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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辛弃疾《墓园飞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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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13: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名辛彦五,河南宛西人。解放前夕流落孤岛台湾,弃武从文,钟情武侠创作,先后以“夕照红、辛弃疾,辛奇,霍去病”等笔名发表小说近百部,五千余万字,作品开武侠小说之新风格,以通俗风趣、情节曲折和弘扬侠义厚道精神而风靡港台及东南亚。他的书,没有大的武林格局,看不到一统江湖大场面,都是寻常的江湖仇杀,笔下通顺流畅,言语朴实,夹杂抽科打诨,显得轻松愉快。代表作《英雄无奈》,《天才小刀》,《恶江湖》,《神笛杀手》,《欲海五壮士》,《龙吟凤鸣下天山》, 后期《墓园飞棺》,《大盗之行》,《无刀刀客》,《武小郎系列》,《皮大侠江湖走透透》系列(即《大侠皮泰来》系列)等等。 今天开始连载 《墓园飞棺》 ( 托名 龙凤子《愚侠戈不邪》)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3:57 | 显示全部楼层
辛弃疾《墓园飞棺》
  ( 托名 龙凤子《愚侠戈不邪》)

  内 容 提 要
  少年戈不邪,自幼父母双亡。在他周围由于他的恶习而引出一连串意想不到的奇遇,幸得终南山百灵子道长真传,学得一身绝世神功。八年后,他身负重任重回戈家园。
  然而,物是人非,戈家园已不见过去的戈家园了。这里,白骨森森、墓陵巨壕连座……,这究竟为何,无人知晓。
  无意之中他遇一奇女子,此人国色天香,肌肤晶莹,似乎能看透她冰肌玉骨,一张粉面嫩白得弹指会破,双目勾人心智、慑人魂魄,他竟不知不觉被其着迷,任其摆布。原来戈家园的墓中有无数奇珍异宝,由此而引发武林各门各派的相互争斗,此女子也是为此目的而勾引戈不邪。
  最终在百灵子道长及武林豪杰的正义感化下,使武林间消除争斗,使此批宝物物归汉室,也使戈不邪得以重建家园并与心爱之人朝夕相处。

  第一章 盗墓人都想发财
  盗墓、挖坟、破棺、打劫死人财物也可称为一种行业,似这种不把死人看在眼中的行业之外的行业,古来就有,不算出奇。
  挖坟为财,挖坟的人还有一套自圆其说的话。
  “人已死了,再多的财宝陪葬,把原属人间的宝贝埋于地下,这埋宝的人就混帐,何不把埋在地下的宝物送给穷苦的人积积德,叫死人早超生。”
  挖坟盗墓的人就是穷人,不信可以打听,没有一个富甲一方的富翁会去盗墓,除了……
  除了那个有怪癖的戈不邪。
  戈不邪有个外号,江湖人都叫他小愚侠。
  愚者,笨也,说得贴切一些,什么侠呀,他简直就是个笨蛋。
  戈不邪世代单传,只不过传到他这一代,断了,原因是戈不邪这辈子从来就没有打算找女人。
  戈不邪本来对于结不结婚无所谓,十六岁那年,他父母就打算为他成亲了,只不过快要拜花堂了,戈不邪的父母却因兴奋过度,死了。其实并非如此。
  死了父母火了儿,戈不邪的婚事也退了。
  戈家在咸阳城南七里半的那座三进庄院中,原有的三个使女四个长工,都被他辞退了。
  戈不邪也走了,咸阳城没有人知道戈不邪去了什么地方,有人以为戈不邪死在外乡了。
  也有人传说,戈不邪去深山修道了。
  戈不邪没有死,戈不邪也没有修道,七年后戈不邪回来的时候,他已具有一身绝世的功夫。
  有人说,戈不邪在终南山中遇上道仙百灵子,戈不邪得了百灵子的真传,练了一身绝世神功。
  别管怎么传说,这件事咸阳人都知道,而且这事发生在元顺帝十九年,南方兵乱最烈的时候。

  ※※      ※※       ※※
  古人说:“乱世遁山林,盛世走城关,长命百岁!”
  而戈不邪却在这年的八月十三日回到了咸阳。  
  几年未归,不知家门方向了。
  戈不邪站在大门台阶上左右看,那种茫然与无奈,他自己也认为够可怜的。
  当他抬头看向大门的那把大锁时,大铜锁不是原来的了。
  戈不邪左手轻拍,“咔”的一声锁开了。
  戈不邪推门走进前院,只见院中草长及膝,再细。看,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院中横七竖八的十几具尸体已成骷髅,有野狐五只,从厢房窜出,跃进大厅里面去了。
  戈不邪立刻追入大厅,八扇落地窗门已破,椅乱桌倒,屋顶上还破了个大洞。
  狐狸不见了,戈不邪绕过回廊快步奔到第二大厅,怪了,这间大厅却十分清洁干净。
  戈不邪双目一亮,他走进这第二大厅,立刻想起了他童年在这座大厅游戏的情景。
  正中央铺的那块巨大的蒙古毛毡,他就常在上面不停地翻筋斗。
  戈不邪转往大厅右暗室,推门一看,他全身一震,那张雕花大床上,横躺着一个女子。
  这女子很白,只一看便知道是着意化装过的。
  她白中透红,双目微闭,樱桃巧嘴微微翘起,妩媚得叫人不愿意把目光移开。                                       
  戈不邪就站在床前紧盯着这女子看,看得眼睛一眨也不眨,鼻孔也翕动不已。
  半晌,戈不邪似被这绝色美女勾了魂似地缓缓坐在床沿上,他伸出一手去试探女子的脉象,一探之下立即把手又缩回来。
  “死了!”
  戈不邪打算看看女子的衣着,他把覆在女子身上的水绿色缎被缓缓掀开。
  戈不邪只掀开一角,忽的怪事发生了。
  只见一双嫩掌疾推过来,眼看就快打到戈不邪的胸膛上了,戈不邪想也未想地暴出双掌迎上去。
  “叭”的一声,四掌接实,立刻间,躺着的女子缓缓坐起来了。
  她的双掌好像有吸力似的,戈不邪的身子往后闪,两人的双掌互有推让,坐着的身子也在微移,于是,木床发出吱吱喳喳声,好像快承受不住了。
  渐渐的,戈不邪已觉出这女子的双掌有了暖流。
  也许这是戈不邪自己身上发出的暖流,即便是自己身上的热力,但女子又为什么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顶撞过来。
  戈不邪暗自吃惊中,他立刻明白这女子没有死,她是个活人。
  就在他这一念之间,女子忽的上身后倾,巧妙地抖出双腿,用力地勾紧了戈不邪的腰。
  戈不邪立刻觉出好像被铁箍箍住了似的,逼得他急忙运气去抵挡被勒紧的腰。
  “嘻……”女子发出刺耳的尖笑,满口贝齿白森森地露出来了。
  这时候,戈不邪不觉得她美,反而恐怖起来了。
  虽然恐怖,但戈不邪并不打算退走,因为这是他的家呀,要走也得是那女子。
  戈不邪把功力运至十成,渐渐的,他的人宛如变成铜铸铁造似的,而自双掌之中逆流出更炽热的火流,抵住那女子双掌发出来的寒气。
  戈不邪原已觉得腰眼地方有一股冰流在侵入自己体内,但当他把功力运至十二成的时候,就在女子一声尖叫中,忽的双掌一松,双腿疾分,拍床而起,穿窗而去。
  戈不邪全身忽松,来不及多想,立刻也穿窗追去。
  戈不邪追到大院中已不见女子踪迹,听风声来自后院,他不加思索地越房扑去,这才发现后院的草丛中也有十多具尸体,有的已白骨隐现,显然这些死的与前面院中的并非是一帮人。
  戈不邪抬头四下看,后院门也上了锁,院子一角那棵梨树还在。
  戈不邪追不到那女子,他站在梨树下想起当年。
  是的,当年他就常爬上这棵梨树,然后攀高滑下,两个长工守着他,怕他摔伤。
  这时候天快黑了,戈不邪打算进咸阳城,先找家客栈住下来。
  戈不邪打算雇两个长工,把家里清理干净,因为这是他的家呀!
  戈不邪不从大门退出去,他越过后院墙,绕过一条小沟往大道走去,忽听远处传来人声,令戈不邪一怔!
  戈不邪闪身躲在附近林子里,只见从大道上来了一批汉子。
  这批人是干什么的?
  戈不邪盯着仔细看,一共来了二十一个大汉,只见每人腰上插了一把刀,肩上扛着锄头,匆匆地走到大门下。
  有个大汉抬头看,他眨动大眼道:“呀! 谁把大锁弄坏了?”
  又有一人道:“一定有人进去了!”
  二十一个大汉,人多胆壮,一拥进了大门。
  这些人先进大院走一遍,对于院子里的尸骨也不觉着害怕,甚至看也不看地走到后院。
  又听那大汉道:“把酒菜取来,咱们大伙吃了以后再去动手。”
  没有人多说话,大家走入偏厢中,两张桌子围着坐,两只灯笼挂起来,这二十一个大汉便喝起酒来了。
  对面的房脊上,坐着的戈不邪就奇怪,这批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带的又是刀又是锄?
  于是,戈不邪不去咸阳城,他决心跟踪这批人。

  ※※       ※※       ※※
  戈不邪潜到偏厢后窗下,他坐在窗外地上,本打算听听这些人说些什么,只可惜房中只是喝酒,没有一个人开口说上一句话。
  便是这些人往外走去,也只听到脚步声。
  戈不邪当然也跟上去了。
  从这些人去的方向看,戈不邪立刻明白这批人是奔向石龙坡。
  戈不邪小时候常去石龙坡,石龙坡上果树多,那地方还是他们戈家的。
  戈不邪就奇怪,这批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去他家的石龙坡。
  渐渐的,戈不邪更吃惊了,因为石龙坡上不知何年何月搭建了个祠堂。
  也许是个庙吧,戈不邪可是没见过。
  至少他小时候未曾见过这座很气派的祠堂。
  只见这二十一个人并未往山坡上走,而是绕到山坡后,只见一大片竹林中筑了个巨大的坟墓。                          
  这样的坟墓很气派,坟前石道十丈长,两丈宽,石道两边有高丈许的石狮石马各两座,还有一块石碑。
  一座不算大的石牌坊就在石道这一端。
  二十一个汉子匆匆地到了那座大坟前,先是有两个汉子取下香纸与火种,洒下石灰半圆圈,俩人口中念念有词,举刀空中乱舞。
  众人跪地,叩首,燃纸钱,上香。
  忽听一人高声唱:“天地有阴阳,阴阳是两界;
  生者多艰难,死者如灯灭;
  可怜求生人,无奈下此策;
  宝是人间物,死者永不知;
  多谢恩赐了,叩首!”
  他叩首两字叫得重也拉得音长,二十一个大汉齐齐地把头冲着大坟墓叩首。
  这些人连连叩了三下,忽地站起来。
  又听那人道:“挖!”
  他这是下达挖坟命令了。
  二十一个大汉中有一半先动手,就听叮当的十把锄头齐挖起来。
  这座巨大的墓是何人的?
  戈不邪根本不知道。
  因为他当年在家的时候,这儿一片矮林,但此刻,戈不邪至少认为,这座墓必然大有来头。
  十个人挖了快半个时辰,忽听有人道: “方爷,挖到石门了。”
  那大汉原来姓方,就听他一声吼:“换班,先叩首。”
  果然,换了另外十人。
  这十人走上前,冲着一块高五尺宽三尺的石板门跪地齐叩首,姓方的头头指着石门,大吼一声:“挖!”
  立刻间,十个大汉举着锄头带铁锹,叮当之声干起来,那石板门够重,但仍然被搬开来。
  有一股寒风自坟中吹出来,姓方的大汉一手举灯一手握刀,他对二十个汉子道: “石门已开,大伙跟我进去,记住,不许开口说话,见棺先叩头,听我的指示再取走宝物。”
  二十个大汉齐点头。
  这些人似乎是行家,便是兴奋,也只在心中,每个人面皮上不见表情。
  盗墓的人除了胆子大之外,便是那股子狠劲。
  当然,看来这批人是有组织的。
  黑暗中,戈不邪就认为这是一帮有纪律的盗墓人。
  姓方的举灯走进去了,他身后鱼贯地跟上这批人,看来这墓够大的了。
  姓方的沿着墓中石道走,走了快三十丈深处他当先举灯停下来。
  “你们看,这就是芙蓉公主与她的丈夫脱脱铁木二人的石棺!”
  立刻间,二十一人又跪地叩首。
  然后姓方的站起来,沉吼一声:“先把四周的金灯银盆铜椅,案上的金龙金猴装起来。”
  立刻,几个汉子收刀插在背后,取了麻袋便把石棺前摆的这些精致的金、银器皿塞入麻袋中,一切收拾妥当,又听姓方的指着石棺,道:“开棺!”
  千斤重的石棺也照样干,这批人带有铁撬,二十个大汉围在石棺四周,大伙咬牙使劲又推又撬,立刻间,石棺发出沙沙磨石声。
  于是,石棺被撬开了。
  大伙灯下仔细看,哦呀呀,金光闪闪一大片,又是锦又是缎,又是珠宝又是金银饰物,死人口中塞的珠子大得似鸽蛋一般,头下枕的龙涎香,棺底还有水银十八斤,看得这批人直瞪眼。
  看一看死人下面铺的金银,尽是百两一根的大金条。四颗硕大的猫儿眼分别放在一只银盘中,搁在石棺内的四角闪闪发亮光。
  两具尸体很安详,一顶金冠搁一旁,上面是各色宝石上百粒,又有官帽一顶,上面好大一块精致翡翠。
  怪的是这些人仍然面无表情。
  他们应该高兴,便是不开口说话,至少应该喜形于色才是。
  可是他们没有,仿佛他们来盗墓,也是出于无奈,出于被逼。
  其实不然,盗墓也是行业,行业就得有行规。
  盗墓的人必须带着几分伤感与无奈,这是对付死人的,表示他们不是为了发财,他们是为了活下去。
  挨饿的人值得同情,死人也同情挨饿的人,所以盗墓的时候是不许有欢笑的,那会遭死人报复的。
  这批人就守行规,他们不但面无表情,便是取宝也有一定次序地伸手。
  先是十人取棺外之物,又十人取棺内的宝物。
  宝物到手,大伙不能面朝前面走,一齐面朝后,一步一步地退出这座巨大的石壕,直到全部走出来。
  就在这时候,那姓方的一声叫:“快进戈家老宅,大伙分了各奔前程!”
  这批人走得快,一路奔回戈家老宅去了。
  一进三进大院,他们奔到大厅上。
  有人关上门,有人再燃两盏灯。
  忽的,这些人再也忍耐不住地哈哈狂笑起来了。
  有人大声笑道:“发了,发了呀,哈……”                                          
  “哈……真他娘的无本万利呀!”
  那姓方的高声道:“把所有的堆在地上,该怎么个分法,且看了再决定。”
  只见那双麻袋堆一起,大伙围起来,有个汉子把一包包的宝物倾倒出来。
  刹时间,大厅上金光闪闪,那灿烂夺目的宝石,看的人们直瞪眼。
  “看看,看看,埋在地下多可惜呀!”
  “人都死了,娘的,还如此铺张浪费!”
  “唉,人家是芙蓉公主呀,公主的丈夫又是脱脱老相爷的儿子,你我算老几?”
  听了这人的话,便已明白此巨墓来头之大了。

  ※※       ※※      ※※
  原来元末顺帝五年,昏君荒淫无道,脱脱为御史大夫,九年,脱脱为右承相,忠勇保朝二十年,这其间曾向顺帝进谏。
  “乞陛下传旨,速诛撒敦,以杜荒淫,否则,必致人心怨离,国家难保,愿陛下察之。”
  顺帝闻奏大悦,赠了许多珠宝金锭。
  那撒敦乃一巨奸小人,便对外放出谣言,说脱脱损人利己,发了大财。
  那脱脱乃文武全才,在元朝南方危机之时,便担任总兵马大元帅,经虎牢关夺回汴梁,又攻占徐州,威震中外,几乎与岳飞一般无异。
  似这样匡扶河山奇才,也免不了被奸人所害,最后还是饮鸩自杀而亡。
  且说这二十一名大汉,满怀高兴,正准备把宝物分别摊开,评价论值,忽的,大厅前后出现四名白衣女子,四女半披长发,双手垂下几乎沾地。
  灯光之下,她们的双目似豹目一般逼人。
  四张面皮,不见血色,一步一步地逼向这批大汉。
  忽有人大叫:“有鬼!”
  姓方的冷冷道: “世间哪儿来的鬼,说不定她们也同咱们一样,是同行!”
  “呛呛呛”之声起处,二十一个大汉纷纷拔刀在手,很有次序地往四个白衣女子杀去。
  令人吃惊的是这些白衣女子身法之妙,费疑所思,刀丛之中白影闪掠,长袖起处,鲜血立现。
  原来这四个白衣女子刀法犀利,身子矫健怪异,穿梭在大厅之中只有五七个旋身间,所有二十一名大汉,无一幸免,全部被杀死厅上。
  四个白衣女彼此点头,抖动长发,飞掠出大厅,刹时间消失在石龙坡林子里了。                                      
  但就在四个白衣女离去不久,大厅的死尸中,怎一人把一张脸自血泊中抬起来。
  这人用手抹去面上沾的鲜血,稍作迟疑,拔身就往大厅外逃去。
  这人正是那姓方的。
  姓方的十分机智,他在四女搏杀中,立刻知道这四女十分了得,他便借着一人挨刀倒下的时候,一头扎在那人流的血泊里,不动了。
  此刻,姓方的已走出大厅,他忽又跳进大厅来,不及多想,抓了一块金砖就逃。
  姓方的刚逃到围墙边,尚未越过墙,忽见来了八名大汉,只见这些大汉奔入大厅之中,把大厅上的死人一具一具地抛入院子草丛里。
  随之,有个大汉道:“不对!”
  另外七人立刻走上前:“管事爷,有什么不对?”
  “交待的是二十一个,怎么少了一具尸体?”
  这几句话听在姓方的耳朵里,吓坏了。
  姓方的又听大厅上有人叫:“快找!”
  只见八人一溜冲烟出大厅,八个人分三批,三个往大门外冲,另外三人往后奔,两个大汉已跃身上了房。
  姓方的更不敢稍动,趴在墙下直哆嗦,后悔回头了这块要命的金砖,否则自己早逃出大门了。
  就在这时候,忽听一声尖叱:“回来,别追了!”
  这声音并不高,但八个大汉立刻又折转回来。
  不知何时,大厅上出现一个女子,那个女子也正是曾与戈不邪对过掌上功夫的女子。
  有个怒汉道:“姑娘,逃了一个!”
  那女子重重地道:“凭你们的功夫,追上也奈何不了他,这人我见过。”
  她指指大厅,又道:“快把血迹清除,东西送回去,不能露出任何痕迹。”
  八个大汉齐弯腰施礼,那女子转身往厅院中走去了。
  这里,八个大汉不再多开口,匆匆地把这大厅上清洗扫净,再把被盗出来的金银珠宝装入麻袋,每个人扛上一袋便往石龙坡那面奔去。
  夜深虫鸣,山林沉静,足音去远,那个姓方的抹头便往大门外奔逃出去。
  他走过土场,转向大道,正庆幸捡回一命,忽的附近传来一声冷笑。
  姓方的大吃一惊,立刻转向再逃,不料刚跑出十几丈远,那冷笑声又在前面传来。
  “谁?”
  姓方的手握腰刀准备拼命。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便只有豁出去了。
  有个黑影就在姓方的前面不远处,那黑影向他招手,道:“别怕,我在这儿!”
  姓方的全身戒备,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双方距离三丈远,姓方的站住了。
  半圆月未照清对方的面貌,姓方的引颈用目看过去:“老兄, 你是……”
  对方不但不回他的话,反而把手一挥,道:“想活命快跟我来,对方快找来了!”
  这人说完,回身便走。
  姓方的稍作犹豫,便快步追上去了。
  果然,就在他刚隐去身形不久,一条细影快逾流星般自这条路上如飞而去。
  姓方的大惊失色,今夜尽遇高人呐!
  姓方的跟着那人走到一片矮林中,那人忽地站定,好像幽灵般几乎与姓方的面碰面。
  “你们盗墓,胆子也太大了。”
  姓方的道:  “朋友,咱们盗墓总比拦路打劫好吧,再说这些死了的人,把那么贵重的宝物埋于地下,可惜呀!”
  不料那人淡淡地道:“那间戈家房舍,怎么死了那么多人? 你知道吗?”
  姓方的道:“戈家绝了,先是两个老的兴奋过度,突然暴毙,姓戈的儿子也不知流落何方,有人传说他入山修道去了,唉,反正这已是七年多以前的事了。”
  那人冷然道:“我在问你,戈家院中为什么死了那么多的人,快告诉我!”
  姓方的道:“这事呀,娃儿没娘,说来话长。”
  “你长话短说。”
  “戈家的屋空了几年后,那附近的石龙坡变了样,当今右承相脱脱的儿子脱脱铁木与长安芙蓉公主双双死于兵乱,于是就在石龙坡大兴土木,建了一座巨坟十分壮观,并听人言,陪葬的宝物价值连城,所以未出一年,便有一批盗墓的人前往挖掘,不幸全都被杀……”‘
  他喘了一口气,又道: “又一年,另一批盗墓人也在暗中下手,还是全数被杀……”
  那人道:“既如此,你们还敢再来?”
  姓方的道:“一方面南方大乱,兵灾连年; 二方面,已是三年多快四年了,这儿应该不会再出事,所以兄弟们决定前来碰碰运气,唉……不料……”
  忽听那人道: “你已有了一块金砖,也算不虚此行了,你走吧!”
  姓方的一怔,道:“朋友,看来你并非鞑子同伙,朋友你是好人……”
  “你走吧!”
  姓方的道:“朋友,我方成虎今夜欠你的人情了,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就去咸阳四方镖局里,一问就能找到我了……”他重重抱拳,转身疾走。
  方成虎奔出三步回头看,早已不见那人了。
  方成虎很遗憾,未问这人是何来路。
  大厅前,八个大汉原本要追查溜走的那人。
  那人原本是方成虎,但一声女子呼叱,八人才未再分头去追杀方成虎。
  实际上这是阴错阳差,那女子把方成虎当成了曾与她对掌的戈不邪了。
  现在,戈不邪暗中跟在八个大汉身后,只见这八人的动作真利落。
  他们把麻袋中的宝物再放进巨壕里面,封棺、摆设、关石门、再填土,不到一个时辰,那座石坟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谁也看不出这座巨大的石坟曾被挖过。
  戈不邪也看得动容,当他要查看这批人的出处的时候,真叫玄,这些人转入一片林子里不见了。
  戈不邪四周查看一遍,无奈地转过大宅,他决心要好好想想,这儿到底出了什么怪事了。
  戈不邪走着,忽见一大群狐狸,一只只地越墙而入,夜里看来,也算奇景了。
  戈不邪没进入自家门,他转而去了石龙坡。
  石龙坡上那座似祠也似庙的地方就令戈不邪怀疑,为什么会在石龙坡上建祠堂。
  戈不邪走到祠堂门前的时候,天色已快亮了。
  戈不邪不去推开,他越墙而过,只见小院正面…间大房子,屋顶上立的是福禄寿三星,两端各有龙头朝天吐舌,十分威猛。
  戈不邪登上台阶,他隔着落地大窗门往内看去,只见青石铺地,有供台,一座大雕坐像之外,不见什么神位之类的东西。
  有四个锦垫放在神案前,这儿除了这些,便什么也没有了,看上去显得空荡荡。
  戈不邪找不到什么可疑之处,回转身,天际已现鱼肚白,这一夜的发现,勾起他的好奇心,他冷笑了。

  ※※        ※※       ※※
  戈不邪未进入祠堂内,更未再回自己的家中。
  那儿死了太多的人,也充满了恐怖与怪异,于是,他缓缓地往咸阳城走去。
  戈不邪已有七年多未来过咸阳了,走进南关,他有着陌生之感。
  戈不邪找了一家高升客栈,怪了,他刚进门就见一个中年伙计站在他面前直瞪眼。
  戈不邪淡淡地道: “给我找一间房,弄点吃的送过来。”
  那伙计愣愣地开口了:“你……你是姓戈,是不是?”
  戈不邪也是一怔,道:“你……认识我?”
  那人大喜,道:“戈公子呀,你不认识我,你必认识我堂兄郭来发,他是你家长工呀!”
  戈不邪道:“原来你是来发叔的兄弟呀!”
  “是的,是的,当年我常去戈家园,见过你多次了。”
  戈不邪道:“来发叔可好?”
  “他在四方镖局厨房干活,有时候也跟着充当趟子手走走道。”
  戈不邪一笑,道:“来发叔的拳脚功夫不错。”
  “戈少爷,快请进来,你先歇着,我把吃的送上。”
  戈不邪跟着那伙计走到客栈后院中,转角见有一间小房,戈不邪认为还不错。
  “戈少爷,包子油馍羊肉汤,我立刻给少爷送过来。”
  戈不邪点头,歪身躺在床铺上,心中想着当年。
  是的,快八年了,戈家园也荒废了,人去屋空也就够凄凉的了,如今那儿又死了许多人。
  伙计送来吃的,戈不邪边吃边对伙计道:“吃过我要睡一觉,天晚再叫我。”
  伙计道:“天晚我把堂兄也找来……”
  他忽然神秘地低声道:“这七年出了许多怪事情,我堂兄他最清楚,到时候他会向大公子报告的。”
  戈不邪点点头,道:“好,我是要打听几件事。”
  那伙计悄悄地退出房门外,道:“我叫他们休来打扰大公子。”
  戈不邪一夜未睡觉,他吃饱之后,盘膝坐在床沿上,心中有个影子。
  那个影子便是大床上装死的女子。
  戈不邪弄不明白,那女子为什么躺在床上像个死人。
  当然他更不清楚,一个女子竟然能抵住他的火龙掌。
  戈不邪原无武学基础,自入终南山得道仙百灵子传以绝学,他自己也不知功力多深,百灵子有两种奇技,一是火龙掌,一是黑虎拳,前天他以火龙掌逼退那女子,此刻想来,十分后悔。
  戈不邪应该追去的,当时他太犹豫了。
  渐渐的,戈不邪气入丹田,神游太虚,已入定了。
  郭来发来了。
  其实他已来了快一个时辰了,他是听了伙计的交待,才静静地守在这间客房外。
  郭来发是把镖局的午饭开出去后,便匆匆地来到这家高升客栈。
  他一听说少主人归来,心中那股子激动,只看他泪眼汪汪的样子就知道了。
  就在他难奈激动的时候,小房门呀的一声拉开来,开门的正是戈不邪。
  戈不邪发觉门口木然地站着个中年汉子正冲着他直瞪眼,细看之下,立刻惊笑道:“来发叔!”
  郭来发一听,忍不住单膝点地,道:“老天爷呀,果然是少主人归来了,真的是天可怜见!”,
  戈不邪忙把郭来发拉起来,道:“来发叔,进来吧,我暂住在这儿。”
  郭来发冲着戈不邪仔细看:“少主人呀,你长高了,也更壮了,如果……”
  他黯然地未说下去,伙计匆匆进来了。
  戈不邪道:“弄壶酒,炒两样小菜。”
  伙计对郭来发笑笑,道:“来发哥,我没骗你吧!”
  郭来发道:“你也只有这一回对我说了实话。”
  伙计笑着往灶边走,郭来发突然语音重重地道:“少主人呀,我看你暂时别回戈家园了。”
  戈不邪明知故问地道:“为什么?”
  郭来发道:“戈家园闹鬼呀!”
  一笑,戈不邪道:“是谁看到鬼了?”
  郭来发道: “前后算一算,一共死了三批人,这最后一批呀,还是镖局里方师父说的。”
  “方师父?”
  “他叫方成虎,功夫也还扎实,只不过……”
  他伸头看看房门外,才又把头缩回来。
  郭来发带着几许神秘地又低声道:“我们知道他常同死人打交道。”
  戈不邪道:“活人怎同死人打交道?”
  郭来发道:“姓方的暗中另有职业,他伸手向死人索财物。”
  他顿了一下,又道: “少主人呀,你不清楚呀,鞑子们入主江山七八十年,气数好像快尽了,不少鞑子们也看到这一点,他们呀,能弄几个是几个,活人用不完的,由死人带入墓中去了,所以在秦川暗中兴起另一行业来了。”
  戈不邪道:“是什么行业?”
  郭来发道:“挖墓盗宝。”
  戈不邪淡淡地道:“难道镖局里就没人劝阻?”
  郭来发道:“这是兼差,没人愿意挡人财路。”
  戈不邪道:“可也死了许多人。”
  郭来发道: “少主人,年头不对,中原饥荒,南方兵乱,人为财死,已不足为怪,谁死谁倒霉。”                     
  戈不邪道:“来发叔,戈家园中死了人,官家也不过问吗!”
  郭来发道:“无人报案,官家装做不知道,少主呀,戈家园方圆十里内,很少有人走近,便是戈家的那座石龙坡也已不属于戈家的了。”
  戈不邪道:“石龙坡上立了个祠堂,坡后是座巨大的石坟……”
  郭来发道:“少主都知道了?”
  戈不邪道:“那儿住了一批来路不明的杀手,而且武力奇高,手段残忍。”
  郭来发道:“原来少主已知道了。”
  他看看门外,只见伙计已把酒菜送进来了。
  戈不邪与郭来发二人对酌,伙计一边搓手笑。
  郭来发道:“少主,这七八年你去了哪儿,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戈不邪笑了,道:“我总得把戈家园重建起来吧!”
  郭来发道:“使不得呀!”
  “怎么说?”
  “戈家园不但闹鬼,听人说还闹狐仙,宅子里死了那么多人,后山坡也有个大坟。”
  戈不邪道:“什么鬼、什么狐,江湖上只有人最可怕,来发叔,为了戈家园,少不得我要同他们斗斗了。”
  郭来发一听,惊道:“少主,你……”
  他指着远处,又道:“那个大石坟,埋的长安芙蓉公主与脱脱铁木夫妻二人,那个地方谁敢去?”
  戈不邪道:“盗墓的人就进了石壕之内……”.
  郭来发道:“还不是死了? 人家石坟仍然是完整的,毫无损失。”
  戈不邪笑了。
  他对郭来发道:“当年我知道来发叔你们四位有功夫,可是我还是不想把你们再找回来。”
  郭来发道:“少主,如果换个地方,我郭来发仍然愿意跟随少主,只有戈家园……”
  笑笑,戈不邪道:“来发叔,我说过,我还不打算把你们四位找回来,只不过……嘿……”
  他冷笑几声,又道:“那是我的家园,我们戈家的产业,如果任其荒芜,也对不起死去的父母。”
  郭来发道:“公子回来,可曾前去祭过老爷夫人的墓? 就在石龙坡右面山脚下。”
  戈不邪道:“今天就打算前去祭拜。”
  郭来发道:“公子,我去为公子办祭品。”
  戈不邪道:“来发叔,不用了,我自会去办。”
  郭来发道:  “公子,自从老爷夫人入土为安以后,我郭来发还未曾去祭拜过,今天定要同公子一同前往,省得叫人以为我郭来发无情无义。”
  戈不邪道:“来发叔,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我是非去不可。”
  戈不邪道:“来发叔,去那儿很危险,我也发现有杀手潜伏在附近,而且……”
  他淡淡地举杯喝了一口,又道:“而且有个女子,好像身份地位不低,我同她交过手。”
  郭来发有些木然,直瞪眼。
  戈不邪又道:“我打算守墓七天,来发叔,为我备些吃的用的就够了,人就别去了。”
  郭来发道:“要守墓七天呀!”
  戈不邪道:“为人子者,这是最起码的表现了,父母养儿,为的是何来? 还不就是百年之后净土奉敬有个祭拜土坟的人呀!”
  郭来发忙点头,道:“说的也是,只是,我担心的是那地方荒凉得怕人,你一个人……”
  戈不邪淡然一笑,道:“戈家园不能就此废掉,我还打算长住呢!”
  郭来发忽地站起来,道:“公子,我郭来发原是不想去的,我也劝公子别再去,可是听了公子的话,我感动,我也为公子真的长大高兴,好,我决心陪公子前往。”
  戈不邪摇手,道:“不,且等我查明真相之后,若需人手,我再找来发叔帮我。”
  他忽然又道:“那位姓方的……他……”
  “方成虎?”
  “是的,方成虎那人有点胆识,也十分机智,他就是凭他的机智,才死里逃生的。”
  郭来发道:“他就是财迷心窍。”
  戈不邪道:“我认为他必然知道的不少,且等我再次回来,我想见见他。”
  郭来发道:“这算小事一桩,我现在就去把他找来。”
  戈不邪道:“不,还是等我回来再见他。”
  他对那伙计又道:“这间客房我订下了,一切吃住花费,我自会付帐。”
  郭来发道:“少爷,算我的。”
  戈不邪道:“我怎能叫来发叔破费?”
  就在这时候,忽听客栈外传来几声粗哑的呼叫:“小二、小二……”
  “娘的,客栈人死光了。”
  门下,两个伙计迎出去,只见是两个老头子。
  有个伙计十分不愉快:“人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说话带臭味,什么人死光了呀!”
  有个灰面老者反而哈哈笑了:“娘的,我这里初一,他就来个十五呀,王八蛋一点亏也不吃呀,哈……有意思!”                                 
  两个伙计也冒火了:“喂,我看你们不是来吃饭住店的,你们是来寻开心的吧!”
  那红面瘦老人已走入店内了。
  “二锅头五斤,羊肉要一盘肚皮上的条肉,包子先来四十个,吃不够我俩老再叫。”
  两个伙计不约而同地道:“真能吃!”
  两个老头坐下来,俩人齐瞪眼。
  灰面老人道:“娘的,开饭馆也怕肚皮大的呀,操,没听说过!”
  伙计不敢多言,马上奔入灶房取酒菜,就在这时候,戈不邪自客房出来了。
  戈不邪经过客堂便吃一惊,已听那红面老人笑道:“哟! 那不是老道的得意徒弟吗? 找到他了!”
  灰面老人回头瞧,立刻站起身来,对戈不邪道:“好个小伙子,过来,过来,陪我二老喝酒!”
  戈不邪似乎对这二老并没好感,但也不想无礼,抱拳一礼走上前,道:“原来是布前辈、项前辈,小子我有礼了!”
  红面老人嗤之以鼻地道:“你有理,我们没理!”
  这老者人称老顽童,游戏江湖四十年,不存财,不为官,一身的傲骨却还爱惹祸。
  有人若问为什么爱惹祸,这位却很坦白,口袋中缺少银子用,惹祸为了弄点酒钱。
  他老人只要有酒钱,当然也就不去惹祸了。
  江湖上有许多人物就是靠惹祸过日子,而且有许多人日子过得惬意极了。
  此刻,那个灰面老者一手拉住戈不邪,道:“你跑?我看你往哪儿跑,坐下来,陪我二老喝酒!”
  戈不邪道:“我刚在房中喝过酒了,这酒……”
  灰面老人道:“喝酒,喝过头了再把酒吐出来,你师父教你的武功中,有一套就叫吞云吐水功,还会伤人的,你以为我老项不知道。”
  原来此老秃顶亮晶晶,是人称“力拔山”的项愚。
  姓项的老头有功夫,手握戈不邪不松手,戈不邪就休想挣得开,他的外号“力拔山”,山都能拔,力气当然大。
  无奈何,戈不邪坐下来了。
  客栈中两个伙计,加上刚出来的郭来发,见这两个瘦老头又把戈不邪拉入座位,那郭来发对戈不邪道:“少爷,我先回镖局去了,有事找人去叫我。”
  戈不邪只得点点头。
  老顽童布浩吃的一笑,道:“同镖局里人搭上线了,娘的,你小子缺钱用呀,凭你的功夫,李老虎只够给你提鞋倒尿壶。”
  力拔山项愚道:“干什么镖师呀,没见天下已大乱了呀,你干别的吧!”
  戈不邪道:“两位老人家,你们是天上不留的人间大仙呀,也是我师的棋手,当知小子我是不会干那保镖走道为那些有银子的人卖命的!”
  布浩双手拍巴掌,道:  “唔,你原来是咸阳人呀,怪了,你为什么不回家,住在高升客栈干什么?”
  项愚接道:“是不是离家久了不敢回家呀,这……这就叫他娘的近乡情怯吧!”
  戈不邪道:“我怎么会近乡情怯,我家完了!”
  “完了?”布浩兴趣来了。
  “我是当年死了爹娘无奈何,锁了家门走荒山,如今回来只一看,家园房产好像是被人霸占了。”
  “霸占?”力拔山项愚眼一瞪。
  “后面山坡成了大墓园,山坡上搭盖的似祠堂又似庙,三院房舍中死了几十人,白骨成堆呀,这……”
  “太好了, 哈……”
  布浩大笑,戈不邪一愣。
  “布老,这种事还叫好呀!”
  布浩道:“我两老来了,不是太好了?”
  戈不邪不打算叫二人加入,他指指二门,道:“我去后面看看,酒菜为什么还不来。”
  不料他刚走到二门后,听得身后冷笑声,猛回头,项愚跟来了。
  “你……”
  “哈……你想溜? 小子,溜不了啦!”
  戈不邪一声叹,道:“两位老人家,我有事呀!”
  布浩道:  “过来,坐下来只管陪我二老喝酒,什么事也休要操心,天塌了有我老人家顶,地陷了有老项撑,你还怕什么?”
  项愚道:“对呀,以后别叫那老道说我二老不提携后辈,不肯帮小辈的忙。”
  戈不邪只好又坐下了。
  两个老人眯着眼,看着小二把酒菜全摆上。
  戈不邪只好持壶当酒童,他不住地为两老倒酒,只因为这两老喝酒是连杯喝,十大杯喝完才停下来猛吃菜,这时候,戈不邪才算松口气。
  怪的是,两个老怪也不叫戈不邪喝酒了。
  只见他俩人,又是酒又是菜,肉包子各吃十多个,那项愚拍拍肚子笑哈哈:“小子果然已吃过了。”
  布浩道:“老道的徒弟是不说谎的,哈……”
  戈不邪站起身来,抱拳道:“两位老人家,小子我可以走了吧?”
  布浩道:“你就这么走了?”
  戈不邪道:“那要怎么走?”
  项愚道:“装糊涂呀!”
  戈不邪一怔,道:“我又装糊涂了?”
  项愚道:“付帐呀!”
  戈不邪一听,淡淡一笑,道:  “也是小子应该的,两位老人家,你们尽管吃住在此地,一切花费是小子我的,安心吧!”
  他对一边的两个伙计又道:“这两位老人家乃是我的老前辈,他们的花费记在我的帐上。”
  姓郭的伙计听了戈不邪的交待,心中虽然不快乐,但还是点头了。
  那布浩对项愚道:“老项,吃饱了喝足了,下一步咱俩老干啥呀?”
  力拔山项愚已对伙计道:“弄个房间去睡觉。”
  这两老也不再理会戈不邪了,双双跟了个伙计走入二门去。
  那力拔山还高声唱起来:“天苍苍,夜茫茫,满山遍野见胡狼;
  活也抢,死也掠,遍地饥荒多灾殃;
  大汉子民卧道旁,哟……”
  声音带着无奈,可也听来悲壮。
  戈不邪不听唱,他走了。
  他的家本来就在石龙坡前的戈家园。

  ※※       ※※        ※※
  这夜天空如洗,半圆月好像要掉下来似的,群星当空,四野沉寂,戈不邪走了七里路,还有半里到家门。
  他这半里不走大道,闪闪缩缩地穿过一片竹林子,绕到了右墙下。
  戈不邪坐在墙下没有动,身影也被墙遮住。
  有野狐从他附近跃上墙,再跳入院子里,戈不邪仍然不为所动。
  约莫二更天将尽,忽听院中传来敲击声,声音十分单调。
  戈不邪背贴围墙往上移,反手攀住大墙头,侧着脸斜目往院中看去,月光下他看得吃了一惊!
  只见有个白衣人,手上拿着个大榔头,对准院中草丛中的死人头顶用力敲,在这白衣人的身边,一群狐狸好像是这白衣人养的宠物,不但不会逃走,反而抢食死人的脑浆,而且吃得津津有味。
  戈不邪绝对不敢相信天下还有这种怪事,野狐狸吃人的脑浆。
  戈不邪看得周身不自在,忍不住怒叱一声:“干什么的?”
  他这一吼,白衣人猛回头,立刻指着墙头,大声尖叫:“咬死他!”
  一大群狐狸真听这人的话,立刻便往围墙上飞来。
  傻了,戈不邪本打算冲过围墙的,见来了大群狐狸,这光景逼得他腾身上了墙,甩动双手,展开火龙掌,十几只狐狸被他打下围墙,尖声叫着往林中逃去。
  还有二十几头欲扑咬,戈不邪一闪掠在围墙上不下地,周旋间,一只只狐狸溜逃了。
  戈不邪再看大院中,那个白衣人也不见了。
  但戈不邪听声音,他听出是个女人声,怪了,这女人逃到什么地方了?
  戈不邪跃入院中,绕过前廊,这儿是他的家,当然十分熟悉。
  只不过当他走到二道大院,当先看向那大厅的右面。
  大厅的右边暗房中曾经躺着一位姑娘,姑娘的武功高,轻功更高。
  戈不邪今夜前来,大半是想会一会这姑娘。
  戈不邪本来胆子就大,如今又练了一身功夫,他当然胆子更大。
  戈不邪轻悄悄地往二道大厅走,落地窗门有一扇是半开着,大厅上灰蒙蒙的也阴沉沉的。。
  戈不邪慢慢推开那扇落地窗门,他刚跨进大厅,那扇落地大窗突然叭的一声关上了。
  那光景就好像有个无形的人把门踢关上似的,戈不邪错身回头看。
  怪了,无风无影呀!
  戈不邪猛吸一口气,他走向大厅右边的卧房。
  那间卧房他曾住过,十二岁以前同娘一起住在卧房中,这以后稍大,他移住大厅的左边卧室。
  现在,戈不邪站在卧室门下,他一手挑起了门帘,双目已盯上大床了。
  “你好大胆子,没有杀了你,你竟然又来了!”
  床上躺的女子开口说出这几句,听得戈不邪嘿然一声冷笑。
  床上那女子又道:“你竟然带人来侵入寝宫禁地盗取公主夫妻宝物,而且你在诈死之后还带走一块金砖,这样的行为,就该凌迟。”
  戈不邪听得有些火,道:“什么? 我拿走你们的金砖?”
  女子在床上未动,但她说的话有力,道: “不是你会是谁?”
  戈不邪道:“你还说我带了人去挖墓?”
  “你否认也晚了。”
  戈不邪心中不是滋味,这不正是张冠李戴,别人干的算在他的头上了。
  原来前一晚由方成虎率领的一批盗墓人,在被屠杀中逃了方成虎一人,竟然被这女子认为是戈不邪。
  但戈不邪也不争辩,淡淡地道:“姑娘,如果我逃走,为什么又回来?”
  女子立刻回应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你不甘心得而复失的财宝,所以你又回来打探,嘿……你以为就凭着你的那点道行,就想来去自如?”
  戈不邪心中冷笑,他一步一步地逼近床边,仔细看去,果然又是那女子。
  就在他身形刚站到床边,“呼”的一声被掀人起,一团白影抖出双掌印上身来。
  戈不邪想也不多想地立刻甩出双掌。
  这一回他要看这女子到底有多大能耐,使出的是何门派的掌法。
  四掌相接,双方身子各自闪晃两下,二人谁也不稍退让,只不过戈不邪渐渐觉着有一股阴寒之气自双掌往他身上游移,所经之处,骨带刺寒。
  戈不邪再也不敢大意,火龙掌起自丹田,一股热流自全身往双掌推送,渐见他的双掌在变,变得赤红。
  那女子本已面现得意,但当戈不邪这股似来自火焰山的热流,摧动得令她的寒流快速倒退的时候,只见她那似僵尸的面上有了汗水。
  女子拼命地一声低吼:“杀了他!”
  就在她的话甫出,只见自后窗与房门扑进两个白衣女子。
  这二女手上握着尖而弯的怪刀,刀长尺半,却是双刃的,撩切劈削,十分霸道。
  戈不邪大吼一声,双掌使出十二成力道,先把那女子震躺在床上,旋身之间,拳掌齐出,灰暗中听得嗤的一声,戈不邪的衣袖被切开一尺长,差之分毫未切到皮肉。
  戈不邪已知道这二女武功了得,内室搏斗,空间太小,这对使刀之人有利。
  戈不邪暴出一腿踢起桌边凳子,直往一女身上飞去,他看也不多看地穿窗而出。
  戈不邪刚落在长廊上,忽见迎面有个白影掠过来,戈不邪不细看,大吼一声:“黑虎掏心!”
  就听“呼”的一声,一股强大的拳风直往扑来的白影袭去,双方尚差半丈未碰上,但那白衣女已“啊”的一声,直往草丛处摔去,随之“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戈不邪的身后,两个白衣女也追出来了。
  戈不邪大旋身,双掌并举,下收,疾打。
  “呼啦”一声响,两个白衣女左右暴闪中,窗子已被戈不邪双拳击碎。
  两个白衣女却在这时候,架起草丛中的吐血女子,飞过了院墙不见了。
  戈不邪并不追赶,他又奔到破窗前,怪了,便是床上的女子也不见了。
  戈不邪跳进大厅内,他仔细地找一遍,失望地咬咬牙,转身走到第三座大院中。
  戈不邪在他自己的家中仔细地找,又仔细地查看每个地方,最后,他也不见了。
  戈不邪为什么也不见了?
  戈不邪是在井边忽然不见了。
  那是一处阴湿的小石洞,戈不邪全身湿漉漉地坐在一口箱子上。
  这儿一共放了五口木箱子,戈不邪心中泣血,当年爹带他来过两次,十二岁那年来过一次,十四岁那年又来过一回。
  每次前来,爹会把长工丫头七人支开,因为这儿乃是戈家藏金之地。
  七八年未曾回来,戈不邪很放心,只要墙边的井中水不干涸,墙壁石头不塌,这儿永远也不为外人知道。
  戈不邪非来不可,因为他需要花费用钱。
  想着这些戈家的财宝,戈不邪便想起了爹娘的死。
  他认为上天太残忍了,便是再兴奋,也不应该一夜之间父母双亡。
  拍一拍五口箱子,戈不邪在其中一口箱中取了两锭金元宝,又取了二百两银子包起来。  
  大概就快天亮了,戈不邪忽的自井水下冒出个头。
  是的,天就要亮了,他缓缓地拉着井绳攀到井沿,伸头再四下里察看一遍,立刻匆匆地跃上地面。
  戈家大宅很静,静得有些怕人。
  戈不邪匆匆走过回廊,他在经过前面大院的时候,不由得几乎惊叫起来。
  戈不邪拨开院中荒草,只见每一具尸体已被剥了皮。
  剥下人皮为什么?
  再看每个人的头,头壳碎了他知道,夜来有人把头壳敲碎,以脑浆喂狐狸。
  可是,这批人为什么要把人脑浆喂食狐狸?
  戈不邪越想越迷惘,不知这批神秘人物在弄什么鬼,把他的家当成了宰人场。
  戈不邪再看那堆白骨,也许那些人的死与这二十具尸体是一个下场。
  于是,戈不邪下了个决定,他要捉住那女子,逼问她到底为什么?
  旭日东升,野鸟出林,戈不邪折腾一夜,他带着一身的疲惫与湿衣,直往七里半远的咸阳城走来。
  戈不邪一路上在推敲,想不出这些男女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手段如此残酷。
  戈不邪决定见一见那个带头去挖墓的方成虎,也许能在方成虎口中知道些什么。
  进了咸阳城,走进高升客栈,迎面那位姓郭的伙计已对戈不邪道:“你可回来了!”
  戈不邪道:“我回来想见见那位镖局子的镖师方成虎。”
  姓郭的伙计道:“方镖师要吃官司了。”
  一怔,戈不邪道:“怎么了?”
  姓郭的伙计道:“昨晚有几个四方镖局的兄弟来喝酒,听他们说,方成虎拿了一块金砖去到记钱庄兑换银子,被人家看出是假的,钱庄的人正打算卯时上衙门告方成虎,唉,他要打官司了。”
  戈不邪道:“伙计,我去见见钱庄的人,也许可以帮姓方的化解化解。”
  伙计一听,道:“便是四方镖局总镖头李老虎前去说情,人家也不答应,你……”
  戈不邪道:“带我去!”
  伙计道:“戈少爷,你真的有办法?”
  戈不邪道:“不错,带我去!”
  那伙计指着东街,道:“好,我带戈少爷去和记钱庄试一试,不过,我看希望不大。”
  戈不邪跟了郭伙计刚走到和记钱庄门口,只见从钱庄内走出两个汉子,只一看便知道是钱庄掌柜。
  姓郭的伙计拦住那人,笑笑道:“王老板,你老等一等,这位戈少爷要见你。”.
  那位王老板斜目看看戈不邪,淡淡地道: “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他对身边的人又吩咐:“走,去衙门!”
  戈不邪把手一伸,道:“等等!”
  王老板双目一瞪,道:“你要干什么?”
  戈不邪道:“听说你要告四方镖局的方师父?”
  “他拿一块假金砖来骗人,我当然告他!”
  “他骗走你多少银子?”
  王老板扶一把呢绒帽,道: “我开的是钱庄,有人用假金假银来骗人,官家有交待,我有责任去报案。”
  戈不邪道:“你最好听我说过以后再报官。”
  王老板怔了一下,道:“你是谁?”
  那姓郭的伙计道:“戈少爷你不认识,石龙坡戈家园的少东家呀!”
  王老板愣然道:“戈家不是绝了吗? 你……”
  戈不邪道: “别管我家的事,我告诉你,那块金砖是从墓中盗出来的东西,姓方的不知道那是鬼的东西,才会以为自己发了财,这是他不知道,不知者无罪,快把金砖交出来,送回墓上去,也就天下太平了。”
  王老板吃惊,道:“我去报官更太平。”
  戈不邪道: “你不听我的话,小心你全家人死光死绝,死得惨!”           
  王老板一听,面色也变了。
  “什么? 我又没招惹到鬼神呀!”
  戈不邪道:“是鬼是神就好办了,只怕那是一批杀人的凶手,你敢把假金砖之事声张出去,坏了他们的阴谋,你一家人活不过三天就完蛋!”
  王老板道:“这批什么样的凶手,难道不怕官?”
  戈不邪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戈家园已死了几十人?你见过官家去管过?”
  王老板吃惊道:“死了几十人呀!”
  戈不邪道:“不信你去看呀!”
  “我不去,我不去那种鬼地方!”
  他对身边的人又道:“把东西交给他,娘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苦多事惹祸殃。”
  原来王老板身后是他的跟班伙计。
  伙计听了王老板的话,立刻把手上提的一个布包交在戈不邪的手上:“拿去,拿去!”
  戈不邪接过布包,笑笑道:“王老板,你逃过一劫了,可喜可贺!”
  说着,自身边取出个袋子,又道:“这些是我的金块银锭,你们代我收着,这么多带在身边不太方便。”
  王老板接过袋子,他又走回钱庄,只见他取了金块放口中,用力咬下去,然后冲着门口射进的阳光瞧,不由点点头,道:“这是真的!”
  他不放心,还把银锭也掂了一遍,对戈不邪道:“怎么个存法?”
  戈不邪已知道如何查验金子了,他笑笑道:“我随用随取,不计较利息多少。”
  于是,他提了那假的金砖走了。
  姓郭的伙计跟上去:“戈少爷,你三言两语的就把王老板唬的一愣一愣的……”
  戈不邪道:“我没有唬他,我的话是真的。”
  “真的呀!”
  “不错!”
  那伙计道:“真的有凶手在石龙坡?”
  戈不邪道:“他们扮鬼杀人。”
  伙计惊呼一声,道:“我的妈呀,吓死人了!”
  俩人快走回高升客栈了,忽见郭来发走来了。
  郭来发走上前,道: “公子呀,这一夜没见你,你真的又回石龙坡了?”
  “是呀!”
  “以后别去了,唉呀,夜里听那位倒霉的方师父说了真话,难怪有几个常见面的人失踪了,原来全死在戈家园了,公子呀,你以后还是别回去了。”
  戈不邪道:“那是我的家呀,我为什么不回去?”
  后面跟的伙计道:“堂哥,人家戈公子已把方师父的事化解了,王老板不告了。”
  郭来发一怔,道: “太好了,大伙正在替方师父发愁呢,这要是告到衙门,这假金砖哪儿来的? 他能说是去挖死人墓吗? 总不能说路上捡的吧!”
  他看看戈不邪手上的布包,又道:“就是这个呀!”
  戈不邪道:“蛮重的!”
  他交在伙计手上,对郭来发又道:“来发叔,我在客栈弄几样菜,你去把方师父请了来。”
  郭来发道:“你……公子,你救了他还请他喝酒呀,他应该请你才对。”
  戈不邪淡淡地道:“快去吧,完了我还要睡一觉!”
  郭来发二话不说,立刻回转四方镖局去了。
  他当然也把这好消息带回了镖局。
  戈不邪喝着二锅头,他三杯酒喝下肚,忽听房外传来哈哈干笑声,随之,郭来发陪同方成虎走进来。
  方成虎冲着戈不邪大声笑起来。
  “嗨,早一天就听来发兄告诉我了,我他娘的算是倒大霉,弄了个假金砖,害得我几乎吃官司,听说是你戈少爷助了我一把,太令我感动了。”
  戈不邪淡淡一笑,道:“坐,坐!”
  他又对郭来发道:“来发叔也坐,一齐喝酒。”
  就在三人举杯中,忽地传来一声吼叱:“你个戈小子,不尊老敬贤了,喝酒忘了我俩老!”
  又听一人也吼叫:“百灵子老道喝酒也不能卯了我两老,怎么的,一代不如一代了,成何体统!”
  说完,客房门口并站了两个老头儿,只一瞧就知道这二人正是那老顽童布浩与力拔山项愚。
  戈不邪一见二人,无奈地站起来,道:“两位前辈,你二老还在咸阳城未走呀!”
  项愚叱道:“走? 走往哪儿?”
  布浩更是说得够明白,道:“咸阳城有你小子在,有吃有喝多自在。”
  郭来发听得不舒服,道:“光景是吃定我家少爷了。”
  不料这句话惹火了这俩老怪。
  那项愚一声断喝,道: “你知道个屁,李老虎用八抬大轿请我俩老去喝他的酒,我二老也不屑一顾。”
  李老虎者,四方镖局总镖头是也。
  那布浩接道:“喝酒也得看交情。”
  他二人见房中已无座位,立刻呼叫小二快加两张椅子,两老硬生生地挤坐在方桌一边。
  五个人挤着坐,房中好像挤满了人,戈不邪吩咐小二,尽快再加杯筷,好酒送上十斤来,他似乎知道这两老又瘦又矮却能吃喝,葱油饼叫来二十张,再叫两盘肘子肉,羊肉汤也叫上一大盆,堆满了一桌。        
  俩老不向别人打招呼,呼呼噜噜吃起来。
  郭来发又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
  “打秋风呀,一心想把人吃垮!”
  布浩一瞪眼,叱道: “你的少爷不会垮,他呀,有的是银子。”
  郭来发道:“那是当年,如今咱们少爷刚回来,哪儿来的钱?”
  布浩道:“一包金银存在钱庄上,你知道个鸟!”
  他转而笑问戈不邪,又道:“小子,你说说,老夫我说得对不对?”
  戈不邪立刻明白,这二老已经知道了,不由点点头,道:“两位前辈,别说是两位老前辈与恩师的交情够,便是一般老人家,遇上手头紧,我还是会济助的。”
  项愚道:“济助? 小子,我二老绝不会白吃,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二人说完,又是饼又是肉,油饼卷肉口中塞,这光景看得方成虎也吃惊。
  戈不邪道:“我家虽不在咸阳城,但咸阳城仍是我故乡,两位前辈若愿意,且在咸阳暂住下,过不了几天,我把我的戈家园整修妥,接二老一齐去住几天。”
  项愚道:“住几天?”
  戈不邪道:“想住几天就住几天。”
  布浩道:“我看呐,住上三天是贵客,住上十天就平淡,住上一月叫混蛋,住上半年不管饭了!”
  戈不邪道:“两位老前辈,住上一辈子也管吃穿!”
  “叭叭叭”二老连声拍巴掌。
  这二老哈哈笑着出了房门去睡大觉了。
  方成虎这才开口问戈不邪,道:“这两位老人家,他们高姓大名,怎知李老虎?”
  戈不邪道:“我也不知道,只不过二人一个叫布浩,另一人叫项愚,玩世不恭……”
  方成虎道:“玩世不恭,风尘怪杰……”
  郭来发道:“我看是欺世盗名,混吃混喝。”
  戈不邪道:“且不去管这二老,今日我把方师父请来,是想知道我的戈家园中怎么会发生那种惨无人道的怪事情,怎么死了几批人。”
  方成虎放下酒杯,道:“戈大少,我方成虎听到戈家园那里面的事情,还是去年刚过完年不久……”
  他的双目突然一亮。
  郭来发道:“我记得你们刚自甘肃天水回来不久。”
  方成虎道:“对,就是那个时候,我去茶馆,就听有人要盗墓,说人家芙蓉公主夫妻二人的陵墓中埋了大批珠宝金银,听来真是叫人心动。”
  戈不邪道:“可是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方成虎道:“不错,是死了两批人,常言说得好呀,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宝物多的地方,当然更危险。”            
  戈不邪道:“是的,一旦发觉有宝,总是有人前仆后继地前往。”
  方成虎道:“其实我们暗中策划了一年多方才下手的,我们是有备而去,可是……”
  戈不邪道:“你们不知出刀之人是谁?”
  方成虎道:“知道就好了,就是不知道嘛!”
  他想了一下,又道: “我相信那绝不是鬼怪,更不是什么妖狐,那是人,而且是有组织的人。”
  戈不邪道:“方师父,对于你取来的假金砖,你有什么想法?”
  方成虎道:“娘的老皮,我认倒霉。”
  他取过那块金砖,看了又看,道:“沉甸甸的,怎么会是假的?”
  郭来发道:“刀子一刮,外表落下镀金,原来是一块铅呀,人家和记钱庄最在行了。”
  方成虎道:“真是不甘心呐,大伙商议很久,也有万全准备,而且……”
  他双目再亮,又道:“那么多的珠宝亮玉,难道全都是假的不成? 我……他娘的死也不信!”
  戈不邪道:“我师父曾说过,天下大乱,什么光怪陆离的事情都会发生!”
  他对郭来发又道:  “我打算先把戈家园加以整理,不知来发叔能找几个人前往戈家园?”
  郭来发一听,面现难色。
  戈不邪却淡淡一笑,道:“试着找找看,有了更好,我出双倍工资。”
  郭来发道:“少公子,我尽力而为,不知什么时候需要这些人?”
  戈不邪道:“不急,我总得先摸清楚那批凶手是什么来头。”“
  方成虎道:“如果再去挖墓,我去!”
  这一顿酒吃到午时收桌,戈不邪关上房门睡了。
  原来他也问不出那批杀手是何来路。
  方成虎不知道,别的人更不会知道。
  对于郭来发的反应,戈不邪并不放心上,戈家园是令人不敢再去住的,谁愿意去送死?
  戈不邪又走了。
  天刚黑他便匆匆地走了,他又回到石龙坡,七里半路他走半个时辰便到了。
  这一天他不去戈家园,他绕过石龙坡,找到那座大坟,抬头看山坡,那座祠堂怪怪的有些使他不愉快。
  戈不邪刚进入一片林子里,远处传来啾啾声,瞬间,附近有野狐在奔跳。
  野狐们往一个地方奔去,那是发出声音的地方。
  戈不邪知道有个怪人会驭狐狸,只要这怪人下命令,狐狸们就听他的。
  前夜还有狐狸扑咬过他,被他踢翻十几只。
  现在,这批狐狸把戈不邪的好奇心引起来了。
  戈不邪要看看,这些狐狸是想干什么,便立刻掩掩藏藏地追过去了。
  渐渐的,声音更清晰了,好像就在这一带,只是为什么看不见有人?
  戈不邪正觉奇怪,忽见一只只狐狸都往一个石洞中钻去,那石洞也有两尺见方,那啾啾之声就是从那石洞中传出来的。
  戈不邪潜在附近仔细看,这一片是个乱石岗,这儿也似乎是个乱葬岗。
  戈家园八年荒芜,人们把这一片荒地当成了乱坟堆,想来令他心中起疙瘩。
  戈不邪心中正自不愉快,忽听一阵阵挖地声传来,戈不邪大吃一惊,又有人在盗墓了。
  戈不邪循声找去,不料那声音忽然消失了。
  戈不邪正犹豫间,草丛中出现六条人影向他围过来。
  月光下戈不邪以为遇上鬼了,因为六个人披头散发,每人手上拿的都是哭丧棒。
  看起来是哭丧棒,实则棒上均镶着尖刺。
  戈不邪不想被六人围上,他拔身腾空闪掠出八丈外。
  不料这六人也不了得,立刻直往戈不邪扑去,这光景戈不邪只好反手在腰上拔,他拔出两尺长的降魔棍。
  那是他很少使用的唯一兵器,如今逼得他取出来了。
  降魔棍在他的手掌上旋了几匝,戈不邪反身撞向六个追击过来的披发汉子。
  “小心脑袋!”
  随着他这一声吼叫,立刻传来叮当咚叭之声,已见三个披发汉抱头往外逃闪不迭。
  戈不邪半旋身,降魔棍反手捣在一个披发汉的鼻梁上,捣得那汉子尖声嗥叫喷血而逃。
  于是,附近传来厉吼声:“住手!”
  还有二人闻叫,立刻分往两边闪去。
  戈不邪不追打,他等着吼叫那人走出来。
  果然,有个半百老者手持砍刀过来了。
  戈不邪冷然地道:“阁下是……干什么的?”
  半百老人道:“明人眼里揉不进沙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兄弟们今夜前来,不为别的,伸手向死人讨些花用的,如此而已。”
  他顿了一下,又道:“请问小友,你是哪条线上的人物呀?”                                             
  戈不邪淡淡地道:“原来是盗墓挖坟的呀!”
  半百老者道: “小友,刚才你露了一手绝活,一举打败我百善堂的六大高手,想来必师出名门,你是……”
  戈不邪道:“百善堂是什么字号? 堂口设在何地?”
  半百老人道:“宝鸡百善堂,小老儿丁冲天,小友,咱们百善堂办的是行善事业,并非鸡鸣狗盗之辈,今夜来此,只不过向死人伸手,挖得的财宝,绝大多数散救咱们汉族受苦受难的穷人。”
  戈不邪道:“挖人祖坟,盗人陵墓,你们还自称百善之堂,不嫌过分欺世盗名了。”
  丁冲天道:“不,咱们专捡鞑子的墓下手,胡人侵入中原七十余年,汉人吃足了苦头,如今天下将乱,咱们汉人报仇的机会快到了呀!”
  戈不邪一听之下,默然了。
  他立刻问道:“你们之中不是有几个厉害的女杀手吗? 其实在下早领教过了。”
  丁冲天听得一愣,道:“女杀手? 怪了,咱们一共来了二十六人,其中一大半正在寻洞挖掘,没有女子杀手,小友,你在什么地方见过的? 我们不知道。”
  戈不邪立刻明白,这又是另一批挖宝的人。
  那白衣女子们又是什么来路?
  怔了一下,戈不邪道: “老丈,在下有几句话,必得向你先说个明白。”
  丁冲天道:“小友,如果你不是官家的人,老夫劝你尽早走开。”
  戈不邪道:“我不会管什么闲事,因为我自己的事情够令我困惑了。”
  他看看四周,又发现七八个大汉围站在五丈之外,他淡淡地道:“丁当家的可知道这儿死了几批人吗?”
  丁冲天道: “所以我们来了二十六人,这……已经够多了,总不能大队人马来挖墓吧!”
  戈不邪道: “就在下所知,石龙坡这一带隐藏了不少厉害杀手,他们心狠手辣,而且,对于死了的人,都一样地碎脑剥皮,暴尸不埋。”
  他看看四周,又道: “算一算这三年多已死了四十多人了。”
  不料姓丁的嘿然一笑,道:“人为财死,死而无怨;鸟为食亡,自然例律。咱们敢来,早想妥了……”
  他挥挥手,又道: “对于小友的善意,丁某人心领了,你可以离开了。”
  戈不邪道:“好吧,我不多事,只不过临走我奉告各位几句话。”
  “请讲!”
  戈不邪道:  “我奉告各位千万别找到死人的东西,才会平安地回家乡。”
  不但姓丁的不悦,便是四周八个汉子也是哼声连连,不以为然。
  丁冲天沉声道:“丁某已够忍耐的了,朋友,你应该看得出来。”
  就在这时候,忽听远处一人大吼:“不能放他走,留下他的命来。”
  吼着,半空中人影闪现,一个巨汉跃来了。
  这巨汉手上拎着特号大砍刀,走近丁冲天,道:“大掌堂,咱们这是干什么的? 怎可被他人识破。”
  丁冲天道:“二掌堂,形势上我不打算使来人受到伤害,叫他走吧!”
  那巨汉嘿然一声,道: “大掌堂,把这小子送交我来处理吧!”
  丁冲天道: “二掌堂,你有三刀不留人的能耐,可是我明白,他………”

