仍然不敢相信是刀鞘震断,他以为自己的兵刃可能早已震裂,刚才和刀鞘相接而自动断了下来。
  他狞笑一声,集全部之力,向刀鞘迎上。
  又是“咔嚓”一声,他那半截蛾眉刺,竟被震成无数的钢屑,四下激射,有的竟射出水面之上。
  这一下两人都怔住了,奚铁笙惊喜若狂,再次扑上,猛戳而出。
  白帆手中仅剩下一个蛾眉刺把柄,扬手丢出,两脚在地下一搅,立即升起一蓬泥沙,水中混沌一片,趁机侧射而出。
  他射出一两丈,就搅起一些泥沙,奚铁笙一时之间找不到他,他射出数十丈,偷偷出了水面,到了对岸,爬入石缝之中逃走。
  奚铁笙在水中找了半天,待泥沙澄清,已不见白帆的影子,立即穿出水面。
  白惊鸿立即掠入洞中,见他脚心和肩头淌着鲜血,不由流泪,道:“笙哥,我想不到你能战胜那狗贼,你感觉如何?”
  奚铁笙道:“创口有点麻木,大概有毒!”
  白惊鸿道:“不错,他的蛾眉刺上有毒,不过,小妹可以治疗!”
  奚铁笙电目一扫,道:“娟妹和小六子那里去了?”
  白惊鸿道:“她自解穴道,径自去了,我劝她留下,她说今生不想再见你,她要你善自珍重,小六子兄追她去了!”
  奚铁笙不由连连顿足,道:“唉!娟妹她的性子太急了,唉!一旦被白帆遇上……”
  两人上了岸,白惊鸿道:“小妹的解药早已失落了,不过我可以配制,你先躺下,我给你吮出体毒,然后再去配药!”
  奚铁笙躺下,白惊鸿立即为他吸吮创口的毒血,这时奚铁笙右臂已感麻木,左脚麻了一半,逐渐向上蔓延。
  吸吮了盏茶工夫,奚铁笙略感好转,但必须立即配药散毒,不然仍有攻入心脏的危险。
  白惊鸿出了一身大汗,她站起身来,低头擦汗,就在这时,一条人影快逾电掣,伸手按在奚铁笙的太阳穴上。
  白惊鸿不由惊呼一声,原来是白帆去而复返,他本来未走,因他恨透了奚铁笙,削去了他的传宗接代的工具,他要看着奚铁笙毒发死去。
  奚铁笙颓然一叹,道:“白帆,我已落在你的手中,杀剐任你,但白惊鸿是你的嫡亲妹妹,希望你不要难为她!”
  白帆狞笑道:“你小子死在眼前,还顾虑那么多!”
  白惊鸿花容失色银牙猛锉,缓缓欺上道:“大不了我和笙哥都死在你手中,但我相信你不会得到好死!”
  奚铁笙大喝一声,道:“白惊鸿,快走!你真不听话,我不等他杀就自嚼舌根而死!”
  白惊鸿悚然止步,娇躯猛颤,道:“笙哥,你……你绝不能死!”
  白帆哈哈狂笑道:“他死定了,但在未杀死他之前,我也是以牙还牙零碎收拾他!”
  白惊鸿卜地跪了下去,道:“白帆,我求求你,你把我杀死吧!不要杀他!”
  奚铁笙心中大为感动,也不由淌下英雄之泪,沉声道:“鸿妹,你若是真爱我,就快听我的话,逃命去吧!以后再设法为我报仇,为武林除害!”
  白惊鸿充耳不闻,跪在地上嚎哭,道:“白帆,哥哥,你看看小妹弄得这般地步,你难道一点侧隐之心也没有?”
  白帆厉声道:“哼!你是自作自受。”
  转脸对奚铁笙道:“奚铁笙也有这一天!嘿嘿!好吧!我留你一条活命,但是,我相信你活着比死还难过。第一、我先要使你面目全非;第二、再扯去你的家伙,然后再卸去你两臂一腿。嘿嘿!让你活着活受罪!”
  奚铁笙闭上眼睛,不忍再看白惊鸿的惨状,因为她面色惨白,已瘫痪在地。
  他现在自知已无生望,只是可怜白惊鸿,因为她太爱他,他相信这时白惊鸿内心的痛苦比他更甚。
  白帆狞笑连连,伸手向奚铁笙面上抓去。
  蓦地——一声沉喝:“住手!”
  白帆悚然一震,回头望去,只见三大步外站定一个蒙面之人。
  白惊鸿一看,暗叫一声:“完了!”原来此人正是“剑笳盟”主持人,她一显身,恐怕连一条命也保不住了。
  蒙面人沉声道:“想不到你小子也有今天,我要亲手杀死你!”
  奚铁笙睁眼一看,又闭上眼睛,他想:死在此人手中总比死在白帆手中好些。
  蒙面人缓缓走近,道:“白帆,你点了他的穴道,退到一边!”
  白帆不敢违抗,立即点了奚铁笙的穴道,退出一丈之外。
  白惊鸿疾掠而上,正待解奚铁笙的穴道,只闻蒙面人大喝一声:“住手!”
  “手”字未落,已向白帆扑去。
  白帆本就犯了疑心,因为刚才听出此人的口音有点不对,所以已经下了戒心,蒙面人身形才动,他已倒纵而起,“嗤”地一声钻入水中。
  蒙面人冷笑道:“便宜了你这万恶的狗贼!”
  她揭开面罩,露出本来面目,原来是一位半老徐娘。
  白惊鸿本来见她喝止,自己却又向白帆扑去,不由怔了一下,此刻一看,认出她就是那中年文士——“魔手红颜”余梦真,换上了女装。
  这一易装,果然容光照人,美艳绝伦,白惊鸿一向自负姿色超人,此刻竟看得呆了,心想:“无怪昔年一干高人都热恋于她,果然美绝尘寰,人间殊色!”
  余梦真微微一笑道:“丫头,你呆着甚么?还不快解开他的穴道!”
  白惊鸿解开奚铁笙的穴道,余梦真为他服下一颗解毒药,道:“你中的剧毒很厉害,而且又灌进不少的水,必须赶快治疗,即便如此,一月之内不能行动。”
  白惊鸿背着奚铁笙,三人迳奔洛阳,来到五福客栈,与一干高手会合。
  而白玉娟和小六子仍然没有回来,余梦真立即派“中原五骑士”龙氏兄弟出去寻找。
  白惊鸿开了药方,到药店配了药,为奚铁笙服下。
  匆匆过了一个多月,小六子和玉娟仍无音讯,连“中原五骑士”龙氏兄弟也未回来,余梦真十分焦急。
  而奚铁笙的毒伤已愈,决定和白惊鸿出去寻找,同时要先赴卧龙冈看看。
  两小辞别了一干高手,于第二日夜里来到卧龙冈。
  故居依旧,人事全非,奚铁笙不由黯然神伤。
  两小又来到白龙川的住所,只见庄中竹楼中孤灯如豆,不由一怔,道:“鸿妹,此庄自白前辈失踪之后,娟妹也和小黛跟小兄出走,庄中再也无人,此刻怎会有灯光?”
  白惊鸿道:“莫非是娟妹回来了?我们去看看!”
  两小飞上竹楼由窗中望去,只见白玉娟半倚在床上,面色憔悴,正在呕吐。
  白惊鸿不由一震,道:“笙哥,你们两人是否已经……”
  奚铁笙道:“已经怎样?”
  白惊鸿粉颊一红,道:“傻子,一定要我说出来么?笙哥,你快要作爹爹了!”
  奚铁笙不由一怔,道:“你怎知我要作爹爹了?”
  白惊鸿道:“你真傻!看到没有?娟妹正在呕吐,八成是怀了孕啦!”
  奚铁笙还是一个大孩子,闻言不由一怔,立即心花怒放,大声道:“娟妹,娟妹!小兄在此!”
  说毕,推开窗子掠入楼中。
  那知白玉娟闻声之下,陡然一震,一跃而起,自后窗穿出,一闪不见。

  第二十四章 犯色戒巨魔受辱
  奚铁笙怔在当地,道:“鸿妹,她这是为甚么?”
  白惊鸿道:“快追,她果然已经怀孕,肚子已经隆起了。”
  两小穿出后窗,只见夜风萧萧,四周一片死寂,白玉娟早已不知去向了。
  两小在附近找了一遍,一无所获,奚铁笙道:“她为甚么要避着我?就是上次我对她哼了一声,也用不着这样翻脸无情呀!”
  白惊鸿道:“笙哥,你不知道女人的心事,女人最小心眼,尤其是对于爱情之事,更看得比生命都重要,她可能看到我和你亲近,触景伤情,想成全我们。”
  奚铁笙顿足道:“错了,她这样避不见面,那是成全我们!唉!她的脾气也太怪了!”
  白惊鸿道:“笙哥,我们到那里去?”
  奚铁笙道:“我们再探‘剑笳盟’一次,同时到那摘星坪附近山谷中去看看,也许乐、白两位前辈会在那里作第三次印证,娟妹也可能在那附近。”
  白惊鸿道:“还有那柄魔刀,我们必须盗回来!”
  奚铁笙突然想起刀鞘却敌之事,道:“鸿妹,我要告诉你一件奇事!”
  白惊鸿道:“甚么奇事?”
  奚铁笙道:“刀丢了,刀鞘可没丢,这刀鞘也是奇宝之一!”
  白惊鸿道:“一个刀鞘怎能说是奇宝?充其量能值几百两银子而已。”
  奚铁笙立即将水底过手,连番震断白帆的蛾眉刺之事说了一遍。
  白惊鸿半信半疑地道:“刀鞘能当兵刃用,这确是闻所未闻的怪事,我不敢相信!”
  奚铁笙道:“我试给你看!”
  他解下刀鞘,白惊鸿也取出点穴镢,道:“笙哥,你我就以兵刃试试看!”
  奚铁笙道:“不行,伤了你的称手兵刃实在太可惜,况且你两臂已经……”
  白惊鸿笑道:“你别故弄玄虚,我不信这个刀鞘能削断我的点穴镢,我这点穴镢是五金打造,较之白帆的蛾眉刺更加坚韧!你放心好了,我两臂虽失,但右臂尚留有一截,可以把兵刃绑上。”
  奚铁笙道:“好吧!我代你绑上吧!”
  白惊鸿自与奚铁笙见面之后,还是第一次使用兵刃,她的招式名称就是“追魂十三点”,外号也叫“追魂十三点”,因为她每点出一镢,就连续十三下,快逾电掣。
  白惊鸿道声:“看招!”尺余长的点穴镢挟着劲风,眨眼工夫向奚铁笙前胸点出十三下。
  奚铁笙笑道:“果然不愧‘追魂十三点’之名。”
  只闻“刈”地一声,白惊鸿手中一轻,暴退三步,低头一看,果然点穴镢少了半截。
  她这才相信这刀鞘是武林至宝,但兵刃被毁,也很难过,一头钻入奚铁笙怀中道:“我不管,你要赔我兵刃!”
  她说着,已经淌下清泪,奚铁笙知道她不是为兵刃截断而悲伤,因为她失去两臂,已经用不着兵刃,而是因失去双臂而伤心。
  奚铁笙怜惜地搂着她道:“你不要悲伤,我早已说过,我对你的爱意永远不会变!”
  白惊鸿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他,道:“笙哥,我真庆幸能嫁给你。”
  奚铁笙揽着她的纤腰,道:“我也庆幸能有你这样体贴的妻子。”
  说着嘴唇凑了上去,两人热吻良久才分开,相视一笑,向摘星坪驰去。
  奚铁笙道:“鸿妹,此番那蒙面女人得了那柄魔刀,如虎添翼,我们可要小心了,我必须揭开她的真面目,看看她到底是谁!”
  白惊鸿道:“余前辈已经知道她是谁,只是不肯说出来,看来那个蒙面女人昔年一定和乐、白及余前辈都是齐名之人,而且可能都有点交情!”
  奚铁笙道:“我也是这样想,因为余前辈曾说,都是为了一个‘情’字,可见那蒙面女人昔年一定和我的祖辈交情极厚,不知为何翻脸成仇,破坏他们的侠名!”
  白惊鸿道:“恐怕除了‘情’字之外,还有其他的因素,那蒙面女人不是曾说乐、白两位前辈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么?”
  到了“剑笳盟”,奚铁笙取下魔刀鞘,拿在手中,两小由后面进入,只见三间精舍之中透出灯光。
  两小贴在后窗上向内望去,只见一个全裸的女人斜倚在湘妃榻上,玉体横陈,美目流盼,撩人心弦。
  她看来三十余岁,细皮白肉,在灯光映照之下,好像一具玛瑙雕像,令人神驰意乱,心旌摇摇。
  奚铁笙正看得出神,白惊鸿轻轻撞了他一下,又白了他一眼。
  奚铁笙耸耸肩,道:“看吧!有人来了。”
  只见精舍之门轻轻被人推开,却看不到门外之人。
  两小这时已看出榻上的赤裸女人,正是天魔坞中的“吸血毒鸨”李英,乃是一个阴阳人。
  突然,精舍门外有人道:“老大,我让你头筹!”
  另一个嘻嘻一笑,道:“老二的美意,老大心领,还是兄弟你请。”
  两小一听口音,乃是“阴阳双煞”那两个魔头,不由又好气又好笑。
  “阴煞”迈着四方步进入精舍,当他的目光一触到湘妃榻上那一副勾魂慑魄的胴体时,不由两眼发直,“嘟咕嘟咕”直呑唾沫。
  “吸血毒鸨”玉腿一撩,翘起一双纤小的金莲,向“阴煞”飞了一眼。
  “阴煞”心花怒放,一时之间手足无措,抓耳摸腮,好像全身的汗毛都在发痒。
  “阴煞”浑身都发抖了,颤巍巍地走到榻边,伸手向一双肉球摸去。
  “吸血毒鸨”冷哼一声,莲足飞起,“叭”地一声,踢在“阴煞”的胯骨之上,“阴煞”还未摸上,竟被踢出一丈多远。
  “吸血毒鸨”冷峻地道:“就凭你们这两块料也想动老娘的脑筋,哼,滚吧!”
  “阴煞”老脸赤红,道:“老鸨子,你既然不要我们哥俩,为甚么脱光了衣服引诱我们?”
  “吸血毒鸨”冷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那个引诱你们来?”
  “阴煞”道:“那么你在等谁?”
  “吸血毒鸨”道:“老娘所等之人,说出来你们两块料要吓出屎来!”
  “阴煞”道:“是谁?”
  “吸血毒鸨”道:“你们的主人‘云中飘’古苍!”
  “阴阳双煞”不由一震,掉头就跑,一闪不见。
  两小不由心道:“想不到‘云中飘’那老鬼也是个老风流!”
  突然门口人影一闪,“云中飘”已站在榻前,“吸血毒鸨”嗲声嗲气地道:“古苍,你怎地才来?小妹急都急死了!”
  白惊鸿双颊绯红,一撞奚铁笙,道:“走吧!想不到我这个师父竟是一个淫棍!”
  两小离开精舍,向前面掠去,来到正中大殿屋面之上,往下一看,不由目瞪口呆口。
  原来“魔笳”白龙川与那蒙面女人对面而立,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白龙川才沉声道:“你一生侠誉得来不易,不要自误,我看你还是赶快解散此盟……”
  “哼!你说得可容易!老身师门之命焉能反抗,况且,老身为你们两人,独身一生……”
  蒙面人说到这里,似乎嗓音有点沙哑。
  白龙川道:“你……你怎能如此?我……们毫不知情!”
  蒙面女人沉声道:“你们当然不知道,有余梦真那贱人在,老身算什么?我恨!我恨死你们三人,因此,我必须履行师门之嘱,收回至宝!”
  白龙川道:“你要知道,这件至宝及秘籍,并非令师一人所有,而是家师和乐兄之师与令师三人合研而成,想不到令师他包藏祸心……”
  蒙面女人厉叱一声,道:“胡说!白龙川,你拿不拿出秘籍来?”
  白龙川道:“此物不在老夫身上,即使在我身上,也不能交与你。”
  蒙面女人冷笑一声,双掌平胸推出。
  白龙川也双掌推出,只闻“轰”地一声,桌椅横飞,整个大殿摇摇欲倒,石屑泥土簌簌洒落。
  两人同时各退了三步,白龙川趁机倒纵而起,穿出后窗,一掠二十余丈,一晃不见。
  蒙面女人恨恨不已,在大殿中踱着方步。
  她喃喃地道:“我为你们虚度青春,难道就算了?哼!我定要在余梦真身上找回补偿!”
  两小吃了一惊,只见案上放着魔刀,绿芒四射,寒气逼人。
  蒙面女人拿起魔刀,道:“魔刀是得到了,可惜心法仍未得到!”
  她用指一弹,“嗡”地一声,整个大殿有如雷鸣一般,她不禁大为兴奋,道:“好刀哇!好刀!我暂时虽得不到心法,有此刀在手,也足以和一干绝世高手斗上一斗,况且还有师兄还未露面,即使身败名裂,我也要把武林搞个天翻地覆。”
  两小不由骇然,这蒙面女人刚才和白龙川接了一掌,不分胜败,即便白龙川未出全力,这蒙面女人的功力也不可轻视,况且,她说还有一个师兄尚未露面。
  这时蒙面女人把魔刀放在案上,沉喝一声:“来人!”
  殿后立即掠进两条身影,道:“盟主有何指示?”
  原来这两人正是“阴阳双煞”。
  蒙面女人道:“古副盟主那里去了?”
  “阴阳双煞”不由一震,相顾默然。
  蒙面女人厉声道:“你们两人不会说话么?”
  “阴阳双煞”机伶伶地打一寒颤,道:“会……会……他……他在……”
  蒙面女人冷哼一声,拿起案上的魔刀,道:“他在那里?”
  “阴煞”面色大变,道:“他在……逍遥轩中……和……”
  蒙面女人狞笑,道:“在我面前,你竟敢不说实话,今天就叫你们试试魔刀的锋芒——”
  她抡刀虚空一指,只闻“刈”地一声,“阴煞”的左手五指齐齐削落。
  “阴煞”暴退五步,道:“属下不敢欺了盟主,他在逍遥轩中和……”
  “阳煞”轻轻扯了他一下,蒙面女人立即发现,不由大怒,道:“好孽障!你竟敢在本盟主面前来这一套——”
  语音未毕,魔刀虚点,“阳煞”左手齐腕削下。
  两小不由骇然,这蒙面女人手段如此毒辣毫无人情,不由暗自警惕。
  “阴煞”躬身道:“古副盟主在逍遥轩中和‘吸血毒鸨’李英……”
  蒙面女人狞笑一声,沉喝道:“升殿!”
  接着,数声钟音立即由殿中传出,刹那间一干黑道高手纷纷进殿,站在两旁,蒙面女人大步走上座位处坐下。
  殿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笼罩看无边的杀机。
  蒙面女人厉声道:“护法何在?”
  “有!”
  白龙山应声而出,抱拳道:“恭聆盟主法谕!”
  蒙面女人沉声道:“带古苍和李英上殿!”
  白龙山不由一怔,道:“这……这……”
  蒙面女人一拍桌子,厉声道:“白龙山,你敢抗令?”
  白龙山陡然一震,道:“本护法领命!”
  说毕,出殿而去。
  蒙面女人突然阴笑一阵,沉声道:“看火刑!”
  此言一出,偏殿中拥出十余个大汉,抬着一个奇型大椅,放在院中。
  这大椅之下,有一个大火炉,炉中烈火熊熊,一个大汉手持火筒正在吹火。
  两小不知道这个奇型大椅是何刑具,仔细一看,只见椅面上一个圆孔,好像已被火烧焦,正通下面的火炉。
  怪椅把手之上,各有两个铜扣,钢扣上各有一把巨锁。
  奚铁笙仍然看不出道理来,但白惊鸿却不由面色大变,道:“这真是人间最残酷的刑具了!”
  奚铁笙道:“鸿妹,这椅子有何厉害之处?”
  白惊鸿道:“待会你就知道了!这也是李英那淫妇的下场!”
  不一会白龙山带着古苍和李英进入殿来,两人脸红耳赤,尴尬万分。
  蒙面女人身躯微微颤抖,厉声道:“古苍,你知罪否?”
  古苍何等身分,在众目睽睽之下,受此拷问,不由哼了一声道:“本盟盟规,仅能约束护法以下等人,对本副盟主却无能限制!”
  蒙面女人霍然站起,狞笑道:“盟规虽然不能约束你,难道本盟主不能制裁于你?”
  古苍不由暗吃一惊,他本想略找回一点面子,那知弄巧成拙,这样一来更下不了台,而他深知盟主两手血腥,杀人于谈笑之间。
  他毕竟是老奸巨滑之人,抱拳道:“本副座知罪,请盟主赐刑,不过,男女间之事,只要两厢情愿,也不算坏事……”
  “住口!”
  蒙面女人银牙猛经,走下金交椅,拿起案上的魔刀,向古苍缓缓欺近。
  古苍一打寒颤,两腿一软,跪了下去。
  接着,一干黑道高手一齐跪下。
  古苍道:“本副盟主刚才失言,尚请盟主恕罪!”
  蒙面女人冷峻地道:“本盟主念在你屡建奇功,本欲从宽发落,不意你竟敢出言犯上,污蔑本盟主的清白!”
  蒙面女人说到这里,拿起魔刀,刀刃向内,撮口一吹,刀刃上立即发出“嗡嗡”之声。
  古苍骇出一身冷汗,道:“尚乞盟主恕罪!”
  一干黑道高手,也一齐求恕。
  蒙面女人把魔刀放在案上,又回到金交椅上,厉声道:“姑准所请,着古苍自己掌颊一百!”
  古苍年已花甲,且身分极高,当着这许多人之面,简直无地自容,但他知道已经脱过一次杀身之祸,厚着脸皮,左右开弓,打着自己的嘴巴,一百个耳光下来,两颊肿起老高,火红一片。
  蒙面女人哈哈狂笑一阵,音调一冷,道:“各位看到没有,今后任何一人违犯盟规,一视同仁,你们起来!”
  古苍和一干高手都一齐站了起来,道:“谢盟主法外施恩!”
  古苍说毕,就要退出殿外。
  蒙面女人沉声道:“且慢!本盟主还要让你瞻仰一种奇刑,以儆效尤!”
  蒙面女人望着“吸血毒鸨”李英狞声道:“李英,你知罪了么?”
  “吸血毒鸨”柳腰一扭道:“我一生风流成性,盟主对这等事,实在不必小题大作。”
  蒙面女人咯咯娇笑道:“不错!你一生面首万千,本来是你自己的爱好,本盟主自不便干涉,但是……”
  她的音调一变,好像冰窖里吹出一缕寒风,斩钉截铁地道:“问题就在多了一个古苍身上!”
  “吸血毒鸨”李英荡笑道:“本姑娘知道盟主昔年单恋乐、白两位大侠,失恋之余,不得不求其次,希望古苍自动找你,那知古苍他也是‘除却巫山不是云’,他也对‘魔手红颜’余梦真念念不忘,对你却没有胃口……”
  蒙面女人厉喝一声:“看火刑!”
  刹那间拥出八个大汉,扑向“吸血毒鸨”。
  李英两臂一抡,八个大汉立被震出数步,荡笑道:“你们要干什么?”
  蒙面女人道:“请你试试本盟的火刑!”
  “吸血毒鸨”荡笑道:“区区火刑,何足道哉,本姑娘不须别人用强!”
  说着,踏着春风俏步,走到奇型大椅之旁,一看之下,不由花容失色,发出一声惊呼。
  她眼珠电转,两袖交拂,将吹火的大汉,震出一丈之外,两臂一抖,直拔而起。
  那知她快,蒙面女人更快,未见她作势,从金交椅上掠起,抓住魔刀,反而自“吸血毒鸨”头顶上,疾扑而下。
  魔刀上寒芒逼人,耀目生花,李英一看人家这种轻功,自知今天要逃非易,立即落地。
  蒙面女人出手逾闪,点了她的穴道,喝声:“上刑!”
  四个大汉立即将她的衣衫剥光,刹那间一副充满魅力的胴体呈现眼前,一干魔头竟忘了此刻杀机重重,千百道贪婪的目光,一齐倾注在那细皮白肉的胴体上。
  四个大汉把她拉到椅上,把她的两条雪臂扣在钢扣之中,扣死了大锁。
  蒙面女人顺手又解了她的穴道,回到金交椅上。
  那个大汉又吹起炉火,阵阵火舌,向椅底舐去,只闻“吱吱”之声,且散发出一阵轻焦之气味。
  大汉高声道:“启禀盟主,现在是否用刑?”
  蒙面女人道:“且慢!本盟首次试用大刑,全体盟员都须观刑。”
  说到这里,对古苍道:“古贤主,请你率领全体人员,站在火刑四周观刑!”
  古苍不敢违抗,但心中却恨到极点,这是一种极尽残酷之事,观刑之人,甚至要比受刑之人更痛苦,尤其是与受刑之人有过密切关系之人,更加不忍目睹。
  这就是蒙面女人狠毒之处,两小不由直冒凉气,觉得这蒙面女人可以说毒绝人寰。
  古苍带着一干高手,围在巨椅四周。
  只见“吸血毒鸨”美目中射出骇人的光芒,原来她那椅子上中央那个小孔,正对着火炉中的火焰,这种奇刑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那吹火的大汉一面吹火,一面自火中取出一根通红的铁棍,棍首之上,铜刺森森,向椅子底下小孔中刺去,人肉焦臭气味令人作呕,一干高手都掩面不忍再看。
  “吸血毒鸨”面孔扭曲,发出凄厉的惨嗥。
  蒙面女人狂笑一阵,道:“再来一次!”
  那大汉拔下铁棍,又插在火炉中,大力吹火。
  而“吸血毒鸨”浑身汗下如雨,已呈半昏迷状态。
  两小不忍再看,两人都恨透这蒙面女人,不管“吸血毒鸨”如何淫毒,以这种酷刑残害她,太过歹毒。
  奚铁笙以传音之术道:“鸿妹,这魔头太毒,我们必须设法取回魔刀,待会你守在屋面之上,我下去取刀,如果不幸我和她动上手,你就运功震动屋面,将屋瓦踢下拦阻一干高手,我自能脱身!”
  白惊鸿道:“你可要小心哪!”
  奚铁笙道:“不妨!蒙面女人的金交椅距那惊刀的桌案有五六步之远,待第二次用刑,大家都在凝神注视之时,我就疾掠而下!”
  大汉又拿起通红的铁棍,向椅底小孔中戳上,接着又传来一声惨嗥,“吸血毒鸨”提聚残余真力一挣扎,两臂上的铜扣及铁锁立即震断,有如一头疯虎,跳了起来。
  就在这时,奚铁笙自屋檐上疾泻而下,伸手去抓桌上的魔刀。
  那知蒙面女人见“吸血毒鸨”震开钢扣,她本就站了起来,乍见屋檐上人影一闪,立即掠向桌案,把魔刀抢到手中。
  奚铁笙慢了一步,暗叫一声:“不好!”身形在空中一个转折,飘落一丈之外。
  这时院中一干高手有的在应付“吸血毒鸨”,有的已经发现了奚铁笙。
  蒙面女人狞笑一声道:“小子,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告诉你吧!过去我是看在你师祖面上,没有杀你,现在老身可不再让你活着逃出本盟!”
  她手拿魔刀,向奚铁笙缓缓欺近。
  而院中由于古苍并未动手,所以“吸血毒鸨”力战一干高手,一时之间尚无法擒住她。
  蒙面女人厉声道:“这里用不着你们,你们联手把李英拿下——”
  她语音未毕,突然整个大殿摇摇欲倒,土石洒落,而且“哗啦啦”一阵暴响,数十片屋瓦向她飞到。
  她暴退三步,拍出一掌,将屋瓦震散,就在这时,奚铁笙疾掠上屋,挟着白惊鸿,向外面狂奔而去。
  “站住!”
  两少悚然止步,只见古苍已迎面拦住。
  奚铁笙冷笑道:“古苍,我若是你,受此大辱,就马上自绝,再也无颜活在世上!”
  古苍杀机陡起,大喝一声猛扑而上。
  奚铁笙此刻功力大进,并不惧他,施出“风雷八腿”,风雷大作,同时凌空推出一掌。
  这一招乃是余梦真所传,威力奇大,古苍闪开十余腿,又仓卒接了一掌,竟被震退一步,不由须发皆张,道:“小子,老夫若让你们——”
  “退下去!”
  人随声至,只见蒙面女人手持魔刀,一掠而至,厉声道:“古苍!李英反抗本盟施刑,你为何不动手擒住她,此刻她连伤本盟数大高手,仍在负隅顽抗!”
  古苍道:“这两个小鬼更重要,本人怕他们逃走——”
  蒙面女人狂笑一阵,道:“你大概舍不得她死于火刑吧?”
  古苍老脸一红道:“盟主何出此言?本人身为副盟主,当然要招呼更重要的大敌!”
  蒙面女人厉声道:“此处有我,谅他们逃不了,你还不快去把李英拿下!”古苍再也无词可对,只得掉头回到院中。
  蒙面女人狞笑道:“你们两个小子想来盗取魔刀?”
  奚铁笙沉声道:“不错!这是本人所得,自应取回!”
  蒙面女人道:“好吧!你们两人联手齐上,若能接下本盟主三刀,本盟主就把魔刀归还给你们,绝不食言!”
  奚铁笙不由为难,因为他知道魔刀的威力,能否接下三刀,毫无把握,况且还有一个白惊鸿。
  白惊鸿道:“你不过是倚仗魔刀的威力而已,如果魔刀在我们手中,我也敢说几句风凉话!”
  蒙面女人狞笑连连,道:“好丫头,就凭你这几句话,我就要宰了你!”
  奚铁笙沉声道:“鸿妹,小心了——”
  了字未毕,先发制人,以全力踢出十余腿,又施出李凤阁所传的一招奇学。
  白惊鸿也不怠慢,集平生功力,踢出三十余腿。
  一时之间,风雷大作,屋瓦横飞。
  蒙面女人虽有魔刀在手,怎奈已被对方抢了先机,不得不暂避锋芒,斜闪三步。
  两小一轮狂攻落了空,不由大骇,只见蒙面女人拿起魔刀缓缓绕身游走。
  两小也随着转动身形,蓄势以待,但魔刀的威力他们深深知道,深知今夜凶多吉少。
  突然,奚铁笙耳边传来一阵细微之声,道:“出鞘!”
  出鞘?
  奚铁笙不由一怔,魔刀已在对方手中,自己身上仅有一个空刀鞘,既然没有刀,又怎能出鞘?
  这时蒙面女人突然止步,嘿嘿狞笑不已。
  奚铁笙突然心中一动,忖道:“魔刀之鞘曾震断了白帆的分水蛾眉刺,也震断了鸿妹的点穴镢,可见此物也不是凡品,莫非暗中那位高人叫我‘出鞘’,是指出刀鞘?”
  他在这紧要关头,也顾不了许多,撤下刀鞘,横在胸前。
  蒙面女人狂笑道:“这叫做‘狗急跳墙,人急造反!”以刀鞘当兵刃,倒是见所未见!”
  奚铁笙功贯两臂,不敢答话,凝神以待。
  蒙面女人狞笑道:“这是你小子找死,乐奇可不能怪我。”
  魔刀一顺,寒芒乍起,快逾电掣,向两小拦腰扫到。
  刀未到寒芒已至,两小不由同时打一冷颤,而白惊鸿的罗裳“刷”地一声,被刀子划了一道裂缝。
  奚铁笙大喝一声,抡起刀鞘,向魔刀格去。
  只闻“咔嚓”一声,双方各自退了五步,愣在当地。

  第二十五章 屠龙屠牛屠狗刀
  两小以为是刀鞘折断,那知断的竟是魔刀。
  蒙面女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以为两小施的是邪法,她见魔刀被毁,不由暴怒下,大喝一声,抡起半截魔刀,集平生之力,向奚铁笙砍去。
  奚铁笙信心大增,又力迎而上,只闻“蓬”地一声,铜屑四飞,蒙面女人手中仅剩一个刀柄,骇然退了三大步。
  奚铁笙仰天一阵朗笑,道:“魔头!你也试试我宝刀鞘!”
  说着抡起刀鞘当胸戳去。
  蒙面女人不敢硬接再次暴退三步。
  突然,“嗖嗖嗖”十余条身影掠上屋面,奚铁笙耳边又传来细微之声道:“小子,快退!”
  奚铁笙悚然收手,挟着白惊鸿,电驰而去。
  两小掠出“剑笳盟”奔出十里外,白惊鸿道:“笙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奚铁笙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反正这刀鞘是武林至宝!魔刀被毁,就证明这刀鞘比魔刀好!”
  奚铁笙续道:“刚才有位高人在旁指点,我才冒险以刀鞘相迎,不然的话,我们恐怕逃不了!”
  白惊鸿道:“那位高人指点你甚么?”
  奚铁笙道:“他说‘出鞘’!我以为是要我抽刀出鞘,因为魔刀已失,怎能出鞘,后来灵机一动,就以刀鞘迎敌,看来这位高人必是‘魔刀尊者’了!”
  白惊鸿道:“我们再到乐、白两位前辈交手的那个山谷去看看好不好?”
  奚铁笙点点头道:“我们走!”
  两小又来到谷边乱石之中,向下看去,谷中景物依旧,没有一个人影。
  两小守候了一会,奚铁笙道:“鸿妹,我们走吧!大概还不到时候。”
  白惊鸿一拉他的衣衫,道:“你看!”
  只见一条纤小身影一泻入谷,站在仅有的一块大石之上。
  两小不由一震,原来此人正是“魔手红颜”余梦真,此刻穿着宫装,美艳已极。
  微风吹动她的衣衫,飘飘如仙。
  一阵破空之声,一条人影疾射入谷,停在巨石之上,与余梦真对面而立。
  来人竟是那个蒙面女人,两小不由一震,白惊鸿道:“我们下去!”
  奚铁笙道:“且慢!余前辈的功力不在她之下,我们且听听她们讲些甚么,也许可以知道这蒙面女人是谁。”
  只听蒙面女人沉声道:“余梦真,想不到你还这样年轻!”
  她虽然语气是夸赞对方,但声调却十分冷峻,蕴含着无限的妒意。
  余梦真笑了一笑,未置答理。
  蒙面人冷笑道:“乐奇和白龙川呢?”
  余梦真道:“你还问他们作甚?他们的一世英名都被你断送了!”
  蒙面女人狞笑道:“你这样关心他们,他们对你如何?还不是虚度了青春!”
  余梦真冷笑道:“那是我的私事,你大可不必操心!”
  蒙面女人厉声道:“你是真不知道他二人现在何处,还是装聋作哑?”
  余梦真叹道:“我真没想到你近年来变得如此暴戾。咳!你一旦暴露身分,看你如何再有颜面立足江湖!”
  蒙面女人道:“你别为我担心,我只问你知不知道他们在那里?”
  余梦真道:“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蒙面女人冷笑道:“好,今天咱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余梦真道:“我劝你还是算了吧!须知我并不怕你!”
  蒙面女人一撩衣襟,取下一柄玉如意,道:“余梦真,你亮出家伙来!”
  余梦真也撤出一条软剑,只是比上一次被毁那条短一点。
  余梦真道:“你若能改邪归正,我余梦真一定成全你——”
  “看招!”
  蒙面女人玉如意挟着劲风,疾点余梦真的面门。
  余梦真软剑一抖,挺得笔直,抖起三个大剑花,向玉如意上点去。
  “呛”地一声,两人各退了一步,巨石上立即多了四个小巧足印。
  三百招过去,蒙面女人收招退了三步,厉声道:“余梦真,你来此作甚?”
  余梦真道:“游山玩水,各人所好,难道许你来就不许我来?”
  蒙面女人大喝一声,再次扑上。
  又是百招过去,仍然不分胜败,蒙面女人又收招退后,道:“本人尚有事在身,我们迟早总要拼个死活出来就是!”
  说毕,疾掠出谷而去。
  余梦真叹了口气,收起软剑,迎风卓立,作歌道:“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倚遍栏杆,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芳草,望断归来路。”
  两小互视一眼,白惊鸿道:“这位前辈独身一生,也够可怜的。乐、白两位前辈为甚么不和她结褵?”
  奚铁笙道:“问题就在这里,试问她嫁给乐?还是嫁给白?”
  白惊鸿道:“择一而嫁之!”
  奚铁笙道:“你说得可容易,只怕当事之人是无能选择的。”
  突然,两条身影疾掠入谷,乍见余梦真,不由同时一怔。
  来人正是“仙剑”乐奇和“魔笳”白龙川。
  两位奇人乍见余梦真,都十分激动,一齐掠到大石上抱拳道:“真妹,久违了!”
  余梦真微一敛衽道:“两位兄长来去匆匆,不知有何隐秘?小妹有幸与闻否?”
  乐奇咳道:“昔年家师和白兄之师合研了一部秘籍,谅真妹也知此事。”
  余梦真道:“不是还有一个‘铁翁仲’么?”
  白龙川道:“不!这是误传,秘籍是我俩师尊研成,后来‘铁翁仲’携来一把魔刀,声言以魔刀施出两位师长所研的绝学,可以无敌天下,两位长辈本来不想多此一事,怎奈‘铁翁仲’十分诚恳,于是两位前辈就和他共研。那知‘铁翁仲’包藏祸心,竟暗算两位师长,携秘籍逃走!”
  余梦真道:“原来如此!那么秘籍既被‘铁翁仲’携走,如今怎又在两位身上?”
  乐奇道:“这不过是武林流言,如果秘籍真在我们手中,怎能容‘剑笳盟’如此猖獗!’
  余梦真道:“上次两位在此过手印证武功,声明胜者可获得武林至宝,不知是指何物?”
  白龙川道:“那不过是一柄魔刀而已。”
  两小不由一怔,心道:“魔刀既在两位前辈身上,这刀鞘一定是假的了。”
  余梦真道:“令孙奚铁笙身边的魔刀,必是假的了?”
  乐奇道:“不!也是真的,但魔刀有三种,第一种是‘屠龙之刀’乃是上品,第二种是‘屠牛之刀’属于中品,第三种是‘屠狗之刀’乃下下之品,他身上的魔刀乃是‘屠狗之刀’,下品也!”
  两小不由一怔,心道:“‘屠狗刀’已这样厉害,看来‘屠龙刀’更是非同小可了!”
  余梦真道:“那么‘铁翁仲’的门下为甚么也在寻找秘籍?”
  白龙川道:“这就弄不清楚了,可能秘籍已被他遗失了!”
  余梦真道:“请问近来又出现一个唱魔刀歌之人是谁?”
  乐奇微笑道:“那是‘风雷叟’李凤阁!”
  白龙川道:“‘风雷叟’李老鬼在关帝塚中耍了一次把戏,骇走几个魔头,其实那是一个纸糊的假石碑。”
  两小恍然大悟,哑然失笑。
  余梦真道:“两位来此作甚?”
  乐奇道:“既然遇上真妹,我们的节目暂时取消,和真妹盘桓几日,以慰离情。”
  余梦真虽然年纪已不小,却仍是小姑独处,闻言双颊微红,白龙川道:“乐兄所言极是,能和真妹相处数日,今生之愿已足——”
  突然,余梦真背转身去,泪下湿襟。
  乐、白两人不由面色一黯,道:“真妹,你的真情,我俩早已烙印在心,只是太苦了你,芳华虚度,红颜渐老,我俩死也不能暝目!”
  余梦真缓缓转身,螓首低垂,道:“两位兄长只要心里不忘小妹,小妹一生就算没有虚度了!”
  两小不由微微一笑,感到万分欣慰。
  突然一阵衣袂风声疾掠而至,两小悚然回头,只见“天台棋痴”和“黑刀客”一闪而至。
  乐奇道:“真妹,我们走吧!”
  余梦真道:“今后奚铁笙他们遇上那几个魔头怎么办?”
  白龙川道:“不妨,我们已有安排,暂时没有危险。”
  三人正要离去,“天台棋痴”可就急了,站起身来大声嚷嚷道:“好哇!你们三人卿卿我我就不管我们了!”
  余梦真啐了一口,乐、白两人相视哈哈大笑,一人挟着余梦真一臂,拔起十五六丈之高,疾掠而去。
  奚铁笙回身道:“两位前辈单独来此,其余几位前辈呢?”
  “黑刀客”道:“他们仍在洛阳五福客栈,我们不放心你们两人冒险,所以赶来了。”
  奚铁笙道:“两位前辈有没有看到娟妹?”
  “黑刀客”道:“没有看到,这丫头简直混帐透了,万一被一干魔头遇上,这就糟了!”
  奚铁笙道:“这也不怨她,也许是我的不对,咳!”
  白惊鸿道:“两位前辈要到那里去?”
  “黑刀客”道:“我们暂时不回洛阳,在附近找找白玉娟。”
  奚铁笙道:“我们也要找她,在未找到她以前,暂时不回洛阳。”
  “天台棋痴”道:“这么我们先回洛阳,招呼大家一齐出来寻找,谁先找到,就先回洛阳相候。”
  四人分手,两小在摘星坪,四周寻找,方圆百里之内,几乎一草一木都看遍了,依然没有白玉娟的影子。
  一月匆匆过去,两小十分焦急,尤其白惊鸿以为白玉娟身怀有孕,行动不便,一旦遇上“剑笳盟”之人,万难幸免。
  这一天晚上,两小又到那山洞旁边绝壁之上,突然,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由绝壁边缘传来。
  两小闪入一块大石之后,望去,只见月色之下,有两个人大打出手,一个手持青龙偃月刀,另一个使用分水蛾眉刺。
  使刀的臂力惊人,刀上罡风呼啸,方圆十余丈之地砂飞石走,尘土飞扬;使峨眉刺的失去左臂,似乎已落了下风。
  两小一看,不由又惊又喜,惊的是父子两人又舍命死拼,喜的是“武财神”关啸天被白帆震落悬崖之下未死。
  白惊鸿道:“我们出去合力把这贼子擒住如何?”
  奚铁笙道:“不必!我看关前辈的功力又精进不少,可能又有奇遇,看吧!不过百招,白帆不死也必重伤!”
  关啸天边打边厉声道:“孽障!老夫是你的生父,不思报答养育之恩,反把老夫打下绝壁。嘿嘿!你能挣扎多久?”
  白帆一脸狠毒之色,闷声不响,拼命往要害上招呼。
  关啸天大怒,厉喝一声,道:“狗东西,老夫可要开杀戒了——”
  语毕,刀式一变,狂风大作,不出十余招,已将白帆逼退七八步之远。
  凌厉的刀光在白帆脖子上转来转去,白帆本是狼心兔胆之人,不由大骇,眼珠连转,道:“你住手,我有话说!”
  关啸天立即收刀,道:“你若能改邪归正,为父就不念旧恶!”
  白帆呼呼牛喘,道:“你真是我生身之父?”
  关啸天道:“这事能说假的么?”
  白帆道:“以何为凭?”
  关啸天道:“第一、你妹妹足心有痣,已经证明不错;第二、你的面貌与我极多相似之处——”
  关啸天语音未毕,白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向关啸天当胸戳到。
  关啸天本以为他回心转意,未加提防,何况白帆的蛾眉刺自被奚铁笙削断之后,立即又铸造了一柄,比原先那柄反而长出半尺。
  这一偷袭,出手就到,关啸天全力一闪,让过胸前要穴,肩头竟被刺了一个窟窿。
  关啸天踉跄退了三步,白帆狞笑连连,跟踪而上。
  关啸天钢牙猛锉,发出一声惨笑,声如鬼嚎,动人肝胆。
  白惊鸿父女连心正要掠出,奚铁笙一拉她,道:“你这时一露面,必定使关前辈分神,说不定会死在白帆手中,依我看关前辈虽然负伤,仍有绝学未出,白帆不是敌手!”
  说话之间,关啸天拖刀就走,白帆狞笑道:“老贼,小爷不怕你的‘拖刀计’!”
  说毕,跟踪而上,蛾眉刺挟着啸声,向背心刺到。
  关啸天猝然回身,一片刀光耀目生花,白帆左右闪避,总是脱不出一片刀幕,不由大惊,急忙暴退。
  他那知,这一招“拖刀计”更加精研,变化莫测,只闻“刈”地一声,白帆的半截左臂齐肩削下。
  关啸天再也不留情,“嗖”地一声,当头劈下。
  白帆自知不免,忽地跪了下去,大声道:“爹爹饶命!孩儿知罪了——”
  关啸天急忙一撤劲,刀锋一偏,整个刀身切入泥中。
  两小惊出一身冷汗,这时松了一口气,相视一笑。
  白惊鸿又要出去,奚铁笙仍然阻止,道:“现在仍然不要出去,白帆改邪归正,难免有点难为情,还是让他们父子谈谈吧!”
  关啸天厉声道:“孽障,你是真的悔悟了?”
  白帆抱着鲜血淋漓左肩,道:“爹爹,孩儿真的改过了,不过,孩儿过去作恶多端,还请爹爹赐予惩罚,孩儿才能安心!”
  关啸天不由一怔,道:“照你过去所做所为,为父不能留你的活命,既然你能痛改前非——”
  白帆悲声道:“爹爹!我无颜活在世上,请您补我一刀吧!”
  关啸天长叹一声,老泪纵横,道:“为父要杀你,刚才就动手了。你也不必过于自责,能改过向善,从此为武林做点正义之事——”
  “不!不!爹爹,我……我惭愧死了!尤其对不起爹爹和妹妹!”
  白帆眼泪汪汪,一脸诚挚之色。
  关啸天道:“帆儿,你能如此大澈大悟,可见你善根,你也不必伤心了!”
  白帆道:“爹爹,您必须再惩戒我,才能使我澈底向善。”
  关啸天老怀激荡,道:“不必了!为父现在已经相信你了。咳!咳!你落得如此凄惨,也够可怜的了!”
  白帆道:“参爹,据孩儿所知,您的‘拖刀计’没有这许多的变化,爹爹是不是另有奇遇?”
  关啸天叹道:“不错!为父被你打下绝壁,遇到一位奇人,他救了我之后,又把我的‘拖刀计’重新精研了一番,这一次更加玄奥。”
  白帆道:“不知那位奇人是谁?”
  关啸天道:“为父曾问过,但他老人家不肯说出姓名,他说不久之后或能在武林中露面。”
  白帆道:“爹套因祸得福,可喜可贺!”
  说着,身躯颤抖起来。
  关啸天道:“帆儿,你起来吧!让我给你敷点药。”
  白帆哭道:“爹爹!就让孩儿多跪一会吧,以赎孩儿犯上之罪!”
  关啸天道:“为父已经饶恕你了,快起来吧!失血太多对你不利。”
  白帆悲声道:“孩儿此时,只觉唯有一死才能赎罪。”
  关啸天沉声道:“胡说,你现在死了,还是免不了落个骂名,你应该打起精神,为武林做点事,慢慢的大家都会谅解你。”
  他说着走到白帆身边,伸手将他扶起。
  白帆默默流泪,投入关啸天怀中。
  关啸天两臂一张,将白帆搂住,道:“帆儿,为父高兴死了——”
  了字未落,突然“勒”地一声,身躯一阵战栗,双目中射出惨厉的光芒。
  只见白帆狞笑一声,右掌在他胸前一按,关啸天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下绝壁,只闻扑通一声,落入涧中。
  两小心胆皆裂,尤其是奚铁笙心中大为后悔,他不该劝阻白惊鸿显身,不然的话,关啸天绝不会惨遭毒手。
  两小同时暴喝一声,掠出大石,就在这刹那间,白帆已经疾奔而去。
  两小无暇去追,站在绝壁连缘向下一看,只见涧水急湍,奔泻而下,关啸天早已失去踪迹。
  白惊鸿像失了魂似的,欲哭无泪,娇躯颤抖,有如白痴一般。
  奚铁笙在她背上连拍三掌,挟起向涧下流驰而去。
  奔行数十里,仍未见关啸天的尸体,不由连连浩叹。
  白惊鸿这时才哭出声来,声震四野,令人断肠。
  奚铁笙暗自悔恨,也只得让她尽情哭一会,以发泄胸中的悲忿。
  一阵阴恻恻的笑声来自背后,两小悚然一回头,一丈五六尺外站定三人。
  为首之人正是那蒙面女人,左边是白龙山,右边是古苍。
  两小不由骇然,今夜遇上这三个高手,恐怕生还机会不多,但他恨透了这些武林邪魔,大喝一声道:“狗贼,咱们今夜就拼个你死我活!来来来!你这见不得人的臭女人,我们徒手排上千招!”
  蒙面女人厉声道:“两位把他们拿下!”
  白龙山、古苍出,古苍面对奚铁笙,白龙山直奔白惊鸿。
  白龙山的功力和古苍差不多,白惊鸿虽然学了“风雷八腿”,毕竟是初学乍练,况且一个人两臂全失,动作上就吃了大亏。
  不到十招,即落了下风。
  那边奚铁笙对付古苍仅能打成平手,但奚铁笙却向白惊鸿那边移动,希望帮助她。
  三五十招过去,奚铁笙越打越猛,而白惊鸿却有点手忙脚乱了。
  奚铁笙大喝一声:“看镖!”扬手洒出,古苍斜闪两步,奚铁笙一掠两丈,全力向白龙山推出一掌。
  这一掌是余梦真所传的三招之一,威力奇大,而且白龙山又未提防,“蓬”地一声,肩头已中了一掌。
  这一掌打得他衣屑纷飞,踉跄退了五步,似是受伤不轻。
  古苍又扑了过来,奚铁笙再次推出一掌,“蓬”地一声,两人各退了三大步。
  白龙山又和白惊鸿打在一起,由于他受了掌伤,白惊鸿全力应付,可以暂时不败。
  又是三十多招过去,古苍越打越惊心,大喝一声,施出一式奇学。
  奚铁笙也不敢怠慢,也全力施出“风雷叟”所传他的一招奇学。
  “轰”地一声,石屑四溅,地裂山崩,两人又各退了五六步。
  而那边白惊鸿,时间一久,真力不继,香汗淋漓,呼呼娇喘。
  白龙山道:“丫头,还不束手待缚,老夫看在十余年相处分上,为你说情,或能留你一条活命!”
  白惊鸿闷声不响,仍然抢攻不已。
  突然,蒙面女人大喝一声:“住手!”续道:“古苍,你退下来!”
  古苍呼呼牛喘,退了下去,奚铁笙也退到一丈之外,倚在一块大石上喘息。
  突然,腰上又发出一声轻响,低头一看,不由心头大震,原来又挂上一柄连鞘的魔刀。
  形状和以前那柄差不多,只是略小一点。
  这时蒙面女人已经欺了过来,奚铁笙“呛”地一声,抽出魔刀。
  “啊!”
  奚铁笙和蒙面女人同时惊呼了一声,原来这一柄刀是红色的,上面片片红鳞,闪闪生光。
  奚铁笙又取下第一柄刀鞘,右手是魔刀,左手是刀鞘,反向蒙面女人欺上。
  蒙面女人不由骇然,她心念电转,不知这一柄刀比那刀鞘如何?那刀鞘的威力她已见过,但这柄魔刀威力如何,尚不得而知。因此,她决定夺下奚铁笙的刀鞘。
  但奚铁笙两手都拿着利器,右手魔刀红光闪闪,左手刀鞘绿芒汪汪,寒气逼人,要想夺下他的刀鞘谈何容易!
  蒙面女人凝目注视着他的刀鞘。
  突然,一声娇呼,只闻“啪”地一声,似是白惊鸿中了一掌。
  就在奚铁笙悚然回头之时,蒙面女人出手逾电,疾点奚铁笙的脉门。
  说时迟那时快,他左手一收,仍被对方点中,“当”地一声,刀鞘落地,飞出一丈之外。
  蒙面女人身如脱弦之饰,一下抓住刀鞘。
  而那边白惊鸿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尚幸古苍心中暗恨白龙山,以为上次他与李英苟且之事是白龙山告发,所以恨之入骨,此刻他站在一边,不但不帮白龙山,反而在想法整他一下。

  第二十六章 入墓陵两小遇险
  奚铁笙手持红色魔刀,仍然步步欺近,蒙面女人虽然得了刀鞘,仍不知红刀威力如何,站着不动,这正是“张飞捉刺猬”——两下害怕的局面。
  奚铁笙不敢久待,深恐白惊鸿不敌,大喝一声,施出“圣者之剑”内三剑,刹那间一重红色光芒将蒙面女人裹住。
  蒙面女人也挥起一团光芒上下左右翻翻滚滚,煞是好看,连那边的古苍也看得目瞪口呆。
  几招下来,奚台尽量避免红刀与刀鞘相接,最初蒙面女人也是一样,不敢以刀鞘与红刀相接。
  打了一阵之后,她暗哼一声,忖道:“谅你这红刀也不敢碰我的刀鞘,由此看来,红刀一定不如刀鞘!”