  第二章 宝珠一现人惘然

  丁冲天话声未落,巨汉抱刀直逼戈不邪。
  “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这儿是地狱呀,地狱无门你偏进来,娘的,怪谁?”
  戈不邪道:“你杀我也灭不了口。”
  “娘的,杀死一个就少一张口,你接刀吧!”
  这巨汉乃宝鸡西门外百善堂的二掌堂厉世元。
  姓厉的有三刀不活命,又称三刀不留人的功夫,那也就是说,姓厉的搏杀从未超过三刀。
  原来元代江北地有不少百善堂的组织,说穿了也是花子帮的前身,传说的八月十五杀鞑子,面饼之内包了暗记,就是出自百善堂人马之手。                        
  此刻,这位百善堂二掌堂厉世元抱刀拼杀,口中发出“嗤”声,想是一刀就要把戈不邪砍死。
  戈不邪是开口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了,见来刀势猛力疾,不由也是心中有气,太霸道了。
  心念间,手中降魔棍迎着砍刀猛一拨,他顺着刀身滑向厉世元的面前。
  厉世元不及回刀杀,尺半长的刀把便往戈不邪的头上用力砸。
  岂料今天他遇上的不是泛泛之辈,他遇上了道仙百灵子的闭门弟子戈不邪。
  戈不邪冷哼一声疾出掌,黑虎拳狠狠地打在厉世元的心口窝,发出“噗”的一声响。
  “哇!”厉世元的刀把未砸中戈不邪的头,当先吐出一口鲜血来。
  厉世元“蹬蹬蹬”连退三步,一跤跌坐在地上。
  厉世元屁股沾地又起来,他大吼一声:“你妈的!”
  大砍刀又往戈不邪的头上砍去,那几乎就是拼命的架式,不容置疑。
  戈不邪半步不让,降魔棍忽然不见,但当他闪过厉世元砍下的一刀时,忽听得一声“叭”。
  “嗷!”
  厉世元抱住后脑袋几乎要倒下去了。
  他看看左手掌没有被打出血来,只不过后脑袋上起了个大肉包,再看戈不邪,他老弟扬长而去,刹时间消失不见了。
  厉世元抚头还大叫:“娘的,你别走,再同厉大爷大战三百回合!”
  他老兄大概吼叫习惯了,也不想一想,一个回合还不到,就已被人家修理了,还口出狂言要大战三百回合。
  那位百善堂大掌堂丁冲天也愣了,他就没有出手拦。
  不是不拦,而是对方的武功实在高,他自忖没那份能耐打败人家。
  既然打不过,自然不会出招去拦了。
  丁冲天走过来了:“老二,这人的武功太高了。”
  厉世元道:“是我过分大意了。”
  丁冲天道:“老二,我认为这人不是敌人,也许他是无意间发现我们……”
  厉世元道:“大掌堂,宝入土,拿了走,咱们叫兄弟们快下手,不可尽在这儿磨蹭。”
  丁冲天道:“下面挖的怎样了?”
  厉世元道:“大概快了吧!”
  俩人把手一挥,另外几人也匆匆地闪入草丛中,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         ※※        ※※
  戈不邪并未走远,他攀上一棵老树,轻松自在地斜躺在上面。
  他这是居高临下看得远也看得清。
  戈不邪心中奇怪,这批百善堂的人是在挖什么人的坟,盗什么人的墓?
  附近是乱坟堆,这地道是通往什么地方的?
  他怎知石龙坡有地窟,石龙坡被人选为风水最佳埋骨圣地了,否则,他的父母怎么那么巧的被人说是高兴过度死了。
  于是,三更天到了,就在这时候,忽听地面上传来一阵哗啦哗啦响声,尘土飞扬而升空。
  地面塌了一段,深有三丈余,立刻间传来吼叫声:“快出去,地塌了!”
  “逃不出去呀,地道塞住了!”
  “快挖呀!”
  这些吼叫惊恐声,便是附近大树上的戈不邪也听到了,听的他头皮都炸起来。
  地道怎会塌?
  这时在地面上人们骚动中,传来有人呼叫声:“喂,从这儿爬上来呀,快!”
  草丛中出现几条人影,那几条人影实在看不清他们是怎么出现的。
  戈不邪就没看清楚这几个人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他再仔细看下去,果然有个两尺方圆的地洞露在草丛中,有人往地洞下伸手了。
  怪的是,下面的人也不问一问,上面是什么人要救他们,就忙把双手举起来,任由上面的人去拉他。
  于是悲剧发生了。
  只见被拉出地洞的人灰头土脸的还未站定,就被人用铁锤狠狠地敲在脑壳上。
  “叭!”
  “吭叱”之声不大,但人却再也不动了。
  被打死的人立刻被另外几人抛入草丛中,然后……
  然后又是一人被“救”上地面。
  这人又是在满头土灰中,被人狠狠地把脑壳敲破,死在地上。
  只见一具具的尸体被抛,地洞下的人还迫不及待地怕被活埋,催着前面的人赶快爬。
  眼看着已被活生生敲死七八个人了,戈不邪再也看不下去,他大吼一声飞身而下。
  戈不邪的突然出现,地面上的七个黑影中,有五人已向他围杀过来。
  戈不邪厉声大吼:“别上来了,上来没命,杀!”
  他无法多说,立刻迎击围来的五个大汉。
  这五人中有一人忍不住地大声叱喝:“又是这狗东西,妈拉巴子,杀了他!”
  听这话,显然这批人认识戈不邪。
  戈不邪挥动手中降魔棍,他是棍打掌劈,这五个人已被他打得东倒西歪。
  戈不邪怒叱:“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如此残忍地杀害人呀!”
  他伸手疾抓,准备抓个活人了,不料这五个人逃得还真快,刹时钻入草丛中不见了。
  便是刚才洞口二人也早已不见了。
  戈不邪心想,救人要紧,立刻冲着洞口叫起来:“我把他们打跑了,你们快上来啦!”
  戈不邪一连拉上三人,道:“快救你们的人上来!”
  那三人看是戈不邪,有一人认得是刚才二更天还同他打过架的青年,遂不多言的,急急把困在地道中的人,一个一个地拉出来了。
  这批百善堂的人中,最后出来的乃是丁冲天与厉世元俩人。
  这二人也算做到了“冲锋陷阵走前面,生死关头留在后”的勇者作风。
  只不过当那厉世元一声大叫:“集合集合!”
  所有上来的人,他点了名,发觉少了八个人,不由大吼:“还有八人呢?”
  戈不邪道:“死了!”
  月光下,厉世元叱道:“怎么死的?”
  “被人用铁锤打烂脑壳死的!”
  “在哪儿?”
  戈不邪道:“你仔细看草窝中就明白了。”
  丁冲天与厉世元二人一听之下低头朝附近草窝看,天呀,果然是头破脑血流,死得好凄惨。
  忽的,厉世元握刀在手,他指着戈不邪叱吼:“他娘的老皮,你说,这是不是你干的?”
  “我?”
  真的是好心没好报,戈不邪哭笑不得。
  厉世元吼道:“二更天你就是用你的铁棍敲得厉大爷几乎发昏,如今他们也是被敲破脑壳而死,八九不离十的是你小子下的毒手,却故意吼叫有恶人,小子啊,你说说,恶人在什么地方?”
  戈不邪道:“恶人有七个,逃得无影无踪了。”
  厉世元道:“你说谎,七个人你难道一个人也没有逮到他们? 凭你的本事,你抓不到人?”
  丁冲天道:“对呀,他有目的。”
  忽听有人道:“说不定就是这小子把地道弄塌了,想陷害咱们!”
  戈不邪气得直哆嗦:“我为什么要害你们?”                  
  丁冲天道:“来此都是为了宝,你小子发现我们快得到宝才使坏。”
  戈不邪在咬牙。
  对方更多的人在咬牙,而且有人厉吼:“干掉他!”
  戈不邪大吼:“喂,我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呀,不谢我也就算了,没得反咬我一口,成了凶手呀!”
  丁冲天道:“没有那么巧的事,你小子也免不了是为了督军大人埋在墓中的宝!”
  又出个督军大人了,这些人不是挖长安芙蓉公主夫妻的坟?
  丁冲天这批人就要围杀戈不邪了,戈不邪忽地仰天一声长啸,他拔身腾空而起,半空中他空心筋斗连着翻。
  他露了一手云里翻轻功,这批人看得直瞪眼。
  那厉世元大叫:“小子,你别跑!”
  戈不邪飞跃林中,心中不是滋味,怎么会遇上这么一批不近人情的人物。
  戈不邪进入林中不见了,他看上去似乎走了。
  丁冲天吩咐他的人:“赶快,咱们再找个洞口,这一回进去要快!”
  厉世元道:“咱们死了八个弟兄,大掌堂,是不是留下人把他们埋掉。”
  大掌堂丁冲天道:“不急,先把那哈赤督军的宝物弄到手以后,咱们盛殓他们,请高僧为他们超度。”
  大伙一听无人反对,立刻又找另一出入口。
  那是个土丘,接近塌陷地方,几个汉子挖开一个洞,连上地道三丈深。
  于是,十八个汉子又进入地道中了。
  他们真以为刚才是中了戈不邪的手段了,戈不邪既然走了,他们放心的又下去了。
  地道中有响声,三更天听的清,吭叱之声连着响,不多久,地道中传来欢呼声:“呀呼!”
  “太好了!”
  原来这批人很快地挖开一座巨壕。
  那座巨壕从地面上是无法挖开的,都是六尺见方的巨石砌成,只有地面下两丈深处,石壁是用大理石板拼成,好看、光滑,但禁不起铁撬砸。
  两大块石壁碎了,露出一座似小斗室般的石壕,只见两边与石棺前还燃了长明灯。
  火把举着走进去,大石棺前丁冲天招呼大伙快行礼。
  这是盗墓的规矩,见了死人要礼拜,还得念念有词的来一套说词:“督军大人呀,咱们是百善堂的可怜人,人间赚钱不容易,打破人头难温饱,不得已,今来求你老施小惠,把你老用不了的人间宝物送咱们几个花费,也算督军大人你留了德,你的后辈仍干督军。叩头!”
  大伙齐叩头,然后下手了。
  先是供台上的金蜡座,金杯金碗金香炉,再就是石棺后的一只大铜箱,不用打开就由人抬起来。
  又过来八个有力气的,四只铁撬用力扳,只听得沙沙沙声响起,哦呀呀,那么重的石棺盖也被撬开了。
  撬开的棺盖错两尺,-火把照在石棺内,仔细看,那位蒙古大人似乎在微微笑。
  当然是好像,如果真的笑,而且笑出声,只怕这批人准会吓得屎拉在裤裆里往外逃。
  那厉世元一声笑,他伸出粗似油馍棒的指头在死人口中掏,掏了半天他大声笑了。
  “哈……这么一颗大珍珠,放在死人口中多可惜呀,娘的,厉大爷收下了!”
  丁冲天把一张锦罩猛一掀,哦呀呀,看得人们快变成傻子了。
  只见那死人身边放的真齐全,又是金,又是银,又是珍珠玛瑙龙涎香,闪闪发光的是宝石,分成红橙黄绿青蓝紫,并排放到死人的足尖处。
  还有一件珍珠衫,另外一件金丝衣,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死人的右边近肘处。
  再看死人的一身锦袍,少说也值上几千两银子,还有一个透明皂细瓷坛,一看就知道是上等大曲酒。
  这位督军爱喝酒呀!
  丁冲天叫来两个人,抖出两个大布袋。
  “装,能装的全装入袋子里,完了连夜回宝鸡!”
  盗墓人乐歪了。
  墓中这批人似乎忘了外面死的八个同伙了。
  有个大汉伸手去取石壁上的长明灯,被丁冲天喝住了:“灯别拿了!”
  那大汉万分可惜地道:“大掌堂,好像是金子打造的呀,多可惜呀!”
  丁冲天道:“可惜也别拿了,那会激怒死人的!”
  二掌堂厉世元接过火把又在墓中查看一遍,才对丁冲天点个头:“大掌堂,我看差不多了!”
  丁冲天立刻发布命令。
  他的命令也干脆,大吼一声:“撤!”
  立刻间前面两只火把带路,后面两只火把断后,十八个盗墓人急匆匆地便往二十几丈外的地面攀上来了。
  这时候谁还问是什么时辰呀!
  反正此刻月斜西,一天星斗有一大半看不清楚了。
  等到这些人沙沙沙地自深草丛中走向林子一边的石堆附近时——那儿是上大路必经之地。
  猛然听到有人一声吼叫:“杀!”
  这一声杀比之丁冲天的那声“撤”更干脆,听起来没有任何尾音。
  立刻间,只见四名白衣女子流闪而出,真叫玄,女子出手就见血,鲜血飞洒在白衣女身后面。
  四个白衣女杀人不吭一声,看是两只长袖,可是她们的袖中藏有杀人利器,这些人的武功怪异,只在十八人中来回刺杀,已是十多人往地上倒下去。
  两个巨汉挥刀砍,两人眼珠子几乎要憋出眼眶外。
  这两人不是别人呐,百善堂的大掌堂丁冲天与二掌堂厉世元二人是也。
  事情突发,他们的人措手不及,等到拔刀,早已挨刀,厉世元的左臂就在冒血。
  这两人奋力挥刀迎击。
  只见四个白衣女奔杀有致,只一照面,递出两刀人便往外闪掠。
  厉世元与丁冲天两人见自己的人已死在地上,两人边杀边退。
  那丁冲天与厉世元两人也有默契,两人双双联手互守,绝不求功追杀。
  四个白衣女子流闪间似乎已不耐烦了。
  眼看着就快转过石龙坡到大道上了。
  丁冲天大叫:“老二,逃!”
  厉世元已不知使过多少他的三刀斩了,听得丁冲天的叫,回应着:“我掩护你,老大!”
  丁冲天一个不防,右腿被砍一刀,痛得他往前猛一跳,几乎摔倒。
  丁冲天还是撑住了,他没倒下。
  这两人都明白,此时此地,任何一人倒下去,另一个也跟着完蛋。
  厉世元就大叫:“老大,稳着杀!”
  再看四个白衣女子,正自举着双手,尖尖的弯刀比月明,绕着两人飞一般地打转而不立刻下手。
  这光景谁都明白,四女一旦再出手,丁冲天与厉世元非死不可。
  “我来了!”
  这一声突如其来地吼叫,便是四个白衣女也全身猛地一震。
  只见自林中凌空飞来一团黑影。
  那是一个手中拿着根铜棍的人。
  四女之中已有两人飞迎上去了。
  “杀!”
  这是二女齐声吼出来的,想是对来人气极了。
  双方在半空中相遇,便也传出一阵清脆的叮当之声。
  在光焰四溅中,一女传出一声“啊!”
  这女子的身子自半空中摔下地面,于是引来另两女子的支援。
  那人单足落地再起,右掌上的铜棍打着激旋,发出呼呼风声,人已往另一白衣女撞去。
  来势凶猛,那白衣女急忙往外闪去。
  于是,两女架起受伤的女子,另一女子断后,立刻往石龙坡另一方向飞逝而去。
  这动作说来慢,其实都是在一刹间。
  等到那人盘棍掌中站定,可不正是那位气走了的戈不邪还会是谁?
  百善堂的丁冲天与厉世元过来了。
  丁冲天一见是戈不邪,不由拍着自己脑袋,道:“少侠呀,丁某人看走眼了,错把好人当恶汉了!”
  厉世元道:“对不起,对不起!”
  戈不邪淡淡地道:“两位,此地凶险得紧,我无法保护两位,所幸天快亮了,快走吧,别来了!”
  丁冲天道:“我百善堂死了二十四个好汉呀,兄弟们的命不能白死在这荒坟岗!”
  厉世元道:“百善堂别的没有,就是人多,娘的,这口气非找回来不可!”
  戈不邪道:“如果两位决心要再来,我奉劝两位,要搬请高手一同来,庸庸之辈会挨刀的!”
  那丁冲天指指远处深草地,道:“老二,咱们带些东西再走,咱们白挨刀不成!”
  言下之意,是想起盗出来的那些宝物了。
  厉世元点头道:“对,把弄出来的宝物也送一件给这位少侠,算是谢谢他了!”
  戈不邪摇摇手,道: “若是我,趁着凶手刚逃,快快走为妙!”
  厉世元看看丁冲天。
  丁冲天又冷笑了:“死了二十四名好兄弟,能抛弃到手的宝物就此回转宝鸡吗?”
  戈不邪道:“宝虽好,命更重要。”
  丁冲天道:“需知马不吃野草不肥,好歹也要收取几件拿回去。”
  厉世元道:“老大,快去拿!”
  戈不邪叹口气,道:“果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也拦不住你两位了。”
  他看看两人又奔回石坡荒草中,正要回身走,突听丁冲天大叫一声:“不见了!”
  夜来人静听得远,没有响动听得清。
  戈不邪拔身扑过去,他也愣住了。
  那厉世元用砍刀拨草石,他低头看。
  “你们看,有血迹,人怎么不见了?”
  丁冲天道:“太可怕了,无声无息人就不见了!”
  厉世元道:“人不见了,宝物也一样不见了,娘的,这儿难道有鬼?”
  戈不邪道:”有时候我也以为有鬼,但我还是不相信,我与这一伙人鬼不分、阴阳难判的人物们,已开始周旋数夜了,嘿……”
  他忽然对丁冲天与厉世元两人,叱道:“你们还不快走,真要死在此地吗?”
  丁冲天叹口气,道: “时也,运也,命也,造化弄人,上宝山空手而归哟!”
  说完,他当先大步往大道方向奔去了。
  厉世元却在心中暗自高兴,因为他怀中有一颗掏自那位哈赤大督军口中含的一颗宝珠。
  那是一颗比鸽蛋还大的圆润宝珠。
  珍珠到了那么大的光景,如果是润圆光泽无匹,本身就是无价之宝。
  厉世元高兴呀!
  戈不邪却怔怔地站在那儿未动。
  他在想,这么多尸体,还有盗自墓中的宝物,怎么会在短时间消失掉,这太玄了吧?
  抬头看天色,东方鱼肚白。
  这大片乱石坡荒草依旧,好像根本未曾发生过任何足以惊天动地的大事似的。
  戈不邪再看看石龙坡。
  石龙坡顶上是一座神秘的祠堂。
  它不是祠堂,但戈不邪就认为那是一座西域人的祠堂而无疑意。
  西域人就常在地灵的山坡顶上搭盖寺庙什么的,西域有许多这样的屋宇带着神秘色彩。
  戈不邪很不喜欢那祠堂,但他此刻无暇多管。
  戈不邪认为,这一带是他们戈家的地,什么人会在他家的坡上盖寺庙?
  戈不邪不回戈家园了。
  戈不邪缓缓地往咸阳方向走去,他发现了令他大为吃惊的怪事情。
  戈不邪刚走一里半,忽听前面刀杀声,急急忙忙奔过去,怪了,丁冲天与厉世元干上了。
  必然有人认为是丁冲天发现了厉世元怀中藏的一颗宝珠,两人为争珠杀起来。
  不是的。
  丁冲天并未发现厉世元袋中私藏着一颗大珍珠,这光景到底两人怎么动起刀来了?
  那得听听两人的吼叫才知道。
  丁冲天边挥刀力阻,边大声吼叫:“二掌堂呀,你疯了,不认识我了,我是……大掌堂呀!”
  厉世元出刀凌厉,他砍杀有致,狂吼如虎:“我要杀了你这狗东西,我要杀,杀,杀呀!”
  他这种出刀架式,如果丁冲天不比他的武功高,怕是早被他砍死了。
  丁冲天又叫: “厉世元,你看看清楚呀,你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
  厉世元只是狂杀不休,这两人原已各自都受了伤,可是出现这种怪事,什么伤也不顾了。
  黑暗的林子一边,戈不邪听得大吃一惊。
  戈不邪原本不信邪,胆子也大,否则,他也不敢夜夜回到这一带了。
  然而,戈不邪想不通,姓厉的为什么变得六亲不认的乱杀人。
  姓厉的这是不是失心疯了呀!
  戈不邪认为,刚才这姓厉的还是好端端的,怎么才一会儿,他就发疯了。
  看这姓厉的乱刀砍,一副恨不得要把丁冲天碎尸万段的样子,显然他是疯了。
  戈不邪正在犹豫是不是出手帮帮姓丁的忙,忽听丁冲天一声厉吼:“老厉,别怪老哥下手重,老哥出于无奈呀,你小心了!”
  随着他的话,忽地拨开厉世元砍来一刀,丁冲天已闪错在厉世元的身后。
  丁冲天出刀反敲,“咚”声起处,正敲在厉世元的后脑勺,厉世元口中发出吭叱一声叫,人已歪在地上了。
  丁冲天大喘气,他低头看厉世元。
  “二掌堂, 你……”
  他伸手去摸厉世元的后脑壳,摸出一把鲜血来。
  丁冲天一怔,再细看,不由一声叫: “厉兄弟,你不能死呀!”
  他以为下手太重,把厉世元的后脑壳敲破了。
  丁冲天托着厉世元的头,不禁流出泪来。
  这时候天才刚亮,丁冲天背起厉世元走入道旁林中,他口中念念有词:“厉兄弟,共事十五年,不幸落得如此下场,只怪造化弄人,咱们百善堂兄弟们生就是苦命呀!”
  他把厉世元的身子端正了,又道:“至少我把兄弟信物带回去交给弟妹收下,也算尽尽人事了!”
  他伸手在厉世元的袋中掏,掏出些碎银子,忽的双目一亮。
  “天呀,这么大一颗珍珠呀,太好了!”
  丁冲天把那颗大珍珠忙着收入袋中,他用手去移动厉世元的两臂,于是——
  厉世元“哦”的一声低呼,他张开眼睛了。
  丁冲天反而吓一跳。
  厉世元伸手摸后脑,道:“我头怎么被人敲破了,娘的,谁干的,大掌堂!”
  只一听,便知道厉世元完全好了。
  厉世元不发疯了,他缓缓地站起来,面对发呆的丁冲天,道:“大掌堂,你……怎么了? 我们快走呀!”
  不料丁冲天仰天一声怪笑,右掌拍地而起,他的刀也不要了,大笑着往大道上奔去。
  厉世元急忙衔尾直追。
  “大掌堂,大掌堂,别跑呀,你怎么了?”
  这光景丁冲天又失心疯了。
  只见这两人一前一后的往西北方狂奔而去。
  这种怪事如果有人能解释个所以然来,这个人不是神,也是仙。
  这世上却没有神,也不见仙。
  佛家曰:心中有佛就有佛,那么,这种怪事就只有看到的人才会相信。
  戈不邪就认为这两人必中邪了。
  戈不邪走进高升客栈的时候,客堂上坐了十多人在吃喝,这其中就有老顽童布浩与力拔山项愚两人。
  两老的桌边已放了两只酒坛子,那是空的,桌角上也有一只正由老顽童往自己碗中倒,见戈不邪走进门,他招手笑了:“小子,来来,陪我两老喝酒!”
  项愚也愉快地道:“付帐的小子来了!”
  戈不邪也笑,虽然笑得不自然,但那总是个笑。
  他走到桌边,伙计已指着桌子一边,对戈不邪道:“是两位老人家叫我为少爷放的,说你快回来了!”
  戈不邪坐下来,他也不多说,先喝酒,后吃菜,然后抹了嘴巴站起来,道:“失陪了!”
  他要走回房间去,布浩一把拉住他:“别走,我们有话对你说。”
  戈不邪道:“能不能等我睡一觉再说?”
  布浩道:“不能!”
  戈不邪只好坐下来了。
  项愚道:“小子呀,有件事情提醒你。”
  “什么事?”
  “你有没有想到,你小子在玩火?”
  戈不邪淡淡地道:“玩火?”
  布浩道:“小子,我问你,你吃撑了不是? 尽同些亡命之徒打交道。”
  戈不邪道:“谁是亡命之徒?”.
  项愚嗤之以鼻地叱道:“怎么? 武大郎戴耳罩——你在装聋卖傻呀!”
  布浩低声道:“小子,那些盗墓之人个个都是亡命之徒,你想想,鬼都不怕,他们更不怕人,你尽同这些人在周旋,早晚会完蛋!”
  戈不邪一听,笑笑道: “原来是这件事呀,两位老人家,这么说来,两位老前辈也必定去过石龙坡那面了, 哈……”
  项愚道:“你以为我两老白吃白喝你的呀!”
  戈不邪道:“两位前辈的吃喝我不计较,我欢迎,至于石龙坡那面的事,两老就少费心了。”
  他说完起身就走。
  走往二门不见了。
  项愚看看布浩,道:“我说嘛,等他吃了亏以后,他小子就知道什么叫屎香屁臭了,娘的!”
  布浩道:“真的是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来,同百灵老道一个样,茅坑石头,又臭又硬!”
  “喝酒,喝酒,完了咱们也要睡了!”
  “你一说,我还真的觉着累了!”
  这两人又狂喝起来。
  老顽童布浩与力拔山项愚两人已喝了九成醉,高升客栈外走进来两男一女。
  两个男的其中一人不是别人,郭来发是也。
  再看一位半百灰发老者,气宇轩昂,虎臂熊腰,看上去十分威武有力的样子。
  此人正是四方镖局的总镖头李老虎也。
  李老虎还把他的女儿李英英也带来了。
  三人走进高升客栈,姓郭的伙计笑迎上:“哟,李镖头,大驾光临,请坐,请坐!”
  只不过这位总镖头忽然怔住了。
  他目瞪口呆的半天开不了口。
  郭来发道:“总镖头,你……怎么了?”
  李老虎已大步走到布浩与项愚桌前了。
  “嗨,咸阳人杰地灵了,什么仙风把两位老神仙也吹送来了,哈……”
  布浩眯着醉眼,道:“呓,你……是谁呀?”
  项愚也道:“你叫谁是老神仙呐?”
  李老虎哈哈一笑,他自己拉把椅子坐下来了:“两位老神仙,难道不识我李老虎了?”
  布浩道:“老虎? 嗨,老虎在山中呐,你……”
  李老虎道: “两位,别逗了,既然到了咸阳城,没话说,请仙驾光临我四方镖局喝几杯,如何?”
  项愚大笑道:“太好了,有人请喝酒呀!”
  布浩道:“喂,李老虎,你少王二麻子了!”
  “我王二麻子?”
  “你难道不是吗? 你瞧瞧,我两老怪已吃了三十斤二锅头,包子羊肉也没少吃,哪还有能力再去叫你请,你把我两老怪的肚皮当成气球会发胀呀,这不是吃我两老怪的豆腐,开我两老怪的玩笑,不是王二麻子是什么?”
  呵呵一笑,李老虎道:“两位老神仙,我不是现在请两位,我等明天再来请,那时候二老神仙吃的香拉的臭,肚皮空空没存货,我开窖取好酒,管两位吃个够!”
  布浩吃吃道:“太好了,这还差不多!”
  项愚却把面皮一绷,道:“喂,李老虎,你说来,我听听,你为什么如此大方地请我二老怪喝酒呀,你,莫非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吧?”
  李老虎忙摇手,道:“纯是恭敬,别无杂念。”
  项愚道:“那好,咱们明日就去叨扰你一顿酒吃,哈……”
  这两老怪忽地起身欲走,李老虎对伙计道:“这两位老人家吃的酒菜记我帐上。”
  项愚摇手道:“不用了!”
  李老虎道:“两位老神仙何必客气,李老虎家居咸阳,应当尽地主之谊。”
  项愚道:“我们这酒菜已有人付过帐了,何必浪费你的那些替人卖命的银子?”
  这两老一摇三晃地转入后院客房中去了。
  李老虎又是一怔。
  李英英道:“爹,这两个老人是什么人呀? 怎么老气横秋的样子。”
  李老虎道:“你怎知他们的底细,当年江湖上传言的风尘三怪,就是他们,另一怪是个老道。”
  李英英道:“他们的武功……”
  “高不可测。”
  李老虎看看女儿,又道:“若能练得他们的武功,江湖上足可以横着走路。”
  他忽然向郭来发道:“戈家小哥呢?”
  郭来发道:“我去叫。”
  一边的伙计道:“戈大公子正在睡觉,他一夜未归,好像很累的样子,还是……”
  郭来发道:“兄弟,我们总镖头亲自来,还是去请求公子出来,要不我去叫他起来。”
  郭来发原在戈家园当过长工,如今在四方镖局中干厨子工作,对于总镖头,在身份上十分恭敬。
  伙计有些无奈地道:“堂哥,我去试试看。”
  说着,伙计立刻往二门走去,不料伙计刚到后院,只见两个老怪背靠背地坐在戈不邪的房门口。
  伙计以为两老醉了,不料布浩冲着伙计一瞪眼,叱道:“去去去,别来打扰戈小子好梦,有什么事天黑时候再过来。”
  伙计道:“你们……”
  项愚也嘘了一声,道: “小声,你想把那小子吵醒呀,当心我揍你!”
  伙计指指另一房门,小声道:“你们怎么不回房间去呀,你们也一夜未……”
  布浩叱道:“你少罗嗦,去!”
  伙计又是一个无奈,只得又匆匆走到前面饭堂。
  郭来发道:“叫起来了?”
  伙计指着二门,道:“他们不让我叫。”
  “就是那两个老古怪,他两人当戈公子的把门将军了,背对背坐在门口不走开。”
  李老虎一听,也吃一惊!
  是的,能叫这两个老怪守门,这个人就了得。
  他问伙计,道:“何时起来?”
  伙计道:“天黑再来。”
  李老虎一听,呼地站起身来,道: “好,咱们就天黑再过来。”
  他对李英英又道:“方师父说,戈大公子修了一身好功夫,看来应不是吹牛的了。”
  李英英道:“何不等明日一起把三人请去咱们镖局子里,让女儿当面领教。”
  李老虎摇摇头,道:“我的女儿呀,如果连这两个风尘异人也为戈公子守门,爹认为这领教之事就免了。”
  “为什么?”
  “何必自取其辱呀!”
  李英英道:“爹,别激女儿,我决定了,非找他较量一番不可!”
  李老虎又往客栈外走,闻言,不置可否地又道:“再说吧!”
  郭来发也跟着走了,等到伙计又回到后院,戈不邪的小客房门口,早已不见了布浩与项愚两老怪了。
  不旋踵间,另一房中传出鼾声,声若旱雷。
  天快黑的时候,咸阳南关来了一顶轿子。
  轿子的后面还跟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女人。
  这女人手拄龙头拐杖,别以为她老,双目之神好像有电射出来似的闪闪明亮。
  抬轿的两个大汉也神勇,一路抬到了高升客栈大门口,在两盏大纱灯的照射下,小轿放在地上了。
  前面的轿夫一声叫:“姑娘,咱们到了!”
  于是,轿帘掀开了,于是……
  老太太拄杖到了轿门边,伸手扶着一位面色苍白又似病恹恹的女子,缓缓地走出小轿。
  那女子出得轿外抬头看向高升客栈,细声细气,妙音悦耳地道:“是这家客栈吗?”
  老太太道:“咸阳只此一家高升客栈,是与不是,咱们进去一问便知。”
  老太太又对两个抬轿的使个眼色,便扶着姑娘往店内走进去了。
  有个伙计到此刻才发现,忙笑迎上来: “姑娘,你们是住店还是吃饭呀!”
  老太太道:“找人!”
  伙计道:“请问你们找什么人?”
  “一位姓戈的年轻人。”
  伙计听得一怔,道:“戈大公子呀!”
  “不错,快叫他出来。”
  姑娘开口了:“姥姥我们是来求人的,说话要客气,请把戈公子请出来。”她对吃惊的伙计点着头。
  伙计有些无奈地道:“可是,可是戈公子正在房中睡大觉,他不许人去打扰。”
  老太太又要发火,姑娘已对伙计道: “没关系,我们等他,顺便也吃些东西。”
  她对老太太又道:“姥姥,我们都饿了,把他们两个也叫进来,大家一起吃。”
  那老太太十分顺从这女子,闻言便立刻走到客栈门口,把两个抬轿的也叫进来了。
  这四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伙计送上酒菜,除了那位姑娘只浅尝几口菜之外,两个抬轿的与老太太三人吃得还真不少。
  这时候天色已晚,咸阳城中已有商家在门口燃上了灯,还有商家派出伙计在门口洒水。
  老太太放下酒杯,对一边的伙计道:“便是睡觉,也差不多睡足了,你快去……请戈公子吧!”
  伙计点点头,道:“我去试试看,这几天戈公子差不多都是这时候走出房门的。”
  伙计说完匆匆地走到后院,他伸手去叩戈不邪的房门,不料就有那么巧,戈不邪的房门开了。
  伙计见是戈不邪要出来,笑笑:“真巧,戈公子,有人在等着见你了。”
  “一个姑娘,这姑娘很漂亮,就是苍白了些,另外还有个老太太,她们是坐轿子来的。”
  戈不邪一听,愕然道:“她们找我?”
  伙计道:“去看看便知道。”
  戈不邪已往前面饭堂走去,心中在琢磨,这会是什么人呢?
  进到饭堂,伙计当先过去:“来了,戈公子来了!”
  那姑娘抬头看,她露出个浅笑。
  老太太道:“姓戈的,我们姑娘专程来找你了。”
  戈不邪道:“找我? 请问有事吗?”
  那姑娘对戈不邪道:“戈公子,你坐呀,坐下来好说话!”
  听起来声音真细,也好听。
  戈不邪再看两个抬轿的,忽见姑娘把手挥了一下,两个抬轿的立刻走出店门外,便是老太太也拄杖退到客栈门口不回头看。
  戈不邪见这光景,他拉把椅子坐下来。
  姑娘还为戈不邪把酒斟上。
  “我先敬戈公子一杯。”
  戈不邪举杯道:“姑娘,敬酒不敢当,我也是出来吃饭的,你有事找我,就请明说吧!”
  姑娘再举杯,道:“戈公子,这杯酒是向公子道歉的, 请!”
  戈不邪听得一怔,但他还是喝了杯中酒,淡淡地道:“姑娘,你有什么指教,请明说吧!”
  姑娘缓缓地取出一个锦缎包放在桌上,道:“戈公子,我们打听出来了,你原来是石龙坡戈家园的少主人呀!”
  戈不邪心中已猜到这姑娘的身份了。
  戈不邪仔细看,他看不出此女是不是两次睡在他家二院大厅右暗室的那女子。
  戈不邪看着桌上的锦缎包,道:“包括偌大的石龙坡,都是我们戈家的产业,唉!”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道: “七年未回来,什么样的妖魔鬼怪,牛鬼蛇神,都跑到我家那片土地上造起反来了!”
  他发觉姑娘双目厉芒一现,又道:“姑娘找在下的目的, 是……”
  姑娘拍拍桌上锦缎包,道: “我出十万两银子,买你戈家园产业。”
  她顿了一下,又道: “我想,十万两银子你一人花费,你这一辈子也够了,何况石龙坡附近几乎已是鬼的世界,少有人迹!”
  戈不邪道:“既是那儿已成鬼的世界,请问姑娘,你又为什么肯花十万两银子买那地方?”
  姑娘道:“为死人找一块埋骨之地。”
  戈不邪道:“就这么简单?”
  姑娘道:“江湖上有许多做善事的手段,戈公子,十万两银子在你面前,你怎么说?”
  戈不邪道:“不卖!”
  姑娘一怔,道: “你有不卖的权利,应有不卖的理由,你能说出你不卖的理由吗?”
  戈不邪道:“想我戈不邪,再是不成气候不成材料,也不会拿祖上的产业变卖了过日子,姑娘,在下这个理由你觉得对不对?”
  姑娘浅浅一笑,道:“我也猜到这是你唯一的理由了,因为,每个人都可以想得到。”                     
  戈不邪道:“姑娘,你请收回你的十万两银子。”
  姑娘淡淡一笑,她收起了锦缎包,却又取出一个小小匣盒来。
  戈不邪很注意姑娘的动作,他更看向那个小小的金色匣盒。
  于是,姑娘把盒子打开了。
  “戈公子,这盒中的宝物,是一块天香翠玉,你仔细地看看,是不是你们戈家之宝物。”
  她轻盈地把匣盒递向戈不邪。
  戈不邪只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伸手接过来了。
  匣盒中果然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宝玉,绿得可爱,形同娃儿面。
  戈不邪低头仔细看,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宝物。
  没见过,当然也不能说是他家的宝物。
  姑娘很平淡地道:“这块玉有香味,确是宝物,戈公子闻了便知。”
  戈不邪送到鼻端闻了几下,他忽然双目快要喷火了。
  姑娘的手法真快,她一把夺过匣盒,道: “不是我就要走了。”
  她忽地起身,又道:“戈公子,生意不成仁义在,我们还是朋友嘛,再见了!”
  她慢慢的往高升客栈门外走出去,门口抬轿的忙把轿抬过来,老太太已掀起了轿帘子。
  姑娘坐在轿中道:“回去吧!”
  真快,那顶小轿飞一般地出城不见了。

  ※※       ※※         ※※
  戈不邪没有动,他张口,但话也说不出口,好像变成个木头人了。
  姓郭的伙计本来斜倚在柜台边看着,那位姑娘走得快,他未及送客,回头,他发觉戈公子面色不对。
  伙计走近桌边,道:“戈公子,你何必气成这样,她们已走了呀!”
  姓郭的伙计见戈不邪没反应,愣了一下,又道:“戈公子,戈公子!”
  他用手去推,忽听二门一声吼叱:“别动他!”
  姓郭的伙计猛回头,见是两个吃饱了酒菜睡大觉的老头儿,他立刻缩回手,道:“两位老人家,快过来呀,戈公子中邪了!”
  两个老人正是老顽童布浩与力拔山项愚两人。
  那布浩一个箭步到了戈不邪身前,他拨动戈不邪的眼皮仔细看,又把双指搭在戈不邪的腕门上。
  “我的老乖乖,他中毒了!”
  项愚一听,托起戈不邪就往后院客房奔去。
  他边走边对伙计吩咐:“快弄个大木桶,烫热的水三大挑子送房中,救人要紧。”
  伙计一听慌了,立刻就往灶房跑。
  布浩边走边拍巴掌:“天呀,你小子可不能死呀!”
  这两老把戈不邪抛在床上,一个为戈不邪脱衣衫,另一人疾出指点上戈不邪的七处大穴。
  布浩再把戈不邪上身扶起,单掌已抵住戈不邪命门,那项愚也以掌按在戈不邪的头顶上。
  这三人坐在床上都不动,伙计三人齐动手,又是热水又是桶,叮呀当地送进房中。
  三个伙计也吃惊,为什么三个人额上尽冒汗珠子。
  中间的戈不邪更是怪,张口可以塞进个小拳头,他还一口一口地直喘气,就好像他肚子是个大风箱似的。
  这光景看得伙计直不愣的觉着怪。
  他们怎知道,三个人已到了生死边缘了,此刻如有任何人向他三人动手,这三人就会吐血而亡。
  这光景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先是手按戈不邪顶门的项愚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地走下床。
  项愚对伙计吩咐道:“快出去,什么人也不许随便走进来。”
  伙计一听,知是大事一桩,立刻奔到门口去了。
  项愚还拉了一张凳子坐在小房门口,他老人家累得直喘气。
  就在这时候,忽听床上一声低沉地哀叫:“哦!”
  戈不邪的叫声,他能开口了。
  单掌抵在戈不邪命门的布浩,立刻收回右掌,把个戈不邪抱起来,噗通一声放入木桶热水中了。
  怪了,那么烫的热水,杀鸡拔毛也够了,但戈不邪却不觉烫得慌,他的双目张开了。
  布浩叹口气,道:“真他娘的不像话,耗去我两老十年道行。”
  门口坐的项愚道: “你这老顽童,事情你找的,这常言道得好,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你吃了小子的酒,能不伸手救他吗? 一旦老道知道,五十年交情付诸流水了。”
  这两老果然老于世故。
  咸阳城外的林子边,那顶小轿就停在大道边。
  那是从高升客栈来的小轿。
  轿帘未掀,轿中传来那位姑娘声音: “姥姥,差不多了吧!”
  轿门边的老太太道:“小公主呀,约莫着快有半个时辰了。”
  “那就去瞧瞧,是不是已经死了。”
  老太太道:“是,小公主,老奴立刻前去。”
  轿中姑娘又道:“把自己改扮一下,别叫人看出是我们的人又回去了,那会引起人们怀疑的。”
  “是, 小公主!”
  老太太匆匆地往咸阳城走,走得很快,没多久,她已到了高升客栈外。
  老太太要进客栈,姓郭的伙计拦住了。
  “你……又来了!”
  老太太一瞪眼,道:“为什么不叫老婆子进去?”
  姓郭的伙计叱道:“人都被你们害死了,你们……还敢再来呀!”
  不料老太太一听,也不再多问的仰面哈哈一笑,她回转身就走。
  老太太走向咸阳城外去了。
  姓郭的伙计也是一怔,他还未加解释,他应该说“差一点把人害死”,可是他气了,才说成“人被你们害死了”。
  老太太以为戈不邪死了,高兴得差一点手舞足蹈跳着跑了。
  老太太走近小轿,她笑对轿内的姑娘道:“死了,死了,一死百了,那片土地是咱们的了,哈……小姐呀,恭喜了!”
  “咯……”轿中的笑是俏美的,但也是残酷的。
  “回去啦,再也不怕有人来打扰了。”
  只见那轿飞一般的往石龙坡那面奔去了。

  ※※        ※※        ※※
  姓郭的伙计已肯定那老太太与那姑娘是坑害戈公子的凶手,见老太太大乐而去,立刻奔到后院来。
  “老爷子,凶手出现了。”
  守在房门的项愚一瞪眼,道:“你知道凶手是何人?”
  姓郭的伙计,道: “我知道,戈公子就是同她们在一起才中了邪的。”
  “人呢?”
  “那个老太婆又回来,听我说她们害死了戈公子,立刻高兴的又奔出城去了。”
  项愚一听,也抚掌笑了:“好了,好了,敌人退走了。”
  就在这时候,忽听二门口有人笑着过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李老虎是也。
  四方镖局总镖头李老虎又来了。
  姓郭的伙计迎上去,道:“总镖头,你不是打算明日请那两位老人家喝酒吗?”
  李老虎道:“我去见见两老仙。”
  他走到二道院中,只见项愚与布浩两人正在门口大喘气,客房之中有热气往门外飘。
  李老虎忙上前,双手抱拳先哈哈,道:“两位不老仙,客栈住着不方便,这儿人多口杂,扰人清梦,我在镖局有客房,已经派人打扫干净了,我这是亲来迎接两位老神仙过去的。”
  布浩道:“不去!”
  一怔,李老虎笑笑道:“我是诚心诚意呀!”
  布浩道:“不去就是不去,少罗嗦!”
  项愚忽然低声问李老虎,道:“走镖的,我问你,咸阳附近有个石龙坡,你不会不知道吧?”
  李老虎道:“知道。”
  项愚道:“那儿死了许多人,你也知道?”
  “最近知道的。”
  项愚道:“死了那么多的人,官家不过问?”
  李老虎道:“所以胡人快完蛋了!”
  项愚道:“哦,冲着你这句话,明日我两老就去你镖局里讨一顿吃喝。”
  李老虎道:“现在就走吧!”
  项愚道:“今夜不能去。”
  他指指房中,又道:“那小子差一点没命!”
  李老虎吃一惊,伸头看向屋内,只见有个大木桶,一个乱发人泡在热水中,水雾就是桶中冒出来的。
  李老虎道:“是戈公子嘛,他……”
  项愚道:“他中了人家暗算,所幸我两老怪发现得早,要不然完了。”
  李老虎道:“两位老神仙,他中了什么人的暗算?”
  项愚道:“我们会查出来的。”
  李老虎见这光景,只好对项愚两人道: “也罢,这儿发生这种事,我就不勉强了,但愿明日两位老神仙赏个光,大驾光临我四方镖局。”
  布浩已挥手,道:“你备好酒,我们当然会去。”
  李老虎还是愉快地走了。
  项愚对布浩道:“老顽童,你不觉得怪呀!”
  布浩道:“怪什么?”
  项愚道:“李老虎为什么要请我两老去他的四方镖局喝酒?”
  布浩道:“巴结而已,如果咱们是沿街讨饭的花子哥儿们,他便是看也不看咱们一眼了。”
  项愚道:“我不作此想,娘的,他有目的。”
  两人正说着,房内传来哗哗啦啦响,只见戈不邪已自木桶中大叫一声跳出来了。
  “烫死我了!”
  戈不邪这一反应,项愚当先拍巴掌:“好了,好了,娘的,你小子差一点吓死人了!”
  布浩走过去,道:“你小子的头不痛了吧,你再试试真气,哦操,差一点你没救了。”                                
  戈不邪忙把身上水擦拭,叫来那位姓郭的伙计。
  “快去,为我买一套新衣裤来。”
  姓郭的伙计立刻往街上奔去,戈不邪跳上床,他拉开被子遮身上。
  戈不邪想到那女子,不由在咬牙。
  布浩对项愚道:“老项呀,这算什么嘛,咱们两个老不死,为了救他,折腾得不亦乐乎,可好,这小子连一声谢谢也不说一声,太过份了。”
  项愚道:“是有些过份。”
  戈不邪道:“两位前辈,说谢没用,请两老喝酒才实惠呀!”
  “哈……”布浩笑了。
  项愚道:“走,去喝酒,娘的,不吃白不吃。”
  这两老往前面走去了。
  戈不邪试着运气,他有些虚脱的感觉。
  这时,姓郭的伙计抱了几件新衣裤走回来了。
  戈不邪换穿了新衣裤,干了头发再扎上英雄带,看起来更洒脱倜傥。
  一边站的伙计笑道:“戈公子早该把旧衣换穿了,瞧,这新衣穿上就是不一样,果然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戈不邪走出房门,他几乎站不稳,伙计上前扶住他,道:“小心,你身子虚!”
  戈不邪道:“我大概饿坏了。”
  他慢慢地走到饭堂上,项愚已招手道: “过来,过来,陪我两老喝酒。”
  戈不邪刚坐下来,那布浩已低声道: “小子啊,你知道是什么人在坑杀你吗?”
  戈不邪道: “我早想过了,那批人手段残忍,杀人如同宰鸡,他们还把死人的脑袋敲烂,更把死人的皮剥下来, 而且……”
  布浩道:“我老人家问你,你是同什么人卯上了,你说人家手段干什么?”
  戈不邪道: “从他们杀死盗墓人,又把被盗的宝物再夺回墓中,我认为他们就是一批护坟墓的胡人鞑子绝对错不了。”
  布浩一听: “哦呸!”
  项愚接道: “真是个二愣子,连对方什么身份,你都还不知道,这要是死了该有多冤呀!”
  戈不邪一听之下,忙问道: “难道两位前辈知道那批人物的来历?”
  他想了一下,又道: “他们之中还有几个白衣女杀手,扑杀那些盗墓人,如同虎入羊群,血肉抛飞,十分令人吃惊!”
  他看看两个直冷笑的老怪,又问: “八成他们是守护石壕内宝物的人,你们两老不信?”
  项愚声音放低,他对戈不邪道: “我两老是想到你中的毒,才敢判定的。”
  项愚道: “江湖上最大的盗墓帮派,狼牙山五老洞的天魔教。”
  他此言一出,戈不邪几乎跳起来。
  “他们……也是盗墓人?”
  “而且是最大的盗墓组织。”
  戈不邪几乎愣住了。
  布浩道:“小子,若论江湖事,你小子还嫩得很呐!”
  戈不邪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布浩道:“你这几天好像专门去捣他们蛋呀!”
  项愚道: “捣他们的蛋,就是断他们的财路,这是犯江湖大忌的事。”
  戈不邪道:“那是我的戈家园呀!”
  项愚道:“那儿也埋葬了好几位胡人鞑子们的王爷公主大将军。”
  戈不邪道:“难怪那女子要送我十万两银子买我的戈家园,原来他们要把石龙坡挖翻个身了。”
  布浩道:“石龙坡必是一处好风水了。”
  戈不邪双目突然一厉,道: “好风水之地,也往往会招来无妄之灾,中人阴谋,上人圈套,古往今来,例子很多。”
  戈不邪已想到了父母的死。
  他想到自己中的毒,那根本叫人难以防范,也是叫人十分意外,如果当年父母也是如此……
  戈不邪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当然不是怕了,他暗中下决心,决心要把当年大伙皆认为父母因兴奋过度双双暴亡这件事重新调查清楚,否则自己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父母。
  戈不邪闷着头吃着东西,半天未开口。
  布浩道:“小子,你有心事呀!”
  戈不邪道: “两位前辈呀,今天我如果死了,请问我死的模样是个什么样子?”
  布浩道:“死状安祥,毫无痛苦之状。”
  项愚道:“剧毒侵脑,然后附骨,谁也难以诊断。”
  布浩道: “老实告诉你小子,今天此地,如果只有我两老怪其中一人,你小子也难有救了。”
  戈不邪忙站起来,抱拳施礼,道:  “小子戈不邪,多谢两位前辈救命之恩,多谢多谢!”
  项愚叱道:“你少酸了,到现在才知道谢呀,操!”
  布浩道:“听你小子一声谢,还真叫刺耳。”
  戈不邪这就要出门,两个老怪左右拦。
  布浩道:“你去哪儿?”
  戈不邪道:“回我家呀!”
  “戈家园?”
  “去送死?”
  戈不邪道:“你老说反了,他们死!”
  布浩道:“你何不试着运运力气,娘的,你走不出城就会昏倒。”
  项愚道: “如果是我,尽快回房去躺着,三天之内别走出这家高升客栈。”
  戈不邪一听之下,暗中运起内功,立刻间他面红脖子粗的直噎气。
  项愚道:“小子,怎么样? 明白了吧?”
  戈不邪急道:“怎么会这样,吃饱了也不行。”
  布浩道: “真元丧失大半,是为附骨之毒,骨血换去脑髓,什么样的高人,也休想立刻与人交手,你小子应关紧了房门,小心敌人找上你。”
  项愚拉了戈不邪回到座位上,道: “你若被天魔教人知道你死而复活,他们必千方百计来取你小命。”
  戈不邪知道自己的处境了。
  他处在危险时刻,一个不小心就会没命。
  于是,他无奈了。
  戈不邪对两老怪道:“看来我只好回房中了,两位前辈,我失陪了。”
  项愚道:“安心打坐,你要八大皆空。”
  戈不邪道:“八大皆空?”
  项愚道: “是呀,八大皆空,你师父老道没告诉过你这八大皆空是什么?”
  戈不邪道:“吾师没对我说过什么八大皆空。”
  项愚道:“生死阴阳不去想,酒色财气抛一旁,是为真空也。”
  戈不邪抱拳道:“领教了。”
  他转身回房去了。
  看着戈不邪走去,那布浩对项愚道: “老项呀,依你看,这小子将来会不会在我两老怪百年之后抓把泥土埋了我们这一身臭皮囊呀!”
  “会!”
  “你就那么肯定?”
  “他不是个寡义恩断不认旧的人。”
  “怎见得?”
  “他若不念旧,也不会回来了,十万两银子他会拿了走人的。”
  这两老正在闲聊,客栈外忽然来了一辆大车,车帐后跳下一个汉子。
  这汉子匆匆地奔进客栈中。
  姓郭的伙计迎上前,道:“客官住店?”那汉子摇摇手,道: “咱们是办葬仪的,有人告诉我们,你们这儿死了人,叫咱们来运尸的。”
  那人还左右前后看,又问:“死的人呢?”
  姓郭的伙计大怒: “滚,你家死了人,娘的快二更天了,送霉气来呀,混帐!”
  那汉子并不生气,道: “你们这儿没死人呀,那是我们弄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汉子匆匆忙忙地又走了。
  客栈外传来车轮声,听着也知道车去远了。
  项愚与布浩对望着,两人这时候才开了口。
  项愚道:“真够厉害的了。”
  布浩道:“娘的,今夜我两老要忙了。”
  项愚道:“原是躲在背后不出面的,这下子可好,我两老怪能不管吗?”
  布浩道:“管,当然要管。”
  他指着二门,又道:“咱们子时为界,你睡前半夜,我睡后半夜。”
  项愚道: “好,咱们就这么办,我先回房去了,老顽童,可千万别打瞌睡呀!”
  布浩道:“就是啦!”
  那项愚走入后院客房,他还站在戈不邪门口听了一阵子,笑笑,喃喃地道:“这小子,定了!”
  布浩也来了。
  这老顽童先是站在戈不邪门口,他站了一下觉得不对劲,后窗怎么办?
  于是,他提了一壶酒,抓了几根鸡脚,一跃上了房脊正中央,他骑在房脊上喝起酒来了。
  房顶上是没有房中舒服,布浩几乎骂大街。
  他这么大年纪了,还为个后辈小子在这房顶上吃风喝露受活罪,这是不是老来贱呀!
  约莫着就快三更天了,忽然远处有四条黑影穿屋越脊直飞而来。
  骑在屋脊上的布浩眯着老眼冷笑道:“王八蛋,果然被老夫猜中了。”
  他把身子一斜,人已贴上屋面,不动了。
  两团黑影从围墙一跃进了高升客栈的后院中,这两人早就商定好了,进得院内分开找,十二个房间一个个看得清,没多时已找到右边的小房间,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彼此点头了。
  这两人蒙着面,正要用力去拨门,忽听身后有人道:“两位,你们找谁呀?”
  月光之下看得清,站在院中的是个瘦老头,其中一人嘿嘿笑,一步一步的走向那瘦老者。
  两人相隔三尺远,黑衣蒙面人忽地抖出一把尖刀直捅上去,口中低嘿一声。
  这一刀好像很难躲得开,那老者似也吓一跳。
  黑衣蒙面人也以为这老者必死无疑,岂料他的手腕忽的一紧,立刻间腕骨似中巨杵,他吃一惊抬头看,忽的老头张口喷出一口酒。
  “噗”声起处,蒙面黑衣人一声惨嚎: “嗷!”
  他的面上蒙着黑巾,但此刻黑巾也碎了,满面鲜血带碎肉还瞎了一目。
  就在这蒙面人哀叫中,另一蒙面人飞扑过来了。
  老头儿想也不多想右手猛一推送问,直把面上受伤的黑衣人摔向另一黑衣人。
  这黑衣人几乎挨刀,他负伤大叫:“撤!”
  他好像是个头儿,另一黑衣人扶了受伤的就往房上飞跃,两个人不敢稍停,刹时不见了。
  “呵呵”之声起处,项愚走来了。
  “老顽童呀,你把身份暴露了。”
  “没有呀!”
  项愚道:“你刚才的一手‘飞沫怒矢’,江湖上何人还会这一独门功夫? 除了你老顽童。”
  布浩道:“知道又怎样,我老怪还怕他什么天魔老祖段仁明呀!”
  项愚道:“这光景,咱们早晚要站出来的,你老怪说得对,咱们怕他个鸟!”
  布浩指指房门,低声道:“老项,看来今夜不会再有敌人找来了,干脆,咱们回房睡大觉去!”
  项愚道:“你回房去吧,我再守上个把时辰,四更一过我回房。”
  布浩道:“悉听尊便!”他一摇三摆地回房中去了。
  项愚坐在戈不邪的房门口,他老人家也喝上了。
  天色有些更黑,后院中刚才的那一搏,时间上很短暂,高升客栈中没人知道,便是听到了两声呼叫,也以为是客房中有人在做噩梦。
  不料四更天刚过一半,高升客栈外传来咚咚拍门声,而且还带着呼吼声。
  “开门,开门呐!”
  客栈中一共三个伙计,这吼声叫起两个来。
  两个伙计匆匆地走到大门边:“谁呀!”
  “开门,当然是住店的,快开门!”
  伙计拉开门,哦,一拥而进来两个“红”人。
  红人者乃是这两人几乎成了血人。
  两个血人冲进门,其中一人喘息着对伙计道:“快,快把咸阳最好的大夫请过来!”
  伙计道:“这时候?”
  那血人怒汉叱道:“救人要紧,管什么时辰!”
  另一伙计道:“大夫夜诊费用贵……”
  “他妈的,你怕爷们没银子呀,快去叫大夫来!”
  伙计发觉这吼叫的人,人高马大,一把砍刀他得用双手拿才拿得动,不敢多言,出了门就不见了。
  另一伙计忙着端来一盆热水,道: “洗洗脸,两位要吃些什么呀!”
  那大汉道:“酒是不能喝了,先弄两碗肉,娘的,真叫他娘的歪嘴屁股——邪门!”
  另一血汉喘过气来了,他看看大个子,道: “二掌堂呀,咱们这是摸住姑子的那东西了,真叫邪霉!”
  那大个子道:“我他娘的就是不服气!”
  又听那人道:“这也许真是命,命中注定是个穷,想发财呀,老和尚看嫁妆——下辈子的事儿了。”
  原来这两人不是别人,乃是盗了死人哈赤督军口中一颗大珍珠而逃走的宝鸡百善堂大掌堂丁冲天与二掌堂厉世元是也!
  这两人先是厉世元发了疯,然后丁冲天得了大宝珠,丁冲天也发了疯,厉世元反而好了。
  丁冲天一路狂奔中,一口气奔到了兴平与武功交界处,真不幸,丁冲天疯就疯吧,他把那颗宝珠举在面前发着鬼叫声。
  于是,他身后的厉世元才明白,宝珠到了大掌堂的手上了。
  厉世元心中不悦,但见大掌堂这模样,心中就是个疙瘩,这颗珠子有点邪门呀。
  厉世元在后面穷追赶,一路追到渭水河岸边,那么不幸地遇上一个厉害人物。
  这个人在八百里秦川无人愿意招惹他。
  此人乃“关中独行大盗”牛耀明是也!
  姓牛的一见丁冲天手上举着一颗大珍珠,他打横拦住两人了。
  牛耀明是狠角色,打横撞上丁冲天,立刻把那颗宝珠夺在掌中。
  更狠的是,他突出一腿,把发了疯的丁冲天踢得连滚带爬差一点滚入河水中。
  丁冲天被牛耀明这一踢,反而清醒过来了。
  那厉世元拦住牛耀明干上了。
  厉世元受了伤,他虽然有三刀不留人的功夫,但他遇上了牛耀明,姓牛的功夫果然高,杀得厉世元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所幸丁冲天奔过来了。
  丁冲天大吼一声:“老二,咱们干掉他!”
  不料牛耀明不但下刀狠,而且出腿也快,三人搏杀中,丁冲天忽的反手甩刀脱手,刀尖直往牛耀明扎去。
  “噌”的一声,扎在牛耀明的屁股上。
  牛耀明挨扎疾出刀。
  牛耀明想不到对方会在此刻把刀脱手当镖打,他上了个大当。
  于是,姓牛的使出一路刀法,杀得丁冲天与厉世元两人狼狈不堪,难以招架。
  那厉世元也豁上了,他大吼:“大掌堂呀,咱们两人齐上路吧,我拼着挨刀扎,必把这狗东西抱住,你认准了取他的人头。”
  边说着这几句话,厉世元往牛耀明冲过去了。
  丁冲天早已又拾起了刀,他打横要出刀了。
  牛耀明才不会上这种当,他一声怪叫:“走人!”
  看吧,他屁股上流血,不影响双腿,他盘动双腿如飞向东奔去。
  厉世元大叫:“追,别跑呀!”.
  丁冲天已追在厉世元的前面去了。
  这两人发力猛追赶,只因为那颗价值连城的大珍珠被这独行大盗牛耀明抢去了。
  当然,如果珠子未被抢去,他两人自是不会追的了。
  百善堂两位当家的苦追赶,快到咸阳人不见了。
  丁冲天指着咸阳城,对厉世元道: “老二呀,那家伙把宝物夺去了,娘的,我们咒他没有好下场!”
  厉世元道:“最好也叫他发疯!”
  丁冲天道: “快五更天了,咱们进城吧,快找一并药铺把伤治一治,血快流尽了。”
  这两人叫开城门进了城,而且还来到了高升客栈内,他们怎知戈不邪就住在高升客栈的后院客房中。
  当然了,他们更是不会知道,江湖上有个最大的盗墓帮派——天魔教,早两年已在石龙坡附近下手盗墓了。
  果然,五更天刚到,伙计已把大夫带来了。
  那位大夫戴着一副二饼子眼镜,怪了,他看人不透过眼镜看,而且从眼镜的上方看人,一对眼珠子斜得紧。
  “谁呀,伤在哪儿?”
  丁冲天道:“大夫,都是刀伤,你就快上药吧!”
  大夫看了看丁冲天的伤口。
  他忽的叹口气,道:“你这人真是笨蛋!”
  丁冲天道:“你说我笨蛋?”
  大夫道:“你如果不笨,就是喜欢挨刀子。”
  大夫道: “一般人如果挨上一刀就拔腿逃跑了,你看你,挨了七八刀,你不是笨是什么?”
  丁冲天道:“大夫,没有人愿意挨刀子,你少罗嗦,小心你也是笨蛋。”
  大夫一听,果然一惊,他发现两人都有刀,如果再多口,他就真的是猪了。
  一边两个伙计却笑了。
  那大夫匆忙的为两人敷药包扎妥,怪了,丁、厉两人不住店,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两人当然忘不了那颗价值连城的宝珠子,八成又找上去了。

  第三章 施阴谋尔虞我诈

  天亮了,前院饭堂在治伤,后院客房有惊叫,叫的不是别人,乃红面红鼻子老顽童布浩与灰面老人项愚是也!
  隔着窗子往小客房中望进去,只见布浩低声对项愚道:“人呢?”
  项愚愣然道:“怪了,这小子不在房中呀!”
  布浩拍拍脑袋,道: “这小子,咱们为他守夜,拼了老命保护他,娘的,可好,他人根本不在房中睡大觉,咱两老是不是被这小子耍了。”
  项愚道:“算了算了,睡大头觉去。”
  他当先转回房中去了。                                                      
  布浩跟着走,一边在嘀咕:“这小子飞了?”
  戈不邪当然没有飞,他人也未离开高升客栈,当那个姓郭的伙计抱了一捆干料进入马槽,从木架上传来一声低呼:“早!”
  “我的妈呀!”姓郭的吓一跳,大清早马槽中怎么传来这么一声有气无力地呼叫? 姓郭的伙计看了半天不见人,头皮立刻炸起来,他三步并成两步跳出马槽,以为大清早遇上鬼了。
  “谁?”姓郭的大着胆子伸头吼了一声。
  “别怕,别怕,是我呀!”
  姓郭的伙计再往木架子上看,原来那木架子是专门放置马缰绳,马鞍子,搭大车的帆布篷子,这时候木架里面有蠕动,一张毛毯一端伸出个大脑袋。伙计走过去仔细看,不由一怔,道: “我的大少爷呀,你怎么有这毛病呀,放着暖和的床不睡,窝在这臭马尿熏人的地方活受罪, 你……”
  那人还真的是戈不邪,戈不邪咧嘴一笑,道: “你记住,别告诉任何人我藏在这地方。”
  “藏,为什么要藏?”
  戈不邪道:“有人要杀我呀!”
  姓郭的伙计道:“对你下毒人不来了!”
  戈不邪道:“你别管来不来,这两天我躲在这儿不出去,别叫他们发现我。”
  他指指自己肚皮,又道:“快送来酱牛肉两斤半,别人问什么也不要说。”
  姓郭的伙计点点头,道: “戈少爷,我看那两位老人家挺关心你的,要不要对他们去说一说?”
  戈不邪道:“不,千万说不得。”
  姓郭的伙计道:“为什么? 难道他们也要害你?”
  戈不邪道:“他们不害我,我怕我会连累他二老。”
  姓郭的伙计匆匆地走了,然后又匆匆地送来两罐疙瘩酱牛肉,戈不邪笑了,道: “这儿毛毯十几条,又有铺又有盖,别叫人过来。”
  伙计点点头,道: “放心,这两天轮我喂马匹,别人都躲开。”
  只见他把草料洒在槽中又浇上清水拌秤子,匆匆把马槽门掩上就走了。
  戈不邪本来要去戈家园的,什么样的天魔教,他也要打算斗一斗,可是两老怪叫他打坐三天别出门,而且还要他八大皆空。
  戈不邪才不会在客房中等着天魔教的人来杀他,他溜之大吉了。
  戈不邪什么地方也不去,他钻到马槽的木架子上了。
  那木架真大,三大块木板打横钉,一共有三层,木板下层放的是马蹄铁,榔头夹子之类,第二层堆的是马鞍皮靴与缰绳,皮鞭挂在架子上。
  最上层放的是垫毡与毛毯二十多条,戈不邪就躺在毛毯下,那地方是马槽一角黑不啦叽的,谁也不会想着那木架之上还藏了一个人。
  客房中,布浩与项愚两老怪直睡到日偏西才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出房门外。
  两老怪忽地看向戈不邪的房门,又忽地奔过去,那布浩又叩门:“小子,小子!”
  房中没回音。房中没有人,当然无回音。
  项愚用手猛推,两老怪几乎是挤进小客房的门。
  那布浩奔过去掀棉被:“不在!”
  项愚道:“这小子上了天还是入了地?”
  布浩道:“依你看,这小子会不会溜跑呀!”
  项愚道:“三天以后也许会,如今不会,除非他不想再活下去了。”
  布浩道:“他不但想活下去,而且还打算活的轰轰烈烈,活的笑口常开。”
  就在这时候,高升客栈外传来大车声,敞篷大车停在客栈门外面,赶大车的竟然是方成虎,大车上端坐一个人,这人一身缎衫裤,头戴英雄巾,足蹬一双虎头鹿皮快靴,一脸的笑呵呵跳下车。此人不是别人,咸阳城四方镖局总镖头李老虎是也!
  李老虎对方成虎道:“垫凳准备,我进去请两位老人家。”
  方成虎立刻自车上抽出一张尺半高的木凳放在车边地上,敢情他们想得还真周到,两老上车要踩凳子上。再看那李老虎,哈哈笑着走入客栈中,他一路拍手一路笑,二门口正迎上老顽童布浩与力拔山项愚两老怪。
  李老虎哄笑一声,道: “两位老哥哥未忘今日去那小小的镖局子小酌,叹,门外我命人把大车赶来了。”
  布浩道:“大车赶来做什么?”
  李老虎道: “为两位老哥代步呀,迎去送来,少不了大车的。”
  项愚道:“真周到。”
  李老虎道:“应该的,两位老哥请上车。”
  布浩回头看,忍不住地骂了一句:“他娘的!”
  不料李老虎猛地一瞪眼,道: “布老哥,小弟什么地方不周到,害你老哥生气骂我呀?”
  布浩吃地一笑,道: “嗨嗨,’我怎么会骂你呀,你来请我们两人到府上喝酒,我只有感谢,如果你请我喝酒,我还骂你,岂不是不知道屎香屁臭了。”
  李老虎道:“不是骂我的?”
  布浩道: “绝对不是的。”他顿了一下,又道: “我骂的是戈小子,娘的,水银落地——不见了。”
  项愚道:“别管他了,喝酒去。”
  李老虎道:  “对,喝酒去,我也不备什么太好的,八个盘子八个碗,二锅头从地窖里搬出一坛是二十斤。”
  布浩呵呵笑,道: “八大件呀,太好了,二锅头还是陈年窖藏,今天口福不浅呐,哈……”
  这两老怪出了客栈门,踩着凳子上了大车对面坐,李老虎歪坐在车辕一边直发笑,正应了那句俏皮话,他是:“三月里扇扇子---满面春风”。
  布浩与项愚两人被李老虎十分礼貌地请去四方镖局子喝酒去了,两老怪却想不到高升客栈出事了。
  天尚未黑下来,咸阳大街上驶来两辆大篷车,每辆大车上除了两个大掌鞭之外,便是四个女子,两辆大车便是八个女子。
  两辆大车在高升客栈门口停下来,立刻间,高升客栈的三个伙计一齐奔出来了。
  前辆大车上有个黑衣大汉把长鞭插在车把上当先跳下地,他冲着三个伙计,道: “拉马上槽,加上料搀黄豆,后院中的房间全包下了。”
  姓郭的伙计,道:“那怎么行,其中两间房有客人住下了。”
  黑衫大汉道:“是什么人?”
  姓郭的伙计道:“一位是少公子,另一间住着两位老人家,都已几天了,怎好赶他们走路?”
  冷冷一笑,黑衫大汉道:“谁说叫你赶走他们?”他把手一指,又道,“带路,把吃的挑最可口的送到客房。”
  两个伙计拉车进入院子里,另一伙计去带路,车上下来八个大姑娘,那真是一个比过一个漂亮,什么那些牡丹花、海棠花,哪有这些姑娘惹眼。
  八个姑娘不见笑,走起路来摆柳腰,别的姑娘走三步会退半步,她们八人走的俏,勾人魂似的谁看了也会张大眼睛瞪着瞧。
  后院三个大房间,全部被这些人包下了,正巧是一间客房四个人,吃的喝的全送上,三个伙计才退出房。
  怪了,三间大房没声音,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那年头,只要住店给房钱,别的事情谁去管?
  二更天一到,街上传来梆子声,高升客栈的大门上了栓,两盏灯笼吹熄一盏收回栈房里。
  三个伙计能凑和,饭堂上的桌一拼,裹床棉被睡下了。
  就在二更将尽三更未到,后院中冒出两个人影子,这两人是女子,只见她们每人手上托着一只狐狸。
  怪了,抱着狐狸干什么?
  先是,一个女子潜到戈不邪住的小客房,这女子拍拍狐狸猛一送,狐狸“咻”地一声,立刻消失不见了。
  过了不久,那只狐狸跳出来了,跳到女子的怀中还摇头。
  女子一看,自言似的对另一女子,道:“不在!”
  另一女子立刻又走到两个老怪物的房门外,她也把怀中狐狸抛出去。
  那狐狸也一跃入了房门内,很快的又跳出来,跳到女子怀中也摇头。
  这些狐狸受过调教,能代主人寻敌人,尤其会追踪。
  于是,两个女子彼此点个头,抱着狐狸奔到饭堂的前面来,那地方是前大院,一边是个马槽,院中还停着两辆大车。
  这儿除了马槽,就是另一边的偏院,店主东家住在偏院中。
  如今院门关得紧,天黑就上了栓,院边还挂了牌子,上面写的是“闲人勿进”。
  两个女子忽的把狐狸放出来,只见这两只骚狐就要往马槽中跑,不料马槽中的马匹受惊叫,又是叫又是翻动马蹄猛着踢。
  “有盗马贼!”三个伙计举着棍棒冲出来,三人直奔马槽来,两只狐狸见三个伙计打来,立刻又跳回两个女子的怀中了。
  三个伙计不见盗马贼,见是两位姑娘走出来。
  姓郭的伙计道:“原来是两位姑娘呀,还真吓了我们一大跳!”
  两个姑娘淡然一笑,其中一人自怀中摸了一块碎银子塞过去,道:“压压惊,拿着!”
  三个伙计乐歪了,三人接了银子往屋内走,那姑娘叫住三人,道:“伙计,打听件事情。”
  三个伙计忙回头,那女子道:“你们店中住的两老一少呢? 三更天怎还不见他们的人呀!”
  姓郭的伙计未开口,另一伙计回应了:“嗷,你姑娘问那两间住的客人呀,我告诉姑娘,那个年轻人已两天未见了,至于两个老的,他们去四方镖局喝酒去了,人家总镖头李老虎请去的,只怕今夜不会回来了。”
  两位姑娘听了一怔!
  姓郭的伙计立刻心中发愣,他稳住心情道:“姑娘,你们认识那两老一少?”
  姑娘毫不迟疑地道:“不但认识,而且很熟!”
  姓郭的伙计忙道:“那好,且等他们回来,我去告诉姑娘知道。”
  两个姑娘点点头,并肩走回去了。
  三个伙计走回饭堂中,姓郭的伙计对另外两人道:“你们小心呐,后院住的是杀人王,千万别多事。”
  “你怎么知道?”
  “他们想害死戈大少,没害死,才又来了!”
  “真的?”
  “八九不离十。”
  那两个伙计吃一惊,不敢多口睡下了。
  大车把布浩与项愚两人拉到咸阳城四方镖局大门外,抬头看,哦呀,这个镖局真气派,当街门面三大间,中央一间是拱门,马车直拉进大院中,大堂屋伸出四根龙戏水雕头屋檐头,四盏琉璃宫灯挂起来,每一间的大窗门上雕的是富贵荣华四个字。
  大院两边也齐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之外,地上还有石滚千斤担。
  马车进了院子里,两个伙计奔上前,出手就去搀,车后面,李老虎一声吼:“上茶,上点心!”
  说着,回身对布浩与项愚两人道:“两位老哥哥,请到大厅坐,李老虎光荣,宅第生辉呀!”
  项愚却嗤的一声,道:“你请我两老怪吃茶,不是喝酒哇!”
  李老虎笑笑,道:“喝茶吃点心,只不过先把肚子垫一垫,好酒好菜在后面,哈哈哈……”
  布浩道:“不用茶点了,空着肠胃装酒菜。”
  两个老怪走进大厅上,李老虎立刻命人快上菜,八个盘子八个碗,先上一半吃起来。
  二十斤陈年二锅头,拍起泥封满屋香,香得两个老怪直把鼻子猛着吸。
  李老虎又把他的副总镖头“下山虎”文帅,三位镖师“快刀”余永甲、“铁掌”何中裕、“夜猫子”方成虎均请在一起当陪客。
  “夜猫子”方成虎这几天不愉快,只因为他邀人去盗墓,差一点自己也完蛋。
  可是想着墓中的宝物真不少,自己偏偏顺手摸走一块假金砖,差一点吃官司。
  有了这种窝囊事,再想想死了那么多同伴,方成虎的确愉快不起来。
  他现在坐在桌边也不愉快,好酒好菜他一样无精打采的好像中了邪。
  李老虎一边献殷勤,菜过五味他拍手叫:“家里的,带他们出来了,拜见两位绝世高人吧!”
  应声自屏风后走出三个人——两女一男,这三人不是别人,乃李老虎的家眷是也。
  李老虎的妻子叫柳金凤,宝鸡衙门老捕头柳川的女儿,她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叫李英明,女儿叫李英英;儿子十九长的壮,女儿十七一枝花。
  三人走到酒席前,冲着布浩与项愚两人弯腰拜。
  那布浩急忙摇手,道: “免礼,免礼,我老怪最怕有人拜,礼多我会怪!”
  项愚道:“是不是坐下来一齐吃?”
  李老虎道:“女子后辈,他们见个礼就算了。”他挥挥手,柳金凤便带着儿女又回后面去了。
  布浩与项愚吃得多,几乎没有闲下来,便是敬酒也是举杯就干,桌上一共七个人,他二人就吃喝一大半,眼看着酒快被喝完,外面已是二更天将尽了。
  那项愚忽地拍桌而起,大叫一声:“哎呀不好!”
  李老虎道:“老哥哥,何事能难倒你两位?”
  项愚又是一声叫:“完蛋了!”
  布浩已跳起来,道:“我也想起来了,是有点不大对劲呀!”
  他忽地指着李老虎,又道:“都是你,喝酒喝到这么晚,人死了找你算帐!”
  项愚接道:“那小子可是道仙百灵子的徒弟,死了麻烦就大了!”
  李老虎张口又结舌,道:“剑仙百灵子呀,传言此老一百多岁了,难道……”
  布浩再拍桌子,道:“快走啦!”
  说完他当先往外奔去,项愚急叫:“等等我!”
  这两老说走就走,等到李老虎几人追出大厅外,哪里还看得见这两老怪的人,早一溜烟不见了。
  李老虎站在台阶上呵呵笑,“下山虎”文帅开口了:“总镖头,真他娘的没礼貌,吃饱喝足,嘴巴一抹溜了,像话吗?”
  李老虎道: “他两人只要来我这儿一顿吃喝,四方镖局的镖旗谁也推不了,哈……”
  方成虎一边冷冷道: “有本事,他两人敢不敢去一趟戈家园? 敢去我就佩服他。”
  忽的有个伙计一声叫:“我的乖乖!”
  众人回头厅上看,那伙计还在伸手摸着檀木大桌面,双目盯着看。
  李老虎立刻走过去,那伙计道:“总镖头,你看看,一张桌子有个巴掌印!”
  李老虎看见了,那地方正是老顽童坐的座位,老顽童布浩拍桌面,留下一个巴掌印半寸深。
  李老虎是识货行家,他对几个身边镖师,道: “瞧瞧,这就是功夫。”他抚摸着桌面,又道:“一掌把桌子打破打裂,那不算什么高明的功夫,人家这一掌拍出个掌印,且又不叫桌子裂开来,这才是功夫,哈,有意思!”
  他这最后一句话指的是什么? 这大概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明白。

  ※※        ※※        ※※
  那项愚与布浩两人走在黑暗的大街上,项愚直抱怨:“都是你这老顽童,八辈子没喝过酒,一喝喝到三更天,如果那小子出了事,我看你怎么再见老道仙!”
  布浩道:“我喝酒,你喝酒,你我都是老糊涂,快走吧,出了事情就抓瞎。”
  两个人奔回高升客栈大门外,两人也不用开门了,一跃越过房子,项愚手指戈不邪的小客房,那布浩一个鹤步到了小窗下。
  老顽童捏住鼻子小声叫:“戈小子!”
  客房中传来一声回应:“睡觉了,少来吵!”
  老顽童一听拍手笑,他对身边的项愚道:  “好了,好了,没事了!”
  项愚走到窗口对着房内道:“你小子躲到哪个老鼠洞去了,害得我们两个老怪物急死了,中毒的人别开玩笑,你可不能再随便跑了!”
  房内传来一声“啊”,道:“我不舒服哟!”
  窗下的两个老怪吃一惊,推开窗子往里面跳,那布浩一步走到床沿边,他伸手去摸床上的人。
  “咻!”
  好凌厉的双尖刀,分取两个走近的老怪物。
  太快了,也太突然了,当尖刀已沿上两老怪的肚皮的刹那间,布浩与项愚两人全身未见动,但见两人的肚皮一缩。
  两人肚皮猛一收,紧紧的贴在后脊背上,就这么一收间,两老怪出指如风,疾抓两把尖刀。
  出刀的是个女子,她出刀快,收刀更快,而且就地一滚,人已穿窗而出。
  项愚一声厉叱:“想逃?”随之衔尾直追出去,布浩沉吼:“小心上当呀,老项!”
  这两老刚刚追到院子里,才发觉两人已被围上了。
  项愚对老顽童布浩,道:“娘的,三十年未入秦川,牛鬼蛇神全出窝了,不像话!”
  布浩道: “你老怪别倚老卖老了,年头不对了,人家这是长江后浪推咱们,你懂不懂?”
  “哼!”有个黑衣怒汉戟指布浩、项愚两人,道:“爷们在搏杀你两人之前,有句话要问你们,快说,小房中那姓戈的人,他去了什么地方?”
  布浩道:“嗨,你问我老人家这件事呀?”
  “快说!”
  “我说我说……”他转而对身边的项愚,道:“我只一说就热闹了,你老怪信不信?”
  项愚道: “老顽童,你快照实说,我老人家还不想死,而且活得正自在。”
  布浩道:“只怕我说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俩!”
  忽听一个女子声音,道: “刚才我本来不是取你们命的,我只打算先重伤你们,为的就是要问出姓戈的下落,快说吧,只要说的是实话,也许我们能放过你两个。”
  布浩道:“好,我就实话实说吧!”他环视四周,一共是十二个男女握着刀。
  布浩道:“是哪个要找戈小子呀?”
  那个怒汉把胸一挺,道:“真罗嗦,快说!”
  布浩道: “要找戈小子不难,去你妈的床上找,一找就找到。”
  那怒汉挥刀扑上去,另外三个黑衣大汉也冲上来了。
  只见六条人影在大院中交相扑击,呼喝有致,那布浩还大声道:“人老了,人老了,人老先从哪儿老? 人老先从眼珠子老,看不见的多看见的少!”
  他边叫边展开身法在四把刀锋下游掠,像一条在狂涛中的游鱼。
  项愚随之也叫起来:“人老了,人老了,人老先从那儿老? 人老先从头发老,白的多黑的少,小心要挨刀!”
  两个老怪不叫搏斗,叫开心,忽见四条白影分自四个方向齐飞而围上去。
  四个女子出招了,她们出招不用刀,四块大方巾抖上去,有人口中还大叫:“躺下!”
  布浩当先往房上跃,那项愚后跃先跑,这两老不开口,一路往咸阳城外狂奔而去。
  八个女子轻功好,立刻追上去了。
  有个女子还厉叱:“他们跑不远的,快追!”
  于是,四个男子也追来了。
  咸阳南面有条河,那河的名字叫渭水。
  渭水河原本不出名,只不过名人来过就出了名,那位名人是有历史的,他的名字叫姜子牙。
  布浩与项愚两人不说话,不但不说话,便是摸摸他两老的鼻子,也以为他两人早已断气了。
  五七里奔到渭河边,这两老飞一般地跳入河中了。
  跳入河中猛搓面,全身湿透也甘愿了。
  这时候,追杀他们的十二男女也到了河边,四个男的不怕水,立刻挥刀去砍杀,八名女子站岸上,她们在岸边气得直跺脚。
  有个女子叱骂: “真是两个老猾头,中了迷药不即倒, 怪了!”
  听她的口气,便知道刚才布浩与项愚两人必已中了她们的迷帕阵散出来的毒,肯定这二老发觉得早,立刻往渭水奔来了。
  令人吃惊的是这两老使出龟息大法还能一路跑上五七里到河边,直到他们下了水。
  如今两老大喘气,却发现杀来四个黑衣人,这两老怪火大了。
  布浩伸手拍击在水面,另一手把水滴当成暗器打上四个黑衣汉,水滴上身,宛如砂砾弹丸,立刻间传来尖嗥之声,只见四个黑衣汉抛刀捂面回身逃上岸。
  项愚却又忽地自水中飞起,人未落地,卷起一股强大的掌风掀起沙石狂飙,犹似刮起一股龙卷风,八名白衣女子发飘衣卷,双目难视。
  忽听一女子尖声大叫:“撤!”
  此女似是头目,随着她这一声叫,便是刚逃上岸的四个面皮流出血水的黑衣大汉们也跟着往回疾逃。
  半夜三更天,出现这种场面,布浩与项愚两老怪发了火,那布浩沉声道:“娘的,火星爷不放光,你们不知道神灵!”
  项愚道:“老顽童,咱们为了那小子,弄得一身是水,冷嗖嗖的活受罪,他倒好,藏到哪个老鼠洞去了,怎知我两老为他忙坏了!”
  布浩道:“快追上去,抓两个问一问,他们这批男女是不是天魔教的人。”
  项愚道:“废话,他们当然是天魔教的人,天魔教的人善驭狐狸呀!”
  布浩道:“我看这些女子就是狐狸精。”
  这两老怪抖落一身水渍,拔腿立刻回咸阳,两人穿房越脊回到高升客栈,怪了,高升客栈里静悄悄,一点声音也没有,好像这儿根本未发生什么事。
  布浩对项愚道:“狡猾呀,狐狸作风。”
  项愚道:“天魔教主阴阳老祖段仁明当年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狡诈,他的徒子徒孙们也不会差到哪里。”
  这两老再去戈不邪的小房中,只见床上是空荡荡的一切正常,想到刚才差一点挨刀,二老对望冷冷笑了。
  天刚亮,高升客栈的大院中传出了车轮声,两辆大篷车驶走了,仔细看,大车是空的,只有车前坐着一个汉子在赶大车。
  为什么知道大车内是空的? 前后车帘掀起来,当然一看就知道。
  客房中也是空的,头一天住的男女,一个也不见了,这些人是怎么走的?
  高升客栈的老板管帐早有交待,吩咐伙计们少多事,那也就是说,叫大伙见怪不怪,只要客人住店吃饭给银子,管他上天入地七十二变化。
  只不过姓郭的伙计心中有计较,马槽中藏了戈不邪,戈大少今天第三天,他是不是还要藏下去。
  姓郭的伙计包了一包吃的,小心谨慎地溜进马槽里:“戈少爷!”
  木架上传来戈不邪的声音',道: “伙计,昨夜真够热闹的, 哈……”
  姓郭的伙计道:“不知道!”
  戈不邪道:“后院叮当干起来,你们不知道?”
  姓郭伙计道:“睡着了,戈少爷,是真的不知道。”
  忽听一声吼叫:“戈小子,原来你小子躲在马槽木架子上呀!”
  戈不邪挺起身子看,只见是老顽童来了。
  原来老顽童布浩回到房中觉着又饿又冷,他溜去灶房烤衣衫,他坐在灶锅后,却发现姓郭的伙计溜进门,取了吃的往外溜。
  布浩一愣,高升客栈闹家贼了。
  于是,他老人家童心又起,便跟来了,有意思,他无意间发现了戈不邪。
  戈不邪笑笑,道:“老前辈呀,辛苦你两老了!”
  布浩叱道:“你狗屁,别人可以瞒住不知道,你怎么连我两老也瞒呀,混帐!”
  戈不邪道:“如果不是被发现,我打算再躲他个三五天不出面。”
  “为什么躲那么久?”
  戈不邪道:“布老,我心中不忍呀!”
  布浩道:“什么意思?”
  戈不邪道:“想想看,你两老偌大年纪,正该是遨游四海,挑吃捡喝,由人侍候,享享老福的时候了,我戈不邪再是没出息、没骨气、没学问,也不能再拖两老下水吧,不像话嘛!”
  他摇头,又道: “我不在乎天魔教,我在乎两位老人家,所以我躲起来,等你两老不耐烦了,走了,我就会再出来。”
  他不等布浩发火,又道: “这万一不幸,两老有什么三长两短,以后我师父也饶不了我,你说是不是?”
  布浩一听大怒: “是你个屁,你就不问问,这三天我两老为你办了些什么来?”
  他抖着一身尚未干的衣裤,又道: “你看看,你看看,谁会发疯半夜三更去跳渭水河? 还不是我两老怪为你这没良心的拼了老命呀,你却见面说起风凉话来了,气死我老人家了……啊……啾……”受风寒了。
  戈不邪急忙跳下地,他吩咐伙计,道: “赶快去为两位老人买上两套新衣裤,换换穿。”
  “免了!”
  戈不邪道:“你老人家真生小子气了?”
  布浩道:“不但生气,还想揍你!”
  他拍拍身子,又道:“你该揍!”
  戈不邪叹口气,道:“羊袍马褂我叫伙计先买来。”
  布浩道:“我身上的衣裤三十年,叫我换我不干,走,回去房中再算帐!”
  姓郭的伙计笑了:“两位,我把酒菜送过去,哈……”
  戈不邪似乎有些无奈地笑了:“布老,说真的,两老这一次救了小子一命,这是大恩,大恩就不言谢了,小子我是“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就成了。”
  布浩叱道:“你小子少俗气!”
  两人走进房中,项愚正在呼呼大睡,却被布浩一巴掌拍醒过来。
  项愚见是戈不邪与布浩站在床前,他一挺而起,道:“什么地方把这小子找到的?”
  布浩道:“当然是在高升客栈。”
  项愚不信,道:“怪了,高升客栈呀,我不信!”
  布浩道:“这小子睡在马槽,闻了三天马尿香。”
  戈不邪吃吃笑了。
  项愚道:“戈小子,你可以提神运气了。”
  戈不邪道:“也是我该去我家的时候了。”
  “你家?”
  “是呀,戈家园就是我家呀!”他干干一笑,又道:“怎么样,两位老人家可有意去我家中作客?”他拍拍巴掌,又道:“两位前辈肯赏光,小子我必待之如上宾。”
  布浩道:“有酒吗?”
  戈不邪道:“简单啦,拉一车好酒回去呀!”
  项愚道:“太好了,咱们把吃的喝的盖的用的全带上,去斗一斗那批盗墓的。”
  布浩道:“咱们这是正面同天魔教干上了。”
  戈不邪道:“当初我还以为那些杀手们是鞑子派的守墓人,原来他们是天魔教的人。”
  布浩道:“天魔教干的就是同死人打交道勾当。”
  戈不邪道:“两位前辈,我这就吩咐伙计订备大车,好酒备上一百斤,我再把郭来发找回去掌灶,咱们去会一会什么样的天魔教。”
  他转身出了房门,正遇上姓郭的伙计匆匆忙忙走进来,姓郭的伙计道:“李总镖头又来了。”
  戈不邪道:“这么早来拜访呀!”
  猛抬头,哦,李老虎带着一儿一女过来了。
  戈不邪双目一亮,李老虎这个女儿长得俏,未开口先就笑,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已盯着戈不邪瞧。
  李老虎不识戈不邪,他呵呵笑着进了房,布浩一见是李老虎来了,叹口气道: “喝了你的好酒,我两老差一点完蛋了!”
  李老虎一听,吃一惊道: “酒没毒,菜新鲜,怎会吃了完蛋?”
  项愚道: “李总镖头呀,不是你的酒菜有问题,我们惹上天魔教了。”
  “天……魔……教……”李老虎面色大变,道:“两位老哥哥,惹上那批会施毒的阴狠人物呀,日子怕是难过了,我认为……”
  布浩道:“我们现在就去会一会天魔教,李总镖头,你如果不想惹事,快带着你的儿女回镖局,要不然,拉你一伙干!”
  李老虎道:“我不干!”
  李英英道:“爹, 你……”
  李老虎道:“小孩子少说话。”他冲着两老怪抱抱拳,又道:“本来是请两位老哥去我的小小镖局喝酒的,如今见你们如此繁忙,那就改日吧!”
  布浩道:“你不加入了?”
  李老虎道:“老实说,我李老虎在这秦川开业十八年,还未怕过谁……”他一顿,又道: “只因为我接了一件十分贵重的东西往银川,所以……”
  他的目光转移到戈不邪身上,上下看看戈不邪,又道:“你就是戈家园少主人?”
  戈不邪道:“我叫戈不邪。”
  李老虎淡淡地道:“我听我灶上长工郭来发提及你,说你还学了一身好本事。”
  戈不邪道:“什么好本事? 这几天差一点玩完,我哪里来的本事。”
  李老虎道:“你这是谦虚了,哪天叫我这两个儿女向你讨教讨教。”
  “噗哧!”项愚笑歪了。
  布浩却几乎捧腹,道:“李总镖头呀,我老布请问你,你的这一双儿女,他们的师父是什么人?”
  “嗨!”李老虎带着七分自我嘲笑地道:“老实说,我已把我的几手功夫全部传给他二人了,只差的是江湖阅历与实战了。”
  布浩道:“你就带他们实战去吧!”
  项愚道: “等有了阅历,有了实战经验以后,再来同这戈小子较量。”
  李老虎笑笑,道:“那是最好不过了。”他再看看戈不邪,又道:“反正都是咸阳人,以后机会有的是。”
  戈不邪笑笑,道:“李总镖头,你刚才提到了郭来发,是不是?”
  李老虎道:“他是我灶上伙计。”
  戈不邪道: “他也是当年我戈家的长工,我今天就要回戈家园去住下了,你总镖头能不能叫他再回戈家园? 我需要他。”
  李老虎早已愣住了。
  “你回戈家园去住?”
  戈不邪道:“我回家呀,有什么不对?”
  李老虎却突然面无表情地道:“郭来发如果跟你回戈家园,不出三天就完蛋,我看他还不想死,他不会同你去戈家园的。”
  戈不邪道:“我叫伙计去叫他,如果他真的怕去,我当然不勉强。”
  李老虎却冲着布浩与项愚两老怪抱拳一礼,道:“两位老哥哥,四方大门为两位老哥哥开着,什么时候也欢迎两位老哥哥赏光,别的没有,酒肉不缺,李老虎告辞了,咱们大家保重。”
  布浩笑笑,道:“好走,好走!”
  项愚道:“你不是有极贵重的一票货押送银川吗?这条路有些不平静,多加小心。”
  “谢谢关照。”他转身带着儿子女儿往前院走,走到二门还回头看,只见房门已关上了。
  房门关得快,好像是怕他再回来唠叨似的,李老虎心中带着不愉快。
  李老虎走在街上,才对女儿李英英道:“本来我打算用大车请这两个老怪物一同去银川,明的是请他两人出关去游山玩水,暗里却是有他两人在,这一趟镖算是保了险,平了安,一路到银川。”他带着气忿地又道:“偏偏这中间插了个戈家人,他……还真没死在外乡。”
  李英英道:“爹,别那么说人家,他……”
  李老虎回头一瞪眼,李英英低下了头。
  只不过李老虎走了几步,又道:“怪了,上一次咱们找来,发觉两个老怪物替戈家少公子守大门,这种派场不对劲,凭戈公子? 是不是?”
  李英明道:“爹,我认为两个老怪物必是在打戈家园的主意,想在戈公子身上弄什么好处,要不然,他们那么大的本事,还为戈公子守房门呀!”
  其实他们不知道,上一回戈不邪根本早已溜去马槽睡大觉去了。
  便是布浩与项愚也上了当,白白为戈不邪守了夜。
  李英英道:“本想约他们回到镖局里,找个机会同戈公子较量的,女儿就不信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
  这父子三人往回走,李老虎一脸的不高兴。
  戈不邪雇了一辆大车,一切用的全带上,正准备赶车回戈家园,只见布浩又抱了一坛酒走出高升客栈,匆匆地放到车上。
  “小子,这酒是不能缺的。”
  “带的有呀,二十斤呐!”
  项愚也抱出一坛酒,笑道: “人是英雄酒是胆,少了酒,就少了胆。”
  “轰”的一声上了车,这两老在车上开始喝起来。
  戈不邪登上车,取了长鞭在手上,忽听远处一声喊:“大少爷,等等我!”
  戈不邪回头看,大街上奔来两个人。
  这两人一路奔得快,刹时到了大车边,戈不邪一看,笑笑道:“郭来发。”
  是的,郭来发来了,不但郭来发来了,“夜猫子”方成虎也来了。
  方成虎不应该来的,但他还是来了。

  ※※        ※※        ※※
  戈不邪把大车停下来,郭来发立刻接过长鞭要赶大车,他对戈不邪道:“少爷,你回车内坐,赶车由我这当长工的来!”
  戈不邪却问方成虎,道:“你也去?”
  方成虎道:“我本来不会去的,可是听说戈家少爷回来了,而且戈家少爷练了一身好功夫,所以,我……”他忽然双目一亮,惊呼一声,又道: “你少爷有些面善呀,难道你就是那夜……”
  郭来发道:“戈少爷说动了和记钱庄王老板,才未去衙门告你,你不是已知道了?”
  方成虎忽的重重一礼,道: “对,那夜就是戈公子救了我,嗨,这么说来,戈公子一连救我两次了。”
  原来那夜帮助方成虎逃走的人,方成虎并未看清对方是何人,还以为那夜救他的另有他人,如今一旦说明,方成虎更相信戈不邪真有本事。
  方成虎应该在上一回由郭来发陪同去见戈不邪的时候,就应该认出戈不邪救过他,只是他不相信救他的人会是个青年人。
  戈不邪淡淡一笑,道:“上次咱们高升客栈喝酒,方师父说过,愿意同我一起去戈家园。”
  方成虎道: “所以我听了戈少爷要回戈家园,放下工作赶来了。”
  戈不邪道:“你不怕鬼?”
  “我怕人!”
  戈不邪道:“方师父,这话怎么说?”
  方成虎道:“常言道得好,好人怕鬼,鬼怕恶人,这年头天下大乱,恶人倍出,一不小心,就会上恶人的当,所以我怕人……”他苦笑,又道: “那天夜里死了那么多的人,那不是死在鬼手里,而是死在恶人手上。”
  车内传来布浩声音,道:“真是经验之谈呐!”
  戈不邪又问郭来发,道:“来发叔,我曾邀你归来,可是你犹豫,怎么今天愿意来?”
  郭来发道:“我是想了又想,觉得当年老爷恩义重,没拿来发当下人,所以我决心来了。”
  戈不邪笑笑,那大车直往戈家园驰去,戈不邪却在心中细琢磨,因为他们就要同天魔教的人正面干上了。
  大车上了石龙坡,眼看着就快驶到戈家园大门外的土场子上了,忽的自草丛中飙起一圈黑影。
  那不是什么鬼怪,那是一个巨汉。
  不但这人个头大,而且双手挥动着一把特号大砍刀,张口厉吼:“杀呀!”
  这是迎着大车杀来了,郭来发挥鞭大叫:“喂,你干什么的?”
  “卡嚓”一声,砍刀疾杀,把套头横木生生砍断,正好大车也停住了。
  大车上跳下方成虎,他直往大汉扑过去。
  不料这大汉挥刀有致,一路刀法,杀得方成虎左闪右掠,不及还手。
  就在方成虎快挨刀的时候,戈不邪一头撞入刀丛里,就听那巨汉一声“哦”,拖了砍刀便往石龙坡下跑,口中还不停的大叫:“好厉害,好厉害,赶快逃哟!”
  这算什么人物,又是什么光景?
  大车边便是布浩也愕然。
  项愚不明白,这大汉是干什么的,见戈不邪拍拍巴掌走回来,急问:“这人干什么的?”
  戈不邪道:“我看是个疯子。”
  “疯子?”另外四人齐吃惊。
  是的,如果这人是疯子,疯子手上一把杀人刀,谁遇上他不是完蛋了。
  五个人正遥看逃走的大汉,没多久,忽又见两个汉子奔到石龙坡来了。
  这两人刚到戈家门前土场上,戈不邪已认出这两人是谁了,他也冷笑了:“嘿……原来是宝鸡百善堂两位大掌堂来了,多日不见,想不到两位又来了。”
  厉世元见是戈不邪,他乃戈不邪手下败将,但他仍然瞠目直视,道:“是你!”
  丁冲天也冷然道:“我们是追人的。”
  戈不邪道:“追人? 是不是一个疯子?”
  丁冲天双目一亮,道:“你怎知那人疯了?”
  戈不邪道: “披头散发,拿刀乱砍,口不择言,双目茫然,我肯定那人是疯了。”
  丁冲天一听之下,目光落在厉世元的身上,道:“牛耀明这王八蛋,果然报应上身,哈……”
  厉世元点点头,道:“疯的好,疯的妙呀,哈……”他大笑一声:“追!”
  这两人也不多言,拔腿就追下去了。
  方成虎看看戈不邪,道: “他们是干什么的,怎么去追那个疯子?”
  戈不邪道:“你以为这两个人是谁?”他看着奔跑下山坡的丁冲天与厉世元,又道: “他们是百善堂的两个当家的。”
  忽听车上老顽童道:“要饭花子呀,别管他们了,咱们这是到了,还杵在大门外干什么!”
  郭来发道: “两位老人家,我有个建议先明说,不知两老可愿听听?”
  项愚跳下大车,道:“你说!”
  郭来发道:“宅子里死过许多人,几年未整理,杂草长的比人高……”他指指大门,又道: “进去,咱们集中住在二院中庭堂房里,以后慢慢再整理,如果万一要是有古怪动静……什么的……”
  方成虎道:“力量集中最好不过。”
  戈不邪道:“反正咱们都是大男人,就住在两边暗房卧室里,彼此有照应。”
  布浩道:“分开住。”
  郭来发与方成虎一怔,那布浩又道:“大家警觉一些,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只要一声叫,全体都知道,如果集中在一起,说不定大家会死在一起。”
  郭来发道:“玄了,怎么会死在一起?”
  项愚只是在冷笑,布浩道: “伙计,你呀,我不说你一辈子不明白,我说了,你以为我老怪在放屁。”
  郭来发忙摇手,道:“哎,小子不敢,小子没那个胆!”
  布浩道:“好,那我老怪告诉你,天魔教的人最会用毒,咱们住在一起,人家找个机会施毒,毒死一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多冤呀!”
  郭来发一听,头皮都炸了。
  他心中老大的不自在,原是不想来的,禁不住总镖头与方成虎的坚持,才硬起头皮再回到这鬼气弥漫、阴风瘳瘳的戈家废园来。
  郭来发真想不干了,方成虎道: “这么办,我同来发住在大门门房中,你三位住在二道院,彼此照应,遥相呼应,你们看如何?”
  戈不邪道:“住什么地方不重要,要紧的是大家处处要小心,时时刻刻多留意。”
  戈不邪拍拍郭来发,笑笑:“来发叔,你在四方镖局干灶工,一月工薪有多少?”
  郭来发道: “不多啦,五两银子,厨房送水也分个半两银子吧!”
  戈不邪道:“你回来干活,这是你讲义气,我一个月出你十五两银子。”
  郭来发道: “那是两个趟子手的工钱,大少爷,我郭来发谢了!”
  戈不邪对方成虎道: “你……方老哥,你也打算在戈家园干活? 怕委曲你了吧!”
  方成虎道: “戈少爷,咱们别的不用多言,单你助过我两次,就凭这点,我方成虎也应该在你需用人的时候,前来出些力气吧!”
  戈不邪道:“那好,我出你二十两银子一个月工钱,你委曲干个管事吧!”他看看两个老怪,又对方成虎道:“咱们这儿需用人,女的暂时用不到,身强力壮的男子需十个八个的,如果有人愿意干,月工资每人十五两银子,逢年过节另有赏。”
  方成虎一听,拍着巴掌,道: “大少爷,一句话就这么说定了,别说一月十五两,五两六两就会叫人打破头争着来干!”
  忽听布浩道:“挑有功夫的来,不会功夫的来了活不长!”
  项愚道:“没功夫的也不敢来。”
  郭来发心中就起疙瘩。
  方成虎却淡淡地道:“两位老爷子,年头不对了,年头好,命值钱,年头歹,命就贱……”他指向南方,又道:“南方有人在造反,杀人放火是灾难,中原已大旱快三年,你说说,日子难过不难过。”
  推开了大门,戈不邪当先往前院走进去,拉车的两匹马栓在大门下,五个人已站在门内怔住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发生的事,院内杂草中又有七具尸体,怪了,三十几只泛蓝芒的眼珠子瞪过来,十几只大小狐狸在舔吃人脑壳,见了人还不想逃。
  戈不邪早知道这些狐狸与天魔教有关,又见这些狐狸们掏吃人脑子,大吼一声拔出降魔棍要打过去。
  布浩急摇手,道:“小子,使不得呀!”
  戈不邪道:“为什么?”
  布浩道:“小心惹到狐仙作祟人呐!”
  戈不邪一笑道:“老神仙,你老也信有狐仙?”
  布浩道:“小子,宁可信其有。”
  郭来发取来赶车长鞭猛一甩,大吼一声:“打死你们这些骚狐!”
  “叭叭”鞭声,群狐如飞般翻墙而去。
  方成虎变成戈家园的管事了。
  就在戈不邪与布浩、项愚三人转入二道院大厅堂上的时候,忽见大厅门框架上吊了一具骷髅,那骷髅上贴了个白纸条,上面写的是:“来者必死!”
  项愚伸手拍拍光亮的脑袋,道:“姓段的这狗东西,尽会装神弄鬼。”
  布浩道:“就凭他这点道行? 差远了!”
  戈不邪伸手去摘取,布浩吼道:“不能用手去碰它,小心上当!”
  戈不邪道:“难道这骷髅上面有毒?”,
  郭来发与方成虎两人过来了。
  方成虎见吊挂一具骷髅,他似也听到了,拔出刀来削断绳子,布浩取过火种抛上骷髅,“哗”的一声冒出一股似香不香的味道。
  戈不邪也一愣:“怎么会着火?”
  项愚道: “有一种毒见火就着,如果双手碰上,立刻毒浸肌肤,不出两个时辰就会毒发而亡。”
  郭来发道:“太可怕了!”
  布浩道:“不可怕。”
  郭来发道:“这还不可怕呀!”
  布浩道:“处处小心就不用怕了。”
  郭来发心中犯嘀咕,银子虽好,命只一条啊!
  他来戈家园,绝不是为了义气,要不然前些时候戈不邪就提过请他找人一齐回来,为什么他不立刻答应?
  布浩老怪认为郭来发的胆子太小了。
  方成虎是百分之七十自愿来的,另外百分之三十也是受了李老虎的怂恿。
  李老虎有琢磨,这趟运往银川的镖,多一个方成虎也不多,少一个方成虎没什么,何不叫他去戈家,要知道戈家少主的武力高不高那是其次,两个老怪前去就不一样了,别看西北天魔教的势力大,这两个老怪更是不好惹的难缠人物。
  李老虎不用来一个“徐庶走马荐诸葛”之计把方成虎推荐给戈不邪,干脆与郭来发一同投入戈家园,一方面合了方成虎之意,另方面,一旦找到什么宝物,少不了他李老虎一份。
  他们不是为帮忙,他们为的是挖宝。
  当然是挖坟盗墓中的宝物。
  令人吃惊的是,戈家园中找一遍,里里外外仔细找,竟然再也找不到一个人。
  这包括任何男人和女人,当然,那个白天夜里仰面躺在二道大厅暗房中大床上的女子也不见了。
  戈不邪很热烈地招待着布浩与项愚两老怪,把两老怪的房间也清扫干净,从咸阳带来的棉被也铺上,酒菜放在正中央的大纱灯下那张红木桌子上。
  戈不邪就住在白衣女子曾躺过的那张床上。
  戈不邪微微笑,欢迎白衣女半夜光临他的床上,且看她还有什么手段施出来。
  果然,前面门楼下; 方成虎与郭来发两人挤在一张床上睡,这头一夜,直到天快亮,二人才睡着。
  这一夜还真平安,戈家园什么样的风吹草动也不曾发生过。
  方成虎一大早便驾车回咸阳,一方面把大车归还高升客栈,另一方面他去找帮手。
  戈家园需要十个八个伙计,但方成虎心中明白,如果说戈家园找伙计,只怕一个人他也找不到。
  方成虎找的是几个曾下手盗过墓的人,这其中还有个阴阳人叫曾蛋。
  这曾蛋被叫阴阳人,那可不是时下人们说的不男不女,女扮男装或男扮女装的阴阳人,更不是生殖上起了变化,动刀子割成的阴阳人。
  人家曾蛋可是走阴间,通阳间,引鬼上门的人。
  什么叫引鬼上门?
  是名副其实的把鬼——真鬼引上门的人物。
  咸阳城外曾家菜园的曾蛋,他不论在干什么活儿,如果他突然倒地,全身似抽筋般喃喃自语,糟啦! 咸阳方圆五十里之内,准定死了人。
  有一回曾蛋在井边浇过菜地正吃稀饭时,忽然倒下地,上半身已深到井下了,两条腿却在井上边,怪了,照理,他老兄应该落井的,可是他就是没滑落井里去。
  还是他老婆发觉了,急忙把他拖拉到井边。
  他老婆还对井里道:“你们这些鬼东西,找我丈夫帮忙,差一点害死他,小心我叫我阿蛋在阎王面前告你们状!”
  果然,曾蛋不久又醒过来,醒来叹口气,道:“我的老婆呀,快回去吧,你妈断气了!”
  曾蛋老婆一听,出腿就踢曾蛋,吼声如虎尖叫道:“你把鬼引到我娘家呀,你就不会引去别人家!”
  曾蛋无奈地道:“老婆,阳间可以打马虎,贪官污吏闹翻天,阴司是不可以的,阎王也有老子吧,阎王老子照样死!”
  曾蛋老婆一听,掩面大哭回娘家,嗨,曾蛋的丈母娘就是那时候断了气。
  所以人们都知道曾蛋是阴阳人,阴间有鬼来找他,他是这一方的阴使,带鬼上门去抓人,跑也跑不掉。
  方成虎头一个找上曾蛋,那曾蛋正在菜园舀水浇菜,见方成虎走来,放下辘辘拉上水桶笑了。
  “方老兄,你是有事才登三宝殿,对不对?”
  方成虎笑得拍巴掌,道:“你是明判阴阳的人物,一说正中下怀,哈……”
  曾蛋拉把椅子,道:“坐,什么事?”
  方成虎道: “你先说,你干上一个月,能赚几两银子呀?”
  忽见附近茅屋走来个大脚女人,方成虎一看便知那是曾蛋的女人,他冲着那女人一笑。
  曾蛋想了一下,道: “不多啦,三几两银子吧,够吃饱肚皮。”
  曾蛋的老婆笑问:“方师父,有什么事呀?”
  方成虎道:“发财的事儿!”
  曾蛋立刻摇手,道: “不,不,上一回你去挖墓的人,全玩完了,只有你一人逃回来,还传言鬼调包,所以我是不去的。”
  方成虎一怔,道:“什么鬼调包?”
  曾蛋道:“只有你不知道。”他吃吃一笑,又道:“传言你弄了一块大金砖,送进和记钱庄,却被人发觉是假的,嗨,那绝对是真的,只不过被墓中厉鬼调了包,要害你去坐牢。”
  方成虎心头一紧:“真有这事呀!”
  曾蛋道:“别人说,也许不正确,我说还会错?”
  方成虎忽的哈哈一笑,道: “我不信就是王八,老曾,只不过这一回不是叫你同我去挖墓。”
  “干什么?”
  “戈大少爷回来了,戈家园需人手,他们打算请十个八个人当长工,干粗活。”
  “那个鬼地方? 听说又闹狐仙。”
  方成虎道:“我也承认是鬼地方,只不过这一回有几位本事大过天的人物一起住在戈家园中。”
  曾蛋道:“都比你方师父的本事还大?”
  方成虎道:“我的本事比人家呀,差个十万八千里,我算什么呀!”
  曾蛋老婆道:“月工资给几两?”
  方成虎道:“十五两之外,逢年过节另有赐赏。”
  曾蛋老婆双目一亮,道:“我也去,我在灶房作羹汤,切菜烧火我在行,洗衣扫地什么的,我……”
  方成虎道:“暂时不要女人去,你等着……”他指指菜园,又道:“再说,你们这二亩菜园也需人吧!”
  曾蛋想了又想,道: “唉,银子害死人,可是,我们也不好拒绝。”
  他一本正经又道:“咱去当长工,绝不去挖墓,丁是丁,卯是卯,话说前面不会吵。”
  方成虎道:“错不了的!”
  他指着咸阳城,又道:“收拾收拾带着家伙,你进城去髙升客栈等我。”
  曾蛋道:“去就去,我同小鬼们有交情。”,
  方成虎哈哈笑着走了。
  方成虎心中很急,他要找七八个人去戈家园,他这才找到一个曾蛋。
  他现在去西河边,也是个种菜的汉子。
  咸阳城西河是渭水河的支流,河不算大,但水急又深,搭在河面上的五大块厚三寸的大木板,宽两尺半,走在上面还会闪呀闪的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河去。
  方成虎要找的人不是别人,咸阳城有名的孝子,一个叫苟孝的三十出头的汉子。
  人们不叫他苟孝,因为叫的不清楚会听成“狗叫”。
  人们叫他苟孝子,加一个“子”就不同了。
  苟孝子的故事一大串,这其中最有名的一件事,就是苟孝子遇见鬼这码子事。
  那还真的有,而且有物为证。
  有一回,苟孝子天还未黑,他在山坡前小河边洗菜,准备明日一大早挑到咸阳城贩卖。
  苟孝子的日子,差不多天天如此。
  不料天还未黑,山坡边忽然来了一位老人家,老人家把一根拐杖拄在地上捣的砰砰响,苟孝子猛回头,见是一位老人家,他笑着站起来。
  “老爷子,你是不是想喝水呀,我去家里拿!”
  老人家呵呵笑了:“我不喝水,我是前来告诉你,明天不要去卖菜,记住啊!”
  苟孝子一听,急问:“为什么?”
  老人家面皮一寒,道:“别去就对了!”
  老人家说完就走,苟孝子发愣的忘了洗菜了。
  就在这时候,苟孝子的老婆庞氏走过来了。
  这庞氏是个泼妇,苟孝子很怕她。
  “见鬼了,发的什么愣?”
  “有个老人家叫我明天不要去卖菜。”
  “放屁! 咱们靠什么过日子? 屋子里还有个白吃的。”
  这庞氏四下看,又道:“什么老人家,我怎么没看见?”
  苟孝子道:“刚走,可是……”
  庞氏一声吼:“天都快黑了,快洗啦,你娘还等着你去喂饭呐!”
  不管怎么样,第二天五更未到,苟孝子又挑了一担菜往咸阳城走去,他到了西河边,挑着一闪一闪的菜上了那个搭起来的大木桥。
  苟孝子已经走到桥中央了,忽听“噗通”一声响,糟了,挂在担子端上的秤锤掉到水里了。
  苟孝子低头看,哦呀,那秤锤虽然落了水,却并未沉入河底,秤锤漂在水面上。
  苟孝子也不想一想,天下岂会有这种怪现象? 他老兄弯腰放下菜担,打算伸手去抓上秤锤,就在这时候,忽听身后一声吼:“去,去,苟孝子别挡路!”
  苟孝子猛回头,原来那个老头又出现了。
  苟孝子挑了菜担就过桥,水面上的秤锤“噗通”一声沉入水下了。
  苟孝子刚走到岸上,听到桥上吵起来:“土地公呀,你不公平,我是外乡人,何时再投生?他是此地人,你就护着他。”
  “苟孝子是个孝子,他完了,他娘就惨了,去,去!”
  苟孝子一听,哦呀呀,原来河中有淹死鬼呀,他挑了担子往咸阳奔。
  只不过为了一个秤锤,还被庞氏狠狠打了两扁担,事后才想起,那老者的模样就是附近土地公。
  这不是什么故事,咸阳人都知道这一段。
  苟孝子的老娘过世了,这事方成虎知道。
  方成虎也知道苟孝子有力量,一路少林拳是跟他爹学的,只不过他打拳再高招,见了庞氏他手发软,敢情应了谁他娘的说过的那句话:“一物降一物,酸浆降豆腐,一物克一物,龙王火星不同屋。”
  现在,方成虎找上门来了。
  方成虎走到苟孝子家门口,那么巧的看见奇景。
  只见庞氏骑在苟孝子的脖子上,还要苟孝子学驴叫,一声声驴叫传门外,方成虎抬头哈哈笑。
  苟孝子一见,忙把庞氏放下地,那庞氏好像应该的,她冲着苟孝子道:“今天饶你,是看在方师父的面子上。”
  方成虎道:“苟大嫂子呀,我今天来是请苟兄出山的。”
  庞氏道:“出什么山?”
  方成虎道:“是这样的,戈家园那面需人手,戈大少爷由外乡回来了,他打算重振家园,也请我去当管事,我就想到苟兄了。”
  苟孝子不敢答应,他双目落在老婆庞氏身上。
  庞氏道:“叫他去干什么?”
  方成虎道:“长工。”
  庞氏道:“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方成虎道:“你们一月赚多少?”
  庞氏道:“少则三两银子,多则五两出个头。”
  方成虎道:“戈大少给银子十五两,逢年过节另外赏,你们合计吧!”
  庞氏双目一亮,道: “哦呀呀,一个月十五两,十个月就是一百五十两呀,那就去!”
  苟孝子道:“听人说戈家园死了许多人,那个废园还闹鬼呀!”
  方成虎道: “戈少爷练了一身本事,另有两个武林老前辈同住,什么鬼呀怪的,早溜了!”
  庞氏道:“我也去,行不行?”
  方成虎道: “如今只要男人,等一切正常了,也许需要嫂子去帮忙。”
  庞氏笑笑,道: “回去对戈大少说,灶房内,煎煮炒炸我在行,打扫剪花我也爱,至于薪水随便给!”
  方成虎笑笑,道:“你放心,我记住了。”
  庞氏道:“什么时候去呀?”
  方成虎道:“先回咸阳城高升客栈去!”他拍拍苟孝子,又道:“有个曾蛋你认识吧?”
  苟孝子道:“姓曾的是同行嘛,也是卖菜的。”
  方成虎道: “曾蛋就在高升客栈等,你快去,我再找一个就回去。”
  苟孝子道:“去找杜和尚,他在西城给人家杀牛。”
  方成虎笑了: “不错,我就是去找杜和尚,咱们一齐进城去。”
  到了这时候,那庞氏忽然变得温柔起来了。
  只见她伸手拉住苟孝子,一边拍着苟孝子身上灰,一边轻声细语,道: “好人呐,大着胆子去戈家,赚了银子别乱花,拿回来我存着,有了银子,我再为你生上十个八个好儿郎。”
  苟孝子道:“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逼你的!”
  庞氏道:“女人嫁人干什么? 当然要生孩子呀!”
  苟孝子道:“这话是我说的,可是我说这话你揍我,如今……”
  庞氏道:“有了银子我自自然然生娃儿呀!”
  苟孝子一听,笑了。
  方成虎心想:“这个女人真厉害。”
  杜和尚不是出家人,他的本名叫和尚。
  杜和尚天生有蛮力,皮色黑,个子壮硕似金刚,也许他起的名字不太好,半个脑袋光秃秃。
  杜和尚原本不是为人宰牛的,小时候他跟人学剃头。
  别看剃头这行业有点不受人尊敬,可是学成了一辈子不挨饿,你想想,世上人这么多,修剪头发刮刮面,捏捏肩膀捶捶背,少不了找个剃头的。
  杜和尚学剃头也不脱俗,整整学了三年才出师。
  头一年他只看,除了烧水洗面巾,便是替师父整床叠被倒尿壶,跑腿买烟送茶水。
  第二年刀子尽刮果皮,春天刮的是萝卜皮,夏天刮的是西瓜皮,秋天刀刮苦瓜皮,到冬天,嗨,刀子刮的是地瓜皮。
  刮皮还不能乱,刮是薄是厚,师父要查看,必需刮下的皮一般厚才算过了关。
  杜和尚学剃头出了师,他挑起剃头挑子走街穿巷,尽在咸阳城讨生活,不料有一回遇上个怪客,当时有人在谈论,南方出了个陈友谅,另外又出了个朱元璋,他们在南方造反了,尽拿刀杀人。
  杜和尚正在为客人刮面,听了不由冷冷笑,道:“他们拿刀杀人呀,他们的刀子快? 比一比我的剃刀快还是他们的刀子快!”
  就这么玩笑一句话,杜和尚麻烦了,他下刀刮那人的胡子,突然剃刀刮不动了,客人的胡子似铜针,反而剃刀缺了口。
  杜和尚大惊之下,苦笑了:“爷,小和尚只不过一句玩笑话,要说咱们也是汉人,被鞑子们糟塌有年,南方起义,那是英雄,你……”
  立刻,刀口下的胡子软叭叭,杜和尚为这位半百老爷子剃过头,他是一个钱也不收,收了剃头挑子就找上这位老客人。
  杜和尚死缠蛮缠这老人,非要跟老人家学武不可!
  杜和尚离开咸阳整整三年,听说学了几手功夫,他不再为人剃头了,他为人宰牛。
  杜和尚还打算去南方参加义军,只可惜有人告诉他千万去不得,因为朱元璋心中最忌讳和尚两字。
  朱元璋是当过几天酒肉和尚的。
  杜和尚认识方成虎,那是两人在教场上的事,杜和尚有功夫,方成虎还打算拉他入四方镖局,事没成,杜和尚凭力气干宰牛的,他每天宰上头牛,三天日子没问题。
  杜和尚宰牛不栓牛,只见他双手抓牢两只牛角,口衔一把宰牛刀,双臂贯力猛一扭,噗通一声牛被他摔在地,杜和尚来一个虎步朝阳架势,右手宰牛刀猛一切,小伙计取来个大木盆,牛血一滴不漏的接起来。
  杜和尚正在用一块毛巾擦拭双手,方成虎来了。
  “和尚, 忙啊!”
  杜和尚回头看,笑了:“是方师父,听说你们有镖出关呀,你没去?”
  方成虎道:“卖命走镖能有几两银子赚? 我他娘的收刀不干了。”
  杜和尚道:“不干走镖干什么?”
  方成虎笑笑,道:“和尚,听说戈家园那个地方吗?”
  杜和尚指着方成虎笑道:“提到那个鬼地方呀,我听说你方师父同死人打交道没占到便宜。”
  方成虎道:“和尚,咱们不提那一段。”
  他拍拍杜和尚,又道: “戈大少爷回来了,戈大少爷练了一身了不得的功夫,只此一件事,就令我方某人佩服,何况另外还有两位快成仙的老人家,那更是了不起,如今戈家少爷要把戈家园重新建立起来,眼前需要几个人手,所以我想到你,和尚,跟我去!”
  杜和尚摇头,道: “听说那地方闹鬼,而且还死了不少人,我趋吉避凶,不去!”
  方成虎道:“戈大少有本事呀,什么牛鬼蛇神也不敢再出来了。”
  杜和尚道:“嗨,方师父,你尽说戈大少的本事大,怎么大? 他有我的力气大?”
  方成虎道:“你和尚呀,在戈大少手下过不了一招,你肯定被他摔,就好像摔牛一样。”
  杜和尚双目一厉,道:“倒要去领教!”
  方成虎道:“你别找没趣了,去了准叫你挨摔。”
  杜和尚道:“你激我?”
  方成虎道:“这是什么话,我是找你去发财。”
  杜和尚道:“发财? 还是盗墓呀!”
  方成虎道:“是去当长工。”
  杜和尚道:“去当长工能发财呀,那大伙都去当长工了, 操!”
  方成虎道: “别操了,你操,我操,他操,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实告诉你,去戈家园当长工,吃住之外,每月工钱白花花的银子十五两,和尚,我是看你人不错,铁铮铮的汉子一条,才对你说,你去不去?”
  杜和尚似乎从梦中醒过来一般,他回应的声音够响亮:“去,不去是猪!”
  方成虎道:“你干了?”
  杜和尚道:“干了!”
  方成虎道:“那就跟我去高升客栈,咱们一齐回戈家园去!”
  杜和尚把宰牛刀用一块软皮包起来插在腰带上,道:“听你方师父口气,好像另外还有人在客栈等了?”
  方成虎道:“有,有两个!”
  杜和尚道:“谁?”
  方成虎道:“东城外菜园的曾蛋、西河山边的苟孝子,加上你,一共咱们四个人。
  杜和尚笑呵呵地道:“妙,妙极了!”
  方成虎道:“什么妙?”
  杜和尚道:“有肉有菜呀,哈……”他拍拍光头,又道:“我杀牛,他两人种菜,这不是有肉有菜是什么?”
  “哈……”方成虎一听笑了。
  方成虎带着杜和尚回到高升客栈,只见苟孝子与曾蛋两人干坐着,他立刻对客栈伙计吩咐:“酒菜快送来,吃饱喝足就上路。”
  四个人围一桌,包子羊肉二锅头,另外还有酱牛肉,方成虎以戈家园管事身份,他在八成酒劲冲脑门中,笑道:“兄弟们,戈家园本身就有宝。”
  他此言一出,曾蛋三人一瞪眼。
  杜和尚道:“还是去挖宝呀!”
  方成虎道: “不,咱们不挖宝,咱们去当戈家园伙计呀,咱们看别人挖宝。”
  姓郭的伙计过来了:“方师父,你同我来发兄在一起干活儿,真的比在镖局赚的多?”
  方成虎道:“月薪十五两,肥差使呀!”
  姓郭的伙计道:“太好了,人手不够来找我。”
  方成虎道:“你等着,情况好,郭来发自会找上你。”
  真大方,这一顿没用去一两银子,但方成虎放下一两银子就出门了。
  四个人匆匆出了咸阳城,直奔石龙坡。
  戈家园就在石龙坡前,戈家园距离咸阳城七里半,傍晚时分四人已到戈家园。
  方成虎带着杜和尚、曾蛋、苟孝子三人来到大厅上,只见戈不邪正陪着两个老人在喝酒。
  戈不邪招手道:“回来了? 大家一起喝酒。”
  方成虎道:“少爷,这儿哪有我们坐的地方。”
  戈不邪笑笑,道:“戈家园荒废已久,百废待兴,全靠大伙出力协助,一切规矩放一旁,坐坐!”
  布浩与项愚两人吃吃笑,那布浩道:“待人要客气,和气能生财,有意思!”
  项愚道:“那可不一定,有时候和气会破财。”
  方成虎心中一紧,这老家伙不好惹。
  只见郭来发端了一大碗肉汤送上桌,郭来发发现是曾蛋与杜和尚、苟孝子三人也来了,不由笑道:“太好了,人多胆子大,人多好办事,哈……”
  戈家园还真死了不少人,那些白骨就装了几麻袋,更有十多具腐尸往后山坡坟地抬去埋。
  戈家园埋了尸骨再清理,杂草割了三天多,三个大院清理完,好像一切都平安。
  戈不邪与布浩、项愚三人细商量。
  戈不邪道:“两位老前辈,你们看,为什么挖墓的人全都不见了?”
  布浩道:“不见才好呀,难道你希望他们天天前来找麻烦?”
  项愚接道:“我认为这种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戈不邪道:“这几夜我去过山坡后乱坟堆,怪了,不见任何动静。”
  布浩道: “我敢肯定,天魔教的人必藏在附近,他们几次下手未得逞,暂时躲起来了。”
  郭来发把灯燃上了,二道院的大厅上也燃上灯,就在这时候,忽听后院中传来叮咚当啷声,好像有人在摔东西,又像有人在打架。
  郭来发本来是打算再回后院的,他不回去了。
  戈不邪对方成虎几人道:“你们坐着,慢慢地吃,我去后面瞧瞧去!”
  降魔棍插在腰后,戈不邪摆动双手往后走。
  布浩道:“多加小心呐,小子!”
  项愚道: “万一不行叫一声。”
  戈不邪道: “两位老前辈,上当一次是不小心,上当两次不应该,上当三次是该死。”
  他走出二道大厅又回身,道: “有机会向天魔教下战书,大家明里干一架!”
  戈不邪忽的一个飞掠,人就不见了。
  方成虎看得一愣:“好快的身法。”
  杜和尚道:“我跟去瞧瞧,如果有妖魔鬼怪,放心,我身上的宰牛刀避邪。”
  不等方成虎再说什么,杜和尚闪身出了门。
  戈不邪走得不见了,杜和尚握刀冲进后院里,黑呼呼的一大排房子里正热闹呐!
  杜和尚双目猛一瞪,宰牛刀举得高,他大吼一声:“妖鬼小心了,杜大爷杀来了!”
  杜和尚挥刀冲入大灶房,黑影中,锅碗杓子齐飞来,杂乱中,几十只野狐分从门窗往外奔,等到狐群逃出来,灶房中发出“轰”声起处,杜和尚摔在地上不动了。
  于是,斜刺里飞来一人,戈不邪闪出来了。
  戈不邪打横冲进灶房中,他的目力好,能夜间视物如同白昼一样。
  只不过,戈不邪在灶房中找一遍,什么也没看见。
  戈不邪急了,忙又奔出来,他见杜和尚躺在地上,立刻托起来往前面奔去。
  二道大厅上,大伙见杜和尚似乎完了,方成虎迭足道:“怎么得了呀!”