  她想到这里,不再怕那红刀,立即放手施为,专迎红刀碰去。
  奚铁笙仍不敢硬迎,就吃了大亏,虽然已施出“圣者之剑”内三剑,仍然落了下风。
  突然,又是“啪”地一声,白惊鸿又传出一声娇呼,奚铁笙回头一看,白惊鸿头发散乱,形同厉鬼,因青丝遮住视线,不敢再战,绕着古苍逃跑,白龙山随后急追。
  高手过招不能有一丝分神,就在这一眨眼工夫,蒙面女人的刀鞘,挟着啸声疾碰奚铁笙的红魔刀。
  奚铁笙大吃一惊,要想收回已是不及,只闻“嚓”地一声,接着传来金属落地之声。
  两人同时退了三步,奚铁笙低头一看,红刀无恙,蒙面女人手中的刀鞘却变成半截。
  奚铁笙心中一动,想起刚才在谷外听师祖乐奇说,魔刀有三种,第一种是“屠龙之刀”乃是上品,第二种是“屠牛之刀”,乃是中品,第三种是“屠狗之刀”,乃是下品,他身上乃是“屠狗之刀”下品。
  这时一看红刀无恙,忖道:“莫非这柄是中品‘屠牛之刀’?”
  这时连白龙山也停下来,惊奇地望着蒙面女人手中的半截刀鞘。
  场中一片死寂。
  奚铁笙沉声道:“鸿妹,过来!”
  白惊鸿掠到他的身后,奚铁笙将她一头青丝挽了起来,手中魔刀一挽,幻起一片红光,向蒙面女人欺上。
  蒙面女人气得浑身发抖,想不到费了很大的心机获得刀鞘,仍然被人家削断,变成废物了。
  她大喝一声:“上!”古苍齐龙山不敢不上,三面夹攻,锐不可当。
  奚铁笙一刀在手,八面威风,只闻“嚓”地一声,刀鞘又被他的红刀削去一截,剩下的已不足半尺了。
  而古苍和白龙山见魔刀如此厉害,心理上已落了下风,不敢硬接,白惊鸿再施出“风雷八腿”,三个魔头竟被逼得毫无办法。
  蒙面女人厉喝一声:“住手!”
  古苍和白龙山立即退了三步,只见蒙面女人冷笑道:“小子,你以为老身就技尽于此么?嘿嘿!今天老身就让你见识见识!”
  说毕,猛吸一口气,只见她身上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玲珑曲线一览无遗。
  两小不由骇然,不知这是甚么功夫,暗纳所有功力蓄势以待。
  蒙面女人吐气开声,两掌向后一招,两小立即被一股奇劲吸上三步,接着蒙面女人两掌一推,两小又被震退四大步,胸前如中千斤铁锤。
  古苍和白龙山也不由面色大变,他们以前曾有反叛之心,以为这蒙面女人没有甚么了不起的,乍见奇招,不由生了戒心。
  蒙面女人见两小骇然暴退,不由得意地狞笑一声,又欺了上去,道:“小子,把魔刀留下!”
  奚铁笙大声道:“你能制住我,魔刀自是你的,何必多言!”
  说毕,和白惊鸿交一眼色,再次猛扑而上。
  蒙面女人狞笑一声,再次猛吸一口真气,一身衣衫,好像被吸入肉中一般,又要施展奇招。
  突然一条身影如殒星过隙一般,疾泻而下,身在半空,两腿交剪,一口气向蒙面女人踢出三十余腿。
  风雷之声震人心魂,蒙面女人被人抢了先机,连连罡风呼啸,竟把她的头发吹散了。
  蒙面女人厉声道:“李凤阁,原来你还没死,老身并不惧你!”
  说毕,又施出一招奇学。
  只闻“轰”地一声,尘土滚卷而起,两人各退了一丈,分明功力相当。
  蒙面女人冷笑道:“李凤阁,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第二次唱魔刀歌之人可是你?”
  “风雷叟”李凤阁道:“不错,一首魔刀歌就把你骇走,我看你还是散了邪盟,找个老实人嫁了吧!免得没有好下场!”
  蒙面女人厉声道:“李凤阁,今天老身有事,下次遇上再和你见个高下!”
  李凤阁耸耸肩道:“小媳妇,你如果瞧着老天顺眼,咱们就凑合凑合。须知老夫一生未娶,和乐、白两个老鬼不同,他们已有家室,却又使你和余梦真死缠不舍,芳华虚度——”
  “啪”地一声,李凤阁仓卒接了一掌,竟被震退一步,哈哈大笑道:“打是情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痛快!小媳妇,你又何必害臊!”
  蒙面女人厉声道:“李凤阁,你不必口头占便宜,有一天老身会叫你尝尝厉害!”
  李凤阁嘻嘻笑道:“老夫要的就是这句话!既然如此,老夫今生不作第二人想,咱们就算定亲了!”
  蒙面女人喝声:“走!”回头一扬手,将半截刀鞘掷了过来,疾驰而去。
  李凤阁伸手一接,竟被震退一步,不由面色微变。
  两小立即上前见礼,李凤阁道:“想不到这魔头还有一手,如果硬拼起来,老夫毫无把握胜她!”
  白惊鸿道:“前辈,她到底是谁呀?”
  李凤阁道:“只要用点脑筋,就应该猜得出她是谁。”
  奚铁笙想了一下,道:“莫非她是昔年与家师齐名的‘慈心菩萨’韦玉琴?”
  李凤阁微微一笑,没有搭腔,转了话题,道:“你们两人在此作甚?”
  白惊鸿立即悲从中来,把刚才白帆以阴险手段,将关啸天打下山涧之事说了一遍。
  李凤阁不由一震,道:“我们再回上游找一遍,放心吧!丫头,如果我们找不到他的尸体,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他又遇救了!”
  三人又顺着山涧,向上游找去,又回到刚才关啸天被打下之处,仍未找到尸体。
  李凤阁道:“我相信关啸天没有死,你们放心好了!”
  突然,李凤阁看到了奚铁笙腰上的红刀鞘,道:“小子,你那里来的这柄怪刀?”
  奚铁笙道:“晚辈也不知道!”
  李凤阁哼了一声,道:“年纪轻轻的,竟敢对长辈如此不敬!”
  白惊鸿抢着道:“前辈千万一不要误会,他说的是真话,这柄魔刀是自己挂在他身上的。”
  李凤阁不由一震,道:“甚么?魔刀?”
  奚铁笙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魔刀,不过它的威力极大,所以我以为可能是魔刀。”
  李凤阁道:“奇事都被你小子遇上了,拿与我看看!”
  奚铁笙解下魔刀,双手递了过去,李凤阁抽出魔刀,不由连称好刀,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柄魔刀会自动飞到你的身上?”
  奚铁笙道:“事实正是如此,而且每次都是在危急之时。”
  他说到这里,立即将第一柄刀及这一柄魔刀的详细情形说了一遍。
  李凤阁拔下一根头发,向刀刃上一吹,头发尚未沾上刀刃,已经变成两段,不由大为赞叹。
  李凤阁还刀入鞘,道:“据说魔刀是‘铁翁仲”之物,不知怎会飞到你的身上,再说‘铁翁仲’昔年和你们的祖辈有仇,自不会帮你们,这件事太怪了!”
  说毕递了过去,道:“武林至宝,千万小心保藏,须记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句话,今后你的麻烦可就多了!”
  两小唯唯,奚铁笙道:“前辈意欲何在?”
  李凤阁道:“我想乐、白两位可能在邙山附近,我想找他们。”
  奚铁笙道:“恕晚辈暂时不能同行,因为我们要去找白玉娟。”
  李凤阁道:“那个白玉娟?”
  白惊鸿道:“她就是白龙川白前辈的孙女,负气出走,下落不明,而且她已怀了身孕。前辈如果遇上她,千万把她找回来。”
  李凤阁道:“她的丈夫是那一个?”
  白惊鸿道:“就是他!”
  李凤阁耸耸肩道:“年纪轻轻的,别的大事未成,老婆倒有好几个,这是你自讨苦吃!你祖辈昔日若非为了女人,怎会终年奔走!常言道女人是祸水,你小子今后可要注意了!”
  白惊鸿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李凤阁怔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疾驰而去。
  奚铁笙道:“鸿妹,李前辈说得不错,关前辈一定获救,我们可以暂时放心了,今后再遇上白帆狗贼,我要好好收拾他!”
  两小相对默然,良久才向洛阳城奔去,到了五福客栈,与“黑刀客”、“洞庭神君”等人会合。
  一干白道高手,分拨寻找白玉娟,仍无下落,匆匆又过了两个多月,连乐、白也无音讯。
  然而,武林中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剑笳盟”已改名为“天一帮”,蒙面女人乃是副帮主。
  至于帮主,当然是一个更厉害的魔头,声言“仙剑”及“魔笳”于明年元宵节之前,到“天一帮”了断旧帐,并献出魔刀,如在元宵节之前仍不现身,将向其余白道高手开刀,一个不留。
  现在已是冬残腊尽,距之元宵节不过一个多月,一干白道高手十分焦急,又不知道乐、白两人究在何处。
  匆匆又过了七八天,这一夜,大家齐集一屋,商讨应敌大计,“齐鲁双残”道:“与其等他们向我们下手,不如我们先动手,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目前我们的实力也不弱,若余梦真和李凤阁两位前辈来到,不见得比‘天一帮’逊色,各位意下如何?”
  “黑刀客”道:“这也是个办法,可惜余、李两位不在,就以我们目前的实力,仍然不足与‘天一帮’抗衡。”
  “纹身野叟”道:“我们在进攻‘天一帮’三天之前,先到处扬言,就说我们准备和‘天一帮’尽力一搏,余、李两位纵不能和我们连络,也定必暗中相护。”
  他话刚完,突然,屋中灯光一闪而灭,只闻“咚”地一声,传来一声闷哼,接着一阵阴恻恻的声音来自屋上,道:“从现在开始,每隔两三天,宰你们一人,直到元宵之日,如乐、白两人仍不现身献出魔刀,死者就是你们的例子!”
  “纹身野叟”大喝一声,穿窗而出,一干高手相继掠上屋面,寒风萧萧,已不见人影。
  有人亮起火来一看,不由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中原五骑士”龙氏兄弟老五龙志奋伏在桌土,头颅被硬生生地按进胸膛之中。
  死状之惨,令人不忍目睹,龙氏四兄弟同时悲愤交集,马上就要前往“天一帮”为兄弟复仇。
  “洞庭神君”为人持重,沉声道:“龙氏贤昆仲惨遭此痛,自不免怒气填胸,但是小不忍则乱大谋,须知‘天一帮’绝不会仅杀死令弟一人,就肯善自罢休,我们若不急谋良策,本人深信遭同样惨祸的大有人在!所以龙兄务请暂忍悲痛,共同商一良策,为死者报仇,才不致轻妄牺牲。”
  众人掩埋了龙志奋,天已大亮,大家一商量,暂时换个地方,秘密迁到洛阳东北明帝陵。
  这明帝陵乃是邙山附近帝王陵寝最具规模之一,占地甚广,一干高手分批来到陵地,启开了陵墓一个暗门,进入陵中。
  陵中非但没有棺木,而且一尘不染,凡是活人所用之物,几乎应有尽有,而且里面像一个大宫殿,房间极多,十分隐秘。
  “纹身野叟”道:“这地方太好了,老夫能在此住一辈子也心满意足!”
  “黑刀客”道:“这老小子没吃三天素,就想上西天,你看他这份德性,也想住在皇帝陵寝之中,真是……”
  “天台棋痴”道:“老黑,快别说了,我们必须找个出路,此陵虽然隐秘,万一被人封住出口,等于瓮中捉鳖,一个也跑不了!”
  大家深知为然,于是留下“洞庭神君”看守入口门户,其余之人分头进入陵中找寻出路。
  且说奚铁笙和白惊鸿一路来到一间书房之中,只见四壁上的立轴字画依然完好,正当两小走近时,却化成片片飞灰,飘落下来。
  白惊鸿道:“笙哥,你看!”
  奚铁笙低头一看,只见地上一层灰尘之上,现出一双莲足印和男人的足印,而且可能还是不久之前走过的。
  奚铁笙道:“此番我们所有人之中,只有鸿妹是女的,这莲足印不是怪事么?我想,这里面已经有人了!”
  白惊鸿道:“我们小心一点。”
  两小出了这间书房,进入另一个房间之中,突然,两小惊呼一声,骇然暴退,原来两个怪人并肩站在房间之中,全身都是灰尘,好像两个灰色鬼魅,只有四只眼睛滴溜溜乱转。
  两小低头一看,其中一人果然是莲足,纤纤窄窄,和刚才的足印一样。
  奚铁笙沉声道:“两位是人是鬼,为何潜入陵寝之中?”
  那两个怪人身躯一抖,灰尘尽落,两小凝目望去,原来是“吸血毒鸨”李英和“云中飘”两人。
  原来上次李英被施火刑,挣脱钢机之后,和一干高手力搏,终于趁“云中飘”喝止之时逃去,其实那是“云中飘”有意救她。
  两人逃出“天一帮”,就躲入此陵之中。
  两个魔头乍见是奚铁笙,不由大喜过望,尤其两魔望着奚铁笙腰间的魔刀,射出贪婪的眼色。
  奚铁笙示意白惊鸿小心,立即抽出魔刀。
  两魔乍见魔刀红光四射,骇然暴退。
  奚铁笙沉声道:“你们两人是进是退?”
  李英媚眼如丝,勾了奚铁笙一眼,道:“进又如何,退又如何?”
  奚铁笙道:“要进,先试试我的魔刀,要退我陪你们一起出去!”
  “云中飘”暗暗向李英一使眼色。
  李英道:“我们还是出去吧!这里面也没有甚么好看的。”
  说着,她走到白惊鸿身边,道:“这位小妹妹真美,可惜就是残废不全!”
  白惊鸿两臂失去,最怕人家提起此事,哼了一声道:“谁要你管!”
  李英道:“小妹妹,你可别生气,其实人,也有一种残缺美,我要是男人,一定也会爱你!”
  奚铁笙知道她是阴阳人,不由沉声喝道:“贱妇,你少废话,还不快走!”
  李英道:“好吧,走就走!”
  走字未落,“云中飘”惊呼一声:“快看!”
  两小悚然回头,只见一个奇大的灰色怪物,飞了起来,绕屋飞翔。
  两只巨翅,长逾半丈,啄如利钩,两爪暴伸,作势欲扑。
  两小分神之际,只闻白惊鸿惊呼一声,已被李英抓住肩井穴。
  那只怪鸟,竟飞在李英肩头之上。
  奚铁笙不由心胆皆裂,这才看出这只大怪鸟正是天魔坞中的奇大蝙蝠。
  奚铁笙一抡魔刀,厉声道:“贱妇,你快放了她!”
  李英咯咯荡笑道:“要我放她不难,以魔刀交换!”
  “云中飘”道:“不错!以刀换人,两不吃亏!”
  白惊鸿道:“笙哥,不要上当,就是把魔刀交给他们,小妹也未必能活命,你不必管我,尽管出手!”
  李英手上一加劲,白惊鸿立即蹲了下去,面色惨白。
  奚铁笙身形疾掠,落到“云中飘”身边,魔刀已架在“云中飘”脖子上。冷笑道:“一命换一命,谁也不吃亏!”
  “云中飘”没有想到奚铁笙会来这一手,不由面色大变,道:“李姑娘,我们栽了!”
  李英冷笑一声,道:“谁说我们栽了?”
  “云中飘”道:“你总不能不管我吧?”
  李英荡笑一阵,道:“我被你们帮主施以奇刑,迄今未愈,都是你这老鬼所害!”
  “云中飘”不由大怒,道:“难道你一点也不念我们的恩情……”
  李英荡笑道:“别拉交情,我一生面首何止万千,你也不用自作多情,你认命吧!”
  她转头厉声道:“奚铁笙,你换不换?”
  奚铁笙道:“我先宰了古苍再说!”
  李英柳腰一扭,道:“要宰,就快一点,我要亲眼看他死去。”
  奚铁笙不由气结,他现在要杀古苍易如反掌,又恐怕李英的话是假的,万一他杀了古苍,李英以牙还牙杀了白惊鸿,自己岂不得不偿失!
  李英大声道:“快杀呀!你再不动手我可要杀她了!”
  奚铁笙出手逾电,点了古苍的穴道,古苍应手倒地。
  奚铁笙道:“李英,我愿意和你交换,但我不相信你。”
  白惊鸿大惊道:“笙哥,你怎能相信她的话?她能对古苍这样绝情,怎会对你守信,快别上当!”
  李英道:“你放心,我绝对的守信用,我恨透了‘天一帮’帮主,我要假魔刀之威宰了他!”
  奚铁笙道:“我把魔刀放在地上,你点了白惊鸿的穴道,也把她放在地上,我们两人同时取刀取人。”
  李英眼珠一转道:“好吧!就是这样。”
  她点了白惊鸿的穴道,放在地上。
  奚铁笙也把魔刀放在地上。
  两人各自向对方走去,李英走到“云中飘”身边,莲足向他身上一点,“云中飘”的穴道立解。
  奚铁笙不由吃了一惊,急掠至白惊鸿身边,解了她的穴道。
  这时李英已抓起魔刀,古苍也跃了起来,沉声道:“李英,老夫想不到你如此狠毒!”
  李英一刀在手,百无忌惮,荡笑道:“现在知道也不迟!”
  古苍道:“老夫要拾掇你并不是一件难事。”
  李英道:“这句话在此以前说出,确有道理,但现在嘛……”
  她一抡魔刀,室中一片通红,寒芒耀目。
  李英续道:“古苍,你放聪明一些,你我站在一边,可以全身而退,也许还能捞点本钱回来,如果你和我作对,你恐怕逃不出此地!”
  古苍老奸巨猾,一看目前的情势确是如此,也只有老着面皮,默默不语。
  奚铁笙冷笑道:“李英,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本人现在要动手抢刀了!”
  李英道:“我正想一试锋芒,你不怕死就动手吧!”
  奚铁笙取下刀鞘,以指一弹,这红色刀鞘“嗡”然暴响,震人耳膜。
  奚铁笙暗暗默祈,道:“望师父在天之灵保佑徒儿夺回魔刀,为武林除害!”
  李英见他又取下刀鞘,冷笑道:“奚铁笙,你以为这刀鞘会再现奇迹么?你也太幼稚了!”
  白惊鸿道:“笙哥!我们退吧!”
  李英狞笑道:“往那里退,先试试我的宝刀——”
  刀字未落,古苍出手逾电,一下扣住李英的脉门,道:“李英,你还不松手!”
  李英吃了一惊,如果宝刀松手,古苍翻脸之下,说不定先杀了自己。她心机过人,立即荡笑道:“古苍,你以为我是寡情之人么?”
  古苍狞笑道:“你不要多费唇舌了!”
  李英道:“错了,我知道奚小子不敢杀你,因为他恐怕我杀了白惊鸿,所以故意出言激他!”
  “云中飘”沉声道:“我绝不相信你,你还不松手?”
  李英向他飞了一眼,柳腰轻摆,道:“古苍,你舍得下手?”
  古苍与她四目相接,不由心中一荡,这女魔身怀异禀,有过人的媚术,古苍尝过滋味,无法抗拒她的引诱。
  李英打铁趁热,道:“你若夺去魔刀,我永远不理你,你若松手,出了陵寝,我们就寻个僻静之处,终生在一起!”
  古苍道:“老夫怎能信得你?”
  李英肃容道:“你不信,那就毫无办法,试想,在‘天一帮’中有多少人讨好于我,而我仅与你相好,这还不能道明我爱你么?”
  说着,又送出一个勾魂的秋波。
  古苍心中猜疑不定,李英道:“快放手呀!你难道不想……”
  说着,一双眼睛勾着古苍。
  古苍长叹一声,道:“好吧!老夫再冒一次险!”
  说毕松手,退了三步。
  李英回眸对他一笑,道:“这才是我的好人,你先站在一边,让我宰了这小子再说!”
  奚铁笙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这刀鞘能否再现奇迹。
  李英缓缓欺近,道:“小子,看刀!”
  一片红光搂头劈下,奚铁笙不敢以刀鞘相接,立即施出“圣者之剑”中三剑。
  绝学施出,李英虽有魔刀在手,一时之间也占不到便宜。
  李英见奚铁笙功力不凡,大声道:“古苍,你先把那丫头拿下!”
  古苍这人毫无主见,那有师徒之情,立即向白惊鸿扑去。
  白惊鸿沉声道:“师父,且慢!”
  她肃然地道:“师父名列‘黑白四绝’,一世英名得来不易,千万别和这魔头同流合污——”
  古苍厉声道:“住口,你倒教训起为师来了,你既然背叛师门,为师就没有师徒之情,先宰了你再说!”
  白惊鸿道:“师父,我若是你,就趁机逃出此陵,须知白道人士都在此陵之中,一旦遇上,你绝难活命!”
  古苍不由一震,道:“那些人来到此陵之中?”
  白惊鸿道:“‘纹身野叟’司马牛、‘洞庭神君’齐景蔚、‘黑刀客’、“天台棋痴’、‘中原五骑士’        。”
  “嘿嘿!这些人老夫并没有放在心上!”
  白惊鸿道:“俗话说好汉架不住人多,况且还有两位绝世高手马上赶到!”
  古苍不由暗吃一惊,道:“是谁?”
  白惊鸿道:“‘风雷叟’李凤阁、‘魔手红颜’余梦真!”
  古苍心头大震,忖道:“如果这两人一齐来到,倒真是逃不了,不如趁早离去为是!”
  他心中有了退意,却不露声色道:“你以为老夫惧怕他们么?”
  白惊鸿已看出他是色厉内荏,道:“俗语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师父对徒儿虽然狠了些,但徒儿仍不忘养育之恩,希望师父三思!”
  这时奚铁笙已施出内三剑,因他不敢以刀鞘和魔刀相接,而吃了大亏,况且李英的武功也非泛泛,是以落了下风。
  白惊鸿道:“师父快走吧!”
  古苍道:“老夫并非怕他们,只是看穿了李英的为人,不敢和她在一起,好吧!我走了!”
  说毕,向外掠去。
  白惊鸿不由暗自冷笑,道:“原来你也是狼心兔胆之人!”
  突然,李英大声道:“古苍,你敢先走?”
  古苍充耳不闻,逃命要急,一闪出屋,李英心知不妙,奋力劈出十余刀,只闻“呛啷”一声,两人同时骇然暴退五六步。
  李英一看手中的魔刀断下半截,一怔之下,倒纵而起,疾掠出屋。
  奚铁笙大叫奇事,果然又出奇迹,这刀鞘仍然比魔刀厉害。
  他大喝一声:“那里走!”疾追上去。
  李英回手掷出一道红光,道:“照打!”
  奚铁笙急忙一闪身,李英已出屋而去,奚铁笙正要再追,白惊鸿道:“不必追了,谅他们不敢停留在此陵中,我们还是继续找出路。”
  她语音未毕,只闻一阵阴笑自背后传来,道:“拿来!”
  两小骇然转身,只见两个蒙面人并肩站在他们身后三丈之地。

  第二十七章 落英甲不如魔笳
  其中一个蒙面女人正是“天一帮”副帮主,另一个蒙面男人则不识,奚铁笙心知必是蒙面女人的师兄。
  蒙面男人道:“就是这个小子?”
  声如深夜鬼哭,令人自心底冒起一股寒意。
  蒙面女人道:“不错,就是他,魔刀就在他手中!”
  “就连这小子也拾掇不了,也敢创教立帮?”
  “每当即将成擒之时,就来了高手,以致被他逃脱,小妹深感惭愧!”
  “深感惭愧就行了么?”
  “小妹向师兄领罪!”
  “退下去!”
  蒙面男人语气冷峻,根本不像师兄对师妹的口气。
  蒙面女人何等狂傲之人,竟也不敢出声,默默退后三步。
  蒙面男人冷笑一声,道:“小子,老夫让你砍我一刀!”
  奚铁笙和白惊鸿不由一怔,奚铁笙道:“本人从不伤害一个不还手之人!”
  蒙面男人冷笑道:“你以为能伤得了我么?”
  奚铁笙道:“此刀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即铁打铜浇之人,也不敢如此托大!”
  蒙面男人道:“老夫活得不耐烦了,你就砍一刀试试看!”
  奚铁笙大声道:“难道你站着不动让我砍你?”
  “不错,老夫如果还手你就完了1”
  奚铁笙不由骇然,心想:当今绝世高人,就是师祖和白前辈也不敢不还手让人砍,何况又是一柄宝刀,难道此人会邪术不成?
  蒙面男人冷笑一声道:“据老夫所知,乐奇之子乐逸,一身是胆,乃赢得‘无鞘剑’之雅号,我想他的徒孙不会是胆小如鼠之人!”
  “哈……”
  奚铁笙一听对方赞佩他的师祖和师父,不由激起他的豪气,朗笑一声,道:“尊驾对本门如此看重,足见尊驾并非狂妄自大之人,我奚铁笙虽然出道不久,也知我辈中人首重武德,前辈豪气如虹,晚辈如再推托,反有轻视长辈之意,前辈准备了!”
  蒙面男人哼了一声,道:“年纪轻轻花样可不少,在你看来有便宜可占,但老夫的想法完全不同。”
  奚铁笙道:“既然前辈以为晚辈有占你便宜之心,晚辈只有方命了!”
  说毕,抱拳一揖,拉着白惊鸿回头就走。
  蒙面男人冷笑道:“回来!好小子,你以为走得了么?”
  奚铁笙沉声道:“前辈出尔反尔,为老不尊,晚辈对你的话不敢深信!”
  蒙面男人道:“你敢侮辱老夫?”
  奚铁笙大声道:“前辈要我砍你那里?”
  蒙面男人道:“刽子手杀人时是砍那里?”
  两小同时一震,奚铁笙失声道:“难道要我砍你的脖子?”
  蒙面男人道:“只有让你砍脖子才能使你心服口服!”
  说毕,身形一弓,把脖子露出送了过去。
  两小疑信参半,互视一眼,奚铁笙对白惊鸿一努嘴,示意叫她站到门外,万一自己不敌叫她快跑。
  白惊鸿那会听他的话,仍然站着不动。
  奚铁笙扬起魔刀道:“前辈准备了。”
  了字未毕,力劈而下,只闻“当”地一声,魔刀被震起老高,虎口发热,刀差点脱手飞出。
  两小同时惊呼一声,暴退三步,蒙面男人脖子上显出一条白线,不久又恢复原状,直起脖子狂笑不已。
  两小这一惊非同小可,深知此人若不是左道旁门,他的功力就高不可测了。
  蒙面男人道:“小子,好好的把刀呈上来吧!”
  突然一阵敞笑之声来自门外,道:“杀狗岂用牛刀!我不信‘屠牛之刀’斩不下一颗狗头!”
  人随声至,白龙川缓步负手踱入室中。
  两个蒙面人同时微微一震,退了一步,蒙面男人沉声道:“白龙川,你要不要试试看?”
  白龙川冷笑道:“老夫要斩下你的狗头,不要借重‘屠牛之刀’,就凭老夫的魔笳,就叫你狗头落地,你可敢试上一试?”
  蒙面男人避重就轻地道:“白龙川,你别冒大气,现在你们的退路已断,你大概要为明帝陪墓了!”
  白龙川道:“就凭你们师兄妹在此,竟敢口出大言,来来来,你们两人联手试试看!”
  蒙面男人冷笑谴:“要杀你这老鬼,何必两人聊手,有老夫一人足够了!”
  说毕,一撩衣襟,取出一双流星手。
  这流星手仅拳头大小,形如人手,五指分明,银光闪闪。
  奚铁笙不由恍然大悟,对白惊鸿道:“鸿妹,你该知道此人是谁了吧?”
  白惊鸿道:“小妹仍然不知!”
  奚铁笙道:“他就是‘铁翁仲’首徒‘金脖银手’熊昆。”
  白惊鸿吃了一惊,道:“无怪他的脖子不畏宝刀了!”
  奚铁笙道:“其实他的脖子上有护罩,并不稀奇,只是此人的流星手上功夫非比等闲。”
  白惊鸿道:“这蒙面女人既是‘金脖银手’的师妹,你一定知道她是谁了?”
  奚铁笙道:“我没听说‘铁翁仲’有女徒,不知她是谁。”
  此刻白龙川横笳在手,道:“熊昆,我让你三招再还手!”
  蒙面女人大怒,厉叱一声,疾扑而上。
  奚铁笙冷哼一声,道:“身为一帮之主,原来也只会群殴!”
  说着,魔刀上红光打闪迎头拦住,展开“追魂十三刀”打在一起。
  “金脖银手”也流星出手“刷”地一声,有如银星掠过夜空,疾取白龙川的面部,另一个在手绕圈子,蓄势待发。
  流星手兵刃,乃是外门兵刃,索长两丈有余,虽属软兵刃,威力奇大,功力差的根本不能使用。
  白龙川一闪让过,那知他手中另一个银手疾射白龙川的下盘,白龙川跃起一丈多高,再次让过。
  就在他身悬半空之时,第一个流星手,突然五指齐张,每指尖端的锋铜指甲都有三寸多长,只闻一阵啸声,五个指甲电射而出。
  白惊鸿惊叫一声,只见白龙川身形突然翻转,头下脚上,持笳在手,放在唇边一吸,只见那五个银芒闪闪,锋利无比的指甲铮铮数声,贴在魔笳尖端,已被吸住。
  白龙川飘身落地道:“熊昆,三招已过,老夫不与你一般见识,至于你们师兄妹诽谤老夫和乐奇的名誉,我们自会向‘铁翁仲’算帐!”
  “金脖银手”熊昆见对方破了他的“落英甲”,暗吃一惊,深知人家这些年来武功又精进不少,大喝一声,两个流星手同时分出,上下翻飞,无数罡风撕裂着屋中数丈之空间,而且十道银光又电射而出。
  原来他流星手十指之上的指甲,无穷无尽,一齐震出,像漫天雪片一般。
  白龙川也不敢大意,手中魔笳幻起无数黑色光球,向“落英甲”迎去,铮铮之声不绝于耳,银片纷纷落地。
  但流星手指尖不停地射出“落英甲”,而熊昆的两个流星又诡谲莫测,白龙川一时之间也占不到上风。
  那边奚铁笙有魔刀在手,却有如猛虎出柙,锐不可当,一会是“追魂十三刀”,一会又是“风雷八腿”,一会又是“圣者之剑”。
  百招下来,竟把蒙面女人的衣袍划破了两处,露出了白嫩的皮肉。
  奚铁笙信心大增,施出“圣者之剑”内三剑。
  此招一出,魔刀上红芒大盛,真是绝学宝刀,相得益彰,逼得蒙面女人连连后退。
  “刷!”
  红光疾闪,蒙面女人胸衣又被划破一道裂缝。
  突然,奚铁笙全力施出“圣者之剑”最后一式,刀光如火,寒气砭骨,连白惊鸿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奚铁笙同时施出“风雷八腿”,左手再辅以“魔手红颜”余梦真的一式奇学,向蒙面女人面罩上抓去。
  蒙面女人衣衫划破数处,本已心慌意乱。
  说时迟那时快,只闻“刷”地一声,面罩应手而落,露出本来面目。
  两人四目相接,不由骇然各退三步,一齐愣住。
  奚铁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此女云鬓高结,有如银盆,杏目含威,琼鼻瑶口,只是两道柳眉斜挑,含着无比的煞气。
  奚铁笙讷讷地道:“你……你到底是谁?”
  那女人银牙猛经,杏眼中射出火似的仇芒,道:“小子,今天老身不再留情了!”
  说毕,轻移莲步,缓缓欺近。
  白龙川哈哈大笑,边打边说:“小子,想不到她还这样年轻吧?她就是韦玉琴!”
  两小不由哗然暴退,道:“难道她就是‘慈心菩萨’韦前辈?”
  韦玉琴冷峻地道:“不错!小子,你认命吧!        ”
  说着,两掌交错,推出一式奇招。
  奚铁笙心神微分,仓卒接了一掌,只感这一式威力之大无与伦比,竟被震退三大步。
  奚铁笙大声道:“前辈且慢动手,晚辈有话要说!”
  韦玉琴道:“小子有话快说,老身打发你去见你的师父乐逸!”
  奚铁笙道:“前辈侠号‘慈心菩萨’,可见昔年侠名久著,武林共仰,不知前辈为何突然——”
  韦玉琴冷笑一声,道:“告诉你你也不知道,看掌!”
  又是一式奇学,奚铁笙闪了一步,仍被震得步履踉跄,不由大怒,道:“前辈别以为我怕你,我不过是——”
  他无暇说话,全力施出“圣者之剑”内三剑。
  但韦玉琴已动了无边的杀机,每推出一掌,整个屋子就摇摇欲倒,石屑纷飞。
  奚铁笙全力应付,也仅能暂保不败。
  白惊鸿闷声不响,扑了上去,展开“风雷八腿”,拼命抢攻。
  突然,“当”地一声,魔笳和流星手接实,银手倒飞而回,“金脖银手”退了一步。
  白龙川道:“你再接我两笳!”说着,又是“当当”两声,熊昆又退了两大步。
  突然,熊昆大喝一声:“退!”
  他正站在门口,流星手上射出数十道银芒,掠出屋外,韦玉琴也出力推出一掌,跟踪掠出。
  白龙川沉声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也疾追而去,两小掠出屋外,因此陵中千门万户,错综复杂,竟不知他们进入那一个门,竟在当地打转。
  奚铁笙掠向长廊一站,一看之下,暗叫一声:“不妙!”又掠到另一端,仍是一样,原来两端都没出路。
  突然,四面门户中冒出阵阵浓烟,两小不由大惊,奚铁笙抱起白惊鸿,掠入一个小门之中。
  这间小屋另有后门,出后门又是一道长廊,浓烟不知自何处传来,渐渐地无法张目。
  四处浓烟越来越大,奚铁笙抱着白惊鸿到处乱窜,心想:“这一次可真完了!”
  白惊鸿道:“笙哥,我们再试试看,或能找个出路,这陵墓是以奇门布成,可惜我们不谙此道!”
  奚铁笙道:“我们走!”
  两人穿门越户,始终找不到出路,连原先的来路也迷失了。
  然而,此刻每一个房间中都冒出火舌,不久就传来墙壁倒塌和梁折坛塌之声,火势越来越大,如同置身火炉之中。
  两小被困在房间之中,门户已被烈火全部封锁,两人浑身大汗,衣衫尽湿。
  奚铁笙恨得连连顿足,道:“上天可真不公,难道正义已泯,合该邪魔横行?”
  忽然,他觉得顿足之处发出空洞之声,好像地下是空的,此刻无暇思索,力贯“涌泉穴”,大力一跺,只闻“轰”地一声,两人立即坠入一个黑洞之中。
  此洞并不太深,估计约十余丈足即沾地,但两小身上被火烤得灼热,一坠入此洞,竟又冷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两小凝目四下扫视,只见四周闪闪金光,阵阵寒气自发光处散发过来。
  只闻阵阵“格崩格崩”之声,自地窟一角传来。
  两小不由毛骨悚然,心想:在这古墓地下,可能藏有千年毒物,刚才的声音,很像是蛇虫嚼物的声音,不由暗自戒备。
  奚铁笙一手揽着白惊鸿,一手持着魔刀,循声走去,魔刀上发出的红光,微微照亮了附近的景物。
  两小仔细一看,不由汗毛直竖。
  原来这地窟四周堆砌着巨大的冰块,非常整齐,每一个冰块之中,都有一个尸体冻在冰中。
  冰是白的,尸体是黄的,乍看起来,好像镜子中反映出几个侧卧的人影。
  白惊鸿道:“笙哥!我不信这是冰,今年未下雪,自然不能结冰,难道冰块能藏数年之久?”
  奚铁笙道:“当然可以,不但现在可以,即古时已有藏冰之事。”
  突然,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来自冰块之后,道:“好小子,你还懂得不少。”
  这口音,含糊不清,好像口中含着食物。
  两小不由猛然一震,奚铁笙大喝一声,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说着转过冰块一看,不由骇然暴退三步。
  只见一个怪人浑身白毛盈丈,拖在地上,只有面部还像个人,而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射出骇人的红光。
  两小正因为看清他有耳目口鼻,和一尺多长的指甲,才相信是一个人,不然的话,一定以为是一只怪兽。
  怪老人手持一个人头,正以指甲挖着人肉往口送,两小这才知道刚才传来“格崩格崩”之声,原来是这怪老人在嚼着人骨。
  奚铁笙大声道:“你!你是人是鬼?”
  怪老人道:“说我是人也行,因为我还有气,说我是鬼也成,因为我已不食人间烟火!”
  他口中嚼着人肉,说话唔唔啦啦,口齿不清。
  奚铁笙一揖,道:“前辈大名可否见告?”
  怪老人翻起红眼看了两小一下,道:“不要问老夫的姓名,你们先说说看,你们是何人门下!”
  奚铁笙道:“家师乐逸,绰号‘无鞘剑’。”
  老人微微摇头,道:“老夫没听说过这号人物,谅是无名小卒。”
  奚铁笙有点怒意,心道:“待我说出师祖之名,你就不敢狂傲托大了。”
  他微微一笑道:“家师乐逸虽是无名小卒,但他却是一位武林奇侠之子。”
  老人微微一哂,道:“他叫什么名字?”
  奚铁笙大声道:“他叫乐奇,武林中人赐以‘仙剑’之号!”
  老人仍然大啃头骨“咕咚”有声,仍然摇头,道:“这一个更是无名小卒,第一个绰号叫着‘无鞘剑’,还响亮些,这一个叫什么‘仙剑’简直糟蹋这个名字!”
  奚铁笙不由大怒,道:“你这人未免太狂,可惜你终生穴居,少见世面,如你能见到‘仙剑’本人,你就不敢如此信口胡吹!”
  老人放下头颅,擦擦嘴,道:“胡吹?嘿嘿!试问‘仙剑’多少岁了?”
  奚铁笙大声道:“已超过一甲子!”
  怪老人怪笑一阵,全身长毛根根竖立,活像一只巨大的刺猬,中气之足,直震得两小耳膜奇痛如裂。
  奚铁笙大声道:“你笑甚么?”
  怪老人道:“以老夫的身分来说,他是曾孙子辈!”
  两小不由目瞪口呆,奚铁笙道:“难道你已经……”
  “不错!老夫少说点也是五个甲子多了!”
  两小哗然暴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上那真有三百岁之人?
  但他们也不是完全不信,就看老人身上一丈多长的白毛,若没有百岁,也不可能长得如此长。
  奚铁笙道:“如此说来,前辈的武功一定不可思议了?”
  老人咧嘴一笑,一口血牙,口中发出阵阵的恶臭,得意地笑笑道:“说了半天,你小子这句话才叫老夫舒服!告诉你们吧!老夫的武功究竟高到甚么程度,连老夫自己也弄不清楚!”
  奚铁笙冷笑道:“你是说天下无敌了?”
  “嘿嘿!那是当然!不过,也许有一个人……不!不!天下无敌,打遍天下无敌手!”
  白惊鸿道:“你老人家吹了半天,总该露一手了吧?”
  怪老人看了奚铁笙手中的魔刀一眼,道:“你手中的“屠牛之刀’如何?”
  奚铁笙不由一震,这老人竟知道此刀的来历,可见他不是胡吹,道:“此刀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老人在身上扯下一根白毛掷在地上,道:“你吹吹看,若能断了此毛,老夫破例放了你们!”
  奚铁笙拾起白色长毛,只见这白毛比头发粗了两三倍,心道:“难道一柄宝刀还割不断一根毫毛?”
  他刀刃向内,手持白毛,纳足八成真力撮口一吹。
  只闻“嗡”地一声,那长毛在刀刃上震动一下,发出极大的响音,那根白毛竟完好无恙。
  两小不由暗吃一惊,这才知道这老人果然厉害。
  白惊鸿心中不服,两手扯紧白毛往刀刃上用力一拉,又发出拨弄琴弦似的巨大声音,白毛仍然完好如初。
  老人狂笑一阵,道:“信了吧?你们两人想死还是想活?”
  奚铁笙沉声道:“想死怎样?想活怎样?”
  老人道:“想活,陪老夫吃一餐,因为老夫三百多年没有和年轻人一起用餐了,今天老夫很高兴。第二、老夫要传你们一套武功,和一件至宝!”
  奚铁笙大声道:“第一条,晚辈勉为其难,而是可怜你老人家穴居数百年,其情可悯,第二条不便从命!”
  老人不由一怔,道:“你小子别小觑老夫,只要你们学成老夫的武功,不要说‘天一……’咳……任何高手都接不下你们十招!”
  奚铁笙不由一怔,道:“甚么?你也知道‘天一帮’?”
  老人道:“甚么‘天一帮’、‘地一帮’!老夫一概不知,就是你刚说的‘仙剑”,也接不下你们十招!”
  奚铁笙坚决地道:“晚辈说不学就不学,前辈强迫也没有用!”
  老人大怒,道:“那可别怪老夫了,你们就是陪我吃皇帝之肉也不行了!”
  奚铁笙一拉白惊鸿,疾退三步,道:“鸿妹,准备了!”
  两小纳足所有的真力,准备全力一搏。
  老人又是狂笑一阵,道:“好小子,你们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想和老夫动手?好吧!老夫让你们几刀试试。”
  说毕,身形缩着一团,只见白毛堆在那里,分不出那里是头,那里是脚。
  白惊鸿道:“先用刀背砍他一刀试试看!”
  奚铁笙虽然童心未泯,心想:刚才一根白毛都未切断,可见他这白毛坚牢无比,这许多白毛遮住身子,宝刀未必能伤得了他。
  他抡刀砍下,只闻“当”地一声,火星四溅,好像砍在铁砧之上,奚铁笙差点把持不住。
  老人道:“再用刀刃试试看!”
  奚铁笙这次可不再客气,以十二成真力砍下,只闻“咔嚓”一声,两小骇然暴退,以为老人头顾已被削下。
  那知一堆白毛仍然静伏不动,一根毛也未脱落,奚铁笙低头一看宝刀,刀刃竟卷了起来。
  两小又呆住了,心想难道这老人是妖魔鬼怪不成?

  第二十八章 白毛锤帮主折臂
  怪老人直起腰来,道:“‘屠牛之刀’毕竟太差,小子把刀拿过来,让老夫为你还原!”
  奚铁笙心服口服,把刀递了过去,老人把魔刀放在唇边,伸出舌头顺着刀边一舐,嘿!卷起的刀刃,竟恢复原状。
  两小再也不敢轻视,接过魔刀,道:“前辈神技盖世,果然举世无匹!”
  老人嘎嘎笑道:“怎么样?现在你答应学老夫的武功了吧?”
  奚铁笙道:“晚辈对前辈的神技虽然敬佩万分,但既已声明,不学你的武功,就永不更改!”
  老人冷笑一声,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全身白毛无风自动,道:“小子,老夫抬举你,你不知好歹,可别怪老夫辣手了。”
  说着一双手伸了出来,掌心臭气薰头,十根尺余长的指甲,泛出绿色光芒。
  两小骇然后退,蓄势以待。
  老人突然止步,一双血红的眼睛转来转去,死盯着两小。
  两小越看越怕,这简直是个半人半兽的妖怪,由头至脚,长毛盈丈,拖在地上,仅露出一双红眼睛,胆小之人只要看上一眼,恐怕就会吓个半死。
  突然老人哈哈狂笑一阵,良久才停,红眼一翻,又流下一串串的眼泪,顺着身上的长毛,落在地上,接着又嚎哭起来。
  两小不由泛起同情之心,心想:这老人一定有极不平凡的身世,昔年可能遭遇奇惨。
  老人一抹眼泪,道:“算了,老夫天生苦命,连个徒儿都担待不起!好吧!你们走吧!”
  两小看他这等光景,更是同情。
  两小这时反而对老人发生了情感,奚铁笙道:“前辈何不告知大名,晚辈以后好称呼!”
  老人道:“你们就叫我白毛大哥好了,以后或能见面,临别大哥要送你们一件礼物。”
  说着在身上拔下一大撮白毛,分成两股,其中一股又分成两小股,各编成一个毛球。
  然后再将两个小孩拳头大小的毛球,拴在另一撮白毛两端。乍看起下,颇像流星锤外门兵刃。
  他做好之后,对白惊鸿道:“小丫头,你过来!”
  白惊鸿小心翼翼地走近,老人手持白毛编成的流星锤,道:“老夫教你一首歌,这歌非常容易学,出去后你们慢慢研究。”
  奚铁笙道:“晚辈说过,不能接受前辈的武学!”
  老人道:“老夫要教她唱歌,干你甚么事?”
  白惊鸿道:“如果不是武功我就学!”
  老人道:“当然不是武功,不过你们学了要用脑去想,唱出来才动听!”
  说毕两足左右前后移动,唱道:“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三花盖顶紫府毕,五气朝元神宫出,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
  老人一面唱歌,一面移动脚步,手中的白毛流星锤随着步法移动,似乎非常玄奥。
  最初奚铁笙并未注意,看了一会觉得这玩艺儿很有意思,深合上乘武功之道,也就凝神默记。
  白惊鸿则注意那首歌,她觉得这首歌,十分好玩,好像小孩子的歌谣,心中暗自好笑,忖道:“这种肤浅的歌谣,还要我们多用脑筋,看来这老人定然有点毛病。”
  老人唱罢,手足也停止移动,把那白毛流星锤交给奚铁笙道:“去吧!老夫要开始下逐客令了,遇到大敌之时,唱这首歌必有奇效!”
  两小辞别老人,自秘道中走出,原来此处是一个地道,老人道:“你们要闭起眼睛,不准偷看,直待出了此墓地半里之外才能睁眼。”
  两小不便违抗,出了地道之后,听到一阵巨石移动之声,接着老人在他们背上各拍了一掌,道:“去吧!”
  两小闭目走出半里之外,睁眼一看,此处是一个幽谷,估计刚才的出口,大约是谷底。
  白惊鸿想起刚才的情形不由略略笑道:“笙哥,你说这老人怪不怪?”
  奚铁笙道:“不但怪,而且大有来历!”
  白惊鸿笑道:“不过小妹对他那首歌却不敢领教!”
  奚铁笙微微笑道:“鸿妹,你错了!因为为兄坚决不学他的武功,他计穷之下,绕圈子教我们绝学,依我猜想,这首歌是一种玄奥的绝妙心法口诀,而他左右前后移动,是一种至高的步法,至于他两手舞动这白毛流星锤,定是一种旷世招式了!”
  白惊鸿道:“我不信!就凭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这一套简单的数字,会是高玄武学口诀——”
  奚铁笙又是一笑,一挥手道:“鸿妹,你太不留心了!想想看,如果此人没有来历,他那白毛怎会如此坚刃?竟能使宝刀卷刃,而他用舌头一舐,竟能使它复原!试想当今之世谁能做到?”
  白惊鸿连连点头道:“不错!这一手确实妙绝人寰,但这首歌我却不信是绝学口诀!”
  奚铁笙道:“让我试演一遍,你就知道了!”
  他想了一下,两足慢慢移动,两手舞动两个流星锤,口中念念有词。
  但是,他自己也觉得并无奇特之处,白惊鸿笑弯了腰,道:“怎么样?是不是玄妙无方?”
  奚铁笙剑眉深锁,凝神苦思,道:“你别笑,我坚信这首歌大有用处,他不是说要我们多用脑筋么?我相信他不是信口开河!”
  白惊鸿道:“快别傻了,我们还要赶快去看看各位前辈,不知他们有没有被火烧着!”
  奚铁笙道:“对!我们快去!”
  两小又来到明帝陵之前,只见一切依旧,启开暗门,到里面一看,一片焦土,大部份房间已烧毁。
  两小不由大惊,大声喊了数声,毫无反应,但却未发现一具尸体。
  两小又退出明帝陵,突然一阵娇叱之声,来自数丈之外。
  白惊鸿道:“这是娟妹的声音,我们快去!”
  两小寻声赶去,来到一片墓地之中,只见白玉娟绕着一座巨墓而奔,白帆衔尾疾追。
  另外白龙山、“一帚翻天”李占中、“天狗噬魂”娄七、“闪电肘”金风、“催眠秀士”萧涌,“蟠龙刀”古氏兄弟及“太极二绝”都站在一边观看。
  而白玉娟已是大腹便便,快要临盆,行动自是不便,堪堪被白帆抓住。
  奚铁笙大喝一声:“狗贼住手!”
  两小同时掠入场中。
  奚铁笙抡起魔刀,迳扑白帆,切齿地道:“狗贼,今天你别想跑了!”
  刹那间白龙山和“太极二绝”也扑了下来,四人齐手招呼奚铁笙。
  另外几个高手,一齐向白惊鸿扑去。
  白玉娟正要溜走,白帆大喝一声,道:“别放走了她!”
  “蟠龙刀”古氏兄弟三人,立即放弃白惊鸿,又向白玉娟扑去。
  按白玉娟的武功,本不在乎古氏兄弟,因她怀孕在身,不敢硬打硬接,就吃了大亏。
  至于白惊鸿一人接下“催眠秀士”等人,暂时尚不落败,她大声道:“娟妹,快过来,小妹也好照应你!”
  白玉娟黯然神伤,她本是心高气傲的少女,如今爱人被别人抢去,反要别人保护,心中不是滋味。
  她并未过去,只是想脱身离去,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见奚铁笙和白惊鸿。
  但她要想脱身谈何容易!而白惊鸿要想过去帮她,也是心余力拙。
  那边奚铁笙接下四个绝顶高手,本来凭魔刀在手尚可应付,怎奈“太极二绝”发出“太极鸳鸯圈”使他分散了精神,仅能暂时保持不败之局面。
  但他不放心两女,施出“圣者之剑”,魔刀红光耀目,寒气逼人,闻“刷”地一声,“太极圈”史长福长衫被划破一洞,骇然暴退。
  奚铁笙奋起神威,施出内三剑,“刷刷”两声,白帆和白龙山的衣衫也被划破,骇然退了两步。
  奚铁笙趁机向白惊鸿处掠去,向“一帚翻天”砍出一刀。
  只闻“咔嚓”一声,那鸡毛帚一截为二,奚铁笙飞起一腿,把他踢出三丈多远。
  这时白玉娟心中更是难过,以为奚铁笙只关心白惊鸿而不关心她,微一分神,差点被古湘砍中。
  其实奚铁笙靠白惊鸿较近,所以先毁去她一两个敌人,然后再去救白玉娟。
  但这时白龙山等人又扑了上来,全力抢攻。
  突然,一阵阴恻侧的声音破空传来,接着传来一声娇呼。
  原来白玉娟已被那蒙面女人扣住脉门。
  奚铁笙厉声道:“韦玉琴,难道以你的身分也和晚辈作对?”
  “慈心菩萨”韦玉琴道:“你小子束手待缚,老身就放了她!”
  奚铁笙大声道:“你若有胆,咱俩在此决一胜负!我赢了,你就放人,我输了连我这条命也交给你!”
  韦玉琴冷笑道:“你以为老身真拾掇不了你么?来人!”
  说毕,点了白玉娟的穴道,对白龙山道:“看着她别让她跑了!”
  她两掌一错,就要动手,奚铁笙大声道:“且慢!本人若以魔刀赢了你,胜之不武,看掌。”
  说毕,把魔刀交给白惊鸿,劈出三掌。
  韦玉琴缓缓推出一朵大莲花,这正是她的奇学,只闻“轰”地一声,两人各退三步。
  韦玉琴狞笑道:“小子,你的内力又增加不小,再接我一掌!”
  “轰”地一声,这次奚铁笙又多退了两大步,心知内力仍然不如她,立即施出余梦真及李凤阁所传武学,全力抢攻。
  奚铁笙虽然天赋过人,毕竟火候太差,而经验又不够,不出五十招,已是攻少守多。
  白惊鸿道:“笙哥,我把魔刀丢给你!”