  第四章 戈家园狐仙作祟

  戈不邪心中很难过,刚找来的伙计就遇上这种不愉快的事,再看布浩与项愚两老怪,只见两老只管喝酒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忽听曾蛋笑笑,道: “戈少爷,你放心,杜和尚死不了的。”
  戈不邪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死?”
  曾蛋笑笑道:“他如果要死,我会先知道。”
  方成虎道:“戈少爷,他是阴使阳差呀,你大概还不知道吧?”
  戈不邪道:“阴阳两界人呀!”
  正说着,地上的杜和尚身子猛一挺,他坐起来了。
  戈不邪愕然道:“真的没死!”
  曾蛋道:“对不对? 我说他不会死吧,他不是好了吗?”
  杜和尚缓缓站起来,道:“我被一个黑呼呼的东西撞出来的,冷不防呀!”
  戈不邪道:“那必是狐狸,这地方有很多狐狸。”
  方成虎道:“以后再遇这事,先商量再出手,切切不可鲁莽。”
  戈不邪道:“夜里你们切不可随意出门,这儿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已是杀机重重,我不想你们之中有任何人受到伤害。”
  方成虎道:“少爷,我们全听你的。”
  就在二更天刚过,戈不邪便独自一人出了戈家园,他直奔石龙坡后山,这一带本是他戈家的产业,不料成了坟场,埋了那么多的死人。
  戈不邪奔到后山坡,忽见石龙坡上那间忽暗忽明的祠堂,似有不少黑影在流窜,月光之下看得不太清楚。
  戈不邪心想:“难怪了,这几天不见那批人出现在戈家园,原来藏在这地方。”
  他冷冷一笑,这个祠堂盖得莫名其妙,因为这儿也是他家的地方。
  戈不邪打定主意去山岗,且看一看上面是什么东西在闪晃。
  渐走渐近也渐清楚,那根本就是在向他示意的样子。
  戈不邪冷冷一哂,拔身飞扑过去,同时间暗中闭气以口呼吸。
  令他大吃一惊的是那两扇祠堂门,忽然在他刚走到的时候打开了。
  戈不邪未见人,但门却自动开了。
  抬头看,祠堂之内已是灯火辉煌,十二名黑衣汉分站在两边,六名白衣女子,一排站在正面,有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绝妙女郎,灯光之下,这女郎双目闪动着似猫的眼光,一张粉面嫩白得弹指会破的样子,秀发上套了一只金玉闪亮的珠环。
  她双手扶在椅把上,露出十指尖尖十分诱人。
  戈不邪看得一怔,仔细看,又不像是两次在自己大厅内宅看到的那个睡在床上的女子。
  戈不邪正自犹豫,忽见十二名黑衣大汉很有序的一齐弯腰低头,便是六个白衣姑娘也一样的弯了腰。
  这光景看得出来,这些男女以礼相待了。
  椅子上坐的姑娘站起来了,她缓缓地走着,走一步好像很吃力的样子。
  “戈公子,你终于来了!”
  戈不邪道:“这话怎么说?”
  那女子已站在戈不邪面前了,这一下更令戈不邪吃一惊,他从未看过这么美的女子,说她是国色天香不为过,说她是天仙化人也可以,那种肌肤晶莹,能看透她冰肌玉骨,当真是出水芙蓉、沉鱼落雁。
  戈不邪几乎僵住了。
  “戈公子,我们等你三天了,怎么今夜才来?”
  戈不邪道:“你们等我?”
  “是呀,已经三天了。”
  戈不邪道:“是不是想买我这戈家园?”
  那姑娘一笑,摇摇头,她回头看着祠堂内,引得戈不邪也看过去,才发觉那些黑衣汉,白衣女,仍然弯腰未曾稍动一下。
  姑娘缓缓地道:“客人来了,你们还站着做什么?咱们的礼数全忘了。”
  她这几句话,就令祠堂内的男女又矮一尺,然后他们闪身走出祠堂外,刹时间不见了。
  那姑娘把嫩白的手一伸,大方的要拉戈不邪,戈不邪却把身子一闪,道:“姑娘,干什么?”
  姑娘浅浅一笑,道:“戈公子,请进来呀,我们热诚地招待你!”
  戈不邪一笑,道: “姑娘,你喧宾夺主了……”他指指大片山坡,又道:“这石龙坡也是我戈家的产业,姑娘,你来到我们家请我这当主人的,你不是喧宾夺主是什么?”
  姑娘再是一笑,道:“如果我嫁给你,又是什么情况呀?”
  戈不邪猛的一愣,这姑娘的话叫他吃一惊,可是如果这句话出自一般女人之口,戈不邪会当成耳边风,而且也有不屑于一顾的感觉,可是出自这女子之口,顿叫人认为十分的自然,而且自然得叫人动心。
  戈不邪就全身一紧,道:“你嫁给我?”
  姑娘道:“是呀,如果你肯点个头……”
  戈不邪忽地吃吃笑了。
  他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也不管笑会不会伤了姑娘的心,他就是哈哈一笑。
  姑娘又道:“你应该当成笑话的,因为我太过于坦白了,过份的坦白,往往就会叫人发噱,好笑。”
  她美眸一闪,又道:“可是,我却说的是真心话,而且不带半点虚假。”
  就在这时候,忽见黑衣大汉们手捧银碗,白衣女子手拿银盘银筷,有顺序地走进祠堂。
  戈不邪看得很清楚,盘子与碗中都是美食。
  那姑娘笑对戈不邪道:“戈公子,不论是不是我喧宾夺主,请进来,我们且吃且谈。”
  “谈? 谈什么?”
  姑娘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我的身世? 我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戈不邪点头笑笑,道:“姑娘,在下就是要查出什么人强占我的家产。”
  说着他把手一让,道:“姑娘,请!”他不打算走在姑娘前面,因为他不想上当。
  淡然一笑,姑娘当先走入祠堂内,已是一张桌子上摆了酒菜,盘碗盖子掀开,美食白烟袅袅,香味四溢,银碗银筷对面摆,姑娘对戈不邪道:“请坐!”
  戈不邪笑笑,但他知道自己笑得不好看。
  他坐在姑娘对面,立刻过来个女侍为两人把酒斟上。
  戈不邪双目盯着姑娘,他笑笑道:“姑娘,这酒菜好像早就备下了。”
  “专为戈公子备的。”
  戈不邪道:“我荣幸之至,可是……”
  姑娘笑笑,道:“放心,你只看这酒杯筷子、盘子,一应用品尽是银子打造,如果有毒,用器上自然会有反应,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戈不邪道:“美女当前,美酒在桌,实在已令我飘飘然了,这酒……”
  那姑娘立刻举杯,一饮而尽,道:“我先干为敬。”
  戈不邪道:“姑娘,我好像非喝不可了。”
  姑娘道:“我不想未嫁入戈家门已谋杀了自己丈夫。”
  戈不邪道:“姑娘,你好像已肯定嫁给我了?”
  姑娘道:“直待你点头了。”
  戈不邪猛一怔道:“开什么玩笑呀!”
  姑娘道:“还有拿自己身子开玩笑的?”
  戈不邪道: “姑娘,我们连彼此姓名都不清楚,生活背景,干什么行业也不知道,就谈论婚嫁,这岂不是天下奇闻?”
  姑娘笑笑,道:“戈公子,你的一切我已知道了。”
  “你知道我什么?”
  姑娘道: “你是石龙坡戈家园的少主人,你父母已亡,自己本打算遁入荒山了此一生,可是你遇上了高人,练了一身了不起的功夫,激起了你重振家业的雄心,你还是个胆大心细,有担当的勇者。”
  戈不邪道:“你们知道我的身世,我却不知道你们是什么门派,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冒然娶你。”
  姑娘道:“我姓段,我叫段小玉,我爹叫段仁明。”
  戈不邪上身一挺,道:“狼牙山五老洞天魔教主阴阳老祖段仁明呀?”
  段小玉微微一笑,道: “你说的一字不差,记得也很清楚。”
  戈不邪冷冷一笑,道: “姑娘,戈不邪怕是不敢高攀,你也别抬举我了。”
  段小玉道:“这种事情不能急躁,我也明白你对我以往的印象不佳,只不过我很有耐心,而且我也一定会叫你明白,你娶了我有多么的幸福。”
  她举杯又道:“相公,我敬你。”
  戈不邪拾起酒杯,道:“我也敬段姑娘,干!”
  他心中相信,今夜这女人是不会对他下“毒”手的,那么何不大方的喝她几杯。
  两个人对酌十分自然愉快,段小玉的每一个细小动作,都会令戈不邪回味无穷,很想多看几眼。
  桌上的美食吃一半,戈不邪突然问道:“段姑娘,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段小玉道:“相公,是我的荣幸,你问什么我都会直言不讳,而且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戈不邪单刀直入地道:“你为什么那么热衷的要嫁给一个家遭变故的人?”
  段小玉道:“本来不打算嫁你,而且要杀了你,但当我们几次失败之后,发现你是个人才,而且对我们有很大益处。”
  “就为了这才要嫁我?”
  “那也是你的武功与人品,令我动了心。”
  戈不邪道:“你们潜伏在戈家园,而且杀了许多人,目的何在?”张个义 ,冰   水 :出   , 天,
  段小玉道:“有些人并非我们杀的。”
  戈不邪道:“就我这些天发现,你们已杀了不少人。”
  他顿了一下,又道: “你们还拿了十万两银子要买我的家产,我没有答应,那个女子用一块有香味的美玉,差一点要了我的命。”
  段小玉道:“闻过天香翠玉而不死的人,你是头一个,我想也是仅有的一个人了。”
  戈不邪道:“我幸运呀!”
  段小玉道:“我相信在你身边必有高人。”
  戈不邪道:“我承认。”
  段小玉道:“可以告诉我吗?”
  戈不邪道:“总也得经过他们同意吧?”.
  段小玉笑笑道:“你果然是一位机智人物,只不过你不说没关系,过不了多久,我相信我们就会知道的。”
  戈不邪道: “我认为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为什么在我家这块地头上盖这么一座祠堂,这是强占!”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 “几年在外,我家的石龙坡变成坟场了,官家以为我戈家断了香火,划界为乱坟堆呀!”
  “嘻……”
  段小玉笑的有些勾人心智,慑人魂魄的媚劲,戈不邪双自有红光,反应的是有一股无名的冲动。                        
  如果段小玉此刻投怀送抱,戈不邪不一定会把持得住,因为他已是最容易上“火”的年纪。
  段小玉未动,但她笑得还真好看。
  戈不邪忍不住地问道:“有什么可笑之处?”
  段小玉终于收住笑了。
  段小玉撩人心智的以巧手抚摸着自己面颊,道:“戈相公呀,有许多事情,只怕你还不知道吧!”
  戈不邪道:“段姑娘指的是什么?”
  段小玉道:“这个祠堂并非我们搭盖,实际上这个祠在胡人而言,只是为死人建起的风水祠,如果是祠堂,这儿为什么不见神位?”
  戈不邪愕然的看着段小玉。
  戈不邪心中在想:“不是祠堂,又不见神位,这到底是什么?”
  段小玉又道:“在关外,塞北,有许多石砌无屋顶的石垣,有的四周插有竹竿,有的长绳上栓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布带子迎风飘荡,那就是对死去的人表示一种尊敬与哀悼之意,搭建那种石砌无顶屋子,必由地理师选一绝佳风水之地下葬死人,戈公子,你应该明白了吧?”
  戈不邪道:“所以大伙都把死人送来了。”
  段小玉道:“而且尽是胡人。”
  戈不邪猛一怔,道:“什么? 这儿埋的都是胡人?”
  段小玉道:“而且均是征战杀场有功之人,南方沿江兵乱,更是死了不少胡人,也只有大功之人才会运回来。”
  段小玉道:“你应该发火的。”
  戈不邪道: “有功之人,又是高官大将,他们死后必厚葬,而你们……”
  段小玉道:“我们再下手挖坟。”
  戈不邪道:“你承认了?”
  段小玉坦然地道:“这有什么了不起呀!”
  她说的极其自然,听起来似乎平淡无奇,叫人认为她们的作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段小玉手指地上,又道: “戈相公,你可知道这石龙坡地下埋了多少大员的尸体?”
  戈不邪手一指道:“脱脱铁木真与长安芙蓉公主两人的巨壕之外,就是那些坡后埋的乱坟。”
  段小玉俏嘴一撩,道: “那是假的,戈公子,全是假的,而且那座石壕也是假的。”
  戈不邪一听,他整个人又颓坐在椅子上了。
  “全是……假的?”
  他木然地又道:“那么,许多宝物又被你们夺去,难道全是假的不成?”
  “假的!”
  “我知道一块金砖是假的。”                                             
  “所有的全是假的,因为那是我们制造的假的,所以少了任何一件,我们马上就会知道。”
  戈不邪一听大惊,难怪那女子说出被摸走一块金砖而不说少了别的。
  戈不邪忽急地问:“你们为什么如此布局?”
  段小玉道:“为了盗取真的宝物呀!”
  “我不懂什么意思?”
  段小玉道:“我可以立刻告诉相公,但我认为你还未加入我们天魔教,暂时就不告诉你了。”
  戈不邪道:“只怕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段小玉道:“会的!”
  戈不邪道:“因为我不可能投身天魔教。”
  段小玉道:“会的,我是个有耐心的人。”
  戈不邪道:“段姑娘,壕是假壕,难道死人也是假的吗? 那死人……”
  段小玉道:“死人一样可以弄个假的。”
  戈不邪道:“段姑娘,我更不明白了。”
  段小玉道:“投身我教,你一切都会明白的。”
  戈不邪摇头一笑,道:“据我所知,有人自坟中盗出真宝来,而且很邪,邪得………”
  段小玉忽地一笑,道:“邪得叫人发狂、发疯……”
  戈不邪再一次大吃一惊!
  段小玉又道:“是假的当然不会真,真的呀,全在这座石龙坡下面,而且……”
  戈不邪急问:“而且什么?”
  段小玉道:“而且这里不只埋了芙蓉公主与脱脱铁木真这对皇族夫妻。”
  “还有什么人?”
  段小玉道:“四个大壕在里面。”
  戈不邪道:“天呀,石龙坡里面有四个巨壕呀!”
  段小玉手指后坡那些乱坟堆,又道:“戈相公呀,就在那些乱坟里,有上百座坟埋的是当初被征来开挖这巨壕的夫子。”
  戈不邪双目一厉,段小玉又道: “当这批夫子开挖造壕完工以后,全部被杀,埋在乱坟堆中。”
  戈不邪道:“可恶!”
  段小玉道:“所以我们才会来找死人清算!”
  “所以你们盗墓……”
  段小玉道:“也是应该的。”
  戈不邪面皮一紧,道:“何以你们又残杀了许多人?那些前来盗墓的人,他们应该被你们杀?”
  段小玉道:“有一天你就会知道他们是不是该杀。”
  戈不邪道:“现在不能告诉我?”
  段小玉道:“那要有适当的时机。”
  戈不邪站起来了。
  他冲着淡然而坐的段小玉,道:“如果我猜的不错,那是因为他们妨碍了你们盗宝的行动,更是与你们争夺宝物有关系。”
  段小玉道:“那也只能算是原因之一吧!”
  戈不邪道:“还会有别的原因?”
  “有,而且是最大的原因。”
  “可以对我说吗?”
  “我说过,时机未到,不能叫你知道。”
  戈不邪冷笑道:“我会查出来的,因为这是在我的地头上。”
  段小玉道:“你去查吧!”
  戈不邪重重抱拳施了一礼,道: “段姑娘,谢谢你这一顿丰盛的酒菜,后会有期。”
  段小玉立刻走过来,她美目盼兮的浅浅一笑,道:“戈相公,回去好生考虑,我已真心爱你,你要诚意回应,我期盼了。”
  戈不邪有些飘飘然,但当他的理智冲上心头,他淡淡地一笑,道:“段姑娘,别叫我受宠若惊。”
  戈不邪撂下这话,转身而去,没有回头。
  戈不邪飞一般地往戈家园奔去了。
  石龙坡上面,那座胡人盖的祠堂中,段小玉回坐在椅子上,她双目盯着黑暗的屋外,忽然四个白衣女子与一个老太太走进来了。
  段小玉叹口气,道:“王嬷嬷,我们不能急躁啊!”
  那老太太嘿嘿冷笑,道:“我们只等小姐摔杯为号,立刻围杀,而且我们有九成九的把握,可是……”
  段小玉道:“不可以,在我们未弄清楚他身边的高人来历之前,不可以下手。”
  老太太道: “那两个老不死的,他们能以飞沫怒矢伤人,江湖上少见,只有等教主来了才知道。”
  段小玉道:“王嬷嬷,我们的目的是地下的宝物,杀他那是万不得已,所以我们要多忍耐。”
  老太太道: “凭我们的实力,怕他什么? 杀了倒也干净, 否则……”
  段小玉突然双目一厉,道: “你们几次下手,人家毫发未伤……”
  她举步向门外走去,走的宛似一阵清风,刹时之间就不见了。
  那些祠堂中的男女杀手,就在一阵闪掠中也不知去向,便是老太太与天魔教的天香四罗刹也不见了。
  戈不邪快四更天才回到戈家园,他刚跃落在二道大厅前,黑暗中,布浩与项愚开口了:“小子,还以为你中了美人计呐!”布浩说的声音,听起来就知道他在损人。
  项愚接道:“醇酒美人面前坐,忘了自己是老几,嗨呀,真叫我老人家担心死,万一不明不白的死翘翘,你说说,怎么办?”
  戈不邪笑了:“小子有幸,有两老神仙护着,大概一时之间,我的命还不会完蛋!”
  布浩一把揪住戈不邪,叱道:“你狗屎,为什么不先同我们打招呼,害得我两老到处找。”
  项愚道:“你小子知道不知道,山坡四周藏了多少杀手呀,都在等着取你的命。”
  戈不邪道:“两位老神仙,我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呀,我还真听了不少怪事。”
  布浩道:“别燃灯,咱们进去厅上说。”
  就在这时候,方成虎来了。
  方成虎手上拎了一把刀,他见了戈不邪三人,笑笑道:“三位也醒来了,今夜咱们这儿很平安。”
  戈不邪道:“你来了最好不过。”
  方成虎也跟进厅上,听了戈不邪的话,问道:“戈少爷,你有吩咐?”
  戈不邪道:“方师父……不,我改口叫你方管事,方管事呀,你们那夜进入大石壕内去盗宝……”
  方成虎已叹口气,道: “别提了,差一点没命,还是遇上少爷救了我。”
  戈不邪道:“你也带出一块金砖。”
  方成虎道:“我方成虎没有发财命,顺手牵羊,那么多金银宝物,却拿的是一块假金砖。”
  戈不邪道:“所有的宝物全是假的。”
  刚坐下来的方成虎,忽地跳起半丈高,惊呼一声,道:“什么? 全是假的?”
  戈不邪道:“没有一件是真的!”
  方成虎道: “少爷,你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少爷又进去那石壕中了?”
  戈不邪道:“我没有进去,我也不打算进去,因为那座石壕也是假的。”
  方成虎更吃惊!
  一边,布浩与项愚也一愣一愣的。
  布浩道:“小子,你在卖什么关子?”
  项愚更是拍桌子瞪眼睛,道:“快说,快说!”
  戈不邪笑笑,道:“我当然说,那座石壕之内的死人,并非真的什么芙蓉公主与脱脱铁木真,乃是易过容的假人物,所有的珠宝金银,无一是真的。”
  方成虎道:“真的在什么地方?”
  戈不邪指指后面,道: “真的宝物,真的石壕,一共有四座,深埋在石龙坡下面。”
  方成虎吃惊道:“怪了,石龙坡那面埋了许多人,那乱坟堆上的墓也是假的呀?”
  戈不邪道:“那儿埋了许多挖地道修石壕的人,当他们挖好之后,全部被杀,无一幸免于难,死了以后,就埋在那儿了。”
  布浩道:“这就是高高在上的人视小民为草芥,不拿人当人。”
  项愚道:“他们还用假的宝物,引起盗墓之人相互之间残杀。”
  戈不邪摇摇头,道:“两位老神仙呐,那些假的宝物,我认为是天魔教人放置的。”
  方成虎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戈不邪道:“很简单,一方面把前来盗墓的人引入歧途,叫人上当,然后找机会屠杀,想想看,他们把一批一批前来盗墓的人杀光、屠尽,谁还会再来此扰乱了他们的工作,只不过……”
  他也有不明白的事情,而且还真令他头痛。
  碰上想不通的事,总是叫人不太舒服。
  戈不邪心中想不通的事,也是他追问段小玉而遭段小玉一口回绝的事情。
  戈不邪有两件事情想不通,其一,天魔教盗宝杀人,他们为什么手段如此残忍?
  其二,宝鸡百善堂两位当家的得了一颗宝珠会发狂? 难道那是真宝? 假宝是不会叫人发狂的。
  戈不邪还有太多事情不知道,百善堂的丁冲天与厉世元两人去追关中独行大盗牛耀明,而牛耀明发了狂,一刀砍在大车上。
  难道真的有邪?
  忽听项愚道:“看来,他们是不打算走了!”
  布浩道:“大家就在这石龙坡斗法吧,谁怕谁呀!”
  戈不邪道:“还有一件事我更不明白了。”
  他不明白的事情,大家当然也不会知道,三个人等着戈不邪开口了。
  戈不邪道: “怪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狐狸呀,好像这些狐狸专为天魔教的人在干活。”
  项愚道:“山中狐狸会打洞。”
  他此言甫出,哦,后院传来叮呀当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后院摔东西。
  方成虎大吼一声:“我去看,什么妖魔鬼怪的!”
  他抡动手上砍刀,快步绕过回廊,冲进后院之前,口中厉吼:“方大爷来了!”
  他这一声吼,叫做壮胆,也就是告诉鬼怪们,快快的走开,大家都平安。
  方成虎叫的声音大,忽地黑呼呼的东西迎面砸过来,方成虎举刀挡,哗啦一声不好了,一个装了水的木盆被他一挡之下,盆中水当头浇下来。
  随之,许多小东西,如竹筷水杯砸过来,方成虎忽的一声叫:“哎呀!”
  他一手按住脸,有血流出来,鲜血一出,就见几十只狐狸纷纷从几个房中往外窜,很快地逃出墙外不见想是鬼狐怕见血,逃了。
  方成虎急忙转回二道院,戈不邪也过来了。
  “方管事,见到什么了?”
  方成虎骂道:“妈的,一群骚狐在造反,房中东西往外摔。”
  戈不邪道:“这批狐狸有问题,看我早晚捉几只。”
  他忽然又道:“方管事,你受伤了!”
  方成虎道:“一只碗砸中我的脸!”
  戈不邪道:“你就没发现什么人?”
  方成虎道:“几十只狐狸。”
  戈不邪道:“狐狸怎么会摔东西? 玄了!”
  方成虎道:“狐狸成精就会摔东西,人们有老宅久未住人,就会招来狐狸……嗨,还不能得罪它们,要很恭敬对待,叫它们一声仙家,如果惹得它们不痛快,这一户人家就要倒大霉。”
  戈不邪道:“更玄了。”
  他拍拍方成虎,又道:“慢慢来,我自有办法弄个清清楚楚的!”
  方成虎回前院去了。
  戈不邪走回大厅上,布浩与项愚两老怪早已不见了,戈不邪看看左面房间,笑笑便走回自己住的右面房中去。
  时辰已是四更将尽了。
  五更天过一半,乌云笼罩石龙坡,郭来发与曾蛋、苟孝子与杜和尚,四人未叫起方成虎,四个人分两批,两人到后院弄吃喝,另外两人除杂草,二道厅上没动静,显然里面住的人还未起来。
  就在这时候,天空一声旱雷滚地而来,远处闪现一道电光,哦,奇景出现了。
  只见近百只大小狐狸自坟堆石洞中奔出来,它们交叉流窜,尖声吱叫,其中还有几只十分罕见的红毛狐,体大如狗,嘴尖尺长,行动迅速,嗖嗖几声就不见了。
  当雷声越来越近,闪电就在头顶的时候,有一只体胖老狐狸,却蹒跚的从坟堆乱草中缓缓出来。
  杜和尚腰里插着宰牛刀。
  自从他来到石龙坡戈家园,他就刀不离身,他相信他的刀是喝过血的,不管人血牛血,都避邪。
  此刻,他发现那只大肚子狐狸在逃走,哦,机会来了,只见他一个前冲出了草丛,直往坡后那片坟场奔杀过去,口中大叫:“捉了以后剥狐皮。”
  正在戈家园后面林子堆杂草的苟孝子也追过来了。
  苟孝子还大声道:“别叫呀,叫的声大吓跑了!”
  两个人追到半里远处的坟堆边,杜和尚打横一刀杀,那狐狸一声尖叫滚开三尺外。
  杜和尚冷笑:“我看你往哪儿跑!”他又劈出一刀。
  苟孝子追上了,苟孝子也发现了,那是一只怀了身孕的母狐狸。
  “别杀了!”苟孝子急忙拦住杜和尚。
  杜和尚道:“你怎么拦住我?”
  两人低头看,那母狐不逃了,蜷曲在草堆里,露出一双乞怜的眼神。
  苟孝子道:“瞧瞧,这狐的肚皮大得快生了,你我不能造这种孽,这是一尸多条命,有伤阴德呀!”
  杜和尚道: “后院东西遭这些骚狐摔的乱七八糟,好不容易逮住一只,你要放生?”
  苟孝子道:“杀一只于事无补,反倒损阴德,算了,算了,回去吧!”
  杜和尚收起刀,指着草里的母狐,道:“苟孝子帮了你,算你走运!”
  杜和尚再看了看眼前的乱坟堆,又道:“苟老弟,我觉得这么多狐狸,怪怪的!”
  苟孝子道:“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杜和尚往戈家园走,他对苟孝子道:“我知道,狗咬狐,狐怕狗,狗也能避邪!”
  苟孝子道:“你打算找几只狗来养在戈家园?”
  杜和尚道:“有机会去城里,设法找上几只狗带回来,对付这群骚狐狸。”
  苟孝子道:“狗真咬狐,我赞成!”
  杜和尚已走回去了,苟孝子突然回过身来,他伸出手拍拍那只惊吓的狐狸,又道:“快回去,要下大雨了!”
  苟孝子抬头看,似乎乌云更低了,就在他往回奔跑中,忽的一道闪电,旱雷一声吓死人,低头看去,那只大肚皮狐狸已不知去向了。
  苟孝子奔回戈家园,早饭已送入二道大厅上,方成虎对刚走回来的杜和尚与苟孝子两人道:“今天你两人去一趟咸阳城,有个清单带着,是少爷开出的。”
  他把一张清单,五十两银子交在杜和尚手中,又道:“照单办事,尽快回来!”
  杜和尚与苟孝子两人匆匆吃了饭,两人双双出了门。
  “阴阳人”曾蛋道:“有空去菜园,向我老婆报个平安好。”
  杜和尚道:“离家才几天,你小子就想老婆了。”苟孝子也笑了。
  苟孝子更想老婆,他不忘老婆的话,赚够了银子就替他生儿子。
  苟孝子想到这些,他就会吃吃笑了。
  石龙坡与咸阳城,两地相隔七里半,有岗峦,并不高,矮树林子却不少。
  苟孝子与杜和尚,两人走了一半路,忽然间林子里跳出个白胡子老头儿。
  这个白胡子老头来得怪,吓了苟孝子一跳,苟孝子心中明白,这个白胡子老头绝对不是土地老爷变化的。
  白胡子老头满面惊悸地道:“嗨哟哟,快别往前走了,有强盗来了!”
  杜和尚一听强盗二字,立刻拔出宰牛刀。
  “在哪儿? 强盗在哪儿?”
  白胡子老头道:“强盗来了百多人,你们只有两个人,别看你们年轻小伙子,人家来了那么多,好汉不吃眼前亏,快找地方去躲躲!”
  苟孝子摸着袋中五十两银子,不由对杜和尚道:“杜兄,快藏起来!”
  这两人真听话,立刻奔入林中趴在草窝不出声。
  等到两人再看那白胡子老头儿,不见了。
  两人谁也没看见白胡子老头去了什么地方。
  苟孝子喃喃道:“怎么忘了跟老人家在一起呀!”
  杜和尚道:“挤在一起容易被人发现。”
  两人正在细声说,忽地落雨了。
  这是阵雨,秦川人叫这种雨是“白雨”。
  苟孝子与杜和尚没有带雨伞,刹时淋成落汤鸡,就在这时候,远处奔来一批人。
  这批人比强盗还吓人,因为他们是鞑子兵。
  那年头,百姓怕强盗,百姓更怕官,如今来了这批官兵,小皮帽、黄大褂,背了弓箭拿着刀,仔细看,有三辆大车,拉的是棺材,只一看便知道是来埋葬死人了。
  三辆大车发出咕哩隆咚声,走路踩在泥地上叽叽喳喳响,很快的过了这段林子,往石龙坡的方向去了。
  苟孝子道:“真危险,胡人杀人不眨眼。”
  杜和尚道:“算啦,南方沿江还不是有人在造反,他们快完蛋了!”
  他再看看林子,叫道:“老人家,老先生!”
  杜和尚叫了几声没反应,苟孝子道: “怪了,怎么不见? 老先生!”
  杜和尚道:“八成早走了!”
  这两人不再多说了,有话尽在心中犯嘀咕。
  苟孝子就在心中怪怪的,这个老先生会是另外一个土地公?
  再不然,会不会是老狐精变的?
  别管怎么说,两人直到咸阳城,都未再开口。
  两人走进咸阳城,立刻赶到高升客栈,那已是正午吃饭时候了。
  走进客栈大门,正遇上姓郭的伙计迎过来。
  “哟,是两位呀!”
  杜和尚道:“快弄吃的送上来!”
  姓郭的伙计又问:“我来发哥,他……”
  苟孝子道:  “很好!”“你们没遇上……那……脏东西呀?”
  脏东西者,鬼也,人们忌说鬼呀,改说脏东西。
  杜和尚道:“咱们都是姜太公的子弟兵,鬼神退位闪一边,所以没遇上什么脏东西。”
  “怪了,怎么那儿死了人,你们却又平安无事。”
  杜和尚道:“不是告诉你了,咱们人人不怕那玩意呀,你聋子呀,快拿吃的来!”
  姓郭的充满了不相信的眼光,匆匆地奔向灶房去了。
  杜和尚与苟孝子两人在咸阳城中办货,吃的用的之外,还买了十几包药带身上。
  杜和尚把帐集中算,一共花了四十一两银子,两人高高兴兴的扛了货物往回走,天空雨也不下了。
  两人走到客栈门口,姓郭的伙计走上来。
  “杜哥,苟哥,请等等!”
  杜和尚道:“干什么?”
  姓郭的伙计道:“真的不再闹那玩意儿了?”
  杜和尚道:“连个影子也没看见!”
  姓郭的伙计又问:“风不吹草不动了?”
  苟孝子道:“平静得很。”
  姓郭的伙计搓搓手,笑道:“一月工资十五两?”
  杜和尚道:“月中发银子。”
  “真的十五两?”
  “这种事还能开玩笑呀!”
  姓郭的伙计道:“两位老兄,我拜托,如果再有需要人手的,我也去!”
  杜和尚道: “鬼是没见过,可是狐仙不少呀,那些仙家哥儿们不老实,惹得它们不快活,半夜里摔烂你的东西是常有的!”
  姓郭的伙计一怔道:“真摔东西呀!”
  杜和尚道:“你看咱们买的东西,就知道原来的东西坏了才又买的。”
  原来他两人是为了灶上东西被摔破才又进城来的。
  杜和尚的话,听的伙计一瞪眼。
  苟孝子道:“你还去不去?”
  姓郭的伙计道:“我……去!”
  “哈……”两个人笑了。                              
  两个人不笑了,因为两个人发现那位老先生站在树林边的路上拦住他们的去路。
  那个老人家不是别人,正是午时曾叫住他两人去躲起来的那位老人家。
  苟孝子一见是午间的老人家,忙上前施一礼,道:“老丈呀,谢谢你了,叫咱哥儿俩午间躲过一劫。”
  老人家吃吃笑笑,道:“我老人家没有骗你两人吧?”
  杜和尚道:“你是大好人呐,老先生!”
  老丈道:“这么说来,你两人听我的了?”
  苟孝子道:“我们已经听你的了。”
  老丈道:“好,你们再听我一次,别回戈家园了。”
  苟孝子道:“你老知道我们住在戈家园?”
  老丈道:“这地方只有通往石龙坡。”
  杜和尚道:“你老为什么不叫我们回去?”
  老丈道:“戈家园被那批官兵霸占了,没有个十天半月,他们是不会离开的?”
  杜和尚与苟孝子两人听得一瞪眼,杜和尚道:  “官兵要住那么多天呀,那可怎么办?”
  老夫指着咸阳城,道:“回去呀,回去等,最好以后别再来!”
  老丈说完,转身就走,当他穿入林中时候,还撂下一句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苟孝子道: “谢谢,谢谢!”他对杜和尚道: “回去吧,咱们先回高升客栈去。”
  杜和尚猛回头,那老者不知何时已走得无影无踪了。
  杜和尚道: “苟兄,你在林中等一等,我溜去石龙坡看一下,万一没有那回事,不是上了老头儿的当了?”
  苟孝子道:“老人家不会诓我们吧?”.
  杜和尚道:“天知道谁才是真正好人。”
  他果然放下买的东西,奔向了石龙坡。
  土石山道转弯刚走过,石龙坡附近传来一声吼叱:“站住,干什么的?”
  杜和尚抬头看,二十丈外的石台上有两个鞑子兵,这两个人的手上举着弓。
  杜和尚远远看得清,只因为阳光自他后上方照过去,他转身拔腿跑。
  杜和尚刚跑出五七丈,半空中飞来两支箭,其中一支扎中他的右肩头,真准!
  杜和尚也知道鞑子们个个擅长骑射,今天如果他再近一些,肯定会被射死。
  杜和尚挂了彩,右手把箭拔下来抛在地上,他回头看,两个鞑子兵追来了。
  杜和尚发足狂奔,奔入林中去了。
  他绕了个大弯才又奔到苟孝子身前。
  “哟,你肩头流血了!”
  杜和尚道:“快走,石龙坡不能去了!”
  这两人扛了东西往回走,再也不回头,两人一路又奔回咸阳城,进了高升客栈。
  姓郭的伙计笑问:“哟,怎么如此匆忙又回来了,莫非狐仙在作怪? 还是厉鬼抓替身?”
  杜和尚道:“别问了,鞑子兵占了戈家园,十天半月怕是走不了啦!”
  姓郭的伙计道:“我那来发哥呀!”
  苟孝子道:“应该不会出事吧!”
  杜和尚道:“要知道,少爷与两位老人家本事大,他们不会束手就擒的。”
  姓郭的伙计心中犯嘀咕了。
  石龙坡果然出事了,一百二十名鞑子兵,三辆大车拉到戈家园的土场上,骑马的统领与两个副将就在车前站定,忽见戈家园大门开启,方成虎当先走出来。
  方管事见是大队官兵来了,笑脸迎上前去,他双手抱拳高声唱个诺:“军爷们到此,不知有何指教?”
  他此言一出,那位草胡子统领双目一厉,道:“呓,你是什么人?”
  方成虎礼貌地笑笑,道:“小民是戈家园的管事,小民叫方成虎。”
  那统领浓眉一皱,道:“你家主人是……”
  方成虎道:“咱们的主人就是戈家园少主人,戈不邪便是!”
  那统领一声笑,道:“准是冒牌货,这儿多年荒芜,忽然冒出个姓戈的,准定没安什么好心。”
  他一声吼:“进去,把里面的人通通带出来。”
  有个副将手一挥,当先往门内冲进去,后面拥进二十名持刀元兵。
  只不过这些官兵刚进门,大厅廊上站了三个人——两老一少三个人。
  是的,布浩、项愚、戈不邪三人站在廊阶上。
  三人见来了这么多官兵,布浩立刻对戈不邪道:“小子,想在这儿住下去,最好别反抗。”
  项愚道:“见机行事。”
  那副将鼻孔直哼哼,一路哼到大厅前,就听他戟指廊阶上戈不邪三人,对身后的元兵道:“拿下!”
  戈不邪三人不反抗,分别被几个士兵架住了,立刻有人取来麻绳把三人上了绑,摔倒在台阶下。
  戈不邪到此刻才开口:“请问军爷,小民犯了什么法? 为什么见面就拿人?”
  他这几句话,立刻引来那位副将狠狠几巴掌,打得戈不邪口吐鲜血。
  门口的统领进来了。
  这位大胡子统领刚走上台阶,已有两个元兵抬了一张椅子放在廊上。
  统领八字步的过去坐下来,他这就过堂问案了。
  “叫什么名字?”
  “戈不邪!”
  “你们两个老的呢?”
  戈不邪开口道:“他两老乃小子的长辈,听说我自外乡回来,过来看我的。”
  一边有个文案,已开始在写口供了。
  那统领点点头,道:“外乡回来,嗯,这句话很重要记下来。”
  他再问:“你姓戈?”
  戈不邪道:“是的,铁马金戈的戈。”
  统领道:“铁马金戈呀,这句话更应记下。”
  他一顿,再问:“为什么住在此地?”
  戈不邪道:“石龙坡是我家的祖产,咸阳城很多人都知道,小民住在自己地头上,官爷,难道这还犯法?”
  统领双目圆睁,伸手道:“拿来!”
  戈不邪道:“官爷要什么?”
  统领道:“证明呀,有什么证明这儿是你家的?”
  戈不邪听得吃一惊,证明去哪儿拿?
  他想了一下,道:“我可以找来许多人证。”
  “几个?”
  “十个八个不难!”
  那统领冷哼一声,道:“本官可以找上一百个人证,而且还有死人为证,证明这儿已是官家的了。”
  他指指地下,又道:“一王,一公主,还有两将军,就是埋在这山坡下面的,你这泼民在外地多年未回,是不是潜伏在南方与叛贼们一起造反呐!”
  戈不邪道:“冤枉呀!”
  统领叱道: “犯案的人只要一叫冤枉,等于他已经招认自己罪行了。”
  他大手一挥,道: “先押起来,明日一早拿他们几个祭土,求个开挖大吉。”
  立刻间,奔来七八个元兵,架起戈不邪三人便往柴房中拖去。
  戈不邪不反抗,那是布浩一句话,“想平安的住下去,只有顺从”。
  他现在就是顺从,只不过他三人刚被抛入柴房不久,郭来发、曾蛋、方成虎三人也被摔入柴房中了。
  方成虎道:“少爷,明日一早他们要拿咱们开刀呀,你得想个办法呀!”
  忽听曾蛋道:“死不了,死不了的!”
  郭来发道:“你又知道了。”
  曾蛋道:“当然知道了,谁死也得经过我这一关,难道你忘了?”
  郭来发一听,忙对曾蛋道:“你可别倒下去呀,曾蛋,鬼使神差,千万别来!”
  他怕曾蛋倒下地,口吐“阴言”就表示要死人了,那在这种情况之下,要死必也是死的他们几个人。
  郭来发如果真的同方成虎几人死在戈家园,他第一个要骂的人就是李老虎,因为他根本不会再来这种鬼地方,都是李老虎促使的。
  六个人被四马倒钻蹄拴得可真结实,动也难动一下,还有四个元兵张大眼睛盯着看。
  虽然四个元兵站在一边盯得牢,戈不邪与布浩、项愚三人仍然在交谈。
  当然,他们用的是蚁语——只见嘴巴动,听不出声音来,只有他们三人听得见。
  戈不邪道:“两位老神仙,咱们怎么办?”
  布浩道:“凉拌!”
  戈不邪道:“什么意思,刀架脖子上了!”
  布浩道:“凉者冷也,冷静下来想办法,就叫凉办。”
  项愚道:“常言道得好,天将大乱兵造反,遍地饥荒多灾殃,如今沿江已大乱,就快改朝换代了。”
  戈不邪道:“我说老神仙呀,咱们不管什么反不反,眼前的事怎么办?”
  项愚道:“凉拌!”
  戈不邪无奈地道:“怎么你也凉拌了?”
  项愚道:“好好的闭上眼睛睡大觉。”
  两个老怪果然闭上眼睛睡了。
  戈不邪叹口气,道:“我也睡吧!”
  柴房中躺了六个人,元兵们直到半夜三更才安静,他们好像属于工兵类,带了许多开挖工具放了一大车,另外两辆大车上分别是两口大棺材,三更天才刚到,四下里沉寂得蚂蚁放个屁也能听得到。
  戈不邪实在睡不着,他想动手。
  他如果想动手,身上的麻绳就像灯罩一般脆,但他下一步又怎样? 布老怪说过,以后想过好日子,此刻就该多忍耐。
  然而,戈不邪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旦等到被拖出去挨刀子,只怕为时已晚了。
  戈不邪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除了动手之外。
  就在这时候,耳边忽地传来蚁语声。
  “相公,我来救你!”
  戈不邪把头一偏,认准方向,以蚁语回应了。
  “段姑娘!”
  “是我呀,相公,我救你来了!”
  戈不邪道:“你怎么救我?”
  “我自有救相公的方法呀!”
  “你,你不要乱来!”
  “天下人人在乱来呀,官兵扮强盗的事到处有呀!”
  戈不邪道:“段姑娘,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快快离开吧!”
  “嘻……原来你怕事呀,相公!”
  戈不邪道:“姑娘,非合法手段,我们早动手了,还用等到现在?”
  黑暗中,果然是段小玉。
  段小玉蚁语清晰地道:“相公,有个地方在东北方,那儿已设下了杀人台一共是六个,你知道,元兵如果祭什么神或死人,总是立个杀人台,人头落地立刻埋,鲜血和泥封土洞,他们说那是驱厉鬼,比之黑狗血还灵,我看天一亮他们就杀人了。”
  戈不邪道:“他们杀不了我们!”
  “二十四名弓箭手,分成犄角之势,犯人一到就开刀,犯人想逃也难了。”
  戈不邪听得一怔,段小玉又道: “相公,目下只有我才能救你了。”
  戈不邪道:“你少来,如果等你救我们,不如我们此刻动手?”
  段小玉道:“你动手与我动手就不一样了。”
  段小玉道:  “我们动手当然不惧官家,你们动手,石龙坡你就别住下去了。”
  戈不邪道:“你这么一说,值得我考虑。”
  “别再考虑了,时间不多了。”
  “姑娘!”
  段小玉道:“相公放心,你们置身事外吧!”
  说完,也不等戈不邪多言,人已远去了。
  段小玉未现身,但布浩开口了:“小子呀,上当了!”
  戈不邪道:“知道我上当,怎么不及早提醒我,老神仙也糊涂了。”
  布浩道:“怎么提醒你,他们已经发动了。”
  项愚道:“这女子好阴,故意前来送人情。”
  就在戈不邪听的一怔间,附近传来吼叱声,不旋踵间,胡哨之声响起,戈家园住的一百二十名元兵们,个个操刀冲出去了。
  忽有人大叫:“快去柴房,先砍了那六个死囚!”
  立刻间,自二院奔出四个大汉,直冲后院柴房。
  四个刀斧手到柴房外,其中一人厉吼: “开门,快闪开!”
  说着“嘭”的一声门被踢开了,门内一边看守的四个元兵,一齐往外闪出来,有两个操弯刀的大汉已扑进去了。
  黑呼呼的柴房中,忽的发出噗通之声,随之就见两团黑影飞出柴房。
  只见那两个操弯刀杀人的被踢出来了。
  这两个大汉滚地就没有再起来,身子一挺不动了。
  门口另外两个大汉一看是自己人被踢出来,大吼一声又往门内冲进去,不料仍然被活活踢死。
  这光景太出人意外了,就听附近的口哨之声一声接着一声传来,几个原来把守柴房的元兵不及再往外冲,立刻又杀回来。
  柴房中一条人影飞跃而出,拳掌并施,打得四个元兵东倒西歪,这条黑影很快的闪入二院大厅上了。
  此人不是别人,戈不邪是也。
  戈不邪飞身入了二大厅,很快的找到他那根降魔棍。
  柴房中冲出三个人,方成虎、曾蛋与郭来发三人鱼贯而出。
  那曾蛋还对郭来发道:  “你看看,我说的不错吧,咱们一个也没死掉。”
  他刚把话说完,噗通一声人倒下去了。
  曾蛋倒在后院中,人已在喃喃直哆嗦。
  郭来发急地道:“天呀,谁快完蛋了呀!”
  方成虎道:“快把他拖到暗处别出声。”
  戈不邪过来了,方成虎一见是少爷,忙说道: “两位老人家回客栈去了,叫你也尽快回客栈,去早了有戏唱,去晚了有麻烦。”
  戈不邪一听,道:“你们呢?”
  方成虎道:“我们也去,只是他……”·
  方成虎指指地上,又道:“曾蛋出阴差去了!”
  阴差者,为小鬼办事去了。
  戈不邪道:“背了他一齐走!”
  郭来发只好背起曾蛋,四个人急匆匆地走出戈家园,月光之下抬头看,石龙坡那面正杀的惨烈呐!
  戈不邪对方成虎道:“你们快走,不到城门我就赶上你们了。”
  方成虎道:“少爷,你去哪儿?”
  戈不邪道:“瞧瞧,这种场面我不能不看!”
  说完,拔身飞往石龙坡后面去了。
  戈不邪非去看看不可,他不在乎元兵。
  戈不邪在乎的是天魔教,天魔教有多少人敢于同一百多名元兵对干上。
  戈不邪飞身上了一棵大树,他看的心中一紧,只见二十多名白衣女子宛如穿花蝶一般,闪跃在乱坟堆中,草丛中发出沙沙声,也传出凄嗥声,另有几十个黑衣大汉自两侧翼围砍杀而上,一时之间,坟堆成了杀人场,戈不邪看得心中不愉快。
  就在他正要下树的时候,白影一现,身边多了一个白衣女子。
  这个白衣女子不是段小玉。
  戈不邪一看就认出此女正是那个用“天香翠玉”叫他昏倒的女子,也是那个躺在床上宛如僵尸的女子。
  戈不邪怕上当,立刻内闭大穴,外阻吸气,道:“怎么, 是你!”
  那女子冷冷道:“你怕了?”
  戈不邪冷笑道:“怕? 我还打算找你算帐呐!”
  那白衣女道:“有机会叫你算帐,只不过我来告诉你一件事。”
  “我们小姐对你是认真的,你如果辜负她对你的美意,你不用找我,我就会找上你!”
  戈不邪心中发火未出声,白衣女已穿林而去,真快,一刹之间不见了。
  天魔教的四大女护法,个个身怀绝技,诚然了得,更何况她们善于用毒。
  戈不邪见石龙坡后面杀的惨烈,又听方成虎说,两位老神仙叫他快回咸阳,不由振臂疾跃,匆匆地赶往那七里半远处的咸阳去了。
  四更天刚过,戈不邪飞奔到城门口,哦,只见布浩、项愚、方成虎、郭来发、曾蛋全在。
  郭来发背着曾蛋,还累得大喘气。
  布浩大叫:“开城了,土匪杀人了!”
  原来咸阳城不到五更不开城,他们三更快尽就来了,来了叫城城不开。
  其实这是计。
  项愚与布浩要制造一个不在现场的局面。
  果然姜是老的辣,他两老拍着城门大声叫,叫到戈不邪也来到,叫到五更天放明。
  咸阳城门拉开了,守城的叱道:“不到五更叫的什么呀,混帐!”
  有个守城的指着郭来发身上背的曾蛋,道: “这人怎么了?”
  方成虎道:“军爷,咱们是戈家园的人,半夜忽然来了一队官兵,然后又来了一批江湖客,他们干上了,咱们没胆子,赶快逃回来了!”
  三个守城的一听,有人已往咸阳衙门奔去了。
  另一人对方成虎道:“你不是四方镖局师父吗?”
  方成虎道:“是呀!”
  那军士指指曾蛋,又问:“他怎么了?”
  方成虎道:“他是种菜的曾蛋,也是咱们咸阳的阴阳差人,他大概又被鬼抓去引路了。”
  守城的一听,道:“你们进城吧!”
  戈不邪直到进入高升客栈,他才明白过来,不由冲着两位老怪吃吃笑了:“两位老神仙呐,妙计呀,佩服,佩服!”
  布浩道:“有时候将计就计就是上策,小子呀,以后多学学!”
  项愚笑笑,道:“段仁明的那个丫头,她打算套牢你小子,嘿……她差远了!”
  戈不邪见郭来发背了曾蛋走入高升客栈,立刻叫伙计把房间安排妥。
  姓郭的伙计来了,他很高兴的把苟孝子与杜和尚两人也叫出来了。
  杜和尚见了戈不邪几人都来了,高兴地吃吃笑。
  苟孝子道:“半路上两次遇上那位老人家,承他指教,我两人只好回到这里,还真妙,你们果然来了。”
  戈不邪道:“什么老人家?”
  杜和尚道:“没问他高姓大名,只不过……”
  布浩道:“别废话了,快弄吃的喝的,受罪一夜,也该睡大觉了。”
  大伙立刻围坐一张桌,又把曾蛋放在房间大床上。
  戈不邪命伙计,快把酒菜送过来。
  大伙忽见门外面,一队官兵飞跑而去,看样子至少有两百人。
  两百元兵走得快,一看就是小跑步,叽叽嚓嚓远去了,那肯定是去石龙坡。
  几个人正吃着,忽然一个伙计奔进来。
  “不好了,快呀,曾蛋大喘气,好像快断气了。”
  戈不邪当先往后院跑去,方成虎、郭来发、杜和尚,全来了。
  两个老怪没有到。
  高升客栈的老板也挤过来了,他担心客人死在他这高升客栈里,霉气。
  就在大伙围在大床边,忽的曾蛋翻白眼,四肢乱颤直哆嗦。
  苟孝子大叫一声:“浇菜啦!”
  那曾蛋一听浇菜,他全身不动了,渐渐的,他一骨碌坐起来。
  苟孝子这一声叫,那是很直觉的,因为曾蛋也种菜,种菜的人长年浇菜习惯了,他一叫,人就醒过来了。
  曾蛋一醒,拍着床板,道:“累死我了!”
  杜和尚道:“你干什么去了?”
  曾蛋道: “来了一队小鬼,他们忙着拴人呐,死的太多了,我也要下手去帮忙,操他娘的,有个小鬼是班长,拿腿尽踢我屁股,叫我手脚快一点,天亮不好办事情,我他娘的又没拿薪水,我义务帮忙呀,还踢我!”
  杜和尚道:“死了多少人呀!”
  “一百多人。”
  这句话他说得平淡,好像死的是蚂蚁。
  咸阳地方有守备,听说石龙坡那面有土匪,咸阳城派出官兵两百名,石龙坡只有七里半,官兵们半个时辰就赶到了。
  先是,石龙坡看起来很静,树不摇,鸟儿叫,还有狐狸到处跑,官兵们走到石龙坡上往下看,大片坟墓一边,那座大石壕依然在那儿“鹤立鸡群”似的一眼就看见了。
  一队元兵走过去,绕着石壕走一圈,然后大伙正要往回走,忽的有人大叫,手指草丛道:“有血迹!”
  原来血迹在草窝里,还真不少,越找越多,还有断肢也找了十几根,刀口处还是鲜红的。
  元兵们找了一遍,他们再转往石龙坡上面的那间祠堂内外仔细找,有个带队统领把手一指,大吼一声:“走,快去戈家园搜一搜!”
  所有的元兵先把戈家园围起来,五十名元兵大喊着冲进去了。
  只不过这戈家园中什么也没有找到。
  怪了,便是那三辆大车也不见了,三辆大车上有两辆拉的是棺材,谁还会把棺材夺走。
  这些元兵找不到可疑的,只好带队回转咸阳城去了。


  ※※        ※※        ※※
  戈不邪决定回戈家园去看看,他想知道,那一百二十名运着棺材的元兵们,到底什么下场。
  戈不邪也不把自己的行动告知任何人,这包括布浩与项愚两人。
  他独自一人在二更天刚过就去了。
  这一回,戈不邪不直接回去戈家园,绕个小岔路转往石龙坡后面,于是,一幕吓人听闻的怪现象出现了。”! 那是往石龙坡后两里远处的一条小河边的荒林中,有几座老坟墓,夜阑人静中传来呼呼噜噜之声,遥遥的看过去,哦呀,一块一块棺材板往高空弹飞,飞起六七丈高下,直往小河中落下,激起水花三丈高,往四下里飞溅。
  有两口棺材还在半空中对撞,发出咚的一声怪响。
  这种怪现象,戈不邪不想错过,他飞身直扑过来,不料他走了一半路,那面什么也没有了。
  戈不邪走近河岸仔细观,真玄,什么也不见了,风不吹草不动,不由得呓了一声。
  “怪了,难道我遇见鬼了?”
  戈不邪如果胆子小,早逃走了,他面上冷漠地一哂,缓缓地往戈家园走去。                                             
  戈不邪以为时辰还早,且找个地方守着,看一看还有什么怪事情会发生。
  戈不邪腾身跃在院墙上,忽见上百只狐狸从房中往外疾逃,也不知是受了什么惊吓,一只只狐狸没命似的往外逃走,偶尔还有吱吱叫声传来。
  戈不邪就奇怪,狐狸为什么都在他的戈家园,还有,那么多的死人到什么地方去了?
  戈不邪正在纳闷,不觉奇怪,忽的自黑暗中奔来一个大汉。
  这大汉披头散发,满面乱胡子,他双手抱刀左右砍,口中还大吼:“看刀,我要把你们杀光呀,看刀!”
  他出手刀带呼啸,显然刀力惊人,别看他胡乱地砍,行家一看,便知道那是绝妙的刀法。
  这大汉奔到戈家大门外的土场子上,吼叫着:“出来,妖魔鬼怪都出来,看我牛耀明怕你不成……哈……杀……”
  戈不邪在墙头上一听,不由冷笑了。
  是这家伙呀,关中独行大盗牛耀明呀!
  这姓牛的抢了丁冲天与厉世元的那颗宝珠以后,就变得疯狂了。
  这件事戈不邪以后才明白。
  当丁冲天发狂的时候,他就知道那百善堂的两位当家的中了邪,如今姓牛的也发了疯。
  失心疯的人就如他这样子。
  戈不邪本想往牛耀明追去,忽的传来女子蚁语声:“贪财的人就应该叫他这样!”
  戈不邪一听吃一惊,他往发音地方看过去,只见二院中一团白影。
  戈不邪立刻腾空飞跃过去,一下子,那白影闪入大厅中去了。
  戈不邪当然会追进去的。
  这儿是他的家呀!
  令戈不邪大吃一惊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戈不邪刚冲进二大厅门,只见大厅上好像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桌上一对喜红蜡烛燃起来,檀木桌子有绣巾,两边太师椅上有锦垫,桌上摆设四样菜,银壶银杯银筷子,一边坐的是美娇娃。
  是的,段小玉端坐在一边,戈不邪冲进去的时候,段小玉起身迎过来。
  “相公,见你回来,妾在这儿等候你,坐吧!”
  戈不邪看看四周,怪了,只有段小玉一个人。
  戈不邪缓缓走过去,道:“段姑娘,这是干什么? 好像你早有准备了!”
  段小玉浅浅一笑,道:“我随时有各种样式的准备,包括歹的好的,视需要而定。”
  戈不邪道:“听姑娘说那个独行大盗牛耀明的事,好像姑娘知道牛耀明疯了这件怪事情。”
  段小玉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也是我的安排设计,我当然最清楚不过。”
  戈不邪一听,全身紧绷,张大眼睛道: “什么? 有关那颗宝珠子,也是你的杰作? 玄了!”
  段小玉指着椅子,道:“相公,坐下来,如果你想知道,我当然会告诉你!”
  戈不邪木然地坐在椅子上,段小玉执壶把酒倒,一切酒菜与上一回吃喝的全是一个样。
  段小玉坐在戈不邪对面,她举杯道: “相公,我先敬你一杯!”
  戈不邪脑海中仍然塞满了疑问,他想到了宝鸡百善堂丁冲天与厉世元两个当掌堂的,为了那颗宝珠,吃足了苦头,又见独行大盗牛耀明发了狂,而厉世元与丁冲天两人还在追找牛耀明,事情原来是段小玉设计的,思想起来,戈不邪暗自吃惊,这段小玉太可怕了。
  其实狼牙山五老洞天魔教主段仁明更是可怕。
  戈不邪正自愕然,段小玉又举杯道:“相公,干杯呀,你发什么愣?”
  “哦哦哦”戈不邪拾杯猛一口喝下肚,段小玉微微笑,她再斟酒。
  戈不邪道:“姑娘刚才说那疯了的牛耀明……”
  段小玉道:“他们争抢的并非是价值连城的避邪宝珠,而是死人口中放置的一颗避邪宝珠,不但能使死者面皮不变,更可以驱赶厉鬼,要知道阴司也有鬼欺鬼的厉鬼存在。”
  她好像知道得很多,听得戈不邪不由地大吃一惊!
  “姑娘,那不是避邪神珠? 那是什么?”
  他微摇头,又道: “姑娘,别说的那么玄,有些事情是脱不开事实真相的,我这个人就是实事求是,不来什么欺诈。”
  段小玉道:“我们有各种欺诈手段,但对戈相公,我没有,我也不打算欺骗你!”
  她双目透出温柔的光芒,又道:“请相信我。”
  戈不邪道:“我们已面对面了,我也在听你的解释,姑娘,是真是假,是很容易分辨的。”
  段小玉道:“相公,你想知道什么?”
  戈不邪道:“百善堂与牛耀明争夺的宝珠。”
  段小玉道:“相公,那不是宝珠,那是我们设计的毒珠,上面附有丧失心智,失去自我的毒味,任何人拥有那毒珠子,必会像疯人一样的分不出东南西北,认不清好人坏人,最后的下场是死,当他力竭神衰之后,必死。”
  戈不邪道:“怪了,丁冲天与厉世元两人为什么会恢复好了,而不再发疯?”
  段小玉笑笑,道:“那是他们毒珠已不在身上了,如果没有毒珠散发出毒气来,这个人自然就恢复正常了。”
  她冷冷一笑,又道: “江湖上不论什么人,一旦得到那颗毒珠,自以为发了财,甚少不全力保护,姓牛的表现就是怕别人抢去了他怀中的宝珠,嘿……他越是奔跑,身上的热气与汗水也越会把毒珠上的毒引入他的体内,他的日子就有得他受的了。”
  戈不邪大吃一惊,总以为那是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珠,人见人争的宝物,想不到会是天魔教人安排的陷阱,令人出乎意料之外。
  戈不邪吃惊中,又问道:“姑娘,为什么作此设计与安排,叫人上当?”
  段小玉道:“说穿了,很简单,咱们不容许有任何人潜来此地盗宝。”
  戈不邪道:“只有你们才可以,姑娘,这样不是显得你们霸道了?”
  段小玉道:“我们不一样。”
  “我们盗宝为大我,一般盗宝为小我。”
  戈不邪一怔,道:“什么大我与小我?”
  段小玉道:“相公,你也许以后会明白。”
  戈不邪道:“你现在不方便说?”
  段小玉道:“要看相公的表现了。”
  戈不邪笑笑,道:“怕会令姑娘失望了。”
  段小玉道:“那需时间证明了。”
  戈不邪忽地问道:“段姑娘,午间来的百多名元兵,这些人在一场搏斗中……”
  “一个不留?”
  段小玉道:“留下任何一个就是祸根子。”
  戈不邪道:“他们运来的棺材与死人……”
  段小玉一声冷笑,道:“相公,你以后当然会明白的,何必误了我两人的千金一刻呀!”
  “千金一刻? 什么意思?”
  段小玉吃吃笑了:“相公,我们干杯!”
  戈不邪好像中了邪似的,他木然举起酒杯,而且十分顺从地喝了杯中酒。
  戈不邪暗中运气,觉得有一股热力往关元冲撞,他有些愕然与冲动。
  “姑娘,我不打算冒犯姑娘!”
  段小玉道:“江湖儿女,讲的是两情相悦,无所谓谁冒犯谁!”
  她隔桌伸出一只嫩白的手,又道:“相公,本来我下了狙杀令,叫人杀了你的,可是当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真的,我改变了决定。”
  戈不邪道:“你不杀我了?”
  “我可以坦白地说,我爱上你了!”
  戈不邪不忍看着段小玉一直伸过来不收回去的那嫩白的手,他也伸手了。
  戈不邪把手掌压在段小玉的手上,道:“姑娘,你不会用另外一种手段杀我吧?”
  不料他此言一出,段小玉立刻有回应。
  段小玉的回应是簌簌落下眼泪来。
  这可是出自她内心的反应,这表示,如果段小玉不是真心的,她是不会那么快地落下泪来了。
  戈不邪看得心中一沉,这个女子玩真的了。
  他缓缓用压在段小玉手上的巴掌,握住了段小玉的小手,道:“你哭了!”
  段小玉道:“相公,相信我!”
  戈不邪道:“套句姑娘刚才的话,那是需要时间来考验的。”
  段小玉转身走到戈不邪面前,她把身子贴上去,戈不邪不由得伸手拦住段小玉的细柳腰。
  段小玉忽的屈指疾弹,先是弹熄了桌上的灯,然后她出掌,犀利的掌风,拍熄了高挂的宫灯。
  于是,大厅上一片黑。
  于是,外面的月色射进来。
  段小玉低头,戈不邪抬头,两人对望,四目相对,段小玉忽的把俏嘴印上去。
  戈不邪不回绝,他“逢迎”。
  那温柔的玉体,展现的是朱唇皓齿吐气如阑,冰肌玉骨却又花娇柳弹。
  原本是古井不波的戈不邪,此刻却波涛汹涌了。
  初时抱定的是坦然,但立刻变得面红耳赤却又容光焕发的样子。
  这时候他老弟便是再能沉得住气,也早已忘了自己是老几了。
  段小玉贴紧着戈不邪,道:“相公,扶我进房去吧!”
  戈不邪真听话,他起来了。
  段小玉变得弱不禁风的样子,好像很吃力的样子。
  女人差不多有同样的反应,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厉吼又动作粗野的拖拉着戈不邪往内室走,戈不邪大概非逃走不可。
  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喜欢母老虎。
  天下男人只爱温柔的女子,女子天生柔似水。
  一边往内室走,戈不邪忽地问道: “姑娘,要干什么呀!”
  段姑娘的唯一反应,是更紧地抱住了戈不邪。
  他好像怕戈不邪突然逃走似的。
  戈不邪也觉后悔,自己怎么会问那么一句话,实在有些浑蛋。                                                
  为了刚才那句话,他低头吻了一下段小玉的秀发。
  戈不邪吻的目的,是在调合两人之间的温馨气氛,直到两人进入内室。
  戈不邪问了另外一件事,道: “姑娘,我觉得四周躲藏了不少人,都是你安排的吧?”
  段小玉道:“他们不在附近,他们很忙碌。”
  “忙碌?”
  “是的,他们很忙碌……”她顿了一下,又道:“他们不会打扰我们的。”
  戈不邪双目一亮,这儿变了,好似一间花烛洞房,喜气洋洋的令人心中热乎乎的。