  奚铁笙道:“不要!若以魔刀对付她,未免抬高了她的身价!”
  韦玉琴不由暴怒,道:“就凭你小子这句话,老身就非宰了你不可!”
  说着,不遗余力,连拍三掌。
  奚铁笙闷哼一声,踉跄退了三大步。
  韦玉琴并未跟上,冷笑道:“你认输了吧?”
  奚铁笙突然心中一动,暗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如果输了,不但我和娟妹都变成阶下之囚,即鸿妹也逃不了,我何不冒险一试?”
  他心念一决,大喝一声,道:“我要让你见识一种奇学!”
  说着取出白毛流星锤,道:“韦玉琴,你可知道此物的来历?”
  韦玉琴见多识广,可没见过以毛发作兵刃的,不由大笑一阵,道:“当真是图穷匕见,连小孩子的玩具也拿出来了!”
  奚铁笙不理不睬,缓缓移动脚步,轻轻念道:“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
  他演了一遍,仍然悟不出此歌的奥妙。
  此刻不但韦玉琴暴笑不已,即其余一干魔头,也一齐冷笑。
  白龙山道:“你小子认输就是了,其实以你的身分,就是输给本帮副帮主,也不算丢人之事,何必装模作样,故弄玄虚?”
  奚铁笙一时想不出门道来,看了白惊鸿一眼,暗暗焦急。
  白惊鸿道:“笙哥,不要托大!还是以魔刀招呼!”
  奚铁笙个性倔强,他既然已经决定不以魔刀取胜,明知不敌,也不能擅变初衷,道:“不要了!待我先让她见识见识!”
  他右手一抡流星锤,撒手向韦玉琴胸前点去。
  韦玉琴连动也没动,抡臂一格,只闻“咔嚓”一声,韦玉琴哼了一声,抱臂退出一丈。
  立时奚铁笙可得理不让人,抡起白毛流星锤横扫直点,罡风呼呼,只闻两声惨呼,“天狗噬魂”娄七和“蟠龙刀”古资,同时被缠住大腿,摔出一丈之外。
  韦玉琴不由骇然,看起来,这白毛流星锤不过是白毛和兽毛一类东西,想不到竟这样厉害。
  但她仍未重视这白毛流星锤,以为是奚铁笙深藏不露,故意打上半天,然后奇招百出一鸣惊人。
  奚铁笙信心大增,舞动白毛流星锤,满场风舞,惨呼之声不绝于耳,除了韦玉琴和白龙山之外,差不多都躺下了。
  突然,白帆狞笑一声,挟起白玉娟道:“小子,你再伤人,我就作一次接生婆!”
  奚铁笙悚然住手,厉声道:“狗贼!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白帆道:“把她肚中的孩子掏出来!”
  两小不由心头大震,知道这狗贼说得出就做得到,竟没了主意。
  韦玉琴道:“我们走!”
  “走?要走把孩子留下!”
  人随声至,李凤阁已站在韦玉琴面前。
  这本是一句俏皮话,韦玉琴厉声道:“李凤阁,你屡次和老身作对,我不会饶你!”
  李凤阁嘻嘻一笑,道:“正中下怀,我不但要和你作对,而且要和你配个对儿!”
  韦玉琴厉叱一声,推出一招奇学。
  李凤阁跃起一丈来高,踢出三腿。
  “蓬”地一声,两人各退三步,谁也没占到便宜。
  奚铁笙大声道:“李前辈且慢,晚辈还有话和她说!”
  他对韦玉琴厉叱道:“你刚才亲口答应,如果你败了,就放了白玉娟,难道转眼之间就自食其言,不认帐了?”
  韦玉琴虽然气忿已极,毕竟还要顾及身分,道:“老身并没有说不放她呀!”
  奚铁笙一想也对,她刚才只是命令退走,并未下令带走白玉娟。
  他大步走向白帆,道:“放下!”
  白帆狞笑一声,道:“要人可没有这么简单!”
  奚铁笙道:“你要怎样?”
  “留下魔刀,要不然为她留下点记号!”
  奚铁笙不由大怒,对韦玉琴道:“尊驾的话算不算数?”
  韦玉琴道:“当然算数,不过老身管不了他。”
  奚铁笙冷笑道:“自然你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韦玉琴道:“告诉你吧!他已被我师父收为关门弟子,而且我师兄对他十分宠爱,老身不便管这闲事,不久的将来,他便和老身的辈分相同。”
  李凤阁不由一震,道:“难道‘铁翁仲’也看上他了?”
  韦玉琴道:“有此一说,但是否看中,乃是家师之事,不久便知。”
  白帆得意洋洋,目空一切,伸手在白玉娟双峰上摸了一下。
  奚铁笙目眦嘴咧,厉声道:“狗贼,你再轻薄,我——”
  白帆狞笑连连,又摸了一下,道:“她和我有肌肤之亲,睡都睡过了,这有甚么稀奇?”
  他这样飞扬跋扈,连一干魔头都为之侧目,但却不敢得罪他。
  奚铁笙疾上两步,厉声道:“狗贼,你再——”
  白帆抱起白玉娟,“啧”地一声,亲了个嘴。
  奚铁笙浑身发抖,一颗心如被撕裂一般,他暗自悔恨,也十分惭愧,身为大丈夫,连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
  奚铁笙冷峻蕾:“白帆,你这畜生!你两番亲手将生身之父震下绝壁,生死不明,且曾企图强奸你的同胞妹妹,你扪心自问,你能算一个人么?”
  李凤阁也大为震怒,道:“小子,你不要往死路走,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应该觉悟了!”
  白帆哈哈大笑一阵,眯着一双色眼,道:“我早就觉悟了!人生几何,对酒当歌,年情时不风流,难道等老了再风流不成!”
  奚铁笙几乎昏了过去,厉声道:“只要你能放人,你尽管提出条件!”
  白帆道:“还是刚才那个条件,把刀丢过来!”
  奚铁笙不假思索,大步走到白惊鸿面前,道:“鸿妹,魔刀给我!”
  白惊鸿道:“以刀换人小妹并不反对,但是此刀乃绝世之宝,一旦落入此贼手中,更是为虎作伥,况且他诡计多端,可别上当!”
  奚铁笙道:“不要紧,我有办法!”
  他接过魔刀道:“奚某答应的条件,以刀换人,但你要把人交给韦玉琴,奚某才能相信!”
  白帆冷笑道:“我还有一个附带条件!”
  奚铁笙不由大怒,道:“你说话算不算数?”
  白帆狞笑道:“你不叫我畜生么?一个畜生的话怎能太认真,不过你若答应我这附带条件,我就把人交给韦师姐!”
  韦玉琴身形微微一显,虽看不到她面上表情,也可以猜出她对白帆也生出反感,尚未正式列入“铁翁仲”门下,就叫起师姐来了!
  奚铁笙毫无办法,厉声道:“你快说吧!”
  白帆道:“除了交出魔刀之外,你还要自卸一臂!”
  此言一出,李凤阁不由大怒,向白帆扑去,道:“老夫自作主张,人不要了,老夫将来自会向白龙川陪罪,今天老夫活劈了你这狗杂种!”
  白帆不由吃了一惊,李凤阁这一出头,这件事就弄糟了,不由骇然暴退。
  奚铁笙面色肃然,大声道:“前辈止步!”
  李凤阁回头大声道:“小子,难道你竟能接受这个条件?”
  奚铁笙淌下两行清泪道:“白前辈对我有恩,我不忍牺牲他的孙女,况且娟妹与我已有白首之约,我失去一臂也算不了甚么,我接受这个条件!”
  此言一出,连一干黑道高手都一齐动容,大为感动,本来人之善恶,只是一念之差,黑道人物也并非全没良心,在奚铁笙大义凛然之下,一个个都肃然起敬。
  奚铁笙面色肃然,就待动手。
  李凤阁大喝一声,道:“小子,且慢!”
  大喝声,扣紧了场中高手的心弦!
  奚铁笙却仅木讷地向发声处望了一眼。

  第二十九章 托遗孤倩女神伤
  李凤阁对韦玉琴道:“韦老婆子,你当年也曾和乐奇交情甚厚,乐奇中年丧子,只有这一个徒孙,你忍心让他残废么?”
  韦玉琴冷笑道:“这是他自作自受,老身不便管年轻人之事,况且乐奇他……”
  她说到这里,一脸恨妒之色,分明对乐奇与余梦真的嫉恨仍未忘怀,目视天际不理不睬。
  李凤阁心急如火,大声道:“你知道乐奇他喜欢你么?”
  韦玉琴突然转过头来,道:“李凤阁,老身已是年将就木之人,你别消遣于我!”
  李凤阁心中一动,正色道:“老夫虽然常和你开玩笑,但此时此地怎能和你胡扯?此事老夫十分清楚,你如果不管,可就辜负乐奇对你一片深情了!”
  韦玉琴默然良久,道:“既然他……为什么昔年老是躲着我?却和余梦真混在一起?”
  李凤阁眼珠一转,道:“你太幼稚了,对男女间之事一窍不通,须知男女之间的情感,非常微妙,往往越是互相喜悦之人,越故作冷淡,你昔年心高气傲,而乐奇也目高过顶,自然弄不到一起了!你想想看老夫的话有没有道理?”
  韦玉琴被他说动了心,觉得也有道理,不管是真是假,总不能眼看着奚铁笙自断一臂,万一他说的是真心话,她怎能对得起乐奇!
  她缓缓转过身来,对白帆道:“白帆,放了他!”
  白帆虽然即将投入“铁翁仲”门下,但现在还未成事实,不敢违抗,却又不大甘心,闻言讷讷地道:“师姐之言,小弟自当遵命,不过小弟相信,李凤阁的话全是信口胡诌!”
  “你怎么知道他信口胡诌?”
  白帆道:“有一次我在附近山谷中,偷偷看到余梦真和乐、白两人见面,亲热之情无法形容,最后二人携手而去!”
  奚铁笙不由一震,想起那天之事,果然白帆没有说谎,显然李凤阁刚才的话全是信口胡诌。
  韦玉琴哼了一声。
  白帆大声道:“师姐如果不信,可以问奚铁笙和白惊鸿,那天他们两人及‘黑刀客’和‘天台棋痴’都在谷外偷看!”
  韦玉琴面对白惊鸿道:“小丫头,白帆有没有说谎?”
  白惊鸿本不善说谎,但为了救奚铁笙,只能瞪着眼睛扯谎道:“他完全胡说,根本没有这回事!”
  白帆厉声道:“你敢作假证?”
  韦玉琴一挥手道:“你退下去!”
  她又对奚铁笙道:“奚铁笙,老身素知你为人正直,光明磊落,你以为……”
  奚铁笙沉声道:“我奚铁笙乃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怎能欺骗于你,告诉你吧!白帆的话是真的!”
  此言一出,李凤阁和白惊鸿同时惊呼一声,不禁愣住。
  白帆狂笑一阵,道:“师姐,你相信了吧?我想奚铁笙总不能拿自己的手臂当儿戏!”
  韦玉琴身形摇晃了一下,可知她心中如何伤心,她抑制内心的悲念,道:“好!就凭你小子这份诚实坦白,老身今天一定帮你一次大忙!”
  白帆不由吃了一惊,想不到弄巧反拙,仍然要把人交出。
  而这时李凤阁对奚铁笙的敬佩也溢诸外表,连连点头,这是武林中人至高无上的美德,也就是武德,一个年轻人能做到这一点,实在难能可贵。
  韦玉琴沉声道:“白帆,把人放在地上,退到三丈以外!”
  她的语气冷如寒冰,白帆不敢违抗,依言放在地上。
  蓦地——
  一声沉喝:“且慢!”
  又是一个蒙面人一泻而至,道:“有老夫作主,帆儿且慢放人!”
  李凤阁暗暗一叹,心道:“这魔头一现身,前功尽弃了!”
  韦玉琴微微敛衽,道:“既然师兄作主,小妹不便插手!”
  说毕,退到一丈之外。
  奚铁笙大步走上,昂首挺胸,把右手搭在左臂之上。
  白惊鸿立即哭倒在地,声如嫠妇夜泣、巫峡猿啼,令人柔肠百结,有几个黑道高手,也不禁潸然泪下。
  李凤阁大声道:“奚小子,为整个武林着想,就牺牲这丫头,白老鬼处有我向他交代!”
  奚铁笙凄然地道:“前辈之意甚善,怎奈晚辈乃凡夫俗子,襟胸没有那么宽敞,实在不忍目睹娟妹惨死!”
  李凤阁摇摇头,大声叹息一阵,又向蒙面人厉声道:“熊昆,难道你也不要脸么?”
  “金脖银手”熊昆冷笑道:“这是奚小子自己提出的条件,老夫不便更改!”
  李凤阁厉声道:“你可知道韦玉琴刚才输了一招?”
  熊昆道:“她输招与白帆无关,现在白帆的身分和她相同,她没有资格干预白帆之事!”
  奚铁笙沉声道:“前辈不必枉费心机了,如果这等人可以理喻,江湖中岂不就平安无事了。”
  熊昆嘿嘿狞笑,故作未闻。
  奚铁笙大声道:“本人已答应接受你们的条件,请将人质交与韦前辈!”
  熊昆狞笑道:“为甚么要交给她!”
  熊昆又对白帆道:“好吧!你把人质交给你师姐!”
  白帆把白玉娟放在韦玉琴面前,却未离开。
  奚铁笙道:“韦前辈,请注意人质!”
  韦玉琴道:“你放心好了!”
  奚铁笙右手一用力,“咔嚓”一声,左臂已折,李凤阁长叹一声,白惊鸿则哭得昏了过去。
  就在奚铁笙折断左臂之时,白帆欺身如电,向白玉娟扑去。
  韦玉琴本就对他有了反感,冷哼一声,踢出一脚。
  只闻“蓬”地一声,摔出两丈多远,奚铁笙趁机把白玉娟抢了过来。
  熊昆大怒,他把一腔怒火发泄在李凤阁和奚铁笙身上,大吼一声向李凤阁扑去,流星手兵刃上取双目,下取中极。
  白帆大喝一声:“大家一齐上!”一干魔头不敢不上,但韦玉琴却悄悄溜走。
  奚铁笙放下白玉娟,交给白惊鸿,道:“鸿妹看着她,可别让她再跑了!”
  奚铁笙拿刀在手,迳奔白帆,他横扫一刀,立将一干魔头逼退,谁也不敢轻试锋芒。
  白帆大声道:“奚铁笙,你把宝刀放下,我俩决一死战!”
  奚铁笙把魔刀往地上一插,取下白毛流星锤厉声道:“那一个敢觊觎魔刀,我就叫他死在刀旁!”
  他续对白帆道:“白帆,你失去左臂,我也只有右掌对付你!”
  白帆向白龙山一使眼色,道:“这才是公平的决斗,但是你的白毛流星锤呢?”
  奚铁笙道:“预防有人抢这魔刀,但我绝不以此锤对付你!”说着把白毛流星锤拴在腰上。
  白帆上步欺身,眨眼工夫拍出十余掌,奚铁笙成心想叫他输得心服口服,然后再以人间的酷刑杀死他。
  两人各尽所能,打得烟尘四起,那边李凤阁和“金脖银手”熊昆打得更加激烈。
  熊昆有流星手威力可及三丈方圆,李凤阁的“风雷八腿”虽然厉害,和这奇门兵刃比起来,毕竟吃亏甚多。
  这时白惊鸿已将白玉娟的穴道解开,两人泪眼相望,白玉娟感激她情同手足,而且已知她曾折臂为她疗饥。
  白惊鸿坐在白玉娟的身旁道:“娟妹,你这时要好好保重身体,将来你生下婴儿,笙哥一定很高兴!”
  白玉娟道:“鸿姐,小妹今生报答不了你的大恩,只望来世……”
  白惊鸿道:“娟妹,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上次笙哥对你语气冷淡,是因为你不辞而别,焦急万分,这正是责之愈深,爱之愈切的道理呀!”
  突然白龙山掠向场中,向魔刀抓去。
  奚铁笙时时注意魔刀,白龙山堪堪抓到魔刀柄,他的白毛流星锤已经飞出。
  白龙山虽见过韦玉琴刚才被白毛流星锤震断左臂之事,但他志在必得,他想拔出魔刀,将白毛索削断。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手尚未摸到刀柄上,两腿已被缠住,“卜通”一声,摔了一个狗吃屎。
  奚铁笙用力一抖,白龙山的身子竟向他飞来,白帆趁机向奚铁笙劈出三掌,想救下白龙山,那知奚铁笙更绝,再用力一抖,白龙山的身子竟反向白帆的掌劲上撞去。
  白帆逼得立即收手,奚铁笙趁势扫出八腿,“叭叭”两声,白帆和白龙山同时被踢出一丈多远。
  奚铁笙拔下魔刀,掠到李凤阁身边道:“前辈请休息一下,待晚辈收拾他!”
  熊昆大声道:“李凤阁,你们两人联手试试看!”
  突然白惊鸿大声娇呼道:“娟妹!娟妹!你不能走呀!”
  李凤阁和熊昆同时住手,只见白玉娟已奔出半里之遥,白惊鸿因发现较晚,已经无法追上。
  李凤阁和奚铁笙疾追而去,白帆正要跟上,熊昆道:“不必追了!你现在去见师父吧!”
  李凤阁和奚铁笙一会就追上白惊鸿,奚铁笙挟着白惊鸿继续疾追。
  三人追了半天,已失去白玉娟的身影。
  李凤阁问道:“我们分头寻找,明天在洛阳见面。”
  两小在附近找了一遍,毫无所获,奚铁笙道:“现距元宵节不过五六天,我们必须与各位前辈会合,‘天一帮’曾发下狂言,如乐、白两位祖辈元宵之前不现身,他们便要血洗武林。”
  白惊鸿道:“那么我们快到洛阳去吧!”
  两小到了洛阳,在一家大客店中与一干高手会齐,李凤阁道:“‘天一帮’既然发下豪语,必然要在元宵之前显显威风,我等可不能大意!”
  “齐鲁双残”的跛子道:“‘铁翁仲’和乐、白两位前辈师门到底有何过节?”
  李凤阁道:“乐奇是‘神宫’的传人,白龙川是‘紫府’的传人,昔年‘紫府’、‘神宫’,两位主人合研了一部秘籍,只是缺少了一柄宝刀,因这秘籍上的绝学非用宝刀施展无法发挥至大威力。恰巧这时‘铁翁仲’携来三柄魔刀,声言愿以刀交换秘籍的绝学一半,两位前辈答应了,但不久即告失踪,据推测是被‘铁翁仲’暗算杀死,秘籍及宝刀同时失踪!”
  跛子道:“‘铁约仲’携来魔刀与秘籍配合,那秘籍一定是魔刀歌了。”
  李凤阁道:“不错,就是魔刀歌,乃是一种至高武功心法,恐怕连乐、白两人也未见过那部遗失的秘籍!”
  这时一干高手才恍然大悟,原来魔刀歌乃是乐、白两位师门之物,而乐、白的师门,正是武林风传的神奇人物“紫府”和“神宫”主人。
  奚铁笙立即又将明帝陵中地窖下所见说了一遍。
  一干高手连李凤阁包括在内,都连连称奇。
  李凤阁更是不停地念着:“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三花盖顶紫府毕,五气朝元神宫出,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
  他喃喃地念着,摇头晃脑,旁若无人,“纹身野叟”道:“你发甚么疯?这不过是一个老疯子的胡言乱语而已,你却认起真来了!”
  其余之人也都忍俊不住,却又不便笑出声来。
  李凤阁道:“司马牛,你知道甚么?我认为这一首歌大有来历,只是一时想不出道理来!”
  突然院中“卜卜”两声,一干高手纷纷出屋,只见“中原五骑士”老三龙志技和老四龙志升,双双倒卧在血泊之中。
  两人的死状与上次龙志奋一样,都是头颅被人按进胸瞠之中。
  老大龙志起和老二龙志腾,差点昏了过去,解下宝马,就要到“天一帮”报仇。
  一干高手立即拉住,力劝他们要忍耐。
  这一夜风声鹤唳,大家在戒备中度过,若照一般年轻人的意思,就要杀往“天一帮”,但被李凤阁阻止了。
  在悲忿紧张中又过了三天,在这三天之中,奚铁笙一有空余时间,就苦思白毛大哥所授的怪学和步法。
  这一夜,正是正月十二,刚刚下了一场大雪,大地一片银白,奚铁笙担任警戒,来到后院之中。
  这是客店中最后一个院子,只有几株杨树,已是枝叶光秃,笼罩着一层白雪。
  奚铁笙解下白毛流星锤,聚精会神地苦思、演练,一边不停地念着那首怪歌:“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
  他念到此处,突然灵机一动,差了跳了起来,因为他想起第五、六两句颇合至高心法,心道:“‘三花盖顶紫府毕,五气朝元神宫出。’这分明是前面四句,紫府为任脉之枢轴,神宫为督脉的起点,‘精气神’为三花,先由任脉运起,经由三穴,所以称‘一二三’。然后再倒运‘三二一’,等于一个小循环,因为这种心法别走蹊径,所以大异其他内功心法。
  “倒运‘三二一’之后,再由一到第七穴道,就是‘一二三四五六七’,然后由七倒运至一,也就是‘七六五四三二一’。
  “运功到此,已达‘三花盖顶’的至高境界,然后再经由督脉运行,先是‘一二三’顺行,再由‘三二一’倒行,最后又是‘一二三四五六七’逆行,大概运行到此,即功行圆满。”
  奚铁笙心念想通,信心大增,四下一看,这里很静,但却无隐秘之处可以练功。
  正在寻找之时,突见一条纤小身影疾驰而来。
  奚铁笙闪身躲起,只见来人飘身落在院中,放下一个布包,那布包中“呱呱”儿啼,在深夜中非常响亮。
  奚铁笙不由心头大震,一看果然是白玉娟,见她面色憔悴,一脸病容,她蹲在小儿之旁,伸手在婴儿面颊上抚摸着。
  一颗颗的大泪珠顺腮淌下,喃喃地道:“奚小笙,娘已发下誓言,今生不能和你爹爹在一起,就必须贯彻初衷,可怜你一生下来就离开娘。”
  她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而那婴儿已经停止哭泣,白玉娟的娇躯摇晃了一下,续道:“小笙,娘虽然离开你,由爹爹和鸿阿姨照顾你,一定不会叫你受苦,以后有机会,我会偷偷地来看你!”
  她说毕,抹去眼泪,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双美目倾注在爱儿的小脸上,刹那间泪下如雨,掩面悲泣。
  奚铁笙也流着泪,缓缓走出大树后,他想抓住白玉娟,不再放她走。
  那知他走了十余步,白玉娟已经发觉,骇然后退。
  奚铁笙诚恳地道:“娟妹,你原谅我吧!你千万不要走!”
  白玉娟道:“不!我的心意已决,不能与你白首偕老,只要你能好好扶养我们的孩子,我就安心了!”
  奚铁笙泪流满面,道:“娟妹,你忍心弃我而去,难道你也忍心丢下孩子而去么?”
  白玉娟默默无言,痛苦已极。
  奚铁笙道:“娟妹,我和鸿妹都非常想念你,你不要走吧!况且你身体虚弱,需要调养,你要是走了,小兄死也不能瞑目!”
  白玉娟突然抬头,道:“自从误解了鸿妹,折去她一臂之后,心灰意冷,唯一的报答之法,只有退让,让你们夫妻顺人安度一生,以赎我的罪孽,请你成全我吧!”
  奚铁笙道:“娟妹,你这样等于害我们,使我们无法安心,娟妹,你……你不要……”
  白玉娟默默流泪,仍然无动于衷,其实她内心的痛苦比奚铁笙更甚,只是她个性倔强,为了报偿对白惊鸿的残害,永不更改初衷。
  白玉娟道:“笙哥,我的心意一决,任何人无法使我改变!”
  奚铁笙道:“娟妹,你产后体力未复,小兄怎能放心?况且孩子也需要吃奶!”
  白玉娟道:“我住在一个非常隐密之处,谁也找不到,你大可放心。至于小孩子吃奶,可以找一个乳娘。”
  奚铁笙突然一跃而起,向白玉娟抓去。
  白玉娟早就防他这一手,疾闪三步道:“你要我死,我就死给你看。”
  奚铁笙大声道:“娟妹,别这样,我答应就是了!”
  白玉娟道:“笙哥,我走了,你只要好好扶养孩子,我就安心了。”
  说着又抱起婴儿亲了一下,那婴儿好像懂事似的,哇哇大哭起来,白玉娟一滴眼泪,滴在婴儿的脸上,放下婴儿道声:“珍重!”回头疾驰而去。
  奚铁笙泪眼模糊,抱起婴儿,泪下沾襟。
  白惊鸿对这婴儿——奚小笙爱若至宝,她两臂俱失,一天到晚捆在身上。
  为了哺乳婴儿,“天台棋痴”找了一个乳娘来,此妇也是武林中人,身手不凡。
  元宵节那天,乐、白两人并未来,只有“魔手红颜”余梦真和一干白道高手赶到邙山摘星坪。
  摘星坪上人山人海,既无较技台,也没有设置招待座位。
  显然“天一帮”没有把白道人物放在眼中,今日之会想一网打尽白道高手。
  奚铁笙凝目扫视全场,“天一帮”方面除副帮主韦玉琴及“金脖银手”熊昆以及白帆外,全都到齐了。
  摘星坪上寒风砭骨,地上积雪早被扫光,一轮皓月已正中天。
  小六子见双方既不讲话,也不交手,默然相对,干耗时间,不由大是不耐,大声道:“师父,我们干脆动手吧!难道我们是来看月亮的?”
  “黑刀客”呼噜一声,吸进鼻涕道:“不错!这样干耗时间,老夫可受不了!”
  他向“云中飘”古苍道:“古苍,你先滚出来,咱们活动活动筋骨!”
  “云中飘”古苍冷笑道:“今日是绝顶高手生死之战,你算什么东西!”
  “黑刀客”大步走向场中,指着古苍道:“古苍,你若不和老夫动手,就是个灰孙子!”
  古苍道:“老贼,你看有人来了。”
  “黑刀客”回头一看,只见三人大摇大摆而来,为首是“金脖银手”熊昆,第二个是韦玉琴,第三个是白帆。
  三人身后有八个彪形大汉合抬着一个巨大的铁翁仲。
  这铁翁仲长约一丈二三,粗逾一围,仅小腿处略细可以把握。
  一干高手乍见这个巨大的兵刃,不由肃然作色。
  八个大汉把铁翁仲笔直立在地上,跪地三拜而起。
  以熊昆为首,向铁翁仲深施一礼,侍立两侧,接着一干黑道高手,也都走到铁翁仲之前大拜一番。
  奚铁笙不由哼了一声,道:“人未到兵刃先到,还要向一块铁施礼,未免太过份了些!”
  余梦真肃然地道:“你知道甚么?他们拜的就是‘铁翁仲’本人!”
  两小不由一怔,心道:“难道‘铁翁仲’就是一块顽铁,不是个人?”
  这时“黑刀客”站在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好,愣在场中。
  他不知厉害,又对古苍道:“古老贼,你还不滚出来!”
  古苍却闷声不响。
  “黑刀客”又对熊昆厉声道:“熊昆,难道你也龟缩了,须知老夫不是来赏月的!”
  熊昆冷笑着走到铁翁仲之前,虔容躬身道:“此贼在师尊面前放肆,罪不容诛,请师尊降罪!”
  此言一出,李凤阁和余梦真不由大吃一惊,同时沉声道:“老黑快回来。”
  来字未毕,“黑刀客”惨呼一声,身形倒飞三丈,面如紫酱,已昏了过去。
  变生肘腋,白道方面一阵哗然,小六子抱起“黑刀客”交给“天台棋痴”,大吼一声,又向铁翁仲扑去。
  又是一声惨呼,小六子这次飞出更远,“轰”地一声,竟将地上震了一个深坑,昏死过去。
  李凤阁沉声道:“铁翁仲,当今之世,你也算一号人物,难道不敢见人?”
  熊昆厉声道:“李凤阁,今夜之会,你还没有资格讲话!”
  李凤阁厉声道:“老夫偏要试试看!”
  说毕,大步向铁翁仲走去。
  李凤阁走到巨大的铁翁仲之前站住。
  突闻铁翁仲之中传出一阵阴侧恻的声音,道:“李小儿,你若敢在老夫面前亮爪子,我叫你变成一堆肉酱!”
  李凤阁虽知厉害,却已是骑虎难下之局,大喝一声,施出“风雷八脚”向铁翁仲踢去。
  只闻“卜”地一声,李凤阁被震成一堆肉酱。
  一干白道高手不由心胆皆裂,李凤阁在这些高手之中,功力不在余梦真之下,竟死得如此之惨,“天一帮”血洗武林的狂言果然不是虚声恫吓。
  奚铁笙和白惊鸿淌下悲忿之泪,奚铁笙对白惊鸿道:“鸿妹,小兄如遭不幸,你也不必伤心,也不要以卵击石,赶快劝各位前辈退走,将小笙扶养长大,为白道复仇!”
  白惊鸿大惊,不由大急,道:“笙哥,不要白白送死,你……你不行呀!”
  奚铁笙充耳不闻,连余梦真的劝告也置之不理,大步走到铁翁仲面前,道:“‘铁翁仲’,当今之世的武林高手,论辈分你算最高,我知道你是在等‘仙剑’和‘魔笳’两位祖辈。照你的狂傲,恐怕连乐、白两位前辈也没放在心上,区区不才,愿代乐、白两位祖辈接你一掌,但你要现身一见!”
  突然,铁翁仲之中传出一阵狂笑,狂笑之声有如雷鸣。
  狂笑声曼然而止,沉声道:“好小子,不管你功力如何,论胆识你算是一号人物,老夫就成全你吧!”
  说毕,只闻铁翁仲一声大震,前身一裂为二,走出一个身高九尺,腰粗一围,眼如铜铃,手似蒲扇的巨大老人。
  这老人的面貌和铁翁仲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头白发,就凭这份长相已足够骇人。
  奚铁笙心中虽然惧怕,但表面上仍然平静如常,自腰间取下白毛流星锤,心中默默地想着那首怪歌。
  他已于昨夜演练了一次,虽未全部贯通,已能按歌词演练两个步法,和一个招式,威力非同小可。
  奚铁笙站在铁翁仲对面,身材几乎比他矮了一半,铁翁仲凝视着奚铁笙手中的白毛流星锤若有所思。
  余梦真大声道:“铁笙,你先退下来!”
  奚铁笙此刻有进无退,大声道:“余前辈不必以我为念,如果乐、白两位祖辈不能及时现身,晚辈托大一次,接他一掌!”
  就凭这份豪气,已将全场黑白两道高手镇住,皆都暗暗佩服不已。
  “铁翁仲”闭上兵刃胸前的裂口,原来这个巨大的兵刃胸前有活门,能开能闭,既能藏人,也能当兵刃用。
  “铁翁仲”伸手握着铁翁仲的小腿,轻轻倒举起来,好像拿了一根鸡毛帚一般。
  黑白高手看得无不色变。
  “铁翁仲”道:“小子,你若能举起老夫的兵刃,今夜就暂放你等一条生路!”
  说毕,又轻轻地把铁翁仲放在地上,负手退出五六步。
  奚铁笙深知这巨大的兵刃如果没有二三千斤,对方绝不会出此难题,因为一般高手举千把斤重并不算稀奇之事。
  他大步走到铁翁仲之前,正待去抓小腿,突然一阵宏亮的笑声破空而来,笑声未落,乐、白两位奇人已站在场中。
  奚铁笙收手拜了下去,两位奇人同声道:“孺子可教,你先下去吧!”
  奚铁笙退了下去,只见铁翁仲狂笑一阵道:“魔刀带来了没有?”
  乐、白同时一怔,道:“尊驾不必危言耸听,在下何来魔刀?”
  “铁翁仲”厉声道:“那么,魔刀歌一定在你们身上了?”
  乐、白两人又是一怔道:“魔刀歌和魔刀,昔年都被你携走,而且暗算我等的师尊,使两位老人家走火入魔。据说昔年设计陷害家师,尚不止你一人,不然的话,就凭你‘铁翁仲’一人,尚无力连伤两大绝等高人,另外帮凶的是谁?你从实说来!”
  “铁翁仲”冷笑道:“我问你们魔刀歌带来了没有?你们还未回答呢!”
  乐奇笑声道:“刚才已经说过,魔刀歌和魔刀昔年已被你们盗走,何必明知故问!”
  “铁翁仲”一指奚铁笙冷峻地道:“既然魔刀昔年已被老夫携走,这小子手中的‘屠牛之刀’那里来的?”
  乐奇道:“此事在下也弄不清楚,但绝非我俩交给他的!”
  “铁翁仲”道:“由此证明,也不会是老夫交给他的了!”
  白龙川厉声道:“昔年暗算家师,使他走火入魔可是你这老贼所为?”
  “铁翁仲”狂笑一阵道:“老夫何等身分,要杀他们又何必暗算?昔年他们以武林泰山北斗自居,目高一切,老夫看不顺眼,就把他们宰了!”
  乐、白两人面色肃然,各自撤出兵刃,道:“铁翁仲,即使没有今日之会,我们也要找你算帐,我要问你昔年冒充我俩之名,杀死我二人子女,及传言魔刀及魔刀歌在天山野人谷天魔坞之中,可是你老贼的诡计?”
  “铁翁仲”冷笑道:“老夫要宰你们易如反掌,又何必这等大费周章,那是吾徒熊昆所为,不过……”
  白龙川道:“不过怎样?”
  “铁翁仲”面色一肃,道:“据老夫推测,可能有一位高人为你等撑腰,他是谁?”
  乐、白两人冷笑道:“在下即使技不如人,也不须邀人帮忙,况且我等没有独霸武林的野心,更不必口是心非!”
  “铁翁仲”知道乐、白两人是讽刺于他,不由大怒,道:“以老夫的身分对付你等两人,尚不致用兵刃。这样吧!你们两人联手,接我三十掌,若能扯成平手,今日之会暂时作罢!让你们一个喘息的机会,重整旗鼓,总之,老夫必使你们心服口服,输得不抱怨才行!”
  乐、白两人同时敞笑一阵,道:“我俩不才,闯荡半生,尚未联手对人,这点恕难从命,尊驾有兴,我们各陪尊驾交换三十招!”
  “铁翁仲”冷笑道:“是你们不自量力,可别怪老夫以大欺小了!”
  余梦真焦急万分,大声道:“两位大哥又何必——”
  乐、白两人摇手,道:“生死有命,一切都有定数,即使我们不敌,溅血当场,相信武林中必有仁人义士起而与邪帮作殊死搏斗,直到消灭邪帮为止。”
  白龙川道:“我先接你三十掌!”
  “铁翁仲”冷笑一声,道:“既然你们不肯联手,老夫把招数改为二十招,而且以单掌应付,绝不食言!”
  一干白道高手一齐变色,场中静得有如古墓一般。
  白龙川一笳在手,天人合一,道:“在下有僭了!”
  了字未落,“魔笳三叠”业已出手,异声大作,空气有如被撕裂一般。
  “魔笳三叠”由他施出,威力又自不同,只见“铁翁仲”不避不闪,扬起蒲扇大手,一搅一扇,无俦罡风立即被引到一边。
  “轰”地一声,地上现出一个五六尺深的大坑,黄尘暴溅而起。
  白龙川大吃一惊,心知今夜是讨不了好,只得集平生功力抢攻。
  只闻“轰轰”之声不绝于耳,两人四周立即多了几个深坑,因为白龙川每一招都被引到一边,化解开去。
  白龙川施至“魔笳三叠”最后一叠,魔笳上凝结一层厚冰,方圆十丈之内狂飚乍起,一干黑白高手纷纷暴退。
  十五招一过,“铁翁仲”开始出招,只见他那蒲扇大手一翻一推,狂风大作,场中地面暴裂,地上尘土卷起,十丈外堆起一堵小山。
  白龙川集平生功力,化解对方掌力,怎奈暗劲太大,有如排山倒海一般,踉跄退了五大步。
  白道高手一齐发出惊呼之声,而“铁翁仲”却嘿嘿狂笑不已。
  乐奇大步走了上去道:“在下也要接你二十招!”
  “铁翁仲”冷笑道:“这样打法,老夫不耐,你们还是联手接我二十招!”
  乐奇沉声道:“尊驾不要卖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要想独步天下,为时尚早!”
  “铁翁仲”厉声道:“乐奇,就凭这句话,老夫要叫你当众出丑!”
  乐奇道:“不必多言,看剑!”
  剑作波浪形推出,立即发出慑人心魂的啸声,一柄乌木剑立刻变成银白之色。
  “铁翁仲”蒲扇大手一挽一引,仅卸去一半力道,不得不闪身让过,杀机陡起,集八成功力劈出一掌。
  掌力才出,地动山摇,整个大地好像要陆沉一般,罡风将一些功力差的高手卷出数丈之外,场中一片混乱。
  突然,有人作歌而来,道:“武林老少齐顿足,腥风血雨魔刀出!可笑邪帮逆天行,三天五日飞头颅!白道人头无价宝,魔刀出鞘鬼神哭!”
  只见黄尘滚滚中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向巨大的铁翁仲兵刃走去,道:“‘铁翁仲’,你若能接住你自己的兵刃,老夫将号召天下黑、白两道高手拥你为武林盟主,绝不食言!”
  说毕,只见那个巨大的铁翁仲兵刃,“呼”地一声飞上半天。
  场中所有的高手哗然暴退数十丈,只见那铁翁仲飞入空中,变得很小,然后挟着啸风之声,疾泻而下。
  这巨大的东西,在二三千斤之上,上升数十丈,疾落而下,力道何止万钧,即大罗神仙也不敢去接。
  “铁翁仲”抬头一看,本想去接,乍闻啸声,忙不迭退后数丈。
  只闻“轰”地一声,铁翁仲倒栽而下,陷入泥中,仅露出两脚,黄尘暴卷,对面不能视物。
  一阵怪笑之声过后,来人冷笑道:“自己的兵刃竟不敢接,还敢大言不惭,回去苦练十年,然后再出来争雄吧!”
  说毕,沉声道:“乐奇、白龙川,你们还不走,难道要老夫抱着你们走不成!”
  乐、白两人沉喝一声:“退!”率领一干高手,掠下摘星坪。
  而那个神秘人物早已不知去向。
  一干魔头噤若寒蝉,只有“铁翁仲”嘿嘿狞笑,拔起铁翁仲,道:“老夫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第三十章 现世报孽徒凌师
  这一次,一干高手住在洛阳北郊晋宣帝陵墓之中,奚铁笙将遇见白毛大哥之事对乐、白两人说了一遍。
  乐、白苦思良久,想不起此人是谁,因为此人的辈分太高,若按年龄计算,乐、白两人也应该叫他曾祖。
  余梦真道:“昨夜那怪人现身时所唱的魔刀歌,乃是李凤阁编的,以便掩人耳目,那知竟被此人学去,显然此人常在我们的左右,我们却无法看到他。”
  乐奇道:“这位作歌之人武功之高,举世无匹,这样的高手,老夫竟未听说过,真是……”
  白龙川道:“会不会就是笙儿所说的那个白毛怪人?”
  乐奇道:“除非他,谁也不能把数千斤的铁翁仲掷上数十丈之高空!”
  白龙川道:“‘天一帮’受此折辱,绝不罢休,昔年帮凶暗算我等师尊的魔头,必定再次联合出手,我们可要小心准备了!”
  乐奇肃然站起,对奚铁笙道:“笙儿跟我来!”
  说着,招呼白龙川进入一间秘室。
  乐奇道:“笙儿,你再把那首歌念一遍!”
  奚铁笙把自己研悟的步法及招式也练了出来,口中念念有词:“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三花盖顶紫府毕,五气朝元神宫出,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
  乐、白同时喊声:“停止!”两人连连点头,乐奇道:“好极了,好极了!这也许是真正的魔刀歌!”
  白龙川道:“乐兄,我也有此同感!看来要除‘铁翁仲’等几个魔头,非这小子不可了!”
  乐奇道:“不错!笙儿天资极佳,而且五阴绝脉已快痊愈,他刚才自己研悟的一招,大概没错,而且玄妙无方,只要能全部研成,‘铁翁仲’不足为惧!”
  于是,一干高手严加戒备,由乐、白和奚铁笙在秘室中苦研绝学。
  五天后,第一式绝学已经练熟,乐、白两人命名为“玄玄手”,第一式为“玄玄一式”。
  这“玄玄手”共有三式,其余两式更加难研。
  这一天奚铁笙闷闷不乐,乐、白两人道:“现在你应该全神练功,有何不乐之事也应该暂时放下!”
  奚铁笙道:“娟妹流浪在外,时时都有危险,晚辈实在放心不下!”
  白龙川面色一肃,道:“这丫头太任性了,不过老夫知道她在那里!”
  奚铁笙不由大喜道:“如果能找回娟妹,晚辈自信能于半月中,悟出第二、三两式。”
  乐、白互视了一眼,乐奇道:“白兄,你就告诉他地址吧!不然他也无心练功。”
  白龙川道:“她曾叮嘱老夫不准把地址告诉任何人,包括笙儿在内,将来一旦笙儿找到了她,或者会——”
  奚铁笙道:“不妨,这次我和鸿妹一同去,而且抱着孩子,她心肠再硬也不会拒绝!”
  白龙川道:“她就住在洛阳城外金谷园之中。”
  奚铁笙如获至宝,躬身而退,来到白惊鸿的房间,道:“鸿妹,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白惊鸿道:“是不是娟妹有消息来了?”
  奚铁笙道:“正是,据白前辈说,她住在金谷园之中。”
  白惊鸿一跃而起,道:“走,我们去找她!”
  奚铁笙道:“且慢,上次她说得很决绝,今生不能和我白首偕老,现在去找她,仍然没有用,我们要想个办法!”
  白惊鸿道:“有了!我们把孩子放在这里,就说孩子生了极重的病,奄奄一息,叫她来看看!”
  奚铁笙道:“这法子很好,我们要装作得逼真一点!”
  白惊鸿续道:“且慢!光把她骗来,仍然不行,她见上当,说不定拂袖而去,我还有一个妙计!”
  奚铁笙道:“你说说看!”
  白惊鸿道:“这件事要你合作才行,而且要通知两位长辈,就在这里布置洞房,待骗她来此之后,由乐、白两位前辈作主,就地成婚,送入洞房,她还敢反抗么?”
  奚铁笙道:“既然要成婚,我们三人何不一起!”
  白惊鸿道:“我们慢慢来,先把她安置好了之后再说。”
  奚铁笙道:“这件事说出来实在难为情,谁能向两位祖辈去说?”
  白惊鸿道:“我去找‘天台棋痴’去!”
  突然,有人嘻嘻一笑,道:“老夫不请自来,这个现成大媒我是作定了!”
  白惊鸿道:“晚辈刚才的话您老人家一定听到了?”
  “天台棋痴”道:“当然听到了,不过老夫有个条件。”
  白惊鸿道:“请讲!”
  “天台棋痴”道:“老夫要喝个双喜酒,你丫头必须一块成亲才行,不然老夫不干!”
  奚铁笙道:“一定,一定,晚辈完全同意!”
  白惊鸿道:“这样岂不是我为自己说媒!”
  “天台棋痴”大笑而去,两小把孩子交给乳娘,联袂出了晋宣帝陵寝,向金谷园驰去。
  奚铁笙搂着白惊鸿奔驰,快逾飘风。
  此刻二更未到,乌云四合,冷风扑面,已经下起雪来。
  两小来到金谷园附近,只见这一个大花园,占地极广,却是一片荒凉。
  两小掠入园中,刚刚伏下身形,突闻墙外连击三掌,接着掠进六条人影。
  为首之人正是“云中飘”古苍,其次是白帆、“阴阳双煞”和“太极二绝”。
  六人身形一落,白帆一挥手沉声道:“各位跟我来!”
  “云中飘”哼了一声,卓立未动,显然对他那目空一切的态度十分不快。
  白帆回头沉声道:“古苍,你怎么不来?”
  古苍厉声道:“孽障,难道你想造反?老夫好歹是你的师父,你现在虽然被‘铁翁仲’看中,是你的造化,但你不能忘本,须知练武之人若无良好的基础,就是遇上明师,也不是一朝一日即可大成!”
  白帆阴笑道:“住口!你碌碌一生,一无所成,况且你在‘天一帮’之中,不过是一个坛主身分,我却身为护法,今后你要老老实实听我指挥,不可再倚老卖老!”
  古苍气得浑身发抖,厉声道:“小贼,你即使有了靠山,老夫也不会听你指挥!”
  白帆疾上一步,指着古苍的鼻子道:“老贼!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古苍厉声道:“小贼,老夫永远不会听你指挥!”
  白帆狞笑一声,推出一掌,古苍冷哼了一声,接了一掌。
  只闻“蓬”地一声,草木横飞,烟尘四起,白帆身形一摇而止,古苍竟被震退一步。
  古苍暴怒,全力施出“赶浪追魂掌”。
  那知白帆已获得“铁翁仲”的绝学,连动也没动,右掌一挥,竟将古苍震退三步,道:“你再反抗,小爷回去要报告恩师,按照帮规治罪!”
  古苍打一寒颤,默然无语,心中却恨恨不已。
  白帆又冷笑一声道:“不要说你,就是我师兄‘金脖银手’和‘慈心菩萨’韦玉琴,也不敢把我怎样!”
  古苍气得浑身直抖,老脸惨白。
  白帆沉声道:“我们快去!”
  说着领先向后面掠去。
  两小不由暗自慨叹,尾随着六人之后,来到三间精舍,只见屋中一片漆黑,死寂无声。
  大雪飘舞,地上已积约二寸的白雪。
  白帆一挥手,对古苍道:“古苍,我派你进去拿人!”
  两小立即绕至屋后,自后窗中向内窥视,只见屋中床被井然,却不见白玉娟的人影。
  两小心知刚才白帆和古苍动手声音极大,可能白玉娟闻声已藏了起来,立即自后窗进入屋内。
  古苍哼了一声道:“这里有六个人,难道你不能派别人去?”
  白帆道:“我就看中了你!”
  古苍道:“如果老夫不去呢?”
  白帆狞笑一声,伸手入怀取出一个长逾两寸的铁翁仲,道:“古苍,你可认得此物?”
  古苍面色大变,道:“老夫当然认识,这是‘铁翁仲’前辈的信物!”
  白帆道:“你可知道违抗信物应加何罪?”
  “阴阳双煞”接道:“‘毒蛇穿窍’!”
  白帆冷冷一笑,道:“古苍,你乖乖地听话吧!”
  古苍银牙咬得格格作响,大步向精舍走去,推门进入屋中。
  奚铁笙出手逾电,点了他的穴道,把他放在一边。
  外面等了一会,不见动静,白帆叫道:“古苍,得手了没有?”
  屋中当然没有回音,奚铁笙灵机一动,解了古苍的穴道,以传音之术,道:“古苍,你的徒弟对你如此不敬,你难道还不回头?只要你能改过自新,我保证不伤害你。只要你把白帆引进来,我就放了你!”
  古苍沉声道:“老夫办不到!”
  他这一大声说话,白帆在外面已经听到,大声道:“古苍,你在和谁讲话?”
  古苍正要回答,奚铁笙又点了他穴道,放在一边,心道:“这老贼天生奴才!”
  白帆等了一会,不见有何动静,立即对“太极二绝”道:“你们两人再进去看看,可要小心了!”
  “太极二绝”知道精舍中必有危险,像古苍那等身手被人家制住,自己怎行?但又不敢反抗。
  立即走到门口,向内推出一掌,掠入屋中。
  两人刚刚站定,只感腋下一痛,钻心穴已被点中,立即被人拖到一边。
  白帆大声道:“你们怎么样了?”
  屋中又是一片寂然,“阴阳双煞”心知不妙,道:“白护法,我们一块进去看看如何?”
  这两个魔头胆小,想倚仗白帆壮胆,但白帆也有点怕,正好也利用他们二人。
  三人走到门前,白帆一挥手,“阴阳双煞”一掠入屋,回身各推出一掌,而白帆却从后窗进入精舍之中。
  奚铁笙毫不费力地制住“阴阳双煞”,冷笑道:“白帆,你今天还想走?”
  白帆狞笑道:“小爷正想找你,你来得正好!走!我们到外面去。”
  奚铁笙道:“别以为你跟‘铁翁仲’学了几手,就以为了不起,我奚铁笙也要让你见识一门绝学!”
  他们正要出屋,突然白惊鸿娇呼一声,小腿已被古苍扣住,原来古苍已经自解穴道,伏在地上。
  奚铁笙厉声道:“古苍,白帆对你毫无敬意,难道你还为他卖命?”
  古苍道:“老夫的事不要你管!”
  他扣着白惊鸿的肩井穴,来到院中。
  白帆狞笑连连,道:“古苍,你刚才虽然冒犯本护法,但你立了大功,将功折罪!”
  奚铁笙厉声道:“古苍老贼,她是你的徒儿,你没有忘记吧?”
  古苍道:“老夫看穿了!甚么师徒之情,都是假的!她背叛了我,我就有权清理门户!”
  白帆一挥手,道:“你们退下去,今夜本护法誓将这小子擒回去!”
  奚铁笙抽出魔刀。
  白帆两掌一错开了个奇异的门户,道:“小子,你劈一刀试试看!”
  奚铁笙大刀一抡,红光耀目,搂头砍下。
  白帆身形一闪,向他手腕上推出一掌。
  奚铁笙一时大意,手上仅用了四五成真力,只闻“当”地一声,魔刀竟被震出一丈之外,立被古苍抢在手中。
  奚铁笙不由吃了一惊,没有魔刀他仍然可战,只是白帆刚才这一掌,果然十分玄妙。
  白帆道:“奚铁笙,你再接我一掌!”
  掌势斜出,拍向奚铁笙的胯骨,奚铁笙不避不让,全力接了一掌。
  “蓬”地一声,两人各退了一步,奚铁笙不由大惊,心中暗道:“仅十余天工夫,这贼子内力竟有这等精进,倒是不可大意。”
  白帆招式诡异,而且内力深厚,震得奚铁笙步法踉跄,连连后退。
  白惊鸿道:“笙哥,如果能走你就快走吧!不要以我为念!”
  奚铁笙虽然全力应付,怎奈“铁翁仲”的绝学以内力无俦称绝天下,而且招术也十分怪异,奚铁笙打了百十招,已经落了下风。
  突然,奚铁笙只感腰上一沉,心知有异,低头一看,一柄紫色大刀悬在腰间。
  他知道这必是“屠龙之刀”,也就是三柄魔刀最厉害的一柄,心中惊喜交集,急忙跃退一步,撤刀在手。
  “呛”的一声,紫光照亮了整个院子,白帆骇然暴退三步。
  奚铁笙道:“贼子,我要你先试试锋芒!”
  抡刀虚空一指,“刷”地一声,白帆胸前衣衫一裂为二,骇然再退一丈。
  古苍大喝一声道:“小子,放下魔刀,老夫就放人!”
  奚铁笙心知这才是真正的魔刀,那能轻易让人,不禁犹豫起来。
  白惊鸿道:“笙哥,不要听他的,这是武林至宝,不能随便交换,小妹情愿死了,也不愿受他威胁!”
  奚铁笙叹了一叹,以手抚摸魔刀,道:“在下无福消受武林至宝,为了救人,只有交换了!”
  他大声道:“古苍,我答应你!”
  古苍不由心喜,心道:“老夫只要有了魔刀,就可以远走高飞,再也不必低声下气,听‘天一帮’指挥!”
  奚铁笙道:“我们一手交刀,一手交人,请相信我,绝不会食言!”
  白帆道:“不行,古苍功力不如你,万一他交了人,你不交刀,我们岂不吃了大亏!”
  奚铁笙道:“狗贼,那个像你,寡廉鲜耻!”
  白帆道:“你如果有诚意,由我和你交换!”
  奚铁笙道:“也行,不过你小子可别弄花样!”
  白帆道:“以人换刀,在我们来说是一本万利,怎会再弄花样!”
  白帆续道:“我们各把交换之物放在地上,由第三者数着一二三,向前迈步,走出五步之后,各自去取交换之物。”
  奚铁笙道:“好,不过其余之人要退出三十丈之外!”
  白帆一挥手道:“你们退下去!”