  第五章 两老揽事上当了

  那几乎就是个收拾得相当温馨的洞房。
  戈不邪一家人住在这儿,他就没有发觉这卧房如此喜气诱人,引人入胜——软体硬体,令人迷惑。
  硬体者——一切布置也。
  软体者——段小玉是也。
  段小玉依偎着戈不邪,轻盈温柔的先在临窗那张玉面桌前坐下来。
  玉桌上放的是两杯酒,很醇的两杯酒。
  段小玉先拾起一杯酒递交在戈不邪的手中,然后再取另一杯酒,笑笑,道:“相公,这一杯酒是要喝的。”
  戈不邪当然喝,而且根本不拒绝。
  两人碰杯而干,段小玉冒出一句吓人的话,道:“这两杯酒叫五更倒,很毒的酒!”
  戈不邪闻言,全身欲火有一半变怒火了。
  他双目一厉,叱道:“你还是用了你们天魔教的手段要害我呀!”
  他一挺而起,而且暗中运气,把入肚之酒逼住在喉管,又道:“为什么非要我死?”
  段小玉笑笑,道:“相公,你误会我了!”
  “怎么说? 叫我喝毒酒。”
  段小玉道:“我也喝了呀,而且……”
  戈不邪道: “而且怎样,你想死,我可不能叫我们戈家断了后; 绝子绝孙。”
  段小玉道:“五更倒是有解药的,相公,你不想死,我更不想死,我是因为怕相公弃我而去,才有此手段。”
  戈不邪道:“我已经同你进入睡房了,除非你弃我,我是不会对你狠心的。”
  他把手一伸,道: “与我在一起,毒心收起来,快拿解药,否则咱们分手。”
  段小玉笑了,她缓缓的取过酒壶,把酒壶摇了几下再斟上酒,道:“我敬相公!”
  戈不邪道:“还喝呀!”
  段小玉道:“喝了你就明白了。”
  戈不邪心中想:“反正已喝了毒酒,再喝一杯也没什么,认了!”
  他拾起酒杯猛喝下去,段小玉也喝下了杯中酒。
  立刻间,戈不邪顿觉一股清凉沁心的薄荷味道侵入肚中,令人舒畅无比。
  段小玉道:“相公,毒已解了,你不会再生我的气了吧!”她双目射出一股媚光,好像有泪欲滴。
  戈不邪又似中了邪,他上当了。
  刚才喝的酒,实非毒酒,第二杯酒才叫做五更倒,那是一种令人兴奋的酒。
  五更倒着,不是叫人倒下去,而是上了床,非五更不会偃旗息鼓、鸣金收兵。
  戈不邪有些冲动,他的身体内,原本已起了的变化,如今已野性发作。
  他的口中带着干涩的意味,伸出舌头舔着双唇。
  段小玉把身子一挺,双峰把外衣顶起两团坟堆来,她浅浅一声低笑:“相公!”
  那姿态是撩人的,那笑声更迷人,这光景便是个木头人儿也会晃三晃。
  戈不邪不是木头人,他年轻力壮冲劲强,更何况他还上了段小玉的“当”,吃了一杯“春酒”。
  戈不邪流露出一双豹目; 他伸手拉过段小玉,而且拉得很猛,就听段小玉嘤咛一声低叫,人已倒在戈不邪的怀中了。
  戈不邪如怀至宝,伸臂膊,搂蛮腰,猛抱起,跨大步,三步已到大床前。
  大床上锦衾绣帐金红色,照得两人面泛红。
  段小玉的面色更红,她到了床前在挣扎,挣扎着一副羞人答答的当先往锦被之中钻。
  戈不邪猛一怔间,只见段小玉在锦被中有动作,她把衣衫裤子,一件一件的往外脱,全部抛在床里面,拉起了锦被一角半遮面。
  哦,戈不邪全身热呼呼的疯狂了,这光景正应了王小二的那段笑话:“摧马来到玉门关,不知玉关好不好,哦呀呀,且闯进去观一观!”
  戈不邪急急忙忙剥衣衫,他这是决心同段小玉谱一段绝世姻缘妙曲了。
  戈不邪刚自反手先取下他的降魔棍,猛古丁半空中传来一声吼:“色字头上一把刀呀!”
  戈不邪如五雷轰顶,全身猛一哆嗦。
  大床上段小玉一挺而起,光赤溜溜的上身也露出来,她那上身双峰一现,戈不邪几乎把持不住的一瞪眼。
  男人为什么爱看女人乳峰? 因为男人没有。
  女人为什么喜欢她的双峰若隐若现? 因为男人没有。
  戈不邪低呼:“有人!”
  段小玉道:“必是那两个老不死的,破坏我们之间的好时光!”
  戈不邪道:“姑娘,咱们只好打住,后会有期!”
  他拔身穿窗而去,走的实在心不甘情不愿。
  戈不邪一路飞奔,他要找两老怪发牢骚,,为什么他的行动受到干涉,他成了两老怪的玩偶了。
  戈不邪不会忘了段小玉对他的好,段小玉是玩真的,那怎么会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戈不邪就觉得太煞风景了。
  戈不邪飞一般地进了咸阳城,又飞一般地进入高升客栈,他找上布浩与项愚两人的房间。
  “咚咚”之声响起,戈不邪半夜三更叫“开门!”
  房间中传来打鼾声,戈不邪心想:“装睡呀,我非把你这两个老怪拉起来评个理不可,什么叫色字头上一把刀,那简直就是棒打鸳鸯两离分——残忍。”
  “开门, 开门!”
  房内鼾声如雷。
  于是,戈不邪没把两老怪叫起来,倒是把另一房中的方成虎叫出房门外。
  “是少爷,找两位老人家什么事?”
  戈不邪道:“方管事,这不关你的事,我要把他两老叫起来!”
  方成虎笑笑,道:“怕是不容易叫得醒了。”
  戈不邪道:“怎么叫不醒?‘我破门进去!”
  方成虎道:“夜里两老喝了不少二锅头,十斤一坛的喝了个精光,酒言酒语的进了房中就打呼,我听得清楚,呼噜声此起彼落没停过,叫不醒的!”
  戈不邪一听之下,猛一怔,道:“真的?”
  方成虎道:“隔道墙,听得清,少爷,有事明天吧!”
  戈不邪也愕然,如果不是两老怪,那一声吼叫如旱雷,会是谁?
  戈不邪回到房间不愉快,双手垫在头下面,瞪着两眼看上面,是谁这么缺德,坏了他的美事一桩。
  他也想到了段小玉,段小玉必然比之自己更火大。
  是的,当段小玉穿好了衣裤走出戈家园,她的面皮紧绷着,如果此刻有人惹她,这个人就别想活了。
  段小玉往石龙坡附近小河方向走过去。
  她走过那片乱坟堆,走过一片荒林子,前面就是小河了,忽然迎面站着三个人。
  三个全是女人,两老一少站在林子一边,好像在等着她的回来。
  月光下,段小玉抬头看去,立刻一声欢叫:“娘!”
  段小玉急走过去拉住中间那位灰发圆面俏嘴微翘的冷面女人。
  站在这女人后面的是王嬷嬷与荷香两人。
  这段小玉拉着中年夫人,道:“娘,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不知会女儿接你!”
  中年妇人正是天魔教教主段仁明的妻子唐玉。
  这女人出自四川唐门,是用毒高手,天魔教中各种毒物,均出自此女人之手。
  唐玉也是当今唐门之中用毒最高,手段最毒的人物,江湖上少有人敢惹上她。
  此刻,唐玉手托女儿段小玉下巴,她看了又看,道:“听小子们回报,你这儿的工作不怎么顺利,到底发生什么了,告诉娘!”
  她四下看看,又道:“你爹本要来的,南方有急事,他去南方了。”
  段小玉道:  “娘,只不过戈家园的少主人回来了,他是地主,一时间……”
  唐玉冷厉地道:“杀了不就完事? 不能任由他坏了咱们大计。”
  段小玉道:“不过几次下手,可是他很机智,每次都被他逃过,令我功亏一篑,无功而退。”
  唐玉道:“娘来了,这事交给我办。”
  段小玉道: “不,娘,这人对咱们大有用处,我们正需要像他这样的人才。”
  唐玉淡淡地道:“我的女儿呀,你不会是看上这个小子了吧?”
  段小玉道:“娘,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你应比女儿更为清楚。”
  唐玉道:“天下男子不入流,欲上凤楼需奇才,我的女儿,这小子能叫你看中,必奇才也!”
  段小玉道:“女儿是不会看上笨蛋的,女儿不要爹娘大哥们丢人!”
  唐玉一听,点点头,道: “好,只要不妨碍咱们的工作,娘暂时不管。”
  她说完,转身而去,刹时消失在林中不见了。
  荷香未走开,王嬷嬷也未跟去。
  王嬷嬷对段小玉道:“夫人来的突然,我们来不及向小姐报告。”
  荷香接道:“小姐交待,任何事不许去打扰你……们,所以我们只好守在夫人身边。”
  段小玉道:“这不怪你们,其实我应该叫你们守在戈家园四周的。”
  王嬷嬷一听,立刻问道:“怎么? 有闲人闯入戈家园,坏了……小姐之事?”
  段小玉道:“听起来是个苍老的声音,声音把他惊走了,我们几乎……”
  她未说下去,但荷香冷然道:“他敢对小姐薄幸,我绝饶不了他!”
  段小玉道:“他没有,只是在有人突然吼叫中,再好,再巧的安排也枉然了。”
  王嬷嬷道:  “必是常跟在戈小子身边的两个老怪,他们一再的破坏我们计划,小姐,想个妙法,除了这两个可恶的老东西!”
  段小玉道:“方法必须要天衣无缝。”
  荷香道:“我来办这件事。”
  段小玉道:“好像你心中已想到了什么妙计,那就说出来我听听。”
  荷香微微笑,道:“小姐,有什么方法比使用失魂毒珠更妥贴的?”
  段小玉一听,半晌,才微微点头道: “不失为可行的方法,这件事你去办吧!”
  荷香笑了,王嬷嬷道:“小姐,北边地道已找到了,但石墙阻隔,兄弟们正设法移动石墙了。”
  段小玉一听,道:“带我去看看!”
  她想了一下,又道:“我娘不知去了没有?”
  王嬷嬷。“看过了,夫人很高兴。”
  一行三人往林中走,段小玉忽对荷香道: “你不用去了,就按你的计划去办事吧!”
  荷香一听,转身而去。
  她正是曾躺在戈家园第二大厅边间内大床上僵睡的女子,天魔教中,天香四罗刹中,也属她的武功最高。
  不提段小玉走入地道之事,天刚亮不久,有个女子走入咸阳城了。
  这女子不是别人,荷香来了。
  荷香走进咸阳城,而且也走进高升客栈。
  姓郭的伙计一见这美艳绝色女子又来了,不由心中一惊一沉,因为不久以前,此女与一老妇坐轿而来,用一块天香翠玉叫戈公子看,看了不久就昏过去了。
  姓郭的伙计怕戈不邪再上当,笑迎上来,道:“姑娘,你是不是找戈公子呀?”
  荷香把头一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找戈公子?”
  她摇头,又道:“我找两位老人家。”
  姓郭的伙计一想:“那可好,两个老人家江湖老油条,经验丰富阅历高,想在他两老面前玩什么花样,那可是鲁班门前耍大斧,耍错地方了。”
  心念之间,他急道:“姑娘,你来对了,两个老人家刚起来,正要前来吃早饭了。”
  荷香道:“我也饿了,吃的摆上来; 我要同两位老人家一起吃。”
  说着,她取出一锭银子搁桌上。
  姓郭的伙计道:“姑娘你坐,我把吃的喝的搬上桌,外加一坛二锅头。”
  荷香道:“大清早也喝酒呀!”
  姓郭的伙计道:“两位老人家,一天三餐离不开酒,饭可以不吃。”
  荷香道:“那就取酒吧!”
  不旋踵间,姓郭的伙计已把饭菜搬上桌,当伙计把一坛酒拍开封口,二门传来一声欢笑,道:“酒,哈……”
  抬头看,果然是布浩与项愚两人走出来了。
  这两老吃一惊,因为屋子里坐了一位美姑娘,姑娘面前一坛酒。
  两老怪想不通,姑娘难道也是一位大酒篓子?
  伙计却笑迎上去还使眼色,道:“两位老人家,那位姑娘要请你两位过去喝酒了。”
  项愚用力抹了一下嘴巴,道: “哦呀,莫非我两老怪走了桃花老运呀!”
  布浩道:“别说得好像我两老怪很风流似的,过去吧,打个招呼是礼貌。”
  这两老走过去齐声呵呵笑,荷香站起来了。
  “两位老人家,请坐呀!”
  布浩道:“坐下先喝三碗酒。”
  荷香道:“我为二老倒酒。”
  项愚道:“这酒不会有毒吧?”
  荷香道:“酒是伙计取来的。”
  果然,两个老怪坐下来,咕嘟咕嘟喝了三大碗酒,才大大的吁了一口“酒”气。
  布浩忽的一瞪眼,道:“妖女,你说说,你为什么一大早跑来请我两老喝酒呀?”
  荷香不发怒,她只是淡淡一笑。
  项愚沉声道:“你别笑,我两老不吃这一套,说,你打的什么歪主意?”
  荷香叹口气,道:“为人者难做人,为下人者更是难为人了。”
  布浩道:“你说的什么话?”
  荷香道:“两位老人家大概心中明白。”
  项愚道:“明白? 明白什么?”
  荷香道:“难道两位老人家半夜三更天没去过石龙坡戈家园?”
  一怔,一愣,两老怪吃一惊,道:“你去过?”布浩问项愚。
  项愚道:“小狗才去过。”
  布浩道:“别骂,我也没去,我不是小狗。”
  荷香一听,更是一震,道: “怎么,难道还有第三个老不死……老人家呀!”
  她本来骂老不死也就算了,但为了彼此和气,她还是改口“老人家”。
  布浩道:“你说什么?”
  荷香道: “我们小姐正同戈公子密谈,忽听叫,才立刻走了,戈公子与我们小姐谈的投缘,而且甚欢……”
  布浩道:“甚欢到什么程度?”
  荷香道:“就快超友谊了。”
  项愚道:“小子又上当了。”
  荷香道:“上什么当? 我们小姐喜欢上戈公子了。”
  布浩道:“喜欢? 怎么个喜欢呀!”
  荷香道:“我们小姐回去以后,甚为思念戈公子,明言要嫁给戈公子了。”
  项愚叹口气,道:“无所不用其极了也!”
  荷香道: “这是什么话,要是有虚假,怎么会派我前来,送给戈公子一件信物呀!”
  老顽童道:“你是送信物来的? 是不是你用过的那块天香翠玉呀!”
  项愚接道:“又想来坑人了!”
  荷香道:“我们小姐已爱上戈公子了,不会坑他,要坑早坑了!”
  老顽童道:“有我两老在,你们休想!”
  荷香道:“本来已不会坑戈公子了,他们在戈家园的人,咱们也不去打扰了。”
  她这话似乎很对,戈不邪几人住在戈家园,就再也不见有天魔教的人出现。
  老顽童把手一伸,道:“小姑娘,你们小姐叫你送的什么信物,取来我看!”
  荷香心中一热,但她来一个欲擒故纵地道:“两位老人家,我得亲手交在戈公子手上!”
  布浩道:“不必了,有东西交给我两老,就等于交在戈小子手上了。”
  他大手伸的直,而且不收回。
  项愚道:“拿出来呀,怕我们据为己有呀!”
  荷香慢吞吞的,露出一副不甘心的样子,缓缓的把手伸入内衣袋中,她取出一个小布包。
  两个老怪四只眼睛,注视在那小小的绿色布包上,一眨也不眨一下。
  于是,荷香把绿绒布包打开了。
  布包之中包的是一颗粉光闪亮的比鸽蛋小了一些些的珍珠,晶莹而射出极光,一看谁也知道那是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珠。
  布浩与项愚两人张大了眼睛转而看向荷香女。
  她却十分端庄地道:“我们小姐眼高过顶,天下很少有她中意之男子,戈公子是第一人,所以我们小姐要我亲自把这宝珠交在戈公子手中,以作为定情之物。”
  她忽然又把宝珠包住,道: “我还是把宝珠亲交戈公子之手。”
  布浩道:“老实说,交给我两老更妥贴,因为那小子什么也得听我两老的。”
  “真的吗?”
  “当然!”项愚回应道。
  荷香道:“那我可交给你两老了。”她又打开绿绒包,取了宝珠交在布浩手上,又道:“你装起来吧!”
  布浩接过宝珠,对着门口朝天看,然后自自然然的揣入怀中了。
  荷香起身道: “这顿酒菜我已付过帐了,两位老人家只管慢慢吃喝,我回去交差了。”
  她也不多言,说完转身就走,出了门就不见了。
  “呵……”布浩笑对项愚,道:“老项呀,段仁明的女儿想拿宝物引诱那小子上当了。”
  项愚道: “咱两人昨夜吃多了酒,小子独自又回去石龙坡,万幸没出事。”
  布浩道: “这件事咱两人约法三章,可不能告诉小子知道,他会上当的。”
  项愚道:“对,咱们尽量少叫小子同那女子接触,免得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干!”两个人举着酒碗喝起来。
  这两人还不知道已经上了大当,那十斤二锅头喝完,才见方成虎几人也来了。
  方成虎见两个老怪吃得愉快,他与曾蛋几人围在另一桌上吃起来。
  一时间,谁也未去把戈不邪叫出来。
  荷香十分高兴,因为她稍动心机,就叫两个老怪上了她的当。
  荷香走出咸阳城,直往石龙坡方向走去,她刚走进树林边,忽的远处奔来一个大汉。
  这大汉双手抱刀本要砍杀荷香,忽然刀举半空砍不下来了。
  这大汉冲着荷香先是怒目直视,渐渐地,他变了样,喃喃地道:“不,不,我不杀你,你太美了,我不会杀一个漂亮的女子,我不杀你!”
  荷香本来欲还手,她只要出手,这大汉必吃大亏。
  但当大汉缓缓收刀,荷香笑了。
  她不是高兴地笑,她的笑也是手段。
  江湖上许多女子,尤其是美女,如果是不相干的美女冲人笑,必有目的。
  江湖上有许多男子汉,遇上美女冲他笑,立刻全身骨头也酥了,忘了自己是老几,以为自己是英雄了。
  这大汉就是这样,他收刀,逼近荷香道:  “女人,你很美!”
  荷香道:“很多人都说我美!”
  那大汉道:“跟我走!”
  荷香道:“去哪儿呀?”
  那大汉嘿嘿笑,道: “家住秦岭十八盘山谷中,什么也不缺,就缺个老婆,你跟我去山中,当我的老婆吧!”
  荷香道:“我如果不答应呢?”
  那巨汉看看手中刀,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荷香道:“你说你不杀美女的嘛!”
  大汉一瞪眼,忽的仰天大笑起来。
  荷香道:“你笑什么?”
  大汉道:“太高兴了呀,哈……”
  他不但笑,笑的直跳,宛如一个大傻瓜。
  荷香的面色一寒,道:“疯子!”
  大汉一听,双目似失神地道:“疯子,疯子,哈……你说我是疯子!”
  叫着,他忽地伸出巨灵掌,一把往荷香抓过去,口中大叫:“当我老婆!”
  荷香双肩疾闪晃,反手骈指扫过大汉的腕门。
  大汉忙缩手,鼻子抽动,道:“阴风指!”
  荷香也在心中一怔,这大汉也知道阴风指。
  荷香还不知道,她遇上了什么厉害人物。
  大汉只不过痛了一下,立刻疾扑而上,他敞开胸脯不躲,这架势,是任你挑肥捡瘦下手吧,非得抓住你不可了。
  这大汉小觑荷香了。
  就在大汉像一面山墙般倒压下去的刹时间,荷香一声清叱:“找死!”
  随着她的叱声,全身后仰,足尖已踢到大汉的小腹发出砰的一声响。
  “嗷!”大汉被踢得忍不住一声猴叫,横闪一丈才转身,他举刀半弯腰,忽地狂叫一声:“我有宝物呀,女人,嫁我吧,我有宝物,价值连城,不信你看!”
  大汉忍痛,忙自怀中摸出一粒大珍珠托在掌上,又大叫道:“你看, 你看, 宝珠, 宝珠!”
  荷香一看不由想到原来毒珍珠在这个人的手中,难怪,这人疯疯颠颠,语无伦次。
  荷香这次来,就是送这种上附奇毒令人发疯的毒珠给两个老怪的,她也知道石壕之内有人在死人口中掏走了那粒毒珠,但想不到会是这莽汉。
  这大汉正是关中独行大盗牛耀明是也!
  牛耀明把手掌上托的毒珠放到荷香眼皮下,道:“你看,你看,好美的宝珠呀,嫁给我吧!”
  荷香冷冷一笑,道:“你是谁?”
  牛耀明猛一震,道:“我……我是谁? 我是谁?”
  “他是独行大盗牛耀明呀!”
  “抓住他!”
  这突然的两声大吼,引得荷香与牛耀明两人转头看去,只见自林中奔出六个大汉来。
  这些人衣衫不整,头发蓬松,打狗棒加砍刀,一拥围上来了。
  牛耀明一看来的人,立刻对荷香道:“女人呀,你等我,等我杀光他们这几个!”
  来的六人中,除了两位宝鸡百善堂大掌堂之外,另外四人乃是百善堂的大护法。
  丁冲天把百善堂护法召来了。
  他招来好几百名百善堂在关中的弟兄,他这是要大举行动了。
  丁冲天只要对大伙说出“想发财,跟我来!”就会号召几百名兄弟跟他齐奔咸阳。
  百善堂兄弟们在梦中都想使自己富有,一旦真的有了发财机会,如何会错过。
  丁冲天与厉世元不忘牛耀明抢了他们到手的宝珠,一路打听牛耀明的下落,他们追上来了。
  现在,荷香见来了这六个人,立刻大叫:“救命呀,他要抓我!”
  牛耀明也叫:“你一定要嫁给我,你别叫!”
  丁冲天与厉世元把这牛耀明恨透了,因为牛耀明砍伤了他两人。
  这时候正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丁冲天把手一挥,大吼:“围紧了,今天非杀了这大盗不可!”
  六个人围着牛耀明绕圈转,又是刀又是棒,就是不立即杀上去。
  牛耀明双手握刀左右看,忽而前,忽而后,忽而平刀回杀,双目似是喷火。
  荷香心中明白,这是百善堂的人来了,上一回他们死了不少人,想不到他们不死心,仍然再来。
  荷香要看看这六个人的武功究竟如何,她不走了,她站在树下看热闹。
  荷香认为,他们这种围杀不干脆,为什么只是绕圈转,为什么不一拥而上,立见真章。
  荷香正在不解,忽地两声厉吼中,只见厉世元挥刀扑击而上。
  厉世元也是玩刀名家,秦川有个“三刀不留人”的人物,就是他。
  厉世元挥刀劈砍中,刀走中途不求功,打横架住牛耀明的刀发出沙沙响,而丁冲天就在此时疾弹而上,砍刀也打横压在牛耀明的刀身上。
  他们似是早已策划好了的计谋,他两人先出手,然后另外四大护法合击,这其中两个手持打狗棒的大汉当先举棒便打上去了。
  半空中发出叮当声,牛耀明头上挨了敲,打得他狂吼一声:
  真厉害,他的那把特号砍刀抖然一片灿烂中,一把就快砍上身的刀,生生被他砍飞上天,厉世元旋身三刀杀,却刀刀落空,牛耀明挥刀直逼丁冲天,他看起来像是要同丁冲天拼命,就在丁冲天闪躲中,牛耀明一声大叫:“走了, 跑呀!”
  牛耀明头上似乎在流血,他如今中了毒,昏天昏地似疯子。
  牛耀明拔身往石龙坡那面狂奔,他是漫无目的的乱跑,丁冲天六人立刻追上去了。
  牛耀明早忘了荷香的存在。
  荷香几乎笑出声,这个莽汉打不过就跑,说他滑稽,又觉可怜,他怀中藏的毒珠,就叫他们狗咬狗去吧!
  荷香缓缓的往石龙坡走去,她走得很轻松,她也想到了住在高升客栈的两个老怪。
  是的,他们手上有了毒珠,这以后他们就休想再来戈家园过太平日子了。
  荷香笑了,笑得很甜,也很迷人。
  天魔教中的天香四罗刹,个个迷人,却杀人不眨眼。
  布浩一动不动,但他的双目在转动,而且发出一种奇怪的光芒。
  他举杯杯是空的,口中吃吃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这种现象怪吓人的。
  项愚就觉得奇怪,他两人焦孟不离,便是谁身上有几个虱子彼此都清楚。
  项愚更明白,只这点酒是醉不了他们的。
  但见布浩似僵不僵的看他,项愚愕然地问道:“喂,老顽童,你干什么? 中邪了?”
  布浩出口成“脏”,道:“他妈的!”
  一愣间,项愚急问:“你骂人? 骂谁?”
  布浩还是那一句:“他妈的!”
  项愚叱道:“疯了不是!”
  怪了,只这么一句疯了,布浩果然像疯子一般推桌而起,大吼一声:“咄, 疯子呀!”
  他不往内院走,急匆匆的往门外奔去,口中喃喃,不知说些什么话。
  项愚一见,不由大吃一惊,叫着追出去了。
  “喂,老顽童,等等我呀,你去哪儿?”
  布浩不回答,一个劲的往咸阳城外狂奔。
  两个老怪突然的举动,吓坏了另一桌上吃喝的方成虎几人,全愣住了。
  方成虎道:“这两位老人家,怎么啦?”
  杜和尚道:“酒喝多了。”
  苟孝子道:  “布老好像露出一张死人脸,他会不会……”
  曾蛋道:“他不会死的,要死我先知道。”
  曾蛋乃咸阳地方的阴使,他自是会知道,地方上如果有人快死了,就会有勾魂鬼找曾蛋为他们带路去勾魂。
  这种事情有两种说法:
  有一种说法,是勾魂使者“出差”之后醒过来,便什么也不知道,换句话说,他把勾魂小鬼带到目的地以后,回魂之后便忘了一切。
  另一种说法是事后他知道谁死了,当然,他事前是不会知道的。
  传言每一个地方都会有个“阴使”存在,你只要细琢磨,什么村什么镇,什么市集什么县,只要见到有人突然倒地口吐细语,八成这人是阴使。
  当然,也有人说过,这种阴使人物千万不能得罪他,得罪了这种“阴阳两界”人物,他不定哪天会把勾魂鬼引上你家门,你死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郭来发一边开口了:“方管事,我看有些不大对劲吧?”
  “布老的举止有问题了。”
  方成虎道:“两位老人家,功夫已至登峰造极了,何用我们在这方面担心呐!”
  郭来发道:“要不要去向少爷说一声,这万一……”
  方成虎道:“这种事知道就好,谁知道两位老人家干什么去了?”
  杜和尚道:“不对劲!”
  方成虎道:“两老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杜和尚道:“刚才那个姑娘呀,你们不觉得那女子的行动有问题?”
  方成虎双目一亮,道:“乖乖,会不会是石龙坡那面过来的呀!”
  杜和尚道:“八成是的。”
  就在这时候,忽见戈不邪走出来了。
  方成虎几人起立相迎:“早!”大家一同叫。
  戈不邪道:“大家坐,今天大家回戈家园。”
  方成虎道:“今天回戈家园? 官兵们……”
  戈不邪道:“什么官兵,忘了那回事,以后谁问,也是一问三不知,就对了。”
  方成虎五人一听,齐点头。
  方成虎道:“刚才两位老人家喝了酒一路往外奔去,好像是一个跑一个追的样子。”
  戈不邪笑笑,道: “接近仙界的人物,行事总是与一般人有所不同,他们有他们的想法。”
  他吃着,又道: “你们分头去准备,把一应吃的粮食肉菜多带些,咱们回去要安定下来。”
  方成虎五人一听,什么话也不多说了,立刻分配工作,各行其事去了。
  戈不邪也不问一问两个老人家是怎么个行动,他心中虽然已知道昨夜不是两老怪在吼他,吼散了一对野鸳鸯,但心中多少还是带点不愉快,也就不想去管两老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只不过半个时辰,方成虎几人已把一应吃用弄齐全了,戈不邪对伙计吩咐: “两位老人家回来以后,就说大伙回戈家园去,请两老也回去。”
  姓郭的伙计道:“少爷吩咐错不了的。”
  他跟到门口,又细声地道: “少爷,如果戈家园尚需人手工作,我去,你看行不行呀?”
  戈不邪道:“你的胆子大?”
  姓郭的伙计道:“我胆子同我堂哥一样大。”                                          
  戈不邪道:“你行事心细?”
  姓郭的笑笑,道:“我在高升客栈七八年,没有办过一件事砸锅的。”
  戈不邪笑笑,道:“我需要的是胆大心细的人,伙计,你录取了。”
  姓郭的伙计道:“我何时上工?”
  戈不邪道:“你随时来都行。”
  姓郭的伙计搓搓双手,道:“我稍做安排,三两天我就去戈家园。”
  戈不邪道:“行,就这么说定了。”
  他带着方成虎几人出了咸阳城,直奔七里半远的石龙坡,戈家园就在石龙坡。
  三个人走的快,半个时辰就已走到了,只不过几个人抬头看,戈家园正炊烟袅袅,有人在里面造饭了,这会是什么人,难道是……
  戈不邪一怔间,方成虎道:“少爷,什么人鹊巢鸠占,岂有此理!”
  杜和尚道:“这他娘的什么世界呀,不是自己的也占有,世界还没大同呐,操!”
  曾蛋道:“你又操,快去瞧瞧呀!”
  曾蛋对杜和尚这句口头语,常常不以为然。
  方成虎道:“少爷,我有个小小主意。”
  戈不邪道:“你有什么主意,快说出来我听听。”
  方成虎道:“我先过去看一看,看是什么人在戈家园中造饭,你瞧瞧,这炊烟升起十丈高,这是在大锅造饭,人必定很多的。”
  戈不邪听得一怔!
  苟孝子道:“会不会又来了元兵呀!”
  提到元兵,戈不邪并非是怕,只是想在家园安居,至少不能得罪官家。
  就这一件事,什么气头也得忍。
  郭来发道: “上回官兵一百多,一去不见影,好像从未来过此地似的,如今必是大队人马来了,我说大少爷呀,趋吉避凶躲一躲!”
  戈不邪想了一下,道:“说的也是,躲一躲也对!”
  六个人一拥进入附近林子里,捡林叶密的地方停下来,六个人看向远处的戈家园。
  就在这时候,忽见三个大汉,一边吼喝一边跑,奔过树林往石龙坡那面狂奔。
  三个人刚跑过树林,后面又是四个大汉在追赶。
  戈不邪六人看得吃一惊,这几个人是干什么的?
  几个奔跑的人,前面三人如影随形追得急,距离稍远看不清是什么人。
  戈不邪还以为前面三人在逃,后面四人在追杀。
  为什么说是“追杀”? 他们每人手上有刀呀!
  奔跑的人快到戈家园了,忽听一声胡哨响起来,有个大汉大声喊:“兄弟们,拦住夺宝的大盗呀!”
  这一声喊叫,立刻有几十人自戈家园大门内杀出来了,这些人原来是宝鸡百善堂的花子哥儿们呀!
  戈不邪一听吼叫声,笑了。
  只不过他还未及开口,追赶的人又往回狂奔,那个奔在前面的大汉,口中还在大声叫:“快跑哇,不杀了,老子不杀了,跑哇!”
  这人不是别人,关中独行大盗牛耀明是也。
  后面追的正是丁冲天与厉世元与百善堂四大护法,真想不到这几个人真能跑,跑到现在好像还没完没了。
  这时候自戈家园追出的几十人,追了半里远又回头,因为他们跑得不够快,人早不见了。
  戈不邪对方成虎几人,道:“宝鸡百善堂的人,他们还不知道上了人家的当,还在拼命争什么宝物,哈……真叫当局者迷,想发财想的……哈……正应了那句谁说的话来着,想发财想疯了。”
  方成虎与郭来发心中就有疙瘩,他两人原本在四方镖局办事,日子虽说免不了刀口舔血,但还是算太平的,如今投入盗宝之列,惊心动魄,生死难卜,想一想可不正是发了疯一般。
  戈不邪道:“走,那是我的家,不容花子们糟蹋。”
  说完当先往戈家园走去。
  只要不是官兵,方成虎几人就不担心,几个人扛起吃的喝的往前走,戈不邪指着石龙坡道:“你们记住,大家以后没有事,别去石龙后山坡。”
  郭来发道:“坡下是个乱坟堆,阴森森得少去为妙。”
  几个人走到戈家园的土场子上,只见大门开一半,有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各人手上捧个木碗在吃稀饭,见戈不邪几人走来,立刻拥出一堆人。
  一堆人也可以说一群人,只不过一堆人者,乃是在大门下的那些人,当然,戈家园中还有更多的人,更多的人都在喝稀饭。
  有个花子似头目,他举着打狗棒,叱吼: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戈不邪几乎想笑,道:“这话应该我来说。”
  方成虎见是花子群,他吼叫:“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是我们戈少爷的家呀,滚!”
  花子们一听也火了,那头目把木碗交在另一花子手上,他把手一伸,道:“拿来!”
  方成虎道:“你要什么?”
  那人挥着手上打狗棒,道: “证据,娘的,没凭没据,谁也会信口开河,这儿我说是我的。”                    
  方成虎道:“咸阳人谁不知道这儿石龙坡戈家园是我们戈公子的家产呀!”
  那人嘿嘿一声,道: “什么戈公子戈公爷,咱们这儿也有姓戈的,你们要不要见见?”
  他冲着大门内一声吼,道: “喂,谁姓戈呀,快快走出来!”
  这人一声吼,门内传开来,刹时间姓戈不姓戈的拥出一堆人。
  方成虎几人一看,无不吃惊!
  曾蛋惊呼一声,道: “天呀,这么多呀,累死人也累死鬼儿们了。”
  他这话只有苟孝子几人明白他在说什么,百善堂的人当然是不会知道的。
  等到这儿要死人,就有小鬼来找他带路跑,上一回死了一百多,他同小鬼们忙抓人,这一回来了快四百人,怎么会来这么多。
  其实百善堂如果在秦川大声高呼,三五千人也会很快的找来,只因为天下要大乱了,天下大乱的第一个反应,便是穷人太多了,百善堂全是穷光蛋,穷光蛋集合在一起干什么? 说他好听为吃饭,说他严重是造反。
  胡人掌权八十年,大概气数快尽了。
  这时候拥出几百个手捧木碗喝着稀饭的穷光蛋,把戈不邪六人围了个里七层外八层,密密地围得六人宛似跳入人海中似的,就休想动了。
  那个头目更是目中无人了,他们人多呀,人多好办事,这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不过如果人多而都是张着一张口等吃闲饭的,那就有些不大对劲了。
  这些人似乎不是等吃闲饭,他们等着挖坟盗宝了。
  大汉把胸一挺,道: “你们六位大爷,我这里有许多姓戈的,我叫他们举手你们瞧!”
  他踮起脚来大声叫:“喂,谁姓戈呀,举个手!”
  “哗!”这一举真不少,有二十多个。
  戈不邪一看微微笑,道: “这么多同祖人呀,那我问你们,你们的祖先老祖宗起源于什么地方呀,谁知道?”
  二十姓戈的,竟然瞪了眼。
  那大汉沉声道:“你小兄弟知道?”
  戈不邪道:“知道。”
  那大汉嘿嘿笑,道:“那你说给我们听听!”
  戈不邪道:“戈姓出自临海郡,夏以后才有。”
  那汉子对二十几个姓戈地道:“听到没有,以后再有人问,你们就说老祖先是临海郡人,我也是临海郡人。”
  戈不邪道:“你也姓戈?”
  那汉子道:“我他娘的什么姓也可以。”
  “哈……”所有百善堂人全笑了。
  忽有人大叫:“哟,好香呀,这是肉香嘛!”
  有人就认为,富人鼻子笨,他们闻惯了肉香酒醇,这与穷人不一样,穷人的鼻子闻的机会少,不会麻痹,所以一旦有肉味,立刻就闻出来了。
  有几个百善堂兄弟拍着郭来发背的大袋子,有人叫起来了。
  “我的乖乖,你老哥背的尽是好吃的嘛,嗨……有肉大家吃,天下就文明。”
  郭来发大吼一声,道:“走开,你们这群臭要饭的。”
  哦,又见那汉子一声笑,道: “兄弟们,咱们给六位吃肉喝酒的来一段歌功颂德,完了再伸手拿。”
  “对,来一段吧!”有人附和了。
  立刻间,过来十几个叫花子,他们的手上拿了一根三尺长的竹管,竹管分三段掏空了安装上几枚方孔,铜钱,然后以此为乐器,又舞又打,又唱又跳地围过来。
  方成虎几人变成傻瓜似直瞪眼,便是想走也困难了,人太多了。
  四百人围住六个人,戈不邪本事再大也抓瞎。
  就听这十几个花子唱得真整齐,唱的是:
  东风吹,吹东风;
  东风吹来不挡饥,饿死人来谁管你;
  咯咯咯,富人不知饿人饥。
  西风吹,吹西风;
  西风吹来凉兮兮,冻死人盖张烂草席;
  咯咯咯,富人不会来管你。
  北风吹,吹北风;
  北风一吹往南移,南边有人开酒席;
  咯咯咯,快去南边碰运气;
  南风吹,吹南风;
  南风一吹人神气,衣食住行换新的;
  咯咯咯,大伙都成有钱的。
  土场上热闹了,这十几个人唱的是陕北调,每唱一方风的最后一句,妙了,全体百善堂的人都重复唱那最后一句,听起来有意思也雄壮。
  天下只要快变天,你仔细的想,什么样的谣言也满天飞,什么样的歌谣也唱溜了嘴,这其间,花子帮传得更是快又妙。
  你只一听这陕北调竹管舞就明白。
  十几个花子越跳越带劲,看得戈不邪几人很想拍手叫声好,却又听得心酸酸。
  方成虎道:“少爷,我看咱们要损失了。”
  戈不邪木然地道:“他们想怎样?”
  “抢,唱完了肯定会对咱们下手抢!”
  戈不邪道:“抢什么?”
  方成虎道:“抢吃的,也抢咱们身上的!”
  戈不邪道:“土匪呀!”
  方成虎道: “他们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饿极了的人,什么事也干得出来!”
  戈不邪猛古丁一声春雷暴吼,声音之大,之壮,附近的花子们吓地忙用双手捂耳朵。
  戈不邪大吼一声,道: “别唱了,不就是为了几包吃的吗? 你们退一边,派几个人来大家分,分一口吃一口,分半口吃半口,谁想下手抢,小心我敲烂他的脑壳。”
  “哈……”所有的花子全笑了,因为他们看到戈不邪的手上只不过一根两尺多一点的棒子,比他们手上的打狗棒短了一大截。
  还是那个头目开了口:“有钱少爷不想听,那就别再唱下去了。”
  他面对戈不邪,又道:“你戈少爷,咱们来了四百人,你们带了多少好吃的?”他涎脸笑了,又道:“没关系,送些银子也可以。”
  戈不邪道:“肉食烧酒,大概只够你们每人一两口,那是咱们几人半月粮食,至于银子……嘿……”
  他伸手袋中摸出一锭银子。
  五两重的银子是最大个儿的,他托在手上,道:“朋友,银子我有。”
  那头目吃地一笑,大伙也都瞪直了眼,道:“朋友呀,戈少爷,你是最上路的人了,你只要把银子留下来,我打包票,叫大伙让出一条阳关大道,兄弟们列队恭送各位走路。”
  戈不邪道:“我出银子,你们走路。”
  那头目吃吃一笑,道:“你们走路。”
  戈不邪道:“连我的家也不叫我进去了。”
  那头目道:“那得由咱们掌堂的说了算。”
  一提到掌堂,戈不邪心中冷笑,他对这些人没好感,就叫他们都完蛋吧!
  戈不邪心中想着,他把手上的银锭冲着那头目,道:“这银锭你是要定了?”
  汉子一笑,伸手道:“包括你少爷身上的。”
  戈不邪以拇食两指捏住银锭,淡淡一笑,道:“朋友,你试着来拿吧!”
  汉子伸手猛一捞,他抓个正着,只不过他抓是抓到了,但觉如同抓到嵌在铁夹上的铁弹一般,戈不邪仍然是两个指头夹得紧。
  那汉子惊怒道:“好小子,玩手段呀!”
  戈不邪忽地把银锭在掌上暗中捏,手掌摊开一声笑, 道:
  “拿去吧!”
  那汉子大吃一惊,银子一锭变了形,指头印印在上面现出几个坑。
  戈不邪把变了形的银子抛向汉子,再对方成虎道:“方管事,把吃的喝的全留下来,这儿借他们住几天,跟我回咸阳城。”
  他说完大步往人丛外面走,方成虎叫人把吃的喝的全留下,立刻跟上去了。
  花子们谁还敢再堵住戈不邪去路呀,分成两边闪开来。
  只见那头目盯着被捏变形的银子看,不由喃喃地道:“乖乖隆的咚,韭菜炒大葱,这功夫只怕大掌堂也不行,人家是深藏不露,咱们仗人多,娘的落水狗跳上岸,冲着人家还抖起来了。”
  有人已叫了:“哦呀,各种吃的全有了,二锅头也有三十斤,哇呀呀,过瘾呐!”
  就在这时候,远处林中奔来六个人,这其中有两人还流着血,有人大声喊:“大掌堂他们回来了!”
  百善堂的人立刻迎上去了。
  来的正是丁冲天、厉世元与四大护法。其中两个护法的背上腿上挂了彩,正在流血。
  那头目迎上去,忙问道: “怎么啦,那个独行大盗牛耀明是不是……”
  厉世元道:“又被他逃了,他娘的!”
  几个人往戈家园大门走,丁冲天忽地道: “呓,哪儿飘来酒肉香?”
  那头目立刻把刚才如何对付戈不邪之事,对丁冲天与厉世元两人说了一遍。
  丁冲天一听之下就揍人。
  只见他光光就是两巴掌,打得那头目直瞪眼。
  “怎么啦?”
  丁冲天吼叱道:“怎么啦呀,你知道你差一点给咱们惹了祸,他还助过我们,那是恩人呀,娘的,你对他不礼貌,我不揍你才怪!”
  那头目取出戈不邪捏扁的银子,道: “大掌堂,你看看,他把银子捏扁送了我!”
  丁冲天叱道:“那不是送你,那是在警告你,再惹他发火就要取你的命。”
  “我们人多呀!”
  “人多管屁用,穿山甲吃蚂蚁,你说蚂蚁多不多?穿山甲只一个。”
  那头目愣了。
  他有些气馁地道:“那小子说,再过三几天回来,这地方他借咱们住了。”
  丁冲天对厉世元道:“听听,人家真够意思,咱们在此住几天,这几天可得要把握住。”
  厉世元道: “上一回只来二十四位好兄弟,二十四位全死在乱葬堆的草丛中,至今想来,心中难过。”
  丁冲天忽的仰天大哭,声嘶力竭地叫道:“我那二十四位忠肝义胆好兄弟们呀,丁冲天率领百善堂大队人马,就要为你们报仇来了,呜……”他哭声大,引得百善堂的兄弟们一阵唏嘘。
  丁冲天不但武功好,也善于收买人心,他的这个现场表现,正应对那句俏皮话:“刘备摔孩子——收买人心”。
  一番作假过后,现成的酒菜送进大厅中,由四位护法守在大厅廊上分给四百兄弟们,每人还只能吃那几口,已经有人笑开怀了。
  有个兄弟大声笑,道:“过年我喜欢站在有钱人家的门缝闻。”
  立刻有人问:“你闻什么?”
  那人笑道:“闻一闻从里面飘出来的酒菜香,便是没吃到也过了瘾。”
  “哈……”又引起一阵大笑声,这正是“叫花子跳舞——穷开心。”
  戈不邪六人不开心,他们又回到咸阳城,进了高升客栈门。
  姓郭的伙计急问:“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兄弟呀!”郭来发道: “一大群百善堂的人住进戈家园去了,吃的喝的也全被搜去!”
  姓郭的伙计道:“叫花子呀!”
  戈不邪道:“两位老人家回来没有?”
  姓郭的伙计道:“至今未见回来。”
  戈不邪开始担心了。
  戈不邪进入房中睡不安,他睡到天黑才起来,方成虎几人还在饭堂上等他起来呐!
  戈不邪走过去,方成虎道:“少爷,吃吧!”
  戈不邪道:“你们吃,吃过别乱跑,我出去看看!”
  曾蛋道:“放心啦,少爷,两位老人家不会出事的,我最清楚不过了。”
  杜和尚道:“两位老爷子已临仙界了,便是阎王要抓人,也得看对方何许人。”
  戈不邪抓起一张葱油饼,卷了酱肉就出门而去,到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
  只不过戈不邪忽又回来,他对方成虎道:“方管事,快去和记钱庄,找王老板,把你们这个月的工钱发下,就说我交待。”
  方成虎道:“少爷,你那么忙,还记得这些小事情,真是令咱们感动。”
  戈不邪却已走远了。
  戈不邪奔去戈家园,他以为布浩与项愚两老必是去了戈家园。
  其实他弄错方向了。
  四方镖局发往银川的镖车只有一辆,大篷车上坐着两个女的,那是李老虎的老婆柳金凤与他的女儿李英英。
  李老虎的儿子李英明也来了,只因为这一回押的一票货不寻常,李老虎一家人全出动了。
  当然,副总镖头“下山虎”文帅与镖师“铁掌”何中裕、“快刀”余永甲也全来了。
  围守在大车四周的一共十二名趟子手,赶大车的个头大,四方镖局谁都叫他大力士刘。
  从咸阳押镖上银川,两地相隔一千里,李老虎为了个快字,大伙每人一匹马。
  第三天来到凉平镇,凉平镇就在六盘山下面。
  篷车赶进凉平镇的高原客栈,那面绣有一个老虎头的镖旗由李老虎儿子收起来,柳金凤抱着一个方形锦盒,大伙一排进入客栈。
  李老虎认识这家客栈的掌柜,一切方便行事,那掌柜的是个小个子老头,见李老虎押镖经过凉平镇,面色也变了,一副吃惊的样子。
  李老虎立刻看出来了,押镖走道,李老虎当然有经验,什么风吹草动之事,休想瞒得过他李老虎一双锐利的眼睛,当然,申老头的面色更瞒不过他了。
  李老虎淡淡地道:“申老哥,咱们之间不是外人,南方沿江有兵变,难道北地也有蝨贼?”
  申老头道:“明日你们能改道最好不过。”
  李老虎道:“改道? 改道多走三百里。”
  申老头道:“平安就好。”
  李老虎道:“申兄,是不是六盘山又出现什么强人了?”
  申老头点点头,道:“平安了多年,只因为南方有兵变,那些驻守在这一带的元兵拨调往南方打仗去了,唉,六盘山下那条官道出现了一批厉害的。”
  李老虎道:“有多少?”
  申老头道:“人是不多,二三十个,不过他们正在招兵买马,啸聚山林,已经有不少马贩子吃了亏,唉,他们什么都要呀!”
  李老虎一听,笑了。
  李老虎带来一共二十个,而且个个武功高,山贼只有二三十个,应不会有问题。
  李老虎拍拍申老头,道:“放心,凭我那面老虎头镖旗,只要在西北道上混的好汉,总得给我李老虎个薄面,何况我李老虎不独食,有表示。”
  申老头道:“话我已说,你总镖头自去琢磨吧!”
  李老虎当然琢磨,因为与老婆同在车上的那个木箱子里,尽是宝物,别的不说,单只那八匹翡翠玉马就价值连城,还有另外的几件。
  前半夜李老虎想对策,后半夜他安心睡大觉,因为他想到了对策,李老虎的对策就是不改道,大不了花些银子过关,为盗者还不就是为了银子。
  李老虎认为,真要动刀子,对方只不过二三十人。
  就在第二天一大早,高原客栈的申老板早早走到篷车前,他十分诚意的对刚跨上马背的李老虎道:“总镖头,你打定主意走六盘山?”
  李老虎道:“申老板,三五天咱们就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喝几杯!”
  随之,李老虎手一挥,四方镖局的人马出发了。
  这一带高原黄土干燥,在阳光直照下,便黄土也发出那种令人窒息的意味,在这种地方,只有水才是人们渴求的东西。
  通往银川的大道上,骆驼贩子与马贩子时而出现,这令李老虎放心不少。
  大道畅通人平安,应该不会出事情。
  就在这天过午一个半时辰,四方镖局的人马疾快地沿着大山边大道转过七道弯,猛抬头,一道从山沟延伸出来的山溪,切过大道流向山下,连接着大道的那个大木桥变了,变得能由人把桥吊起来。
  现在就已经吊起来了。
  篷车紧急停住,李老虎在马上抬头看,就听对面山崖后传来一声大吼:“备茶水,备点心,路面不平快铺沙,兄弟们准备把桥放下。”
  在这一叠声的吼叫声中,只见十几个大汉忙起来了。
  从山崖断壁那面,一溜地奔下三个汉子,这三个汉子的手中端的是茶水点心与茶碗。
  三人露了一手轻身功夫,足尖点石能飞起三丈外,跃起三丈高,手上的东西一滴也不会流出来,刹时间到了篷车前。
  有个大汉面不改色气不喘,说出话来很文雅:“各位一路辛苦了,‘河套野龙’侯天霸侯爷,为了过往客商方便,特在此搭桥铺路方便四方,这茶水点心,稍表心意,各位请用。”
  三人把吃喝举过顶,十分的恭敬。
  李老虎哈哈一笑,道:“狼走天下吃肉,想不到河套野龙侯二爷在此开山立寨了,没话说,咸阳李老虎必得当面道贺。”
  他把手入怀中,抓出一张银票递过去,道:“好兄弟,这儿一百两银子,兄弟们拿去,吃饭不饱,喝酒不醉,寸草寸心,也是李某一点心意。”
  银票落在茶盘上,那三角眼汉子吃吃笑了:“好,这些咱们先收下,只不过……”
  他仔细看看镖车,又道: “咱们开山立寨讲的是规矩,不打兴一马扫,全部留下客爷们的财物,那就成了摘果子连根拔,以后谁还由此道经过? 所以啦……”
  他面皮一紧,又道:“咱们只抽十分之一的成。”
  李老虎淡淡一笑,道: “十分之一? 朋友,李某人为别人跑腿,押镖去银川,一路卖命,所得无几,怎好把押的镖送出十分之一,我赔不起!”
  那人淡然一笑,道:“咱们出字据,替你担待!”
  李老虎道:  “朋友,你这是什么话? 变相的手法,强人所难了。”
  忽听那个手捧茶水的汉子道: “李大老爷呀,托镖之人是富豪,也不在乎损失个十分之一吧? 兄弟们前山后山跑断腿,搭桥铺路为四方,混的也不过一口饭吃。”
  另一汉子接口道:“这两年由中原北运的宝物不少,尽由鞑子们掠回塞外,娘的,他们明掠暗抢,弄的全是咱们汉家的宝物,咱们在此弄几个,这对天对地说得过去,姓李的,你们只有一辆大车,又不见大箱大笼,必又是什么宝物了,可不可以拿出来叫咱们见识见识?”
  李老虎心想:“这是在慢慢地赶鸭子上架了,不就是要杀一场吗? 早杀晚杀都要杀。”
  心念间,李老虎冷然一哂,道: “帮有帮规,行有行规,押镖不兴中途亮镖,朋友,咱们已经礼数全了,余下的看各位的了。”
  他也把话说僵了,意思是镖不亮,干就干。
  三个大汉嘿嘿笑,忽的一人手指断崖上,道: “姓李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叫你们后悔莫及。”
  李老虎抬头看山崖,只见一溜地缓缓自崖上下来几个人,算一算一共二十人。
  那汉子冷冷一笑,道: “姓李的,你们一共男女二十人,我们不倚多为胜,也是二十人应战。”
  他顿了一下,又道: “咱们当家的有话交待,一旦出手,什么宝物全得留下。”
  李老虎一看,回以冷笑,道: “关中李老虎不是纸糊的,没有三两三,不敢过梁山。”
  他忽然一声吼:“下马,上山,车上的死守。”
  他话声有力,命令简单,刹时间四方镖局的人马很快地移动开来。
  四方镖局的趟子手们有阵式,八人围护着那辆大篷车,车上面,柳金凤与李英英分守车头车尾,另外的人与总镖头李老虎形成犄角之势,一旦动手,彼此呼应,相互支援。
  那面,二十个大汉缓缓地走过来了。                                             
  三个送茶水点心的汉子迎上去,其中一人道:“当家的,姓李的很扎手,不听嚷嚷。”
  “嗯!”那个半个光头大个子,抖着半张毛胡子的红面大汉,大摇大摆地走向李老虎。
  李老虎这才认清楚这位久闻其恶名的河套野龙侯天霸的庐山真面目。
  侯天霸手上拎了一个上面镶了卯钉与尖刺的铁锤,那玩意儿少说也有六十斤。
  来的人中还有四人也是用的这玩意儿。
  显然他们都是力气大的狠角色。
  李老虎右手倒提刀,他重重抱拳,道:“久仰河套野龙威名,今日相会,三生有幸!”
  “河套野龙”侯天霸沉声道:“闲话少来,这一段是我的地盘,你在我的地头上敢不买我的面子,那么今日不是三生幸会,今日是个血腥日。”
  这人说话真霸道,李老虎心中不快活。
  一边,副总镖头“下山虎”文帅早火大了,他沉叱一声,道:“什么东西!”
  “哈……”侯天霸仰天枭笑,左手一挥,突然变笑为吼:“杀!”
  这正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双方什么话也不用多讲,立刻挥动手上家伙干起来了。
  李老虎举砍刀卯上了侯天霸,铁锤对砍刀,各不相让地对砍对砸起来。
  有四个使同样铁锤的大汉,分别扑向文帅、余永甲、何中裕与李英明,余下的十五个草寇已围上趟子手与大篷车,各自找上对象狠干起来。
  守在篷车上的李英英母女两人,车前车后挥刀杀,大车上放的宝箱已用铁链锁在车边铁环上。
  双方山边杀起来,没多久,四方镖局的人们已心中明白了,这些山寇不是一般草寇。
  交上手,那股子狠劲就吓人。
  激烈的搏斗中,先是有几个趟子手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已有三个倒在血泊中。
  这时候任何一声嗥叫,都会影响士气,李老虎边杀边叫:“稳住,稳住,不要急躁!”
  他这里正自大叫,忽听一声尖嗥起自大车后,柳金凤的右臂飙出血来了。
  柳金凤的叫,才令李老虎明白过来,真正的高手是去夺大车上的宝箱去了。
  李老虎心中悔恨,为什么不听申老头之言改改道。
  李老虎的老婆柳金凤,武功可比文帅,想不到也挨了刀,那李英英尖叫着往车后杀,却被一个使双刀的大汉硬生生地拦住。
  那大汉口中冷兮兮地道: “老子在琢磨,是一刀砍了你,还是先抓上山寨去快活。”
  李英英怒叱:“无耻贼子,看刀!”
  “当”的一声,那汉子冷冷道:“乖,厉害!”
  那一声起自一个使铁锤的怒汉,这人被“快刀”余永甲削去左面皮一块几乎连到脖子,刹时间鲜血染红一大片上衣。
  就在大汉往回暴退中,“快刀”余永甲一个闪掠间,扑到大篷车后,拦住了那个正要把柳金凤砍死的大汉。
  余永甲出刀还呼叫:“快把伤包扎,上车别下来!”
  柳金凤上了车,不料引来另外两个怒汉。
  三人围杀余永甲,从三人的狠劲看,余永甲砍伤了他们兄弟,才引得他们三人非砍了余永甲不可。
  就在这时候,总镖头李老虎大吼一声: “我同你们拼了,杀!”
  他卷起一溜刀芒,直往侯天霸杀去,侯天霸也火了,回应的是一声霸气叱吼:“你死吧,儿!”
  两人对砍对砸声中,还夹缠着拳掌互击。
  于是,鲜血在两人的面前迸溅开来。
  李老虎的左胯直冒血,碎肉也飙飞了。
  侯天霸的左肩也冒血,怪了,姓侯的不叫反而笑,嘿嘿嘿得像是疯子一样。
  疯子才不知道痛,疯子只有直觉行动。侯天霸发狂似的一路狂抡怒砸,李老虎吃力忍痛一边闪,他便发现又有两个趟子手倒下了。
  双方这是血战,杀的还真叫惨,何中裕单刀把敌人砍的直闪躲,卖个破绽引得那人回杀过来,何中裕却一个鲤跃龙门,一掌把那大盗打得晕头转向。
  何中裕人称铁掌,他一掌得手刀子又上,杀得那人一条臂快断了。
  忽地,篷车来个大调头,只见柳金凤大叫:  “我的女儿,快上车!”
  说着,她抖起长鞭一声叫:“驾!”
  拉车的两匹马抖动八蹄狂奔起来,李英英拼命地扭腰飞身一手抓住车边上了车。
  就在大车驰出半里地,后面五个大盗拼命追,迎面奔来两个人。
  这两个人会在这儿出现,实在叫人想不到,也意外得不得了。
  江湖上想不到的事可多着呐!
  来的两人是老头,一个跑来一个追,跑的人手舞足蹈哈哈笑,追的人直叫别跑了。
  来的两人不是别人,老顽童布浩与项愚两人来了。
  就这么两天多,这两老一路跑到六盘山来了。
  “别跑, 别跑!”
  “哈……屙拉屎,屙拉屎,哈哈哈……臭臭臭……”
  大车上赶大车的柳金凤,一见是两个老神仙来了,她立刻心中一喜。
  只因为这两老曾在四方镖局她招待过。
  柳金凤勒住大车大声叫:“两位老人家救救咱们呐,可记得咸阳四方镖局?”
  她的声音尖,前面跑的布浩先是目光呆滞的回头叫:“四方……镖局?”
  追的项愚过来了。
  项愚见是柳金凤,又见后面追的人,不由大叫:“劫镖车的呀!”
  只这么一声叫,五个追镖车的已追过来了。
  这五个人见了两个老头认识柳金凤,也不问一问是怎么认识的,举刀就砍老顽童。
  老顽童虽然丧失清醒,但见有人对他下刀,立刻引得他更加发狂。
  只见他一头撞进刀丛里,双手出指如电,刹时间刀飞人倒,引得他哈哈狂笑。
  柳金凤一见下了车,他对项愚道:“两位老人家行行好积积德,你们看,山寇们正在围杀我丈夫与镖师,我们已死了人呐!”
  项愚道:“不就是几个蝨贼吗?”说着,他老人家不管布浩了,拔身扑击过去。
  李老虎已是耗尽体力,忽见来了项老怪,他的精神立刻又大了。
  “老神仙呐,再来晚一步,李老虎的四方镖局完蛋砸锅了!”
  项愚也不多言,忽地扑向侯天霸。
  侯天霸一愣,铁锤反手疾捣过去,岂料老人忽然不见了,侯天霸一惊,忽觉双目一暗,铁锤脱手,人已往下倒去,那铁锤脱手会飞,飞入一个大汉的胸前,直把那人活活捣死。
  项愚也救了快刀余永甲。
  项愚甩动双袖,直往另外三人迎过去。
  三个怒汉惊怒中,一齐挥刀杀过来。
  项愚还未出手,忽见一黑影掠上去了。
  “老顽童叫你们不舒服。”
  就在这么一句话中,三把刀已飞落在地上了,只见是布浩疯疯癫癫地出手了。
  山崖上传来大叫声:“住手,住手!”
  山崖上呼叫的不是别人,一个半百老人跑来了。
  这半百老人江湖上很有名,“高原药圣”于乃合是也!
  姓于的能被人称做药圣,那不只是他能调治百病,而且还能解天下奇毒。
  也有人说,四川唐门有个女婿姓于,二十年前突然失踪不见了,不知是不是于乃合,如果有人问他老人家,姓于的立刻拂袖而去,无他,只因为唐门在江湖上的声名狼藉,不少人看不起他们。
  用毒暗算人,当然不是光明正大侠义中人。
  现在,这老人飞一般地奔来,不料他太过急躁,口中叫着,去拦那发了疯癫的老顽童布浩。
  布浩出手不留情,他认定,山上下来的是盗寇。
  布浩忽地骈指扫,他的指头落在于乃合的身上,但指风已扫过于乃合的前胸,于乃合惊恐中不及出手,吭叱一声往地上歪去。
  附近的李老虎看到了。
  李老虎大叫: “不能杀他呀,他是高原药圣,我认得他的!”
  老顽童布浩可听不进去,他出手如风雷,又把十几个草寇打得重伤在地。
  项愚伸手去抓老顽童,且大吼: “老布,你有完没完哇,你歇歇手,别杀了!”
  老顽童道:“你不叫我杀,我老顽童就杀你!”
  他六亲不认了,立刻与项愚打起来。
  这两老交上手,可也令李老虎这些四方镖局的人吃惊不已,他两人焦孟不离,怎么也会对打起来,而且是打得十分惨烈,飞砂走石。
  这两老交手,别的人看的无从下手,因为没有他两人的那种功夫。
  那项愚边打边叫: “闪开,他失心疯了,我要叫他累倒以后再把他抓住!”
  项愚是不会伤了布浩的。
  布浩却双目喷火,像是要吃了项愚似的。
  于是,被指风重伤的于乃合一手抓住奔过来的李老虎, 道:“总镖头, 你……”
  他吃力的自袋中摸出个药瓶,倒了几粒丹丸自己吞吃下去。
  李老虎道: “于大夫,多年不见,你怎么也上山落草为……为寇?”
  于乃合苦笑道:“我……们并非是寇,真正的说,我们堪称义军。”
  “什么? 义军? 嘿……”李老虎冷笑了。
  于乃合道:“总镖头,凭我的医道,需要落草为寇吗? 若为财富,我很容易发财。”
  李老虎道:“你却是自盗窝中走出来的人。”
  于乃合道: “有许多话,不是一时说得清楚的,只不过我们这几十人绝不是草寇。”
  李老虎道:“难道河套野龙侯天霸他们杀人抢劫,也可以称之为义军?”
  于乃合立刻回道:“是的,他们是义军。”
  李老虎身上在流血,闻言更火,道:“你说什么,你颠倒是非呀!”
  于乃合道:“大家都是有任务的呀!”
  “任务? 什么任务?”
  于乃合道:“咱们都是方国珍的属下,总镖头,你听过方国珍这个名字吗?”
  李老虎大惊,道:“正在南京造反的方国珍呀!”
  于乃合点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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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争宝物自相残杀