  古苍放下白惊鸿,默默随着一干魔头退出三十丈外。
  两人各自把交换之物放在地上,对面走来,就在两人交臂而过之时,白帆飘身如电,将魔刀抓在手中,同时一抖手,白惊鸿又飞到他的怀中。
  奚铁笙暗叫一声:“糟!”原来这狗贼暗中拴了一条细索在白惊鸿腰上,奚铁笙一时大意竟未察觉。
  只见人刀都在他手中,奚铁笙气得浑身发抖。
  突然,一道助风自竹林中射出,不偏不倚,击中白帆的凤尾穴。
  白帆手臂一麻,白惊鸿立即落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白帆踉跄退了三步,一条纤小身影疾掠而至,把白惊鸿抢到手中。
  白帆仅是穴道麻了一下,并未被制,一看是白玉娟不由狞笑一声,施出一式奇学。
  白玉娟仓卒接了一掌,娇呼一声,抱着白惊鸿飞出三丈多远,摔在地上。
  奚铁笙一掠上前,把她扶了起来,顺手解了白惊鸿的穴道。
  白帆缓缓欺近,道:“就让你们三人联手也逃不出小爷手掌!”
  奚铁笙取下紫色刀鞘,心中抱着侥幸心理,道:“狗贼!你又上当了,真正的魔刀是这刀鞘,不信你就试试看!”
  白帆疑信参半,道:“那么咱们就试一试!”
  这时一干魔头都围拢过来,把三小包围起来。
  白帆抡起魔刀,向奚铁笙劈去。
  刀光耀目,寒气逼人,奚铁笙手持刀鞘毫无把握,不敢硬接,立即施出“圣者之剑”内三剑。
  两人打了二三十招,奚铁笙总是闪闪避避,不免吃亏,连连后退。
  白帆又施出一招奇学,只见满天刀影,纷纷落下。
  奚铁笙心中大骇,不由自主地施出近日研成的“玄玄一式”绝学。
  只闻“刈”地一声,手中刀鞘,一折为二,尚幸这招奇学威力至大,兵刃虽被削断,竟把对方震出三步远。
  这一下证明刀鞘不如魔刀,奚铁笙惊喜参半,惊的是刀鞘被削断,喜的是这一式“玄玄之手”果然妙绝人寰。
  白帆狞笑连连,擎刀再次欺近。
  奚铁笙解下腰间的白毛流星锤,蓄势以待。
  五步!
  四步!
  三步——
  白帆抡刀当头劈下,奚铁笙又施出“玄玄一式”,以白毛流星锤向魔刀缠去。
  只闻“当”地一声巨震,一道紫芒冲天而起,白帆踉跄退了三大步。
  白毛流星锤竟能震飞“屠龙之刀”,简直不可思议,白帆一怔之间,奚铁笙已一抖白毛流星锤将魔刀操在手中。
  其实刚才奚铁笙并未以白毛流星锤缠那刀刃,而是缠在白帆的手腕之上,白帆不敢被他缠住,急忙松手,魔刀飞上半空。
  而奚铁笙自己扭折的左臂,早经乐、白两人为他治好,事实上并未折断,而是错开骨缝,所以发出骨折之声。
  如今魔刀又在奚铁笙手中,白帆见大势已去,招呼一干下属疾掠出墙而去,连被制住的几人也都被古苍解了穴道,一同逃走。
  奚铁笙恨恨地道:“古苍这老贼一点志气也没有!白帆对他呼奴唤婢,颐指气使,根本没有敬意,想不到他竟甘为驱使!”
  白玉娟低声对白惊鸿道:“鸿姐,我要走了!”
  白惊鸿真怕她溜走,因她双臂皆失,又拉不住她,不由大急,大声嚷嚷道:“笙哥,娟妹又要走——”
  奚铁笙一掠而至,站在白玉娟面前,道:“娟妹,你这是何苦?即使小兄对你有不是之处,也该看在孩子面上跟我回去,须知你在外面飘泊流浪,不但我和鸿妹放心不下,就是几位前辈也于心不安,你忍心如此么?”
  白玉娟默默流泪,半晌不语,白惊鸿向奚铁笙一使眼色,奚铁笙沉声道:“娟妹,即使你对我们都不关心,孩子是你生的,你总不能不管吧?”
  白玉娟幽幽道:“鸿姉和小妹情逾手足,我的孩子和她的是一样,她会好好照顾他的。”
  奚铁笙冷笑道:“不错!鸿妹会照顾他,可是鸿妹双臂全失,无法抱他,只得一天到晚背在身上,除了吃奶时交给乳娘之外,她不放心交给别人。”
  白玉娟看了白惊鸿一眼,紧紧地抓着她的双肩,伏在她的身上悲声道:“鸿姐姐,你对我母子的大恩,恐怕今生无法报答你了!”
  白惊鸿也不禁淌下清泪,奚铁笙道:“为甚么要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难道孩子病了你也不想回去看看?”
  白玉娟一听孩子病了,天性的母爱一下子发挥尽致,激动地道:“他病了?他怎会病了?病得厉不厉害?”
  奚铁笙道:“难道孩子病了还能假吗?上次你把孩子送去时,正下着大雪,你把他放在雪地上,试想,一个初生的婴儿,怎能受得了?现在他发着高烧呢!”
  白玉娟心头一震,热泪夺眶而出,拥着白惊鸿,道:“鸿姐,我求求你,快把他抱来,我会为他治疗!”
  奚铁笙沉声道:“小孩子已经病重,难道你还忍心要他出来见风?”
  白玉娟无言可对,只是不停地悲泣。
  白惊鸿见时机已至,对白玉娟道:“娟妹,无论如何你应该回去看看,我们来时,几位前辈并不知道,这次你回去看孩子,他们不会发现。如果你愿意留下,那当然很好,不然的话,谁也不知道,你还是跟我们回去一下吧!”
  世人只歌颂母爱如何伟大,却没有听说父爱这个字眼,可见发自天性的母爱,乃是人间至高的真情,无微不至,无所不包。
  白玉娟微微点头,道:“好吧!我跟你们回去,但不能惊动几位前辈,如果孩子的病太严重,我准备暂时把他抱走!”
  奚铁笙和白惊鸿互视了一眼,不由同时叹了口气,他们暗暗叹息,白玉娟的意志真是坚决。
  白惊鸿道:“好吧!我们还是赶快回去看看孩子再说!”
  三小离了金谷园,回到晋宣帝陵,由于有两个门可通,所以几位前辈并不知他们返回。
  这时白玉娟十分焦急,恨不得一步飞到儿子身旁,听到孩子的啼哭之声,热泪又涌了出来。
  到了婴儿啼哭的房中,白玉娟立即扑了过去,抱起婴儿,把面孔贴在婴儿脸上,闭上美眸,一颗颗的大泪珠滚滚而下。
  她现在不知是苦是乐,只要孩子在她怀抱之中,世上任何苦难她都愿意忍受,这就是天下父母心!
  突然,她好像自梦境中清醒过来,睁眼看了孩子一阵,又伸手贴在孩子前额,皱皱眉道:“鸿姐!孩子没有发烧呀!”
  白惊鸿知道她的个性,如被她发觉是欺骗她,恐怕更糟,立即伸手摸了孩子的前额一下,道:“奇怪!这真是吉人天相,刚才我们走的时候烧得很厉害呢!不到两个时辰就退了!”
  白玉娟乃是水晶心肝,玻璃人儿,心中已猜透了几分,冷笑道:“鸿姐,你也和他串通来欺负我?”
  白惊鸿吃了一惊,道:“娟妹,你想到那里去了,这等大事我怎能欺骗你,如果孩子病了我们不通知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如何交代?”
  白玉娟又哼了一声,道:“鸿姐,我不怪你,而且更佩服你的胸襟恢宏,心地慈祥,正因为如此,像我这种心地窄狭之人,不配合和你们在一起,我走了。”
  奚铁笙吃了一惊,想不到弄巧反拙,大感棘手,正在一筹莫展之时,“天台棋痴”和“黑刀客”一闪进入房中。
  白玉娟更加相信他们是串通好的,不由哼了一声,“天台棋痴”大声道:“小丫头,你这是和谁呕气,是你爷爷对不起你?”
  白玉娟摇摇头道:“不是!他老人家的养育大恩我还没有报呢!怎会对不起我!”
  “天台棋痴”道:“是鸿丫头对不起你?”
  白玉娟大大地摇头道:“更不是!鸿姐对我恩比天高,我来生衔环结草也报答不了!”
  “天台棋痴”呵呵大笑道:“一定是奚铁笙这小子对不起你了,这很简单,今夜洞房花烛之后,你不妨表演一手棒打薄情郞,老夫保证他不敢还手!”
  白玉娟啐了一口,道:“为老不尊,我懒得和你说话!”
  “黑刀客”呼噜一声吸进一口鼻涕,道:“对!老棋迷说得不错!今夜不妨把这小子捆起来打个痛快。喏!这里有一根蛟筋,老夫帮你捆住他!”
  白玉娟突然心中一动,对“天台棋痴”道:“老棋迷,你刚才说甚么?”
  “天台棋痴”道:“今夜是你们洞房花烛之夜,此事由乐、白两位主持,名正言顺,难道你妞儿还敢藐视尊长?”
  白玉娟心知上了大当,抱着孩子就要走,只见门帘一掀,乐奇、白龙川和余梦真联袂进入房中。
  白玉娟不由一怔,跪了下去。

  第三十一章 飞魂堡奇人奇事
  白玉娟悲声道:“爷爷,娟儿不孝,望您老人家恕罪!”
  白龙川抚摸着她的秀发,长叹一声道:“娟儿,你这种好强争胜的个性,虽是由爷爷宠坏的,但我知道,你自幼失去父母,养成一种自卑而倔强的性格,这全不能怪你。起来吧!由爷爷和乐叔公为你们作主,今夜就正式成婚!”
  白玉娟道:“爷爷,我不要——”
  白龙川沉声道:“娟儿,你已经不小了,难道还不懂事?已有孩子,怎能不成婚?你现在是甚么身分,难道还要路你父母的复辙?”
  白玉娟跟着白龙川长大,从未听到这句话,粉脸一扬,道:“爷爷,您刚才的话是甚么意思?难道我父母未成婚就生了我?”
  白龙川道:“不错!正因为如此,爷爷和乐叔公都不由惊怒,本来那时双方就有点意见,再发生此事,自是不能兼容,以致被奸人所害,造成两家的怨恨,而你父母也白白地牺牲了。”
  说到这里,白龙川和乐奇都眼眶润湿,不胜悲悼,“齐鲁双残”是“无鞘剑”乐逸和“魔笳仙子”白冰的忠仆,此刻也淌下清泪。
  “天台棋痴”大声道:“你们两人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哭上瘾来了?今夜是他们三人的大喜之日,大家应该高兴才是!”
  “黑刀客”道:“谁说不是!虽然他们是奉儿女之命结婚,也总是人生第一次——”
  余梦真啐了一口,笑道:“你们两个活宝就没有一句正经话,好歹也是个长辈,他们怎么尊敬你们?”
  “黑刀客”道:“余姑娘,你芳华虚度,空闺独守半生,自然没尝过那个滋味,想不到这三个小子倒是后来居上——”
  余梦真红晕上颊,扬手要打“黑刀客”,一旁的“天台棋痴”大声道:“老黑,由你这句话,倒是触发了我老棋迷的灵感,我看今夜是两桩喜事一块办,这叫做双喜临门。”
  “黑刀客”呼噜一声,把鼻涕呑了下去,道:“妙极了!乐、白老鬼,你们两人抽签决定,谁抽到红签,就是红线系足,红鸾照命,就和余姑娘成其好事——”
  乐、白两人虽然年过花甲,也不由红了脸,拿他们毫无办法,而余梦真更加羞怯,屋中一片笑声,连白玉娟也忍不住笑了。
  一天阴霾已经云消雾散,洞房早已布置好,花烛也高烧起来,余梦真为两女打扮,暗中却不胜感慨,红颜将逝,满腹凄凉,此情此景,更加黯然。
  但乐、白两人心里清楚,他们也都升起无限的愧疚之情,然而,这是于事无补的,他们今生已无法补偿她的一片真情。
  拜罢天地,送入洞房,白玉娟生子未曾满月,自然不能成其好事,这样一来,白惊鸿反而得其所哉了。
  洞房中春色无边,极尽缠绵,男欢女爱,一个是感恩图报,一个是非他不可,两情缱绻,欲仙欲死。
  第二天,乐、白两人就把奚铁笙带入秘室之中,告诉他现在苦研武功,暂时不能再接近两女。
  一月苦研,加上乐、白两人协助,奚铁笙又研出“玄玄二式”,当然较之“玄玄一式”更加玄奥。
  奚铁笙以“玄玄一式”及“玄玄二式”用魔刀施出,威力之大,无与伦比,乐、白两人深信,此刻“铁翁仲”已不足为惧了。
  就在第三式“玄玄手”尚未研出之时,武林之中突然盛传崛起了两大绝派,一个是在邙山之中,名为“飞魂堡”,另一个在海南岛的五指山中,名为“恨世教”。
  其实武林中出现了一些神秘人物,乐、白两人早在一年之前就发现了,却因那些人物神出鬼没,未曾探出结果来,同时也未放在心上,因为一个“天一帮”已经够应付的了。
  如今这两个崛起的武林绝派,都是凶残狠毒,不论黑白两道人物,一旦遇上,都不留生口,不到半年,杀人不下数百,武林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这时乐、白两人召集诸人商量对策,并决定今后出去,人员要配合起来,并规定暗号互相连系,一朵梅花为连络行踪,两朵梅花为求助,三朵梅花为紧急求救。
  乐、白两人立即分派人手,分成四组,第一组是乐奇,率领“齐鲁双残”。第二组白龙川率领“中原五骑士”龙氏兄弟。第三组“天台棋痴”、“黑刀客”率领小六子。第四组由余梦真率领“纹身野叟”司马牛、“洞庭神君”齐景蔚、奚铁笙、两女及奶娘。
  这第四组实力最强,那是因为有两女和婴儿累赘,不过奚铁笙此刻武功最高,可以随时接应其他三组。
  他们的踩探目标,当然是先往邙山。由晋宣帝陵去邙山,不过三五十里,傍晚时分已进入邙山之中。
  “纹身野叟”司马牛昔年也曾暗恋过余梦真,如今他已是白发苍苍,而余梦真驻颜有术,美艳不减当年,和她在一起,觉得很受拘束。
  他和洞庭神君一商量,两人愿意先行,齐景蔚把意见告诉了余梦真,余梦真知道司马牛之意,但她负领导这第四组之责,放心不下,道:“我看不大好,乐、白两位大哥既然这样分配,自是有他们的见地,分散之后,实力单薄——”
  司马牛道:“你放心吧!就是遇上大敌,撒腿就跑,全身而退,谅无问题,况且,我认为传说之事未必确实!”
  余梦真肃容道:“其实这并非传说,而是乐、白两位大哥亲眼所见,那些神秘人物轻功极高,且手段极毒。”
  司马牛笑道:“我司马牛的手段也不善,我倒要看看谁毒,走吧!我们两人先打头阵!”
  他和“洞庭神君”先走了,余梦真摇摇头道:“你们两位长辈偏偏叫我负责这第四组,像我一个女流之辈,有时很不好意思讲话,他两人势孤人单,一旦遇上高手,全身而退都有问题。”
  白玉娟道:“余前辈,你和乐、白两位祖辈昔年都是生死之交,然而……然而……”
  白玉娟不好意思说下去,余梦真道:“小丫头,有话你就问吧!反正这是一件公开的秘密!”
  白玉娟道:“据晚辈所知,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友谊,如果说有的话,那应该是爱情,不知前辈比较喜欢那一位?”
  奚铁笙以为一个做晚辈的,不该提出这个问题,连忙向她使眼色,但余梦真并无责怪她之意,幽幽一叹道:“丫头,俗语说:有智不在年少,无智空长百岁。你刚才那句话若在数十年前对我说,我绝不相信,然而,现在我信了,也等于你为我上了一课。”
  她语音中充满了红颜迟暮的苍凉意味,个中滋味,三个少年人是无法领略的,余梦真续道:“以前我相信我和他们之间是纯洁的友谊,同时我认为男女之间能毕生维持这种友谊,才是人生最大的乐趣,其实这种想法是错了!”
  白惊鸿道:“其实前辈也不必顾虑,自古以来,老年人因情感弥笃而结婚的历历不鲜,不知前辈喜欢那一位?”
  余梦真道:“严格说起来,我是喜欢乐奇的,不过在当时我自己并不承认,我常常违背自己的意志,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我常常自己欺骗自己,表示我对两人绝对分不出厚薄,一视同仁,就这样他们两人因是好友,也都不好意思单独向我表示心意,时光蹉跎,红颜老去,他们两人内心愧疚不问可知。然而,其错在我,根本不能怪他们!”
  奚铁笙知她心情不佳,连忙拿话岔开,道:“余前辈,你可曾见过家师‘无鞘剑’乐逸和师母‘魔笳仙子’白冰?”
  余梦真道:“当然见过,他们部份武功还是我传的呢!嗨!乐逸和白冰天资之高,恐怕不在笙儿之下,只是乐逸锋芒太露,因而赢得‘无鞘剑’之名!”
  奚铁笙道:“记得是谁讲过,可能家师和师母没有死,前辈认为可不可能?”
  余梦真道:“按理说不太可能,因事隔数十年,如果他们没有死,早就应该现身了,不过也很难说,有些事情往往出乎意料之外。”
  白玉娟道:“我爹爹乐逸的武功较之‘洞庭神君’齐景蔚孰高孰低?”
  余梦真道:“练武之人资质最重要,俗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那是一点不错,外人可能认为乐逸是乐奇的义子,难免有些偏心,多传些绝学与他,其实这种想法错了。据我所知,乐奇绝无偏心,但齐景蔚的成就比起乐逸来就差得太多了。”
  说话之间,他们来到一个高峰之上,那奶娘背着奚小笙,白惊鸿和白玉娟左右一面一个,而奚铁笙也不时上去亲一下,夫妻、父子之情洋溢在他们的脸上。
  余梦真道:“你们看看那边,可能就是‘飞魂堡’了!”
  三小凝目望去,只见一个深谷之中有一座巨堡,在夜色苍茫之中,可以隐隐看到一片灯光,且传来阵阵的鼓声。
  在这深夜荒山之中,这鼓声动人心魄,紧接一阵慢一阵,陡增无限恐怖之感。
  余梦真肃然地道:“仅数月未来邙山,想不到竟建了一座大堡,神不知鬼不觉,由此看来,这飞魂堡果然不可轻视!不知司马牛齐景蔚有没有进堡?”
  他们一行人下了高峰,向那深谷驰去,余梦真道:“鸿儿和娟儿在附近找个隐秘之处藏身,以便保护奶娘和婴儿,由我和笙儿进堡一探!”
  白惊鸿道:“不要,我们也要去。”
  余梦真柔声道:“鸿儿!你们要听话,须知近来崛起的两大武林绝派若是普通门派,乐、白两人绝不会如此重视,你们跟在我们身边帮不了忙,反而碍事,且要分散我们的精神,一旦遇上高手,奶娘和婴儿都十分危险!”
  两女不敢再反对,找了个隐秘的山洞藏起,余梦真和奚铁笙立即向那巨堡飞掠而去。
  山风劲冽,寒气砭骨,鹅毛大雪又纷纷飘落。
  这巨堡已覆盖上一片银白,堡中鼓声震人心弦,堡墙高可五丈,每隔百十丈就有一个堡楼,显然里面都有得力高手把守。
  两人上了一株高大松树上,向堡内望去,但因堡墙高可五丈,在松树上仍然看不到堡中景物。
  奚铁笙道:“余前辈,咱们进去吧        ”
  语音未毕,突然附近传来一阵阴沉之声道:“既然来了,当然要进堡,不然的话,岂不是虎头蛇尾!”
  两人同时四下望去,只见附近一株巨松上掠起一条黑影,向堡中飞落,一闪不见,身法十分利落。
  余梦真道:“我们的行迹已被发觉了,还是进去吧!不过,进堡之后,可要小心了!”
  两人长身一掠,进入高墙之中,足尖刚落地,不由同时发出一声惊咦,原来四周站定八个怪人,各穿着一身死人的寿衣寿帽,面如黄蜡,光有白眼珠没有黑眼珠。
  奚铁笙虽然功力盖世,但却没有见过这等可怖之人,因为这八个怪人卓立在雪地之上,像八根枯木,纹风不动,那宽大的寿衣有稜有褶,白眼珠也一动不动。
  乍看起来好像没有看着两人,但仔细看起来,却是凝视着两人,余梦真心中虽然直冒凉气,却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心念一转,突然沉声道:“尊驾可是数十年前失踪的‘阴司八瞽’邝氏兄弟?”
  其中一个蜡黄的脸皮一阵抽搐,嘎声道:“既知本兄弟之名,还不滚出此堡!”
  奚铁笙一听这几个怪物是人而不是鬼,胆子就壮了,冷笑道:“你们就是八个铁人,我也要把你们砸成扁的,看掌——”
  “玄玄一式”立即出手,却仅施出七成真力,只见方圆数十丈之内细雨濛濛,地上的积雪化成雨水,天上的雪花也化成雨水,只闻数声鬼嗥,“阴司八瞽”竟被震出一丈之外,闪入一丛竹林之中。
  余梦真道:“绝世武学毕竟不同,当今之世,恐怕比你高的武林高手,没有几人了!”
  奚铁笙道:“这都是几位前辈栽培之功,光凭晚辈一人,也无法悟解那玄奥之学!”
  余梦真道:“你也不必太谦虚,若论资质,也只有你师父‘无鞘剑’乐逸差堪与你比拟。”
  此刻,那惊心动魄的鼓声突然骤急起来,只见整个“飞魂堡”中的灯光,突然一齐熄灭。
  余梦真沉声道:“我们必须接近中央的房屋,不能站在这空旷之地,暴露身形!”
  两人立即掠向中央一排房屋,这排房屋约十余间,从外面看起来,建造得颇为精致,很像官宦世家的第宅。
  屋中静悄悄地,有如一座古墓,而远处的鼓声也突然停止,总之,一座巨堡之中,静得连一片松针落地之声也能听得清楚。
  这正是“万林无声待雨来”的前奏,任何胆大之人,也不由毛骨悚然,余梦真一打手势,轻轻一推那虚掩的木门,“吱呀”一声,闪了进去。
  奚铁笙也跟了进去,屋中极暗,但两人的目力非比等闲,隐约可以看出屋中陈设高雅,一尘不染。
  这是一个明间,显然两边仍有许多暗间,有门相通,但那些门仍然深掩着。
  突然,左边暗间之中传来清脆的木底小脚弓鞋的声音,好像有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在里面走动。
  奚铁笙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股凉气自脊梁上升起,余梦真立即向那内间扑去,纤手轻轻虚空向门上一印,那两扇门立即开了一缝。
  内间“格登格登”的弓鞋之声戛然而止,两人立即暗蓄内力于掌上,闪入内间之中。
  这一间的陈设与外间不同,看起来颇似女人的闺房,一阵阵淡淡的幽香,中人欲醉,但却没有半个人影。
  余梦真有如置身鬼域一般,头皮发胀,汗毛直竖。
  内间之中又传来木底弓鞋着地的“格登格登”之声,除此之外,四周仍然死寂,只有窗外的树影映在窗上,有如婆娑起舞的鬼魅。
  奚铁笙不信世上有鬼魅之说,闷声不响,推门又进入内间之中,这内间仍无一个人影,只感幽香阵阵,好像刚才还有女人在这里停留过。
  内间又传来“格登格登”之声,奚铁笙不信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掌闪身,进入内间,一切如旧,余香缥缈,没有人影。
  余梦真道:“算了!我们不必和他们捉迷藏,他们地形较熟,处处抢了先机,自然看不到人。走吧!我们到别处看看!”
  突然,内间之中传来筝琶丝竹之声,靡靡之音,撩人心弦。
  这次余梦真也动了好胜之心,闪电飘身,掠入内间。
  这一间不像女人的闺房,颇似书房,桌上有文房四宝,墙上挂着筝琶琴管之属,那些乐器上的弦子,仍然余音回荡,好像刚刚有人抚弄过。
  余梦真一拉奚铁笙道:“我们来此旨在踩探一下,似不必和他们勾心斗角,走吧!”
  那知她语音未毕,“铮”地一声,壁上那具琵琶响了一下,好像有人弹了一下,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像心弦被拨弄了一下似的。
  鬼!奚铁笙不由不信,这屋中无人,墙上的琵琶竟能自己发出声音来,不是鬼是甚么?
  余梦真虽然经验丰富,毕竟是女流之辈,也不由面色微变,就在一怔之间,那墙上的琴弦筝琶奏了起来,而且有清脆之音作歌唱道:“水簟银床梦不成,碧天如水夜云轻。雁声远过潇湘去,十二楼中月自明。”
  这是大诗人温庭筠的“瑶瑟怨”,歌声婉转中蕴含着无限的凄凉,好像一个望断云天的闺中少妇,不耐空闺独守,发出幽怨的心声。
  奚铁笙的目力非比等闲,极目望去,墙上的乐器弦子都微微颤动,却不见人影,只闻又唱道:“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词意哀惋,声调凄绝,有一种摧入肝胆的力量,使两人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奚铁笙记得他第一次进入白玉娟竹楼之中时,白玉娟曾吟过这関词。
  乐声忧然而止,余音缥缈,历久不绝,奚铁笙道:“余前辈,我们走吧!”
  余梦真道:“且慢!先让我看看再说,说不定马上就能发现秘密。”
  奚铁笙半信半疑,只见她走到墙边,以修长的指甲轻轻一点那个大的琵琶,那琵琶立即向旁移了半尺,墙上立即现出一个杯口大的小孔,原来墙中是空的。
  奚铁笙不由暗暗心折,有人说:饱学三年,天下去得;再学三年,寸步难行。看起来武功再高,若毫无经验,仍不免处处吃痛。
  由于墙壁是空的,这鬼画符已被拆穿,那么刚才的乐声,并非发自墙上的乐器,而是来自屋中。
  至于墙上的乐器弦子也微微颤动,那是因为受到壁中乐声的震动所致,并无玄妙之处。
  两人相视一笑,出了屋子,向一道短墙中掠去,身形刚落,差点惊呼出声。
  只见这短墙之中,是一个小花园,中央有一个飞牙走喙的小楼,楼中灯火全无。
  楼前有一个八角大亭,占地不下七八丈,亭中围了十余个大汉,其中一个大汉手提一大桶水,另一个大汉拿着一把大蒲扇。
  提水的汉子把水泼在一个赤身露体的老人身上,原来那老人身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那老人背着脸被梱在石柱之上,因而在奚铁笙和余梦真这边无法看到他的面貌,只见另一个大汉以手中的蒲扇向老人身上大力地搧着。
  那大汉似是武林高手,拔动之力极大,发出“呼呼”的风声,他一边搧,另一个大汉就不停地泼水。
  泼上水之后,就凝结成水,不久这老人就变成一个冰人了,然而,奚铁笙深信这老人没有死,因为他口中仍然冒出淡淡的白气。
  余梦真一拉奚铁笙,闪入数株老梅树后望去,只见另一个大汉,手执小锤敲着老人身上的水,“哗啦哗啦”落了下来。
  奇怪的是,那老人身上结了冰,肌肉仍然红红的,冒着蒸气,而那大汉又泼上水,另一个大汉再大力搧扇。
  一而再,再而三,老人身上结了三次冰,也被敲落三次,在这寒风砭骨,大雪纷飞的夜里,不要说一个老人,就是一个年轻小伙子也早就冻僵了。
  然而老人仍然未死,也未发出呼叫呻吟之声。
  奚铁笙看了余梦真一眼,表示不解,余梦真以传音之术道:“他们可能在练一种邪功,再不然就是在对老人施刑拷问,但第二个想法不大可能,因为无人出声拷问!”
  突然,那小楼中传来一声冷逾寒冰之声道:“来人何必躲躲藏藏?本堡主在此楼之中候驾多时了!”
  两人闻言大惊,知道行迹已露,也不必再顾虑,立即向小楼上掠去。
  余梦真以传音之术道:“笙儿,千万小心!不可轻心大意!”
  奚铁笙连声称是,那亭中的汉子一齐回头望着两人,两人一个也不认识,越过亭子回头一看,奚铁笙立即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被捆在亭中石柱上的老人,正是被白帆击落绝壁之下的“武财神”关啸天。
  这时余梦真也已发现,立即掠向大亭,想和关啸天谈话,突闻楼上之人道:“关啸天得天独厚,能练此绝技,正是他的缘分,他甘心情愿,两位不必操心!”
  奚铁笙大喝一声:“住手!”这一声大喝是怒极而发,蕴含着无比的威力,那两个大汉立即停止泼水及搧风。
  奚铁笙仔细一看,不错!正是关啸天,不知他怎会落到“飞魂堡”之中,更不知道他在练什么武功?
  只见他两眼微睁,脸上红通通地,一点也不怕冷的神态,瞪着余、奚两人,好像并不相识。
  奚铁笙大声道:“关前辈,你怎地落到这般田地?”
  关啸天目不转睛地看了奚铁笙一阵,沉声道:“老夫不认识你,你来啰苏甚么!”
  奚铁笙一怔,大声道:“关前辈,我是奚铁笙呀!难道数月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关啸天目蕴凶芒,厉声道:“拿下!”
  那十余个大汉好像十分服从,一齐向奚铁笙扑去,一个个像野兽一般,既不出掌,也不闪避,硬往上撞。
  奚铁笙自知近来内力大增,不忍杀死这些听命于人的小角色,仅出了三四成真力,施出一式“碧落黄泉”。
  只闻“蓬”地一声,十余个大汉被打得东倒西歪,却没受伤,那些人又不要命地扑了上来,仍然不出招。
  奚铁笙冷哼一声,以八成真力,再施出一式“碧落黄泉”,又是一声大震,一些大汉被震得翻翻滚滚,衣屑纷飞,却仍然没有受伤。
  这一下不但奚铁笙吃了一惊,连余梦真也不由骇然,因为她心里清楚,刚才奚铁笙那八成真力的一击,就是由她接下,恐怕也得带点伤。
  况且这些大汉丝毫没有抵抗,若非会旁门邪术,一定是练了一种奇异的护身之功。
  奚铁笙冷笑道:“我不信世上有打不死之人,你们再接我一掌!”
  他再纳七八成真力,施出“玄玄一式”,只闻“蓬蓬”之声,那些大汉狂呼一阵,被震出三丈多远,溅了一身的泥雪。
  然而,他们仍未受伤,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又向奚铁笙扑到,奚铁笙不由面色微变。心想:“玄玄一式”连“慈心菩萨”韦玉琴都接不下,这些大汉难道是铜筋铁骨不成?
  奚铁笙又向关啸天大声道:“关前辈,你不认识晚辈,难道你的女儿白惊鸿也不要了?她现在和我在一起!”
  关啸天厉声道:“老夫没有女儿,你别胡扯!”
  余梦真道:“他的理智已失,不必枉费唇舌!”
  那些大汉又扑了上来,奚铁笙正要再出手,余梦真一拉他,向后倒纵五六步,道:“留点力气,对付那楼上之人,我们上楼吧!”
  两人长身一掠,站在楼上的栏杆上,只见楼中黑黝黝地,看不到里面的景物,余梦真一推楼门,闪了进去。
  奚铁笙不敢大意,亦步亦趋,紧跟了进去。
  一进楼中,寒气砭骨,有如进入冰窖之中,只见楼中白皑皑地一片,墙上地下以及家具之上都冻结着一层厚厚的冰,一个中年文士负手自内间踱出。
  在这刹那之间,余梦真惊呼一声,呐呐说不出话来,就连奚铁笙也突然愣住,盯着文士一瞬不瞬。
  那文士剑眉入鬓,朗目隆准、飘逸出尘,一袭宝蓝长衫一尘不染,他似乎对余、奚两人死盯着他感到十分迷惘,怔了一下,坐在一张结着厚冰的太师椅上。
  余梦真沉声道:“你……你不是乐逸么?怎地当起‘飞魂堡’堡主来了?”
  那中年文士又是一怔,冷笑道:“你胡说什么?那一个叫乐逸?乐逸是谁?”
  奚铁笙七岁从师学艺,乃是一个孤儿,师父的影子依稀记得一点点,却又非常模糊,刚才他就有点感觉,经余梦真一提,立即启开了记忆的门扉。
  不错!这正是师父,据说在他八岁之时,师父和师母遭难失踪了,虽然记忆中师父是一位年轻人,但计算年龄,师父若是仍然活着,也该是中年了。
  奚铁笙激动得热血沸腾,大声道:“师父,你不记得笙儿么?”
  那文士看了奚铁笙一眼,苦笑了一下,道:“疯子!都是疯子!那个是你的师父?”
  奚铁笙眼眶润湿,扑了上去,道:“师父,你仔细看看我,我是你的徒弟奚铁笙呀!”
  文士脸上陡现杀机,余梦真疾掠而上,将奚铁笙拉了回去,以传音之术,道:“笙儿,我虽然确定此人是你那失踪十余年的师父‘无鞘剑’乐逸,但这堡中的一切都令人生疑,由他的表情看来,似乎真的不认识你我。试想,我昔年曾亲自传授过他和‘魔笳仙子’白冰的武功,他即使不认识你,也应该认识老身,看来这件事有点蹊跷!”
  那文士的脸色十分苍白,更显得他的高洁,和屋中的冰块相映,一点血色也没有,表情冷漠地对余梦真道:“尊驾是谁?”
  余梦真道:“我叫余梦真,绰号‘魔手红颜’。乐逸,你仔细想一想,昔年我曾传你武功。”
  那文士摇摇头道:“这名字我第一次听到,奇怪,你既能进入‘飞魂堡’,自是身手不俗,怎地籍籍无名?从未听说过!”“
  余梦真大摇其头,道:“你认识白冰么?”
  那文士想了一阵,口中喃喃地念着:“白冰……白冰……”结果仍摇摇头道:“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却不认识他,不知此人是男是女?”
  余梦真沉声道:“白冰是‘魔笳’白龙川之女,也就是你的妻子,昔年我曾传授你们武功,后因你们双方长辈不和,以致被奸人所逞,‘齐鲁双残’为你们受了重伤,总算把你们的尸体运回,这件事真是令人不解——”
  文士缓缓站起,冷笑道:“全是一派胡言,本人根本未听说过此事此人!”
  余、奚两人相顾愕然,但余梦真深信自己尚未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自不会认错了人。微微一笑道:“尊驾想必是“飞魂堡”堡主了?”
  文士冷漠地道:“不错!”
  余梦真道:“堡主大名可否赐告?”
  文士面色一寒,更加冷峻慑人,道:“本人就是‘飞魂堡’堡主,不必多问!”
  余梦真大声道:“你就是乐逸,绰号‘无鞘剑’,我绝对没有看错!”
  文士剑眉一挑,连击三掌,然后又坐在椅上。
  刹那间楼中冷风乍起,砭骨生寒,有增无减,只见他身上立即凝结了一层厚霜,尤其是他那一双素手之上,也凝结了一层薄冰。
  这是甚么武功?余、奚两人不由骇然,暗自蓄力戒备,只见那文士冷漠地道:“你等来此骚扰,只得叫你们尝尝寒冷的滋味!”
  只见他在这刹那之间,双掌的冰又厚了许多,而楼中更加酷寒,令人难以忍受,若非余、奚两人都运功相抵,恐怕就冻僵了。
  文士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人那一个的功力最高?”
  奚铁笙本想打头阵,闻言不禁归愿起来,余梦真道:“笙儿,你不必谦虚,你目前的功力,比我高出多多,你就先接他一掌试试看,可要小心了!”
  奚铁笙恭应一声,上前一步,提八成真力,蓄势以待。
  文士两掌合什,向外一翻,推出一道寒飚,奚铁笙深信“玄玄一式”威力奇大,他相信余前辈之言,认为这文士是自己的师父,暗中收回三成力道。
  “唿!”两道暗劲一接,一冷一热,热力是奚铁笙的“玄玄一式”,冷的是文士的掌力,楼中都冒起腾腾蒸气,几乎对面无法视物。
  两人各退了一步,但奚铁笙却大吃一惊,因为对方的寒劲虽不雄浑,却能透过自己的掌力袭到身上,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余梦真何等经验,深知奚铁笙已经受了内伤,立即一拉奚铁笙,道:“让我接他一掌试试看!”
  文士卓然站在那里,好像对两人根本未放在心上,这次以单掌向余梦真推到,掌势一出,寒飚已至。
  余梦真出了十成力道,仍然无法挡住对方阴柔寒冷的掌力,只得斜闪两步,但仍然打一寒噤,深知自己也受伤了。
  文士哂然一笑,奚铁笙感觉他的笑意之中像藏着万把利刃,冷气逼人,同时感觉体内血脉开始滞窒。
  余梦真立即以传音之术,道:“笙儿,他的掌力非常邪气,你我已经受伤,而且他好像记忆全失,根本记不起昔年之事,甚至于连他自己的姓名也不知道,我们赶快退出此堡和乐、白两位商量一下之后再决定行动!”
  奚铁笙听说她也受了伤,不敢大意,将内力纳足,与余梦真并肩站立,同时推出一掌。
  合两人之力,势道何等惊人!文士似乎也出了全力,只闻一声大震,整个小楼之中的寒冰,都被震裂,冰屑四溅如雨。
  而文士手上的寒冰竟立即溶化,踉跄退了三大步,余、奚两人也没占到便宜,只感全身鸡皮疙瘩暴起,心头一寒,也退了两大步,趁势掠出楼窗,向“飞魂堡”外疾掠。
  亭中的关啸天和一些大汉已经不知去向,两人出了“飞魂堡”惊魂甫定向南疾驰。
  余梦真道:“我们都中了寒毒,必须立即设法逼出体外!”
  奚铁笙道:“余前辈,你确信这位文士是家师‘无鞘剑’乐逸?”
  余梦真道:“不错!昔年我对他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怎能会看错!”
  奚铁笙道:“难道家师被邪法所制,记忆全失?”
  余梦真道:“不错……笙儿……我有点支持不住了!”
  奚铁笙不由大惊,道:“余前辈,前面就是娟妹和鸿妹藏身之所,我们到那里歇一下吧。”
  到了那个隐秘的山洞,两女已不知去向,奚铁笙不由大惊,道:“难道她们被‘飞魂堡’之人发现,已经被抢了?”
  余梦真道:“也许不会,笙儿,我在这里等你,你到四周找找看。”
  奚铁笙道:“前辈已经受伤,晚辈怎能留下你一个在此!”
  余梦真道:“孩子,快去吧!我一人自保尚无问题,她们两个女孩子再加上奶娘和婴儿,一旦遇上高手,十分危险,快去吧!”
  奚铁笙摘下魔刀,道:“晚辈把魔刀放在前辈身边,万一来了大敌,也就不惧了!”
  余梦真激动地道:“孩子!你心地之善,由此可见。刚才你明知已中了寒毒,而未以魔刀迎敌,足见你心地善良,去吧!我用不着。”
  奚铁笙收起魔刀,道:“那么前辈也要小心了,我去就来!”
  奚铁笙出了山洞,施展绝顶轻功,不到半盏茶工夫,已在四周转了一匝,毫无所见,喊了几声,也无人回答,不由大感焦急。
  不久来到一个山沟之中,突闻远处传来叱喝之声,立即循声赶去,只见一个山脊之后有人在动手。
  奚铁笙略一打量,不由吃了一惊,只见白帆怀中抱了一个婴儿,白惊鸿和白玉娟在拼命抢攻。
  然而,白帆已失去一臂,抱着一个婴儿,无法出手,只得以腿应付,显然已感不支,但他在紧要关头,都以婴儿迎去,因此,两女不得不悚然收手。
  “贱人,这就是报应,我白帆弄得如此之惨,当然要在你们身上捞回本钱,你们再不住手,我可要摔孩子了!”
  这一手真灵,两女悚然收手,退了三步,白玉娟母子连心,急得娇躯直抖,道:“贼子,大人与你有仇,你只管报复,一个婴儿,与你何辜?还不快放下孩子!”
  白帆道:“放下孩子不难,你们两人之一要跟我走!”
  两女不由一怔,白惊鸿狠声道:“狗贼!你不会得到善终,奚铁笙就在附近,待会他来了,你想逃命也来不及了!”
  白帆狞笑道:“除非奚铁笙不要他自己的骨肉!告诉你们,现在‘天一帮’又有了帮手,不久的将来,你们这些白道人物,都将一网打尽!”
  白惊鸿道:“狗贼!你别作梦,笙哥现在已练成绝技,连‘铁翁仲’也不是敌手!你算甚么东西?”
  白帆冷笑道:“你们不信是不是?嘿嘿!如今武林崛起的‘飞魂堡’和‘恨世教’,已和本帮联盟,准备横扫武林。”
  奚铁笙不由心头大震,“飞魂堡”已见识过,那堡主的奇功霸道,连自己的“玄玄一式”都挡不住,至于海南岛五指山的“恨世教”,也可想而知,若此话当真,武林末日已临。
  白玉娟道:“‘飞魂堡’有甚么了不起,充其量也不会高过‘铁翁仲’,现在‘铁翁仲’都不是笙哥的敌手,就加上两个邪派也没有甚么了不起的!”
  白帆狂笑道:“别吹了,连乐奇那老鬼尚且陷在‘飞魂堡’之中,奚铁笙不去还好,他若进入该堡,也一样逃不出毒手!”
  奚铁笙暗叫一声:“糟!以祖师的功力和经验,仍然失陷在‘飞魂堡’之中,不知这贼子的话是否确实?”
  两女也是同时一震,道:“狗贼!你怎知乐奇失陷在‘飞魂堡’中?”
  白帆道:“我刚自‘飞魂堡’出来,亲眼看到,难道会是假的!”
  两女面色大变,厉声道:“乐奇和‘齐鲁双残’同行,难道‘齐鲁双残’也失陷在‘飞魂堡’中?”
  白帆狞笑道:“告诉你们吧!如果说乐奇老鬼失陷,不如说他斗志全消,自愿被擒,可笑他一厢情愿,竟把堡主当为他的儿子!”
  两女当然不知这里面的情形,奚铁笙却恍然大悟,原来是师祖不愿离开“飞魂堡”,由此看来,师祖一定见过文士,而文士一定就是师父了。

  第三十二章 再回头已百年身
  白帆道:“我没有工夫和你们扯谈,你们到底答不答应?”
  白玉娟珠泪纷纷地道:“白帆,我求求你积点阴德,小孩子是无辜的!”
  白帆举起婴儿,狞笑道:“我只要摔在地上,大概活不成,甚么阴德阳德,我要报复!”
  白玉娟哭倒在地,道:“白帆,我给你跪下了,你快放下他吧!”
  奚铁笙泪光濡濡咬牙切齿,知道这时自己现身不但救不了婴儿,也许会激怒白帆,加速其死亡。
  白惊鸿突然大声道:“白帆,我跟你去就是了,你把婴儿放下!”
  白帆想了一下,道:“你也行,反正我深知奚铁笙那小子爱你极深,我带走你,能使他一生也不能安心,痛苦一辈子!”
  白惊鸿道:“你把婴儿放在地上,退后一丈,我就向你走近!”
  白帆果然放下婴儿,向后退去,而白惊鸿也缓缓向他走近。
  这时她心中难过极了,燕尔新婚未过三天,美梦已告破灭,她深信自己命苦,配不上奚铁笙。
  白玉娟不由大惊,同时也万分感激白惊鸿的舍己为人的真情,跃起来拉住白惊鸿道:“鸿姐……你不能去……这不干你的事……”
  “娟妹……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怎能看着他死去?我已经弄得两臂皆残,活着也是笙哥的累赘,不如让我去吧!”
  白玉娟大哭道:“不……不!鸿姐……你太使人感动了……我不能让你……去……”
  去字未落,松手一推,白惊鸿未防她这一手,竟被推出六七步之远,跌坐地上,而白玉娟却向白帆奔去。
  奚铁笙在这刹那之间,感觉自己非常渺小,微不足道,这些女流之辈,比他伟大得多多。
  就在这千钓一发之时,奚铁笙抖手掷出两块石块,一奔向白玉娟的腰部,一奔白帆的面部,快得无法形容。
  白帆自然未曾想到旁边隐有人在,同时那奔向白玉娟的石块先到,只闻一声闷哼,白玉娟应声而倒。
  白帆不由一怔,第二块石头已经到了他的面门,大吃一惊,摇身倒纵一丈五六,就在此时,奚铁笙一泻而至,抱起地上的孩子,掠至白帆面前五六步之地。
  这一连串的动作快得出奇,白帆自知凶多吉少,趁奚铁笙身形刚刚站稳,集平生之力向婴儿推出一掌。
  奚铁笙杀机大起,竟将全部真力提于左掌之上,施出刚刚研成的“玄玄二式”绝世武学。
  奇学乍出,地上积雪暴卷而起,狂飚无情,连白帆的身子都被卷入空中三四丈之高。
  奚铁笙恨到极点,非叫他死得奇惨不可,待他身躯下落,又推出一掌,那知一声冷哼,“慈心菩萨”韦玉琴已站在三丈之外,腋下挟着一人。
  奚铁笙不由惊呼一声,暴退一步,只闻“叭哒”一声,白帆摔在地上,寂然不动,不死也得躺上半天。
  原来韦玉琴挟的人正是“魔手红颜”余梦真,显然已被制住穴道,奚铁笙不用问,已猜出是怎么回事了,可能自己走后,余前辈在自己运功迫毒,被她所逞。
  两女已经走了过来,白玉娟将婴儿接了过去,奚铁笙低声道:“你们退下去,自己要小心戒备!”
  两女退到五六丈之外,奚铁笙冷笑道:“据晚辈所知,韦前辈的武功和余前辈差不多,余前辈身中寒毒,在石洞中疗伤,才被韦前辈所逞,像韦前辈这等高人,似不屑乘人之危吧!”
  韦玉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冷笑道:“小子,我和她同是你的长辈的好友,你单独对她好是甚么意思?”
  奚铁笙肃然地道:“古云:福生有基,祸生有胎,世有飞来之福,亦有无妄之灾,然福不徒来,祸不空至,皆由自取。是以为人勿求不应得之利,求必致殃;勿务不当受之名,务则取辱,有德者尊敬有人,败德者其辱自招,总之,无德者不必斤斤于他人之不敬,若躬身自省,自知取辱之由——”
  “慈心菩萨”韦玉琴被奚铁笙讽刺了一顿,不由暴怒,道:“小子,你敢转弯骂我?”
  奚铁笙慨然叹道:“性天澄澈,即饥餐渴饮,无非康济其身,心地沉迷,纵参道谈禅,总是播弄精神。前辈一代奇人,学贯古今,晚辈一得之愚,虽不免班门弄斧之讥,但晚辈自信出于至诚,前辈如认为是讥讽之词,晚辈也就无话可说了!”
  “慈心菩萨”满头白发无风自动,可见她内心之激动,她和余梦真的年龄差不多,却不如余梦真驻颜有术,看来已是将近四十许人。
  她的身躯微微颤抖,因为她一生从未被人如此讽刺过,而这讽刺她的人,竟是一个后生晚辈,她怎能不怒?
  然而,她近来已觉悟自己的手段有欠光明,男女间的事绝对不能勉强,越是勉强,越是背道而驰,她昔年爱乐奇,但乐奇并不知道,这个错误在她而不在乐奇。
  她只是因为余梦真比她美,而且乐、白两人都和她接近,乃恼羞成怒,由怒成恨,不但差点毁了乐、白两人,也差点毁了余梦真。
  奚铁笙这一番话说出之后,两女不由大惊,她们虽知韦玉琴不是奚铁笙的敌手,但余梦真在她手中,万一她迁怒余梦真,后果不堪想象。
  而被她挟着的余梦真,虽被制住穴道,却能听视,不由暗暗心折,心中大为安慰,竟忘了自身的危险。
  韦玉琴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微微叹了口气,道:“小子,我平生未服过人,今天第一次服了你。好吧!就凭你一番大道理,我放了她就是!”
  奚铁笙刚才不过是激于义愤,万没想到竟有如此后果,当下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呐呐不知所云。
  韦玉琴道:“往事如烟,不堪回首,虚度芳华,咎由自取,这怨得谁来!俗语说:稻草堆虽高,可压不死老鼠。足见年龄大小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智慧,小子,你好自为之吧!”
  韦玉琴一松手,“蓬”地一声把余梦真摔在地上,缓缓走到白帆身边,“叭叭”踢了两脚,白帆的身子像皮球似的滚了一丈多远,反而爬了起来。
  他一看师姐要走,立即大声道:“师姐,难道你能放过奚铁笙这小子?”
  韦玉琴“叭”地一声,一口浓痰吐在白帆的脸上,狠声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都是你这败类无事生非,使武林造成无边的杀劫。还不快滚!”
  白帆愣了一下,不敢反抗,狼狈而去。
  奚铁笙解了余梦真的穴道,把她扶了起来,只见韦玉琴低着头落寞地走去,在夜风之中,更显得寂寞和凄凉。
  奚铁笙反而觉得她很可怜,这种意念当然是因为她大澈大悟改邪归正而引起,立即大声道:“韦前辈请留步!”
  韦玉琴缓缓转身,道:“小子,你还有何事?”
  奚铁笙深施一礼,道:“前辈急流勇退的精神,使晚辈敬佩万分,晚辈有一事相询,不知前辈愿不愿告知?”
  韦玉琴道:“说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奚铁笙不由一震,发现她脸上有泪痕,心中更加为她同情,这是一个红颜将逝的名女人不可避免的悲剧。
  他不由自主地暗暗诵着“……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那首诗,奚铁笙心想:她现在也该有这种想法。
  奚铁笙道:“刚才晚辈和余前辈曾进入‘飞魂堡’一次,发现‘武财神’关啸天和家师‘无鞘剑’乐逸都在堡中,而他们都好像失去记忆,对昔年之事及亲近之人都不认识,而刚才据白帆说,家师祖也陷在‘飞魂堡’之中,不知前辈知不知道此事?”
  韦玉琴淡然地道:“不错!确有此事!”
  奚铁笙道:“‘天一帮’真的和‘飞魂堡’及‘恨世教’联盟了?”
  韦玉琴轻哂一声道:“这件事你慢慢就会知道,目前确是串通一气,准备一举扫平白道武林!”
  奚铁笙道:“‘飞魂堡’主确是家师‘无鞘剑’乐逸了?”
  韦玉琴道:“不是他是谁?难道你师祖还能看错他的儿子?”
  奚铁笙道:“他为何记不起昔年之事,莫非被人暗算?”
  韦玉琴道:“不错!而且要想恢复记忆非常困难!”
  奚铁笙道:“那个暗算他的人是谁?是不是‘飞魂堡’幕后主持人?”
  韦玉琴道:“他是谁暂不能告诉你,而那人正是‘飞魂堡’和‘恨世教’的主持人!”
  奚铁笙不由一震,道:“恨世教也受此人支配?”
  韦玉琴道:“不错!而且……”
  她欲言又止,语意未尽。
  奚铁笙道:“前辈一定知道,‘恨世教’主是谁了?”
  韦玉琴道:“只要你用点脑筋,大概也可以猜出来了!”
  奚铁笙心中一动,道:“莫非是家师母‘魔笳仙子’白冰?”
  韦玉琴道:“正是她,不过她和乐逸一样,都变成冷酷好杀的凶人!”
  奚铁笙等人不由怔在当地,眼看着韦玉琴走了,余梦真大声道:“韦大姐请慢走!小妹仍有一事相问!”
  韦玉琴虽然痛悟前非,但对余梦真的妒意仍未消除,不由哼了一声,道:“余梦真,我韦玉琴落得如此田地,是自作自受,当然怪不得别人,但你别得便宜卖乖,再来撩拨我!”
  余梦真道:“韦大姐,你还不谅解小妹么?须知小妹的遭遇并不比你好些!小妹昔年曾亲眼看到‘齐鲁双残’将乐逸和白冰的尸体掩埋,怎地他们又活了?”
  韦玉琴道:“不必多问,当今之世,还没有一位神医能起死回生的,这不过是玩了一个花样,可惜当时连乐、白两人都被瞒过了。你身中寒毒,要快治疗,待侵入骨髓可就无救了!”