  李老虎一听之下,大吃一惊,抬头看,双方早已不杀了,只有两老还在拼,而且也打得汗流浃背。
  于乃合指着布浩与项愚,道: “这两老武功已至化境,可惜一人是疯子。”
  他指的就是老顽童,李老虎道:“疯了? 不会吧!”
  于乃合道:“我是干什么的? 我肯定那老人是疯子,他们双方拼打的结果,不是疯的先躺下。”
  李老虎大吃一惊,道:“你又怎么知道?”
  于乃合道:“疯子是不会知道累的,他的内在有一股无名的爆发力,能支持很久的。”
  李老虎不想叫两老怪两败俱伤,他跳起来奔上去,且大叫:“两位老前辈别打了,回咸阳我请两老喝酒去!”
  他这最后一句话莫名其妙地起了作用。
  那个老顽童布浩一听,发出一声洪笑,道: “不打了,不打了,回去咸阳喝酒去,喝酒了!”
  他果然收手不再打了,而且发足往大道上狂奔而去,项愚一见,老友性命重要,发一声喊:“老顽童,等等我,咱们一齐喝酒去!”
  两个老怪发足回头奔,刹时间不见了。
  李老虎一见走了两个老怪,他再看现场。
  现场的人死伤五个,这还不包括他夫妻两人。
  李英明与李英英兄妹两人火大了。
  李英明对李老虎道:“爹,眼下情景,咱们有利,趁此机会,杀光他们!”
  李老虎见文帅也过来,文帅手扶何中裕,几个人看看地上死的趟子手,正在考虑再出刀,那李老虎却突然又走到于乃合面前,沉声道:“于大夫,你得说出个理由来,否则,包括你在内,我们不留活的。”
  于乃合自袋中摸出一帖刀伤药,道:“总镖头呀,快先为你们伤的敷药包扎。”
  他把药抛向李老虎,李总镖头立刻命儿子女儿快动手救人。
  于乃合这才重重地道:“当今天下已乱,南方沿江有几股势力已揭竿而起,总镖头,你听过方国珍、张士诚、朱元璋这些英雄人物的名字吗?”
  李老虎道:“这与他们何干?”
  于乃合道:“有关,因为我们都是在方国珍麾下办事,你知道,胡人也明白他们的气数将尽,贪官辈出,污吏处处,别说北地,南方也早已民不聊生,可恨胡人,暗中把他们搜刮到手的民脂民膏,使用各种手段,千方百计的送回塞外,有鉴于此,咱们自南方暗中组织几批武功不错的杀手,潜来北方胡人几条必经之地,拦截他们!”
  他指指大车,又道:“总镖头,你这批镖货……”
  李老虎道:“原来如此呀,只是……”
  他稍一思索,又道:“就我所知,这批货是银川一位富豪以千匹健马换得的宝物,而且那人也是汉人,他不是胡人。”
  他顿了一下,又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再出刀,你们也别多言,放下木桥,我们去银川,回头我向各位表心意,保证不为胡人保镖。”
  于乃合点点头,道:“话已说明,仍是朋友,咱们都是大汉子民,不合兴再自相残杀。”
  他把手一挥,只有几个尚未受伤的把木桥的铁索移到这一边。
  李老虎把死的三名趟子手就地掩埋,重伤的几人便挤在大车上。
  就在这时候,侯天霸手下死的六人也被抬回山崖后,那侯天霸伤得不轻,除了一口气在,全身一动也不动地被拖上山去了。
  于乃合也受了伤,但他服了自己的药,已可挺立起来了,但仍然是东倒西歪站不稳。
  于是,咸阳四方镖局的镖车过了桥,双方谁也不多言,便是恨吧,那也只是恨在心里。
  老顽童布浩与力拔山项愚两人不会去管李老虎的闲事情,他两老怪就把许多事情当闲事。
  闲事是可以不管的。
  项愚只关心布浩,见布浩拔腿又往回路跑,他当然又要狂追了。
  这两人奔跑如飞,如果有人问,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两老怪不吃不喝不睡吗?
  他们不是神仙,当然要吃喝。
  布浩只要发现路边有饭铺,抓了吃的他就跑,被抓走东西的人,但觉眼前一黑,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两个老怪已在半里外了,等到发觉少了酒菜,那已是晚了好几步,以为鬼上门。
  妙的是,两个老怪不知累,因为他们已非一般凡夫俗子可比的半仙人物了。
  这两老又跑了两天半,一路奔到咸阳城,这一天,也正是戈不邪又打算回他的戈家园去看看百善堂的那些人到底在石龙坡造什么反。
  戈不邪相信,石龙坡不久必死人,而且死的人更多,也必死得更惨。
  天刚黑,戈不邪已走出城外,还真巧,迎面奔来两个人,那动作有如衔风驾雾一般快,戈不邪一看就笑了。
  戈不邪认出是两个老怪回来了,他迎上前去大声喊:“嗨,两位不老仙呐,这三天多去了哪里……”
  “喝酒, 喝酒!”
  布浩已不认识戈不邪了,戈不邪一怔!
  项愚认识戈不邪,因为项愚未“中毒”。
  项愚大声叫喊:“小子,快抓住老顽童,他失心疯了, 快呀!”
  一阵风似地撞过来,戈不邪暴伸双手猛一抱,他狠狠地抱住布浩打旋转。
  他为什么抱住人打旋猛着转?
  那当然是有研究的,人的年纪大了,最容易犯头晕的毛病,如果原地打旋三五圈,这老人就站立不稳天旋地又转的不辨东西南北了。
  戈不邪这么不停地转,布浩他还是大叫:“喝酒呀!”
  项愚奔上来了,只见他疾出指,点在布浩的胸前。
  “哦……喝酒, 喝酒!”
  布浩宛如个泥人似地瘫在地上不动了。
  项愚也跌坐地上大喘气,道:“累死老头子了也!”
  戈不邪笑笑,道:“嗨,老神仙呐,这几天你们跑去什么地方了,害得小子我急死了!”
  项愚摇摇手,道:“别问,快过来替我捶捶腿!”
  他指着西北方,又道:“我他娘的这一回真的是为朋友两腿插刀了。”
  一笑,戈不邪蹲下来为项愚捶腿,道: “是两肋插刀,几曾有人听过两腿插刀的?”
  项愚道:“不到四天光景,跑了两千里地,这不是两腿插刀是什么?”
  戈不邪吃惊,道:“什么? 两千里呀!”
  项愚道:“两千里只多不少。”
  戈不邪道:“项老! 布老是怎么了? 他怎么会犯了失心疯毛病,他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项愚叹口气,道:“人呐,见不得财神光顾,过去,我两老见财如见狗屎,不屑一顾,可是这次下山,娘的,他变了,才不过一颗大宝珠子,娘的,他就喜出毛病来了,真逊!”
  戈不邪一听之下,发了愣!
  戈不邪一个提踪奔向躺在地上的布浩,他的动作太粗暴,引得项愚吓一跳。
  “小子,你想干什么?”
  戈不邪道:“老神仙呐,你说有一颗宝珠在他身上?”
  项愚道:“他当宝贝一样藏到他那内衣袋里去了!”
  戈不邪大吼一声,道:“快取出来!”
  项愚一听火了:“呓,你小子这成何体统,目无尊长!”
  戈不邪道:“老神仙,我怎么敢吼你老呀,我是心中一急才会忍不住吼叫的!”
  项愚道:“那珠子本来是你的,那个女子言明送你的,由老顽童收下,那姑娘就走了。”
  他冲着老顽童瞧瞧,又道:“怪了,老顽童收下宝珠一高兴,娘的他失心疯了,你说怪不怪?”
  “不怪,一点也不怪!”
  “这事还不算怪呀!”
  戈不邪道:“如果你两老知道那是一颗毒珠子,就自然不觉怪了!”
  项愚大吃一惊,道: “什么? 那么一颗大珍珠,你说它是毒珠子呀!”
  戈不邪道:“老神仙,不信我立刻证明给你看,你看了以后就会知道小子我说的正确。”
  他立刻动手,从布浩的内衣袋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布包打开,隐约有一股药味,一粒极美的珍珠,戈不邪却不敢用手去摸。
  戈不邪听段小玉说过,那是她们天魔教的东西,宝鸡百善堂与那关中独行大盗之间,由于那粒毒珠,有得他们去狗咬狗了。
  如今戈不邪见布浩失心疯,想不到也弄到一粒天魔教的毒珠子,他可也火大了。
  戈不邪把那粒毒珠子放在石头上,取出另一块石头对准毒珠砸下去。
  “叭”的一声!
  项愚大叫:“你也疯了? 宝珠也!”
  戈不邪见毒珠已碎,却是用细瓷制造,上面涂以银粉之类的闪光物,看起来就如同珍珠一般。
  戈不邪对项愚道:“我如果把此毒珠揣入怀中,老神仙呐,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发疯,就同布前辈一样的发了疯。”
  项愚道:“真的吗?”
  戈不邪道:“不信可以拍醒布老,他大概已经不会再发疯了。”
  项愚立刻出手拍去,布浩发出咯咯两声,他睡在地上张开眼,眼睛骨碌碌地旋动间,忽地一挺而起,不但起来,而且是跳起来。
  布浩看看项愚,再看看戈不邪,道: “怪了,我怎么在这儿?”
  项愚叹口气,道:“江湖真是五花八门,不但充斥着牛鬼蛇神,还施出各种手段,那真是推陈出新,令人眼花缭乱。”
  布浩道:“呓,项老头,你咕哝啥呀!”
  项愚道:“老顽童呀,我们都被那个姑娘耍了,而且耍得我两老很惨。”
  布浩道:“什么姑娘,如何惨法?”
  项愚道:“我问你,记不记得那个送宝珠的姑娘?”
  布浩立刻摸口袋,道:“呓,宝珠呢?”
  项愚指指地上,道:“小子用石头砸了,那不是什么宝珠,那是一颗迷人心志、叫人发疯的毒珠。”
  “毒珠?”
  项愚道:“我一路追你到六盘山,打了一架又回转,娘的,这些大概你是不会知道了。”
  布浩当然不知道,知道就不发疯了。
  戈不邪道:“这是天魔教的毒珠,不信以后见了牛耀明那关中独行大盗就明白了。”
  布浩听得全身不自在,他面色一寒,道:“好个丫头骗子,八十岁老娘倒绷带,拿老人家当玩偶耍呀,好,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项愚道:“老顽童,我陪你整整跑了四天了,走吧,回客栈吃个饱,然后睡大觉,咱们养足精神再去找那丫头讨公道。”
  戈不邪道:“两老慢慢走,我的伙计们还住在高升客栈中,有事叫他们办。”
  项愚道:“怎么? 他们又回来了?”
  戈不邪道:“宝鸡百善堂来了四百多人,把我的戈家园霸占了。”
  布浩道:“什么? 霸占你的祖产?”
  戈不邪笑笑,道:“我肯定他们住不久的。”
  布浩道:“要饭的讹诈人呀,可恶!”
  戈不邪道:“我今夜就去看热闹,两位老神仙,我已吃饱了,精神大好,你两老快回去,明天小子我再向两老作汇报。”
  项愚道:“千万小心天魔教的人,那才是叫人吃惊的邪魔人物。”
  他走得还真轻松,一路奔向七里半的戈家园,那儿是他生长的地方。
  戈不邪奔到石龙坡附近,忽见林中一片光亮,仔细看一些人,正自戈家园的大门走进树林,他们右手持着刀棍,左手高举火把,三人为一排,一排跟一排,穿过了树林,直往石龙坡后走去。
  石龙坡后面是乱坟堆,那座巨大的石壕也在石龙坡的半坡上。
  石龙坡来了四百人,一时间神鬼也会退三舍,避五居,逃之夭夭了。
  戈不邪潜过去,从林子里看远处,这些人一路纵队围到那座巨大的石壕附近停下了。
  百善堂的人仍然未忘记那位蒙古哈赤大将军石壕内的宝藏,下决心又来了。
  这一回丁大掌堂与厉世元两人有了保障,至少他们认为十分有把握。
  那丁冲天把百善堂精壮的大汉挑出二十人,石壕外面,由四位大护法各率一百人举火把,持刀械,严密把守,这光景有什么风吹草动自有地面上的人担挡,四百人不是小数目,何人能抵挡。
  这两天丁冲天与厉世元两人协同大伙在戈家园中来了一个沙盘推演,把石龙坡后的形势仔细的推敲,详细的策划,今夜前来,就是一切按计划行事。
  两位百善堂的掌堂,这是第二次潜来此地,他们两人老马识途,很快的指导二十名壮汉带着家伙,找到原来的小丘,又在接近塌陷地方挖开个洞穴。
  那地道有三丈深,一行二十人由此溜下去了。
  丁冲天与厉世元发现一件事情,那就是这地道与石壕之内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样,一切就像他们第一次来过的一个样子。
  石壕被破坏的大理石壁,也已换装了新的。
  厉世元指着石壁,道: “快撬开了这石壁,宝物就在墓里面。”
  有七只尖撬插入石缝中,五个人用肩猛着顶,卡嚓一声石壁被撬开了,只见——
  只见墓中仍然有灯光,两盏长明灯光不亮,但墓中的一切看得清。
  五只火把先进去,丁冲天与厉世元已站在石棺的前面两尺地。
  丁冲天大声道:“跪!”
  二十个壮汉一听,面色庄严,露出一副对死人尊敬有加的表情,一个接一个地跪下。
  丁冲天又是一声唱:“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跪的人早已预演过,所以此刻只不过小斗室般大小的石壕内,鸦雀无声,十分沉静。
  三叩首之后,丁冲天开口了。
  他开口不是念祭文,但声音如同死了亲人。
  “督军大人呀,百善堂的可怜人们又来向你老人家乞怜了,只因为上一回咱们在你督军大人前面取了些你用不到的东西,不料出去就遇上恶人,杀了咱二十四位好兄弟,到头来弄了个空欢喜,这一回兄弟们又来了,万乞督军大人再慈悲,施小惠,布施阴德,兄弟们八辈子也不忘督军大人的恩施,叩首!”
  又是那句话,大伙齐叩首,然后再下手。
  这壕内一切仍是没变,供台上依然是全套金子打造的金腊座,金杯金碗金香炉,石棺后有个大铜箱,这一回大伙不抬箱子了,当场打开来。
  铜箱一开霞光万道,箱中装的尽是珠宝玉翠之类,看的人吃惊直噎气。
  丁冲天道:“每人装一袋背身上,你们可要听清楚,谁敢私自藏一个,两只手剁一双。”
  二十个大汉已往口袋装起来,刹时箱子被抢空,这时候丁冲天与厉世元两人正站在石棺前。
  丁冲天道:“这些天来,我一直想着哈赤督军身上的佩带,二掌堂,你可记得?”
  厉世元道: “记得,只不过可恨那牛耀明,把那么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物也抢去了。”
  他想了一下,又道:“哈赤督军除了口中衔的那粒宝贝珠子之外,身边放的也是宝,七彩宝石龙涎香、珍珠衫、金丝衣,全是咱们没见过的宝物。”
  丁冲天忽然对二十名壮汉,道:“听到没有,你们还不快动手,掀开石棺取宝物。”
  二十个大汉一听之下,立刻齐动手,很快的把石棺盖子撬开了。
  丁冲天与厉世元两人低头看,哈赤督军仍然好像在微微笑。                                                   
  死人还能面现笑容,当知他在人世上是多么的自鸣得意了。
  石棺中的一切,与上一次的发现完全一样,一切应有的全在石棺之内。
  令厉世元惊喜的,是哈赤督军的口中,竟然又衔着一颗与上一回看到的同样的宝珠。
  厉世元立刻伸手抠出来,但当他看向丁冲天的时候,发觉丁冲天面色寒寒的,立刻把宝珠递过去了。
  “大掌堂,你收下!”
  丁冲天微微笑了。
  石棺内的宝物由两位大掌堂亲自拿,这也是事先研究好的行动。
  那死人头下枕的是龙涎香袋,一旦取出来,立刻有一股纯香扑鼻。
  丁冲天举着那袋龙涎香,哈哈笑,道: “你们大伙过来闻一闻,这就是江湖传言的龙涎香,闻过的人精神旺体力壮,打起仗来有力量。”
  果然,大伙挤上前去闻起来。
  大伙身上都有宝,有人叫道:“差不多可以出去了。”
  厉世元道: “封棺,记住,咱们上一回就是对哈赤督军爷不礼貌,临去没有把这儿加以整理,才招致咱们遇上那些蒙古杀手的,这一回记取教训,赶快整理,完
  了以后再叩别哈赤督军爷。”
  大伙一听,封棺的封棺,整理的用心整理,等到一切就绪,闪身出了石壕到了封石壁时,怪了。
  怪事还真叫邪,只听有人大叫:“我不出去了!”
  “为什么呀! 出去怕抢呀,我身上有宝怕抢呀,我不出去,你们出去!”
  更怪的是,丁冲天还哈哈笑。
  厉世元更是笑,而且几乎已笑出眼泪。
  二十二个大汉就在这一段地道之中狂笑,笑声传到洞口外。
  洞口外立刻有人呼叫:“大掌堂,二掌堂,你们得手快出来呀,兄弟们等着大开庆功宴了呀!”
  又有人笑着道:“宝物到手,欣喜若狂,兄弟们,大伙发了呀!”
  不少人还在石堆上拍手笑,高举火把。
  火把举高看得远,等着洞中人出来分宝了。
  就在地面上人们大吼小叫中,地道内的人一个个的往地面上冲来了。
  只不过这些上来的人一旦跳上地面,他们就要拔腿跑,便是厉世元与丁冲天两人上来以后,也狂叫着:“赶快逃哇,有人要打劫了!”
  地面上人多,刹时把他们二十二个人围上了。
  四大护法奔上前。                                                
  “大掌堂、二掌堂,兄弟们守在上面等着分宝了,你两位怎么……”
  厉世元叱道:“不分,不分,滚开!”
  丁冲天更是使劲想冲出人堆,他吼叱:“你们人多呀,我不怕,看我杀了你们!”
  他六亲不认了。
  丁冲天出刀,厉世元也出刀,另外二十个壮汉也出刀。
  立刻间,就听声声惨嗥传来,石堆上乱坟中,百善堂的人们干上了。
  有人开始咒骂起来:“操他娘的,什么叫有苦同当,有福同享,弄了几件宝就不认咱们是兄弟了!”
  坟场上,三四百人围紧了二十二个挥刀的,只见人群在移动,随着丁冲天与厉世元几个人的冲杀而移动。
  百善堂相互残杀起来,这时候谁听谁的呀!
  有位大护法厉声叫起来:“老张、老林、老赵,这就叫有宝见人心呐,平日里咱们对他两人如何的尊敬,想不到一旦弄到宝物,他娘的六亲不认了,难道:‘只能共贫寒,难以共富贵吗?’”
  附近传来大叫:“老马说对了,姓丁的、姓厉的在利用咱们呀!”
  又有一人吼道:“咱们各带一百人,分别把他们围紧了,刀子拦在他们脖子上,逼他们献宝。”
  “对,娘的,百善堂大不幸呀,杀!”
  这些人立刻自石堆上杀到乱坟堆,而且渐渐的形成四个个体,吼叱叫骂,那丁冲天已挨了不少棒子,但他挨棒不知痛,仍然杀得凶。
  厉世元也一样的左冲右突,一心想杀出重围。
  双方面谁也弄不清楚怎么会是这场面。
  尤其是自地洞中跳出来的二十二个人,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谁想瓜分他们袋中宝贝,门都没有。
  于是,又一桩怪事发生了。
  火把有一大半因为搏斗而抛熄,天色愈加黑暗了,忽的,乱坟堆内发出卡啦卡啦声,搏斗的人们,谁会去注意这些。
  当那二十个壮汉被围砍在地上的时候,人们还来不及去剥开他们的衣衫,搜出盗出墓来的宝物时,半空中发出呼噜呼噜响声不断,只见一块块棺材板自天空中发砸而下,尽砸向人多地方。
  人们已看不清有多少棺材板砸来,更不知道这些棺材板从什么地方飞砸来的。
  百善堂的人开始溃散了。
  有人大叫:“有鬼有鬼!”.
  这是什么人呼叫的? 已经没有人去问了。
  要知道,人们在毫无准备的意念中,突然有人惊叫,就会出现迷失的惊恐,若在军中,称之谓“炸营”,若是一般城乡,人们叫是“邪风”。
  如今在这片墓园中,出现这种怪场面,人们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盲目的逃窜,谁也不再想什么财宝了。
  人们,只有在大祸临头生死攸关的时刻,才会体会出生命的可贵,只有保命要紧。
  人们若非生命受到威胁,谁都会打破头地争权夺利、忘恩负义。
  百善堂的哥儿们四散逃跑,地上已经死了百多个兄弟,全是死于自相残杀。
  丁冲天也挨刀了,但他没有死,他被一块棺材板压在下面,他装死。
  厉世元也还活着,只不过他头上挨了几十棒子,打得他已变了形,头上起了七个栗子包。
  厉世元爬到一处断崖边,他是“乌龟啃西瓜——连滚带爬”地逃过一劫。
  乱坟堆中死了一百多人,这其中包括了自墓中带出宝物的二十个壮汉。
  飞棺起处,地也响动,石龙坡后没多久又恢复了平静,这地方就是神秘,虽然那明明是由人制造出来的气氛,但却仍然令人吃惊。
  戈不邪就大吃一惊!
  别的不说,单就那么几十口飞棺,江湖上的高手有谁让它在半空中飞砸而下,而这些棺材又是怎么来的?
  戈不邪不打算现身,他守在树中那棵高枝桠上,他要看看这后续的事情。
  事情还没有结束呐!
  果然,过不多久,从土坟的四面八方转出几十个黑衣人,这些黑衣人的动作真快,好像早有准备。
  只见他们先是把棺材板分藏在荒草下面的土洞里,那是别人不注意的地方,有的黑衣大汉四下里找那身上带宝物的人。
  他们把宝物集中,点验之后,装入麻袋里。
  这些工作很顺利,只不过当一个大汉移动一块棺材板之后,还来不及低头看下面压的人,忽的胸口一疼,这大汉大叫一声:“嗷!”
  立刻鲜血往外飙,却见有个狂汉跳起来了。
  “哈……我有宝物,宝物我有,谁来抢我杀谁!”
  这大汉不是别人,丁冲天是也!
  丁冲天又发狂了,发疯的人不知累,他舞动手上砍刀,对准几个黑衣大汉杀去。
  立刻,丁冲天被五个黑衣人围上了。
  丁冲天早已不分谁是谁了,只是疯狂的砍杀,不停的笑又叫,身上流血也不知疼,五个黑衣大汉交叉扑杀,丁冲天终是百善堂大掌堂,武功还是了得,何况他已进入迷失状态,一时间五个黑衣大汉拿他没辙。
  忽然间,从远处小河那面飞一般的来了六个白衣人。
  这六个白衣女子的动作快,宛如一队飞雁,六人到了坟堆附近,忽有一女子道:“放他走!”
  五个黑衣大汉听了这声厉叱,立刻纷纷往两边闪开来,丁冲天一声大叫:“赶快逃哟!”
  他边叫边跑,直往石龙坡前面奔去了。
  六个白衣女子中,有个女子沉声道:“把尸体早早处理,快引来狐狸们饱餐一顿,这几日它们可累坏了。”
  几十个黑衣人齐出手,把尸体集中起来。
  又听另一女子道:“还是娘的手段高明,咱们不必动手,叫他们自相残杀。”
  “是的,有什么比叫敌人相互残杀的手段更妙。”这是哪个人说的?
  是天魔教主段仁明的老婆唐玉。
  是的,唐玉来了,段小玉也来了,天香四罗刹也来了,这六人武功高绝,手段残酷,听吧,一声声敲破脑壳的声音传来,那些死在草堆里的百善堂一百多人的头,尽被黑衣人用锤子敲烂敲开。
  于是,黑暗中传来凄厉的尖吼声,真吓人,几百只大小狐狸自地洞中冲上了地面。
  这些狐狸们奔到死人堆里,尽找死人的脑子啃吃着,而且吃得津津有味。
  忽听那唐玉冷吼道:“快吃吧,吃饱了快去为我工作,你们这些骚狐!”
  原来这些狐狸是为天魔教在此地工作的。
  做什么? 这就令戈不邪吃惊了!
  狐狸能为人做什么工作? 一时之间戈不邪也想他不通,而且想不通的事情还很多。
  只不过有一件事情,戈不邪已想明白了,那就是宝鸡百善堂的两大掌堂又疯了,而且那些自地洞石壕出来的二十个袋子装了宝物的壮汉们,一出地洞也疯了。
  因为只有疯子才会六亲不认。
  二十个壮汉刚下到石壕的时候,一个个笑容满面,信心十足,外有四百人替他们防守安全,内有宝物等他们去随手取来,当然是一个个笑逐颜开。
  可是他们一旦取了宝物,全变了,一到地面便失去了理性,当然引起上面几百人起了哄,一场厮杀,这些壮汉全死了。
  此刻,一袋袋的宝物又被搜去,然后黑衣人们各行其事,不多久,一个也不见了,这一带又成了鬼域世界,好像刚才只是一场鬼打架。
  这世上有没有鬼?
  如果有人问我,我肯定说“有!”
  这世上有鬼,也有阴兵。
  什么叫阴兵? 那当然是在阴间当兵的鬼,而且有人就见过。
  历来朝代更替,总会杀杀砍砍一番,所以有胜者为王这句话,而阴兵的出现,总是在一场战役之后才容易被人撞见。
  现在,戈不邪正打算去追赶丁冲天,他知道丁冲天必定身怀毒珠之类的宝物才会发狂。
  戈不邪正要往林外走,忽的乱坟之中人影幢幢。
  应该说那是鬼影幢幢。
  这些若隐若现的影子一旦出现,很快的往一个地方集中起来,然后——
  然后传来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的啾啾之声,听的戈不邪汗毛直竖,目瞪口呆。
  戈不邪本来不信邪,但此刻他傻了。
  就在他发愣中,忽又听得一声口令: “向右转,齐步走,一二一……”
  戈不邪把双目用力擦亮了看过去,天呀,这些鬼影子真整齐,排成队伍在坟头上走起来。
  那口令就是“一二一……”走得还真整齐。
  戈不邪再看,更吃惊,这些鬼影子手上操着长杆枪,直不愣地看前方。
  戈不邪凭恃的是胆子大,他慢慢的接近,想再仔细地看清楚。
  不料他走了几丈远,那些一二一走的鬼影子仍然是那么远的距离。
  戈不邪就快现身到乱坟上了,忽然间,传来一声尖叫:“解散了!”
  “嗷嗷”之声立刻响起,那么多的鬼影子,却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戈不邪当场愣住了。
  他愕然地走回头,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怪了,我这是活见鬼了。”
  他想到了一个人,那人就是他的长工叫曾蛋。
  曾蛋是个阴阳使,这种怪事他应该知道的。
  戈不邪想及曾蛋,便又匆匆地往咸阳城奔去了。
  戈不邪今夜的收获大,他看到了天魔教的另一手段,再一次看到了狐狸吃人脑。
  当然,令他不解的问题就更多了。
  难以理解的问题,就会叫人迷惘。
  戈不邪就在迷惘中回到咸阳城。
  戈不邪已走远了,从石壕那面走出两个白衣女子,只听一人笑道:“娘,你没有吓跑他,哈……”
  另一女人道:“这小子,若非武功高,就是个胆子大的泼皮,他似乎有一点不信邪,哼,我收兵。”
  “娘,你看他是不是够资格……”
  “算了,自从我从五老洞来了以后,你一直在我耳边嘀咕不休,喋喋尽是他多好,多有出息,依我看,他不一定会爱上你。”
  “娘,你点头了?”
  那女人道:“找个机会娘考考他。”
  这两女乃母女,正是段小玉同她那会法术又会用毒的娘——唐玉。
  若论玩法术,天魔老祖段仁明才是高手。
  戈不邪就是看到阴兵一队在出操,他不去救丁冲天了,他要回到咸阳城高升客栈,找那常与小鬼们打交道的曾蛋问个明白。
  天刚亮,在石龙坡守了一夜的戈不邪回来了。
  一进入高升客栈门,只见方成虎几人刚围着一张桌子等着吃早饭。
  只不过这中间少了一个曾蛋。
  戈不邪就是回来找曾蛋的,他看看方成虎,道:“呓,怎么不见曾蛋?”
  方成虎大叹一声,道:“那小子,二更天就过去了,至今还在哆嗦呐!”
  戈不邪道:“过去,过哪儿?”
  杜和尚道:“少爷呀,你忘了曾蛋是个阴阳使呀,肯定小鬼又来叫他出差去了。”
  戈不邪道:“这趟差事必定很远,为什么去了一夜还不见他的人醒过来。”
  戈不邪急又问:“两位老人家起来了吗?”
  方成虎道:“跑了几天几夜,只怕要睡上个一两天才会起来吧!”
  戈不邪道:“你们再准备,且等两位老人家醒来之后,咱们再回戈家园。”
  方成虎道:“那几百名叫花子呢? 他们不是已经霸占了戈家园?”
  戈不邪一声冷笑,道: “死了一百多人,余下的全都逃之夭夭了。”
  方成虎几人听说死了一百多人,齐声惊叹起来。
  苟孝子道:“真是乱世人命不值钱了。”
  郭来发道:“官家知道不得了。”
  戈不邪道:“官家就怕人民造反,只要太平日子过,他们才不会关心人民死活,得过且过。”
  方成虎道:“娘的老皮,石龙坡死了几百人了。”
  戈不邪道:“石龙坡后是乱坟堆,那儿也最方便埋死人了。”
  几个人边吃边说着,忽见二门闪出一个疲倦的人,只一看,便知曾蛋出来了。
  曾蛋张口打哈欠,一边还开口骂: “娘的老皮,可把我曾蛋累坏了,阴魂带血成串拉,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杜和尚道:“怎么啦?”
  “还用怎么啦,娘的,那些人不要命的杀杀砍砍,好像他们有两条命一般,十几个阴司朋友都忙不过来。”
  他忽然一顿,又道:“不说了,不说了!”
  方成虎道:“为什么不说了?”
  曾蛋道:“他们不叫我多口,还有个鬼头踢我屁股,他警告我,再要回来多口就叫我喝几碗迷魂汤,娘的,我不要喝,要我喝我不干了!”
  戈不邪道:“曾蛋呀!”
  曾蛋应道:“公子少爷,你有什么吩咐的?”
  戈不邪道:“我请教。”
  “请教不敢当,你少爷要问啥?”
  戈不邪道:“阴司之内有没有阴兵呀?”
  “有!”曾蛋立刻回应,表示他见过。
  戈不邪道:“你见过阴兵?”
  曾蛋道:“我不但见过,而且还参观过。”
  戈不邪几人怔住了!
  曾蛋道:“阳间用兵是打仗,阴间用兵是抓魂,他们有组织的。”
  戈不邪道:“那你说一段,我听听。”
  曾蛋道: “有一回我被召去办事情,唉,我的工作是帮着小鬼去拘人,这工作实在太残忍,眼看着死人的家人怪可怜,可是我又怎么办? 阳寿尽了就得上阴山。”
  他顿了一下,又道:“有一回三更天我被召去,走到一处土场上,正遇上那些阴兵在练操,他们叫的是向右转走,向后转走,可是我从土场上过,有个阴兵大声叫:‘别动了,叫曾蛋过去,他是办事的,不能叫他卯了差事。’
  那个阴兵分两边,我可看得很清楚,他们一个一个的是人模人样,只是,你们猜一猜,他们少了什么呀!”
  谁也猜不着。
  猜不着的事情大家只有瞪眼睛。
  曾蛋一见笑了。
  “你们八辈子也猜不到他们少了什么!”
  杜和尚道:“少了什么快说呀!”
  曾蛋道:“阴兵们一个一个的都少了个下巴。”
  “下巴呀!”大伙齐声惊呼。
  曾蛋道:“真正的鬼是没有下巴的,哈……”
  他得意地笑了。
  曾蛋说鬼是没有下巴的,下巴者下颚也,戈不邪记下了,如果再有机会碰到阴兵,他一定走过去摸一摸鬼的下巴,到底鬼有没有下颚。
  只不过这话是由曾蛋说的,相信鬼真的没有下巴了,因为曾蛋经常同鬼打交道。
  只要咸阳方圆五十里内有人快死了,曾蛋就会带鬼上门去拘提了。
  戈不邪几人正吃喝,门外面忽然来了个人,这女人挑了一担青菜沿街卖,菜太多了,才会找上客栈。
  这女人刚进门,立刻认出丈夫在吃饭,她呼叫一声:“苟孝!”
  苟孝子一听就全身一紧,他听出是老婆来了。
  苟孝子三步两步迎出去,什么话也不说,自怀中取出头一个月的工资白银十五两。
  苟孝子夫妻两人住在咸阳附近的小河对岸山边下,苟孝子为戈家当长工,他老婆自己干卖菜,一担菜半两银子已经算是不错了,如今伸手接过十五两银子,那女人嘴都乐歪了。
  苟孝子对他老婆道:“快回去,等钱赚够了,你答应为我生儿子。”
  那女人忽地拨开苟孝子,一路走到方成虎面前,道:“戈少爷在哪里?”
  方成虎道:“就在你身边。”
  那女人看看微微笑的戈不邪,道:“戈少爷是你?”
  戈不邪道:“不错,我叫戈不邪。”
  那女人道:“我是苟孝的浑家。”
  戈不邪道:“刚才我看到了。”
  那女人道:“少爷,你们要不要人工呀,比方说洗衣烧饭什么的,我都能干的。”
  戈不邪道:“你怕不怕鬼狐呀?”
  那女人吃吃笑了。
  “少爷呀,什么鬼,什么狐,我独自一人住山边,如果我的胆子小,早就被吓跑了!”
  苟孝子道:“老婆,你那点拳脚功夫只能打打我,你打别人就不行了。”
  那女人叱道:“谁说的,叫个男的来试试。”
  戈不邪道:“你还会功夫呀!”
  那女人道:“我爹娘当年是跑解的,拳脚功夫我练过,少爷,你要不要考验我呀!”
  她拉了个骑马蹲裆式,戈不邪已笑了。
  “好,你被录用了,回去收拾收拾,跟我们去石龙坡戈家园吧!”
  那女人道:“我是女人,工资你给我十两就够了。”
  “二十两!”
  那女人吃一惊道:“我的乖乖,二十两呀!”
  戈不邪道:“如何,是不是嫌太多了?”
  那女人笑了:“少爷呀,天下没有人同银子过不去的,你今给我工资二十两一个月,你放心,我总会令少爷感到满意的。”
  戈不邪站起身,他吩咐方成虎,道:  “你们快去赶办吃的用的,我回房中睡大觉,等着两位老人家醒来,咱们一齐回石龙坡。”
  那女人道:“我挑子的菜不卖了,挑回石龙坡,咱们大伙吃。”
  苟孝子愉快了,老婆真能干,比他赚的钱还多。
  厉世元又来了。
  厉世元所幸未死在石龙坡,他是连滚带爬地滚下断崖,茫茫然的往大道上跌跌撞撞的走着,他的手还用力的按紧了口袋,因为他老兄又在死人嘴巴里抠出一粒宝珠。
  至今他还以为那是宝珠。
  厉世元已变了形走了样,单只他头上的肉包就好似坟堆,那是被一群百善堂的人打的,他的衣衫也有血,等他饿得忍不住,才迷迷糊糊的进了咸阳城。
  厉世元走到高升客栈门口,一头撞进大门,口中大叫:“酒, 酒!”
  三个伙计迎上来,以为是个疯子,三个伙计一齐下手推,把厉世元往门外推。
  厉世元大叫:“别推我,我有宝珠呀,哈……酒,酒快拿来我喝!”
  看起来他就是疯了的人。
  三个伙计更是不会留他的人,一路把厉世元推向门口,厉世元发了狠,忽然出拳挥掌,打得三个伙计东倒西歪,还有个伙计爬在地上满地找牙。.
  高升客栈前面开了门,早惊动后院房中的戈不邪。
  这几天什么风吹草动的,都会把戈不邪引出来。
  戈不邪走出二门抬头看,不由得冷冷笑了。
  厉世元打倒伙计往屋内冲,不料忽地伸来一只怪手扣住了他的右腕门。
  不但扣紧他的腕门,而且大手往外猛一掰,厉世元痛得不能动。
  “你是谁? 放开我,你想抢我的宝珠呀!”
  戈不邪扣紧了厉世元,道:“你大概此刻不会认得我这个曾助过你的人了!”
  厉世元忽地大叫:“抢人了呀!”
  忽的有个头破血流的伙计扑上来,他伸手打在厉世元的脑袋上,叱骂:“疯子,疯子!”
  厉世元的头上原本受了伤,再被这伙计几巴掌,他是伤中带伤大哭了。
  “抢我了,还打我呀,呜……”
  戈不邪忽地反手一掌拍过去,厉世元吭叱一声倒在地上了。
  戈不邪对三个忿怒的伙计道: “别打他,他是中了邪毒的人,失心疯了!”
  姓郭的伙计道:“戈少爷,你认得他?”
  戈不邪道:“宝鸡百善堂二掌堂就是他。”
  另一伙计道: “花子头呀,竿上的人物,难怪我们三人被他打。”
  戈不邪真快,匆匆的自厉世元袋中摸出那颗坑人的大毒珠子出来。
  戈不邪也怕自己失心疯,他把毒珠搁地上,然后出掌,拍活了厉世元的穴道。
  厉世元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全身疼得哎呀一声叫。
  厉世元虽然头痛,但当他发现地上放着那颗宝珠的时候,大叫一声:“那是我的!”
  厉世元伸手去抓地上宝珠,戈不邪比他更快,一脚踩在宝珠上,就听卡的一声响,厉世元又叫:“哎呀,你把我的宝珠踩碎了!”
  厉世元出拳往戈不邪的脚上打去,反被戈不邪一把又扣紧了手臂,戈不邪沉叱道: “姓厉的,你看清楚是不是宝珠,告诉你,那是毒珠,假的!”
  他把脚提起来,厉世元伸手摸着碎在地上的毒珠,那果然是假的。
  戈不邪道:“想也知道,真的宝珠,不会等到你们去取,去盗,早被人家弄走了,而这毒珠上附有令人迷失本性的毒物,一旦怀有,这人就如同疯子,姓厉的,你们怎么不多用用头脑!”
  厉世元愕然地道:“谁他娘的如此缺德?”
  戈不邪道:“也是一群盗墓人,他们的组织比之你们百善堂的还要大,而且手段更厉害。”
  厉世元一听,立刻大叫一声:“完了!”
  戈不邪道:“我也发觉你们自相残杀。”
  “谁说我们百善堂的兄弟们会自相残杀? 我们肝胆相照,同为乞讨,义气为重,真正是有福共享有难同当,怎么会自相残杀? 不可能!”
  戈不邪道: “你们进入石壕内,盗取许多宝物,可是一旦出来,全疯了,一心想据为己有,才与地面上为你们把守安全的四百人残杀起来,你大概忘了这一桩。”
  厉世元道:“这会是真的?”
  戈不邪道:“石龙坡后,你们死了一百多人呀!”
  厉世元一听,急忙抓住戈不邪,道: “怎么说? 怎么会死了一百多?”
  戈不邪道:“我说过,你们自相残杀呀!”
  厉世元道:“我怎么不知道?”
  戈不邪道:“你们出来的人都迷失自己了,以为自己发财了,就本能的六亲不认,其实都已在不知不觉中上了当,中了敌人的毒物。”
  他用足尖踢踢地上碎了的毒物,又道:“只有把毒物抛弃,才会无药而愈,恢复人的本来正常行为,可是,天下有几人会把以为是宝物的东西抛弃,你们穷了一辈子的人,更不会抛弃,那就叫你们自相残杀吧!”
  厉世元一听大怒,道:“戈公子,你说说,什么样的帮派下此卑劣毒手?”
  戈不邪道:“天魔教!”
  厉世元听说是天魔教,不由惊怒地道: “我们百善堂知道天魔教,早几年还听说他们与南方叛逆们暗通勾结,想不到他们暗中也干挖坟勾当。”
  戈不邪听厉世元说天魔教竟然与南方沿江起义的人马有勾结,而天魔教却在这儿发死人的财,着实令他难以理解,这中间必有什么内情。
  戈不邪想到了段小玉,这件事也许可以由段小玉口中套出来。
  厉世元突又问:“戈公子,我想知道咱们百善堂大掌堂是不是也完了?”
  “没有,逃走了,而且也是疯疯癫癫地逃走了。”
  厉世元面色一变,道: “这么说来,那石壕之内的宝物全是假的,而且都附了坑人的毒了。”
  戈不邪道:“你总算明白了。”
  厉世元起身欲走,戈不邪道:“你应该吃饱了再去找你的大掌堂,他迷失心志,而又身怀许多假宝,别人不知,必会向他下手。”
  厉世元见桌上吃的,他点点头,抓了许多吃的包起来,立刻往高升客栈外走了。
  厉世元往二门走,忽听二门后传来吼叫声:“酒,酒,伙计呀,快把酒送上来!”
  戈不邪一听笑了,两老怪起来了。
  戈不邪迎过去,果见项愚与布浩两老怪一前一后的走出来了,布浩已看到戈不邪了。
  “好个臭小子啊,我是怎么看你怎么顺眼。”
  戈不邪道:“是不是我救了你老呀!”
  布浩哈哈笑道:“我老人家几十年未阴沟里翻船了,想不到这一回,着实栽了个大筋斗。”
  他顿了一下,又笑笑道: “小子,你看我老人家怎么整治那个靠邪术起家的段仁明吧!”
  戈不邪道:“段仁明没有来,他老婆唐玉来了。”
  布浩道:“出身唐门的毒婆子呀,小子,你最好离她远一点,那婆子出口气就是毒!”
  “两位老人家,我今带上伙计们重回戈家园,两位老神仙是跟我去住在戈家园呢,还是留在高升客栈? 不过,任何一地,酒是不会缺少的。”
  布浩对项愚道:“咱们不去,住在客栈喝酒方便。”
  项愚道:“正是我要说的,咱们不去同狐狸们打交道,阴森森的不自在。”
  戈不邪一听道:“两老就住在高升客栈,想吃就吃点,想喝就喝点,一切由小子付帐,放心吧!”
  就在这时候,方成虎几人已匆匆地走回来,那郭来发对戈不邪道:“咱们再把客栈灶上卤的一大锅肉全带上,有了苟家嫂子前往,咱们也办了几袋粮食,每人一担子,这就上石龙坡去了。”
  戈不邪对方成虎道:“咱们这就走了?”
  方成虎道:“少爷,全妥当了。”
  戈不邪对喝酒的两老怪,道: “两位老神仙,我这就回戈家园了,且等我一切安顿好了,再接两老去养老,这下半辈子我侍候了。”
  他此言一出,项愚对布浩道: “听听,听听啊老顽童,这小子多么的尊老重贤呐,他要养我两老一辈子,嗨,便是亲生的儿子又怎样。”
  布浩已唏嘘地道:“别说了,我老怪快流出眼泪了。”
  他把大手挥挥,道: “小子,算你有良心,你……去吧,一切小心呐!”
  戈不邪点点头,露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转身带着他的伙计们走了。
  这一行人出了咸阳城,戈不邪忍不住的哈哈笑了。
  方成虎笑问:“少爷,什么事快活?”
  戈不邪道:“想着两位老神仙的表情了,他们不同咱们一齐来,办起事来更方便。”
  他这话一语双关,乃是表示两老怪方便,他也一样的方便行事。
  七里半走了一大半,前面又见那个野林子,戈不邪几人尚未走到林子边,忽见林中一大片黑鸦鸦的人群。
  戈不邪等抬头看过去,哦,一百多人正在追逐一个人,那个人跑又叫,闪又跃,忽而飞身上树林,忽而藏身树后叫。
  藏身还叫,不如不藏,只一听就知道这人不正常。
  那人藏身之后大声叫:“你们找不到我了,找不到我了,来呀,我在这儿!”
  等到有人奔过去,光华一现,冷芒中带起一溜鲜血来,立刻有人挨刀砍在地上。
  于是,那人又是跳又是叫地道:“追哟!”
  戈不邪一看,心中一沉,这个人不是别人,乃百善堂大掌堂丁冲天是也!
  这些人不知怎么又碰在一起,遇上就围杀,然后是自相残杀。
  再细看,林子里已经有十几个挨刀的躺在血泊中了。
  戈不邪看得不忍,他对方成虎道: “你们等我,我去扶他们一把!”
  方成虎道:“少爷,小心他们人多!”
  戈不邪才不怕人多,他冲进林子,大吼一声:“住手, 住手!”
  “哈……”那个大笑的人正是丁冲天。
  丁冲天笑着却举刀往戈不邪砍来了:“你小子叫谁住手? 杀你!”
  戈不邪见这一刀似比平常劲道足,一个错身贴近丁冲天的前胸,就听戈不邪冷叱:“撒手!”
  丁冲天不但刀落地,而且人也颓坐在地上了。
  “杀死他!”一百多人围过来了,又是刀又是棒的对准丁冲天就要干了。
  戈不邪道:“别杀了,你们听我一说就会明白,你们的大掌堂为什么会发疯。”
  “发疯?”大伙齐声叫起来。
  大掌堂丁冲天人虽然萎缩在地上,他仍然能叫喊:“什么叫大掌堂,你叫谁发疯,你们休想抢夺我身上宝物,休想,我有刀子呀!”
  一百多名百善堂的人,听了丁冲天的叫喊,已经相信戈不邪的话有一半对了。
  四个大护法,如今只有两个在人间,另外两个就没见到今天的太阳,死在石龙坡后面了。
  有个大护法走到戈不邪面前,道: “我认识你,你就是那天在戈家园门外土场子上大吼一声像张飞的年轻小伙子,是不是?”
  为什么像张飞那一声吼? 只因为当阳桥张飞一声吼,吼断了桥梁水还倒流。
  戈不邪那天虽然没有像张飞一样,吼的屋塌墙倒,但仍然吼得叫人手按耳朵吃不消。
  那位护法一说,戈不邪道:“难为你还认得我。”
  大护法道:“朋友,你说来我听听,大掌堂得了宝物要独吞,兄弟们被逼才出手。”
  戈不邪道: “大掌堂未曾得到宝,他上当了,中了人家的毒计了。”
  大伙一听全愣了,有人大叫:“不可能!”
  戈不邪道:“谁说不可能,我马上叫他不疯。”
  戈不邪指一指丁冲天大口袋,又道: “我不知道他袋中什么宝,只不过我只要一取出来,过不久,你们的大掌堂就会清醒过来。”
  他见大伙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立刻伸手去取丁冲天的大口袋。
  丁冲天不能动,但他大叫:“我的宝呀,有人抢了!”
  他叫的声音大,却难以阻止戈不邪。
  一包东西掏出来,戈不邪也不敢拿得久,立刻打开袋子抖落十几个宝石珍珠金首饰。
  戈不邪取出降魔棒,只见所有的百善堂人流口水,这么美,这么多,每一件就值不少钱。
  戈不邪道:“别看这么漂亮,每一件上面都有毒,而且是,每一件全是假的,你们不信看我的!”
  说着,只见他一棒打在一颗珠子上,立刻把珠子打碎,又道:“你们看,是不是真的珍珠呀!”
  两个大护法低头看,不由伸手拨弄几下,两人齐声道:“操他娘的,果然是假的!”
  有人已跳脚,道: “杀杀砍砍死了许多兄弟,争争夺夺流了血拼上命,原来全白忙了!”
  不少人一声叹气,跌坐在地上了。
  现在才知什么叫累,如今好像脱了禁,当然是先要大睡一场了。
  两个护法火大了,有个白面瘦子护法道: “这他娘的什么人干的缺德事?”
  戈不邪道:“你很想知道吗?”
  “天魔教!”
  所有听到的人都吃惊,西北道上是有个阴狠毒辣又神秘的天魔教,江湖上很少有人敢惹他们。
  戈不邪冷冷一笑,道:“一切都是假的,还是……”
  忽的有人大叫:“二掌堂奔来了也!”
  大伙看向林外,只见厉世元边跑边叫: “嗨,你们都在这儿呀,快找大掌堂!”
  两个护法迎上去,那瘦子道: “二掌堂,咱们全都上了大当!”
  厉世元道:“咱们第一次就应该知道上当了。”
  第一次他盗出的毒珠,如今仍然在关中大盗牛耀明的手中,而且牛耀明仍然在发疯。
  厉世元见地上睡的是丁冲天,立刻问道:“谁把咱们大掌堂打倒在地?”
  人丛中传来戈不邪的声音,道: “丁大掌堂就快醒了,他同你一样失心疯了。”
  . 厉世元见是戈不邪,立刻重重一礼,道:“戈公子,咱们百善堂欠你一份难以偿还的人情,他日如用得到咱们,你只管吩咐,水里火里不回头。”
  戈不邪淡淡一笑,道: “二掌堂,有时候人多不但办不了事,而且还会坏事,似这样大事情,那是需要有头脑有智慧的,这次你们死了一百多名好兄弟,我明白你们不会善罢甘休,只不过一旦再来,应有周详之计。”
  “对, 要周详。”
  这是丁冲天的声音,他一挺起来了,真可怜,打狗棒打得他满头栗子包。
  戈不邪走了,他带着方成虎几人直奔戈家园。
  这一回百善堂的人眼看着方成虎几人挑的背的尽是吃的喝的,可也正是他们需要的,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开口伸手去讨一些。
  上一回戈不邪他们带的吃喝的,就在戈家园大门外被百善堂的人瓜分吃掉,此刻他们老实了。
  戈不邪几人走出不远,忽听身后劈哩叭啦砸东西,那么十几件看似宝物的东西,果然全是假的,假就假吧,还有毒,谁敢去抓一把?
  猛丁里,传来丁冲天的吼叫声: “兄弟们,此仇不报非君子也!”
  厉世元随着大叫:“对,咱们把秦川各分堂的兄弟们全部召集起来,同天魔教大干一场。”
  有个护法道:“就不信人多办不了大事情。”
  他老兄依然相信人多好办事。
  只见林子里的人们,一溜的走出林子往西去。
  往西也就是去宝鸡。
  那厉世元的声音大,他的笑声更大。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依然能笑得出来,那实在要有很大的修养。
  厉世元不会有什么修养,只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件令他开心的事情。
  厉世元想到的是关中独行大盗牛耀明。
  牛耀明抢走他的宝珠,如今还正在发疯,听听厉世元的笑就明白了。
  “哈……那个牛耀明狗东西,叫他得意吧,叫他以为自己发财吧,哈……疯他娘的了,哈……”
  “哈……”丁冲天也一样的笑了。
  这两人身上带有伤,而且伤的还不轻,但想及这件事来,两人还是开怀笑了。
  别的人还不知道两位当家的为何发笑,他们更不知道这几天两位当家的穷追猛赶牛耀明,原来也是为一颗上面附有毒的毒珠子。
  大伙见两位当家的发笑,便也附和着笑了。
  笑就笑吧,有人带头唱起来。
  百善堂大部分来自陕北,他们唱的那个曲调,说是酸,还带俏皮,说是俏皮,还带着苦涩,仔细听,嗨,又是那拍打竹管声。
  “哎呀呀,可怜呀,可怜呀!
  东风吹,吹东风,东风吹来不挡饥,饿死人来谁管你;
  咯咯咯,富人不知饿人饥。”
  这首百善堂之歌,妙了。没过几年,百善堂改为丐帮之后,一变而为花子歌儿了。
  丁冲天与厉世元当然高兴,以后两人再碰到关中独行大盗,绝不会再拼了性命去抢那毒珍珠了,就叫姓牛的疯下去吧!                                             
  戈不邪带着方成虎几人又回到了戈家园,他特别交待他们,只要一到了天黑以后,房门深锁少出来,外面再是风吹草动也只装做没听见。
  方成虎几人齐点头。那挑着菜担的苟孝子老婆开口了,她的声音尖中带钢,道: “少爷呀,如果坏人冲进门来,要不要出手打?”
  戈不邪笑笑,道: “我想不会有人冲进门的,你放心,如果真有人冲进你房门,那也是你的丈夫苟孝子。”
  “哈……”大伙一听笑了。
  苟孝子道:“少爷,我同我的老婆住在灶房边间。”
  郭来发道:“我把边间让出来,你夫妻一同住后院。”
  郭来发早就要同方成虎几人住在门房了,这是个机会,他大方地笑了。
  他们很快的到了戈家园,如今灶房的工作交由苟孝子老婆去担当,余下的人又开始整理各处房舍了。
  就在几人推开大门走进前院,忽听吱吱之声传来,又是一阵叮咚响,刹时间一大群狐狸往外疾逃。
  为什么逃? 因为戈家园又来了人,只见狐群逃过了围墙刹时不见了。
  这一群狐狸不多,顶多五十多只,这其中就有七八只红狐。
  传言狐分几类,灰狐、黄金狐、红狐,其中红狐的嗅觉最厉害,受过调教的红狐,可以认人、带路、寻物、看守、送信,比最灵的狗儿还厉害。
  此刻,大伙见这光景,早已见怪不怪了,没有人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有苟孝子老婆愣了一下。
  苟孝子老婆道:“忘了把大黄带来了。”
  戈不邪道:“谁是大黄?”
  苟孝子道:“我家养的一条大狗,既壮又高大,山中野狼很少在我家附近出现。”
  戈不邪笑笑,道:“你夫妻饶了大黄吧!”
  苟孝子的老婆道: “少爷,你别看不起大黄,我的大黄避邪呀,不信下次带来你就知道了。”
  戈不邪淡淡地未再多说,他当先走到二道大厅上。
  那儿是他要住的房间,想着上一回几乎登巫山行云雨,与段小玉共效于飞了,不料突然一声暴吼如雷,惊散了一对野鸳鸯。
  戈不邪还以为是两老怪之一的吼声,如今想来又有点不大对劲了。
  因为两老怪奔向六盘山去了,怎么可能是两老怪之一吼呢?
  既然不是两老怪吼的,又会是何人?
  戈不邪再也想不出任何人会有这份能耐。
  只不过当他再走入睡房中,忽然双目一亮,只见这睡房之中的一切摆设,与上一回那种洞房气氛完全一样,无有任何的变动。
  戈不邪就觉得怪了。
  想那四百名花子挤住在戈家大院有三天,他们不可能会不移动这儿的东西,甚至来一个顺手牵羊把东西带走,因为他们都是穷光蛋。
  可是这大厅内的一切还是原来的,一点没变动,戈不邪忍不住的“呓”了一声。
  天将二更,戈家园中沉寂如死,便是些微的风吹草动也没发生。
  这一回戈不邪有了安排。
  桌面上切了菜,酒壶中装了酒,一对红腊烛燃起来。
  红帷帐放下来,锦枕平放床头前,锦被也摊开。
  戈不邪宛似在等人,他蹀躞在房中。
  戈不邪肯定这一切全是段小玉的安排,目的是要令他吃一惊!
  戈不邪不但不吃惊,反而将计就计的等她来。
  她,当然是段小玉了。
  戈不邪也打定主意了。
  他心中想着,那么美的绝世佳人,他如果不拉入怀中,他是猪呀!
  她是天下最美的女人呐,何况他又是个年纪刚烈小伙子。
  戈不邪冷冷地笑了。
  戈不邪肯定今夜段小玉会来,而且必来。
  就在一道月光斜照到廊前的时候,那已是三更天了,忽然间一团宛如面盆大小的东西自窗外飞入睡房中,戈不邪伸手接个正着。
  戈不邪烛光之下一看,只见那是个彩球,彩球上还有金字附在上面,写的是:“送我入洞房!”
  戈不邪放下金字条,哈哈一笑走出大厅外,果然,台阶下站着一位红衣女子正对他微微笑。
  戈不邪走过去,只见那位天魔教的公主段小玉含情脉脉的微微浅笑。
  戈不邪拉开那个大红绣球一端,递在段小玉的手中。
  他不说话,段小玉也不说话。
  两人并肩走入大厅,然后又站在房门口,戈不邪一笑,双手抱起段小玉举步走入洞房中。
  段小玉坐在桌边面颊红晕,她斜目瞟着戈不邪。
  只见戈不邪把酒斟上,这两人自导自演的把个洞房弄得喜气洋洋。
  虽然没有人为他两人贺喜,更不见有人闹新房,那更好,两人才真正体会出爱的火花爆炸了。
  戈不邪喝着段小玉手中的酒,段小玉喝着戈不邪手中的酒,于是,第二杯酒便改由对方口中送入嘴巴的“香”酒了。
  为什么那是“香酒”?
  只因为心中有爱就有香。
  三杯交杯酒喝下肚,段小玉转而坐在大床沿,她那个动作,着实令人想入非非。
  戈不邪就直了眼,这时候说他不紧张,那才叫骗人,只要看他的额上青筋跳、双目红便明白了。
  野豹噬人的模样就是他此刻的样子。
  女人,总是柔情似水的,段小玉自不例外。
  但段小玉比一般女子更聪明,她知道,再厉害的男人,再强壮的勇士,一旦上了床,过不了多久,这勇士就会变成狗屎,再厉害的男人,也会变成夹尾巴狗。
  有人就说过,上天造人安排的妙,女人要娇小,男人容易倒,所以女人如果放得开,一天可以应付几个大男人,如果男人也像女人一样,那就不大对劲了。
  戈不邪缓缓走上去,他坐在段小玉身边。
  他伸手托起段小玉下巴,很细心地看着。
  段小玉道: “相公,那两个老人不会再来打扰我们的好事了吧?”
  戈不邪道:“他们上了你的当。”
  段小玉道:“你……已经知道了?”
  戈不邪道:“他两老上了你的当,一人发疯一人追,一路追到六盘山下还打了一仗。”
  段小玉道:“打仗? 同什么人打仗?”
  戈不邪道:“六盘山出了大盗,这人叫河套野龙侯天霸,拦住四方镖局的镖车杀起来,狂杀中,两老赶到了,糊里糊涂把侯天霸打得伤痕累累。”
  段小玉道:“你怎么知道的?”
  戈不邪道:“我遇上了,而且也不能看着老顽童疯下去吧,我取出你的那颗毒珠,碎了!”
  段小玉道:“这两老又回来了?”
  戈不邪道:“他们住在咸阳城……”
  顿了一下,又道: “但是你冤枉他们了,那夜不是他两人在吼叫。”
  段小玉嫣然一笑,身子一歪,倒在戈不邪的怀中了。
  戈不邪这一回不客气了。
  他小子不是毛手毛脚,而是单臂用力搂过来,低头张嘴吻起来。
  一边吻一边解段小玉的红衫。
  解什么? 当然解段小玉的红大衫。
  段小玉更温柔,她不动,不动就是顺应,顺应就是愿意,她早就看上戈不邪。
  天下有许多令人费解的事,女人如果发觉男人对她的眼,那会不顾一切地喜欢他。
  段小玉又是天魔教娇女,她对戈不邪就大胆。
  一件件衣衫脱下去,已经到了内小衣,那股子少女香令人醉,也叫人迷。
  段小玉突然像条美人鱼似的一个扭腰当先滑入那条早已摊开的锦被中了。
  她在被中脱小衣。
  戈不邪一见这光景,他老弟“火”大了。
  戈不邪又联想到上一回,那时候好像也是这个光景,段小玉当时就在锦被中,如今晚……
  今晚又是原来一模样,叫人见了难抵抗。
  戈不邪立刻匆匆剥衣裳,摘下降魔棍,解开胸前扣,坐在床沿上,胸背肌腱真强壮,看得段小玉咧嘴笑,没有声音地笑。
  段小玉已微微去掀起被子一角了,掀被角当然是要戈不邪像她一样的赶快滑进被窝来。
  有一股香气冒出来,戈不邪侧目看,只见隐隐约约的被子里,羊脂玉膏似的好美丽的女人。
  戈不邪真急了,立刻自己剥裤子,他刚拉开裤腰带,突然间,外面传来一声尖叱:“小兔崽子,老娘在石龙坡上的祠堂等着你了!”
  戈不邪一听是个女人声音,而且是声色俱厉的几乎就要进来杀人了。
  这时候戈不邪如果还敢滑进锦被中同段小玉先热呼呼的进行那男女之间三部曲,那他才叫高竿。
  戈不邪不但又挽起裤子,更穿上上衣,抓起了降魔棍,鼻孔之中有粗声。
  似这样的粗声只有在男女之间爱到极至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现象,如果戈不邪是在被子里出现这样的声音,那就不会意外了。
  段小玉也火了。
  她火,但她只是用双手捶床铺,用双足猛砸大床,大床成了她的出气筒,可是她就是不起来。
  戈不邪把衣衫穿妥,他拍拍段小玉的面颊,道:“等着,我很快就回来,这声音我听的出来。”
  段小玉急问:“你听出声音是谁? 你认识?”
  戈不邪道:“我听出是个女人声音。”
  段小玉一听全身一松弛,她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戈不邪穿窗而出,石龙坡他抄近路飞跃而上。
  段小玉却恨死她娘了,偏在这时候撞破她的好事,便是测验戈不邪的能耐,也不该在此刻叫阵。
  段小玉又不能睡在床上不起来,她好像自冰窖中爬起来,一切的热情之火全熄了。
  她以为,找个男人真不易,找个如意郎更不易。
  当然,段小玉知道那一声吼叱是她娘的杰作,如今戈不邪去石龙坡赴约,段小玉立刻也赶去了。
  她不能看着两败俱伤,更不愿任何一方有流血。
  她应该对戈不邪说明白的,可是,一时间她忘了。
  戈不邪刚走到石龙坡上的祠堂门口,只见门下站着一个白衣贵妇。
  半夜看来,宛如一尊石膏像——她挽了高髻,双袖下垂,金簪闪出光芒,脖子上套了一串极光闪闪的大珍珠项链,有一颗巨大的蓝宝石镶在一个圆圈上套在头上。
  她,正是天魔教的教主夫人唐玉。
  戈不邪极目看过去,更发觉这女人双目很大很亮,面色美艳得冷酷,令人不敢仰视。
  戈不邪却很火,他重重地吼道:“把我约来此地,你想干什么?”
  不料他此言甫出口,那女人冷冷道: “真初生之犊不畏虎呀!”
  戈不邪道:“错了,事实上我不是初生之犊,你更不是虎,半夜三更搅人好事,你未免太缺德了。”
  “嘿……”那唐玉冷冷一笑,道: “杀了他!”
  只这么一声吼叱间,附近白影闪动间,四个白衣女子已缓缓地往戈不邪围上来了。
  戈不邪就没看见这四女是怎么来的。
  但月光之下,正面的那个女子他认得。
  那女子正是荷香,那天睡在戈家园床上的女子就是她。
  曾与王嬷嬷去高升客栈的也是她。
  戈不邪立刻明白,面对的是天魔教中的“天香四罗刹”。
  反手拔出降魔棍,戈不邪托棍手上旋一圈,冷冷地看着四女仗剑逼近,他才大吼一声:“杀!”
  他的身法是虚幻的,当他棍打正面的荷香的时候,却是一个虚招,上身忽的一挺间,反而在空中反弹向后,身子仍在半空中,手上的降魔棍已连挥带打七次,打得身后围上来的白衣女子措手不及,横剑疾挡,长剑几乎脱手。
  戈不邪打横直往左面白衣女撞去,人在中途往后踢,一腿差一点未踢在一剑刺空的右面白衣女的胸口上。
  这些动作,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戈不邪已与四名白衣女各递一招。
  四个白衣女实在了得,她们尖叱声中,脱离正面攻击,变成左右前方联手,又变成左右后方联杀,穿刺中人影渐动渐快,显见四女轻功套剑招,一心要杀了戈不邪。      
  门下的唐玉在冷笑,她认为这戈不邪勇气有余,武功平平,十招之内,必溅血当场。
  戈不邪的身法,就在他第三圈旋闪中变了。
  半空中但闻“卡”的一声响,他在空中似老鹰,降魔棍打向右前方仗剑刺来的白衣女,双方棍剑甫一接触,就听戈不邪厉叱:“撒手!”
  “哎呀!”戈不邪的棍子已沾上了白衣女的鼻尖,就是不再往下砸。
  戈不邪如果砸下去,此女的鼻子就碎了。
  一个大旋身,戈不邪的棍已沾上另一把长剑了。

  第七章 为宝藏狗狐大战

  戈不邪几乎不落地,抖出七棍,只听他一连声的大吼:“撒手,撒手,你也撒手!”
  半空中飞的长剑还真好看。
  于是,半空中出现一团白影,就在被戈不邪锁飞的长剑尚未落在地上,那白影却奇妙地接住落地长剑,三把长剑被唐玉抄在手上了。
  戈不邪也为唐玉的这个身法心服。
  但他终是年轻不认为这有什么了不起,心服,只是脑海中一个念头。
  当唐玉落在地上的时候,戈不邪正在收棍,同时棍上发出卡喳声。
  戈不邪面对唐玉,他忽然淡淡地笑了。
  唐玉却面色一寒,道:“小子,你笑她们收拾不了你吗? 你要不要再试一试!”
  戈不邪道:“天魔教以毒为主,武功其次……”他顿了一下,又道:“如果在下猜得不错,你必是大魔教主段仁明的夫人唐玉。”
  唐玉道:“你知道我?”
  戈不邪道:“不但知道,而且名声如雷贯耳。”
  他不说明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但唐玉仍然一笑,道:“这一仗你是不是赢了?”
  戈不邪道:“我不想再中毒。”
  其实他早已以口呼吸,鼻道不通心了。
  唐玉突然道:“若想活命,退出戈家园。”
  戈不邪道:“夫人,戈家园是戈家地盘,戈不邪再是不成材,也不能把祖业拱手让人。”
  唐玉道:“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戈不邪道:“我的回答是戈家园永远属于戈家的。”
  唐玉忽然指指戈不邪的棍,道:“看是一根棍,却能锁兵刃,莫非当年江湖传言中的降魔棍?”
  戈不邪道:“夫人见多识广,令人佩服。”
  唐玉面色一变,道:“终南道仙百灵子是你什么人?”
  戈不邪道:“乃家师。”
  唐玉忽地把手一挥,道:“那老道已至金刚不坏之身,但不知你小子道行如何,今夜且试试你能否躲过我三味毒火焚身。”
  她双手往空疾摆,身形刚自起步,忽听附近传来尖声大叫:“娘,不行呀!”
  随着这声呼叫,段小玉飞闪而落在她娘的前面。
  唐玉道:“闪开!”
  段小玉道:“娘,我会劝他的,我会尽力劝他,你可以放心的!”
  唐玉道:“我的女儿,你好像对这小子动了真情,你会吃亏的!”
  段小玉道:“娘,我相信他不会叫女儿吃亏的,娘,至少我会……”
  她未再说下去,因为戈不邪开口了。
  “段姑娘,如果你真心对我,我也真心,只不过彼此相爱,两情相悦,绝不能参入什么条件,那会污染了爱的真谛,阻滞了双方的感情。”
  那唐玉冷冷道:“我的女儿,你听听,你是不是明白了,娘的话没有错吧!”
  段小玉道:“就是这样,表示他的率真,这样的男人,天下任何女人都会欣赏。”
  唐玉叱道:“真不像话,天魔教中不乏上上之士你却爱上这么个浑小子!”
  戈不邪忽地一声长啸,转身飞一般的消失在月夜林中,唐玉就是没有拦住戈不邪。
  戈不邪抛下了段小玉,带着满腔忿怒地奔回戈家园,他从后院墙往院中跃,头刚伸过围墙,令他大吃一惊!
  只见苟孝子的老婆手持扁担在水井附近同十几只狐狸打起来了。
  那十几头狐狸一时之间难以接近苟孝子的老婆,因为苟孝子老婆把一根扁担舞得呼呼风声,逼得十几只狐狸闪跳不已,却是只只狐狸冲着苟孝子老婆毗牙咧嘴欲噬人。
  戈不邪反手拔出降魔棍,冷叱一声:“打!”
  狐狸见又来了戈不邪,有几头反咬上去,却被戈不邪打得失声狂叫着往外逃去。
  戈不邪的出现,狐狸逃的真快,刹时间一只也不见了,全部越墙而去。
  苟孝子老婆大喘气,四更天怎么会出现这一幕,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戈不邪道:“苟家嫂子,你怎么同狐狸打起来了,你的丈夫苟孝子不是同你在后院吗?”
  戈不邪刚说到这里,房中传来苟孝子的声音:“是少爷吗?”
  戈不邪忙走进厢房门口,只见苟孝子把手背缠了布,显然手背受了伤。
  戈不邪吃惊道:“你怎么受伤了?”
  苟孝子道:“遭狐狸咬了一口,娘的,邪门!”
  戈不邪急问:“你们发现什么了?”
  苟孝子道:“三更天我起来查看后院,听到叮叮鸣鸣声,我老婆还对我说,天明回山上家中把大黄带来,不料我两人从窗缝看出去,少爷呀,十几头老狐围坐在井边不动了,偶尔仰天一声叫,真奇怪,它们围在井边像开会,我怕它们拉屎拉尿在井水中,出去轰它们,娘的,反被它们咬一口。”
  他看看身边挥家,又道:“我老婆见它们逞凶,拿了扁担打出去,少爷,这些狐狸为什么围坐在井边呀,难道它们想喝水?”
  戈不邪吃一惊,因为井中藏有戈家的财宝,金银几箱在下面,他取过一些放在咸阳和记钱庄,如果被人发现井下有财宝,他就不愉快了。
  戈不邪对苟孝子夫妻道:“你夫妻很有警觉心,这是大功,我会记住,下次再发生这事,可以呼叫,把方管事几人都叫来,打走这些骚狐狸。”
  苟孝子老婆道:“少爷,赶天亮我回家一趟,我家的大黄很管用的。”
  戈不邪点头同意了。
  戈不邪笑笑道:“如果能多弄几条狗来,更好不过。”
  苟孝子老婆道:“少爷,我们大黄是母狗,我只要带它在街上走几趟,肯定跟来一大群野狗来到这石龙坡。”
  她笑笑,又道:“快八月了,这常言道得准确,二八月狗卵蛋,是不会有错的。”
  戈不邪一听哈哈笑了。

  ※※        ※※        ※※
  第二天一早,苟孝子夫妻两人双双奔回家,未到家门,一条大黄狗自林中奔出来了。
  她们不担心大黄狗会饿死,只因为这条狗有灵性,林中常咬野兔子。
  苟孝子夫妻两人不进屋子里,带着大黄进城去了。
  可也真叫苟孝子老婆说对了,大黄这一路走来,果然引起十几只大小公狗紧追不舍。
  怪了,这大黄好像有灵性,不时的冲着群狗翘翘屁股摇摇尾巴,那表情就是勾引。
  夫妻两人来到高升客栈,忽见布浩与项愚坐在屋内喝酒,有个半百灰发汉子斜坐在两老一边,那副恭敬的样子,令人以为他是两老的孝子。
  苟孝子不怠慢,忙上前去问安。
  老顽童与项愚两人抬头看,见是苟孝子,戈不邪雇的长工,那项愚立刻问道:“那小子带你们几个去同鬼狐打交道,情况怎样了?”
  苟孝子忙报告:“老爷子,除了闹闹狐狸之外,一切还算满意。”
  项愚道:“没见到鬼?”
  苟孝子道:“人多阳气盛,鬼避三舍未曾见。”
  布浩道:“这是好消息,我两老更放心的在此住下了,哈…………”
  苟孝子道:“戈少爷一直在等候两老回戈家园去,咱们大伙好侍候两老。”
  布浩道:“不用了,七里半不是远距离,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派人知会就行。”
  项愚道:“我两老怪前往,准会拆散一对野鸳鸯。”
  苟孝子一怔,道:“什么野鸳鸯?”
  布浩道:“去,去,不见我们这儿有客人呀!”
  苟孝子看看那半百老人,只好回身去柜台,这夫妻两人是来办货的。
  苟孝子人虽离开,耳朵竖得直。
  他听布浩对那半百老人道:“你走吧,我们两老怪,一不搞政治,二不搞帮派,你再是求我们也枉然。”
  项愚接道:“大夫,你是个名医呀,高原药圣最有名,关中你排第一把交椅,长安养生堂大夫你不干,练了些功夫当山贼呀,你有出息呀!”
  那老者不是别人,曾与“河套野龙”侯天霸在六盘山下打劫四方镖局的“高原药圣”于乃合。
  于乃合仍然微微笑:“两位风尘异士,你两老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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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浩道:“那必是令你锥心刺骨的理由。”
  于乃合道:“找个机会对两老细说。”
  这时候,苟孝子与他老婆挑了担子往店外走,他还回头向两老点点头。
  两老只装未发现,但当苟孝子夫妻走远,布浩才对境愚道:“这小子以为我们是笨蛋,哈……”
  他两老是笨蛋中挑出来的,比花果山下来的猴儿还精明几倍。
  原来这两老暂不住戈家园,是为了妥善想个对付唐玉的方法,才未一起赶去戈家园。

  ※※    ※※    ※※
  戈家园又有奇观了,一下来了大小野狗二十多只,可也令那条大黄狗忙傻了,这头一天它就同五只公狗卵过蛋,谁说这事怎么办?
  为了笼络狗儿留下来,碎肉拌饭损失几大碗。

  ※※        ※※        ※※
  夜深了,夜深在镇上是静的,但在石龙坡四周可也进入热闹时辰。
  先是,又见更多的狐狸,一只一只的跃在墙头上,猛一看,哦,一只挨着一只的坐在墙头上不下来。
  后院中,二十多条狗叫起来。
  狗叫应该引出人来探看的,怪了,睡在房中的人们一个也不出来。
  前大门两侧住的方成虎四人不起来,二大厅上的戈不邪双目盯着上方微微笑。
  戈不邪在想着段小玉,她,会不会来。
  戈不邪已两次未能强渡关山攀巫峰,凤凰点头山溪前,实在令他难堪。
  如果此刻段小玉走来,他是不会再犹豫了,非攀高峰摘樱桃不可了。
  对于后院的狗叫声,他反而冷静下来。
  后院边厢往的是苟孝子夫妻两人。
  苟孝子伸头窗缝看出去,对身边的老婆笑道:“瞧瞧,几十只野狐不下来,都怕狗儿咬。”
  他老婆道:“怎么样,还是我的办法好吧!”
  苟孝子道:“这就奇怪了。”
  “什么奇怪?”
  苟孝子道:“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狐狸们喜欢围在井边上,干什么呀,什么地方没水喝,咱们的井水也未放过糖。”
  苟孝子老婆道:“我早就觉得很奇怪了,可是就是想不通。”
  这夫妻两人怎知这井下有宝物。
  那是戈不邪他世代留下来的财富。
  至于狐狸们为什么会围在井边,无他,只因为这些狐狸们受过天魔教人的调教,对于什么地方藏宝物,它们特别敏感。
  天魔教在这石龙坡挖宝,就少不了狐狸们钻地道,打窟窿,引导天魔教的人挖宝。
  这就是为什么狐狸们出现的主要原因。
  苟家夫妻怎么会知道这些?
  戈不邪也还未弄清楚呐!
  此刻围墙上的孤儿们挤着站,也有排排坐,仔细看都是老狐狸。
  围墙内狗儿,叫声传到石龙坡那面,很快的一条灰影飞一般的过来了。
  那是个少女,她手上拿着一根杖,很快的到了戈家园附近林子边。
  只见这少女“呓”了一声,立刻走到围墙下,口中带着忿怒地道:“哪里弄来些野狗,害我的狐儿们不敢进去。”
  她挺腰上了墙,月光下看到二十多只狗在狂叫,这少女又喃喃地道:“怪了,狗儿如此狂吠,屋子里的人们都死了呀!”
  说着,她撮唇低啸,只不过三两声间,只见墙上的狐狸们一跃扑击而下,这些扑下的野狐似是受过调教,一旦扑击而下,院内立刻狗狐大战起来。
  令人奇怪的是这些扑击的狐狸们一旦与狗儿对上,很平均的都是两只咬一只,野狗虽猛,众狐也不示弱,一开始是个五五局面,可是渐渐的,有几只野狗开始溃逃,狐狸们正应了那句话:“狐假虎威”,少女的督战,给了它们拼命的勇气。
  可是这光景,又有那么一些“狐群狗党”的意味。
  忽然间,自小厢房中冲出两个人来,那是苟孝子夫妻两人出来了。
  这两人的手上举着扁担,齐声吼叫着追打那群野狐,立刻又把形势扭转过来。
  .墙外面传来低啸声,只见所有的狐狸弹身跳过围墙,刹时间走的一只也不见了。
  戈家园中狐狗大战没有结果,至少苟孝子认为这件事没完没了。
  他对老婆庞氏道:“我猜这群狐狸还会来。”
  庞氏道:“怪了,这些狐狸好像受人指挥,你听到尖啸声没有?”
  原来那灰衣女子井未被苟孝子夫妻看到。
  苟孝子道:“我以为是狐狸叫声呐,没看到有人出现。”
  这夫妻两人看了院子里的狗儿们,放心的又是回
  到小厢房,还传出两人哈哈笑。
  厢门刚关不久,就听庞氏道:“你一边躺着做个乖宝宝吧,今夜我累了!”
  苟孝子的声音,道:“你答应替我生儿子的,你……”
  “再罗嗦,一脚踢你下床!”
  小厢房中,一时间安静多了。
  四更天已到,戈家园的附近,那个灰衣姑娘又出现了,她来的神秘。
  她又是一个人回来,而且回来以后直冷笑。
  只见她自怀中摸出一包香喷喷的东西。
  香喷喷的东西必然是很好吃,而且那香味随风吹进戈家园,立刻间把围墙内的二十几条狗引过来了。
  这灰衣少女把那碎卤羊肉往院内抛,口中叨咕着:“吃,吃吧,好吃得很呐!”
  “哗哗哗”,她一共抛了五七把,听得墙内狗咬架,笑笑,这灰衣姑娘愉快地走了。
  她走的太轻松了,几乎想月下高歌,差一点手舞足蹈起来。
  但听听她的话,就明白她在干什么,她做了一件多么缺德的事情。
  说是缺德绝不为过,因为,她一共打算两种手段择一而为之的。
  其一是一把毒药,毒死这些野狗。
  天魔教有的是各种毒药,毒死这些狗;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她觉得太便宜那守在院中的男女两人了。
  其二,她把这些狗儿们弄成疯狗,就好像如今仍在发疯的关中独行大盗牛耀明一样。
  天魔教善于叫人发疯,当然更容易叫狗儿发疯。
  这灰衣少女决心叫狗儿们发疯,她四更天赶来,就是要使出这一手段。
  她走入林中吃吃笑了。
  林子里,树上地上几十只狐狸,她站在群狐中间,吃吃笑道:“我为你们报仇了,跟我回去吧,过个三两天,咱们再来!”
  她一边走,一边吃吃笑,群狐也跟上去了。
  一大早,庞氏就起来了,她出门就先向群狗打招呼。
  就从现在起庞氏眼中有狗,庞氏眼中没有丈夫苟孝子。
  她站在院中招招手,笑道:“来呀,来呀!”
  院中狗儿没有一只动的。
  苟孝子一冲而出,笑道:“老婆,我来了!”
  庞氏道:“谁叫你了,我是叫我的狗儿;”
  她此言甫出,二十几条狗毗牙咧嘴发出吼声,往庞氏与苟孝子两人逼过去。
  狗目露凶芒,森森牙齿欲噬人。
  苟孝子道:“老婆,你看它们尾巴下垂,狗眼发红向人逼过来,好像不太友善。”
  庞氏叱道:“胡说八道,狗咬自己人呐,没听说过。”
  她这话刚说完,“咻咻”之声响起,群狗已往这夫妻两人扑咬而上。
  庞氏首当其冲,七只狗中还有那只大黄母狗在内。
  这些狗咬的凶,好像要分庞氏的尸一样,烂衣啃肉,争咬不休。
  苟孝子顺手抓了一根扁担打上了。
  庞氏虽会拳脚功夫,却是双拳难抵众狗,咬得她衣衫破碎,伤口累累,急急忙忙往屋内奔。
  就在这时候,方成虎几人来了。
  方成虎他们是来取吃的,不料几人见这光景,忙抄家伙打上去了。
  方成虎、郭来发、杜和尚,还有个曾蛋,四个人加入人狗大战,一时之间戈家园的后院内热闹滚滚,声传二:院大厅内。
  戈不邪正在蒙头大睡,却被后院中的狗吠声吵醒,他挺起上身坐直身子,听了一阵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是不是同什么人干起来了。
  戈不邪不睡了,他急忙下了床,降魔棍握在手中,大步走到后院廊前,只一看,心中一沉。
  这是人狗大战,自己养的狗也会咬自己人,这些狗必是疯了。
  戈不邪一想到“疯子”,立刻明白个八九不离十,这又是天魔教的手段。
  天魔教善于制造疯子,想不到也会叫狗儿发疯。
  心念间,戈不邪见方成虎几人也难以招架,一声断喝:“打!”
  只见他弹身而上,手中的降魔棍已发出砰砰之声,早把几只扑上来的狗儿活活打死。
  戈不邪的降魔棍厉害,看是棍,打起来比个杠子还有力道。
  由于戈不邪的加人,很快的把狗儿们打死一地,其中那个大黄老母狗刚怀孕两天就完蛋。
  戈不邪见苟孝子老婆凄惨地跌坐在地上,他好像蛮有经验地道:“这些狗中了毒,一时疯了,若是人,只要抛去有毒之物就会没事,可是这些狗必是吃了有毒的食物才会发疯,人被咬伤没关系,快用清水洗净敷药,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庞氏忽然哭起来了:“大黄呀,你死得冤呐!”她捶胸踢腿,泪水洗面,苟孝子心中不愉快,苟孝子他娘过世,庞氏就没有这般的伤心过。
  戈不邪道:“把狗尸拖到林中,咱们把它埋了,真有必要,我们设法再找些功夫好的来。”
  那庞氏还在哭,苟孝子一声断喝:“别哭啦,狗死不能复生,哭有什么用!”
  庞氏吃一惊,道:“你敢对我吼?”
  苟孝子道:“我还想揍你呐!”
  庞氏把身子一挺,道:“你打,你打呀!”
  “砰!”
  苟孝子突然一拳打过去,庞氏不防丈夫真打,几乎被这一拳打倒在地。
  愣了,可也乖了。
  女人就是这样,挨了打反而变得听话了。
  这天过午不久,布浩与项愚带着那位高原药圣于乃合,三个人匆匆地来到了戈家园。
  戈不邪见两老怪前来,喜不自胜,道:“欢迎,欢迎,两位老人家又眷顾我戈家园了。”
  布浩对戈不邪道:“你先认识这位药界大王,在西北道上,他的医道第一。”
  戈不邪向于乃合重重抱拳,道:“大夫,你高姓大名,小子我叫戈不邪。”
  于乃合干干一笑,道:“小老儿于乃合,唉!”他叹了一口气,又道:“本来我自六盘山赶来,目的是打算将两位高手请去人伙,想不到反被留了下来。”
  戈不邪道:“你们在山中落草,终是没有好下场,不如前来合作,大家共襄胜举。”
  于乃合道:“小友,你以为方国珍如何?”
  戈不邪笑笑,道:“我不认识方国珍,但我却懂得什么叫时机,怎样才能构成时势造英雄。”
  他顿了一下,又道:“当今南方兵乱,张士诚兵祸苏皖,陈友谅奔杀浙赣,方国珍乱在闽广,那朱元璋四处征战,鞑子们固守北疆,似这样天下大乱,如果冒然投效哪一方,其结果实难预料,所以……”
  一怔间,于乃合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的,已知天下事,而且如此详知,你难道……”
  戈不邪笑笑,道:“大夫既来,以后详谈谈。”
  布浩道:“小子,我两仍往左面那间屋子戈不邪道:“戈家园,你两老想住哪里都可以,至于大夫,我找人打扫一间厢房。”
  方成虎进来了,他命人把酒菜送过来,见了于乃合,他点点头,道:“咱们这儿正需要个大夫,呶,大伙被狗咬得好惨。”
  于乃合一听有疯狗咬人,他笑笑,道:“被狗咬,要快医,我开出一张药单,找人快去咸阳城把药买回来,大家吃了就没事。”
  于是,方成虎自己往咸阳城买药去了。

  ※※        ※※        ※※
  “夜猫子”方威虎就快进城了,忽见一辆大车缓缓地驶近来,抬头看过去,只见是四方镖局子的押镖车回来了。
  空马有五匹,车上有受伤的人,方成虎急忙走过去,吃惊地叫道:“天呀,怎么啦!”
  总镖头叹口气,道:“六盘山遇上河套野龙侯天霸;娘的,咱们差一点倒旗。”
  方成虎道:“早听说姓候的去了南方,他怎么又潜回塞上当强盗。”
  忽听马上的李英英道:“戈家大少的情况如何?”
  她的心中一直想着要找那戈不邪一较高下,姑娘家就是那么死心眼,心中有的,总是难以忘怀。
  方威虎道:“戈大少这一回突然回来,我这些天暗中观察,我认为他回来是有目的的。”
  李老虎道:“他有什么目的?”
  方成虎道:“我在猜,这小子八成也是为了宝藏。”
  他手指远处山坡,道:“秦有阿房宫呀,做子们会不会在那儿藏了什么宝物?”
  李老虎道:“成虎,你给我盯紧,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能失之交臂。”
  方成虎道:“总镖头,你放心,机会一到,我马上向你报告。”
  李老虎拍拍方成虎,道:“成虎,吃镖行这碗饭实在也够辛苦的了,这种刀口下舔血的日子,我也打算收了,你看,如今天下大乱,南方兵变,早晚会杀到北方来,咱们逮个机会弄他个安家养老金,也就心满意足了,你说是不是?”
  一边,柳金凤道:“我看那,就叫女儿同那姓戈的小子多多接近,就地盯梢,岂不更妙。”
  李老虎道:“想不到呀,我就觉着怪,姓戈的小子出门在外,一去七八年不见影子,突然又回来,回来又不打算找个女的结婚,他就有问题。”
  李英英开口了:“爹,娘,咱们来个比武招亲,弓哪戈小子上门。”
  李老虎道:“这个主意倒也不错,值得一试。”
  方成虎笑笑,道:“总镖头在咸阳比武招亲,我在戈小子身边扇火,叫他去比武。”
  李老虎笑笑,道:“这件事咱们分头办。”
  李英英道:“就怕他不来。”
  柳金凤道:“不来怎么办!”                                                   
  方成虎道:“我自有计谋。”他顿了一下,又道:“这事之后,成与不成,也算沾上他了,怕他不对咱们小姐另眼看待呀,哈……”
  李英英撇撇嘴,道:“我心中明白,我可能打他不过,但我就是不服气。”
  李老虎道:“戈小子身边两个老小子,那才是本事大得通天,这一回若非他们出手帮助,那咱们就惨了。”
  他指指城门,又道:“进城去,有些事情要细商量。”
  于是,方成虎与四方镖局的车队进城了。
  这一天,天黑以后,方成虎才买了药带回戈家园。
  方成虎见了戈不邪,他笑得令戈不邪认为方成虎发了大财似的。
  那个年头,只有发财,才是人们最渴求的。
  方成虎对戈不邪道:“少爷,有好消息!”
  戈不邪一听,问道:“什么好消息?”
  方成虎道:“四方镖局那个李老虎回来了。”
  戈不邪道:“他们保镖去银川,也该回来了。”
  方成虎道:“这一回死了几个趟子手,也伤了李老虎的心,他打算收摊了。”
  戈不邪道:“不干保镖了?”
  方成虎道:“李老虎不但打算讨一房儿媳妇,还打算把女儿嫁出去。”
  戈不邪笑笑道:“他的女儿眼光很高的。”
  方成虎道:“李英英有功夫,人又长得美,咸阳不少美少年心中想,却不敢打她歪主意。”他顿了一下,看看戈不邪没有什么反应,又道:“李老虎要为他的女儿,来一个比武招亲,少爷,你的机会来了,哈……”
  戈不邪忽地哈哈笑了。
  他笑着去找布浩两老怪,也笑得方成虎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笑的什么意思。
  那个灰衣女子坐在坟墓上面吃吃笑,那是在乱葬坡附近的林子里。
  灰衣女长发一半披胸前,她只有半个脸庞可以被人看得见,那还真的很好看。
  半张脸面已够美了,如果整张面露出来,必醉人。
  她现在就以手抚拢着她的秀发,果然是个美人儿,那白净的脸上,笑意盎然,仔细看去,才知道她为什么会笑的那么甜。
  原来林子里有狗尸,狗的头被人敲碎了,那么多的狐狸正在享用狗脑浆。
  这里的狐狸不但吃人脑,也吃狗脑。
  灰衣女就是喜欢看她的狐儿们吃得愉快,她就愉快,而且几乎笑出声来。
  四下里除了狐狸们啃食狗脑发出的叽叽喳喳声之外,什么风吹草动声也没有。
  当头月撒下一片银光,灰衣女口中发出怪叫声,声音随着她的身子往山坡下绕过去。
  再看那些狐狸们似乎意犹未尽的跟着她往前走,走的不快也不慢,好像狐行军一般。
  远处已见戈家园了,灰衣女突然站住不走了。
  灰衣女回头看,她带着埋怨的口吻,道:“怎么去了那么久,老师爷还不来。”
  原来她率领群狐走得慢,是在等一个人。
  果然,没有多久,黑暗中奔来一个身披红外罩、头帽是尖顶的瘦老人。
  这老者手上持着一根龙头杖,走一步头一点,可是仔细看,他走一步就是三丈远,他这身法真叫绝。
  江湖传言“缩地功”,这老者施出来了。
  灰衣女忽见老人出现,半带娇地道:“教师爷,你是怎么啦,一去老半天,等到三更天,再去晚了就办不成事情了。”
  “丁玲呀,你这丫头,这种事情能卯了我白老头吗?我知道还早呢,你先叫它们饱餐一顿,等到了地头上,再指挥就容易了。”
  这一老一少率领群狐悄悄的到了戈家园围墙外,那灰衣少女往墙内挥挥手,低声对老者道:“有一口水井,狐儿们围坐在井边。”
  “你再叫它们进去……”
  灰衣少女低啸两声,然后把手上棍子往墙内一指,哦呀,只见群狐立刻跃过墙头,飞入墙内,那老者矮身学狐狸,一个流窜也进入院中了。
  灰衣少女也变了,她学老者,矮着身子飞身过了墙,她夹在群狐中。
  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这儿只是一群大大小小的野狐在流窜。
  如果更细看,小老头与灰衣少女都俱有一身的好功夫,令人吃惊!
  人狐不分的围坐在井边,月光之下狐影闪闪,在三丈深的井水倒影前不动了。
  小老头者,天魔教中的教师爷白洪是也!
  国有国师,教有教师,元代时候朝中少不了国师,天魔教就有教师。
  此刻,灰衣少女与白洪,这一老一少坐在井边沿上,群狐也挤坐在井边。
  那方圆直径一丈的大水井,井中水清如镜,石砖砌的井壁带着潮湿的光华,有几处还出现绿藻,谁也看不出这井中有什么可疑之处。
  那灰衣女道:“国师父呀,你看是不是这并中之水对狐儿们有诱因,它们爱喝这井中之水呀!”
  白洪不回应,他自怀中取了一根绳子,绳子一端有个钢爪。
  白洪对灰衣女,道:“我下井去瞧瞧,是不是井壁上有机关。”
  灰衣女道:“小心呐,别叫他们听到声音了。”
  白洪单手抓绳索,沿着井边往下落,三丈深处接近水面,这小老头也古怪,他在井中荡起来,一边荡,一边单足去踢井壁,那种功夫,一般人还真地使不出来。
  井沿上,灰衣女问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呀?”
  白洪累了半天才又攀上井沿,他有些不愉快地道:“娘的,什么也没有!”
  灰衣女拉过绳索立刻跃下去,她伸手掏了一些井水又升上井沿。
  灰衣女把井水送到一只狐狸口边,道:“吃不吃,快吃下去!”
  那狐狸根本不理会,狐头一偏倒令灰衣女一怔。
  “国师爷呀,这儿有问题!”
  白洪道:“如果有问题,问题出在水底下。”
  灰衣女道:“我的狐儿们能把水中的宝藏找出来?我不敢相信。”
  白洪道:“天魔教的狐儿们受过特别调教,它们也服用了夫人的特制灵药,专能寻找宝物,这些事我们早已印证过了的,万无一失。”
  他再向水井中看看,道:“这么办,咱们教中来了几位南边来的高手,听说他们的水中功夫一流,不如回去向夫人报告,派个人前来看一看,也许就会知道这儿是不是有什么宝藏。”
  灰衣女道:“咱们的行动要快,否则会被此地的人发现,再动手就困难了。”
  白洪重重地点点头,却又喃喃自语:“怪了,咱们的情报十分正确,石龙坡共有四个墓窟,咱们找了这么许多年,却是这些抓儿们偏爱这座老井,怪了!”
  灰衣女道:“看来今夜没结果,又白来了。”
  这两人刚要起身走,忽的传来怒吼声。
  “他娘的,又来了,打呀!”
  只见自厢房中奔出一男一女两个人,这两人的手上各抢着扁担呼呼响。
  是的,苟孝子与他老婆庞氏杀出来了。
  两个人受了点儿伤,这两天正在气头上,半夜三更苟孝子想起结婚几年连个儿子还没有,他不信邪的要向庞氏动手,忽的发现井边又围了群狐,夫妻两人火大了。
  两人悄悄抓起扁担,那苟孝子还打算燃火把,却被庞氏拦住了。
  于是,两人齐声喊打中,只见群狐瞅瞅叫,一窝蜂似的往墙外跃过去。
  庞氏追打群狐,苟孝子往墙边追,猛古丁苟孝子的手上扁担脱手飞去,苟孝子一声叫:“妖怪呀!”
  苟孝子吓愣了,木然立在墙边,看着群狐自他身边腾跃而出,直到他老婆庞氏走过来。
  庞氏一把推向苟孝子,叱道:“中邪了!”
  苟孝子全身一哆嗑,开口一声叫:“我的妈呀!”
  庞氏火了:“你妈死三年了!”
  苟孝子道:“老婆,可叫我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
  “狐仙呀,传言狐变人形,今夜开了眼界。”
  庞氏道:“见你大头鬼,我怎么没看见。”
  苟孝子道:“我真的看到了,灰苍苍的,身法好快,“噌”的一下子过了墙,那不是狐仙是什么?”
  庞氏道:“看你说得活龙活现。”
  她走到井边低头看,喃喃对苟孝子道:“这井有什么古怪呀,怎么把那么多的狐狸惹来,怪了!”
  苟孝子道:“回房吧,明天还干活呐!”
  夫妻两人悻悻然地走回房中了。
  咸阳城出了一件大事,四方镖局要比武招亲了。
  李老虎在四方镖局前院大院中搭建一座擂台,一对彩球挂两边,擂台上的两根大柱子上贴了一幅对联,红底黑字,苍劲有力,写的是:
  拳打南山猛虎女中豪杰
  足踢北海蛟龙盖世无双
  正中央还有横幅,写的是“柔情似水”。
  从这副对联看,既表示女的有柔有刚,更表示此女实乃奇女子。
  李老虎也肯定女儿有真功夫。
  四方镖局内也搭盖了一个宾客座棚,那是专门招待前来比武的人休息的地方。
  李老虎为女儿比武招亲,当然也设有底限。
  底限最重要的几项,分别是来比武的人必需是男人。
  别以为这是黑白讲,其实很重要,有些女子不服气,那会前来闹场的。
  另一底限,乃是前来比武的人必须没有结过婚,有人会说,前来比武招亲的人,当然是没有结过婚的男人。其实,有人如果打歪主意,结过婚他说没结过,跳上擂台就打人,打赢之后就带人,等到生米煮成熟饭,想想看,这事情的后果怎么办?
  这件事轰动咸阳城,日正当中三声锣,四方镖局大门外挤满了上千人。
  来了这么多的人,全是观众,没有看到一个人勇敢地跳上擂台。
  擂台上,只见李英英一身的短扎靠,小蛮靴上带红花,细柳腰上有缓囊,只在擂台上走一遍,双目神光已引得围观的人大声喝采。
  “好!”
  这个好字不需有人带头叫,乃众人异口同声忍不住的一齐脱口叫出来的“好”。
  如果有人带头叫好,那就不算是真好。
  看吧,有个镖局汉子,头上顶了一块木牌子,双手举着木牌,从台上左面走到右面,一众人等看的清楚,只见牌子上写着“十八般武艺不设限”。
  这就有些吹牛的意味。
  想那十八般武艺者,说的乃是:“刀、枪、剑、朝、斧、锁、钩、叉、弓。弩、矛。盾、鞭、唿、挝、殳,外带套索与把头。”
  这十八般兵器就代表十八般武艺,说的又是山西李通功夫高,样样兵器他都行。
  如今四方镖局擂台上,竟然亮出这块招牌,一时之间围观的人们一阵哄叫声。
  只见那伙计把木牌子放在台前一角,冲着台下观众来一个罗圈揖,然后走到一边取来一面铜锣,当当当连着三声响起,这就表示开始了。
  四方然局的小姐会武功,押镖走道她都行,一般男子不敢惹,正常人家谁敢娶呀,没得讨进个母老虎。
  所以啦,这头一天算是白等了。
  头一天未开张,一个人也没上擂台的。
  第二天也一样,还是看的人多,上台的人没一个,这光景着实令李老虎暗自发急。
  李老虎就奇怪,为什么不见人上台。
  李老虎最希望看到的人是戈不邪,可是戈不邪的人影儿也没看见。
  就在第三天快近午时,李老虎有些不耐的冲着台下人大声吼:“难道咱们咸阳就没有一个有种的少年郎?”
  他的话也正是说,咸阳的少年人孬种。
  李老虎正自左右看,忽然传来一声吼:“比武招亲呀,哈哈哈,太好了,带个老婆回十八盘岭下过日子,也不错呀,哈哈哈……”
  这是个粗声粗气的大汉,他带着疯子的模样,肩上打着一把大砍刀,一个错步甩肩晃,人已到了擂台上。
  立刻间,台下一阵欢呼声:“好哇!”
  只见这大汉一声欢叫:“比武招亲呐,太好了,牛大爷我来应试了,哈……”
  坐在台上的四方镖局总镖头立刻认出这是个难缠人物,李老虎押镖走了二十年,当然知道关中有个独行大盗叫牛耀明。
  李老虎猜是猜对了,可是李老虎并不知道牛耀明已经发了疯。
  大姑娘李英英愕然地看向他爹李老虎,只见李老虎一个挺身迎上去。
  李老虎还未开口,大汉已指着自己,哈哈狂笑,道:“我……我叫……独盗,光棍一个没老婆,你闪一边,去去,我同姑娘比武了。”
  他口齿不清,声音很大,台下人有一半心中明白,这人是疯子。
  李老虎道:“你姓牛?”
  大汉道:“是……不是……我忘了。”
  “哈……”台下人们听得大笑起来。
  李老虎不笑,他冷冷地道:“关中独行大盗牛耀明就是阁下?”
  大汉以刀拄地,道:“我是盗,你……你知道。”
  李老虎叱道:“下去,今天我女儿比武招亲,比的是真功夫,招的是好女婿,谁同大盗打交道,滚!”
  大汉一听,双手抱刀,指着台角木牌,道:“十八般武艺我会呀,我又是个单身的,你为什么叫我滚,好好好,我带着你女儿一齐滚!”
  他走向李英英,伸手就去抓。
  李英英大怒,斜出一腿踢过去,踢得大汉身子一歪,但大汉却哈哈笑了:“有意思,真过瘾,你再踢我另一边。”
  李英英拔出刀来,摆了个五凤朝阳开门式,大汉一见忙举刀,随之一声怪叫:“当我老婆呀!”
  这大汉正是关中独行大盗牛耀明,他不是来闹台,也不是在闹场,他疯了多天了,人就在这一带乱晃荡,不料他饿了,进入咸阳弄吃的来了。
  更引起他的疯性大发,立刻上了擂台。
  此刻,牛耀明已与李英英对杀对砍在台子上,只不过十几个招数,李英英已是气喘咻咻,身法迟缓。
  牛耀明仍然出刀有致,杀法狂野。
  于是,李老虎在台上大叫:“你这杀人越货的强盗,休打我女儿主意,癫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他把手一挥,又吼道:“来人,把这强贼赶下去!”
  立刻间,自后台冲出两个汉子来,只一看就知道是“铁掌”何中裕与“快刀”余永甲。
  这两人在六盘山下受过伤,这两天伤刚愈,听了总镖头的话,立刻奔出前台。
  两人也不多话,立刻扑击而上。
  牛耀明正自要伸手去抓李英英,忽见两人向他杀到,忙举刀狂杀迎上。
  他本已发了疯,如果没疯,他当然忌讳进城来,因为他是大盗。
  他疯了,便什么也不顾忌了。
  只不过他虽然出刀狂野,还是在神志恍惚中,被何中裕一掌打得他张口喷血。
  牛耀明挨掌拔身飞往台下人丛中。
  牛耀明还大声叫:“不打了,不打了,明天再来娶老婆,哈……”
  他发狂地往城外奔去,一去不回头,观看的人群中,有人就在窃笑。
  有个人还笑对另一人道:“这王八蛋疯得好,他身上藏了那颗毒珠子,有得他疯狂的!”
  另一人道:“娘的,若非戈公子解说明白,我两人肯定还在追杀这独行盗。”
  原来这两人不是别人,宝鸡百善堂的大掌堂了冲天与二掌堂厉世元两人是也!
  这两人又来了。
  这两人正在集结各地来的兄弟们,他们是不会轻言放弃盗宝的。
  经过牛耀明这么一胡闹,时辰不到李老虎就叫那汉子高举木牌往台下亮。
  木牌上写的是“时辰已过,明日清早光临。”
  那李英英悻悻地抛下手中兵器走回后堂去了。

  ※※        ※※        ※※
  戈不邪对于李老虎在咸阳城摆擂台比武招亲之事,他心中觉得好笑,当然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
  戈不邪只把石龙坡后地窟中藏的“硬体与软体”放在心上,而且时刻不忘地注意着。
  什么是硬体? 那当然是地下洞窟中埋的各种掠自民间的宝物。
  什么又是软体? 那便是死人与活人,而且死人没有活人多,当然,除了这些死活人之外,还有狐狸。
  有咱们老祖先遗言为证———当今为政者,施政于民,视民为主,则必藏富于民,天下太平;否则,必掠夺于民,民穷财尽,必亡。
  元末天下灾荒之外,鞑子们掠走不少民间财宝,明里暗里运回塞外,便死人也有份。
  石龙坡的石窟中就有宝藏。
  戈不邪以名正言顺的身份回到石龙坡,因为这儿是他的家产,但实际上,也正是为了石龙坡里面的四座大地窟而来的。
  戈不邪看上去已把几批挖宝的人弄了个清楚,而令他不解的,便是那么多的狐狸在干什么?
  戈不邪早已经知道后院发生的事情,那些被他打死的狗儿,心虽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对于疯狗,只有处死一途。
  戈不邪认为,只有二十几只狗就想过太平日子,那未免太过乐观了。
  他对于天魔教不立即把狗毒死,而使其发疯,不能不佩服这一招够狠毒的,有什么计策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手段更高明。
  现在,林子里黑呼呼地看不清五大远,但戈不邪看得远,他能看出三十几丈外的坟,也可以看到一里外的小河上。
  戈不邪今夜打算潜去小河岸,因为那天夜里他看到了奇景,有棺材在空中飞砸。
  戈不邪以不信邪的眼光,要察看那是怎么一回事。
  戈不邪是不会直接走近小河区,他绕道而行,走过那个石龙坡最远的山脚,有一片竹林。戈不邪刚刚绕到竹林后,忽见一条人影在飘忽中到了他的面前,戈不邪几乎来不及反应,便拔出降魔棍,身子从侧面闪去。
  但那人影儿也同样的飞迎,两下里人在空中才看清,戈不邪吃吃一笑落在地。
  那彩影已向他伸过手来了。
  戈不邪一把握住,笑道:“段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那彩衣人正是段小玉,她看来略现憔悴,但此刻眼神出现无比兴奋。
  段小玉用力反手抓牢戈不邪,就好像怕戈不邪突然离她而去似的。
  一池碧水似的眼眶中,流露的是一种莫名的渴求,她忽地对戈不邪道:“走,跟我去个地方。”
  戈不邪原是打算看看棺材怎么飞上天的,被段小玉拉紧了手,他只好跟着段小玉走。
  从荒草中走过竹林,绕到了小河岸,再从小河岸直奔远处的渭水河。
  就快到渭水河了,戈不邪才问段小玉,道:“段姑娘,你要拉我去什么地方?”段小玉道:“戈相公,你以为我要拉你去哪儿?”
  戈不邪笑笑道:“至少我已确定,你不会用毒害死我了。”
  段小玉面上泛红,道:“那就不用多问了。”
  戈不邪忽地用力搂紧段小玉入怀,半低头,发现段小玉香唇迎上,不由吻了一下,道:“段姑娘,对你的敢爱敢恨作风,戈不邪很欣赏,我戈不邪能得到段姑娘你的垂爱,更是受宠若惊,只不过……”
  段小玉道:“戈相公,你不用多说了,你已失去父母,如今你的行为只有你自己负责,而我却没有你那么自由自在,我有父母,更有教规,可是我才不管那么多。人嘛,既然活在世上,就应有找寻幸福的权利,我不听什么人嚷嚷,大不了远走高飞,永不回头,所以……
  戈不邪吃惊,道:“你打算……”
  段小玉道:“戈相公,咱们今夜不多言,咱们只以行动表现出爱的真谛,你……”                                             
  她指指前方,又道:“快走!”
  戈不邪道:“真要远走高飞永不回来呀!”
  段小玉道:“那是以后的事。”
  戈不邪一听之下,总算是稍稍放心了。
  两人在月夜中奔到一段石岸,那儿有一条船,船不大,但船舱连着船尾,看上去一半有舱,另一半矮一截直到船首。
  戈不邪一看是一条船,心中想着:“是不是还要过了这条河呀,那是去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候,忽见段小玉双掌拍击三下。
  掌声虽然不大,但小船上立刻跳出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粗又壮,只看她两臂粗粗的便知道她有力量。
  规女人夺激段小玉身前车股一碗,道:“公主请指示。”
  段小玉道:“丘嬷嬷,你回家去吧,过两天再回来,这儿交给我!”
  那姓丘的女人猛抬头,道:“公主呀,船上缺吃少用,且容属下赶去办些吃喝送来。”
  段小玉道:“不用,你立刻回家去!”
  姓丘的嬷嬷道:“是,公主!”说完头不抬的立刻往远处斜坡那面奔去。
  姓丘的女人根本不敢多看段小玉,她更不敢细看一边站着的戈不邪。
  段小玉伸手拉住戈不邪,道:“想不到我们的新房在这条小小的破船上。”
  戈不邪笑笑,道:“天地有情天会笑,天地无情天会老,人若有情不计较,地老天荒爱到老,何必多计较。”
  他反而变得大方地拉了段小玉走上小船。
  两人低头入船舱中,一张棉被有余温,那是姓丘女人睡过的地方。
  棉被无香没关系,段小玉自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纸包,打开来放在舱门下面。于是,那一股子麝香味令人心旷神怡,再也不会有别的味道了。
  戈不邪闻了这香味起了反应,他的反应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
  他很自然的把棉被摊开,又很自然的双手搁在段小玉的香肩上。
  “叫我小玉吧,我的情郎!”
  “小玉,这是我们第三次在此情况之下了,我真怕再有人前来乱挥无情棒,拆了一对好鸳鸯。”
  段小玉道:“如果再有人前来扰乱我们,情郎呀,我会拼命杀了这人!”
  戈不邪心中一惊,今夜最好别再有人来。
  段小玉伸出双手,她为戈不邪解衣带。
  她上一回也动手为……那解衣带,有人说,女子如果真有情意对男人,她就会主动的为男人解衣宽带,温柔又自然。
  段小玉是温柔的,戈不邪心中感动,他想不到邪教之女如此多情。
  他再也不去怀疑段小玉对他的投情是有目的的,他相信段小玉不会是玩诈。
  段小玉也开始解自己衣带。
  先是,她拔去头上金簪,抖散一头秀发,缓缓地摇动双肩,抖落了一身罗衣。
  船舱中传来另一种香味,那是出自一个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
  戈不邪从未闻过这种香味,更令他难以自制。
  于是,他的手在对方的身上移动了。
  于是,船舱中传来低低的几声“啊……”
  没多久,一切变得很沉寂,仔细看,只有小船微微颠,稍稍晃。
  渭水河本来是呜咽的,只因天下在闹大乱,可是此刻就不一样,此刻的渭水河在发笑,笑那一对痴情的男女啊,为什么如此的疯狂。
  至于疯狂到什么程度? 船舱之中没有灯,实在看不清,看不清的事是不能乱说的。
  戈不邪又回到戈家园了,他心情愉快,精神焕发,走起路来好像在腾云驾雾一般。
  当他笑着走到前面大厅上,只见布浩、项愚、于乃合、方威虎几人都在座。
  两个老怪冷笑了。
  戈不邪更是乐淘淘地笑。
  老顽童布浩道:“去哪儿了?”
  戈不邪道:“布老呀,我说实话你不信,我说谎言你更会骂人,所以你也别问我,我也省力气。”
  项愚冷笑道:“小心中邪上洋当,小子!”
  戈不邪指着自己鼻尖,道:“我会是个轻易上当的人,哈……”
  忽地,于乃合道:“戈公子,可否让于某人为你把把脉象?”
  戈不邪道:“我又没病没痛,把的什么脉象?”
  “哈……”于乃合笑了。
  布浩道:“为你把脉也不是坏事吧!”
  戈不邪笑笑,道:“也好,咱们这是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他把左臂往桌面上一放,笑道:“来吧,且看你的高深医道是如何的了不起。”
  于乃合搭上两指压在戈不邪的腕门,他闭目沉思,面色凝重,忽地脱手一笑,道:“戈公子快去睡觉吧!”                                               
  戈不邪笑笑,道:“我夜探石龙坡各处,当然累了,谁也会叫我去睡觉,你的医道真神!”
  于乃合笑笑,道:“你的脉象很明显,内功仍在,气血走虚,必是真元丧失,八九是同女人有过一番大战……哈哈……我是说在床上的大战。”
  戈不邪一听之下,大吃一惊,道:“真神!”
  布浩大吼一声:“你同那女人搅和在一起了呀,小子,你的命不长久了。”
  项愚大叫:“小子,从实招来!”
  戈不邪道:“招什么? 如果我曾同女人搂搂抱抱,也是正常呀!”
  于乃合道:“非搂搂抱抱,而是真刀真枪玩真的,我敢断言呐,戈公子!”
  戈不邪苦笑了。
  他对方成虎道:“快上酒菜来,午时已到了。”
  他这是顾左右而言他,却也对了两老怪的脾胃,两人已哈哈笑了。
  方成虎命郭来发几人把一应吃的送入前面大厅上。这几天,戈家园已整理得整齐有序了,看起来又显得是个大户人家的样子。
  苟孝子几人站在大厅廊上没进来,几个人在厅外听那郭来发在说话。
  外面的话提到咸阳城内四方镖局在比武招亲之事,早已被戈不邪听到了。
  戈不邪并不把李老虎擂台比武招亲之事放在心上,陪同三个老人在大厅上吃喝着,忽地方成虎走近戈不邪身前,他勉强一笑,道:“少爷,有句话不知我这个管事的该不该问少爷。”
  戈不邪道:“方管事,有什么话尽管问。”
  方成虎道:“请问少爷,是不是决心在戈家园落户生根响!”
  戈不邪想笑,道:“这儿本是我的家呀!”
  方成虎道:“有家就应有个女主人,少爷,那才像个家呀!”
  戈不邪道:“好哇,你这管事的管到主子头上了。”
  方成虎道:“不是管主子,而是关心主子,少爷,属下陪你走一趟咸阳城,怎么样?”
  戈不邪道:“去咸阳城做什么?”
  方成虎道:“少爷,如今李总镖头正在为他的女儿李英英比武招亲,那李英英人长得美,是咸阳城的大美人,她的功夫高,我也打她不过。少爷,咱们这儿正需要有功夫的女主人来主持戈家园的内务之事,机会难得,少爷呀,何不前去试一试!”
  戈不邪淡淡地道:“以后再说吧!”
  方成虎道:“擂台三天就收场,明天是最后一天,这两天除了一个疯子去捣蛋,没人敢上擂台去挑战。”
  戈不邪道:“疯子!”
  方威虎道:“好像就是那个独行大盗牛耀明。”
  戈不邪一听,笑啦。
  忽听布浩道:“我两老前去如何?”
  方成虎道:“两老功夫自然无话可说,但两老年纪太大,失去比武资格。”
  布浩道:“我们根本不打算结什么婚了,我两老怪早就决心绝子绝孙了,还结他娘的什么婚!”
  方成虎道:“那么两老为何去比武?”
  老顽童布浩道:“无他,代这小子出马呀!”
  戈不邪一听,吃一惊,道:“什么? 代打? 算了,两老神仙省省力气吧!”
  布浩道:“不行,明天一定去打擂台。”
  戈不邪道:“你们两老上擂台,李老虎就会变成病猫,他女儿上前叫你们一声老爷爷。我的老天爷,台下的观众会骂你两人老不死、老色鬼、老王八,老混蛋,老……”
  “你住口!”项愚吼叱:“你小子是不是藉此机会骂我两老怪呀,你小子忘了什么叫尊老敬贤了!”
  戈不邪道:“我哪儿敢呀,我只是……”
  老顽童布浩道:“你别管那么多,明天陪你去咸阳城,你上去只管打擂台。”
  项愚接道:“你若不听话,我两老轮班看守你,叫你没有一点儿机会去会那个妖女!”
  他此言一出,戈不邪一怔!
  布浩道:“怎么样,干不干?”
  戈不邪道:“石龙坡那面是正事,去打的什么擂台呀,没得倒是误了正经事。”
  布浩道:“你错了,讨个老婆也是正经事。”
  戈不邪道:“两位老神仙,不如我去咸阳看情况,如果情况可以,我出手,但不能讨人家李姑娘做太太。”
  布浩道:“我们大伙一起去,不怕你小子要赖皮!”
  戈不邪无奈地道:“你们吃吧,喝吧,我要回屋内歇着啦,累了一夜!”
  “你自找快乐,活该!”布浩嘿嘿又道:“讨个老婆管管你也妙!”
  他这话,显然已经知道他已同段仁明的女儿段小玉混在一起了。
  戈不邪往二道大厅上走去,心中实在不太愉快。
  他应该很愉快的。
  他只要想起小船舱内与段小玉搂抱在一起的“各种动作”,他就会发自内心的微笑。
  如果这时候叫他去为另外一个女子打擂台,老实说、他实在无此心清。
  然而无论怎么样,戈不邪还是硬起头皮走一趟咸阳城,那真的是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苦差事”。
  四方镖局的锣声已响,大街上也是最热闹的时分,听得锣声的人们又开始往四方镖局大门口围过去。
  今天已是第三天,如果没结果,李老虎就会对方成虎与郭来发两人不高兴了。
  只因为摆这个擂台的目的,就是要把戈不邪引上门,李英英的心中一直想与戈不邪较量,如果戈不邪的武功胜过她,李英英就算找到意中人了。
  放眼望过去,四方源局门口至少聚集了五六百人之多,个个翘首看着大院中的擂台,附近还有人爬在墙头与房顶上,来一个居高临下看得远。
  咸阳城为什么来了这么多的人? 那是因为昨日出现个疯子来闹台。
  大伙已把看比武的事放在第二,首先还是想看看那个疯子。
  疯子来了才会更热闹。
  妙的是,“关中独行大盗”牛耀明早就来了。
  如果说得更真切,姓牛的根本没有走,他弄些吃的上了房,睡在屋脊上一整夜。
  牛耀明是被锣声吵醒的。
  牛耀明在屋脊上笑哈哈:“娘的老皮,今天我要娶新娘了,哈……”
  牛耀明的笑声大,立刻有人大声叫:“你们看,疯子上了屋,快下来了!”
  大伙只见这牛耀明就睡在四方镖局的屋顶上,怪了,他就不怕摔下来。
  更怪的是,四方镖局有高手,姓牛的在房顶上一夜,他们竟然不知道。
  锣声把姓牛的吵醒了,只见他哇哇怪叫着飞扑而下,几个弹跃间,人已到了擂台上了。
  观众几曾见过这种了不起的真功夫,人刀翻飞,自那么高的屋脊上飞跃,立刻间便是一个“满堂彩”叫起来:“好哇,好哇!”
  四方源局的人火大了,还好哇,疯子来闹场,今天又是最后一天,有什么好的?
  牛耀明冲上擂台大声吼:“老婆,老婆,快快比武当我老婆,哈……”
  他双手抱刀等着杀,李老虎大吼一声跳出来。
  李总镖头忿怒地叱道:“姓牛的,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是个疯子?”
  牛耀明回叱:“你是谁,你是疯子,我不是,我是来比武招亲的,哈……招亲讨个老婆的,哈……”
  牛耀明回身直逼面色泛青的李英英,他吃吃地笑,笑的充满了邪味。
  李老虎不再按规矩行事了。
  对付疯子,他还管什么规矩呀,大吼一声:“打败我李老虎,我的女儿你带走!”
  随着他这一声吼,斜着一刀劈上去,刀风起处,一道寒芒直逼过来,牛耀明那一刀回杀得及时,当的一声阻住了李老虎那要命的一刀。
  于是,两个人干上了。
  擂台上两个人都是刀,互砍互劈各自有一套。
  观战的人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却又鸦雀无声的挤在门外街上看。
  这时候如果有人说句话,那是弓吓起别人注意的。
  这时候还真的有人开了口:“哈,一个使的是陕南李家八卦刀法,还算有那么一点点的火候,娘的,另一人却以五台山伏虎刀法杀起来,半斤八两有得杀的了!”
  这话说的是行家话,因为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及老顽童布浩是也!
  项愚当然也来了,他听了老顽童的话,跟着一声冷笑,道:“学了那么一点狗屁功夫,就扛着一把唬人刀走天下,等捡便宜欺压土包子。”
  他拍拍一边的戈不邪,又道:“上去吧,别叫你未来的老岳丈同那疯子杀个两败俱伤。”
  戈不邪道:“说好了的,我只来收拾那个独行大盗牛耀明,别的事……”
  项愚道:“上去呀,再不出手我抛你上去!”
  戈不邪无奈地道:“两位老神仙,你们强人所难呀,这不是让我上刀山吗?”
  布浩笑笑道:“男找女上刀山,女找男下油锅,天下男女免不了的要上刀山下油锅,除了三个人。”
  戈不邪道:“哪三人?”
  布浩道:“你师百灵子与我两老怪三人也,哈……”
  戈不邪随同百灵子在终南山习艺七年,从未见过师父百灵子同任何女子说过话,也未有女人找过师父,这可以证明老顽童的话不是吹嘘。
  方成虎在戈不邪身后,低声道:“少爷,早晚少不了要上台,还是尽早上去吧,何必见到血光出现才上去?”
  戈不邪一想也是,一旦有死伤,自己再上台去,就更见凄极了
  只见他双肩一晃拔身起,相距七八丈远,他老弟来一个“悟空搏龙云里翻”,呼的一声自观众头上飞过去,单足点在擂台边沿,人已挺立在台上了。
  只这个身法,这个恰到妙处地站立,已足以赢得一个满场喝彩了。
  大伙齐声叫,对打对杀的两人分开了。
  李老虎见来了戈不邪,心中那股子喜悦,几乎忍不住的要叫一声妙了。
  李英英在一边看得清,这也是第二次看到戈不邪的轻功妙招,她的双目亮丽了。
  自从牛耀明赶来闹场,李姑娘就不曾出现过笑容。
  此刻她不但有笑容,而且激动。
  牛耀明见奔来个“插花”的,也不看来的什么人,他狂吼一声:“杀!”
  牛耀明那阴狠的一刀,分明要把戈不邪齐中一分为二,若换别人,便是闪躲也必被砍成重伤。
  戈不邪本来只打算把牛耀明赶走了事,但姓牛的这一刀引得他火大了。
  只因为戈不邪也曾解过他的危,厉世元与了冲天两人合杀他,戈不邪插过手。
  可是疯子怎么会记得过去? 疯子只有直觉中的反应,那是反人性的病。
  只见戈不邪左掌拍在刀背上,身子疾族中,人已到了牛耀明侧背,就听“砰”的一声起处,打得牛耀明摇头晃脑三大虚步。
  那是他眼冒金星但未见他的头上流血。
  这一棍打了个大肉包,却不流血,这就靠真功夫了。
  戈不邪心中明白,人家这是摆擂台比武招亲,不合出现血腥场面,是以他只叫牛耀明头上出现大肉包而不会流出血来。
  戈不邪这一棍打得巧,打得观众们又是一声“好!”
  牛耀明大怒,单足踏实一声怪吼:“牛大爷要把你碎尸万段!”
  什么样的疯子,还是知道自己身上的痛苦,只有一种疯子,那是自虐性的疯子,这样的疯子会用刀子在自己身上放血。
  牛耀明不是,他也并非天生疯子,他是中了毒。
  他此刻舞出一片刀光直往戈不邪罩上去,戈不邪以为这一棍应该把这独行大盗打跑的,不料反而引发姓牛的牛性大发,挥刀杀过来。
  戈不邪咬牙怒叱:“打烂你的狗头!”
  随着他这一声低叱,人已撞入刀芒之中,立刻间,就听得叮当两声,牛耀明的刀落在擂台上,他狂叫一声:“我不要老婆了,逃呀!”
  他也不看台下有那么多的人,一跃而落下去,吓的台下人忙往两边闪开,让出一条小路。
  牛耀明往咸阳城外逃走,戈不邪不停留,他大叫一声:“我看你往那儿跑!”
  他追下去了,擂台上,李老虎大叫:“穷寇莫追呀,戈公子快回来,回来比武招亲呐!”
  他也不管人多,大叫着要戈不邪回来。
  戈不邪听到装没听到,他追的很巧妙。
  他可以很快的追上牛耀明,但他却追了个“安全距离”不即不离。
  牛耀明边跑边叫:“快逃哟,不要不要了!”
  他快如衔风行,戈不邪相距三丈远。这两人出了咸阳城,守城的军士也发愣,因为两人的身法太快了,还未及拦阻,两人已出城几十丈外了。
  牛耀明奔跑是漫无目的的,他奔到了渭水河。
  渭水河就在咸阳南方两三里处,到了水边他回头,见了戈不邪持棍走来,就地抓了个大石头,又冲上去了。
  戈不邪一见,大吼一声:“你找死!”
  只见他怒冲而上,牛耀明的石头尚未出手,突觉上身一麻,他立刻僵直的站着不动了。
  戈不邪封了牛耀明的涌泉,反手一棍戳在牛耀明的曲池,当的一声石头落地。
  戈不邪站在牛耀明的面前,笑了。
  “姓牛的,你他娘的也不怕官家抓你,你是大盗呀,敢往城里跑?”
  他边骂边自牛耀明的身上搜找。
  戈不邪在搜找那颗毒珠,他果然自牛耀明的内衣袋中把那颗宝珠找到。
  戈不邪也怕沾上毒,急急忙忙的把毒珠搁在石头上。
  从外表上看去,那真的是一颗完美的大珍珠,不论是形状,色泽,光辉强度,都是上上之品,然而——
  戈不邪冷冷地看着毒珠,再看看牛耀明,他忽地吃吃笑了。
  这世上人们都爱宝,有的爱宝成癖,可是到了后来却与宝玩人又有什么两样?
  一个人拥了太多的宝物,就不信这人吃喝睡会舒服,说不定还会意来杀身之祸,真是何苦?
  牛耀明只不过抢了一颗毒珠,人已变成这样,他本人还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悲。
  戈不邪一棍打在牛耀明的身上,打得牛耀明一哆嗦,牛耀明愣头愣脑地吼道:“你干什么?”
  当他看看两手,发觉刀不见了。
  “唯,我的刀呢?”
  戈不邪道:“你上擂台去抢亲呀!”
  牛耀明吼道:“放屁,牛大爷独来独往,从不打算要什么老婆,抢的什么亲? 胡说八道!”
  戈不邪笑笑,道:“你的刀被我打落在擂台上,这事你真的忘了?”
  “你少唬牛大爷!”
  戈不邪已知道这独行大盗牛耀明真的清醒了。

  第八章 摘禁果渭水河上

  戈不邪道:“姓牛的,你这些天干的什么事,你知不知道?”
  牛耀明道:“老子干什么,关你何干!”
  戈不邪道:“你抢了厉世元与丁冲天两人的珠子。哈,你却救了他两人!”
  一怔间,牛耀明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戈不邪的一足踩在石头上,他对牛耀明道:“你所夺到手中的宝珠,实是毒珠,早被天魔教动过手的假珠,你还暗自沾沾自喜呀!”
  牛耀明一听,忙去内衣袋中找那毒珠,戈不邪冷笑了:“别找了,我便全盘的告诉你,那座石壕内的所有宝物,全是假的,也全都淬过毒,谁取来谁发疯,而你已疯了多天了。你此刻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对不对?”牛耀明道:“难怪我见他们百善堂两个家伙在自相残杀,给我制造机会!”
  戈不邪道:“他们现在不会再自相残杀了,而且内心也正自感谢你姓牛的代替他们发疯,哈……”
  牛耀明道:“胡说,还有代人发疯的呀!”
  戈不邪道:“你就代了冲天他两人发了疯,姓牛的,如果你再把毒珠送还百善堂,他们绝不会再伸手接,因为他们不想发疯。”
  他在石上单足提起,只见那毒珠美的十分诱人。
  戈不邪道:“你还会再据为己有吗?”
  牛耀明一瞪眼,他伸手一半又收回手,道:“他娘的,天魔教的人真不是东西!”
  戈不邪道:“我也不敢取在手中,我这是当你的面,把这毒珠毁了,免得再有人为它发疯!”
  就在牛耀明一愣间,听得戈不邪的足下发出一声碎裂之声,等到戈不邪把足抬起来,毒珠已成粉碎。
  他对牛耀明道:“你的杀人刀在咸阳城四方镖局的擂台上,你自去拿回来!”
  他边说边回头走,牛耀明道:“我怎么回咸阳呀,我的身份是大盗,我……”
  戈不邪道:“你已经去过两次了,再多一次也无妨。”
  他顿了一下,又笑笑,道:“常言说的妙,强盗沿街走,无赃不定罪,若要你的刀,自去拿!”
  牛耀明一听也点头了。
  戈不邪特别提醒牛耀明快去取刀,他当然是有用意的,而且很妙。
  戈不邪不进咸阳城,他转而往戈家园方向走去。
  戈不邪解了李老虎的危,自然有别人上台比武招亲。
  那牛耀明果然一路又奔回咸阳城,他一冲又上了那座擂台上。
  李老虎一批镖局的人见他又回来,以为戈不邪中了他的毒手,立刻把牛耀明围住了。
  就在这时候,老顽童一飞而到,李老虎一看立刻恭迎上去:“欢迎,欢迎!”
  布浩叱道:“我老头儿不是来比武招亲的。”
  他走到牛耀明面前,道:“小盗,戈小于呢?”
  他口称大盗为小盗,显然不把牛耀明当一回事。
  但牛耀明已神志清醒了。
  他对布浩道:“老头,你很想知道?”
  牛耀明道:“那得叫他们先把我那吃饭家伙还我!”
  布浩冷笑道:“你的吃饭家伙不人流。”他转而对李老虎又道:“把他的刀还他!”
  李老虎再是不愿意,也只有照办。
  就在牛耀明刚接过刀,远处来了一彪人马,来的人马真不少,全是官衙来的人。
  来人大声吼叫:“抓强盗呀!”
  布浩已抓住牛耀明,道:“快说,戈小子怎样了,不说老夫把你交给官家!”
  牛耀明力挣未挣脱,他急得大叫:“那小子回家去了,你放手!”
  布浩放手笑了。
  那牛耀明一声大吼:“逃啊!”
  这一回叫的很清醒,没有失心疯,只见他穿房越脊往城外奔逃,官差们一路追出城去了。
  四方镖局经过这么一闹,再也没有心情比武招亲了,收摊了吧!
  李英英气得三天不出房门。
  戈不邪没有回去戈家园,他改道去了渭水河与那条小河交界口,那儿有条小船,他与段小玉曾在小船上缠绵排恻,交颈而眠,那是令他此生难忘的。
  戈不邪刚走到河岸边,小船舱中忽地露出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段小玉是也!
  戈不邪惊喜地奔上前去,段小玉也迎在船边,这两人又拥抱在一起。
  没有多言,就如同上一回一样,两人只有动作———细腻的动作,很有致的彼此抚摸着。
  这两人走人小船舱,只见小船舱内的东西已换了新的,而且略见干净。
  戈不邪终于开口了:“我想你,我只有来此回忆。”
  段小玉道:“你走了,我也走了,但我走了一半路又回来了!”
  她贴在戈不邪胸前,又道:“我们分手的时候,没有相约再见的时候。我没有问,你也没有说,只想着那美好而短暂的一夜,足堪此生回味,可是……”
  她微抬头,又道:“可是我们是人呐,是人就免不了贪念,所以一夜太少了,生生世世更好,所以……”
  戈不邪道:“小玉,我也有同样的想法,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又在一起了。”
  段小玉道:“我们要把握住美好时光,就像是真的夫妻一样。”
  戈不邪道:“小玉,真正成为夫妻的人,也不会有我们此刻这么恩爱。夫妻本来是人生向往的归宿,可是夫妻之间却少不了义务,夹杂着庸俗的生活羁绊,那是很无聊的事情,便也冲淡了爱情的花香。”
  他轻吻着怀中的段小玉,又道:“我们要纯真的爱情,天真无邪又浪漫的爱情,我们……”
  段小玉忽地抱紧了戈不邪,她冲动的宛如一头小花猫般狂咬着。
  “把我吃了吧,否则我吃掉你!”
  戈不邪回应的是用力搂抱,然后,他伸手在船舱附近,一把抓住船绳子猛一抖,那小船立刻往河中漂去了。
  段小玉发出饥渴的吃吃笑,她撒娇地道:“你把我掳走了,你把我掳去什么地方嘛!”
  戈不邪道:“掳去一个美丽的地方,哈……”
  段小玉道:“远离石龙坡,也远离你那戈家园!”
  戈不邪道:“是的,我们任邀游,顺流去长安!”
  “嘻……”段小玉愉快地笑了。
  那条小船漂得不快,偶尔还会撞碰岸边,但船上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那是一条空船。
  只不过船舱中可没有空。
  船舱中在翻腾、在欢笑,在制造出人生最大的欢乐,否则为什么会发出那种窒人的低喘声。
  真可惜,可惜从岸上看不清船舱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妙事情。
  看不清就不能胡言乱说,其实聪明的人只要深入去思索,也就了然于胸怀了。
  小厢房内,传来低低的声音:“看,又来了,一双……晤,两只已坐在那儿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苟孝子是也!
  苟孝子对他老婆庞氏低声地指着小窗外说。那庞氏隔着小窗看出去,井边沿已坐了七只老狐。
  等到苟孝子再看出去,已有十几只出现在井边。
  灰色蒙蒙的夜色中,只见群狐跳到了院中,集中在井边沿,实在令苟孝子夫妻两人相当烦恼。
  夫妻两人带来的狗也不管用,反而咬自己人,这种怪事也算得天下奇闻了。
  那庞氏道:“当家的,我想出个办法了。”
  苟孝子道:“什么办法?”
  “用火烧,狐怕火呀,它们最是爱惜一身狐毛。”
  苟孝子道:“好,咱们悄悄燃上火把,冲出去烧它们个焦头烂额。”
  这夫妻两人在小房中取火把,每人两只拿手中,小厢门刚开启,火把还未燃上,忽的一团灰影出现,那灰影一声尖尖低叱声,宛如狐叫,随之出手疾点。庞氏挥掌只一半,人已与她的丈夫两人倒在小房门内了。
  那灰影立刻拉上小房门,两个跳跃,到了墙边。
  这灰影撮唇怪叫,随之有个汉子跳过墙,这汉子四下看,”然后走到水井边。
  另一灰影也出现了,这灰影正是少女丁玲。
  只听她对那汉子道:“你等等,等教师爷回来了,再下去!”
  那人指着大院,道:“这院中的暗桩都拔了?”
  丁玲道:“只有那两个男女,倒下了!”
  那人一听,先自剥下外套,露出一身紧身衣来。原来早已准备了要下水的。
  不旋踵间,廊上闪出灰衣老人,这人正是白洪。
  姓白的乃是驯狐师,他在井边一看,道:“徐勇,狐儿们围在此地,那是这井中有东西,你下去,潜入水中仔细搜,一定有宝物。”
  他把辘上的绳头交在那叫徐勇的手中,又道:“你们南边来的人物,水中功夫了得,今夜倒要瞧瞧!”
  姓徐的一笑,道:“白老爷子,咱们在陆上的功夫,比你老就差一大截。”
  他把绳索缠腰间,人已开始往井中沉下去了。
  他们这里忙的紧,等着查看井中宝。
  这井中当然有宝,戈家有五大箱金银珠宝就藏在这口井下面一边的水洞中,知道机关的人,只要错开几块石砖,便立刻会发现有个水洞。
  戈不邪就是循水洞进入藏宝洞中取了两个金元宝与二百两银子才上来。
  如今这徐勇往那冷嗖嗖的水下沉去了。
  井边沿,白洪与丁玲两人低头看,群狐也挤的一闪一晃的快要跌下去似的。
  就在这时候,黑暗的后墙外一棵大树上,有两个人窃窃笑。
  只听一人笑呵呵地道:“老顽童,真有你的!”
  “老项呀,这点鬼门道,何足挂齿!”
  原来是老顽童布浩与力拔山项愚两人。
  就听布浩低声笑笑,道:“那小子不知溜到什么地方去了,人家挖宝挖到他家里来了,他小子还在梦游呐!”
  项愚道:“西北道上驯兽师白洪在此,他驯出的狐狸必然能助天魔教找出宝物,这些狐狸夜夜来此,那证明井中有宝,哈……这家伙要上当了!”
  布浩道:“准叫他们大笑着回去,然后垂头丧气地走回来。”
  “然后呢?”
  “然后咱两人再揍人!”
  这两老怪在树上闲聊着,忽的井口传来水花声:“有了,有了,快接着!”
  只见那徐勇吃力地提了个油布袋一挺一挺的提到了井口外。
  白洪先接过来,他打算先打开来仔细看,丁玲却摇手道:”
  “快,咱们快回去,回去再打开!”
  徐勇解下绳索,披上外衫,扛了油袋就往墙外掠出去,白洪后面帮忙抬,高兴得直哈哈。
  丁玲口中发出低啸,率领着群狐便往外飞去,一时间,戈家后大院中一片沉寂。
  布浩与项愚两人并未回到戈家园,他两老远远地跟在人狐后面盯上了。
  这两老怪一心要看这些狐与人躲在什么地方。
  只不过当他两老怪追踪到一片近小河的林中之后,忽地听得嗖嗖之声,一听就知道是弓箭声。
  天黑看不清,再大的本事也有顾忌,就在两老怪一,怔间,远处的人孤不见了。
  布浩冷笑道:“天魔教有防备,太好了,咱们双方就在这石龙坡斗一斗谁的道行高!”
  他对项愚道:“走,咱们守住井边等他们!”
  项愚点头同意了。
  这两老又奔回戈家园,项愚忽然惊呼一声,道:“快呀,差一点出人命!”
  布浩道:“在这儿人命不值钱。”
  项愚道:“他们夫妻不能死,那女人烧得一手很好吃的下酒菜。”
  只不过戈不邪火来了,他又取出降魔棍。
  照一般而言,牛耀明应认识这根棍因为他吃过这根根的苦头。不料,牛耀明举刀狂杀,引得戈不邪大怒。
  布浩与项愚急急的走到苟家夫妻两人的小房间,只见这对夫妻口吐白沫躺在地上。
  两人的身边放有火种,那老顽童道:“差一点坏了我的大事。”
  项愚出掌,拍活了苟孝子夫妻两人。
  庞氏当先爬起来,尖声道:“怎么啦,怎么啦!”
  苟孝子也怔怔地道:“原来是两位老神仙开我们玩笑呀,哎呀,怪难受的!”
  布浩叱道:“不是我们开什么玩笑,我老人家不会对你夫妻出手,快上床躺着别出声。”
  苟孝子拉了庞氏就上床去了。
  只不过,布浩与项愚两人守在小房中到天明,再也不见有什么狐狸出现。
  两个老怪虽然未等到有人狐再出现,但两老怪仍然哈哈笑着回房睡觉去了。
  走进房门,才听项愚笑吃吃地道:“老顽童,不知那唐玉看到一大包人头骷髅以后,会是什么个表情!”
  老顽童布浩道:“喜怒哀乐之中,肯定是怒不可遏,火冒三丈,哈……”
  原来这两老怪把一大包人头骨层层包妥抛入井底,白洪与丁玲当然不知道,以为是宝物了。

  ※※        ※※        ※※
  那是一辆四马拖拉的素彩大车,徐徐的拉向石龙坡这面来了。
  除了素彩车之后,还跟了二十四骑兵在车后,有个身穿白袍的武士模样人指着石龙坡,山不知说了什么话,就见大车停下来了。
  车后面,二十四名骑在马上的武士,忽地拍马直往石龙坡驶去。远远看过去,只见这二十四名快马由石龙坡绕行五七次,然后又飞驶入石龙坡后的墓场坟堆,便在那巨大的石壕前梭巡一遍,最后才又驶到戈家园。
  六骑快马刚在戈家园的大门口上场于上停下来,斜刺里,那位白袍武士赶到了。
  有个骑士道:“少将军,没找到!”
  另一骑士道:“这儿只有一片乱坟堆,别的什么也没有了。”
  白袍武士惊讶地道:“不可能,一百二十名护从军士送葬来此,不可能没有一点痕迹!”
  他指指戈家园大门,又道:“好像已住了人,这儿本应是无人住的,上前叫门。”
  立刻有个武士跳下马,走上台阶去拍门。
  门内传来杜和尚的声音,道:“哪一位?”
  他哗啦一声拉开门,见是鞑子武士,立刻心中吃一惊,张大了眼睛。
  那朝,鞑子兵又比鞑子武士矮一级,有刘子武士,表示他们不但武功髙,而且纯。
  纯者,乃世代胡人且又正宗者,也属于贵族胡人。
  此刻这批鞑子武士,只一看就知道“纯种”。
  叫门的鞑子很客气,笑着开口了:“请问这儿不是已收归官家了? 怎么还住人?”
  杜和尚道:“官爷,这儿姓戈,世代住的姓戈。”
  “你姓戈?”
  回以笑容,杜和尚道:“我不姓戈,我是戈家长工打杂的。”
  那位鞑子武士又问:“请问前不久有一批官兵送葬来此,大约有一百二十名官兵,他们开挖的新坟在什么地方,你们住在附近,应知道吧!”
  杜和尚道:“我们……没见过。”
  那靴子武士一怔,回头看那白袍武士,只见白袍武士面色凝重,咬牙出声。
  另一鞑子武士道:“不会是改在别的地方了吧?”
  又有一人道:“少将军,还是去咸阳城找守备问一问,他们应该知道。”
  忽见那白袍武士走到门下,冲着杜和尚叱道:“石龙坡已划为禁地,你们胆敢回来住在这里。一百二十名官兵,还有陪葬的三辆大车与人员,怎么会消失不见!”
  他指着门内,又道:“把你的主子叫出来!”
  杜和尚道:“我们戈少爷已两天未回来了”。”
  那白袍武士冷笑道:“如果找不到我们的人,你们都该死!”
  他猛回身,沉吼一声:“走!”
  这些人来是干什么的? 没有人知道。
  如果看看每匹马上还带了彩衣祭礼之类的东西,便不难明白,他们是前来祭坟的。
  如今江南已乱,沿江的几股人马,不出与元兵树抗,也彼此之间互杀,这前来的几个武士,大概是从南方归来的战斗武士。
  此刻,二十四名鞑子武士与那白地武士飞马到了素车前,一声尖吭的大吼中,这一队人马果然往咸阳城奔驶而去,掀起一溜黄土飞滚。