  余梦真道:“谢谢韦大姐!不知道这是甚么武功?”
  韦玉琴道:“魔刀歌!”
  余梦真不由一怔,韦玉琴趁机疾掠而去,传来一声凄切深长的太息,回荡于夜空。
  两女走了上来道:“笙哥,乐师祖到底失陷在那里?”
  奚铁笙简略地说了一遍,又道:“余前辈,晚辈刚刚出掌之时,感觉血脉滞窒,奇寒砭骨,这一会已经好了,前辈若仍未好,待晚辈为你疗治一下。”
  余梦真叹道:“由此看来,那老人教你的那首怪歌,八成就是‘魔刀歌’,不然的话,‘玄玄一式’怎能有恁大的威力?而且你身中寒毒怎能不治自愈?好吧!你为我帮点忙,好了之后咱们要去找另外三组之人。”
  他们又回到原先那个山洞,由两小护法,奚铁笙为她运功迫毒,不到一个时辰,余梦真已经好了。
  余梦真道:“我们必须找到白龙川等人,商量对策,不管乐奇是否自愿留在‘飞魂堡’,我们总要先把他弄出来!”
  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匝,一个也未遇上。突然奚铁笙一指前面大树干上,道:“余前辈,你看那是甚么?”
  大家望去,只见树干上刻着三朵梅花,这正是紧急求救讯号,而且那梅花上有血渍,分明留暗号之人已经受伤了。
  余梦真沉声道:“快走!他们遇上大敌了!”
  越过大树,约半里之遥,一根石笋上也留有三朵梅花,而且石笋上也有血渍,看样子留下不久。
  再往前奔出数里,隐隐听到杀喊之声,而且一丛乱草之中侧卧着一人,奚铁笙掠近一看,竟是“中原五骑士”老二龙志腾。
  只见他身上重创不下数十处之多,一条左臂仅一点皮肉相连,肚皮已破,肠子露出一小段,惨不忍睹,早已气绝身亡了。
  显然他是自那边奔来,留下记号,走到这里,因流血过多死去,众人不由潸然泪下。
  因为“中原五骑士”兄弟五人,已经死了四个,而且都死得极惨,如今只剩下老大龙志起了。
  余梦真道:“快走!还有更多人的生命在危急之中。”
  循声掠去,约一里之遥是一片松林,林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像一层洁白的棉花,此刻竟被“蓬蓬”之声震落下来。
  奚铁笙一马当先,首先穿林而入,只见数十个高手,正在浴血而战,雪地上血迹斑斑躺着十余人之多。
  以白龙川为首,其余几组之人全都在这里,“洞庭神君”齐景蔚、龙志起和小六子已不支倒地。
  未倒之人连白龙川也包括在内,都受了伤,在苦苦支撑,原来对方为首之人竟是盖代魔头“铁翁仲”,另一部份是“飞魂堡”来的。
  显然,双方实力悬殊,若非白龙川也曾研悟“玄玄一式”奇学,恐怕这个局面早就撑不住了。
  奚铁笙大喝一声:“住手!”同时扑了过去。
  他这一声大喝有如九天雷鸣,震人耳膜,全场之人,立即停止拼搏,回头向奚铁笙望来。
  奚铁笙电目一扫,沉声道:“铁翁仲,这些人是不是以你为首?”
  “铁翁仲”一向心高气傲,目高过顶,被一个年轻人如此喝问,不由暴怒,道:“小子,正是老夫,别以为你有魔刀,老夫并不在乎!”
  奚铁笙冷笑一声,道:“我且问你,主持‘飞魂堡’及‘恨世教’之人,可是你的旧相识?”
  “铁翁仲”举起巨大的铁翁仲,搂头就砸,挟着啸锐的风声,向奚铁笙当头压下。
  奚铁笙不避不闪,足踏子午,将内部劲力纳足,一式“玄玄二式”向铁翁仲兵刃推去。
  “轰”地一声,地壳暴裂,积雪及压土暴卷而起,附近十丈之内的大树,在无俦罡风之中,发出“咔嚓咔嚓”之声。
  场中发出一片惊呼,只见奚铁笙被震入土中三尺多深,而“铁翁仲”却被震出五步多远,那个巨大的铁翁仲兵刃,也被震扁了。
  这简直是见所未见的力搏,奚铁笙一跃出土,豪气干云地道:“‘铁翁仲’,据说昔年武林有三大奇人,‘紫府、神宫、铁翁仲’,被视为宇内三绝,想不到你是一个浪得虚名之辈,我刚才仅用了六成真力,你竟如此狼狈,看起来你想与‘紫府’、‘神宫’并驾齐驱,还差得很远!”
  “铁翁仲”不由一怔,他虽然不敢相信奚铁笙仅用六成真力,然而,即使用了十成真力,也算他自己栽了,因为以他的年龄和辈分,不赢就是输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不过是一个比喻,“铁翁仲”可不相信这一套,手持铁翁仲横扫而来。
  奚铁笙也犯了牛脾气,仍是不避不闪,再向铁翁仲上推出一掌,又是一声大震,“铁翁仲”被那巨大的兵刃带着在原地转了一周,而奚铁笙却退了三大步。
  由此看来,仍是平手之局,这时一边的白龙川,十分激动,眼看这年轻人比他高出多多,再看看抱着孩子的外孙女,他感觉自己已老了。
  “铁翁仲”这次可不敢轻视了,同时也激起他无边的杀机,他认为目前的大敌,不是白龙川和乐奇,而是奚铁笙。
  这老魔身高八尺有余,像个巨无霸,这一发怒,神态至为骇人。
  白龙川沉声道:“笙儿注意了!他要施展拿手绝学了!”
  “铁翁仲”厉声道:“想不到你小子有此功力,老夫只有先把你除去了!”
  只见他一运真气,好像巨大的身躯又高了数寸,大喝一声,道:“你们还不动手站着干甚么?”
  刹那间其余高手又打在一起,余梦真叫白玉娟保护婴儿,不必出手,而她自己迳向“金脖银手”奔去。
  白龙川则奔向“活报应”白龙山,这老贼上次被奚铁笙削去头皮,仍未长上头发,样子十分狼狈。
  奚铁笙虽然两掌下来,勉强扯成平手,深知这魔头尚有绝技未出,不敢大意,纳足所有真力,蓄势以待。
  “铁翁仲”手擎巨大的兵刃,步步欺近,奚铁笙先发制人,闷声不响,推出“玄玄二式”绝学。
  那知“铁翁仲”不避不闪,仍以兵刃迎上,这次震动更加惊人,地壳跳动,罡风呼啸有如末日来临。
  “铁翁仲”虎口震裂,巨大的兵刃竟飞出数丈之外,将一株大树压倒,而奚铁笙竟退了一丈多远,张口吐了一口血箭。
  一干白道高手都惊得呆了,两女悲呼一声,扑了过去,那知奚铁笙一抹嘴上的血渍,沉声道:“你们退下去!”
  白惊鸿道:“笙哥哥,你不能再动手了。”
  白玉娟也悲声的道:“笙哥!看在孩子分上,你……你退下休息一会吧!”
  奚铁笙厉声道:“退下去!你们只知道有我,可曾看见各位前辈都身负重伤?难道他们的命就不重要?”
  两女爱他至深,正因为如此,不能陷他于不义,只得含泪退了下去。
  奚铁笙一按魔刀柄上的机簧,“呛”地一声魔刀出鞘,紫芒耀目,寒气砭骨,“铁翁仲”面色微变停止前进。
  奚铁笙刚才徒手相搏,已和他打成平手,现在魔刀在手,自然威力大增,一干白道人物都面呈喜色。
  奚铁笙大喝一声,抡刀砍下,“铁翁仲”不敢以兵刃相接,只感刀芒砭骨,耀目生花,闪身推出一掌。
  但奚铁笙也不敢贸然以魔刀去砸他的沉重兵刃,也推一掌,掌力才吐,收回一半,斜刺里欺了过去。
  “铁翁仲”虽然力大无穷,但那兵刃毕竟不太灵活,尾大不掉,无法近身相搏,只得伸手向奚铁笙抓去。
  奚铁笙不避不闪,反去抓他的手腕,白龙川等人不由大惊,不管奚铁笙的进境快得如何,想和这魔头较内力,总是有点冒险。
  说时迟那时快,“铁翁仲”正中下怀,大手一抓,扣住奚铁笙的手腕,而奚铁笙也扣住他的手腕。
  然而,这老魔的手腕奇粗,奚铁笙的手无法扣紧,自然用不上力,“铁翁仲”用力一带,奚铁笙向前栽了一步。
  奚铁笙右手擎着魔刀,却不使用,他为人刚直,认为对方不使用兵刃,自己也不能示弱,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对方是无法使用兵刃,而不是不想使用兵服。
  两女发出一声惊呼,白惊鸿沉声道:“笙哥用刀!”
  奚铁笙置若未闻,他现在虽略处下风,仍然不惧对方,立将八成真力纳于左手之上,只闻“吱”地一声,五指指尖竟没入“铁翁仲”手腕之中。
  这是力的表现,按理说“铁翁仲”臂力冠绝天下,奚铁笙的小手腕在他那巨手之中,应该抓碎才对,然而,他现在的功力非常玄奥,连他自己也估不透,“铁翁仲”只感抓了一块铁似的,无法用力。
  其余高手都已停止动手,只见奚铁笙的五指缝中淌下鲜血,顺臂流下,他们不知道是谁赢谁输,不由大为焦急。
  两女扑了上来,悲声道:“笙哥,用刀呀!快点用刀呀!”
  奚铁笙这时五指全部没入“铁翁仲”手腕之中,“铁翁仲”即使是铜筋铁骨也受不了,暴吼一声,有如雷鸣,用力一抖,两人身形陡分,各退了五六步。
  大家这才知道奚铁笙占了上风,只见“铁翁仲”腕上的鲜血泉涌而出,神态更为狰狞。
  突然,“飞魂堡”一干高手洪声道:“堡主驾到!”
  在场所有之人都一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风标绝世、神态冷漠,腰上挂着一柄无鞘之剑的文士,脚下如行云流水,疾驰而来。
  他身后之人是“武财神”关啸天,手持青龙偃月刀,也是一脸暴戾冷漠之色。
  “天台棋痴”一脸血污,一身是伤,但他天性诙谐,大声道:“关老鬼,还认得我老棋迷么?”
  关啸天如同未闻,目注天际,好像根本未想到对方是和他说话,“天台棋痴”不由一怔,又大声对那文士道:“乐逸,你还认识老夫么?”
  那文士轻哂一声,连看也没看老棋迷一眼,却向“铁翁仲”道:“尊驾退下去!”
  语气冰冷,傲气薰人,像“铁翁仲”的身分,那能受得了,厉声道:“你敢对老夫如此说话?”
  那文士冷笑道:“当初联盟有言在先,以‘飞魂堡’和‘恨世教’为主,‘天一帮’为副,尊驾难道忘了?”
  “铁翁仲”哼了一声,再没有出声,看样子他对“飞魂堡”和“恨世教”十分忌惮,一干白道高手,都不由一怔。
  白龙川大步走向那文士,肃然地道:“乐逸,你怎地干起‘飞魂堡’主来了?难道昔年你没有死?”
  文士负手踱步,仍然向前走去,白龙川一看他的眼神,不由心中骇然,心想:他变了,昔年他眼神之中绝无暴戾凶芒,莫非他仍然记恨于我?
  白龙川微微后退,沉声道:“乐逸,昔年老夫和你爹爹都上了人家一石两鸟之当,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
  那文士仍然进逼,脸上除了冰冷之色外,毫无表情,白龙川不由骇然,也跟着后退。
  余梦真一掠而上,拉着白龙川低声道:“白大哥,一切情形待会我再告诉你,他不但变了,而且记忆全失,你先退下去。”
  余梦真向白惊鸿招招手,道:“丫头,你过来!”
  白惊鸿茫然地走到她身边,余梦真揽着她的腰,走到“武财神”关啸天面前,道:“关啸天,别的事忘了情有可原,难道你的女儿也不认了?你仔细看看她是谁?”
  关啸天看了白惊鸿一阵,侧头想了一下,冷笑道:“滚开,老夫不认识你们!”
  白惊鸿这才知道余梦真的心意,泪下如雨,悲声道:“我是你那失踪十余年的女儿啊!你不认识我了么?你不是叫笙哥哥察访我的下落么?”
  关啸天又冷笑一阵,道:“让开!你啰苏甚么!”
  奚铁笙一掠而至,沉声念道:“千里走单骑,大义薄云天!”
  那知关啸天仍是漠然如故,大袖一挥,推出一股寒飚,奚铁笙不敢以身相试,闪了开去。
  他回头对余梦真摇摇头,道:“余前辈,他们的记忆全失,不必狂费心机了!”
  这时那文士没有再向前紧迫,白龙川也没有向后退,奚铁笙又走到白玉娟面前,把她推到文士对面,道:“师父,您老人家该认识娟妹吧!她是你的女儿呀!”
  文士连看也不看一眼,沉声道:“拿下!”
  关啸天十分听话,欺身推出一掌,奚铁笙把白玉娟带出五步闪过,大声道:“白前辈,我们暂时退走吧!一切都是徒然,事实上他连自己的姓名都想不起来了!”
  余梦真沉声道:“乐逸,令尊乐奇可是在‘飞魂堡’之中?”
  文士沉声道:“‘铁翁仲’,把他们拿下!”
  “铁翁仲”大吼一声,向余梦真扑去,奚铁笙不由大怒,魔刀一抡,“铁翁仲”立即止步。
  文士冷笑一声,摘下腰间的无鞘剑,对着奚铁笙道:“小子,你若能接下本堡主十招,你的长辈在本堡之中有惊无险,只要你有本领,可随时把他们救出去!”
  奚铁笙不禁怔了一下,乐逸虽然不认识他,但奚铁笙却不忍和他动手,立即向白、余两位前辈望去。
  白龙川道:“铁笙,出手吧!只要别伤了他就行!”
  余梦真也点点头道:“笙儿,你就试试吧!反正你必须再进入‘飞魂堡’去救你师祖和‘齐鲁双残’!”
  奚铁笙走上前去,躬身道:“徒儿谨遵师父之命!还请师父手下留情!”
  文士的长剑并非“仙剑”乐奇的乌木剑,也不是武林至宝,乃是普通凡铁,但这柄普通宝剑在他手中,谁也不敢轻视。
  文士并不答话,长剑一抡,“天外来云”点向奚铁笙的咽喉。
  这本是普通招式,但奚铁笙却不敢大意,因为他看出这一招变化无穷,立即施出“圣者之剑”外三剑。
  果然,文士剑势一偏,斜划下来,竟是普通招式“斜切莲藕”。
  奚铁笙又封了开去,但他不忍削断对方的剑。
  那知文士剑式一变,下沉的剑尖竟倒削上来,这一招绝不是“圣者之剑”中的招式,不但玄妙,而且十分诡谲辛辣。
  奚铁笙不得不施出内三剑绝招迎去,“当”地一声,魔刀上紫芒氤氤,仍是以刀背迎上,而奚铁笙却被震退一步。
  奚铁笙大吃一惊,论刀剑的重量,魔刀比对方长剑重一倍有余,论膂力,奚铁笙自研“玄玄手”以来,内力何止增加数倍。
  文士一招得手,沉声道:“两招了——”
  了字未落,剑尖已到奚铁笙胸前,奚铁笙只感他出剑之快,见所未见,深信师祖乐奇也做不到,连忙施出内三剑最后一式“妙绝人寰”。
  文士哂然一笑,剑作波浪形推出,又是“当”地一声,这次奚铁笙更惨,竟被震出三大步,虎口发热。
  白、余两位高人相顾失色,他们也看不出文士是甚么剑法,但奚铁笙却疑心大起,因为他隐隐看出,对方这一招,有点类似“玄玄手”的招式。
  这下他可不敢大意了,只见文士一脸杀机,一剑平削而来,这种出剑的姿势,真是闻所未闻。
  奚铁笙不知不觉施出“玄玄一式”,这种绝学他曾以掌施用过数次,无往不利,以魔刀施出,威力更大。
  啸声震耳,紫芒大盛,白、余两位高人更加相信那老人教给奚铁笙的怪歌是“魔刀歌”。
  那知文士的长剑竟向魔刀刀刃挑去,奚铁笙孝心至重,不忍削断他的兵刃,立即以刀背迎上,“当”地一声巨震,奚铁笙的魔刀差点脱手飞出,退了三大步。
  文士步步进逼,又是一式奇学,分心刺来,奚铁笙也许是心理上有不忍下手之念,而影响了他的功力,不假思索,“玄玄二式”再次施出。
  这一式奇学连“铁翁仲”也仅能和他扯成平手,足见威力非凡,那知文士不避不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挑划切戳,在奚铁笙胸前连递五六剑,竟把奚铁笙逼退五六步。
  而且剑剑不离要害,两女面色大变,白、余两人也不由骇然,白龙川厉声道:“小子,你再不削他的剑,恐怕——”
  其实这时奚铁笙也只有出此一着了,他深感对方的招式太过玄妙,无法化解,只得向对方剑上削去。
  那知他要削剑,对方竟不愿被他削上,翻腕变招,又向他的腰上戳到,这一招变化之妙,简直不可思议。
  奚铁笙自出道以来,见过高手无数,从未见过这等毒辣的招式,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化解。
  突然,有人在数十丈之外朗声道:“小子,何不刀锤并施——”
  奚铁笙心中一动,不假思索,左手撤下腰间的白毛流星锤,抖手向对方剑上缠去。
  文士似乎对那讲话之人十分注意,连忙撤招暴退一丈之外,沉声道:“何人与本堡主作对?还不现身!”
  黑、白两道高手一齐望去,却看不到人,因为这是一个大松林,有人隐在附近,根本无法看到。
  文士喝问数声,无人回答,立即又向奚铁笙扑上,突然,有人作歌道:“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一二!三花盖顶紫府毕,五气朝元神宫出。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
  念毕,沉声道:“小子,记住了没有?”
  奚铁笙心头大震,朗声道:“老前辈,原来是您——”
  突然,那人又念道:“七六五四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三三见九神宫出,见一无除作九一。”
  念毕,声息全无,奚铁笙牢记在心,大声道:“前辈,您老人家可否现身一见?”
  空林寂寂,恐怕来人早在数里之外了,一干白道高手面面相觑,只见那文士面色肃然,凝思了一下,沉声道:“暂退!”
  带着“飞魂堡”之人疾驰而去。
  “铁翁仲”也带着“天一帮”之人向相反方向走了,白龙川摇摇头叹道:“笙儿,这个人可是你说过的怪老人?”
  奚铁笙道:“是的!正是他老人家。不知师父为何一见此老现身就收手退走?”
  余梦真道:“看来乐逸虽然记忆已失,却好像认识这位老前辈,不知他这首歌又代表甚么?”
  奚铁笙将魔刀入鞘,道:“我想可能仍是‘魔刀歌’!因为第一次晚辈已经悟解完毕,似感语气已尽,而‘玄玄手’共有三式,这一次定是‘玄玄三式’了!”
  余梦真立即把“飞魂堡”中所见对白龙川等人说了一遍,续道:“由乐逸对‘铁翁仲’的态度看来,幕后主持之人的身手,比‘铁翁仲’犹高出多多!”
  奚铁笙道:“两位前辈能否猜出那人是谁?”
  白龙川道:“这太难猜了!事实上昔年与‘铁翁仲’齐名之人尚不止一人,但比他身手高的却未听说过。”
  奚铁笙道:“白前辈是否确定这位文士即是家师乐逸?”
  白龙川道:“一点不错,正是他!奇怪!奇怪!以乐逸的为人,绝不会六亲不认,由正变邪,不知被何人暗算?”
  余梦真道:“白大哥,现在有一个办法,证明此人是否乐逸,昔年乐逸和白冰同时死去,而且同时埋葬,如果海南岛的‘恨世教’教主确是白冰,就不需要再怀疑了!”
  白龙川面色一黯,道:“不错!老夫正想前往一探,但必须先把乐兄救出‘飞魂堡’再说!”
  余梦真道:“不必了!这里有我和笙儿,再加上两女,也足以应付了,你和老棋迷、老黑等人速往海南岛,我们这里事毕,立即赶往接应你!”
  白龙川道:“那样为兄不能放心!我们还是集中力量,先救出乐兄再说。”
  奚铁笙知道他思女心切,立即肃容道:“白前辈自管前去,家师祖有惊无险,相信不久即可脱出此堡,前辈快去吧!”
  白龙川不再推辞,事实上他也非常焦急,想看看“恨世教”主是不是他的女儿白冰。
  白龙川一行人走了,奚铁笙等人把龙志腾的尸体掩埋,回到晋宣帝陵中休息一天。

  第三十三章 父子情视死如归
  第二天夜里,留下两女在晋宣帝陵墓之中,便和余梦真再次进入“飞魂堡”之中。
  这次由另一面进入,一路上并无人拦截,这样反使余、奚两人大感意料,而且更是放心不下。
  这里是数丛修篁,中间有三间精舍,里面射出灯光,且有人在交谈,余、奚两人一打手势,掠到窗外。
  屋中一人道:“咱们此番投靠‘飞魂堡’,身分在‘阴司八瞽’之上,早知如此,咱们又何必跟着他们穷混!”
  另一个道:“谁说不是!眼看本堡和‘恨世教’及‘天一帮’联盟,号令武林指日可待。那时候咱们的威风可就够瞧的了!”
  余、奚两人不由心头大震,这不是“齐鲁双残”么?他们怎会投靠“飞魂堡”?他们俩昔年跟随乐逸和白冰,忠心耿耿,乐逸如今已经走入邪途,他们怎会随波逐流,自甘堕落?
  两人又掩到另一间窗外,只闻屋中发出一声深长的太息,道:“老夫碌碌一生,依然故我,空有一身绝技,却无从发挥,既然此堡有此诚意,我就当上个副堡主也不辱没我的身分。算了!人生几何,对酒当歌!哈……”
  余梦真神态凝重,奚铁笙也面色大变,因为此人的口音,正是“仙剑”乐奇,听他的口气也甘心投降了。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像他这样的武林大侠、正人君子,如果也靠不住,世上还有甚么人值得信赖?
  但他们听得清清楚楚,确是乐奇,为了证明是否是他,舐开窗纸,向里望去,只见乐奇坐在一个小型几边,自酌自饮,神态悠然自得,不是他是谁?
  余、奚两人对望一眼,正要商量对策,那知屋中的乐奇已经察觉,沉声道:“希望这是你们未被邀请私自入堡的最后一次,快走吧,再不走老夫可要不客气了!”
  余梦真低声道:“乐大哥,是我,我是余梦真呀!”
  乐奇冷漠地道:“我知道了!快走吧!”
  奚铁笙见师祖竟对余前辈这样冷淡,不由心中隐隐作痛,只见余梦真含着一泡泪水,道:“乐大哥,你……你变了。”
  语音未毕,只闻墙上发出“咔”地一声,接着墙壁倒了下来,“轰轰”数声,地动山摇,黄尘暴卷。
  两人堪堪避过,差一点就被压在墙下,原来这精舍四周的墙壁不是砖石所砌,而是镔铁所铸,上面以巨钩挂住,只要有人在暗中一拉机关,立即四面倒下,防不胜防。
  余、奚两人惊魂甫定,怔了一下,奚铁笙心想:师祖就是变节,也不该对余前辈这样无情呀!
  余梦真两泡泪水终于流了下来,这是奚铁笙自认识她以来,第一次看到她流泪,更加为她不平,因为她为了乐、白两位祖辈,芳华虚度,终生独守,凄凄切切度过了三十年岁月。
  今生她已不作嫁人之想,只想在乐奇身上得到一点精神上的慰藉,也就满足了,想不到乐奇竟如此无情,若非他们的轻功了得,早被压成肉酱了。
  奚铁笙沉声道:“师祖,您老人家怎能对余前辈这样无情?”
  只闻乐奇沉声道:“把他们赶走!”
  “齐鲁双残”应声而出,闷声不响,一剑一笳,向奚铁笙要害上递去。
  奚铁笙可没把他们放在心上,集五成真力扫出一掌,只闻两声闷哼,“齐鲁双残”竟摔出一丈多远。
  这两人本是一跛一瞎,叠在一起,奚铁笙盛怒之下将他们震出,心中又十分不忍,因为他一向把他俩视为长辈,这也是“爱屋及乌”的缘故。
  他正要上前探视,那知乐奇一掠而至,“呛”地一声,木剑出鞘,一上手就是“圣者之剑”的内三剑。
  别以为奚铁笙已得绝学,此时这“圣者之剑”由乐奇亲自施出,非同小可,奚铁笙连退七八步,才避过锋芒。
  余梦真大声道:“乐奇,你真的变节了?”
  乐奇闷声不响,一剑又向余梦真戳去。
  余梦真含泪闪开,突然奚铁笙又发出一声惊呼,原来他腰上挂的魔刀已不见了。
  奚铁笙一闪而上,挡在余梦真之前,道:“师祖,若是您老人家真的变节了,晚辈为了保护余前辈,可要得罪您了。”
  突然一声冷哼,那文士和关啸天已经电驰而至,文士冷峻地道:“你们已经见到人了,怎么样?他们愿意跟你们走么?”
  奚铁笙道:“家师祖可能是中了你们的暗算——”
  乐奇沉声道:“我好端端地,谁说中了别人的暗算?”
  奚铁笙道:“既然师祖未中他们的暗算,为甚么不劝劝师父改邪归正?”
  乐奇厉声道:“快走,这些事不要你管!”
  乐逸冷哼一声,向奚铁笙拍出一掌,奚铁笙知道厉害,全力接下,“蓬”地一声,全身奇寒砭骨,退了一步,而文士也退了一步。
  奚铁笙心有未服,再次推出“玄玄二式”,同时撤下白毛流星锤,一式“玉带围腰”力扫而出。
  文士不敢力接两式,闪身让过,余梦真一拉奚铁笙道:“笙儿,快走……”
  奚铁笙早已有了退意,因为这种仗无法打,一个是自己的师父,一个是自己的师祖,另外两人也是忠仆,无法下杀手,然而,如不全力施为,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
  两人倒纵而起,掠出十七八丈,只闻一声暴喝,关啸天和“阴司八瞽”迎头拦住。
  奚铁笙为抢先机,集十二成真力扫出“玄玄二式”。
  只闻数声惨嗥,“阴司八瞽”摔出数丈,但关啸天却接下一掌,仅退了五六步。
  两人不愿再耽搁,几个起落掠出“飞魂堡”向晋宣帝陵中驰去。
  奚铁笙心情沉重,他为余前辈不平,也为她惋惜,所以半天未说一句话,而余梦真心情更坏,微微一叹,道:“笙儿,不必哀伤,人生本就是苦多于乐,这件事如今想起来,可能是你师祖故意诈降,以便察探幕后主人是谁。以你师祖的为人,绝不会老来变节。”
  奚铁笙道:“但愿如此,如果是这样,师祖怎地使那精舍墙壁倒下?差点把我们压死!”
  余梦真道:“那也许不是他所为,俗话说:可以不识字,不可不识人,我和你师祖相交数十年,知道他是一位重情尚义的君子!”
  奚铁笙道:“余前辈,我……我只是为你不平而已……你太冤枉了……”
  余梦真强作笑颜,拍拍奚铁笙的肩胛道:“傻孩子!我的事何用你担心!”
  她虽然这样说着,两颗晶莹的大泪珠却滚了下来,在她芳心深处,本就蕴藏着一股哀怨,一旦触发,就无法遏止,然而她在奚铁笙面前不便发泄,反之,她真想尽情一哭呢!
  到了地点,两女迎了出来,奚铁笙把情形说了一遍,两女不由一震,呆呆地望着余梦真。
  她们的想法和奚铁笙一样,觉得余前辈太不值得了。
  余梦真微微一笑,道:“现在不管他们是否真正投降‘飞魂堡’,总之短期内不会有危险,我们必须立即起程,去接应白大哥。他们那一拨,十九都负了伤,况且需要长途跋涉,累也累坏了!至于‘恨世教’是甚么路数,只要一听这名字也就不难想象了。我们就此起程吧!”
  这一天来到西湖附近,天色已晚,余梦真道:“长途奔波,不能急在一时,以我们的脚程,十天以内可以追上他们,我们入店吧!”
  第二天一早,余梦真一觉醒来,突然发现桌上有一纸条,不由吃了一惊,心道:“我睡得太死了,人家若要对我不利,现在不知是甚么样子了!”
  只见那纸笺上写道:“七日内即可追上前面之人,不必急在一时,即使追不上也有惊无险,何不趁机一游西湖?”
  下面没有署名,但笔迹十分苍劲,这时奚铁笙和两女早已起床,也进入余梦真屋中。
  三小看了纸条,不由面面相觑,白玉娟道:“会不会是对方之人怕我们赶上家祖,故意来这一手,以遂他们的缓步之计?”
  余梦真摇摇头道:“不可能,如果是对方之人,他怎能不下毒手,而留纸条?其实他说得也对,白大哥一行人,十九都负了伤,他们沿途必定趁机治疗,以便到了海南岛应付大敌,所以他们走得不会太快,有七天也该追上他们了。此人留条颇有深意,我们就在此逗留一天,若无所见,明天一早就上路,也不差这一天。”
  三小当然乐意,早饭后来到西湖之上,自然畅游西湖十景。一直游到夕阳衔山,才来到平湖秋月之处。
  此处有一亭轩,两柱上有一副对联,因无署名,不知出自何人手笔,写道:
  “穿牖而来,夏日清风冬日日;卷帘相见,前山明月后山山。”
  此联既工整又高妙,奚铁笙连连称赞,因为前山明月是指西湖面上的月光,后山山是指平台后的孤山北高峰等。
  不一会,一轮明月自东山上升起,这平湖秋月的景色,就是此刻才值得玩赏,只见面上万道银蛇,湖天一色,使人忘却尘世的烦恼,俗念顿消。
  突然,一条人影自湖的对面踏波而来,只见他两袖交拂,有如一只大蝴蝶。
  近了,奚铁笙已看出来人是一位白发皤皤的老人,身上背了一个小箱。
  老人上了岸,乍见奚铁笙等人注视着他,不由一震,道:“贵帮之人已经来了?”
  余梦真道:“老人家,你寻谁?你说的贵帮是指甚么帮?”
  老人脸色一转,似乎喘了一口大气,四下看了一匝,道:“没有甚么!没有甚么!老夫告辞了。”
  说毕,兜头一揖,回头就走,顺着湖边,疾驰而去。
  余梦真眉头一皱,道:“这老人有点面熟,只是想不起他是谁。但我敢确定,他是武林中人,而且身分极高!”
  奚铁笙道:“我看到他的小箱之上写了‘百草逸叟’四字,不知……”
  余梦真大大地一震,道:“你没有看错?”
  奚铁笙道:“晚辈看得清清楚楚,当然没有错!”
  余梦真面色凝重,想了一下,沉声道:“快追!”
  她首先向老人追去,三小和奶娘也只得跟踪而去,不久来到孤山山麓,只见十余个人把老人围在当中。
  为首之人是白帆,其次是“云中飘”古苍、白龙山、“阴阳双煞”、“蟠龙刀”古氏兄弟、“太极二绝”及“催眠秀士”等人。
  余梦真立即一打手势,示意三小隐起身形,只见白帆道:“老贼,你跑得了么?”
  那老人嘿嘿冷笑道:“老夫在江湖中闯荡一生,怕过谁来?‘天一帮’的请帖老夫收到了,至于请老夫到贵帮一行,老夫没有工夫,贵帮要老夫前去,到底为了何事?”
  白帆狞笑道:“老贼,没有工夫也得去,告诉你吧!当今之世,医道没有高过你的,本帮和“飞魂堡’及‘恨世教’联盟,家师应一位高人之请,设法找到你,在本帮服务!”
  老人冷笑道:“老夫一生有个怪脾气,既不欠人家的人情,也不轻易施舍,贵帮要请老夫前去,老夫已知用意何在!”
  白帆道:“你且说说看,为了甚么?”
  老人道:“还不是怕我和白道人物在一起,破坏了你们的阴谋!”
  白帆道:“我们有甚么阴谋?”
  老人嘿嘿冷笑,道:“不知道就算了,小子,我警告你们,别向老夫亮爪子,老夫不是好惹的!”
  白帆狞笑道:“老贼,你别穷唬人,刚才你炫露了一手登萍渡水的功夫,我已见识过了,那唬不住人!你识相点,乖乖地跟我们走,不然的话,吃了苦头仍然逃不了!”
  老人大喝一声道:“闪开!”
  立即向“太极二绝”推出一掌,这些人中,以“太极二绝”的武功最差,掌风一到,竟被震出一丈多远。
  老人掠出圈外,正要逃走,白帆狞笑一声,迎面栏住,对“云中飘”厉声道:“古苍!这老贼交给你了!”
  古苍似乎已经习惯了,瞪了白帆一眼,向老人扑去,同时施出“赶浪追魂掌”。
  老人冷笑一声,双掌翻飞,和古苍打得棋逢敌手,二三十招过去,谁也没占到便宜,仍是平手之局。
  老人似感不耐,大喝一声,眨眼工夫扫出七八腿,劈出十一二掌,将古苍逼出七八步,倒纵而起。
  那知白帆比他还快,已迎头拦住,道:“老贼!你能走得了么?”
  老人这才看出这行人以白帆的武功最高,不敢大意,双掌平胸推出,白帆单臂一挥,立即化解了对方的掌劲,欺身逾电,疾扣老人的脉门。
  老人吃了一惊,急闪三步,堪堪避过一抓。
  余梦真突然灵机一动,对奚铁笙道:“笙儿,我想起来了,此人乃是当今神医‘百草逸叟’李百器,这老人脾气很怪,一生未求过人,别人求他也极少帮忙,所以这老人的人缘很坏,如今我猜想……”
  奚铁笙道:“‘天一帮’强迫他入帮到底为了甚么?”
  余梦真道:“依我猜想,可能是为了你师父、师母失去记忆之事!”
  奚铁笙不由一怔道:“我师父、师母失去记忆与这老人有何关系?”
  余梦真道:“不是这个意思,我认为施毒手之人定是‘飞魂堡’和‘恨世教’幕后的主持人,当今之世可能无人能治,大概只有‘百草逸叟’能治!”
  奚铁笙道:“我知道了,是不是他们恐怕这老人被我们请到,为师父及师母治好怪病恢复知觉,于他们不利,所以他们非把他囚禁起来不可?”
  余梦真道:“可能如此!你刚才不是听到白帆讲过了吗?他说‘铁翁仲’应一位高人之请,那位高人就是指‘恨世教’和‘飞魂堡’幕后的主持人!”
  奚铁笙道:“如此说来,我们必须捉住这位老人了?”
  余梦真道:“捉住他并不难,只是他的脾气古怪,若非他甘心情愿之事,就是杀了他,他也不干,我们必须想个办法!”
  奚铁笙道:“我们为他退此大敌,却不提治病之事,待适当时机再由前辈向他说明,我想他的脾气再古怪,总不能不通人情吧?”
  余梦真道:“现在也只有如此了!快去,他支持不住了!”
  奚铁笙闷声不响,一掠而至,白帆乃是惊弓之鸟,一看是他,魂都飞了,暴退一丈多远,大喝一声:“上!”
  一干魔头自知不敌却不敢反抗,一齐拥上,就在余梦真等人还未赶到之时,“百草逸叟”竟趁机溜走。
  余梦真衔尾疾追,并大声道:“李百器,请你慢走,我有话说!”
  “百草逸叟”充耳不闻,而且速度加快,余梦真大声道:“我是余梦真,李老鬼,你停一停!”
  “百草逸叟”仍然闷声不响,余梦真落后数十丈,无法追上,厉声道:“李百器,你有医德没有?乐奇之子被人暗算,记忆全失,当今之世只有你能使他恢复记忆,难道你忍心不管?”
  李百器道:“老夫一生就是不爱管闲事,你死了这条心吧!”
  余梦真大声道:“李百器,在目前武林之中,你根本无法过清闲日子,除非扫平‘天一帮’、‘恨世教’和‘飞魂堡’,中原一带是他们的势力范围,你不站在我们这边,迟早要被他们制住!”
  李百器冷笑道:“谢谢尊驾的好意,你们就是捉住老夫也没有用,老夫发誓守口如瓶,就是杀了我也不能为你们效力!”
  余梦真越追越远,放心不下奚铁笙等人,只得叹了口气,赶了回来,只见一干败类被奚铁笙打得东倒西歪,奚铁笙有如出柙猛虎锐不可当。
  白帆大喝一声:“快退!”率众疾奔而去。
  奚铁笙因有两女和婴儿,也不敢追赶,见余梦真一个人回来,知道没有追到,余梦真道:“真想不到,这老怪如此不通人情!”
  奚铁笙道:“如今对方既然要制住他,大概不会让他逃了,恐怕终不免被擒,万一被对方杀死,师父就无救了!”
  余梦真道:“事情也不见得那样糟,这老儿的武功也极了得,他此刻有如惊弓之鸟,对方要找他也不容易,不过我们要找他也不易找到了!”
  奚铁笙突然心中一动,道:“余前辈,客店中留下那张纸条之人,要我们畅游西湖,不知是否为了此事?”
  余梦真道:“不错!此人可能就是叫我们拦住‘百草逸叟’,那知白忙了一场,不知那位高人是谁?”
  余梦真又道:“此人身手之高,绝不在老身之下,老身竟未发现,可见此人绝无恶意,走吧!我们必须急赶白大哥等人了!”
  第九天来到雷州半岛最南端,竟未遇上白龙川等人,一问之下,才知道刚刚乘船走了不到两个时辰。
  但此时正是北风,顺风之下大约七八个时辰可达琼崖,总之是无法追上了,余梦真立即雇了一艘大船,告诉船家要追前面那艘船,如能追上,加倍付钱。
  船家道:“我们顺风,前面那船也是顺风,恐怕追不上了。不过小的可以尽量追赶!”
  到了海口,打听之下,前面一条船,也是刚刚靠岸约一个多时辰,众人立即展开绝顶轻功急追。
  五指山位居海南岛中南部,冈峦起伏,原始森林一望无际,荆棘没顶,虫蛇无数。
  好在他们都是身负上乘轻功,只是奶娘差点,有这些高人带着,也不碍事。但因路途不熟,到达五指山,已是五天之后的傍晚。
  不知是走岔了路抑是未曾追上,他们始终未曾见到白龙川等人。到了五指山下,仰望峰巓苍茫一片,根本看不到人影,也看不到“恨世教”在那里。
  奚铁笙在前开路,两女和奶娘居中,余梦真断后,直奔峰顶,此山为广东第二高山,仅次于九连山。
  到了山顶四下一看,都是荒草树林,虽然已是傍晩,天气仍然十分燠热。
  余梦真道:“‘恨世教’设在五指山,为武林共知之事,怎地竟看不到教址?也没有一个人影?”
  奚铁笙道:“会不会是居住在山洞之中?”
  余梦真道:“也有可能,此山距人烟稠密之处太远,要想建屋太不容易,况且天气太热,居住山洞比较凉快!”
  他们下了峰头,向峰后走去,突然,一阵“刷刷”之声,来自四面八方荒草之中。
  余梦真低声道:“小心了!此处毒物太多,也许是‘恨世教’养的。”
  语音未毕,两女已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原来四面八方荒草之中,翘起无数的怪头。
  余梦真虽是老经验,却也是第一次到海南岛来,只听说海南岛盛产巨蛇和四脚蛇。
  这些怪头并不完全一样,乍看颇似北方的壁虎,有的头上有黄绿花纹,有的头上有冠,直通到背脊上。由那些呑吐不停的红舌估计,每一条都有一丈多长。
  余梦真也不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沉声道:“这是四脚蛇,有的有毒,有的无毒,但像这等庞然大物,即使无毒,被它咬上也有死无生!你们要小心了!”
  奚铁笙道:“余前辈,这些怪物杀不胜杀,多得无法估计,我们干脆放火烧吧!”
  两女也十分赞成,但余梦真却摇摇头道:“不行!那样也许能烧死一些四脚蛇,但我们自己恐怕也要遭殃,此处天干物燥,一旦引火,蔓延极快,况且此地地形不熟,万一再遇上敌人,将我们的退路挡住,非被活活烧死不可!”
  奚铁笙道:“前辈之言极是,我们干脆出掌吧!”
  余梦真道:“由我在前开路,你在后保护她们——”
  那知突闻“咕咕咕”怪叫声,十分奇特,颇似巨蛇的叫声,只见那些巨大的四脚蛇一齐扑了上来。
  两女惊呼一声,连出掌也忘了,浑身发抖,事实上奚铁笙和余梦真也害怕,只是能沉住气而已。
  因为这些怪物的样子太可怖,有的呈灰黄色,背脊有一道高冠,肚皮呈白色。有的身上布满了黄绿花圈,油光光的令人打心底冒起凉意。
  说时迟那时快,数百条丈余长的四脚蛇,当头扑到,奚铁笙和余梦真同时两掌齐挥,力扫而出。
  一阵肉碎骨残之声,那些四脚蛇竟被四道罡风震出数丈之远,但那“咕咕咕”之声不断传来,未死的四脚蛇再次扑上。
  这次两女也参加出手,不到盏茶工夫,估计杀死数百条之多,狼藉一地,堆起很高。
  余梦真沉声道:“这样不行,我们就是杀上十天十夜也杀不完,那个‘咕咕’怪叫的怪物,一定是指挥四脚蛇的,我们必须先把那怪物除去,方能脱身!”
  奚铁笙暗暗心折,心想:经验太重要了,在这种时候,就知道光凭武功是行不通了,必须手脑并用。
  “咕咕咕”声音来自左边一块巨岩之下,估计约二三十丈,但却看不到是何怪物,只闻到一阵极腥的味道,令人作呕。
  这时四周又扑上百十只四脚蛇,余梦真一面分掌,一面大声道:“向左边三十丈处接近,快跟我来——”
  说着,两臂一抖,有如一头大鸟,凌空掠出十六七丈,站在一株小树之上,奚铁笙一抓奶娘,喝声:“走!”和两女同时敛起身形,落在余梦真身边。
  余梦真道:“看到没有?怪物就在那巨岩之下,可能那里有个山洞,怪物藏在洞中,待我先过去看看!”
  奚铁笙道:“还是晚辈去吧!我身上有白毛流星锤,必要时可以远距离出手,请前辈在此稍待。”
  他不待她答应,已经平掠而出,向那巨岩上落去,那知他的足尖刚刚沾到岩石上时,突感一股奇大的吸引之力,使他无法立足。
  要打千斤坠已经晚了,身子向下落去。余梦真大吃一惊,立即招呼两女等人向巨岩奔来。
  奚铁笙毕竟是一代奇才,心知落到岩下洞口,休想活命,在这刹那之间,急将真力纳足,两臂一抖,向斜刺掠去。
  果然巨岩之下是一个巨大的洞口,洞口的蔓草都倒下铺在地上,可见一个庞然大物经常进出这山洞。
  奚铁笙刚刚落下,只闻“咕”地一声,洞内探出一个巨大的怪头来,此头有如麦斗,头上有冠,红信一呑一吐,不下四尺多长。
  就在这时余梦真等人已站在巨岩之上,惊呼一声道:“‘过山刀’!笙儿千万要小心!不可正面对着它,它会喷毒雾!”
  奚铁笙早取下白毛流星锤,只见那巨蛇巨大的身子一伸,眨眼工夫到了奚铁笙面前不到一丈之地。
  奚铁笙虽未杀过大蛇,却听说过杀蛇之法,急忙横闪三丈,那“过山刀”巨蛇身形一弓一伸,又欺了上来。
  这时他的身子已出来五丈多长,仍有一半在山洞之中。巨口一张,向奚铁笙喷出一道黑雾。
  奚铁笙身如纸片,在草梢上转圈跳动游走,那巨蛇的毒雾随风散去,空自扑噬却奈何他不得。
  余梦真道:“可以下手了,注意!要取他的尺寸处!”
  奚铁笙一抖白毛流星锤,尚未出手,巨蛇身形再弓,全部身子都出了山洞。
  嘿!竟有十余丈之长,中部粗逾两围,巨尾突然飞起,向奚铁笙当头压下。
  奚铁笙不由骇然,疾闪三丈,只闻“轰”地一声,一块岩石被鞭得粉碎,石屑四溅纷飞。
  巨蛇一鞭未能得逞,更激起怒火,巨尾在空中圈了一周,横扫而来,带起一片罡风。
  奚铁笙直拔而起,上升五七丈之高,一抖白毛流星锤,向巨蛇尺寸处点去。
  只闻“蓬”地一声,虽然击中,却未中要害。
  巨蛇更加暴怒,仰头窜了起来,竟有四丈多高,堪堪咬到奚铁笙的双足,两女又发出一声惊呼。
  奚铁笙双足一翘,身形平卧空中,横闪一丈,抖手射出白毛流星锤,“刷”地一声,竟缠在巨蛇的身上。
  巨蛇一扑落空,向下一带,力道大得惊人,奚铁笙身悬半空,且力道已尽,立被扯了下来,差点栽倒。
  而巨蛇似乎也通人意,不待他站稳,又掀尾扫了过来,“轰”地一声,洞口巨岩被扫碎一大块,巨口一张,又向奚铁笙噬到。
  这次速度快得出奇,奚铁笙要闪已是不及,抖起白毛流星锤另一头,向巨蛇尺寸处猛击,同时勉强横闪五六步。
  只闻“轰隆”一声,巨蛇蹦起数丈之高,疯狂地面,一时之间地壳震动,土石横飞,奚铁笙趁机倒纵,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巨蛇尺寸上插着一支金钗,仅露出一点点,深知是余前辈出手,不然的话恐怕早已进了蛇腹了。
  巨蛇痛得翻翻滚滚,有时蹦起数丈之高,有时巨尾一扫,就溅起一蓬石雨,端的惊人。
  余梦真道:“笙儿,快照老身击中之处,再补它一锤!”
  奚铁笙只顾看这奇大的巨蛇翻滚,竟忘了出手,立即认准部位,将白毛流星锤射出。
  “卜”地一声,不偏不倚,白毛流星锤竟没入金钗孔中,鲜血狂喷而出,巨蛇又翻滚一会,渐渐死去。
  像这种千年毒物,若非击中要害,永远也弄不死它,时间一久,非被它吃掉不可。
  余梦真道:“你刚才险极了,我告诉你千万不能正面对看它。记住!无论任何巨蛇,转弯抹角,是不太灵活,尤其是原地转上数周。而且最忌向上掠,除非你能超过蛇身长度的两倍!”
  奚铁笙擦去额上的汗,收回白毛流星锤道:“前辈的金钗已没入蛇身之中,待我取出来!”
  余梦真道:“算了!这蛇身坚硬如铁,取出来谈何容易,那不过是一枚普通金钗,我不想要了。只是这半天未见敌踪,倒是令人起疑!”
  突然,一阵刺耳的尖笑,来自四面八方,只见数十个半裸的妖女,踏草而行,包抄而来。
  她们都是以树叶遮着胸部和阴部,赤着脚披着长发,但一个个都很秀丽,只是皮肤黑了些。看她们踏草梢而行,轻功也都不俗,却没有携带兵刃。
  胴体丰满,玉臀肥腴,但一个个脸上都冷如冰霜,深锁眉头,不一会工夫,将他们包围起来。
  奚铁笙扫视一匝,不由心中直跳,这些妖女的隐私之处几乎都能看到,立即沉声道:“你们是‘恨世教’中之人?”
  其中一个妖女道:“不错!这过山刀是你杀的了?”
  奚铁笙道:“不错!请问贵教教主是谁?”
  那妖女冷漠地道:“‘恨世仙子’!”
  奚铁笙不由一怔,道:“姑娘可否带我去见贵教教主?”
  那妖女冷笑道:“要见教主不难,你要先接我们姐妹一掌,如能接下,就带你去。”
  奚铁笙道:“好吧!你们一齐上吧!”
  妖女道:“你就是‘仙剑’门下的奚铁笙?”
  奚铁笙道:“不错!”
  妖女虽然一脸冷漠之色,却都凝视着奚铁笙,好像他身上有花朵一般。
  两女心中酸溜溜的,不禁同时哼了一声。
  妖女道:“这两个贱女人是你的甚么人?”
  奚铁笙只感她的目光像烈焰一般,同时听她们的语音,并非野人,而是中原一带的开化之民,他立即答道:“她们是在下的妻子!”
  此言一出,一些妖女同时冷哼了一声,道:“你犯了本教的大忌,你死定了!”
  奚铁笙冷笑道:“请问在下犯了何忌?”
  为首的妖女道:“本教之人都是世上遭遇奇惨的伤心人,因此教主颁令,单男独女都可以来,只是不许男女同来,违者格杀勿论!”
  奚铁笙道:“为甚么要订这条教规呢?”
  妖女道:“因为这是对本教最大的侮辱!”
  奚铁笙哈哈大笑道:“贵教的教规太特别了,照姑娘之意,贵教中一定没有男人了?”
  妖女道:“不错!而且都是年轻的处女!”
  余梦真不由一怔,道:“难道贵教教主也是处女?”
  妖女道:“那是当然,若非处女怎能当教主?”
  余梦真不由大感失望,对奚铁笙道:“笙儿,我们恐怕白跑一趟了!”
  奚铁笙道:“这妖女的话不足为信,前辈你一定记得师母的音容,不妨问问她们的教主是甚么样子?”
  余梦真道:“你们的教主是不是很美?”
  妖女道:“当然!她是天下第一美人!”
  余梦真微微一笑道:“她是不是瓜子脸?左耳上有一黑痣?”
  妖女不由一震,道:“不错,你怎知道?”
  余梦真吁了一口气,微笑道:“老身和她有点交情,请你们带我们去吧!”
  妖女道:“不行!除非他能接下我们联手一击!”
  余梦真道:“动手过招,难免伤亡,我们此番是客,不忍伤了你们!”
  妖女冷笑道:“你的口气可不小!你以为我们好对付么?刚刚来了几个人,都被我们生擒了!”
  余、奚两人大吃一惊,道:“你们擒住他们准备如何处置?”
  妖女道:“以本教最残酷之刑对付他们。”
  奚铁笙不由大怒,道:“好残忍的邪教!妖女们看掌——”
  他施出六成真力,扫出“玄玄一式”。
  妖女们娇叱连连,同时推出一掌,只闻“蓬蓬”之声不绝于耳,黄尘暴卷,草木横飞,一干妖女被震出三步之远。
  这一手似乎使她们吃了一惊,那为首的妖女道:“果然有一手!再接一掌——”
  这次她们出了全力,又是一声大震,奚铁笙被数十道掌劲震起一丈来高,而妖女也退了七八步之远。
  这两掌下来,妖女们身上的树叶几乎全被震飞,肉球高耸,那三角地带衰草萋萋,不堪入目。
  两女呸了一口,道:“真不要脸!”
  妖女道:“你们才不要脸,和男人睡觉的女人是世上最不要脸的女人!”
  两女不由红了脸,白玉娟冷笑道:“你们都是疯女人!如果不疯,女人那有不嫁人的?大概是被男人遗弃,所以就恨世上任何男人!”
  这句话触到她们的要害,一个个面色一黯,回头掩面疾奔而去,哭声震野,令人断肠。
  余梦真道:“丫头,你这句话伤了她们的心,这一来怕有麻烦了,走吧!我们跟上去!”
  他们跟着妖女来到一个深谷之中,只见谷中来来往往都是些身披树叶的美女,有的小些,有的仅在私处,遮上两片。
  由树叶的多寡,大致可以分出她们的身分,好像身上树叶越少,身分越高,因为那些全身都是树叶的少女,都向那些嚎哭的妖女行礼。
  所有的妖女都驻足而观,她们好像在观赏一些瑰宝似的,尤其对奚铁笙更是不肯放过。
  到了谷底,竟也无人拦阻,果然前面是一排大石洞,排列在一个绝壁之下,不下数十个之多。
  显然这些石洞,有些是天然的,有些是人工开凿的,这些石洞排列得很整齐,每隔二三十丈就是一个。
  那些嚎哭的妖女已停止哭泣,径自奔向中央一个最大的石洞,其余的在洞口一站,为首那个回头冷漠地道:“跟我进来!”
  余梦真为首,奚铁笙断后,跟着妖女进入洞中,前行数十丈,地势渐高,估计爬高三五十丈,才来到一个大石门之前。
  只见那妖女在石门上敲了三下,大声道:“奸细带到,请教主亲自发落!”
  大门缓缓敞开,众人闪目一看,不由惊奇,他们以为这些穴居的野女人,大概和原始人差不了多少,那知这大门之中十分豪华,有蒲草编结的地毯,光华耀目的大珠子,桌椅家具,都是树根制成,光滑如油。
  正中壁下一把雕花巨椅之上,端坐着一位美丽的女人,看来不过二十许人,真是美得令人不敢逼视。
  这女人身后,十六个美貌少女,各持一柄山鸡翎羽扇,轻轻地扬着,而她们身上都只有三片树叶。
  那就是双峰上各一片,胯间一片,而且都极俊俏,巨椅上那位美女却与众不同,她的衣着完全是村女打扮,布衣布裙,脸上也未施粉脂。
  正因为如此,更显得她的朴素高洁,一尘不染。
  奚铁笙未见过师母,立即低声问余梦真道:“余前辈,这是家师母?”
  余梦真肃然地点点头,道:“不错!她就是‘魔笳仙子’白冰!”
  椅上的美女一脸冷漠之色,望着奚铁笙等人,一点表情也没有。
  这时他们已经走近巨椅,只闻那椅后的美女沉声道:“站住!”
  余梦真立即止步,道:“白冰,你还认识老身么?”
  那椅上的美女冷冷地道:“认识!”
  这一来大出任何人的意料,在他们的想象之中,此女一定回答不认识,但她回答得却十分干脆。
  余梦真不由精神一振,兴奋地道:“你知道老身是谁?”
  那女人道:“‘魔手红颜’余梦真,一个身世苍凉,应该参加本教却无意参加的人!”
  余梦真先是一喜,既而一颗心又直往下沉,因为此女根本就没有看她一眼。
  余梦真道:“教主的大名可否赐告?”
  那美女道:“‘魔笳仙子’白冰!”
  此言一出,白玉娟悲呼一声扑了上去,余梦真不由大惊,要拦阻已是不及,只见白玉娟一头钻向白冰怀中。
  然而白冰并未让她钻入怀中,却站了起来,两手抓着白玉娟的双肩,凝神注视着她。
  白玉娟哭道:“娘!你难道不认识女儿了?”
  白冰看了一会,冷漠地道:“认识你!不过你已经被男人糟蹋了!”
  白玉娟哭道:“娘!我已经嫁给奚铁笙了!”
  白冰轻轻一推,竟将白玉娟推出两丈多远,倒入余梦真怀中,道:“将他们关起来,本教主要慢慢研究,为甚么有些女人一定要嫁人?”
  此言一出,奚铁笙和余梦真面面相觑,这是那一国的论调?说她失去记忆吧!她却认识余梦真,而且知道她叫白冰。说她正常吧!却又说出一些大反常理的话来。
  余梦真沉声道:“且慢!我有话说!”
  白冰一挥手,数十个妖女又退了下去,道:“快说!”
  “白冰,你变了,变得非常冷酷,这‘恨世教主’之名,真是当之无愧!我且问你,你的爹爹白龙川已来此谷,你见到了没有?”
  白冰冷冷地道:“早就见到了,现在已经关了起来!”
  奚铁笙不由大怒,道:“甚么?你把你爹爹关起来了?”
  白冰道:“小子!你大惊小怪干甚么?是他自讨苦吃!那能怪我!”
  余梦真厉声道:“白冰,你一点人性也没有了!他毕竟是你的爹爹呀!”
  白冰拂袖而起,道:“拿下!”
  三四十个妖女猛扑而上,每人手中都握着几根山藤,一齐撒手向他们掷来。
  三四十个妖女,就是一百多根山藤,像一张网一般,躲不胜躲,震也无法震开,眼睁睁地被套住。
  他们以为几根山藤怎能束住人,那知用力一挣,山藤越来越紧,一根也未挣断,不由大吃一惊。
  这种哑巴亏连余梦真也未例外,她这时才想起有一种千年古藤,名叫钢丝藤,非宝刀剑无法切断,大概这就是钢丝藤了。
  数十个妖女身手非常利落,一齐出手点了他们的穴道,挟起来出了石室,向洞内走去。
  不久来到一排石屋之前,把他们分开,每一石屋一个,然后解了穴道将石门闭上,又在外面加了锁。

  第三十四章 见一无除作九一
  奚铁笙颓然一叹,以六成真力向石门上推了一掌,其实他知道无济于事,因为他已看到石门厚逾三尺,而且是一种极坚硬的花岗石制成。
  “蓬”地一声,手腕有如裂开一般,也不再徒费力气,坐在地上想主意。主意没有想出,却越来越烦躁。
  他想起了师祖的变节,师父记忆全失,师母冷酷无情,小孩子也跟着遭殃,不知现在如何了?
  他一横心,这些事想也没用,不如静下心来,研究一下怪歌,那是怪老人唱的,可能是魔刀歌。
  他的定力毕竟不凡,不到半个时辰,已经百念不生,却在不停地念着那首怪歌:“七六五四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三三见九神宫出,见一无除作九一。”
  突然灵光一现,觉得这首歌的运气路线和前一首相反,一正一倒,一倒一正,最后两句是说运行九次,由神宫开始,只有最后一句无法悟解。
  这最后一句,本是珠算上的术语,用在内功心法上非常奇特,苦研了两个时辰,仍然无法想通。
  他估计这时已是四更左右,只得暂时罢休,站起来在石屋中踱着,脑中又开始紊乱了,简直一筹莫展。
  突然,石门外的巨锁响了一下,声音虽然极小,却瞒不了奚铁笙,好像有人在轻轻开锁。
  奚铁笙这时身上已无千年钢丝藤,立即蓄势以待,心想:只要开了石门,我就冲出去。
  石门开了一缝,一个妖女疾闪而入,又背着身子将门掩上,行动非常小心,似乎恐怕被人发现。
  奚铁笙本已提掌过顶,准备劈下,但他毕竟是光明磊落之人,这种背后偷袭的行为,他无论如何无法下手。
  就在他犹疑之间,那妖女转过身来,见他的掌仍然举在空中,不由一怔,道:“你想杀死我?”
  奚铁笙颓然收手,道:“不错!刚才我确有此意!”
  妖女道:“为甚么又半途而废了?”
  奚铁笙道:“我不能背后袭人!”
  妖女凄然地道:“现在我转过身来了,你下手吧!”
  奚铁笙这时才看出,她正是带他们来此的为首那个妖女,立即呐呐地道:“你来此作甚?是想杀死我?”
  妖女摇摇头道:“我觉得做个不要脸的女人也许不错,起码能使人生有趣些!像你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一样!”
  奚铁笙不由一怔,道:“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妖女道:“我想犯罪!”
  “犯罪?你犯甚么罪?”
  “本教第一戒律是不能接近男人,我偏想试试看,就是死了也不抱怨,因为我……”
  奚铁笙陡然一震,道:“你若真有意离开此教,我保证带你到中原去,那里有许多值得你爱的男子!”
  妖女道:“不要!我只要你!”
  奚铁笙又是一震,退了一步,道:“不行!我已经有两个妻子了,不能再误你的青春!还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男女之间只要不是苟且,不能算是坏事,那是人生大事,正常的人都要经此一途,传宗接代!”
  妖女似懂非懂,道:“那不是犯罪么?”
  奚铁笙道:“不!那是正大光明之事,一个一生永不出嫁的女人,才是一个怪物,将被别人耻笑!”
  妖女茫然道:“那么我要你是不是犯罪呢?”
  奚铁笙道:“如果我没有妻子,而且愿意娶你,那就不犯罪,如果你用暴力强迫我,那是犯罪!”
  妖女想了一下,道:“我很喜欢你,不知为了甚么,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了,我想,假如能在你怀中待一会儿,就是死了,我也甘心!”
  她说得十分认真,一点也没有羞涩之态,更看不出是诏媚奉承之词,奚铁笙不由暗暗一叹,心道:“是了!她们一定是自幼就被携来此地,未见过外面的世界,所以十分纯真,事实上也没有羞耻之感,心地像一张白纸一样!”
  奚铁笙道:“你的意思很使我感动,可惜我已经有妻子了,你如果愿意,我带你到中原去!”
  妖女道:“我的心意已决,今生就不再更改了。你不要我也不要紧,大概是嫌我生得丑。我就给你做点粗事吧!只要能每天看到你,我也知足了!”
  奚铁笙心中十分激动,觉得这女子确有可爱之处,只是太天真了,不知要多少时间才能将她训练出来。
  他呆了一阵,道:“好吧!但我要声明,我不能要你作我的妻子,你为我做事,我会给你报酬的。”
  妖女十分高兴,她那从未展过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非常动人,道:“你抱我一下好么?我今天看到你之后,就有这个念头,我认为能叫你抱一下,一定非常幸福!”
  奚铁笙心中狂跳不已,道:“这样是不好的,因为你不是我的妻子!”
  那知妖女不管这一套,一头钻入他的怀中,把他搂得紧紧的,而且把脸贴在他的面颊上。
  奚铁笙不是柳下惠重生,自然也动了情,但他却未生非非之想,只是被她的纯洁真击之情感动而已。
  妖女见他没有拒绝,像扭股糖似的缠着他,终于把嘴唇贴在奚铁笙嘴上。
  这本是一个无意的动作,她当然不知道男女接吻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这一接触,整个娇躯颤抖起来,不停吸吮着奚铁笙的嘴唇。
  而且她的呼吸开始急迫,脸上也开始红润,一双高耸的肉球在奚铁笙胸前不停地摩擦着。
  奚铁笙乃是过来人,自然容易冲动,但仍有一线道德观念支持着,他大力推开了她。
  她怔了一下,道:“做妻子的就是这样?这样就能生孩子?”
  奚铁笙差点笑出来,道:“不!这样是不能生孩子的。”
  “怎样才能生孩子?我看到你们的小孩子以后,喜欢极了,我也希望有几个。到底是怎能生孩子?”
  奚铁笙胀红了脸,道:“这件事待你将来找到男人时,他会告诉你的。”
  妖女道:“我刚才已经说过,我不会喜欢别的男人了,谁会告诉我?难道你不愿意告诉我?”
  奚铁笙搓着手道:“你自幼生长在此,有些事情茫然不知,有些话不可随便乱讲,尤其是女人,这件事女人不可随便问人的。”
  妖女道:“不问人怎能知道?反正我不会嫁人了,你就告诉我吧!”
  奚铁笙无法,只得贴在她耳上说了一阵。
  妖女仍然似知非知,道:“我们试试看好不好?反正你不教我我不能懂!”
  奚铁笙沉声道:“不可以!”
  妖女也不简单,眼珠一转,道:“你很喜欢那个年纪大的女人和婴儿是不是?”
  奚铁笙道:“不是喜欢,因为她是我的长辈,我尊敬她,至于婴儿,是我的孩子,当然喜欢了。”“
  妖女道:“教主要杀死他们!”
  奚铁笙不由一震,道:“何时动手?”
  “明天早晨!”
  奚铁笙不由大为焦急,妖女道:“你答应教给我怎样生孩子,我就救你们一次,你出去之后,就能救他们了!”
  奚铁笙怔了一下,心想:这妖女太纯真了,这是一件不光明的事,她吃了亏还懵然不觉。
  奚铁笙肃然地道:“对一个女人来说,这件事最为重要,我教你的话,你就吃亏了!”
  妖女道:“不要紧!我愿意吃亏,因为我喜欢。”
  奚铁笙心念电转,十条性命都栗在自己一人身上,看白冰冷酷残忍之态,此女当不会说谎,自己死了并不要紧,若连累余前辈就死不瞑目了。
  奚铁笙道:“好吧!我教给你,但是,我教给你之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妖女大喜过望,搂着奚铁笙跳跃不已。
  奚铁笙道:“不过你以后必须听我的话,而且要注意几件事!”
  妖女道:“只要你收留我,我都听你的。”
  奚铁笙道:“以后你要穿上衣衫,有关男女的事不可乱讲,而且要救出所有的白道高手!”
  妖女道:“我从来没有穿过衣服,不过为了你我都能忍受,关于男女间的事,不知是甚么事?救人的事我也答应你。”
  奚铁笙道:“就是生孩子的事!”
  妖女道:“我都答应你了。”
  奚铁笙道:“你有没有名字?今年多大了?”
  妖女道:“我叫罗莲,今年十九岁了!”
  奚铁笙喃喃地道:“娟妹、鸿妹,请相信小兄!小兄绝非好色之徒,但为了四个人的生命,也只有出卖一次灵魂了!”
  奚铁笙指指地上,叫她躺下,并叫她取下胯间的树叶,罗莲兴冲冲地取去了,而且连双峰上的树叶也同时取掉。
  她的胴体虽不是白如脂玉,但却丰腴富有弹性,奚铁笙见她纯真无邪之态,心中十分不忍。
  但时不与我,天亮之后,十余条人命都将白白地牺牲,权衡利害,奚铁笙只得断然脱了衣衫。
  石室中春色无边,而罗莲虽然对男女间之事一无所知,但这件事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领,一教就会。
  而且罗莲在这热带长大,比较早熟,一旦领略了人生奥秘,尝到了人生乐事,热情似火,几乎要将奚铁笙熔化。
  五更将至,才告完毕,罗莲双颊酡红,醉眼惺忪,脸上荡漾着满足的笑意,道:“原来这样就能生孩子!记得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姐妹在和人做这事件。”
  奚铁笙道:“‘恨世教’中不是没有男人么?”
  罗莲道:“是的!那个男人是海南岛的土人,后来被教主知道了,死得很惨!”
  奚铁笙道:“她是怎么死的?”罗莲道:“本教教规有一条规定,未经许可而接近男人者,处绞刑三次!”
  奚铁笙不由一怔,道:“一个人绞一次也就活不成了,怎地要绞三次?”
  罗莲道:“每次都在将要断气时再松开来,到第三次才绞死,这是本教最惨酷的刑罚。”
  奚铁笙不由连连摇头,喃喃地道:“你们的教主为甚么要这样残忍?”
  罗莲道:“据我所知,教主最恨男人,更恨女人和男人在一起,我想她一定没有和男人这样过,不然的话,她就不会恨男人了。”
  奚铁笙心中一动,道:“‘恨世教’有没有幕后主持人?”
  罗莲道:“我不知道,只知道每年有一个矮小的老头来此一两次,好像教主对他很客气。”
  奚铁笙心里有数,那小老头也就是“恨世教”和“飞魂堡”的幕后主持人,而师母白冰性情突变,恨世上所有的男人,可能是由师父而起。
  奇怪的是“无鞘剑”乐逸记忆已失,而白冰却仍记得自己的身世和来历,但却如此残忍,这是不是也被人暗算失去本性了?
  时候不早,奚铁笙一看她赤身露体,那曲线凸浮玲珑的胴体,确实撩人遐思,尤其她那热情洋溢的风韵,较之两女犹自不同。
  奚铁笙只得把长衫给她穿上,道:“罗莲,我们去救人吧!”
  由罗莲率领,先救出了余梦真、两女及婴儿和奶娘等人,然后又出了大洞,来到另一个小山洞之中。
  白玉娟和白惊鸿见罗莲光着屁股穿着奚铁笙的长衫,不由妒火大炽,粉面泛青。
  而余梦真已猜出了怎么回事,她知道奚铁笙不是好色之徒,必为了救人,一时权宜和这女子发生了肉体关系。
  而奚铁笙也看出两女醋劲大发,只得苦笑道:“待会小兄再向两位解释!”
  罗莲轻车熟路,找到了一个大石室,只见白龙川、“天台棋痴”、“黑刀客”等人都被关在一起。
  罗莲开了巨锁,余梦真首先走了进去,对白龙川道:“白大哥,快走吧!若非这少女救了笙儿,咱们一个也逃不了!”
  “天台棋痴”一跃而起,嘻嘻笑道:“白龙川,看在余梦真小妹妹的脸上,你也不能犯牛脾气,依我老棋迷看来,白冰也可能被人暗算,本性尽失。”
  白龙川喟然一叹,道:“真妹!我是不走了。想起当年为乐逸和冰儿的婚事,百般阻挠,于今仍负疚在心,即使冰儿把我杀了,我也心安理得!”
  奚铁笙不由大为焦急,道:“据这少女罗莲说,教主于天亮之后,就要杀人,白前辈不走,实非明智之举!”
  白龙川道:“老夫这些年来心灰意冷,死了倒也干净!乐兄能置身‘飞魂堡’之中,不顾自身危险,老夫岂能贪生怕死?”
  “黑刀客”呼噜一声吸进一口鼻涕,大声道:“白老杂碎,甚么事都可以标榜,难道玩命的事也能标榜?你想想看,你若不走,我们怎能撇下你离去?”
  白龙川道:“各位快走吧!千万不要为我担心,老夫不是亡命之徒,甘心留下,自有几分把握,老夫昨日第一次和冰儿相见时,她的表情曾略现孺慕之色,足见她受毒不深,尚可救,老夫深信是被人施了手脚,当今之世仍有人可治疗,那就是‘百草逸叟’李百器!”
  罗莲焦急地道:“快走吧!天已经亮了,再迟可就完了!”
  “天台棋痴”大声道:“白老杂碎,你不走我们也不走!”
  白龙川提掌过顶,肃然地道:“各位如果不走,白某就一掌了断!”
  一干高手吃了一惊,知道他绝非虚张声势,说得到就做得到,同时惊得呆住了。
  余梦真虽然和乐、白两人亲同手足,却不能够以私害公,为他一个人牺牲这许多人的生命。立即大声道:“白大哥既然一定要留下,还请见机行事,处处小心,我们一定在短期内找到‘百草逸叟’,为乐逸和白冰治疗。走吧!我们不要做出傻事来!”
  说毕,又对白龙川道:“白大哥,望你善自保重!”
  语毕,领先走出石屋,“天台棋痴”道:“白老鬼!别意气用事,我们尽快找到“百草逸叟’,如果情形不好,你要设法逃走!”
  白龙川道:“放心吧!冰儿绝不会杀死老夫。”
  众人谆谆叮嘱,别了白龙川,由罗莲前导,出了“恨世教”,一路上罗莲不时回头望看奚铁笙甜笑,两女不由咬牙切齿。
  “黑刀客”大声嚷嚷道:“奚小子,你就是不嫌多,也该给她穿上一条裤子呀!”
  众人一看罗莲奔行之时,衣衫被风掀起,有时连那丰腴的玉臀也看得清楚,不由一齐大笑起来。
  “天台棋痴”大声吟道:“红尘滚滚蔽云天,路上行人魂似牵,树叶轻笼鸡头肉,风来何堪衫一掀!”
  “哈……”众人又暴笑一阵,余梦真啐了一口道:“老棋迷,你这样没大没小,也不红脸?须知笙儿为了救我们大家的生命,乃委屈求全,答应收留此女,这份道义你们竟一笔抹杀,连个谢字也没有!”
  “纹身野叟”司马牛道:“奚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奚铁笙深知是余梦真为他解围,心中十分感激,道:“昨夜罗莲为我解困,以解救我等之命为交换条件,晚辈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误了大家的生命,乃郑重答应收留她。”
  白玉娟厉声道:“假如再有女人同样威胁于你,你也照收不误?”
  奚铁笙道:“假如威胁我个人的生命,我绝不皱皱眉头,如果此番小兄不答应,试想我将落个甚么罪名?”
  白玉娟冷笑道:“一面之词,那个看见来!”
  奚铁笙无言可对,这件事不便当众斤斤计较,但他却十分冤枉,白惊鸿道:“娟妹,算了!我看他不是到处留情、拈花惹草之人!”
  罗莲对男女间的微妙情感一窍不通,见白玉娟对奚铁笙怒目相向茫然不解地道:“笙哥,你那位妻子为甚么对你这样?”
  奚铁笙哭笑不得,摊摊手道:“罗莲,我对你说过,不懂的事情慢慢观察,不要乱讲话!”
  罗莲道:“笙哥,我知道了,但我相信我永远不会对你这样!”
  奚铁笙暗自摇头,这句话对白玉娟来说,无异火上加油,果然白玉娟冷笑道:“像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连裤子也不穿,却会市恩讨好。哼!死不要脸!”
  罗莲心地纯洁得有如一张白纸,反而对白玉娟嫣然一笑,这一下白玉娟更加暴怒,向她呸了一口。
  余梦真道:“娟儿,她是一个心地纯良、一尘不染的少女,不要对她这样!”
  余梦真显然十分同情奚铁笙,白玉娟敢怒而不敢言,奚铁笙感激地看了余梦真一眼。
  突然,七八条人影疾掠而来,为首之人正是“魔笳仙子”白冰,后面跟着七八个裸体少女。
  余梦真立即迎了上去,道:“白冰,你追来有甚么事?”
  白冰冷峻地道:“把罗莲留下,不然的话一个也走不了!”
  余梦真道:“她过够了荒山中原始生活,自愿跟我们到中原去,你就放了她吧!她是一个好女孩子!”
  白冰冷笑道:“她背弃本教,且触犯了本教的戒规,本教主要带回去当众正法!”
  罗莲登时花容失色,一头钻入奚铁笙怀中,奚铁笙真有“湿手插在面缸里”的感觉,推开她大步走上道:“师母,徒儿既答应她带她到中原去,言出必践,徒儿不便放人!”
  白玉娟又娇呼一声奔了过去,道:“娘!你难道真的不要女儿了?”
  白冰素手一挥,白玉娟竟被震出五六步之远,一干高手不由吃了一惊,白冰道:“你们这些人之中,那一个身手最高?”
  余梦真正要答话,只见奚铁笙向她深施一礼,肃然地道:“余前辈,请恕晚辈托大,让晚辈来应付吧!”
  余梦真道:“笙儿!她是你的师母,出手可要小心呀!”
  奚铁笙道:“知道了!”
  奚铁笙步走到白冰面前道:“师母有何教论?”
  白冰冷笑道:“在这些人中你武功最高?”
  奚铁笙道:“是的!师母有何。”
  白冰厉声道:“不要师母师母的,我不是你师母!你若能接下我三招,罗莲由你们带走!”
  奚铁笙道:“徒儿谨遵师母之命!”
  白冰素手微曲,疾抓奚铁笙的肩头,奚铁笙闪身让过,那知无俦爪风竟虚空抓到,只闻“刷”地一声,奚铁笙肩头衣衫竟被抓破。
  奚铁笙大吃一惊,估计她的身手,似不在师父乐逸之下,再也不敢大意,而白冰一招得手,原式不变,又向他的胸前抓到。
  白玉娟见第一招奚铁笙落了下风,不由喜上眉梢,她一方面希望奚铁笙输招,他就得交出罗莲,少了一个情敌。但她又深爱奚铁笙,又不愿使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输招,因而心中十分矛盾。
  说时迟那时快,奚铁笙施出“玄玄二式”,“蓬”地一声,两人各退了一步。一干高手不由骇然,果然白冰身负绝学。
  白冰厉笑一声,再次抓往奚铁笙的面部。而这一招之玄妙,奚铁笙竟无法化解,心头大震,却仍然不退。
  因为他是一个守信守义之人,他既然已和罗莲发生了肉体关系,当然要负责任,即使死在白冰爪下,也心安理得。
  然而,求生是人类的本能,尤其是武林中人,虽知不敌,却也不甘闭目等死,这时堪堪抓到面门,不知不觉施出一式怪学。
  这一招连他自己也叫不出名堂来,只能说是心慌意乱之下,胡乱出手,不成章法。
  然而,妙就妙在这里,白冰突然惊呼一声,素手条收,暴退三步,道:“你这一招从那里学来的?”
  奚铁笙瞪目不知所答,事实上这一招是自创的,乱打一通,想不到竟收到意外的效果。
  奚铁笙道:“启禀师母,这一招是晚辈自创的!”
  白冰显然不信,厉声道:“胡说!这一招和我的武功路子相似,快说,是谁传与你的?”
  奚铁笙真是哭笑不得,说实话,她不接受,那只有说谎了,立即答道:“是一位怪老人传与徒儿的。”
  白冰道:“那怪老人现在那里?他叫甚么名字?”
  奚铁笙道:“晩辈也不知道他现在那里,他也不告诉晩辈他的名字和身世,是以晚辈无可奉告!”
  白冰冷笑道:“那就是‘魔刀尊者’!”
  一干白道人物同时一怔,而奚铁笙经她一点,突然心中一动,忖道:“是了,刚才我虽是随意一挥,正是昨夜在石室中研悟那第二首怪歌所成的招式,因最后一句‘见一无除作九一’无法悟解,所以严格说起来只能算是半招。想不到仅是半招,竟有这等大的威力,看起来比‘玄玄一式’及‘玄玄二式’又厉害多了。”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时,白冰厉声道:“本教主刚才说的三招,仅赢了你一招,也输你一招,另一招平手,因此,罗莲由你带走——”
  语毕,回身招呼一干少女疾驰而去。
  白玉娟哼了一声,道:“得意了吧?这可平安无事了!”
  罗莲见奚铁笙竟能将她的教主挡回去,瞪大眼睛看了他一会,立即抱着他大声欢呼。
  奚铁笙大摇其头,连忙把她推开,道:“罗莲,不可这样!我的话你又忘了?”
  余梦真叹道:“如此看来,那老人定是‘魔刀尊者’了!不知白冰怎知此人?”
  奚铁笙道:“晩辈觉得师母的招式,有时和‘玄玄手’略有相似之处,不知道是何道理?”
  余梦真道:“我想“恨世教’幕后主持人和那‘魔刀尊者’定有渊源!”
  到了人烟稠密的海口,奚铁笙为罗莲买了一套衣衫鞋袜,叫她换上,当真是“人是衣衫马是鞍”,这一打扮,较白玉娟和白惊鸿绝不逊色。
  大家奔波了十余天,也都累了,就在海口宿了一夜,第二天乘船到了广东,向中原进发。
  到了洛阳,余梦真和大家一商量,晋宣帝陵已不能再隐身,必须另觅地点,就在城内买了一处大宅。
  然后分途去找“百草逸叟”李百器,因为在未找到他之前,不能向“飞魂堡”及“恨世教”下手。
  奚铁笙带着三女进入邙山之中,白玉娟和白惊鸿仍然不和罗莲讲话,但罗莲天真未泯,却不知道她们为了甚么,以致和奚铁笙更加亲密。
  这样一来,两女更加妒嫉,连奚铁笙也不理了,两人在前疾驰,好像故意要他们亲近似的。
  夕阳衔山,林梢上添染着一抹红霞,奚铁笙大声道:“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吃点干粮吧!”
  两女闻言停了下来,却坐在四五丈之外,奚铁笙道:“罗莲,去请你两位姐姐过来!”
  罗莲像小鸟似的跑到两女身边,道:“两位姐姐,笙哥请你们过去!”
  两女同时瞪了她一眼,仍然不理不睬。
  罗莲不由一怔,道:“笙哥哥,她们为甚么不讲话?是不是那里不舒服?”
  两女冷哼一声,道:“你才不舒服啦!胡说八道!”
  罗莲“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两女白眼一翻,冷漠地道:“你知道甚么?”
  罗莲道:“笙哥告诉我不要乱讲话,尤其是关于男女间的事!”
  两女心中更加难受,白玉娟道:“说吧!他现在听不到的。”
  罗莲道:“你们是不是来了月经?”
  两女同时呸了她一口,道:“你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奚铁笙听得清清楚楚,不禁苦笑了一下,心想:她甚么都不懂,带在身边,反而和两女合不来,以后把她交给余前辈好了,由女人教导她,可能进步快一点!
  奚铁笙走了过来,把干粮分与两女,道:“两位千万别这样!她甚么都不懂,有甚么事冲着我来好了。”
  两女冷笑道:“甚么不懂?却知道抢男人,想不到你还袒护她——”
  两女本就积了一肚子嫉火,互视一眼,回头疾驰而去。
  奚铁笙大声道:“两位慢走!小兄有话解释!”
  两女充耳不闻,不久就没入一片松林中,奚铁笙放心不下,喝声:“快追!”一带着罗莲向林中扑去。
  这座松林占地甚大,在一个斜坡之上,两人进入林中,这时红日已落,林中甚暗,已不见了两女的影子。
  在林中找了半天,仍是一无所获,穿出松林,只见两女伏在一块大石之后,向一山沟中望去。
  原来沟中两块大石之上,对面坐着两个人,男的正是“飞魂堡”主“无鞘剑”乐逸,女的乃是“恨世教”主“魔筑仙子”白冰。
  两人相距两丈左右,互相凝视,有时双眉微皱,作深思之状,有时面泛杀机,怒视对方,但谁也没有讲话。
  奚铁笙不由暗暗一叹,心道:“这两人本是一代情侣,也是一对夫妻,被人暗算,记忆全失,对面竟不认识,真是令人浩叹!”
  白玉娟默默地流泪,奚铁笙一手搭在她的肩上,以传音之术道:“娟妹,不要悲哀!小兄深信能使他们恢复记忆。”
  突然,“无鞘剑”乐逸道:“你是谁?竟如此之美,可算我平生仅见!”
  “魔笳仙子”冷漠地道:“我是‘魔笳仙子’白冰,美与不美与尊驾无干!”
  白玉娟的泪水又暴涌而出,显然,白冰虽知自己的姓名,却也忘了对面坐的是自己的丈夫。
  “无鞘剑”沉声道:“本人是“飞魂堡’堡主——”
  “魔笳仙子”微微一震,道:“本人是‘恨世教主’!”
  “无鞘剑”哈哈长笑一阵,站了起来,道:“幸会,幸会,咱们奉主人之命而联盟,却是第一次谋面,久闻‘恨世教主’神技盖世,本堡主想抛砖引玉,以开眼界!”
  “魔笳仙子”道:“本教主也有此意!”说毕,缓缓站了起来,取下魔笳,吹奏起来。
  这曲调中充满了怨恨,令人不由自主地磨牙切齿,刹那间眼前所有的事物,都变成眼中之钉,肉中之刺。
  “无鞘剑”乐逸仍是冷漠之色,并未被笳音所影响,撤下长剑,在空中一挥,发出一声长啸。
  刹那间“魔笳仙子”的笳音竟有些震颤,好像音调也改变了许多,不由戛然而止,冷漠地道:“尊驾果然非同凡俗,咱们在兵刃上再印证几招!”
  乐逸冷笑一声,未见他翻腕,剑尖已指向白冰胸前,只闻“叮”地一声,白冰的魔笳竟被无形剑气震偏了半尺。
  这一手绝技,使奚铁笙暗暗喝采。他想:相距两丈,能以剑尖上发出的剑气伤人,恐怕连师祖也做不到。
  “魔笳仙子”柳眉一挑,魔笳在臂前一翻,横推而出,只闻“当”地一声,乐逸手中的长剑也荡开一尺。
  白玉娟不知怎地,竟含着眼泪笑了,可见一般人都有私心,事实上这两人都不是外人,一个是她的母亲,一个是她的父亲,但她对母亲较为亲近,这也许是因为自幼跟外公长大,产生了深厚情感之故。
  两人各露了一手,各有千秋,不由同时冷笑了一阵,笑声甫落,各自递出招式,竟是虚空比划。
  这种较技之法,和上次白龙川及乐奇在那幽谷大石上印证武功差不多,只见乐逸的长剑上凝结了一层白霜,越来越厚,而白冰的魔笳孔中却冒出数缕白气,袅袅升起数丈之高,劲冽的山风竟无法吹散。
  四小不由骇然,同时奚铁笙隐隐看出,白冰的招式不是白龙川的“大笳十八拍”和“小笳十九拍”,乐逸也不是“圣者之剑”,都像“玄玄手”中的招式,却又不太像。
  而两人虽然相距两丈,却都面色凝重,全神贯注,百十招下来,鬓角处都见了汗珠。
  突然,山沟另一边出现一条身影,向乐逸及白冰这边缓缓掩近,奚铁笙大吃一惊,白玉娟也已发现,深恐有人暗算他们,立即同时向沟底掠去。
  两小藏在两根石笋之后,望去,只见那人仍然向前欺近,估计相距乐、白两人已不足六七丈了。
  白玉娟正要现身示警,奚铁笙一扯她的衣襟,道:“且慢,我发现此人好像是‘百草逸叟’,彷彿他背了一个药箱,不知他鬼鬼祟祟来此作甚?”
  只见那人掩至乐、白两人约四丈之处,停止不动,两小这时十分矛盾,这两人虽是他们的长辈,却因失去记忆,和他们是敌对之势,而这“百草逸叟”今夜来此,定有深意,他会不会趁机暗算两位长辈?他为甚么要暗算他们?
  就在两小心念电转之时,突见那人扬手发出两道金芒,一道迳奔乐逸的脑户穴,另一道奔向白冰的玉枕穴,两小不由大惊,一跃而出,大声嚷道:“有人暗算——”
  乐、白两人微微一震,同时发觉脑后金风劲射而来,闪身各退一步,两道金芒同时落空。
  乐、白两人同时冷哼一声,互相冷漠地看了一眼,道:“以后有机会咱们再印证——”
  说毕,向相反方向疾奔而去。
  那偷袭之人疾掠而出,捡起地上两根金针,却对两小大声道:“老夫本有救人之心,却被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破坏了,老夫白白费了数十日的心血,以后再找这等机会,恐怕没有了,你们是何人门下?”
  奚、白两人不由心头大震,原来这老人是想救两位长辈,但他发出的金针,奔向两位长辈的后脑,世上那有人能被击中后脑之后而不死的?
  奚铁笙沉声道:“晚辈奚铁笙,仍是‘仙剑’乐奇徒孙、‘无鞘剑’乐逸之徒,这位是‘魔笳仙子’白前辈之女白玉娟,前辈的金针袭向两位前辈的后脑,却说要救他们,岂不是信口雌黄?”
  “百草逸叟”怔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道:“老夫一生从不欠人之情,也不随便伸手助人,上次余梦真等人解了老夫危困,得免落于‘天一帮’之手,所以老夫必须报此大恩,现在既被你俩破坏,老夫心已尽到,乐得从此不管了!”
  说毕回头就要离去。
  奚铁笙不由大鬟急,大声道:“晚辈刚才不知前辈要救人,以为有人要偷袭两位前辈,乃大声叫喊,晚辈十分后悔,尚乞前辈原谅。至于前辈报恩之事,晚辈认为救人必须救到底,就此收手,不能算是尽到责任,不知前辈以为然否?”
  “百草逸叟”冷笑道:“本来一件很有希望之事,却被你俩破坏,而你们又是他们后人,所以老夫已可置身事外了!”
  白玉娟悲声道:“老前辈,请你救救我娘吧!她老人家以前可不是这种冷酷的人,以你的声望,不会见死不救吧?”
  “百草逸叟”怒声道:“老夫说不管就不管,你们啰苏也没有用!”
  说毕,当真转身疾驰而去。
  奚铁笙不由动了火气,心想:这能算是尽到了责任了么?你如果真有救人之心,报答解危之恩,自应再找机会,直到治愈为止。
  奚铁笙冷哼一声,将轻功施至极限,未出半里,已经迎头拦住去路,道:“前辈如果虎头蛇尾,撒手不管,就不配为武林侠士——”
  “百草逸叟”厉声道:“老夫根本就不是甚么侠士、英雄,只求清闲就够了。怎么?你想对老夫无礼么?”
  奚铁笙沉声道:“前辈空有一身旷世之学,却弃而不用,致令武林中亲者痛仇者快,晚辈不忍家师及师母被人利用,只得向前辈用强!”
  “百草逸叟”不由大怒,道:“你小子就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能左右我的意志,老夫不伸手,你就是杀了老夫,也是枉然!”
  奚铁笙冷笑道:“当仁不为谓之奸,知恩不报谓之恶。李前辈,为了使你不致落入邪帮之手,晚辈只有放肆了!”
  说着欺身扑上,立即施出“玄玄一式”。
  “百草逸叟”虽然和乐、白及余梦真等平辈,却因他一生研究医道,武功并无奇特之处,奚铁笙未出手之先,他以为奚铁笙仅是轻功独到之处,武功不会好到那里去,那知意念未毕,他的脉门已堪堪被他抓住。
  “百草逸叟”这才知道估低了这年轻人,但是想全身而退已经迟了,就在此时,突闻一声叱喝道:“笙儿还不住手!”
  奚铁笙听出是余梦真的声音,不敢违抗,收手疾退一丈,就在此时,“百草逸叟”回头疾掠而去。
  奚铁笙暗叫一声“可惜”,若是余前辈迟来一步,定可擒住这老怪,那知余梦真叹了一口气,道:“这一下子八成是完了!”
  奚铁笙吃了一惊,道:“前辈这话是甚么意思?”
  余梦真道:“刚才所发生之事,老身和各位都已看到,‘百草逸叟’发出两根金针,乃是他的旷世绝学‘金针过脑’,是针炙学的精华。自商朝即有此学,甚至远在黄帝与歧伯的谈话中,已提到利用针炙来治疗百病——”
  奚铁笙仍然不信,道:“难道一个人的大脑被金针洞穿能不死亡,且能治愈奇症?”
  余梦真道:“说起来确是令人难以置信,家师昔年也精于此道,因此老身也略知一二。据说古代有人患腿疾,有一天走路不慎跌倒,腿被刺破,腿痛竟告消失,这就是针炙之学被人类发现之始。原理是调整人体内部神经和气血。此学有三大方法:即兴奋、制止、诱导。进针时要认准穴位,把握深度,所以下针仍有八种指法:揣、爪、搓、弹、摇、扪、循、撚——”
  “天台棋痴”道:“余姑娘,我们不是来学针炙的!如今百草老鬼逃走,这一去恐怕要远走高飞,我们是否应该追赶?”
  余梦真道:“不必了!这老鬼天生怪僻,越是人家求他或强迫他,他越是不理,若处之泰然,他反而会自动帮忙。他刚才不过是骗人的话,他若不将两人的记忆恢复,他将永远欠我们的情,这是他所不能忍受,所以我想他仍会设法暗中治疗的。”
  “黑刀客”道:“你说得可轻松!现在‘天一帮’必欲得之而甘心,万一老鬼落入他们之手怎办?我看还是叫奚小子跟踪保护,看看这老鬼是不是在暗中设法治疗,如果这老鬼袖手不管,就叫奚小子把他擒来!”
  余梦真道:“暗暗跟踪保护则可,若用强把他擒来,恐怕他不会屈服,那样必定弄巧反拙!”
  司马牛道:“现在不必顾虑太多,这老小子若是不管,我们只得先下手,免得被‘飞魂堡’及‘恨世教’幕后主持人劫去。老夫深信一个血肉之躯的人,没有不怕死的,到时候他若敢拒绝治疗,就叫他尝尝‘蚯蚓钻窍’的滋味。”
  余梦真道:“笙儿,那么你就快去吧!一切还要三思而行,能不翻脸最好,不要使他难堪。”
  奚铁笙道:“罗莲对一切人情世故都不懂,尚请前辈多多开导于她。我走了——”
  说毕,循着“百草逸叟”所去的方向疾追而去。然而,耽搁了这半天,老鬼早已失去踪迹,奚铁笙追了将近三五十里,连一个人影也未见到。
  奚铁笙不敢迟延,因为“百草逸叟”的行踪,关系两位前辈的命运,心想:他此次逃脱,绝不会藏在邙山中,而附近的大山以王屋山较近,我何不一直往北,到王屋山中找找看。
  出了邙山,在小镇上打了尖,又带了干粮及饮水,迳奔晋豫边境的王屋山。
  王屋山有三重,其形如屋,相传为轩辕访道之处,顶有接天坛,东有日精峰,西有月华峰,中有黑龙洞,前有太乙池,即济水发源处。
  奚铁笙迳奔黑龙洞,找了半天,没有下落,这时已是初更时分,再向西面的月华峰奔去。
  一轮明月挂在东边,山中景色十分优美,但奚铁笙此刻无心欣赏,迳奔月华峰巅。
  将到山顶,突然听到一个绝壁之内发出一声惨嗥,声音凄厉,似是濒临死亡边缘时所发,不由吃了一惊,循声赶去。
  对面是一个绝壁断崖,在那绝壁一半之处似乎有一个山洞,洞口被山藤蔓草之类遮住,而刚才的惨嗥就是从那里传来。
  奚铁笙深知有异,到了绝壁之下,仰望洞口,估计有三五十丈,虽然无法攀登,但以他目前的轻功,尚难不倒他。
  他抖臂点足,直拔十五六丈,吸贴在绝壁上,再纳一口真气,又上升十三四丈,这时相距洞口已不足十五四丈了。
  两次猱升,已经到达洞口,这山洞很小,一个人要想进入洞中,必须低头弯腰,而那些葛藤也十分绵密,仅有一个缝隙可以侧身而入。
  奚铁笙不敢大意,撤下背上的长剑,进入洞中,一入洞口,洞径又宽敞起来,但却十分黑暗。
  他小心戒备,贴壁缓缓向内走去,估计走了三五十丈,突闻洞内传来“刷刷”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撕裂绢绸,又好像在剥兽皮。
  奚铁笙小心翼翼地掩到一个石室门外,自门缝中向内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差点失声呼叫。
  原来石室中墙壁之上挂着无数的人头、人手和心肝五脏,地上石槽中堆着人体肉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而这些残肢败体都好像是些小孩子,只有一个是大人,那就是被“百草逸叟”剥去头皮揭开脑壳之人。
  显然,刚才发出的惨呼正是这个被揭开脑壳之人,只见“百草逸叟”腰上扎着围裙,右手伸入那被害之人的脑壳之中。
  奚铁笙何曾见过这等残酷的场面及手段!不由暴怒,集十成真力推出一掌,竟将石门震得粉碎。
  “百草逸叟”竟似未闻,右手插在那死人的头盖骨中,仍未收回,硬以肩头接了奚铁笙一掌。
  “蓬”地一声,“百草逸叟”左肩骨被击得粉碎,颓然收手,踉跄退到墙边。
  他一看是奚铁笙,不由面色狰狞,脸上肌肉抽搐扭曲,厉声道:“小子,这一次可不能再埋怨我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奚铁笙冷笑连连,道:“老贼,武林传出,你是一位旷世神医,而且为人刚直,虽有点怪僻,却也不失为正人君子,那知你是一个残忍的刽子手!”
  “百草逸叟”气极败坏地道:“完了!就是那几个老鬼杀了我,我也无能为力了!”
  奚铁笙厉声道:“老贼!你杀了这许多人,又将他们的尸体分解开来,他们与你何怨何仇?”
  “百草逸叟”仍然喃喃自语,道:“我李百器一生之中从不欠别人的人情,此番虽然仍未达到救人的目的,但错不在我,是这小子连番破坏,希望神明共鉴。”
  奚铁笙不由一震,一颗心直往下沉,凝视着那具被揭开脑壳的尸体,呐呐地道:“难道……难道……家师乐逸?你……你正在为他……治疗?……”
  “百草逸叟”突然抬头,双目中蕴含着无比的怒火道:“小子,他虽不是你师父乐逸,却与他的失去记忆的奇症大有关系,老夫想以‘蟠龙刀’古沅的脑髓,移植到你师父脑中,那知功败垂成了。”
  奚铁笙好像一下子掉落冰窖之中,原来这是“蟠龙刀”古沅的尸体,此人一生为恶,死得并不冤枉,但那些在墙上挂着小孩子的残股断手又是谁的呢?难道小孩子也是坏人?
  “百草逸叟”知他的心意,道:“那是一些猿猴的头颅和肢体,乃是老夫解剖研究之用,唉!完了……”
  了字未落,只闻“蓬”地一声,“百草逸叟”身后的石墙开了一个小门,他翻身仰入门内,石门又重行合上。

  第三十五章 白云出岫本无心
  奚铁笙大喝一声:“前辈慢走!”向那石壁上用力推去,竟纹风不动,不由一怔,他深信这老鬼的内力不会高过他,四下一看,这才发觉地上有一双足印。
  显然这足印乃是开启此门的关键,立即踏入足印之中,然后向石壁上一靠,果然石门又开,向内倒去。
  奚铁笙一个鲤鱼打挺,翻到一丈之外,那石门又自动闭上,这才发现这是石室内间,里面竟是一些“吱吱喳喳”的猿猴,不下百十个之多。
  此石室有一石门,他不敢怠慢,开了石门掠了出去,而“百草逸叟”早已不知去向。
  奚铁笙暗暗自责,若师父及师母奇症不治,自己要负完全责任,出了洞口望去,那里还有“百草逸叟”的影子?
  奚铁笙连连顿足,怎么办呢?深信这老鬼这一走,再也找不到他,立即下了绝壁,向山顶奔去。
  那知未到山顶,已闻到杀喊及打斗之声,奚铁笙掠上一看,只见“百草逸叟”正和白帆动手,余梦真等人也和“铁翁仲”等人打在一起。
  “百草逸叟”分明不是白帆的敌手,但暂时不致危险,但余梦真及“天台棋痴”、“黑刀客”等三人接下“铁翁仲”一人,仍然未占到上风。
  白玉娟和白惊鸿双接“云中飘”古苍,堪堪打成平手。
  罗莲接下“阴阳双煞”却有攻有守,显然她的武功较白氏两女高出多多。
  司马牛接下白龙山,小六子则接下“太极二绝”。
  奚铁笙衡量情势,“百草逸叟”最危险,立即扑了过去,白帆自知不是敌手,正要溜走,那知“百草逸叟”竟向奚铁笙推出一掌。
  奚铁笙大声道:“前辈,你怎能和他站在一边?”
  “百草逸叟”冷笑道:“和那个站在一边还不是一样?你小子再不退走,老夫也不讲甚么身分了,就联手对付于你!”
  奚铁笙闪过一掌,道:“既然如此,晚辈也不客气了!”
  奚铁笙并未把这两人放在心上,“玄玄手”立即施出,白帆深知厉害,暴退一丈,“百草逸叟”首当其冲,闷哼一声,摔出一丈多远。
  白帆狞笑一声,疾扑而上,奚铁笙那能让他得手,再次推出一掌,白帆只得再闪三步。
  但“百草逸叟”却趁机站了起来,又向奚铁笙推出一掌。
  奚铁笙不避不闪,疾扣他的脉门,白帆闷声不响,又自背后袭到,奚铁笙不由暴怒,转身力扫一掌。
  白帆惨呼一声,摔出五六步之远,“百草逸叟”立即趁机溜走,向山下疾掠而去。
  奚铁笙正要追赶,突闻一阵阴侧恻的冷笑来自身后,奚铁笙悚然转身,只见一个身躯瘦小的蒙面人已经站在他身后一丈之地。
  场中打斗立即停止,显然除了“铁翁仲”一人之外,谁也不知此人的来历,只见“铁翁仲”抱拳道:“于当家的久违了!”
  那蒙面人冷漠地道:“久违了!”
  大马金刀,傲慢已极,“铁翁仲”老脸登时红了起来,十分尴尬,却又不敢发作,可见这蒙面人的身手比他高出多多,但听他们的口气却又是平辈。
  奚铁笙深信此人必是“飞魂堡”及“恨世教”幕后主持之人,夷然不惧,沉声道:“尊驾就是‘飞魂堡’和“恨世教’幕后主持人?”
  蒙面人冷漠地道:“然!”
  干脆了当,却又文绉绉地。
  奚铁笙厉声道:“家师乐逸及师母白冰可是中了你的暗算,失去记忆?”
  蒙面人道:“然!”
  “天台棋痴”哈哈大笑道:“真是孔夫子放屁,文气冲天!”
  蒙面人哼了一声,道:“你可知道骂老夫之人应得何罪?”
  “天台棋痴”道:“我老棋迷乃是贪生怕死、狼心兔胆之辈,只能背后暗算于人,那敢当面骂你!”
  蒙面人又冷笑一声,负手向“天台棋痴”欺近。
  奚铁笙一掠而上,迎头拦住,道:“你暗算家师是何居心?”
  蒙面人道:“你小子也配和老夫说话?”
  奚铁笙冷笑道:“老贼!不是奚某吹牛,你虽然比‘铁翁仲’略高一筹,却也唬不倒人,你先接我一掌再吹不迟!”
  语毕掌出,竟是“玄玄二式”!“轰”地一声,两人接了一掌,整个峰头几乎全被黄尘弥漫。
  奚铁笙蹬蹬蹬连退三大步,而蒙面人也退了一大步,这一下不但奚铁笙吃了一惊,蒙面人也不敢轻视了。
  同时他已看出,奚铁笙不但是白道中人武功最高的一个,即连“铁翁仲”也不是敌手,不由厉笑一阵,道:“好小子!你比老夫还狂,再接老夫一掌!”
  “轰”地一声,这次奚铁笙又退了四大步,而蒙面人却仅退了半步,嘿嘿狞笑不已,且缓缓欺上。
  奚铁笙暗自吃惊,纳足全部真力,再次推出刚刚研成的半招“玄玄三式”,只闻一声大震,蒙面人惊咦一声,竟退了三大步,而奚铁笙自己也退了四大步。
  由此可见奚铁笙仍然差他一筹,蒙面人杀机大起,道:“小子,想不到当今之世能和老夫连拼数掌的人物,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老夫若连你也拾掇不了,岂能独步天下!”
  奚铁笙道:“老贼!像你这种阴险卑鄙之人,永远也不会独霸天下,你别作梦了!”
  蒙面人大怒,道:“小子,老夫若不让你见识一招奇学,你还以为老夫技尽于此呢!”
  说毕,只见他的一身长衫“蓬”地涨了起来,这是罡炁练到炉火纯青的现象,余梦真等高手不由色变。
  奚铁笙也不由骇然,正要纳所有的真力,突闻附近一阵苍老的声音道:“见一无除作九一!”
  奚铁笙微微一怔,突然灵光一现,那半招“玄玄三式”豁然而通,恰巧蒙面人推来一掌,奚铁笙抱着侥幸心理推出一掌。
  只闻一声天崩地裂的巨震,蒙面人的一袭长衫竟被他自己的罡炁及奚铁笙的无俦掌力震得有如流苏一般,踉跄退了三大步。
  而奚铁笙也闷哼一声,退了三大步,两臂已无法抬起,石屑蔓草漫天飞舞,如雨落下。
  场中任何高手都惊得呆了,连“铁翁仲”和蒙面人也未例外,除了呼呼而喘之声,万籁俱寂。
  蒙面人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厉啸,冲破了黑暗的苍穹,厉声道:“小子!当今之世,只有你是老夫的劲敌,说起来令人心寒,但俗话说: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老夫若不除去你,终为心腹大患——”
  两掌一搓,掌心赤红如火,缓缓推出,突然,峰下飞来一道紫芒,“哗啦”一声落在奚铁笙身边。
  奚铁笙不由大喜,一干高手也吁了一口气,原来是那柄紫色魔刀。
  奚铁笙捡起魔刀,“呛”地一声,紫芒打闪,已经向蒙面人的掌劲中劈去。
  那知蒙面人深知厉害,硬生生地收回掌力,暴退一丈,沉喝一声:“退!”带着所有之人下峰而去。
  余梦真摇摇头道:“笙儿,刚才若非魔刀出现,这一掌下来,恐怕你不死也得重伤,你可知道那是甚么掌法?”
  奚铁笙道:“掌心通红似火,见所未见!不知是何邪功?”
  余梦真道:“其实天下武功不分正邪,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这是‘赤煞掌’,当今之世恐怕除了‘魔刀尊者’以外,任何人也接不下来!”
  奚铁笙道:“余前辈既知此人的掌法,定也知道他是谁了?”
  余梦真道:“这倒不然,此人能和‘铁翁仲’同流合污,自是昔年和‘铁翁仲’齐名的几个魔头,但‘赤煞掌’为武林绝学,尚未听说那个练过此掌。”
  奚铁笙道:“余前辈,“百草逸叟’跑掉了怎么办?”
  余梦真道:“他说他的救人计划被你破坏,到底是怎么回事?”
  奚铁笙把刚才所见之事说了一遍,余梦真又道:“不要紧!越是这种怪人,越守信誉,他若是欠人家的情,必须偿还,不然的话无法安心,他所以逃走,乃是想避免干扰。”
  突然,又是一阵苍老的声音来自峰下,道:“‘飞魂堡’、‘恨世教’及‘天一帮’已经合并,日内必定倾巢而出,你们可要小心了——”
  奚铁笙大声道:“前辈!前辈!”
  立即循声扑去,但却未看到来人,余梦真道:“这位前辈既然不愿现身,急也没用,我们现在要设法应付大敌,这三个邪帮异教合在一起,实力之大,无与伦比,我们只能智取,不可硬排。”
  老棋迷道:“干脆我们先下手,待他们合并尚未完成之时,来个措手不及如何?”
  “黑刀客”道:“不错!假如等他们来犯,必定锐不可当!”
  司马牛道:“余姑娘,发号施令吧!我们说干就干,必须抢占先机,来个迅雷不及掩耳才行。”
  余梦真道:“我们此番进入‘飞魂堡’第一要务是救出乐、白及其子女,然后才能放手死搏,但乐、白本人犯了死心眼,他们必定不肯离去,我们要想法将他们制住,送出‘飞魂堡’,然后再设法将乐逸及白冰也制住,然后才能决一死战,但这就不容易了。”
  老棋迷道:“这样吧!我和老黑及司马牛三人设法制住乐、白两人,你和英小子分头去制住乐逸和白冰,我们虽然是分头去做,却要时间一致,以免一方面失败,影响其他方面,其余三人在壁外守候,待我们救出人之后,交一人看管,我们再大举进攻!”
  余梦真道:“如今也只好如此了!现在不过二更,我们要立刻动身。”
  余梦真续道:“我们五人前往救人,应以智取,切忌打草惊蛇,万万不能使他们发现我们,反之,即便救出人来,也无法全身而退。因为他们的实力太雄厚了!”
  一干人立即起程,向“飞魂堡”奔去,不到三更,已来到“飞魂堡”附近,余梦真等五人由不同方向进入堡中。
  余梦真负责救白冰,奚铁笙救乐逸,老棋迷和司马牛救乐奇,“黑刀客”救白龙川。
  且说奚铁笙进入堡中,以绝顶轻功尽量避免被人发现,迳奔那花园中的小楼。
  他深信若动起手来,百招以内要想制住师父,根本就不可能,必须来个措手不及,为了救人也只有不择手段了。
  他贴在窗上一看,楼内没有灯光,却能隐隐看到里面的景物,因为里面墙壁及家具上都凝结着冰,反射出光芒,使景物一目了然。
  只见乐逸仍坐在那凝结着厚冰的椅子上,手中拿着一个册子,凝神注视着,似乎看得十分入神。
  阵阵寒气由窗中传出窗外,奚铁笙不禁打了个寒噤,同时隐隐闻到一股奇特怪味。
  这种奇味,他上次进入此楼中时似乎并未闻到,不知发自何处?
  奚铁笙换了个方位,想看看他手中的册子,是甚么东西,怎能使他看得如此入神?
  此刻,奚铁笙的角度可以看到他手中的册子了,原来上面是图画,而且有一行字迹。
  那图画是两个年轻人携手同行,神态至为亲热,而这一对少年男女,正是乐逸和白冰的年轻时代。
  奚铁笙不由怔了一下,心想:师父不是已经失去记忆了么?怎地又能回忆他的年轻时代之事?
  乐逸翻过一页,仍是图画,且有一行字迹,只见上面画了一间闺房,一男一女相拥相抱,坐在床边,女的含羞答答,半推半就。
  奚铁笙心中一动,忖道:“这画像有使他恢复记忆之功,不知是谁画的?是那个交给他的?”
  乐逸又翻过一页,奚铁笙一看,不由俊脸红了,原来两个年轻男女,已在宽衣解带。
  乐逸的身子似乎动了一下,接着又翻过一页。这一页多了两人,除了少年男女之外,还有两位老人。正是“仙剑”乐奇和“魔笳”白龙川。
  两位老人怒目相向,两个少年男女分站在他们身后,少年男子一脸愁容,少女则盈盈欲泪。
  乐逸突然把册子贴在胸前,仰头想了一阵,似有所悟,又像无法悟解,接着又翻过一页。
  这页上,不见了两个少年人,却见两位老人各持兵刃,一个手持乌木剑,一个手持魔笳,即将动手。
  乐逸突然站了起来,负手踱了几步,长眉深蹙,似在搜索枯肠,极力深思,但他仍然摇摇头坐在椅上,又翻了一页。
  这页上,两位老人已经打了起来,旁边一株大树之上,却隐伏着一个人,而乐、白两人却未发现。
  再翻过一页,只见树上那人似乎扬手发出一块小的物体,击中乐奇的腰部,乐奇倒了下去。
  乐逸又站了起来,喃喃地道:“奇怪!奇怪!这些事我好像知道,又好像是在梦境中见过,十分遥远,似真似假!”
  他终于又坐了下来,翻过一页,两位老人已不见了,只见两个少年男女相拥而泣,似乎难分难舍。
  旁边有一个怪客藏在大石之后,手中捏着两块石头,作欲掷之状,但两位年轻人却未发觉。
  再翻过一页,只见那怪客掷出两块石头,击中两个少年的要害,倒了下去,怪客走了出来,似乎在仰天大笑。
  乐逸抓着头发,极力深思,想捕捉一个似有似无的记忆,总是模模糊糊,似真还假。
  又翻过一页,只见那怪客挟起两个被制的少年人,离去之时,地上却留下两个少年男女,而这两个少年男女的身材和面貌和他挟着的十分酷肖。
  奚铁笙恍然大悟,这些图画乃是连贯的故事,正是师父及师母昔年相爱和师祖及白前辈交恶的写照,而那个怪客即是暗算乐奇,又制住乐逸和白冰,并以另外极为酷肖他们的两个少年男女的尸体来冒充,瞒过了两位祖辈,也瞒过了武林中人。
  最后一页,是两个少年男女的尸体仍然放在那里,面目已开始腐烂,仅能看出大概的轮廓。“齐鲁双残”站在旁边,潸然泪下。
  图画和故事到此已告终结,乐逸放下册子,又负手在楼中踱着,有时摇头晃脑,有时点头自语,似乎已触发了他的记忆,只是无法把故事连贯起来。
  奚铁笙心想:他的记忆也许可以恢复,却不是一朝一日之事,此番奉命救师父出堡,必须配合时间,现在正可以下手了。
  乐逸踱了一会,突然大声道:“奇怪!我好像记得前世之事,这不是怪事么?”
  奚铁笙黯然地摇头叹了一口气,心想:恢复记忆并非一朝一日之功,我得马上动手。
  然而,要想制住乐逸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如果第一次失败,全盘计划就完了。
  现在奚铁笙只有取用图画上那个怪客的手法,以暗器袭击乐逸的穴道,但这种暗器手法必须十分高绝,而且用力轻重也要恰到好处。
  因此,奚铁笙想到白毛流星锤,这流星锤长逾一丈,而且使用已久,能得心应手。
  好在乐逸仍在屏息凝神,趁机下手事半功倍。奚铁笙不再犹豫,撤下白毛流星锤,轻轻推开了窗户。
  若非乐逸深思分神,奚铁笙推门窗时再小心,也必被发觉,但乐逸心无二用,丝毫未曾察觉。
  奚铁笙认准了乐逸的儒臂穴,抖手射出白毛流星锤,只闻“叭”地一声,击个正着,而那白毛流星锤击中目标之后,立即又缠在乐逸的臂上。
  奚铁笙不由大喜,因乐逸穴道被击中,自然失去力道,用力一扯,立即倒在地上。
  奚铁笙一掠而入,点了他的穴道,撤下白毛流星锤,狭起掠下小楼向堡外疾驰,他想:先把乐逸送出堡外,再回来帮助余前辈。
  那知他掠到一处翠楼之处,忽然发现余梦真伏在窗外窥视,立即掠了过去。
  余梦真发觉有人来自背后,回头一看是奚铁笙,见他业已得手,甚为高兴,立即指指窗内。
  奚铁笙向窗内望去,不由一怔,原来这里面乃是女人居住的闺房,却和乐逸居住的冰屋恰巧相反,屋内和暖如春,阵阵暖气自窗口中泄出。
  白冰坐在床沿上,手中也拿着一本册子,看得十分出神,但却有时发出一声冷笑。
  那册子上所画的图画和乐逸那册一样,都是乐、白两家昔年所发生的不幸之事,但白冰的反应却不一样。
  本来奚铁笙和余梦真以为白冰比较好治,因为她尚能知道自己的姓名,也认识余梦真,但现在他们推翻了这种想法,由于白冰看了图画之后,发出冷笑,可见她满脑之中充满了恨。
  这与“恨世教”是有极大关系的,要想治疗她的奇症,只有自“恨”为出发点。
  奇怪的是白冰房中也有那种奇异的味道,说香不香,说臭不臭,不知是甚么药物的气味。
  余梦真以传音入密对奚铁笙道:“你是怎样得手的?”
  奚铁笙也以传音之术,道:“晚辈趁师父看那册子入神时,以白毛流星锤击中他的儒臂穴。”
  余梦真道:“这一次比较困难,因为这图画上的故事未能使她入神,好像无动于衷,下手比较麻烦!”
  奚铁笙道:“这样好不好?晚辈挟着师父入室,让她看一看,然后再拿出那本册子,把昔年之事说了一遍,也许能使她恢复记忆。”
  余梦真道:“如果不灵,必须动手,那样恐怕惊动此堡之人,我们退出此堡都不容易了!”
  奚铁笙道:“万一不灵,前辈就以偷袭之法,将她击倒,这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你看如何?”
  余梦真道:“也好,这样吧!由我挟着乐逸入内,见机行事,你在外面监视,万一我失败了,你使用白毛流星锤比较熟练,就如法泡制,将她击倒!”
  奚铁笙道:“就是这样吧!”
  他立即把乐逸交给余梦真,随又撤下白毛流星锤蓄势以待,而余梦真却轻轻推开窗户,进入楼中。
  窗户一响,白冰立即发觉站了起来,厉声道:“你不想活了?”
  余梦真道:“冰儿,你看看这是谁?”
  白冰一脸冷漠之色,看了乐逸一眼,皱了一下眉头,道:“他不是这图画中之一么?”
  余梦真道:“不错!这图画中的少年男女,一个是你,一个是乐逸,你是白龙川之女,乐逸是乐奇之子,你们昔年乃是一双情侣,被奸人所害,作了手脚,使你们失去记忆,供他们驱使。”
  白冰厉叱一声道:“你胡说些甚么?上次在海南岛让你们逃走,那不过是本教主有诺言在先,今夜你敢扰乱本教,休想生出此堡!”
  余梦真肃容道:“白冰,你冷静一下想想看,那图画上的故事千真万确,都是你们昔年亲身经历之事——”
  白冰厉叱一声,快逾电掣疾抓余梦真的前胸,余梦真挟着一个人,行动不便,差点被抓上。
  奚铁笙不由暗暗一叹,心道:“不必枉费唇舌了,还是下手吧!”
  白冰一抓落空,上步欺身,左手一式“推波助澜”,横切腰际,右手变抓为拍,袭向余梦真左肩。
  余梦真深知奚铁笙必于此时下手,甘冒杀身之险,下闪不避,以肩头迎上,奚铁笙一抖手,白毛流星锤快逾闪电,“叭”地一声,击在白冰凤尾穴上。
  白冰打了个踉跄,余梦真欺身逾电,扣住了她的脉门,奚铁笙掠入楼中,点了白冰的穴道。
  余梦真把乐逸交给奚铁笙,自己挟起白冰,出了楼房,道:“不知老棋迷等人有没得手?”
  奚铁笙道:“余前辈,师父及师母交给我,由我送出堡外,你速去接应他们,我马上再赶回来如何?”
  余梦真道:“你挟着两个人如果遇上高手怎办?”
  奚铁笙道:“这样吧!请你把师母以白毛流星锤捆在我背上,我左手挟着师父,一旦遇上敌人右手仍能迎敌。”
  余梦真立即以白毛流星锤把白冰梱在他身上,道:“笙儿,可要小心呀!此堡中如此寂静,有点奇怪,这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兆。”
  奚铁笙道:“晚辈知道了,现在有魔刀在手,就是遇上了那蒙面人,也可以全身而退,只是前辈可要小心了!”
  余梦真首先隐于一排房屋之中,那正是上次闹鬼的一排房屋,奚铁笙则向堡外掠去。
  那知掠出数十丈,突然一阵桀桀阴笑,只见“阴司八瞽”邝氏兄弟,挡住去路。
  奚铁笙可不怕他们,但为了不惊动其他高手,暗提十成真力,身形一幻,扑了上去,一出手就是“玄玄一式”。
  “阴司八瞽”虽然眼珠子白多黑少,却非真正的瞎子,深知奚铁笙的厉害,只是欺他挟着两个人。此刻见他先扑了上来,而且这一招威力奇大,正要抽身,但奚铁笙杀机已起,抱着杀一个少一个的心情,掌劲已经扫到,只闻三声惨嗥,三个身子已飞出五六丈外,发出破瓜之声,敢情是到阴司里报到去了。
  另外五人同时暴退一丈,发出一阵惨笑,面目狰狞,再配合他们那寿衣寿帽,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奚铁笙一不做二不休,就在他们身形未稳之时,又跟踪而上,“玄玄二式”又告出手,这一招威力本就比第一式大,且自昨天老人暗中以“见一无除作九一”指点之后,灵光一现,豁然而通,竟完成了“玄玄三式”,因而内力也增加了多多。
  “阴司八瞽”之五正要拼命一搏,乍感这次对方的掌劲更加雄浑,不由心胆皆裂,正要暴退,但已不及,只闻“卜卜”数声,血光迸现,骨碎肉残,挟着一蓬血雨,飞出三丈之外。
  仅是两招,就把昔年一代巨魔统通杀死,奚铁笙不禁怔了一下,同时也增加了信心,立即掠出堡外。
  他将师父及师母交给“齐鲁双残”及三女,立即又进入堡中,循着那一排木屋掠去,未到木屋,已听到屋中传来打斗之声。
  他破门而入,只见,白龙川站在一边,“金脖银手”熊昆、白龙山、关啸天、白帆、“闪电肘”金风、“天狗噬魂”娄七、“一帚翻天”李占中等人,将余梦真和老棋迷围在当中,拼命抢攻。
  奚铁笙一看这局面,两位前辈尚能支持一会,不如先向白前辈下手,立手挽白毛流星锤,出其不意,向白龙川的腰上点去。
  白龙川此刻十分矛盾,不知应不应该下手,因为他曾向那蒙面人保证,绝不帮助白道之人,反之,他的女儿将被杀害。
  白毛流星锤快得出奇,白龙川分神之际,要想闪避已不及,“卜”地一声倒了下去,奚铁笙一掠而上,挟了起来。
  他此刻已无顾虑,“呛”地一声,紫芒打闪,魔刀出鞘,一干魔头悚然收手暴退三步。
  奚铁笙首先向白帆欺上,道:“白帆,我要先宰了你!”
  白帆深知厉害,缓缓后退,恰巧退到关啸天身边,这贼子心如蛇蝎,眼珠一转,出手如电,扣住关啸天的脉门,嘿嘿狞笑道:“奚铁笙,关啸天是你的岳父,你要杀我,就得陪上他一条老命!”
  奚铁笙不由气结,厉声道:“白帆,你应该知道,关前辈乃是你的生身之父!”
  白帆道:“俗话说:事关利害,父子不亲。况且此事是真是假尚不得而知,本人现在不管这些,你有种就上来!”
  奚铁笙只得放弃白帆,向余梦真及老棋迷一使眼色,退出了木屋,奚铁笙道:“这位白前辈交给老棋迷前辈送出堡外,晚辈和余前辈再去协助‘黑刀客’前辈,如果得手,就叫外面之人攻进来!”
  “天台棋痴”接过白龙川,回头就走,两人把他送到堡外,又双双回来,向那精舍中驰去。
  上次奚铁笙差点吃亏,知道这精舍到处都有机关,四周墙壁都能倒下,且是钢铁铸成。
  那知向精舍中一看,两人不由大吃一惊,原来乐奇端坐椅上,“黑刀客”竟被制住,倒在地上。
  奚铁笙看了余梦真一眼,只闻乐奇道:“老黑,为了救逸儿一命,老夫只得暂时委屈你了,可别怪罪老夫!”
  “黑刀客”道:“乐老杂碎,我老黑光杆一条,死了倒也干净,只可惜没有儿子,连个孙子也耽误了!”
  奚铁笙不由一噱,心道:“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乐奇道:“也许老夫难免重子轻友之嫌,但老夫只是暂时委屈你一下。”
  余梦真道:“笙儿,下手吧!再耽误天就亮了!”
  奚铁笙取下白毛流星锤,抖手穿窗射入。
  那知乐奇一闪让过,奚铁笙和余梦真立即掠入精舍之中,“黑刀客”大声道:“小心,屋中到处都是鬼机关……”
  语音未毕,只闻“轰”地一声,整个地板都沉了下去,下落极快,奚铁笙一拉余梦真,直拔而起,他的轻功端的了得,在空中一扭腰,竟穿窗而出。
  余梦真叹道:“笙儿,老身不中用了,今夜若非有你,也将作阶下之囚了。”
  奚铁笙道:“这样一来,我们的计划只得暂时改变了,师祖未救出之先,绝不能发动总攻击!”
  余梦真道:“走吧!好在已经救出三个,我们先商量一下再说!”
  突然,全堡之中灯火大明,只见对面一座楼上,楼窗启处,乐奇和“黑刀客”倒剪双臂,站在窗内。
  余、奚两人面色大变,四下一看,人影幢幢,不下数百之多,已将两人围在核心,此刻就是想走也迟了。
  奚铁笙冷笑道:“余前辈,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咱们索性大干一场,开开杀戒吧!”
  余梦真道:“如今乐奇和老黑在他们手中,恐怕他们以两人为报复对象,那.就棘手了!”
  奚铁笙为之气结,只见四周高手,都缓缓欺了上来,而且燃起了无数的松油火把,数十大汉,手挽巨弓,箭头向火把上一触,立即燃烧起来。
  余梦真不由大吃一惊,低声道:“笙儿,咱们已经置身险地了,你且看看地面上!”
  奚铁笙低头一看,原来地面上洒了一层油渍,原先并未注意,显然,那些大汉的火箭射出,这广场上即变成一片火海。
  奚铁笙低声道:“余前辈,咱们只有先下手了,我们杀开一条血路,迳扑上楼,救人要紧,这些弓弩手算不了甚么!”
  他撤出魔刀,大喝一声,向楼上扑去。
  刹那间数百支火箭疾射而至,奚铁笙魔刀一舍,罡风大作,那些火箭未触上魔刀,就纷纷震回。
  因此,中央地带仅有几支火箭落地,燃烧起来。
  而奚、余两人长身一掠,向楼上扑去。
  那知就在他们足尖点到屋瓦之上时,突感一沉,身子落了下去,这次因腾空力尽,已经无法再跃起身形,两人同时颓然一叹,只有听天由命了。
  “扑通”两声,两人落入水中。原来下面是水牢。虽然黑暗,仍可看到四周景物,水深已经没顶,没有可以攀援之物。
  这水牢虽然淹不死他们,但这水牢中的水位却逐渐上升,距水牢顶端仅五尺不到了。
  奚铁笙和余梦真贴在墙壁上,眼看着水位逐渐上涨,奚铁笙倒无所谓,只是为这位前辈惋惜。
  她独身一生,过着凄凉岁月,芳华虚度,竟落得如此下场,显然,若无奇迹出现此番是死定了。
  突然,一只庞然大物自水底游了过来,奚铁笙惊呼一声:“鳄鱼!”立即奋不顾身,钻入水底。
  这巨鳄长逾一丈,巨齿盈尺,张开血盆大口,向奚铁笙噬到,奚铁笙手擎魔刀,向巨鳄口中戳去。
  巨鳄虽然厉害,那能敌住魔刀的威力,巨口下颚立被斩下,却仍然未死,在水底翻滚,掀起巨浪,将水染成一片殷红。
  这条巨鳄自知不敌,回头游走,却又同时来了三条,比刚才那条更大,不下一丈五六之长。
  奚铁笙已有信心,看准最大一条,一刀刺去,那知这条巨鳄十分精灵,自知不敌,竟闪了开去。
  奚铁笙横斫一刀,切中另一条,一刀两断,水被鲜血污染,几乎无法视物,就在此时,另一条又扑了过来。
  奚铁笙这次学了乖,知道用力在水中迎敌,以直刺速度最快,立即刀刃向上,向巨鳄上颚挑去。
  “卜”地一声,巨鳄的大嘴竟被划成两片,痛得翻江倒海,疯狂地翻滚着,就在此时,那最大的一条也自背后袭了上来。
  奚铁笙一侧身,一式“力划鸿沟”,向巨鳄肚子上划去,只闻“刷”地一声,肚皮竟被划开,立即滚出一件极大的物体。
  因水中被血所污染,看不清是何东西,而那些巨鳄都已死去,只有一条被切破了嘴的尚在翻滚,奚铁笙补了一刀,不久也就死了。
  水逐渐澄清,奚铁笙钻出水面,道:“余前辈,鳄鱼肚中有一很大的物体,不知是甚么东西?”
  余梦真道:“我早已发现,好像是个人体!”
  两人又同时向水底看去,果然是个人体,奚铁笙钻入水中,把那人体提了上来,头下脚上贴在壁上。
  待两人仔细一看,不由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原来此人乃是盖世神医“百草逸叟”李百静。
  看他的脸色似乎仅是昏了过去,并未死去,两人立即把他肚中的水挤出,同时为他推拿。
  两人贴在壁上,又要照顾一个人,十分吃力,但不久,“百草逸叟”就醒了过来,一睁眼就怔了一下。
  他当然想不到自己还能活命,更想不到奚、余两人也会在这水牢之中。

  第三十六章 野鹜无粮天地宽
  奚铁笙道:“李前辈怎会在鳄鱼腹中?”
  “百草逸叟”颓然摇头道:“罢了!罢了!想不到老夫前情未报,如今又欠下一笔巨债,看来老夫是无法清闲了!”
  奚铁笙心道:“你差点去见阎王,还想清闲呢!真是怪物!”
  李百器又道:“老夫自王屋山上逃走,竟被那个蒙面人追上。唉!那老魔的身手太高了,老夫第二招尚未施出,就被他擒住,带回此堡,把老夫掷入此牢之中。”
  奚铁笙道:“他为甚么要害你?”
  李百器道:“这还用问么?乐逸和白冰的奇症只有老夫可解,他怕老夫落入你们之手,治愈乐逸和白冰的奇症,所以必须害死老夫,那么再也无人能够解救乐、白两人了,同时这魔头的身分,也永远不会泄漏了。”
  奚铁笙道:“前辈被掷下此牢有好久了?是否一入水牢就被鳄鱼呑入肚中?”
  李百器道:“大约有一天,当然一落水就被巨鳄呑下。”
  奚铁笙道:“那么前辈怎能不死?”
  他突然感觉这样问不大好,李百器冷笑道:“小子,你希望老夫早死?”
  奚铁笙道:“晚辈不敢,晩辈只是奇怪,一个人被巨鲤呑入腹中一天,竟能毫发未伤,这真是奇闻!”
  李百器道:“在别人来说,这当然是奇闻,但老夫的医药著称于世,为了保命,乃事先呑下了一种特制的药物,可在三天之内不会被消化。”
  奚、余两人恍然大悟,余梦真道:“老鬼,你要是老老实实跟我们在一起,怎会受此无妄之灾!”
  李百器冷笑道:“那么你们两人呢?还不是比老夫好不了多少,仅仅没有进入鳄鱼肚中罢了!”
  余梦真叹道:“李老鬼,咱们现在别斗嘴,应该设法出去才是!”
  李百器道:“老夫和这小子死了都不冤枉,唯有你才不值得,我真为你抱屈!”
  余梦真道:“我有甚么冤枉?”
  李百器道:“你为了一个情字,竟蹉陀了大好青春,但到头来又怎样?乐、白两人为了自己的儿女,竟忽略了别人的危险,一意孤行,这不是自私么?他们岂能对得起你!”
  余梦真面色一黯,强作笑颜道:“你别为他人担忧,他们可能另有隐衷!”
  李百器冷笑道:“余梦真,我要是你,马上再物色对象嫁人,人生不过数十寒暑,自应善加利用,古人秉烛夜游,正是珍惜光阴的最好例证。”
  余梦真啐了一口,道:“李老鬼,你不怕嚼烂了舌头?老身是甚么年纪了,还能嫁人?”
  李百器道:“甚么?年纪七老八十嫁人的例子太多了!老夫不妨举个例子。”
  余梦真道:“算了,那个听你胡扯,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出去?”
  李百器道:“当然有,不过有一个条件!”
  余梦真道:“这里有三个人,也不光我自己,你有甚么条件?”
  李百器道:“我说出来你可别发火呀!”
  余梦真道:“我不会发火就是了!”
  李百器道:“你嫁给老夫吧!”
  余梦真啐了一口,双颊绯红,而李百器也哈哈大笑起来,奚铁笙暗暗心折,不管此人的武功如何,在此景况之下,他还能如此豪迈的大笑,凭这份胸襟,就比自己高出多多。
  这一点是最难学到的,一个人越是在逆境时,越能看出他的毅力。
  余梦真衣衫尽湿,都贴在她的胴体之上,她本是体态丰腴之人,此刻更显得十分动人。
  李百器道:“余梦真,说正格的,老夫昔年也是崇拜你的人物之一,只是老夫不敢表示出来而已。唉!情之一字,害人真是不浅哪!”
  奚铁笙不由暗暗一叹,心道:“昔年除了乐、白两位祖辈和余前辈最为亲近外,爱慕她的尚大有人在,如‘纹身野叟’司马牛、‘云中飘’古苍、‘百草逸叟’李百器等。他刚才这句话显然不是开玩笑,可见余前辈昔年是如何美丽动人了。”
  余梦真微微叹了口气,她近年来常常不由自主地叹气,有时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其实这正是老处女的必然习惯。
  余梦真道:“各位对我的好意,我今生是不能报答了。”
  奚铁笙想打开这沉闷的气氛,道:“李前辈,你刚才说有办法出去,不知是何办法?”
  李百器道:“小子,魔刀在你手中,却不加利用,试想此刀若无此威力,还算甚么武林至宝!”
  奚、余两人恍然大悟,这真是当局者迷,此刀无坚不摧,在石壁上开个洞还有什么困难?
  奚铁笙不再迟疑,振腕向壁上戳去。
  “铮”地一声,魔刀竟刺入石中,仅是十来下,就把三尺厚的青石开了一个大洞,已可看到外面景物。
  三人爬了出来,原来此处乃是一个地窖,出了地窖,外面一片火光,传来杀喊及过手之声。
  只见这一片旷场之上,百十个高手正在混战,白道这边有“天台棋痴”、“纹身野叟”、“洞庭神君”、龙志起、小六子、“齐鲁双残”等人。
  然而,对方人手之多,竟超出十倍有余,而且除了蒙面人之外,连“铁翁仲”也亲自动手。
  因此,一干白道高手都身负数伤,堪堪不支了。
  奚铁笙对余梦真道:“余前辈,你和李前辈协助迎敌,待晚辈趁机再到楼中去看看,以便救出师祖及‘黑刀客’前辈!”
  余梦真道:“这次可要注意了,那楼上机关太多,处处都要注意!”
  奚铁笙应声而去,这次他不直接跃上楼去,却悄悄掩到楼下,进入楼中,此楼中陈设十分豪华,显然是那蒙面人的住所,但却不见一个人影。
  奚铁笙以魔刀点地,步步为营,向梯口走去。
  楼中死寂无声,也没有灯光。奇怪的是上了楼梯,并未触动机关。
  奚铁笙向楼上望去,不由一震,只见蒙面人、乐奇和“黑刀客”坐在临窗桌边,正在饮酒,却同时向窗外望去,好像对下面舍生忘死的搏杀漠不关心。
  奚铁笙不由暗暗摇头,心道:“难道两位前辈不知道白前辈及师父师母都已被救出?如果不知道,也许是虚与委蛇,还有情可原,如果知道,仍然和蒙面人如此亲近,那就令人费解了!”
  蒙面人持杯一照,道:“两位猜猜看,下面的两拨人那一方面能胜?”
  “黑刀客”道:“当然是我们这边,即以‘铁翁仲’来说,就足以应付三四个高手!”
  乐奇点点头道:“不错!这一仗下来,足可一举歼灭对方的精英!”
  奚铁笙一颗心直往下沉,但他立即又推翻自己的怀疑,心想:以这两位前辈的操行,谅不致老来变节。
  奚铁笙撤下白毛流星锤,心想:只要先制住这蒙面人,一切困难都可迎刃而解,两位前辈不会再留此堡之中。
  然而,站在梯口之处,距三人有三丈多远,白毛流星锤够不上方位,只得再向前欺近。
  前面有一个书架,若藏在书架之后,可以够得上。奚铁笙提气凝神,闪于书架之后。
  而三人都未发觉,只闻楼下杀喊及惨呼之声,不绝于耳,奚铁笙放心不下,不敢耽搁时间。
  他集十成真力抖手掷出白毛流星锤,那知这蒙面人可不简单,白毛流星锤飞出一丈左右已经发觉,冷笑一声,疾闪离座。
  而这时乐奇和“黑刀客”也站了起来,两人脸上神态木然,好像陌路人一般,奚铁笙收回白毛流星锤,沉声:“两位前辈可知道白前辈及家师以及师母都已脱险了么?”
  乐奇道:“知道了!”
  奚铁笙心如刀戳,沉声道:“前辈既然知道了,难道还不脱离此堡?”
  “黑刀客”冷漠地道:“老夫奉劝你小子速投降本堡,不然的话,三天之内必有杀身之祸!”
  奚铁笙惊得愣住了,他此刻仍不信,两位前辈中途变节,大声道:“两位前辈莫非也被此魔暗算了?”
  乐奇冷笑道:“你胡说些甚么?老夫两人和以前一样,只是感觉碌碌一生,一无所成,浪得虚名,虽然在世时不会太久,也不能辜负大好时光,我们要好好干一场!”
  奚铁笙心中隐隐作痛,由此看来,两位前辈变节是没有疑问的了,现在他正在考虑,是否应该大义灭亲?
  奚铁笙沉声道:“‘黑刀客’前辈也要归顺此魔么?”
  “黑刀客”冷笑道:“这还用问么?”
  奚铁笙厉声道:“家师及师母中了此魔的独特手法,迄今记忆无法恢复,而且乐、白两位祖辈昔年被人暗算也是此魔所为,难道你们都忘了?”
  乐奇厉声道:“不必多言,若你有意投降此堡,老夫保证你能获得较高的职位,反之,三日之内……”
  奚铁笙一抡魔刀,冷峻地道:“邪正不两立,晚辈只有以小犯上了!”
  说毕,向那蒙面人扑上,“玄玄一式”立告出手。
  “玄玄手”绝学,本来就由“魔刀尊者”的魔刀歌研化而来,以魔刀施出,威力何等惊人!
  紫芒大盛,寒光砭骨,蒙面人不敢硬接,疾闪三步,奚铁笙招式一变,“玄玄二式”又告出手。
  这一式威力更大,蒙面人和乐奇等三人退到屋角,奚铁笙不由大怒,见两位前辈如此卑鄙,动了真火,立即扑了过去。
  那知蒙面人向地上推了一掌,只闻“咔”地一声,三人同时翻入墙壁之中,原来那墙壁有一活门。
  奚铁笙也如法推出一掌,那知方位一点也不错,只闻“轰”地一声,整个楼顶都塌了下来。
  奚铁笙吃了一惊,一式“寒鸦渡水”,穿窗而出,落在旷场之上,一看之下,不由吃了一惊。
  原来一干白道高手都像血人一般,一个个的身形都摇摇晃晃,不但无力迎敌,再待一会,恐怕连站立也有问题了。
  奚铁笙乍见余梦真披头散发,衣衫破了数处,形同女鬼,忍不住一泡泪水,夺眶而出,他此刻多为这位前辈抱屈啊!她在为人家拼命,而师祖却已经变节了。
  奚铁笙越想越气,无边的杀机使他的双目都变得赤红似火,大喝一声,向“铁翁仲”扑去。
  “铁翁仲”见他一脸杀机,手持魔刀而来,自知不敌,暴退三步,奚铁笙一刀抡出,若不杀死一两个人,心实不甘,只闻“刈刈”两声,“闪电肘”和“一帚翻天”的头颅飞出十丈之外。
  奚铁笙杀红了眼,刀未收回,又向“天狗噬魂”砍去,只闻“哇”地一声,只吠了半声,那只异种巨獒已经被砍成两片。
  “天狗噬魂”魂飞天外,连闪避也忘了,腿肚子已经转了筋,浑身直抖,奚铁笙冷笑道:“我若以魔刀杀你,未免污了我的宝刀——”
  左掌虚空一按,娄七一颗人头竟失踪迹,原来被硬生生地按入胸腔之中,简直惨不忍睹。
  自奚铁笙现身,不过一瞬之间,竟杀了三个高手,其余三人都惊得呆了,纷纷后退。
  奚铁笙对余梦真低声道:“余前辈请看住李百器前辈,别让他被人暗算了——”
  语毕,向白帆欺去,这贼子更是贪生怕死,面色大变,闪于关啸天身后,用力一推,关啸天未防他这一手,竟向奚铁笙栽了过来。
  奚铁笙趁势一抓他的脉门喝声“余前辈接住”,硬将他摔了过去,白帆连连后退,奚铁笙就步步跟上,且顺手撤下了白毛流星锤。
  奚铁笙一抖手,左手白毛流星锤疾射而出,乍看奔向“铁翁仲”,但到中途却变了方向,疾缠白帆的腰部。
  白帆敛起一丈来高让过,奚铁笙那能让他脱出手去,魔刀一抡,只闻“刈”地一声,双足齐腕削去。
  好狠的白帆,他发出一声惨嗥,头下腿上,倒栽而下,以手着地,又弹出三丈多远,在地上滚了一阵,被白龙山挟起来疾驰而去。
  奚铁笙手段之狠,连一干白道之人也大为吃惊,因为他过去从未这样毒辣过,而且看他的功力,似乎又增加不少。
  一干魔头退了下去,剩下一些无名小卒在场边穷嚷嚷,却没有一人敢上前动手。
  奚铁笙道:“余前辈,我们走吧!”
  由余梦真和老棋迷领先,保护着受伤三人出堡,由奚铁笙殿后,无人敢拦截,顺利来到堡外。
  他们找到了三女,挟着几个失去记忆之人,来到洛阳城中。
  安顿下来之后,“百草逸叟”立即开始为三个失去记忆之人治疗,把他们分置在一个空屋之中,由专人看守。
  原来在“飞魂堡”中乐逸和白冰所看的图画,乃是“百草逸叟”所画,而屋中的异味,也是他配制的药物,撒在图画册中。
  这种药物有补助恢复记忆之功,再加上有连贯的图画故事,乐、白两人已能略略记起前事。
  而且,到现在一干白道之人才知道乐奇和“黑刀客”并非老来变节,原来是诈降,以便刺探那蒙面人的身分。
  这话是由白龙川说出,谅不会假,据白龙川说那蒙面人的武功,奚铁笙即使有魔刀在手,要想除去他仍很困难,所以乐奇才不惜变节之罪名,与虎谋皮。
  五日后,三位失去记忆之人已经好得多了,“百草逸叟”把乐逸和白冰送到一个房间之中,两人怔了半天,立即相拥而泣。
  这是恢复记忆的有力保证,白玉娟自然十分高兴,即关啸天也逐渐好转了。
  然而,“飞魂堡”中一干魔头已经不知去向,奚铁笙去找了两次,未看到一个人影。
  七八天过去,一干高手的伤势,已经痊愈,而三人的记忆也都完全恢复,这时乐逸和白冰说出那魔头的真正身分,原来他就是和“铁翁仲”昔年同恶相济的“九州飞魔”于涛。
  这一夜,一干高手欢聚一室,庆祝三人恢复记忆,并对“百草逸叟”表示谢意,洋溢着一片欢愉之情。
  一更、二更、三更,正在夜阑席残,大家都有几分酒意之时,突然屋面上大大地震动了一下,整个屋子摇摇欲倒,一声大震,房顶被震开一个大洞,瓦屑泥土下落如雨。
  只闻“蓬”地一声,一个人体落在席桌之上,将杯盘碗碟砸得粉碎,四散横飞。
  一干高手纷纷站起,只见落下之人,乃是“黑刀客”,早已气绝身亡,他的前额之上,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
  “正月十五,在崤山仰天坪上决一死战,届时尔等若不前往参加,乐奇的命运将和‘黑刀客’一样!”
  下面署名“铁翁仲”、“九州飞魔”于涛和“恨世太保”叶一岚。
  奚铁笙一掠上屋,四下一看,早已失去敌踪,余梦真也跟踪上屋,道:“笙儿!不必追了!反正正月十五还有三五天,要救你师祖,必须从长计议,因为‘九州飞魔’和‘铁翁仲’两人已经不易对付,再加上‘恨世太保’事态就严重了!”
  奚铁笙默然下屋,又回到屋中,小六子已在抱尸痛哭,一干高手见老黑如此下场,也都义愤填膺。
  尤其是老棋迷,他和“黑刀客”交情最深,不禁老泪纵横,悲伤欲绝。
  乐逸和白冰歉然地道:“都是因为我俩之事,才使各位前辈遭致不幸。我俩必尽所能,除去这一干血魔!”
  余梦真肃然地道:“据我所知‘九州飞魔’于涛,昔年和‘铁翁仲’相伯仲,而现在他似乎可以役使‘铁翁仲’,足见他已获得魔刀歌,因此乐逸和白冰的招式,都渗入魔刀歌精华,但却未能一窥全豹。然而,‘恨世太保’竟也和他们同流合污,大出意料,而此人功力之高,犹在‘九州飞魔’于涛之上,所以我们必须筹谋对策!”
  奚铁笙道:“那蒙面人一定就是‘九州飞魔’了?”
  余梦真道:“不错,但你切勿轻视他,他所以深藏不露,乃是想在正月十五那一天一举歼灭白道高手。”
  这时小六子“呜呜”哭泣和“呼噜呼噜”吸鼻涕之声不绝于耳,老棋迷大声道:“小子快别哭了!使人怪心烦的。和你师父一样,鼻子里从来没有清理过,真是宝一对!”
  老棋迷为“黑刀客”买了棺材,装殓起来,道:“老夫和老黑相交数十年,情非泛泛,此番决一死战,势不两立,老夫为了安慰老黑在天之灵,十五日那天要将老黑的棺木抬往靖山仰天坪,一方面可以激励士气,同时事后可将一干魔头的首级拿来祭奠老黑,谅各位不会反对!”
  诸人当然不便反对,就把“黑刀客”的棺木停放在大厅之中,派人小心戒备,而奚铁笙在这几天之中,更加紧研习魔刀歌。
  五天匆匆溜走,一干高手抬着“黑刀客”的棺木,进入崤山之中。
  崤山又名嵚釜山,在河南洛宁县北,东接渑池,西北接陕县,分东西二崤,元和志载:自东崤至西崤约三十五里,东崤长坡数里,峻阜绝间,车不得方轨,西崤全是石坡,险绝不异东崤。
  按崤山朗涵谷关东端,而仰天坪即在东崤之中,虽不是东崤主峰,却非常险峻峭拔。
  晚一辈的年轻人轮流抬棺来到仰天坪之上,只见数百名彪形大汉,将仰天坪团团围住,中央置一案,坐着三个人。
  其中“铁翁仲”坐在下首,“九州飞魔”居次,“恨世太保”高据首席,由于“九州飞魔”和“恨世太保”都戴有面罩,仍然看不到他们的真面目。
  一干白道之人以余梦真为首,率众进入包围圈之中,放下棺木,都打量着四周地形及对方的人手。
  奚铁笙低声对余梦真道:“余前辈,家师祖在那里?”
  余梦真沉声道:“于涛,今日之战,强存弱死,因此,我方已将‘黑刀客’的棺木抬来,表示破釜沉舟、誓死不屈之志,那么乐奇现在那里?”
  “九州飞魔”阴声道:“带乐奇——”
  只见一干大汉闪开一个缺口,乐奇大步走入场中,径自向桌边走来,对一干白道人士视如未睹,大剌剌地坐在“九州飞魔”对面。
  乐逸朗声道:“爹爹,现在敌我分明势不两立,难道您老人家还不脱离——”
  乐奇哼了一声,并未答语,奚铁笙对师祖一线信心,到此已经破灭,正自暗暗叹息之时,乐逸已经大步踱入场中,厉声道:“于涛,在下想和你见个高下!”
  “九州飞魔”耸肩阴笑一阵,道:“你还不行!乐奇,本座派你把乐逸拿下!”
  乐奇大步走到乐逸面前,神色肃然,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父子之情,“刷”地一声,乌木剑已撤在手中。
  一干白道高手面色黯然,这真是任何人所想不到之事,如今乐逸神智已复,而乐奇却由正变邪了。
  乐逸骇然退了两步,道:“难道爹爹当真要和孩儿动手?”
  乐奇木然地道:“不必多言,快亮出剑来!”
  乐逸含泪撤出长剑,道:“爹爹,您不会使孩儿变成罪人吧?”
  奚铁笙大步上前,热泪盈眶,道:“师祖,您老人家难道真的如此绝情么?你不看在师父和笙儿面上,也该看在余前辈面上呀!”
  乐奇冷笑一声,乌木剑一抡,“外三剑”起手式已施出,乌光乍起,堂堂正正,果不愧为“圣者之剑”。
  乐逸也施出“圣者之剑”接了一招,“当”地一声,乐逸退了一步,其实他并非不敌,而是心理上有了退让之意,而且仅出了五六成力道。
  “刷刷刷”一连七八剑,每一剑都指向乐逸的要害,乐逸面色大变,连连后退,但却守得有条不紊。
  乐奇招式一变,中三剑已告出手,而且乌木剑上立即凝结了一层薄霜,乐逸再也不敢游斗了,立即全力应付。
  奚铁笙对余梦真道:“余前辈,让我出其不意制住师祖好不好?”
  余梦真道:“我早有此意,不过先不要忙,我要看看乐奇是否也被暗算而失去了本性。”
  乐逸的“圣者之剑”传自乐奇,而他在失去记忆之时所学的怪异剑法已经遗忘,自然不是敌手,此刻已退到白道这边。
  白龙川沉声道:“乐兄,你该住手了!”
  乐奇充耳不闻,攻势更加凌厉,招式一变,内三剑已施展开来,乌木剑上结了一层厚冰,幻出一片白光,只闻“当”地一声,冰屑四溅,乐逸竟被震出三步之远。
  但乐奇似乎想杀死乐逸,步步紧逼,毒招尽出,只见他大喝一声,乌木剑挟着啸风之声当头砍下。
  乐逸只得以长剑迎了上去,只闻“咔嚓”一声,乐逸的长剑,一折为二,断了一尺多长。乐逸吃了一惊,暴退一步。
  而乐奇似乎杀机已起,电欺而上,又是“咔嚓”一声,乐逸手中仅剩下一个剑柄了。
  余梦真向奚铁笙一使眼色,奚铁笙左手取下白毛流星锺,右手擎着魔刀疾闪而上,“刷刷刷”砍出三刀,竟将乐奇迫退三步。
  乐逸沉声道:“笙儿勿伤师祖!”
  奚铁笙道:“徒儿知道——”
  右手魔刀施出“玄玄一式”,乐奇竟有点手忙脚乱,奚铁笙左手一抖,白毛流星锤电射而出,迳奔乐奇的小腿。
  “卜通”一声,乐奇应声而倒,奚铁笙一掠上前,点了乐奇的穴道,挟了回来,交给师父乐逸。
  这样一来,白道这边已经不再顾虑了,奚铁笙有了信心,大步走到场中,指着“铁翁仲”道:“‘铁翁仲’,你滚出来领死!”
  “铁翁仲”可怜兮兮地,他自知不是奚铁笙的敌手,却又不能示弱,眼珠一转,对白帆道:“徒儿,你将这小子拿下!”
  白帆心里清楚,即使师徒联手,也未必将人家拿下,但他不敢反抗,只见人群一分,一个高约一丈的巨人步入场中。
  来人正是白帆,双足被奚铁笙削去,已经装上了两只假腿,着地“咚咚”有声。
  奚铁笙沉声道:“白帆,不是我奚铁笙小觑你,你不是敌手!”
  白帆狞笑一声,撤下分水蛾眉刺便刺。此贼的绰号是“赶浪十八飘”,固然水中功夫不差,轻功也极了得,如今装上假腿,却就呆笨多了。
  奚铁笙不想当场杀死他,因为这贼子虽坏,毕竟是“武财神”关啸天的儿子,一抖白毛流星锤,向他的腿上缠去。
  白帆跃起五尺来高,两腿一剪,竟向奚铁笙面门踢到,奚铁笙右手本有魔刀,却弃而不用,一抖白毛流星锤,又向他的小腹射去。
  白帆急打千斤坠,身形一偏又让过白毛流星锤,分水峨眉刺顺手一撩想荡开白毛流星锤,那知奚铁笙此刻功力非比泛泛,在锤上贯注七八成真力,一下缠住了分水蛾眉刺,抖手夺了过来。
  白帆两手空空,身形一挫,以闪电之势,扫出三腿,奚铁笙成心想一鸣惊人,杀鸡儆猴,不避不闪,向他的假腿拂去。
  白帆要想撤腿已是不及,只闻“咔嚓”一声,白帆闷哼一声,左腿应手而折,正是接装假腿之处。
  奚铁笙再抖白毛流星锤,缠住白帆腰部,向怀中一带,白帆的身子立即飞了过来,奚铁笙点了他的穴道,摔在地上。
  奚铁笙两次出手,连擒两个高手,白道这边自是暗暗心折,即“九州飞魔”和“恨世太保”也不由暗暗点头。
  “铁翁仲”缓缓站了起来,沉喝一声:“看兵刃!”十余个大汉,立即抬来了他那巨大的铁翁仲。
  上次巨大的铁翁仲被奚铁笙砸扁,如今仍然没有复原,他手擎巨大的兵刃,有如一个巨无霸。
  奚铁笙大喝一声,白毛流星锤如电射出,同时砍出一刀,“铁翁仲”不敢以兵刃去砸魔刀,只得闪了一步,但白毛流星锤却向他的腰击去。
  “刷”地一声缠个正着,但“铁翁仲”一点也不惊惶,奚铁笙用力一拉,竟纹风未动。
  只见这魔头两足深入泥中半尺,抡起兵刃横扫而来,奚铁笙用力一拉突然一松,“铁翁仲”闪了一步,奚铁笙趋势闪过一击,魔刀顺着白毛流星锤横切而至。
  “铁翁仲”不由大惊,这时也不管兵刃能否挡住魔刀,立即迎了上去,只闻一声大震,巨大的铁翁仲兵刃竟被削成两段。
  奚铁笙趁他骇然一怔之时,全力一扯,“铁翁仲”向前栽了三步,奚铁笙“玄玄二式”立即出手,紫芒一闪,刀尖指在“铁翁仲”的鸠尾穴上。
  全场黑、白两道高手全被震住,“铁翁仲”一双巨目瞪得像小鸡蛋似的,狰狞的脸上变成猪肝之色。
  显然,以奚铁笙的功力,不必推动魔刀本身,只要真力贯于刀身一吐,仅凭刀芒即可戳入对方胸膛之中。
  奚铁笙沉声道:“‘铁翁仲”,以你的名望和身手,足可在武林中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想不到你专门和白道中人作对,你若能悬崖勒马,改过向善,在下就——”
  铁翁仲是何等身分,以他的辈分来说,较乐奇和白龙川两人犹高一辈,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竟被一个年轻人制住,试想他的心情如何?
  “铁翁仲”厉声道:“士可杀不可辱!小子,你就给老夫个痛快吧!”
  奚铁笙肃容道:“尊驾乃一代绝世高手,千万别一意孤行,人生在世,谁也不敢说不受点小挫折,这算不了甚么,像家师及师祖就是一例,被奸人困了数十年,受尽了侮辱和折磨,但他们仍然不屈不挠地继续活下去。”
  “铁翁仲”颓然一叹,道:“小子,别消遣老夫了,快给我一个痛快吧!”
  奚铁笙见他已经动摇,大声道:“晚辈言尽于此,前辈自己选择吧!”
  说毕一抖手撤回白毛流星锤,右手收回魔刀疾退三步,这一手使白道之人大不为然,他们认为对这个巨魔不必枉费心机,不由暗暗作急。
  只见“铁翁仲”一脸怆然之色,仰天悲呼道:“罢了!罢了!老夫叱咤一世,老来竟一败涂地,还有何颜见人……”
  巨掌力拍两下,只闻“啪”地一声,他那巨大的头颅,被拍得粉碎,脑浆四溅,惨不忍睹。
  然而,他的尸体并未倒下,迈开大步,竟向“九州飞魔”和“恨世太保”扑去。
  他那巨大的身子一扑之力十分惊人,“九州飞魔”和“恨世太保”骇然离座,闪了开去,只闻“咔嚓”一声,“铁翁仲”巨大的身子倒在桌案之上,竟将桌子压得粉碎,倒地而亡。
  一个人拍碎了脑袋之后,仍能冲出好几步,当真是骇人听闻,由此可见,这魔头在临死之前,已经恨透了“九州飞魔”和“恨世太保”,若非他受到盛名之累,也许会改过向善,投入白道这边。
  一干白道高手见他如此下场,都连连叹息不已。
  “九州飞魔”和“恨世太保”咬了一会耳根,立即沉声道:“古苍,你再接这小子几招!”
  “云中飘”不由怔了一下,心中却又暗骂不已,连“铁翁仲”都不是敌手,分明是叫他出去送死,由此可见,这两魔头也是徒有虚名之辈。
  这显然是想以车轮战法,消耗奚铁笙的体力,但他也不敢反抗,立即走到扬子中央。
  白冰一闪而出,低声道:“笙儿,你还有压轴戏呢!这一个魔头交给我吧!”
  奚铁笙道:“师母,有弟子代劳,何用你老人家出手!”
  白冰道:“自我恢复记忆之后,寸功未立,于心不安,况且,不是师母泄气,如今堪与这两个巨魔颉颃的,也只有你一个人,怎能上他们的当,而消耗了你的体力,你快退下去吧!”
  奚铁笙只得退了下去,白冰撤下魔笳,对古苍道:“古苍,刚才的一切谅你已经看到,‘铁翁仲’临死已经悔悟,只是受了盛名之累,不愿苟活偷生,显然他已看出这两个巨魔的阴谋。他们不过是想利用你们,其实你们死了,他们根本就不关心,我奉劝你及时回头,免得……”
  古苍何尝不知两个巨魔心地毒辣,但一个人一旦步入歧途,像陷入泥淖中一样,要想拔出腿来谈何容易!
  他若决心改邪归正,早在白帆对他不敬之时,就该毅然脱离邪魔了,因此,他冷笑一声,也不答话,欺身上步,一式“天外来钹”,猛拍白冰双耳。
  白冰身形一挫,魔笳三叠立告出手,古苍虽然和白龙川平辈,但因他没有兵刃,而且白冰这些年来功力也精进不少,已和白龙川差不了多少,力劈数掌,竟未能击退白冰。
  白冰放手抢攻,不再留情,她虽然年已三旬,但因驻颜有术,看来不过二十许人,风姿绰约,婀娜动人,此刻展开身法,更有如凌波仙子一般。
  百十招过去,古苍反落下风,事实上如果古苍能沉着应敌,即使胜不了白冰,扯成平手,绝无问题,但因他心理上落了下风,信念一摇动,缚手缚脚,功力自然打了折扣。
  最大的原因是,他心中非常窝囊,过去他也算是一号人物,想不到现在竟被视为一个无名小卒,只能垫垫场子。
  心里一窝囊,斗志全消,白冰越打越勇,竟将古苍迫退五六步之远,堪堪不敌了。
  白冰见时机已到,厉叱一声,魔笳作十字形划出,只闻半声闷嗥,古苍的半片头颅竟飞出三丈之外。
  这老魔更狠,这时正面对着两个巨魔,两足一点,身子平射而出,显然也想在临死之前,发泄胸中的闷气。
  “九州飞魔”阴笑一声,大袖一拂,只见古苍的尸体分散开来,手臂向东,两腿飞向西边,心肝五脏则堆在地上。
  白冰退了下去,一干白道人士大摇其头,只闻“恨世太保”嘿嘿阴笑道:“痛快!痛快!于兄这手干得很利落,小弟佩服得很!”
  “九州飞魔”沉声道:“白龙山,这一场看你的!”
  白龙山面色大变,木然走到场中。关啸天一闪而出道:“这个交给我吧!”
  白龙山也不开腔,施出“摧心掌”,推出一道罡风,关啸天青龙偃月刀哗啦啦一声,当头斫到。
  这种长兵刃有长处也有短处,对方只要让过尖端,即可欺近相搏,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白龙山深知此理,况且他知道关啸天有“拖刀计”绝招,为了不让他施展,顺着柄欺了上来。
  白惊鸿惊呼了一声,父女连心,理所当然,关啸天只得腾出一掌,力劈白龙山的前胸。
  白龙山的功力不在关啸天之下,冷笑一声,左手一格,右手变掌为爪,向关啸天左肩抓到。
  关啸天这时就是弃刀也迟了一步,只得以刀柄迎上,那知白龙山这一爪是虚,左手力拍而下。
  “蓬”地一声,关啸天的身子倒飞一丈多远,白惊鸿悲呼一声,只见他的胸骨全部粉碎,嘴唇动了几下,似想说话,却又未说出来,竟溘然长逝了。
  白惊鸿发出凄厉的哀号,四山回应,令人断肠,奚铁笙和白玉娟立即上前劝慰,奚铁笙咬牙切齿,正要上场,突见白龙川掠了上来,道:“笙儿!这畜生由我来拾掇他!”
  白龙山一看自己的弟弟出场,自知不易讨好,沉声道:“白龙川,咱们乃是手足,你最好别和我动手!”
  白龙川冷笑道:“白龙山,你作恶多端,甘为这几个巨魔驱使,我只有大义灭亲了!”
  白龙山见无法善了,闷声不响,扑了上来,白龙川早想把他除去,不闪不避,以魔笳划了个十字,飞起一腿,“叭”地一声,竟将白龙山踢上五六丈之高空。
  白龙川一脸冷峻之色,将魔笳放在唇边,小笳十九拍立即奏起,异声大作,有如金铁穿刺钢板所发出的声音,只闻“蓬”地一声,白龙山的尸体,竟承受不住这碎金裂帛的笳声,在空中爆炸开来。
  肉块骨屑四溅,血肉模糊狼藉一地。
  一干白道高手,心神大畅,知道今天再也不必留情,白龙川故意如此,正是对诸人的启示,产生了带头作用。
  “金脖银手”熊昆,自知迟早必轮到自己,不如自动出场,况且他认为白龙川未必是他的对手。
  白龙川沉声道:“几个魔头的下场你已经看到了,难道你还不回头?”
  “金脖银手”冷笑道:“鹿死谁手尚在未定之天呢!白龙川,你不是老夫的敌手!”
  白龙川哂然地道:“既然如此,你就出手吧!”
  “金脖银手”一抖那银光闪闪的流星手,电即而出,白龙川魔笳横切,将流星手撩了开去。
  那知这流星手的钢链有锁拿兵刃的功用,魔笳立被夹住,“金脖银手”狞笑一声,以流星手末端甩了过来,猛砸白龙川的右臂。
  显然,白龙川的魔笳若不撒手,一条右臂也就废了,在这紧要关头,白冰惊呼一声,一干高手也都面色大变。
  好个白龙川,就在这时,竟将头部向魔笳凑去,只闻一声裂帛之声冲天而起,原来他又吹起大笳十八拍。
  大笳十八拍比小笳十九拍更加霸道,有碎金裂帛的威力,“金脖银手”陡然一震,白龙川趁机一抖魔笳,撤了回来,出手逾电,以魔笳三叠最后一招,放在“金脖银手”的肩井穴上。
  一扬惊心动魄的搏斗,就此结束,一干白道高手不由长长地吁了口气,同时暗暗佩服,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金脖银手”面色惨白,只要白龙川笳上用力,必定立毙当场,凡有血有肉之人,没有不怕杀的,他的额上冒起了汗珠。
  倏地,四周大汉一阵大乱,纷纷走避,只见“慈心菩萨”韦玉琴一掠入场,面色黯然,看了白龙川一眼。
  她昔年暗恋乐、白两人,终因失恋由妒成仇,乃与白道人物为敌。现在一心向善,本不欲多事,但她知道这些魔头不会有好下场,而“金脖银手”乃是她的师兄,昔年他曾百般接近她,终因她对乐、白两人着了迷,拒绝了熊昆,如今想来,对熊昆也感内疚,因此,她必须救熊昆一次,以报知遇之恩。
  而白龙川已知她的心意,道:“玉琴,你有话就说吧!我也不会使你失望的。”
  韦玉琴幽幽地道:“往事如烟,不堪回首,承你不念旧怨,我韦玉琴已铭感五中,本不应再有所要求,不过,熊昆他昔年对我……”
  白龙川微微一叹,撤笳退了两步,道:“既然如此,你就带他走吧!”
  韦玉琴显然十分激动,向白龙川福了一福,道:“此恩此情,只有来生报答了!”
  说毕,向熊昆看了一眼,转身向仰天坪下掠去,熊昆一脸惭容,默然跟着离去。
  “九州飞魔”厉声道:“且慢!要走也得向本人说一声,熊昆,你还有点骨气没有?”
  韦玉琴又踅了回来,冷冷地道:“你若有骨气,第一个就该由你出手,明知‘铁翁仲’不是奚铁笙的敌手,却要他垫场送命,像你这种卑鄙之人也配谈骨气么?”
  “天台棋痴”立即拍手大笑道:“骂得好,骂得好!老魔,依我看来,你即使有骨气,也和别人的不一样!”
  “纹身野叟”道:“老棋迷,你说说看,他的骨气为何不一样?”
  “天台棋痴”道:“我看他生了一身软骨!”
  此言一出,引起一阵大笑,就在此时,韦玉琴和熊昆联袂下峰而去。
  “九州飞魔”气得狞笑连连,道:“老贼,待会我要叫你知道厉害!”
  “天台棋痴”道:“你的厉害我早已领教过了,你再厉害,却连真面目也不敢示人,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可能是私生子,再不然就是婊子生的!”
  “哈……”
  又是一阵狂笑,“九州飞魔”狞笑连连,步入场中,仰天坪上充满了杀机,笑声戛然而止。

  第三十七章 三寸气在千般用
  “九州飞魔”此番露面,尚未过手,一般人虽知他的功力较之“铁翁仲”高出多多,但谁也未曾见过。
  然而,无论如何,老棋迷绝对接不下对方三招,这一点不容置疑,但老棋迷并未被他骇退,仍然站在那里。
  奚铁笙一掠而上,对老棋迷道:“前辈请退下,由晚辈代劳吧!”
  老棋迷成心想消遣老魔一下,大声道:“小子,你退下去,老夫今夜非教训他一顿不可!”
  这明是虚张声势,却气坏了“九州飞魔”,厉声道:“你们两人一块上吧!”
  老棋迷道:“老魔,你的棺材带来了没有?须知我们虽是敌对之势,若你一旦溅血当场,我们也不忍使你曝骨荒山,总得把你盛殓起来,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埋了!”
  “九州飞魔”气得哇哇大叫,道:“老贼!老夫若不能在三招之内将你活劈了,誓不为人!”
  老棋迷大声道:“各位听到没有?这是他亲口说的,如果他在三招之内赢不了奚小子,他就是个活王八!”
  “哈。”
  老棋迷在一阵哗笑声中退了下去,老魔被他骂了一顿,却又不能立刻动手杀死他,气得须发皆张。
  然而,他看看地上“铁翁仲”的巨大尸体,狂傲之态顿时收敛了不少,不错!他的武功较之“铁翁仲”高出一筹,但是否能赢得了奚铁笙,仍无把握。
  两人相距一丈左右对峙着,仰天坪上一片死寂。
  奚铁笙道:“老魔,看在你这把年纪上,让你先出手!”
  “九州飞魔”知道对方想激怒自己,立将怒火压下,沉喝一声道:“小狗找死。”
  未见他迈步,已在奚铁笙四周绕了一圈。
  这只是旁观者的感觉,奚铁笙却看得清楚,不由吃了一惊,心想:他既称飞魔,轻功自然举世无匹,我可要小心了。
  奚铁笙以静制动,身形也随着转了一周,“九州飞魔”身如纸片,又倒转了一周,仍未出掌。
  这不过是试试奚铁笙的反应如何,这样一来,他也不敢大意,大喝一声,仅欲起三五尺之高,两掌猛劈,乍看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这正是他的“乱魂迷踪手”绝技,配合他的绝顶轻功,足不沾尘,乱劈乱拍,令人防不胜防。
  奚铁笙被他的声势震住,手忙脚乱,退了三步。
  老魔一旦得手,更加凶猛,有时身形平卧空中,有时倒立,有时平掠绕圈子,乱劈一通,掌力之雄浑,无与伦比。
  奚铁笙又被迫退两大步,一干白道高手不由同时色变。
  余梦真沉声道:“笙儿沉住气,收慑心神,这是他的‘乱魂迷踪手’,乍看无章法,事实上攻守都有分寸——”
  奚铁笙心中一动,不再后退,如果他再退几步,就算输了,因为已经接了两招。
  奚铁笙“呛”地一声撤出魔刀,“玄玄二式”立告出手,方圆数十丈之内,紫芒耀目,砭骨生寒。
  “九州飞魔”不敢硬接,退了一步,奚铁笙撤出白毛流星锤抖手甩出,同时又施出“玄玄三式”。
  这一招威力之大,无法比拟,“九州飞魔”自感无法化解,正要后退,白毛流星锤已到了他的下盘。
  “刷”地一声,白毛流星锤在他腿上缠了两道。
  好个老魔果然比“铁翁仲”高出多多,他临危不乱,趁白毛流星锤尚未收紧时,足尖一点,竟脱出白毛流星锤的圈套,拔起二十余丈之高。
  这等轻功,可以说见所未见,只见他头下脚上,疾泻而下,两掌交推,五六道罡风猛压下来。
  奚铁笙不便硬接,闪了开去,只闻“轰轰”数声,地上显出五六个大坑,黄尘暴卷,弥漫了整个仰天坪。
  奚铁笙不由骇然,就在老魔身形落地时,奚铁笙白毛流星锤一甩,人也跟上,拦腰又是一刀,快逾闪电。
  老魔没有想到奚铁笙出招如此之快,闪过魔刀却无法闪过白毛流星锤,“刷”地一声,腰部已被缠住。
  奚铁笙用力一扯,然后松手一放,立即疾扑而上,老魔一个踉跄尚未站稳,只见刀尖一闪,魔刀已平放在左肩之上。
  这一手比杀死他还难受,但就在此时,奚铁笙身后发出一声娇呼,奚铁笙大吃一惊,侧头一看,原来是白惊鸿竟被白帆抓住了脚踝,扣住了涌泉穴。
  就在此时,“九州飞魔”身形疾挫,解开白毛流星锤疾退一丈之外。
  原来白帆被点了穴道,摔在一边,大家都以为他的腿又断了一条.,绝不会再出花样,况且奚铁笙和“九州飞魔”动手,算是武林难得一见的搏杀,大家都聚精会神,忽略了此贼。
  白帆仍然坐在地上,扣着白惊鸿的右足,嘿嘿狞笑道:“奚铁笙,我白帆到此地步,再活下去也没有意思了,现在我捉到一个替死鬼,总算捞回一点本钱!”
  奚铁笙不由面色大变,缓缓走了过来,道:“白帆,她是你的妹妹呀!你这狗贼难道连自己的手足也不放过?”
  白帆狞笑道:“甚么手足不手足,她能帮你对付我,早已不认我这哥哥了,现在你想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奚铁笙狠声道:“要活的怎样?要死的又怎样?”
  白帆道:“要活的就放我走,但她也要跟我走,我保证不伤她分毫,待我脱离险地,再放她回来!”
  白惊鸿粉面黯然,含着泪水说道:“笙哥,小妹早就想到迟早会有这一天,因为小妹自知命薄,没有福分与你白首偕老,你千万别上当,即使你依了他,小妹也不会活命!”
  奚铁笙也深知这贼子的为人,根本不能信任他,然而,这件事明知不可为也不能不为,他总不能眼看着白惊鸿立刻死去呀!
  一干白道高手,谁也不愿表示意见,因为这件事责任太大,只能让奚铁笙一人抉择。
  白玉娟也急得热泪盈眶,大声道:“笙哥,就依这狗贼吧!”
  奚铁笙点头,正要回答,只见罗莲一闪而出,走到白帆面前,道:“白帆,你放下白姐姐,由我作押如何?”
  白帆狞笑道:“你算甚么东西,奚铁笙有没有你,都是一样!”
  罗莲道:“错了,笙哥哥最喜欢我,我们虽然尚未结褵,已经算是夫妻了!”
  此言一出,奚铁笙面色微变,其实这件事早在余梦真等人意料之中,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口说出,却是出乎意料。
  而罗莲说出此话,一点羞耻之态也没有,反而使白帆怔了一下,罗莲又微微一笑,道:“白帆,你难道不信我的话么?”
  白帆道:“我当然相信,奚铁笙一向就是个伪君子,却骂别人是畜生,现在大家都该明白了吧?”
  罗莲道:“既然如此,你答应由我代替白姐姐了吧?”
  白帆道:“不行!你虽然和奚铁笙干了苟且之事,他仍然无意要你作妻子,他只是想玩玩你——”
  罗莲突然掩面哭了起来,哭得十分悲伤,奚铁笙更加局促不安,心想:这女人真是十三点!
  那知罗莲“呜呜”哭泣,两手捂面,却自指缝中望去,只见白帆望着奚铁笙发出幸灾乐祸的阴笑。
  就在这一瞬之间,罗莲出手逾电,飞起一脚,正踢在白帆抓着白惊鸿足踝那只手腕之上。
  这一脚她用了十成真力,而且白帆万没料到这一手,手腕差点被踢断,立即松了手,罗莲伸手一拉,将白惊鸿带出一丈之外。
  也就在这同一时间,奚铁笙一抖右手中白毛流星锤,快逾流矢,在白帆脖子上缠了七八道,轻轻一带,白帆的身子竟飞到奚铁笙面前。
  由于这一带之力,白毛流星锤收紧,白帆面孔变紫,额上青筋暴起,好像粗大的蚯蚓一般。
  奚铁笙咬牙切齿,立掌如刀,就要劈下,白惊鸿悲呼一声,奔了过来,道:“笙哥,请你看在家父惨死、骨肉分离分上,饶他一命吧!”
  奚铁笙颤抖着手,半天才颓然放下,他看看一边关啸天的尸体,不由长叹了一声道:“鸿妹,此贼人性早泯,连畜牲也不如,谁敢担保他今后不残害同道,为害武林?”
  白惊鸿泪如泉涌,道:“笙哥,我现在只有这一个哥哥,我想,只要是一个人,总有良心,此番你放了他,他会改过向善的!”
  奚铁笙立即向一干白道人士望去,想征求他们的意见,那知一个个都面色木然,显然没有一个人愿为他说情,因为这贼子太毒了。
  奚铁笙道:“鸿妹,我郑重声明,看在你的面上,我可以再次破例放了他,然而你必须征得余前辈的同意!”
  白惊鸿回头向余梦真望去,余梦真神色肃然地道:“鸿儿,妇人之仁,往往贻害大局,这件事你要三思一下才好,为了整个武林大计,绝不能以自己的好恶,慷他人之慨。”
  就在她语音未毕之时,白帆两手一分,右手疾抓奚铁笙的小脚,左手猛抓白惊鸿的足踝。
  奚铁笙距白帆最近,已被抓住,然而白帆这只右手腕刚才被罗莲踢了一脚,差点折断,自然用不上力,奚铁笙轻轻一挣,就脱出掌握,退了三步。
  然而,白惊鸿又被抓牢,但她一点也没有惊惧之色,连动也没动一下,一个人一旦有了厌世的念头,死,已不足威胁他了。
  白惊鸿对奚铁笙道:“笙哥,小妹唯一感到抱愧的是,今生不能服侍你,辜负了你一片爱我之心,如果下世小妹能托生为人,一定补报你的大恩!”
  奚铁笙面色铁青,连身子也颤抖起来了,他知道,这一次谁也救不了她,这也怪他太大意了。
  白惊鸿道:“哥哥,既然爹爹已死,小妹弄得这般模样,也不想活了,干脆我们到地下陪爹爹去吧!”
  白帆道:“我正有此意,今生已无希望报仇雪恨,只有待来生!”
  他说到这里,对奚铁笙狞笑道:“奚铁笙,你少年大成,一切都顺心遂意,只有这件事将使你一生难以安心,引为终生憾事!”
  余梦真沉声道:“白帆,你放了鸿儿,由老身作主,放你一条生路,绝不食言!”
  白帆狠声道:“我也想开了,就是放了我,今后活在世上也是苦多于乐,告诉你们,现在任何事都不足以摇动我的信念。”
  此刻,一干魔头袖手旁观,不时发出幸灾乐祸的阴笑,使奚铁笙一颗心更像刀戳一般。
  白惊鸿道:“各位前辈,永别了!”
  她继又沉声道:“哥哥,要死就快点,我们要追上爹爹!”
  白帆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厉啸,说是啸声不如说是临死的悲鸣,由此可见,这贼子至死不悟。
  他啸声良久始停,又哈哈狂笑起来,这种笑声比哭还难听,蕴含着无限的怨毒、凄怆和绝望的气氛,但却没有忏悔的意味。
  就在这时,他突然一跃而起,力道全贯于头上,向白惊鸿的头上撞去,这是临死时全部功力所聚,自然非同小可,只闻“卜”地一声,脑浆四溅,两具尸体同时倒下,气绝身亡。
  这简直是人世间最残酷的自杀之法,一些高人包括几个魔头在内,也都惊呆了,而奚铁笙却悲恸得目布血丝,面部扭曲,令人不敢逼视。
  仰天坪一片饮泣之声,尤其是白玉娟和罗莲的哭声凄婉动人,使这荒山中充满了愁云惨雾。
  就在此时,“九州飞魔”疾扑而上,向奚铁笙肩头抓去。
  余梦真惊呼一声:“笙儿小心……”
  奚铁笙陡然一震,心底升起无比的杀机,不闪不避,以“玄玄三式”推出一掌,只闻“轰”地一声,老魔闷哼一声,退了五六步,奚铁笙也踉跄退了五六步。
  老魔是蓄势而发,奚铁笙是仓卒出手,由此可见,奚铁笙的功力比老魔略高一筹。
  奚铁笙仰天发出一声厉啸,缓缓欺上,道:“老魔,今夜奚某必使你溅血荒山。”
  “九州飞魔”道:“小子,你死定了!”
  “轰”地一声,又接了一掌,这次老魔更惨,歪歪斜斜退了七八步,地上留下三四寸深的足印。
  奚铁笙已经红了眼,“玄玄三式”再告出手,老魔不能不接,竟被震出一丈多远,差点栽倒。
  老魔动了真火,歘起身形,在空中划了个半弧,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当头劈下十五六掌。
  奚铁笙也犯了牛脾气,力迎而上,“蓬蓬蓬”又接了几掌,老魔的身子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落在两丈之外。
  奚铁笙疾扑而上,狠声道:“老魔,在你临死之前,我要问你几句话!”
  “九州飞魔”老怀激荡,默然不语。
  奚铁笙道:“老魔,昔年暗算‘紫府’和‘神宫’两位掌门人,可有你一份?”
  “九州飞魔”阴声道:“当然有老夫一份!”
  奚铁笙道:“‘恨世太保’呢?他有没有出手?”
  “九州飞魔”狠声道:“不知道!”
  奚铁笙厉声道:“使乐、白两位前辈失去记忆,可是你施的手脚?”
  “九州飞魔”道:“当然!”
  奚铁笙道:“‘恨世太保’,你和他同流合污,使他们失去记忆,是何居心?”
  “恨世太保”嘿嘿冷笑,却未答话。
  “九州飞魔”沉声道:“叶一岚,你也该动手了,今夜之战,强存弱亡,势不两立,难道你能袖手不管?”
  “恨世太保”冷笑道:“于涛,本人有言在先,此次过手,本人最后挑大梁,年轻小伙子自然要交给你,你若是自认接不下来,可以说明!”
  这一手真绝,以“九州飞魔”的身分,当然不能承认接不下一个年轻人,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这年轻人乃是当今第一高手,这个哑巴亏算是吃定了。
  “九州飞魔”大喝一声,再次扑上,只见“恨世太保”缓缓站了起来,道:“于涛,你先请退下来,让我接一掌看看!”
  “九州飞魔”求之不得,立即收手退了五六步,只见“恨世太保”大剌剌地走到奚铁笙面前,道:“小子,你先接我一掌——”
  说毕,足踏子午,身形微挫,两掌平胸,缓缓推出,显然他想以十成真力击败奚铁笙。
  奚铁笙也暗纳十成真力,蓄势以待,这魔头既然声言要挑大梁,功力自比“九州飞魔”高出多多。
  那知此魔突然撤掌欺身逾电,托住了奚铁笙的双肘,仰天狂笑起来。他以这种手段对付一个年轻人连“九州飞魔”也大为不齿。
  然而,一干白道高人都慌了手脚,同时也万分惭愧,今夜奚铁笙连挫数大魔头,别人根本帮不了忙,如今他被阴谋制住,全盘皆没。
  余梦真面色大变,她本是十分稳沉之人,在此情形之下,也沉不住气了,沉声道:“叶一岚,据本人所知,昔年你虽然喜怒无常,杀人无算,尚无恶迹,而被杀者都有不是之处,难道你以这种卑鄙手法暗算一个年轻人,也不惭愧么?”
  “恨世太保”冷笑道:“俗话说:兵不厌诈,光凭武功,那是江湖末学的打法,高人异士不屑为之,智勇兼备,才是大英雄、大豪杰!”
  余梦真冷笑道:“由此看来,你也不是奚铁笙敌手了?”
  “恨世太保”道:“这小子功力再高,火候终是不够,老天岂能与他相提并论!”
  “天台棋痴”道:“老魔,不必吹牛,若你不怕他,尽可放了他公平一搏,如果,这小子不敌,别人才不会讥笑你。”
  “恨世太保”冷笑道:“高手过招,全凭手脑并用,这小子如此大意,足见他是一个庸才,空有一身绝学,又有何用!”
  突然,“九州飞魔”微噫一声,对“恨世太保”,道:“尊驾到底是谁?”
  “恨世太保”道:“老夫‘恨世太保’叶一岚,难道连我也不认识了?”
  “九州飞魔”怔了一下,冷笑道:“据我所知,昔年的‘恨世太保’,声音宏亮,中气之足,说话如雷鸣,你绝不是‘恨世太保’。”
  “哈……”
  “恨世太保”狂笑一阵,道:“你总算还有点心机,不错!本人确不是‘恨世太保’,你猜猜看老夫是谁?”
  诸人不由同时一怔,此人不是“恨世太保”又是谁呢?可笑的是“九州飞魔”和他在一起达数日之久,竟被他瞒过。
  “九州飞魔”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那蒙面人道:“不管我是谁,咱们总是同路之人,你似乎不必斤斤于我的身分问题!”
  “九州飞魔”冷笑道:“依我猜想,你可能是‘无影鬼手’漆仁,昔年曾觊觎老夫的秘笈。”
  蒙面人道:“不错!老夫正是漆仁,怎么样?现在咱们通力合作,可以一举扫平这些自诩为白道人物,你愿不愿合作?”
  “九州飞魔”道:“你既是‘无影鬼手’漆仁,为甚么要冒充‘恨世太保’叶一岚?”
  “无影鬼手”阴笑道:“这当然有原因,将来你自会知道,目前恕难奉告!”
  “九州飞魔”道:“好吧!反正咱们是一条线的两只蚂蚱,合作就能大干一番,若分开来,则不是他们的敌手!”
  “无影鬼手”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尊驾毕竟不愧为一代霸才!”
  他立即对余梦真道:“在目前来说,显然这小子是老夫等人的第一劲敌,自不能放过,但在某一条件之下,本人可以废了他的武功,留他的活口!”
  一干白道高手全凉了半截,一个身负绝学之人若一旦废了他的武功,还不如干脆杀了他好些。
  余梦真面色大变,道:“不必谈了,要想废他的武功,还谈甚么?”
  “无影鬼手”道:“这样吧!你们若不反抗,让于涛废了你们的武功,老夫仅卸下这小子的右臂,留他一条活口,绝不食言!”
  余梦真心念电转,以奚铁笙的功力来说,卸去一条右臂,也算不了甚么,仍可施展绝世武学,问题是这魔头的话怎能相信?万一他自食其言呢?
  余梦真向一干高手望去,脸上泛出极端坚定之色,那可以看出,她已经愿意为奚铁笔而牺牲,只是不知别人意见如何?
  “天台棋痴”道:“老夫行将花甲,死不足惜,废了武功也算不了甚么,正好回家种田去!”
  奚铁笙大声道:“各位前辈不要上当,晚辈既然落入他们手中,他们绝不会放过晚辈,各位千万不要抱着侥幸心理,那是不可能的!”
  余梦真黯然地道:“漆仁,你对天发誓!”
  “无影鬼手”冷笑道:“信就信,不信算了!本人没有发誓的必要!”
  奚铁笙道:“听见没有?这魔头根本没有诚意!”
  “天台棋痴”大声道:“你不发誓我就代你发吧——”
  他大声道:“你若是自食其言,就是北京城内平康里里婊子生的!”
  “无影鬼手”气得哼了一声,场中竟发出一阵笑声。
  “天台棋痴”又道:“老魔!这个誓虽然不大好听,只要你不自食其言,当然无人骂你是平康里的婊子生的,如果你自食其言或者良心不敢发誓,你就是婊子生的!”
  “无影鬼手”冷峻地道:“既然如此,老夫要提前杀死这小子了!”
  一干高手顿时又紧张起来,白玉娟和罗莲已经哭成泪人儿,几次要扑上去,都被余梦真拉了回来。
  这时“九州飞魔”走到“无影鬼手”身边,道:“依于某之见,不必留他的活口,须知以咱们俩目前的实力,只要除去这小子,其余之人根本不堪一击!”
  “无影鬼手”道:“于兄有所不知,我对这小子的绝学来源犯了疑心,必须使他说出心法!”
  “九州飞魔”心中一动,忖道:“我又何尝不想这小子的绝学,既然如此,我得先下手了。”
  “九州飞魔”低声道:“他们这些人虽然任何一个都不是我俩的敌手,然而联手齐上,也非同小可,漆兄不可不防。”
  “无影鬼手”哂然笑道:“那倒无妨,小弟有制敌之法。”
  “九州飞魔”道:“漆兄自信能否接下白龙川、余梦真和司马牛三人联手一击?如果能接下来,其余三人小弟可以应付。”
  “无影鬼手”回头望去,心中盘算,这三人联手,非同小可,实在没有把握。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时,“九州飞魔”出手逾电,在“无影鬼手”腋下攒心穴上戳了一指,左手抓住奚铁笙的儒臂穴,退了一步。
  而“无影鬼手”“蓬”地倒在地上。
  攒心穴在两腋窝之内,与心脉相通,轻戳则血迷心窍,重手法立毙当场,“无影鬼手”功力深厚,虽未受伤,但一时半刻之间,无法动弹。
  他万没料到自己人会向他下手,空自恨恨不已。
  一干白道人物一齐欺了上来,因为对方已经少了一个硬敌,然而,奚铁笙的生命抄在人家手中,仍然不敢动手。
  “九州飞魔”狞笑道:“老夫现在一个条件,你等若能答应,这小子的生命绝无危险!反之,你们该知道后果问题!”
  余梦真道:“甚么条件,你且说说看!”
  “九州飞魔”道:“这小子由我带走,半年之内我就放了他,绝不食言!”
  余梦真道:“你带他是何居心?”
  “九州飞魔”道:“老夫也不必瞒你们,老夫所得的魔刀歌,残缺不全,功亏一篑,需这小子补充一下!”
  余梦真道:“以你的为人,学成之后会放他生还?”
  “九州飞魔”冷笑道:“老夫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告诉你们,老夫要带走这小子,轻而易举,你们动手也是白送性命!”
  余梦真认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真能不杀死奚铁笙,就让他学成魔刀歌的绝学,也可以另筹对策,因此,她又向一些高手望去。
  “天台棋痴”道:“余姑娘,现在比较和奚小子亲近之人,只有你和白龙川两人了,乐奇行为失常,也不必征求他的意见,你们两人就决定吧!”
  白龙川面色肃然地道:“于涛,凭你的身手和身分,也能拾别人的牙慧?”
  “九州飞魔”冷笑道:“其实这也不算拾他的牙慧,魔刀歌并非这小子所创,只是转转手而已,你们快点决定!”
  多费唇舌,也是多余,白龙川对余梦真道:“你看如何?”
  余梦真微微点头,没有说话,这件事有多为难呀!然而,不决定也不行,现在对方要杀死奚铁笙易如反掌。
  突然,白玉娟挣脱余梦真,向“九州飞魔”奔去,诸人大吃一惊。
  “天台棋痴”扬手发出三枚棋子,“叭叭叭”击中了白玉娟的三处穴道,“叭哒”一声摔在“无影鬼手”身上。
  余梦真一掠而上,把白玉娟抱了回来,而余梦真也怕罗莲再冒险救人,顺手也点了她的穴道。
  “九州飞魔”大声道:“你们决定了没有?”
  白龙川道:“决定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驯马难追,希望尊驾信守诺言,以半年为期,放他回来!”
  “九州飞魔”道:“那是当然,哈……”
  笑声未毕,地上的“无影鬼手”身形一弓,疾射而出,出手逾电在“九州飞魔”的鹤口穴上戳了一下,“九州飞魔”身形倒下的同时,“无影鬼手”已将奚铁笙抢到手中。
  情势急转直下,变生肘腋,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一干白道人士全都怔住,“无影鬼手”嘿嘿狞笑道:“老夫号称‘无影鬼手’,当然不是易与之辈,不过刚才很险,幸亏那妞儿倒在老夫的身上,恰巧肘部撞在老夫穴道之上,老夫趁机一冲,就自解了穴道,这也是天意,哈……”
  一干白道人士大摇其头,这两个魔头心机都不简单,这时“无影鬼手”怕“九州飞魔”自解穴道,又踢了两脚,制住了另外两个穴道。
  换来换去,奚铁笙仍然是待罪羔羊,白龙川沉声道:“你要怎样?”
  “无影鬼手”道:“老夫也改变了主意,和‘九州飞魔’的意见一样,半年之后交人,绝不食言!”
  突然,“天台棋痴”走到“黑刀客”那具棺材之旁,贴耳在缝隙处听了一会,面上泛出喜悦之色。
  他大声道:“漆仁,听说你的武功是自成一家,以虚幻飘忽称霸武坛,令人防不胜防,老夫的老友已经死在你们的手中,因此,老夫也不想活了,今夜想接你几招,若老夫不敌,就和老友埋骨在仰天坪上,也好结个鬼伴!”
  此言一出,不但一干高手不知他的用意何在,即“无影鬼手”也不由怔了一下,因为以“天台棋痴”的身手,恐怕连这魔头一招也接不下来。
  白龙川沉声道:“老棋迷你……”
  “天台棋痴”大袖一挥,老泪纵横,道:“老黑是老夫毕生最要好的朋友,我们昔年曾有誓言,不愿同生,但愿同死,白兄请勿多言!”
  余梦真沉声道:“老棋迷,你这样做根本于事无补,你又何苦?况且……”
  “天台棋痴”大袖一挥,转身之时,向白、余等人眨眨眼,大声道:“各位请退后一丈,免得他会说老夫想占他的便宜。”
  乐、余等人知道他要耍花样,却不知道他如何耍法。但知道他不会以卵击石,立即示意诸人退后一丈。
  “天台棋痴”大声道:“漆仁,你敢不敢和老夫动手?”
  “无影鬼手”冷笑道:“老夫一只手就行了!你既然对老友如此忠诚,老夫自然要成全你!”
  “天台棋痴”道:“那么你过来吧!”
  “无影鬼手”道:“为什么要过去?在这里不是一样?”
  “天台棋痴”道:“老夫自知非你敌手,九死一生,要死也得死在老黑的棺材旁边。”
  “无影鬼手”嘿嘿笑道:“老贼,老夫也不怕你玩花样,过去就过去!”
  说毕,力贯足尖,向“九州飞魔”的玉枕穴踢去,只闻“卜”地一声,脑浆四溢,这魔头雄心勃勃,竟落得这般下场。
  一个人生前不管如何叱咤一世,死后都差不多,“九州飞魔”作梦也未想到,他会死在“无影鬼手”脚下,更没有想到与他同流合污之人根本不是“恨世太保”,而是“无影鬼手”。
  一干人如果此时扑上,奚铁笙可能性命不保,而这魔头也逃不了,但投鼠忌器,谁也不敢以奚铁笙的生命当儿戏。
  众人纷纷退出一丈之外,“无影鬼手”拉着奚铁笙大步走到棺材旁,向棺材上望去。
  这魔头也不简单,他认为“天台棋痴”一向玩世不恭,似不会做出这种傻事来,深信这棺材中必有花样。
  然而,白道这边武功最高的是奚铁笙,现在已在他掌握之中,除此之外,任何人藏在棺中,也不足构成对他的威胁。
  因此,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狞笑道:“老贼,老夫先让你三招,而且要在第一招上就打发你去见老友!”
  “天台棋痴”道:“好吧!反正老夫早已不想独活了。白龙川,我死之后,希望你能为我做一件事!”
  白龙川道:“说吧!老夫不会使你失望。”
  “天台棋痴”道:“老夫和老黑青春虚度,光杆一条,在世上冷冷清清,到了阴间可不能再睡凉被窝,因此,请你为我们买两个纸女人,以火化之,我和老黑在阴间也好快活快活!”
  余梦真啐了一口,其余诸人反而被他逗笑了。
  “无影鬼手”沉声道:“快动手吧!”
  老棋迷拍背材,道:“老黑,你等一等我,咱们不久就可以见面了!”
  说毕推出一掌,“无影鬼手”果然没有还手,闪了开去,老棋迷大声嚷嚷道:“一招!”
  他拍出一掌,又踢出三腿,“无影鬼手”又轻描淡写地躲了开去,老棋迷又嚷道:“第二招!老夫快完蛋了!”
  说着又推出一掌,却暴退一步,大声道:“三招……”
  就在此时“无影鬼手”欺身逾电,老棋迷尚未站稳,已经伸手抓了过来,简直快得无法形容。
  “无影鬼手”果然名不虚传。
  就在这千钓一发之时,只闻“咔嚓”一声,那棺材盖飞起数丈之高,自棺中飞出一个白发盈丈、白须满脸,仅露出一双小眼睛的怪人,向“无影鬼手”背后抓去。
  这几乎是同一时间,“无影鬼手”乍感背后锐风生啸,不由吃了一惊,只得收手转身。
  怪老人枯手有如鸟爪,指甲长逾半尺,在“无影鬼手”的右手腕上一戳,立将奚铁笙抢了过来。
  “无影鬼手”惊呼一声,暴退五丈厉声道:“你是‘恨世太保’!”
  此言一出,全场怔住,尤其是奚铁笙,他曾受此老之恩,没有料到这怪老人就是“恨世太保”。
  怪老人道:“不错!老夫正是‘恨世太保’叶一岚,只因昔年手段太毒,自不免杀了一些无辜之人,老来悔过,发誓要为武林做点有益之事。”
  “无影鬼手”自信功力不在“恨世太保”之下,大喝一声,推出一掌,“恨世太保”也不示弱,出掌迎上。
  “轰”地一声,“恨世太保”竟被震出两大步。显然老人内力差了一筹,奚铁笙一闪而上,撤出魔刀,施出“玄玄三式”。
  “无影鬼手”不由骇然,力劈一掌,抽身暴退,只闻“刈”地一声,左袖被魔刀斩下一段,心胆皆裂,回头狂奔而去。
  “恨世太保”道:“小子快追,沿途留下记号,我们随后跟上。唉!老夫不行了……”
  奚铁笙应了一声,疾追而去。

  第三十八章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奚铁笙展开绝顶轻功疾追,但因老魔起步较早,总是相距半里,无法再接近,不久出了崤山,又进入熊耳山之中。
  熊耳山在河南卢氏县南,宜阳县西,双峦并峙,状如熊耳,汉光武破赤眉,积甲与熊耳齐,即指此熊耳山。
  “无影鬼手”的轻功本就不在奚铁笙之下,况且奚铁笙沿途要留下记号,以便与一些前辈连络,越追越远,不久就把“无影鬼手”追丢了。
  由于一些黑道魔头都相继就歼,他必须除去此魔,武林才能平静,奚铁笙深信,有魔刀在手,除去此魔并不太难。
  他在附近找了一周,仍不见老魔的踪迹,天色已明,心中暗暗焦急,同时他想起那位教他魔刀歌的怪老人,不知他怎能藏在“黑刀客”棺材之中?
  而这老人既是“魔刀尊者”,怎又是“恨世太保”?
  不久来到一道山涧之旁,涧中之水十分清澈,他赶了百十里路程,也有点渴了,立即舀着涧水喝了几口。
  突然,涧水之中显出许多人影,有的竟是一些身着树叶的妙龄少女,不下百十人之多,奚铁笙心中一动,知道这必是“恨世教”中之人。另外一些大汉,则是“飞魂堡”中之人。
  但这许多人影非常模糊,可能非常遥远,像海市蜃楼一样,由远处反映在涧水之上。
  奚铁笙深信“无影鬼手”必是扑奔该处,因为这百十个大汉和少女,仍是一道屏障,若结合起来,威力仍不可忽视。
  此刻晨曦初露,山中染上一层灿烂的金芒,煞是好看,也象征着今后武林的光明途程。
  奚铁笙仔细打量反映于涧水之上人影的角度,好像来自对面山顶之上,然而,对面山上苍茫一片,并没有一个人影。
  奚铁笙心想:莫非是鬼魅不成?他毕竟经验不多,而且对这种海市蜃楼还是第一次看到,殊不知这是由于阳光的曲折反射原理,往往在百里以外的景物会出现眼前。
  奚铁笙好奇之心大起,径自奔向对面山顶,那知到了山顶之上,这才知道方向不对,若是由日光反映,不会映在那山涧之上,因为此处正背着日光。
  突然,他发现了一个秘密,只见对面一个绝壁之上,有一道巨大的瀑布,“哗哗”下泻,而水面之上,正有一些隐隐约约的人影在晃动着。
  奚铁笙一看这地形,他认为映在对面湿布上的人影,应该在他的附近,如果不错的话,可能附近有一个秘密的山洞。
  山洞中的一切,映在对面瀑布之上,而那瀑布正对着日光,又映到山涧之上。
  奚铁笙恍然大悟,这湿布相对之处,正是此峰的背面,而这瀑布又比这山背高出多多,因此把洞中的景物映在山前的涧水之上。
  他确信这种猜测没有错,于是就开始在山后寻找,果然,在半山腰处发现了一个大山洞。
  洞口有四个彪形大汉和四个身遮树叶的妙龄少女把守,那四个少女乳头和胯间三角地带仅点缀着几叶树叶,玲珑的胴体一览无遗。
  因此,四个大汉像失魂似的,垂涎欲滴。
  奚铁笙思谋入洞之策,若明上制倒这八个男女,自然也费不了多少时间,但必被洞中之人发现。
  他突然想起一个主意,捏起四块小石,照准四个少女的肥臀掷去,他的手劲奇大且准,只闻“卜卜”数声,小石没入少女的玉臀之中。
  四个少女立即发出一阵娇呼,捂着屁股,蹲了下去。
  四个彪形大汉自然不会放过一亲芳泽的机会,立即上前察看,道:“姑娘那里不适么?”
  他们的手掌触到少女的胴体之上,好像电流触身一般,同时也发现少女玉臀淌下鲜血。
  四个大汉大献殷勤,而四个少女却不让他们察看,拉拉扯扯,扭成一团,奚铁笙自知这一手不登大雅,但为了除去巨魔,也只有一时权宜了,立即飘入洞中。
  进入洞中,可以看到里面火舌跳跃,肃静无哗,百十个彪形大汉,和百十个裸体的少女,分站两边,中央燃烧着数堆烈火。
  熊熊的烈火,将那些少女的胴体映得红中透白,白中泛红,有如玛瑙一般,更加撩人遐思。
  这两排人之间的尽头处站着一个蒙面人,此人正是“无影鬼手”,他正在对一些男女讲话。
  而“无影鬼手”恰巧是背着洞口,因而奚铁笙才能溜入洞中,隐于一条石缝之中。
  那些彪形大汉乍看是在倾听“无影鬼手”讲话,其实都在欣赏对面的少女胴体,贪婪的目光,恨不得透肉而入。
  而那些少女却正眼也不看那些大汉,只闻“无影鬼手”道:“‘九州飞魔’于涛和‘铁翁仲’两人已经死在白道之人手中,他们不久必定大举来犯,本人为了应付大敌,只有接下重任。”
  他说到这里,看了那些裸体少女一眼,道:“人生在世,谁也脱不了阴阳配合之范畴,反之就违反了上天化育万物之主旨,因此,本人宣布成立‘和合教’,自任教主,尔等可以自由选择对象,成为夫妻,繁殖人口,重整旗鼓。”
  那些大汉自然喜出望外,但那些少女都无动于衷,根本不看那些大汉,其中一个少女冷漠地道:“我们的教主呢?”
  “无影鬼手”道:“她已经投降白道一边了,不久即将成为我等的敌人!”
  突然那少女对其他少女大声道:“我们要和教主同进退,不能随便破坏教规,男女苟且之事,本教列为戒律第一条,姐妹们勿信他的谣言!”
  其余少女同声呼应,大声反对。
  奚铁笙暗暗点头,看起来“恨世教”除了恨气太重之外,还不算太邪,尤其对贞操观念非常重视。
  “无影鬼手”冷哼一声,道:“本教主郑重声明,谁敢违背教主之言,决以最严厉的刑法治罪!”
  那些少女根本就不惧怕,大声嚷嚷,坚决反对,而那些大汉却都跃跃欲上,只等待“无影鬼手”一声令下,就可以随心所欲。
  那知“无影鬼手”冷笑一声,道:“这可由不得你们了。”
  语毕,扬手洒出数蓬粉雾,落入火堆之中,刹那间火堆中冒起一阵异香,散发开来。
  “无影鬼手”倏然转身,冷峻地道:“奚铁笙,你也该现身了!”
  奚铁笙心头大震,心想:这魔头果然了得,原来他早已知道自己进入洞中,看来他洒出那数蓬粉雾,定有深意。
  果然,异香一入少女和大汉鼻中,立即情形大变,一个个少女都桃腮红晕,秋波流盼,春心大动之下见向那些大汉缓缓走去。
  奚铁笙大喝一声:“站住!”掠出石缝,迳扑“无影鬼手”,就在这刹间,那些大汉和少女都拥在一起。
  奚铁笙恍然大悟,原来这魔头用心良苦,他并非想重振声威、繁殖人口,而是想以男女苟合的丑态分散自己的精神。
  这一着棋非常厉害,奚铁笙并非好色之人,只因不甘使这些纯洁的少女被那大汉糟蹋,因此,心中一焦急,精神自然分散了。
  “无影鬼手”闪电似的劈出三掌,竟将奚铁笙逼退两步,而他拼命抢攻,分明想使奚铁笙无暇撤刀。
  而此刻那些大汉都像疯狂野兽似的,正在一面拥吻少女,一面脱自己的衣衫,这些少女的清白顷刻之间就要断送了。
  “蓬蓬蓬”!奚铁笙被震退三步,“无影鬼手”的招式虚幻莫测,且出手奇快,奚铁笙被他抢了先机,一时竟无法扳回颓势。
  最主要的是他不忍眼看着百十个少女被污,却又无法解救她们,这样一来,更是心慌意乱,功力自然大打折扣。
  “无影鬼手”不遗余力,狠命抢攻,每一招都指向奚铁笙的要害,而那边的大汉和少女,都发出不堪入耳的性饥渴之声。
  眼看着有些大汉已将衣衫脱去,而那些少女根本不加反抗,任其摆布,千钧一发,危若累卵。
  就在此时,洞口一阵大喝,震得洞壁微微颜动,石屑纷纷洒落,原来是以“恨世太保”为首,带着一干白道之人赶来,只见“恨世太保”扬手之下,掷出数颗药丸,落在火堆之中。
  “波波波”立即爆开,阵阵黄烟,立即弥漫了整个洞中,那些大汉和少女好像立刻清醒了似的,尤其那些少女,发觉背男人搂住,不由大怒,只闻“蓬蓬”之声,不绝于耳,竟将那些大汉震退数步。
  一阵欢呼之后,少女们向白冰奔了过来,白冰两臂大开,搂着一些少女,淌下了激动的泪水。
  那些大汉自知不敌,一个个都愣在当地。
  现在奚铁笙顾虑已失,雄心大壮,仍然不撤魔刀,大喝一声,以掌代剑,施出“圣者之剑”。
  “无影鬼手”的后路已绝,要想逃走也不可能了,只有背水一战,不遗余力,拼命抢攻。
  一干白道高手,挡在门口观斗,余梦真道:“叶一岚,你看笙儿能否赢此一战?”
  “恨世太保”道:“即使赢不了也不会输,对敌过手,士气最为重要,此刻两人的心情恰巧相反,一个是精神百倍,一个是颓然绝望,不得不战,这在心理上就分出高下了!”
  奚铁笙以“圣者之剑”迎敌,由于内力骤増,也堪堪打成平手,若以魔刀招呼,恐怕早就制服老魔了。
  百十招过去,平分秋色,胜败未分。奚铁笙大喝一声,施出“玄玄一式”,此学一出,洞中罡风生啸,石屑纷飞。
  “无影鬼手”全力推掌闪身,仍被震退一步,奚铁笙立即施出“玄玄二式”,罡风劲风更加凌厉,老魔又退了三大步。
  奚铁笙打铁趁热,“玄玄三式”又告出手。
  只闻一声大震,地动山摇,“无影鬼手”踉跄退了七八步,还未站稳,奚铁笙一掠而上,抓住他的右臂。
  “无影鬼手”何等功力,在“玄玄手”的绝学之下,仍然无法抗衡,旷世罕见的搏杀暂告终结,一干大汉不由面色大变。
  奚铁笙手上加劲轻轻一抖,只闻“咔嚓”一声,“无影鬼手”的右臂齐肩折了下来,奚铁笙又抓住了他的左臂,大声道:“老魔,你没有想到今天吧?”
  “无影鬼手”沉声道:“小子,老夫既然栽在你的手中,自是无话可说,你就给我一个痛快吧!”
  “恨世太保”大声道:“小子且慢动手,待我问他几句话!”
  “恨世太保”道:“老鬼,据我所知,你昔年并无太大的恶迹,为甚么冒充老夫之名,和两个魔头同流合污?”
  “无影鬼手”冷笑道:“叶一岚,你不必说风凉话!昔年你的行为和老夫差不多,如今你竟以正人君子自居教训起老夫来了,不是我泄你的气,你恐怕也不是这小子的敌手!”
  “恨世太保”一点也没有动怒,点点头道:“不错,老夫昔年也不能算是正派人物,那么你既然知道老夫不是好人,为甚么还冒充于我?”
  “无影鬼手”道:“老贼,老夫瞧得起你,才冒充于你,因你昔年曾干了几件轰轰烈烈之事,大快人心,再说昔年紫府、神宫的魔刀歌被‘铁翁仲’得去,而不久又被‘九州飞魔’偷走。但‘铁翁仲’却不知道是他所为,那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九州飞魔’仅研了一大半魔刀歌上的绝学,秘籍又被人偷走。所以老夫猜想,可能是你老鬼所为,此番冒你之名乃想把你激出来!”
  “恨世太保”微微一叹,道:“不错!昔年正是老夫偷走了魔刀歌,想不到竟引起武林的无边杀劫,说起来老夫也有不是之处。”
  奚铁笙暗暗点头,这位前辈倒也忠实,勇于改过,和“无影鬼手”相比犹高明多了。
  奚铁笙道:“老魔,昔年暗算紫府、神宫主人,你可曾出手?”
  “无影鬼手”道:“老夫虽然没有出手,却知道此事!”
  奚铁笙厉声道:“老魔,今天杀了你,你认为冤不冤枉?”
  “无影鬼手”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你小子别消遣老夫,快动手吧!”
  奚铁笙道:“你这老魔手毒心黑,留在世上也是残害生灵,我就成全你吧!”
  说毕正要动手,突闻“恨世太保”沉喝一声,道:“小子,且慢动手!”
  奚铁笙道:“难道前辈要为他说情?”
  “恨世太保”大步走到奚铁笙身边,道:“如果认真追溯,老夫也该自绝以谢天下,小子,你准备杀了他?”
  奚铁笙道:“晚辈以为他尚无取死之由,准备再卸他下一条左臂,饶他一命!”
  “恨世太保”慨然道:“武林中人如果都像你这样忠恕待人,永无纷争杀劫发生,既然如此,老夫借他一臂就是了!”
  此言一出,一干高手都不由一怔,手臂怎能借人?
  奚铁笙道:“前辈怎能借他一臂?”
  “恨世太保”长叹一声,道:“老实告诉你,昔年紫府、神宫主人被人暗算之时,老夫也在左近,当然也在觊觎绝世秘籍,未曾出手相救。这些年来,闭门思过,认系毕生奇耻大辱,因此,你小子若无意杀死这老魔,仅取他两臂,老夫也应该赔上一臂,以赎老夫之罪!”
  奚铁笙大声道:“前辈,这万万使不得!你对晚辈的大恩,晚辈还没有报答呢!”
  “恨世太保”道:“吾意已决,若你小子加以拦阻,那是表示要老夫一死而谢天下,老夫绝不会贪生怕死!”
  奚铁笙道:“晚辈绝无此意,即使前辈昔年也有不是之处,就凭前辈嘉惠晚辈,屡次指点,使晚辈的功力徒增数倍,乃能扫平妖氛,对武林及个人已足以交代,又何必——”
  他语音未毕,只见“恨世太保”右臂向左臂上一搭,“咔嚓”一声,硬生生地折下左臂,掷在地上,道:“这老魔折下右臂,老夫取点巧,陪上左臂,恰巧配个对儿,以示彻底忏悔之意!”
  一干高手呆了一下,这时奚铁笙不由自主地松了“无影鬼手”,只见“恨世太保”和“无影鬼手”以仅有的一臂搂在一起,纵声大笑起来。
  这阵笑声中,包含着忏悔者心情轻松愉快的心声,和惺惺相惜的情意,当然,也有些迟暮苍凉悲哀的成分。
  两人笑出了眼泪,“恨世太保”道:“乐奇为了救‘黑刀客’,不惜自贬侠名,故作变节,而发现老黑死了,他决心报仇,才故意和乐逸交手,因为他已将“内三剑’增加了一招,威力大增,他想亲手杀死‘九州飞魔’,用心良苦,令人可敬。至于老夫何时藏于棺中,你们大概也可以猜出,昨夜守灵之人仅小六子而已,自然未能发现老夫。”
  他说到这里,一拉“无影鬼手”,道:“老魔,咱们走吧!”
  “无影鬼手”虎目中蕴着泪水,激动地向奚铁笙看了一眼,道:“俗话说:稻草堆虽高见,却压不死老鼠。我们都老了,也不中用了,未来领导武林,非少侠莫属,各位珍重了,再见!”
  大家眼看两个老人向洞外走去,数步一回头,依恋之情,令人心酸,仅在这一会工夫,他们的雄心、豪气都消失了,自他们佝偻的身躯上即可以看出来。
  突然,“天台棋痴”大声嚷道:“乐奇,这杯酒老棋迷可喝定了吧?”
  乐奇道:“笙儿和两女早已结褵,至于罗莲,只要他们两方同意,似也不必注重形式,你喝那个的喜酒?”
  老棋迷大声道:“老杂碎,据老夫所知,余姑娘昔年还是比较喜欢你,不过是怕白老杂碎难过,所以没有向你表示,以致芳华虚度,糟蹋了无数的花朵和月亮,现在大患已除,你们两位……”
  余梦真的玉面登时红到耳根,啐了老棋迷一口,洞中笑声震耳,和暖如春,连那些待罪的大汉也被一片洋溢的热情感染,顿悟前非.……
  —全书完—
  Q群7649715中华武侠小说,古陌阡2025.12.07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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