  ※※        ※※        ※※
  杜和尚噗通一声关上大门,他抹头就往大厅跑,光得找到方管事。郭来发正与曾蛋、方管事三人在二道院中种花草,修花树,用心整理呐!
  杜和尚大叫:“不得了啦,方管事!”
  方成虎道:“听到马蹄声,来了什么人?”
  杜和尚道:“来了要命的了!”
  他这么一吼,三人立刻把他围住了。
  方成虎道:“什么要命的?”
  杜和尚道:“二十四个鞑子武士,外加一个白袍将军,他们问的是这儿死了的一百二十名送葬的,为什么一个也不见了!”
  曾蛋道:“听过那回事。”
  方成虎道:“又不是咱们干的!”
  杜和尚道:“听那白袍将军说,石龙坡这儿早已划归官家,成了禁地,咱们住此地是犯法的!”
  方成虎一听,顿足道:“这一下麻烦大了。”
  郭来发道:“快去向戈少爷报告。”
  方成虎叹口气,道:“戈少爷已两大未见到他的人了,真不知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就在这时候,忽听大厅内传来老顽童的声音:“怎么,这小子还未回来呀!”
  四人抬头看,布浩走出大厅来,方成虎道:“老爷子,不好的!”
  布浩道:“住在鬼地方,怎么会好?”
  方成虎走过去,道:“老爷子,元兵又来了!”
  布浩道:“刚才的马蹄声,听来不过二十几匹,有什么不好了。”
  方成虎道:“此地曾有一百二十名元兵失踪,这件事就快爆发了。”
  布浩道:“那是天魔教干的。”
  方威虎道:“可是鞑子们已把这儿划为禁地,包括咱们戈家园。”
  布浩道:“真不讲理,只凭他们一句话。”
  方成虎道:“鞑子们夺去汉人天下,戈家园这个弹丸之地,当然他们说了算。”
  布浩冷冷道:“那小子去什么地方了,怎么至今没回来,他大概不要他的这个家了。”
  项愚走出来了。
  “娘的,我老人家睡得好好的,你们外面吵什么,什么大不了的事,天塌啦!”
  方成虎道:“两位老爷子,太平日子不长久,我看是大祸要临头。”
  项愚却哈哈一笑;道:“方管事,天塌不用你去顶,快快把酒菜送来,哈……”
  曾蛋忽然插上一句,道:“我知道,那一百二十名鞑子兵全死了,你们忘了,上一回我被召去以后,累得我直叫,一群小鬼还哈哈笑。”
  杜和尚道:“对,是有这么一回事。”
  郭来发道:“你也看到小鬼了?”
  杜和尚指着曾蛋,道:“他说的,能有错?”
  是的,曾蛋是个阴阳使者,他如果倒地发了疯,这一方就会死了人。
  就在当天傍晚时分,从咸阳又开来二百名元兵,看上去这些元兵就是前不久曾到过石龙坡戈家园的那批人马。
  这一回不但来了二百名元兵,而且还跟来二十四名骑士,那位白袍将军也来了。
  仔细看去,这批人马还带了铁器之类的东西,不知是干什么的。
  七里半路不算远,但这些人走到天黑将近二更天。
  人马到了戈家园,这批人马似乎早已策划好如何对戈家园下手了。
  只见人马分四个方向分散开,有个着是土黄色绣个统字官服的人物,他走到那骑在马上直咬牙的白袍将军跟前,道:“少将军,你下命令,咱们行事。”
  他看看左右,又道:“是放火烧,还是拆,就凭少将军一句话了。”
  白袍将军看了一下四周,道:“原本是想放火烧,又听他们说,这一带风水属金土,再用火烧会于地脉,对埋在此地的人不利,水木才用火,称做阴阳调合。”
  那位官员道:“当初咱们对他们下手,也就是这块风水地太好了,会出奇才。”
  白袍将军面色一寒,道:“休提过去,扒!”
  扒就是扒房子,这也就是人们说的拆房子。
  那位军官又道:“扒了以后,把执的集中在这土场子上,然后再放一把火,断了他们再建造的希望。”
  白袍将军点点头,道:“这可以,拆就拆彻底!”
  只见那军官一声大吼:“给我拆,拆了以后木梁门窗桌椅板凳,一应家俱,全部堆到土场中央放火烧!”
  二百胡人元兵一听,没有一个吭一声,立刻间便往大门冲,十几个元兵的铁撬大钩带锄头,叮呀当的光就拆起戈家园的大门来。
  这时候,早已惊动了睡在大门下的曾蛋与郭来发两人,大叫一声奔回院子里,侧门内也奔出方成虎与杜和尚。
  杜和尚叫道:“他们拆房子来了。”
  方成虎--声叫:“快去二大厅,告诉的位老爷子,还有后院的苟家夫妻两人。”
  四个人拔腿往后逃,二道大厅上已不见了老顽童布浩与项愚两人,那位“高原药圣”于乃合也不见了。
  这三人不知何时已溜出戈家园去了。
  方成虎四人奔到后院中,立刻叫起苟孝子与他的老婆庞氏。
  方成虎四人发了急,开了后门后外冲,黑暗中有人大声吼:“抓住他们,别叫跑了!”
  方成虎几人一听更急,一溜烟奔入林子里,他们认准了方向往林中冲,追他们的人也有二十多,好像非拿人不可了。
  就在林中猛追赶,不稍放松的紧张时候,附近传来哦呀叫,叫的声音大极了。
  立刻有人呼叫:“在这儿,快捉住他们!”
  二十多名元兵,挥刀往发声之处杀过去,果然看到三条人影在一棵树下面。
  二十多名元兵抖个半圈围上去,挥刀就砍人。
  不料三个人影忽地拔身而起四丈高下,踩着树梢飞走了,而且还留下哈哈大笑声:“吓人呀,这是鬼呀!”
  二十几个元兵不杀了,有人叫道:“快回去,这个林子有邪魔!”
  这二十几个元兵拔腿就往林外的戈家园奔回去了。
  这时候,至少有五十几个元兵已爬上了大厅房脊上,只见又是铁钩又是凿子,又是锄头带长索,哗哗啦啦的把那么高大的正厅拆开了。
  有道是:“建之三年,毁之一旦。”
  又有人说:“建房难,扒房易!”
  如今这戈家园正应了这句话,三进老屋大院,四更天就消失不见了。
  五更天刚到,戈家园连废墟也比不上,平了,而且所有的墙也被掀倒,想再搭建,没墙怎么建?
  于是,一座堆得宛如小山丘的杂木家俱,有几个元兵把火把抛上去了。
  二百多名元兵已把所有能烧的全堆在刚刚燃起的大火堆上,再看那位白袍将军,让自嘿嘿冷笑不已。
  “哈……”
  有个人比白袍将军更得意,而且几乎笑得捧腹。
  她当然不会笑得捧腹,因为她是女人,而且她还是天魔教的夫人。
  是的,唐玉在大笑,因为她听到了报告:“官家把戈家园放火烧了!”
  唐玉笑道:“官家为我拔去眼中钉了,哈……”
  有个白衣女子道:“夫人,再也不会有人妨碍我们的工作了。”
  唐玉突然面色一寒,道:“小玉丫头,她呀,她是白费心机了。”
  一边的王嬷嬷道:“找个机会杀了那小子,大人,永除后患!”
  唐玉道:“且叫小玉快回来,再行计较。”
  王嬷嬷道:“属下立刻派人去叫小姐归来。”
  她很快的往外走去,面上一片不以为然的样子。
  渭水河上漂的那条船上,船舱中不时传来嘻笑声,就是不见人出来。
  若想知道船上的人在干什么,那就必须过去仔细瞧。
  现在就有一条快船自后追上来了。
  快船上两个大汉在撑船——使力的撑着。
  快船上另有两人在指挥,这两人一个是老太婆,另一个是白衣女子。
  这两人正是荷香与王嬷嬷。
  快船就快贴上漂着的船边了,荷香已当先开口叫起来:“小姐,小姐!”
  漂的小船上,舱门拉开一个缝,露出一张俏丽的长发垂直的女子脸,斜着妙目看过来。
  “小姐!”
  “你们追来干什么?”
  “夫人叫小姐立刻回去!”
  舱内的当然是段小玉,她那一融睫懒的样子,诱人至极也媚人心智。
  “有什么事吗?”
  快船上的荷香道:“是夫人的命令,有件十分紧急的事情,要小姐尽快赶回去,而且……”
  两条船已连结在一起,忽地段小玉身子缩回舱中,引得快船上四人一怔!
  就在王嬷嬷起身欲走过去的时候,船舱中传来几声十分“引人入胜”的吃吃笑。
  那是男女一同发出的笑声。
  唯有男女同笑,才真的令人发思欲之淫情。
  王嬷嬷一怔,自言自语地道:“他们玩真的了,这怎么可以!”
  荷香也走到王嬷嬷身边,她冷冷的低声道:“嬷嬷,怎么办? 假戏真做,我们……”
  王嬷嬷道:“杀了他!”
  这两人说话声音低,四只凶睛盯了小船舱。忽地,小舱中有了穿衣声,呼呼啦啦的显然戈不邪与段小玉两人在舱中过了神仙般的生活。
  这两天,他两人相对,过着原始中的原始生活,把衣衫当成了束缚他们自由的可憎之物,那种日子,是令人遐思的,依恋的,如果人们都是这样,多妙啊!
  可惜的是,人们设计出各种薄如蝉翼的布料,制做出小之又小的衣裤,就是无法打破牢固的旧思想,冲不出禁锢自由的牢笼,虽三点小衣,也只限于某个地方。
  现在,段小玉与戈不邪双双走出来了。
  两人抬头看,似乎已过了长安往东漂。
  戈不邪看到了王嬷嬷,也看到了荷香。
  荷香是那个睡在二道大厅暗屋中看似简尸的女子,他更知道,眼前这两人都曾要过他的命。
  戈不邪想到中的毒,那个俱有奇香的“天香玉翠”,差一点要了他的命。
  此刻应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之时,但戈不邪却微微笑,还向这两人点头打招呼。
  荷香见这光景,心中当然明白,自认吃了大亏,暗自在咬牙。
  王嬷嬷更阴,她暗自运功在右手五指,一旦出手,她必趁戈不邪不备,掐掉戈不邪的命根子。
  段小玉拢一拢长发,道:“我娘找我? 我娘她人呢?在哪儿?”
  荷香手一指,道:“小姐,就在上游等着呐,小姐尽快回去!”
  段小玉道:“大白天能办什么事?”
  王嬷嬷道:“小姐回去就知道,是个好消息,回去了,小姐必也高兴万分。”
  段小玉走向戈不邪,她以手摸着戈不邪的面颊,道:“我们过了几天神仙日子,真好!”
  戈不邪道:“此生难忘。”
  段小玉道:“我走了,我很快去戈家园找你!”
  戈不邪道:“我欢迎,更欢迎你把戈家园当成自己的家一样,常回去!”
  段小玉飞一般地上岸就走,头也不回。
  她以为唐玉在上游不远处等候她回去的。
  有她娘的召唤,她是不便与戈不邪在一起的,她当然也更不会乘船逆水行舟。
  段小玉走去不久,戈不邪也打算上岸了。
  戈不邪明白,这儿的两条船均属于大魔教的。
  戈不邪心中明白,天魔教真除了一个段小玉真心对他好以外,别的人都想剥他的皮。
  戈不邪正打算往岸上走,荷香打横拦住他。
  戈不邪一笑道:“姑娘,你又打算个什么?”
  荷香把手一挥,道:“与我们同船畅游!”
  只见两条船已往河心中央撑么,戈个邪笑了。
  王嬷嬷也笑了,笑的很阴。
  戈不邪道:“姑娘,同船畅游,培养感情你我之间……”
  王嬷嬷叱道:“你混蛋呀!”
  戈不邪道:“怎么骂人?”
  王嬷嬷道:“你不该拐骗我们姑娘两三大,你这可恶的小子!”
  戈不邪叹口气,道:“两位,常言道得好,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言伤人六月寒,我与段姑娘之间的事,干你屁事,两位……”
  荷香缓缓向戈不邪逼去,她双初吓垂,遮住双手,不知她的手上所持何物。
  再看王嬷嬷,右手五指如鹰爪,一伸一缩也逼上来,这光景已很明显了。
  戈不邪急摇手,道:“两位,别动手呀,这会伤祥和的!”
  王嬷嬷叱道:“自你出现那天起,早已经不祥和了,个小王八蛋,倒叫你活到现在还占尽了便宜。”
  戈不邪道:“喂,强梁不如商量,有话好说嘛,何必在河面上动刀子!”
  荷香吃的一声冷笑,道:“你怕死呀,哈……你怕死也免不了死。”
  她忽的双袖疾抖,便也抖出两点寒星劲射。
  随着这两把毒刀的射出,又一把尖刀指向戈不邪的肚皮捅过去。
  戈不邪不及多想,他站在舱门拔身在半空中,他那身法,就如同个会旋转的轮子,在半空中连着双翻滚,就见寒星咻咻自他的身下而过。
  不容他再多言,这是出手取他性命的搏杀。
  戈不邪在半空旋转筋斗中,降魔棍已拔在手上,当他双足刚点地,一双怪乎已快沾上他的双腿跟部了。
  戈不邪再也不多想,降魔棍打横疾点。
  王嬷嬷缩手疾甩,啧啧呼痛。
  荷香已大叫:“我们四人齐上,今天非杀了这小子不可!”
  两个撑船的也拔刀了。
  我把你们的小姐放在心上看在眼里,你们不要胡作非为呀!”
  荷香冷冷一笑,道:“你少作梦了,你这可恶的家伙,咱们小姐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呀!”
  她在戈不邪一怔间,又道:“你是一个十分狡猾的小混帐,咱们一时之间没有杀了你,所以小姐亲自出马对付你,你还真有一套呀!”
  戈不邪道:“那是你说的,段姑娘把身子也献给找了,我们都是真心的!”
  “哈……”荷香笑得很阴:“咱们教中教旨,只求目的不择手段,小子啊,你明白了吗?”
  戈不邪道:“就是为了戈家园?”
  荷香道:“谁稀罕你的戈家园!”
  又是一怔,戈不邪道:“那又为什么非杀我不可?”
  荷香道:“你装的什么糊涂,你妨碍了我们的工作,阻碍了我们的计划,所以你必须死!”
  王嬷嬷道:“荷香,你怎么如此多话。”
  王嬷嬷手背上挨了一棍之后老实多了,但她又欲扑杀过来。
  两个黑衣怒汉握刀从船头船尾围过来了。
  荷香道:“嬷嬷,他还能活着离开此船吗? 就大方些叫他做个明白鬼。”
  她冷视戈不邪,又道:“明白他是如何不该再千里迢迢重回这石龙坡。”
  戈不邪道:“我妨碍你们挖宝工作?”
  “我如果说,我也为挖空而来,你会不会吃惊?”
  他此言一出,王嬷嬷四人果然一愣。
  戈不邪却吃吃笑了。
  在这生死一战之际,存亡一时之间,他仍然能笑得自然,笑得舒畅,实在不简单。
  王嬷嬷忽地大吼一声:“今天这小子更要死,他也是为那四大巨壕的宝物而来呀!”
  荷香第二次发动,而且手上好象又出现那块水色长绢,那是有毒的长绢,能抖出毒物,叫人昏迷。
  戈不邪早就把鼻孔封闭了,当四人再向他扑杀而来的时候,他的回应闪掠出三个人影,虚实不定的身形,在刀绢之间飘浮,降魔棍撒出十九条棍影。
  于是,只听叮咚之声起自四面八方,而乱声之中,最后一记黑虎掏心,打得一个黑衣汉子口吐鲜血,飞落在河中
  另一黑衣汉子也被打落水中。
  王嬷嬷的头上又挨一棍,她的拐杖不见了,这老太太也真狠,与荷香同人也下了水,水中四人潜往小船底。
  戈不邪不等水中四人把船掀翻,他大吼一声拔身而飞起四丈高,一块木板已被他抛在远处水面上。
  戈不邪单足点在木板上,又是一个腾空而起。
  渭水到了这一段水急河窄,戈不邪只一个空翻人已上了岸边,他猛回头看,只见一条空船哗啦一声底朝天,立刻就见四个人自水底冒出水面来。
  水中的王嬷嬷指着岸上大叫:“他逃走了!”
  戈不邪却火大了,他拾起石头向四人砸过去,四个人在水中见石头打来,忙又潜入船下方,一路往下游漂去,一时之间不敢近岸。
  戈不邪回头就走,他心中惊讶,天凝教真厉害,沿着这条渭水河有他们的人马潜伏在暗处,随召随到,随时支援,水上陆上两方便。
  戈不邪也忿怒了,因为段小玉原来是骗他的,至少在荷香口中是这样。
  戈不邪一路往回走,这两天多以来,他过的是真正的神仙日子。
  至少他认为三天时光未虚度,当然,如果没有何香与王嬷嬷追来搅乱她(他)俩的春梦,那就堪称是完美的了。
  就快走到石龙坡了,隔着林子抬头看,戈不邪大吃一惊,怎么浓烟蔽天呀!
  戈不邪拔腿就奔过去了。
  他绕过山脚穿过老林,奔到冒烟地方,怔住了。
  他四下里看着,自言自语:“这是什么地方?”
  当他冲到一堆冒着浓烟的旁边,更是一惊:“我的戈家园呢?”
  戈不邪忽地长吼一声:“我的戈家园呐!”
  他发足狂奔,台阶、廊阶、穿堂道、花圃、大院。水井,这儿是他的家呀,房子怎么被人拆了?
  戈不邪顿足咬牙一声怪叫:“段小玉呀,我上了你的当了,我不爱你了,我恨死你了!”
  戈不邪发足狂奔,他冲过石龙坡,冲进乱坟堆,发了疯似的吼叫着:“段小玉,你出来,段小玉,你好无耻,你欺骗我的感情,毁了我的家园,你以为这样会把我戈不邪逼走?不,你休想,你们天魔教休想!”
  他叫着奔到了小河边,再由小河边奔进林子里,林中他更是狂吼大叫:“段小玉,你出来,让我们决一生死,赌一赌彼此造化,出来!”
  他狂吼着又出了林子,然后又往戈家园方向奔,当他经过那座巨石壕前面的时候,他双手击打着墓碑:“段小玉呀,我必杀了你!”
  他以为戈家园被拆,是天魔教利用他人不在而下的手,也就是说,段小玉勾紧了他,天魔教的人才会有机会对戈家三进大院下手。
  他怎知此刻段小玉听到了戈不邪的吼声,正自垂泪不已。
  段小玉几度挣扎要见戈不邪,均被段小玉她娘唐玉喝叱住了。
  现在,戈不邪又奔到那堆火烟仍在燃烧的士场边,忽地,他拔身奔到了水井边。
  水井下有他戈家的财宝,戈不邪只有看到井下的模样原样不动时,他才总算稍为安心。
  戈不邪当然不知道,他们戈家的财宝,差一点被那灰衣女丁玲率人盗走。
  戈不邪站在井边正发呆,忽地自附近闪出一个大姑娘。
  戈不邪以为是天魔教的人,立刻拔出降魔棍半个旋身间已往来人堵上去了。
  来的那位姑娘出刀,她不打话的仗刀就杀,而且是抖出陕南的李家八卦刀法。
  刀风呼啸,刃芒迸射,端的逼得戈不邪门展腾挪全用上了。
  等到戈不邪认出这个女子,他急忙大叫:“是你,李家姑娘!”
  姑娘正是李英英,她关上房门三天未出来,这天一早,她忍无可忍的非要找戈不邪斗一斗不可,为什么戈不邪不把她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女人就会使性子,李英英更会使性子。
  她来到了戈家园,发觉戈家园什么也没有了,真正是片瓦不留,寸木不存,便是砖墙也全部被挖了墙脚倒塌了。
  这是彻底毁了戈家园,想重建,那得多少钱。
  李英英要找戈不邪,她在这附近已找了两个时辰,如今那么巧的遇上戈不邪,她逮住机会了。
  李英英不开口,八卦刀直逼戈不邪。
  戈不邪见这保镖的女儿一个劲的对他出招,不由心中忿怒。
  他认为,我戈不邪又没得罪你们,还把个牛耀明打跑,应该感谢才是,怎么见面就是刀。
  戈不邪认为,必是有了什么误会。
  “姑娘,你住手,有话好说。”
  李英英道:“姓戈的,你出招,你只有先打败我!”
  “一口气,人争一口气。”
  “我得罪姑娘了?”
  李英英仍然刀出如风,道:“你什么话也不用多说,手底下见真章。”
  戈不邪开始不愉快了。
  “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
  李英英不开口,出刀带吼声:“杀,杀!”
  戈不邪忍无可忍了。
  “李姑娘,得罪了!”
  随着他这句话,降魔棍忽地一招老樵指路,那本是一招十分平常的一招,但戈不邪使来就不一样了。
  戈不邪的降魔棍甫出,立刻沾上了李英英砍来的一刀,刀棍相接,发出呛的一声响。
  “啊!”
  李英英的刀飞了,刀脱手飞去,她还不知道是怎么被棍击脱手的。
  戈不邪并不追打,他收棍,但面色木然。
  李英英忽地举拳,吼道:“接招!”
  戈不邪反手疾抓,他抓个正着,就在他用力一拉间,李英英撞入他的怀中了。
  李英英一手攀住戈不邪的肩头,俏面微扬,美目斜视,似挣不挣的把胸脯挺得高高的,那样于就表示,你能把我怎样? 吃掉我吗?
  戈不邪忽然想到段小玉,段小玉欺骗了他,把他诱离戈家园,再派人拆了他的家,手段太卑鄙了。
  戈不邪连带也对李英英没有好感了。
  他忽地把手一推,道:“你走吧,别来烦我!”
  原以为戈不邪会对她稍加安慰,却不料得到的是如此反应,李英英几乎落泪。
  “戈……相公,我就那么令你讨厌?”
  戈不邪心中一沉,淡淡地道:“李姑娘,就我眼下情况,戈家园已被人拆了,我还有什么心情呀,如果换了是你,你会再谈男女关系吗?”
  李英英黯然地道:“是的,戈相公,换了是我也一样痛苦,看来你比我更痛苦。”
  她缓缓地转身,又道:“我回去了,戈公子,如果有用得到我们四方镖局的时候,我们会全力以赴。”
  戈不邪忽地觉得自己不应如此对待这位受了羞辱与打击的姑娘,实有欠公道。
  “姑娘,回去吧,我记住姑娘的话了。”
  虽只简单一句,李英英似已满足了。
  李英英回头一瞥带微笑,戈不邪觉得她笑得很美,很甜,不似伪装。
  他现在就觉得段小玉的一切全是伪装的。
  看着李英英走远,戈不邪一个人又回到戈家园的那口大水井边沿,低头看了几眼,用辘辘淘上些井水,狠狠的往自己头上猛浇,宛似要洗去一身的霉气。
  忽地,他想到了两位前辈,又想到了方成虎几人,他们去了哪里?
  如果是死了,凭两位前辈的武功,除了被暗算之外,江湖上几已无人能对付他两老了。
  天魔教的教主段仁明来了吗?
  戈不邪一口气奔上石龙坡上面的那座祠堂里,他坐在门口四下看。
  石龙坡前面是已毁了的戈家园。
  石龙坡后面乃是一大片乱坟堆,远处的荒林,更远处的小河,这一切对于他而言,都是很熟悉不过的。
  再看向几里外的远方,那座圆形土山;有人说那儿接近秦阿房宫,可是谁也没有打算去挖开古墓。
  这时候,石龙坡四周不见任何动静,戈不邪正打算先回去,忽地远处传来鼓声咚咚,震撼山林,抬头看去,一队元兵正自大道上走来。
  击鼓的元兵身披红衫,头缠红布,鼓队后面一个素车,看样子是送葬的人来了。
  那年头,胡人送葬击鼓,苗人送葬敲锣,汉人送葬是吹喇叭。
  戈不邪见胡人往这儿来,立刻找了一棵大树躲起来,于是,一队元兵把素车上的棺材抬下车,一路抬进石龙坡上的那座祠堂里。
  大鼓阵分成两队,就在祠堂门口敲起来。
  戈不邪发觉,另有近百胡人转过一片林于不见了。
  这些胡人去了哪里? 戈不邪很想去看看,只是他怕被胡人发现,因为有一队胡人在四周巡视,光景是不许闲人出现在这一带。
  祠堂的擂鼓声咚咚响,五里外也可以听得到,鼓队在祠堂外不但敲得狂烈,擂台的汉子不时舞动着大鼓跳,跳得很有秩序,也好看,有银纸开始点燃,而且分成七堆点燃起来,熊熊的火焰飘起纸灰在石龙坡上空打旋,然后往坡下面飞飘而去。
  有法师身穿红衣在祠堂内来回走动,偶尔还会用个银器把盛着的洒洒向门外。
  戈不邪以为这是来埋葬的,顶多不过一个时辰就会结束走人,不料直到天色已黑,祠堂中已灯光外照,仍然不见有离开的迹象。
  就在他想不通为什么要如此之久的时候,忽见消失的近百人又出现了。
  这些人一旦出现,祠堂外的鼓声更见响彻,原本是分成两队的鼓手,如今合而为一的干起来了。
  有个喇嘛摇着招魂铃开始往祠堂外走出来。
  抬进祠堂的棺材,由十两人抬着跟在喇嘛后面,鼓队开道,转过斜坡,转入一道林深处。
  二十四个敲鼓的汉子分散开来,每三丈站立一人,把个斜坡围起来。
  外围更有二百元兵执戈把守,那喇嘛走在棺材前面,缓缓地进入林中不见了。
  “夜幕低垂,鼓声大震,多少飞鸟上了天,吱吱叫着不敢飞下来。
  这鼓声惊鸟也惊人,闲人休想闯进来。
  这批人折腾到二更天过后,才见有人把吃的分给每一个人,戈不邪顿觉饥肠辘辘,是的,他几乎一天未进食。
  戈不邪飞身下了树,他正打算接近斜坡再细瞧,忽的耳边响起蚁语声:“好小子,你疯到什么地方去了,总算叫我老人家把你找到了。”
  “前辈!”
  “别多说了,快回去那个大井边附近。”
  戈不邪一听大井边,立刻拔身就跑,一口气奔到被拆的大院子后院地方。
  果然,附近断崖下有个人,戈不邪走近前,老顽童已对他沉声道:“你疯得家也不要了!”
  戈不邪冲着布法一礼,道:“老神仙,我片瓦无存了,惨呀!”
  布浩道:“你找那魔女去风流了,是不是?”
  戈不邪道:“我要杀了她!”
  布浩道:“把人家玩了以后厌了,还要杀人家呀!”
  戈不邪道:“天魔教用美人计趁我离开戈家园,暗中却派人拆了我的家。”
  他咬牙切齿,又道:“老神仙,我就是在这儿等,等着收拾天魔教的人,等着杀了那魔女!”
  布浩一听,叱道:“好个浑小子,你胡说些什么呀!”
  戈不邪一愣道:“我恨死段小玉了,我要杀了她!”
  布浩道:“这关段小玉何干?”
  戈不邪道:“你老怎么又护着这魔女了!”
  布浩道:“江湖事要是非分明,是非不分祸无穷,我对天魔教没好感,可是拆去戈家园的并非天魔教人的手。”
  戈不邪一愣,道:“那会是谁?”
  布浩一指,指向石龙坡那一面,道:“是他们,拨子们干的!”
  戈不邪道:“不是天魔教人拆了我的家?”
  布浩道:“当时除了你这位主人不在,我们全部的人都在,方管事们差一点被抓去。”
  戈不邪反手拔出降魔棍,怒道:“我要打烂他们的头,娘的,可恶啊!”
  布浩低叱道:“你少叱唬,鞑子们已在汉人头上作恶了八十年了,你如果再出手,那一百二十个元兵的死,这笔帐就会算在你的人头上。”
  戈不邪道:“你老的意思是………”
  布浩道:“我们想了又想,怕你糊糊涂涂的惹上麻烦,才由我前来找你,果然被我找到了,快跟我回去,这儿暂时不能来了。”
  布浩道:“胡人出葬,尤其是王公将军出葬,绝对禁止有人窥探,若被发现,必被他们追杀。”
  他指着远处,又道:“你听到那鼓声吗? 叫人躲开呀,少走近看热闹。”
  戈不邪道:“我还打算接近去看个究竟呐!”
  布浩道:“外三层,内三层,便是个蚂蚁也休想接近放棺之地。”
  他再一次的对戈不邪道:“走!”
  戈不邪道:“唉,是我误会段姑娘了。”
  “你不叫她魔女了?”
  “她受了冤枉了。”
  两人相继走过断垣,黑暗中忽见十几只狐狸又出现了,十多只大狐狸又奔到了井边。
  布浩忽对戈不邪道:“快躲,有人来了!”
  两人闪身贴地,躲在那道倒了,大半的砖墙下,果然,只见一个灰衣姑娘与一个老者追着狐狸也到了井边。
  就听灰衣女道:“教师爷,你看,它们又来到这儿了,气死人了!”
  那老者低头井中看,有点不相信地道:“这井下必有宝物,要不然狐儿们不会一而再的找来井边。”
  灰衣女道:“上一回捞去一包人头骨,挨了夫人一顿骂,你老还不死心呀!”
  那老者道:“我相信我调教的狐儿们,真宝人地五丈,它们就能嗅出来。”
  灰衣女道:“徐勇不会再来帮我们了。”
  徐勇者,乃浪里白条是也,南方来的水中高手。
  忽听老者道:“必要时老夫只好亲自下水了,就不信狐儿们失灵。”
  忽的,黑暗中走来两个人。
  是的,戈不邪与布浩两人走来了。
  两个人非来不可,本来布浩还拦住戈不邪,此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戈不邪直言告诉布浩,戈家的财产尽藏在井内机关中。
  布浩一听之下,他也愣了!
  本来他不相信狐狸寻宝之事,但此刻他不得不相信这回事,真的是天下奇闻实不奇,只因未遇上。
  布浩不但对戈中邪的行动同意,而且还比了个下重手人狐不留的手势。
  戈不邪点头了。
  这两人一到了井边,灰衣姑娘当先发觉,她一跃而起,尖声叱道:“什么人?”
  那老者白洪打横闪身,立刻发觉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瘦而面红的老人。
  白洪不开口,当先出掌拍出。
  白洪的掌风发出呼啸,却听得一声“咔”。
  “哎呀!”白洪的右臂已拆,立刻垂了下来,他就是不知道红面老人是怎么出招的。
  白洪上身不动,足下忽地上踢,如被踢中更好,否则,敌人闪开,他就有机会逃走。
  岂料他这一踢,如踢在铁板之上一般,一条右腿也被震断了。
  至此,白洪明白,这红面老者是来要他的命了。
  白洪厉叫:“丁姑娘快走!”
  难了。
  再看那十几只老狐狸,它们不动,似乎在等。
  它们习惯于吃人脑,当然不会走开。
  忽地一声凄厉惨叫,白洪被布浩踢到了半空,噗通一声摔下地,只那么一挺就不动了。
  灰衣女急了,她尖啸如鬼泣,立刻间,十几只老狐发动了,纷纷往布浩与戈不邪扑咬过去。
  戈不邪本在犹豫,他实不忍对这灰衣女下毒手,尤其听到拆他家园的并非是天魔教人所为之后,更不想要灰衣女之命,但这灰衣女役使群狐向他咬来,令他心中发火。
  戈不郅大吼一声:“杀!”
  立刻间,灰衣女的背上重重的挨了一棍,打得她一个踉跄,爬伏在地上。
  戈不邪舞起降魔棍,打得十几只老狐死了一地。
  灰衣女吐着鲜血爬了一半,戈不邪忽然地挥棍又打过来了。
  这一声吼叫是女子声音,戈不邪一听怔住了!
  戈不邪也不知布浩何时不见了。
  只不过一怔之间,黑暗中走来六个人,这其中就有那王嬷嬷与荷香两人在内。
  戈不邪仔细看,来的是唐玉与四香女婢,也是江湖人称的四香罗刹。
  那唐玉走到井边低头看,不由大怒,叱道:“你这小子,手段忒毒,狐狸也杀。”
  戈不邪道:“比之天魔教来,我这点手段瞠乎其后远矣!”
  唐玉双目厉芒一热,但当她发觉白洪已死,咬牙道:“你还杀了国师爷!”
  灰衣女道:“夫人,有个老头打死了国师爷!”唐玉一呆,道:“必是那两个老不死的也来了。”
  她口中的老不死,指的就是布法与项愚两人。
  忽地,唐玉指着大水井,道:“戈小子,你知道这座水井中藏有宝物?”
  戈不邪道:“宝物没听过,小时候听老人家说过,这座井中泥沙可以淘出些沙金来,我家淘过,只是太少了,以后也就没有再淘了。”
  唐玉转向灰衣女道:“听到没有,看你高兴的样子,我们有时间淘金吗?”
  灰衣姑娘丁玲低下了头。
  唐玉忽对戈不邪道:“戈小子,我知道你同我女儿的事,这件事你怎么解决?”
  她指指大片戈家园,又道:“我看你如今是一文不值,光棍一条,你有什么力量养我的宝贝女儿?”
  戈不邪道:“我还没打算成家……”
  唐玉道:“放屁,你既没打算成家,为什么同我的女儿混在小船上不下来,你这混帐小子!”
  戈不邪道:“我们是两情相悦呀!”
  唐玉叱道:“相悦到女子怀孕怎么办?”
  戈不邪道:“真要怀孕,那就结婚!”
  唐玉道:“这话是你说的!”
  戈不邪道:“我的话掷地有声!”
  唐玉道:“那好,你先投入我教吧,我自不会叫你失望的。”
  “投入天魔教?”
  “怎么,你不愿意?”她指着石龙坡那面,又道:“如果我们联手,我打算立刻消灭鞑子们,小子,他们可是拆了你家屋子的仇人呀!”
  戈不邪道:“若是要投人天魔教,那就等小玉姑娘真的怀孕以后,我会不请自去。”
  唐玉道:“你这小子真狡猾呀!”
  戈不邪却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得也很急,真怕被唐玉追上来。
  戈不邪一口气奔出四五里,远处已见咸阳城,城门就快关上了。
  戈不邪就快走到城门了,忽见一大群百善堂的人聚集在城门口闹哄哄的在吵架。
  城门外至少来了四五百人之众,有几个汉子在同守门的理论,为什么不叫他们进城去。
  那守城门的三个军士用铁链紧了城门,有个健壮的兵士大叫:“你们这些叫化子,咸阳城来了近千个叫化子,大街上店铺廊下睡满了你们这些吃了睡的懒虫,再放你们进城,要造反了,快滚!”
  戈不邪听得清,他由西城门转去东城门,不料东城门也挤了一百多叫化子,正在叫嚷着要进城。
  戈不邪见这光景,忽然想到枉冲天与厉世元两人说的话了。
  丁冲天上一回说过,他不会就此罢手,死了百善堂那么多兄弟,这个仇是非报不可。
  丁冲天与厉世元,上一回率领五百多百善堂兄弟,不料墓中盗出的宝物被人附了毒,弄了个自相残杀死了一百多兄弟,丁冲天与厉世元两人难过极了。
  他们这一回发动秦川各路兄弟,一下子来了千人之众,可也把咸阳这座不大的小城弄了个人满为患。
  戈不邪不走城门,凭他的功夫,小小咸阳城是不会难住他的。
  戈不邪找了个城墙角,两个起落过了城墙,一路往高升客栈走来。
  他刚走到高升客栈附近,忽然间,只见方成虎与一个女子站在门口附近。
  戈不邪仔细看,见是李英英,这时候这两人在说些什么? 不由今戈不邪怀疑起来。
  戈不邪把双掌附在耳边,他运起“天耳神功”,那是江湖上少有的玄门武功。
  渐渐的,有了声音传过来。
  “小姐,我与郭来发一起为戈公子办事,当然想的是宝物,机会是有,时机未到。”
  “方师父,我关心的是戈家园被拆的事,担心他会就此离开咸阳,一去不再回来。”
  “难道小姐真的爱上戈公子了?”
  “我不否认。”
  方威虎道:“千万别在感情漩涡里陷下去,因为我好像看出来了。”
  “你看出什么不对?”
  “戈公子如果想讨一房妻子早讨了,他不是的,必然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
  “我认为他也是为了盗宝而来,只是他不明说。”
  李英英道:“人人都想盗宝,我爹也在动脑筋,我爹他鼓励我与戈公子接近,目的就是想拉戈公子与他合作,可是我不想欺瞒戈公子,感情就是感情。”
  “小姐,你真的爱上戈公子了?”
  “所以我来见见你,想多知道一些他的事情。”
  方成虎道:“这几日不见他的面,好像听说他同天魔教的公主在一起。小姐,千万别惹上天魔教。”
  李英英道:“这也是我为他担心的地方,怕他上了当,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方威虎道:“回去吧,小姐,街上来了这么多叫花子,我认为百善堂打算要大干一场了。”
  李英英转身就走,方成虎摇摇头,也回高升客栈了,他如今仍是方管事,大家重聚在客栈后。
  戈不邪心中沉沉的,李英英果然对他动了真感情。
  他宁愿李英英对他是假意,因为他心中对段小玉又升起了热乎乎的爱意。
  段小玉并未欺骗他的感情,如果段小玉再出现,他会立刻与之遨游他乡。
  戈不邪推门走进去,只见他的伙计们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喝。
  方成虎也刚坐下,见了戈不邪,立刻拉了椅子,道:“少爷快坐下,一起吃喝。”
  戈不邪早饿惨了,也不多言,取了吃的就往口中塞,那方成虎对戈不邪道:“公子呀,戈家园被人还根拔除了!”
  戈不邪道:“我知道。”
  曾蛋道:“是鞑子们干的!”
  方成虎道:“戈家园完了,公子,咱们以后怎么办?比方说住什么地方?”
  戈不邪道:“房子被拆可以再盖呀!”
  方成虎道:“那要花很多银子。”
  戈不邪道:“银子是我的事,咱们住在高升客栈,一切花费依旧。”
  方威虎道:“公子,戈家园还能去吗? 官家说,那地方划为禁区了。”
  戈不邪冷冷一笑,道:“鞑子们能撑多久?”
  方成虎一听,愣了,是的,南方已乱,北方也平安不了多久,胡人被驱,汉室重光,戈家园当然又是戈不邪的产业了。
  戈不邪又回到那间小客房中去了,他也不向两个老怪打招呼,倒头便睡。
  这时候,老顽童布浩与项愚、于乃合在房中密谈,那于乃合已决心同这两老在一起了。
  这位高原药圣这几天关上房门在调治着一种化毒九,那是为了对付天魔教用的。
  天魔教教主夫人唐玉,出身四川唐门,她不但会施法术,更以她那三味毒火毒杀了不少江湖高手。
  老顽童与项愚两老怪也多少忌讳唐玉的手段。
  布浩等于乃合回到自己房间,才轻声细语地对项愚道;“老项,有件事惰你应知道。”
  项愚道:“老布,应该知道的事情必重要,快说吧!”
  布浩道:“刚才于大夫在,我不能说,我等他走了才告诉你,千万不能叫第三人知道。”
  项愚道:“什么事?”
  布浩道:“戈家后院中的那口水井。”
  “水井? 怎么了?”
  布浩道:“戈小子告诉我,他们戈家历代存的宝物金银全都藏在水井下。”
  项愚道:“难怪了,咱们的一应吃喝不成问题,原来他小子有银子。”
  顿了一下,又道:“这件事情是重要,老顽童,你我两人多留意,别叫天魔教的人找到那地方。”
  布浩道:“差一点被天魔教的人找到。”
  项愚愣然道:“糟了!”
  布浩道:“所幸那小子与我及时发现,嗨,我把一个驯狐的老家伙摆平了,那些会找宝的狐狸与一个役狐女子,全数交由戈小子处理了。”
  项愚一听更吃一惊,布浩便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项愚想了一下,道:“老顽童,过不了多久,水井还是会有人注意的。”
  布浩道:“所以我两老要多注意了。”
  两个老怪在商量,忽然方成虎找来了。
  方成虎与李老虎并肩走到房门口,李老虎已哈哈笑着,道:“寅夜造访两位前辈,抱歉,抱歉!”
  布浩道:“既知抱歉就别来。”
  李老虎与方成虎两人进入房中,李老虎重重一礼,笑笑道:“事关重要,只好抱歉。”
  布浩道:“什么事?”
  李老虎道:“两件事情。”
  “说!”
  “其一,戈家园被官兵们拆了,李某心急两老没处安身,所以前来请两老来我的镖局作上宾。”
  他一笑,又道:“其二,我有好酒呀,两老去了,自然是好酒上桌。”
  布浩道:“我们不走镖。”
  李老虎道:“我已暂时不接镖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方今天下不太平,鸡鸣狗盗之辈到处横行,加之江湖例规沦丧,后生小辈不把前辈放在眼里,大伙都想当王呀!”
  项愚道:“所以你不干了。”
  李老虎道:“要保就保太平镖。”
  布浩道:“李总镖头,你对我两老十分恭敬,可是我们也不能白吃白住,这么办,等过一天再下决定。”
  项愚道:“万一我们同官兵杀起来,李总镖头呀,我们拍拍屁股走活人,你就惨了!”
  他指指外面,又道:“你有家有业,拖家带眷一大串,官家万一找上你,怎么办?”
  李老虎听得一怔,关于这一点,李老虎确实未想过。
  老顽童道:“有个人我想你必认识。”
  李老虎道:“谁?”
  布法道:“高原药圣于乃合。”
  李老虎一听大怒,拍着巴掌吼起来。
  “他娘的,大夫他不当,跑去六盘山落草为寇当大盗,他与那河套野龙侯天霸结成伙,上一次所幸遇上两位前辈伸援手。”
  项愚一笑,道:“你还记得那回事呀!” 
  李老虎道:“死了几名趟子手,怎会忘记。”
  项愚道:“李总镖头,此人与那候大霸一伙,实为打击胡人而为,他们拦劫胡人财物,只援南方沿江义军,如今暂与我两老住在一起。李老虎,就你两人相提并论,人家于大夫为的是大我,你为小我,对不对?”
  李老虎道:“这话怎么说?”
  项愚道:“李老虎,你难道没有打那盗宝的主意?嘿……我老人家面前,你瞒我不过的。”
  李老虎心中开骂:“两个老奸难侍候。”
  李老虎哈哈一笑,道:“天下人人爱宝,我却取之有道,江湖人人贪财,我李老虎不夺不义之财,两位前辈,我仍然想请两位去我四方镖局喝几杯!”
  他顿了一下,又道:“至于那位大夫……”
  忽地门口进来一个人,正是那于乃合。
  李老虎一见上前就抓衣服:“贼强盗,你还敢道咸阳城呀!”
  于乃合却淡淡一笑,道:“总镖头,刚才听到两位老神仙提到大我与小我,于某忍不住要来见见总源头。”
  李老虎道:“你找死!”
  于乃合道:“于某不在乎,有生就有死,何必太计较,老实说,于某本与南边的义军在       ,某的连络人乃方国珍帐下谋士。”

  他看看一边的布浩、项愚与方成虎,淡淡一笑,又道:“胡虏入主中原八十春,汉人受尽欺压,命如草芥,似此生活,生而何欢,死又何惧!”
  他有些慷慨激昂地又道:“我们组织突袭队,专门打击鞑子们,胡人掠去不少宝物往漠北,我们就在六盘山大道上拦劫,掠来的东西再送去南方充军切,不入私囊。李总镖头呀,我们的工作就是大我,你押镖的工作,那只能算是小我!”
  李老虎冷笑道:“南方沿江有义军,就我所知他们不团结,他们彼此也在争地盘,相互残杀。那方国珍。陈友谅、张士诚,还有个叫朱元璋,他们都自称义军,我看全是不对劲!”
  于乃合道:“你的话不错,两老也以此话提醒我,所以我跟随在两老身后,且等认出谁是真命天子,那时候再全力以赴为汉室。”
  布浩与项愚也点头,李老虎出怔住了!
  李老虎缓缓松手,叹口气,道:“于大夫,本要抓你去衙门,可是,你说服我了。”
  于乃合笑道:“习武者当执干戈以维汉族社稷,李总镖头仍是英雄。”
  李老虎道:“别给李某人戴高帽,我没有那么伟大,我他娘的平凡得紧!”
  他重重抱拳,道:“明日请各位喝酒!”
  李老虎走了,多少有些窝囊。
  方成虎跟出高升客栈外:“总镖头,戈家园已拆,我与郭来发两人仍被留下来,总镖头有什么指示?”
  李老虎就在街角站定,他左右看看没人,这才低声对方成虎道:“你是一头夜猫子,你也进过坟墓,这些天凭你的经验,看不出真正的宝物放在什么地方?”
  方成虎道:“总镖头,我夜夜去探墓,我发觉天魔教的人忽而一大批,忽而三两个,有时候一大群狐狸乱窜,就是不知道这么多狐狸是干什么的。”
  李老虎听得很仔细,他点着头。
  方成虎又道:“总镖头,戈不邪这小子,他不是回来重振家业的。”
  双目一亮,李老虎道:“是吗?”
  “你的理由是什么?”
  方成虎道:“首先,戈家园住下来以后,戈不邪并不打算娶妻生子,而是夜夜去探坟,时时在察墓,死了那么多的人,他眉头也不皱……”
  顿了一下,听到李老虎的嗯声,方成虎才又道:“凭小姐的容貌,戈不邪想也不想她,而与天魔教的段小玉混在一起。总镖头,你想一想,他会去爱那魔女呀,还
  不是为了利用,因为天魔教在挖宝呀!”
  李老虎一怔,道:“照你这么说,戈不邪与两个老怪物才是最可怕的挖宝人了。”
  方成虎道:“我看是错不了。”
  李老虎道:“难怪了,我们摆下三天擂台,戈不邪那小子根本不上台,他还是为了那个独行大盗牛耀明才突然上台,然后又匆匆地追下擂台,原来个中有原因呀!”
  方成虎道:“从种种迹象显示,戈不邪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石龙坡下的宝物。”
  李老虎拍拍方成虎的肩头,道:“方兄弟,干得好,你继续的盯紧了,咱们总是会有机会的。”
  方成虎点点头,他忽对满街躺着的叫化子嘿嘿两声。
  李老虎道:“听说这些百善堂兄弟们,前后已死了不少人,他们是前仆后继卯上了。”
  方成虎道:“要喝井水先淘井,天下没有白吃的蛋,他们知道宝不易得,但希望不能放弃,至于死了人,那是小事一件,因为化子命不值钱,死了用席卷。”
  两个人分手了,方成虎直到李老虎走远,他才远看四方慢慢步走回高升客栈。
  方成虎回到房间中,苟孝子与杜和尚。郭来发与庞氏,四个人围坐在大桌边喝酒呐!
  方成虎拉了椅子坐下来。
  庞氏为方成虎把酒斟上,笑道:“咱们不干活儿,天天住客栈还喝酒,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方成虎却问道:“曾蛋人呢?”
  庞氏道:“鬼使召他去了。”
  方成虎猛一看,只见曾蛋又口吐白沫打哆嗦,一副癫痫的模样。
  杜和尚道:“去了很久了,娘的,不知又是谁死了,也不知这一回死了多少人。”
  方成虎道:“曾蛋活过来以后,咱们问问他!”
  苟孝子道:“曾蛋是个大忙人呀!”
  他说得对,阳间要干活,阴间当鬼差,曾蛋是阴阳人物,他两边要干活。

  第九章 百善堂大举出动

  宝鸡百善堂的兄弟们,从那八百里秦川各州县往咸阳城集中,五七天之中集了三千多人,这是流民,灾荒之年,就是灾民。
  虽然还未达荒年,但已是离兵荒马乱不远了。
  咸阳城有多大,突然来了这么多叫化子,别的不提,一共七家大户开膳堂,每天早晚两顿杂粮稀粥,三千多化子排队吃粥。
  化子们每人一个大木碗,只不过木碗好像人的头壳那么大,也只是分到一勺子粥。
  百善堂的人志不在这碗粥,他们心中想的是石龙坡那面的大石窟里四座墓。
  对于那个大石壕,丁冲天与厉世元发誓不再进去了,因为两次进入上了两次当。
  这一回他们号召八百里秦川百善堂的兄弟们,当然,丁冲天也把召集大家的目的说给大伙知道,百善堂兄弟们穷怕了,听说盗宝,谁不争先恐后赶来呀!
  丁冲天与厉世元有经验了,他们派出人马,先在石龙坡踩探,先是回报有官兵,后又回报戈家园消失了。
  官兵惹不起,化子们暂时聚集在咸阳城,戈家园消失实在叫了冲天与厉世元两人吃一惊!
  偌大一个戈家园,怎么会消失的?
  这天过午不久,有探子回报,石龙坡那面的官兵们撤走了,而且还押着一辆素车驶往长安。
  这是好消息,丁冲天与厉世元两人早就要去看一看戈家园怎么会消失了的。
  更重要的乃是对付天魔教,凭他们的人马三千多人,足可以把石龙坡占满。
  丁冲天这是要大干一场了,而且下了决心,非要挖到宝物不可。
  百善堂的人马也配备了各种刨挖工具,人多好办事,三千多兄弟齐动手,非把石龙坡翻身不可!
  于是,这天天色刚黑,百善堂的兄弟们一拥出了咸阳城,一时间咸阳城的人们好像除了心腹大患似的,因为人们真怕这批化子们会造反。
  消息传到高升客栈,戈不邪正在同方成虎几人,商议下一步如何回石龙坡,床上躺的曾蛋,昏迷两天未起来,不时地大叫一声:“他娘的!”
  郭来发对戈不邪道:“少爷呀,百善堂的人走了,他们去了石龙坡。”
  戈不邪一听,立刻吩咐:“你们在客栈别出去,专门侍候三位老人家。”
  如今又多了一个于乃合,自然是三位老人了。
  戈不邪匆匆地出门去了,他心中忘不下戈家园,尤其是后院的那口大井,井中藏的是戈家历代存放的财宝与金银,绝不能被这群化子发现。
  戈不邪担心的就是这一件事,所以他匆匆地出了咸阳城奔去石龙坡了。
  三更天还未到,石龙坡那面忽然来了三千多百善堂的兄弟,为首的了冲天与厉世元两人站在戈家园的旧址上发了呆。
  厉世无道:“怪呀,才几天不见,那么一大片房舍完蛋了,真可惜!”
  丁冲天道:“能赶走戈不邪与那两个老怪的,必是官家人,官家才会有此大手笔。”
  厉世无道:“大掌堂,咱们今夜来一个速战速决。”
  丁冲天道:“怎么说?”
  厉世元道:“今夜来了三千多兄弟,人多手多主意多,咱们不用找宝物,干脆,大伙动手挖,挖开所有的坟墓,总会找到寻宝秘道,大掌堂,你认为如何?”
  丁冲天想了一下,道:“也行,咱们就算找不到秘道,至少有不少坟墓中藏有宝。”
  这两人彼此一合计,立刻把十二路分堂掌堂的召到戈家的那个土场上。
  宝鸡百善堂属下一共十二路分堂,那得从东算到西。
  东面的由武关算起,这中间还有龙驹寨,阑关到长安,过了长安到扶风,再由宝鸡到凤翔,大散关也有一处分堂,还有那延安到黄陵,各路分堂人数也不等,可也全都听命于宝鸡总堂指挥。
  丁冲天把计划简单地说出来,各路分堂立刻动手去干起来。
  石龙坡后是乱坟堆,埋了不少人,人姓怎么死的,如何埋的,却无人知道。
  戈家园空宅七八年,八年前这儿是座翠绿山坡,便是石龙坡上的祠堂也没有,戈不邪记得石龙坡上是三棵老柏树,人们叫那三棵老树是“福禄寿三星”。
  八年后树不见了,变成一座孤零零的祠堂。
  现在,百善堂来了三千多人,大伙一拥来到乱坟上,只听一声大吼:“挖!”
  随着这一声开挖,无数锄头铁铲,叮呀咚的挖起来,几十只火把照得一片红光,人们已不把死人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了。
  百善堂化子人物,个个穷光蛋,向鬼讨小钱,就听有人哇哇叫:“不怨天,不怨地,不怨兄弟我挖你,只因年头不好过,兄弟们伸手借几个。”
  于是,叮呀当的到处在狂挖。
  于是,有人大声叫起来:“怎么是空的!”
  一个叫空没关系,接连着都在叫同样的“怎么是空的?”
  丁冲天与厉世元、八大护法全愣了。
  丁冲天奔上,只见破棺之后是空棺,这种怪事太出人意外了。
  厉世元一路看了上百座坟,有的不但是空棺,甚至连棺材也没有,只是一座小土丘。
  丁冲天见所有的坟全是空的,他也愣住了。
  有个半百汉子走过来:“大掌堂,邪门呀,会不会死人也会躲藏呀!”
  丁冲天叱道:“胡说,死尸会躲呀,没听说过!”
  有几十人围上来,大伙齐声道:“怪呀!”
  那半百汉子又道:“没有尸也没有宝,埋个空棺干什么? 难道这是骗人的?”
  忽见厉世元奔过来。道:“对,这是骗人的!”
  他四下里看了一下,又道:“这是骗咱们挖墓盗宝的,目的是在保护真正埋有宝物的墓窟,哈……”
  他这么一笑,丁冲天立刻也笑了。
  又听那半百老人道:“两位大掌堂还笑呀,兄弟们千里迢迢聚一起,为的就是,阳来挖宝,如今每个棺内是空棺,大伙白忙一场,还笑得出来呀!”
  丁冲天道:“老李呀,你是长安来的,你们也来了千人,算是我百善堂第一大分堂,怎么不深入一层想一想,你就笑了。”
  姓李的老者道:“我笑不出来。”
  丁冲天道:“你想想,谁会吃撑了没事干,弄些棺材埋地下,那是有目的的呀!”
  姓李的老人道:“什么目的?”
  丁冲天道:“故布疑阵,掩护真的宝壕。”
  一边的厉世元接道:“人们来盗墓,不会有太多的人,十个八个算是人多的,他们尽挖些宝坟,认为上当就会转移阵地,别的地方去挖了,哈……咱们来了三千人,一夜之间,挖尽了这一片乱坟堆,没有挖到没关系,再找也就容易找到了,一旦找到,那也正是大伙发财的一刻,老李呀,我这么一说你明白了吧!”
  姓李的双手拍巴掌,笑呵呵地道:“两位大掌堂有见地、有智慧,一说咱们就明白了,哈……挖,把这座小山坡挖个翻身,兄弟们非挖到宝不可!”
  百善堂兄弟们听到大掌堂的这个解说,无不精神百倍,几处分堂的人马举着家伙散开来,光景真要围住石龙坡,把这座山坡翻个身了。
  有人在附近埋起铁锅造饭了,挖墓不能饿着肚子干,累了一夜要吃饭。
  就在天色甫透出鱼肚白,忽然间一簇簇的箭雨射过来、中箭的人还不知什么地方射来的箭,就莫名其妙地倒下去了,立刻间传来狂吼声,好像来自四面八方。
  百善堂的兄弟们乱了。
  丁冲天与厉世元两人累了一夜,两人轮班休息,刚刚躺进草窝里,忽听凄厉惨噪声来自四面八方,立刻跳起来四下看,只见是东北角,西北角,各有上百弓箭手,弄了个犄角之势射过来。
  两人再细看,我的妈呀,全是鞑子兵呀!
  丁冲天与厉世元两人就不明白,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批鞑子兵。
  其实这批鞑子兵早几天就来了,石龙坡内有工程在进行,他们是外围戒严的。
  别说是来盗墓,便是接近也不许。
  三千多百善堂兄弟是个大数目,二更天来时早就被鞑子们发现了。
  只不过他们有计谋,黑夜射箭看不准,天亮来一个突袭,先把人员分配妥,等着天稍放亮再动手。
  如今双方接上手,石龙坡后先是一阵惊慌马乱,凄叫声连天响,丁冲天大吼:“兄弟们,杀鞑子呀!”
  百善堂的兄弟们已倒地二百多人,见这光景,又听丁冲天的吼叫声,火了,大伙发一声喊:
  狂吼中,有两个分堂堂主叫的声音更大:“兄弟们,举起棺材板当挡箭牌呀!”
  这真是反应快,说得妙,坟墓挖出那么多的棺材板,这个节骨眼正用得着。
  只见百善堂兄弟们五七人抬起一块棺材板举在前面就往那些弓箭手们奔上去了。
  远远看去,奇景呀!
  就好像一大片会飞的棺材往两个地方冲去。
  有了棺材板抵挡,弓箭手们尽找对方F三路直射,那已是效果不彰了。
  厉世元在林子一边振臂高呼:“兄弟们,杀呀!”
  “杀啊!”
  人们似已发了狂,不要命地冲上去了。
  忽然间,有个人影猛一掠,一下子到了丁冲天面前,丁冲天吃一惊,但当他看清楚这人,不由双目一亮。
  “是你,戈兄弟!”
  戈不邪来了。
  其实戈不邪早就来了,他为这种人多的气势感动得坐在远处仔细观,当他发现那么多的墓全是空的,他也弄糊涂了,这是为什么?
  还有一件事,令戈不邪搞不懂,为什么不见一个天魔教的人出现?
  戈不邪知道这批百善堂的兄弟,怕是白忙一夜了,于是他五更天未到就转回咸阳城去了。
  戈不邪只关心他的那口大水井,因为井中有他戈家的宝藏,只要水井无恙,别的事情他是不在乎的。
  但当他发觉咸阳守备率领那么多鞑子兵往石龙坡奔来的时候,他吃一惊!
  戈不邪不进咸阳城了,他飞一般的又回到了石龙坡,他不能见这么多的人死在鞑子兵手上。
  于是,他找到了丁冲天,也找到了厉世元。

  ※※        ※※        ※※
  丁冲天见是戈不邪,苦笑道:“兄弟,咱们这一次非要挖到宝物不可!”
  厉世无道:“不挖到宝物绝不松手,娘的,你见过那么多的空棺吗? 骗死人不偿命呀!”
  戈不邪忽地一声吼叱:“别做发财梦了,快逃吧!”
  丁冲天道:“什么? 逃?”
  厉世元道:“三千多兄弟也,我们人多,你叫咱们逃,你发烧了?”
  戈不邪道:“大批鞑子兵,骑射全有,正由咸阳守备率领着,浩浩荡荡地杀来了,你们还在做发财梦呀!”
  丁冲天与厉世元齐吃一惊!
  丁冲天看看正自冲上斜坡的兄弟们,那股子勇气,令他感动。
  厉世元道:“咸阳守备怎么知道的? 怪了!”
  丁冲天道:“难道有奸细?”
  戈不邪道:“此地到咸阳,只有七里半,你们大举前来挖墓,人家鞑子不是傻瓜蛋,暗中自会派人去咸阳叫援军。”
  他叹口气,又道:“鞑子们善骑射,有组织,你们却是一群乌合之众,聪明的,赶快走,依我看往南逃,过了渭水河逃往终南山。”
  丁冲天道:“不甘心呐!”
  戈不邪道:“躲过今天还有明天呀,两位当家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厉世元抬头看,哦,天空中棺材飞起来了,只见百善堂兄弟们抬起棺木就往敌人砸过去,一时间那景象十分壮观又吓人。
  原是拔刀扑杀的诞子们,见这光景便也回身逃之不迭,百善堂兄弟们精神大振。
  不料听得几声吼叫:“撤,撤!”
  这是谁叫撤?
  百善堂各分堂的堂主听得大掌堂、二掌堂的吼声,还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忽听远处传来战鼓声,那丁冲天急得再叫:“撤,撤到渭水河南岸呀!”
  他与八大护法,厉二掌堂当先往南狂奔,宝鸡总堂兄弟三百人,也跟上去了。
  百善堂的人不杀了,看吧,且看哪一个跑得快,墓园不飞棺了,逃吧!
  戈不邪早就躲起来了,丁冲天与厉世元率人走到渭水河岸边,只见不少兄弟已往河中跳下去了。
  渭水河这一带河面宽,宽的河面水不深,三千人像一群灰鸭子似的往水中跳,后面已传来铁蹄声。
  丁冲天与众兄弟回头看,哦,好几百骑马已往这面追杀过来了。
  “逃哇!”厉世元当先大叫着跳入河中,发了疯似往南岸游过去了。
  这一大群化子兄弟们过了河,他们不逃了,只见每人手上抓了两块大石头,如果北岸的鞑子兵骑马追过河,他们不等鞑子们上岸,就是乱石砸过去。
  三千人聚集在岸边,每人一石头,出手就是三千大石头,那光景石如雨下,谁也躲不过。
  化子兄弟倒很聪明,他们如果上了岸逃走,助于们追过河再追杀,他们非死伤大半不可!
  这个主意还是那位长安分堂姓李的老者想出来的。
  只见他双手举着大石头,口中大吼:“来呀,操你们先人祖奶奶,过来呀!”
  姓李的开骂,河岸边的百善堂兄弟们跟着骂,还有人大声吼:“来呀,过来呀,谁怕谁呀!”
  鞑子们在马背上看得清,对岸化子们每人手上两个大石头,而且是河岸边的石头多,用之不尽,如果冒然冲过去,别说是人吃不消,马匹也受不了,万一马匹倒在河中,这人就更惨了。
  只见这批鞑子骑兵发一声喊,拨转马头回去了。
  河南岸见鞑子们回头走,立刻一阵欢呼声。
  他们已死了二百多兄弟了,仍然笑得出来。
  于是,丁冲天与厉世元,率领着这一大群化子们奔入荒山之中了。
  就如同中原闹蝗虫一般,这批人就如同蝗虫,他们走到哪儿吃到哪儿,而且连吃带拿,点滴不留。
  一时之间,不知他们去什么地方了。
  戈不邪救了百善堂的兄弟,他心中有疙瘩,胡人江山快完了,他们把多少宝物掠回关外,又有多少宝物埋于地下,苦了百姓连三餐也不继。
  当他无力地走回高升客栈大门,正遇上老顽童与项愚、于乃合三人走出来。
  戈不邪道:“去哪儿呀?”
  布浩道:“我知道你累了一夜,这件事你就别再管了,我们三人去办。”
  戈不邪道:“办什么?”
  项愚道:“李总镖头请我三人去酒楼喝酒,说不定他有什么事情要求人。”
  布法道:“快睡你的大头觉吧!”
  戈不邪一笑,他送走了三老往后院走。
  戈不邪刚到后院,忽听得几声大叫:“活了,活了!”
  戈不邪听的吓一跳,急忙向方成虎几人的房中走去,只见方成虎几人围着曾蛋哈哈笑。
  几人见是戈不邪回来,那方成虎道:“戈少爷,你回来了,曾蛋也醒过来了。哎呀,吓人呐,他昏迷之中乱骂人,不知他骂的什么人?”
  曾蛋一挺而起,大叫:“饿坏了,饿坏了!”
  他已三天未吃饭,也迷糊了三天未起来,此刻一巳醒过来,直叫饿。
  杜和尚忙去取来一碗羊肉汤,热包子取来十几个。
  曾蛋接过手,又是汤又是包子的,呼呼噜噜吃下肚,”他拍拍肚皮一声叫:“小鬼们不吃,我饿了!”
  苟孝子道:“咱们都是种菜的,我问你,你又带领小鬼去抓什么人了?”
  曾蛋道:“这一回抓了二百多人,小鬼来了一大群,他们推我一旁等,等他们用阴绳栓鬼魂。唉,本来还需两天的,因为榜上死人一千多,可是忽然来了个厉害的黑魁星,把那些该死的人赶走了,气的小鬼们直骂人,我也火了,跟着他们骂。”
  戈不邪心中一沉,娘的,奇闻呀,还真有阴阳两界人呐,这曾蛋不就是说的今早之事吗?
  忽听曾蛋又道:“阴司簿上未除名,那些人逃过一时,逃不过永久,我看他们活不长,只不过我又得倒霉一次了,他娘的!”
  方成虎道:“你就不会辞职不干呀!”
  曾蛋道:“我要不干只有死,我不但要干,而且要干得公正,干的大公无私,就好像……”
  他忽然黯然地道:“前年我带他们去拘魂,拘来拘去把我老娘拘去了,我连个屁也不敢放,回来我大哭一场,我打算不干的,可是……唉……”
  戈不邪听得有些不自在,还有这种怪事情。
  他累了,对每个人点了点头,回房睡大觉去了。
  戈不邪是被布浩一巴掌拍醒的。
  戈不邪才睡了两个时辰。
  “起来,起来!”
  戈不邪道:“你老把我叫醒,有什么事吩咐呀!”
  老顽童布浩忽地吃吃一笑,道:“小子,你走了桃花运了。”
  戈不邪头一回听这“桃花运”三字,不由一呆。
  “什么叫桃花运?”
  布浩道:“起来,跟我走!”
  “去哪儿?”
  “前面的饭堂去。”
  戈不邪道:“我正需要吃饭了。”
  他与布浩一齐走到前面,只见方成虎等人全都在座,大伙见了戈不邪,立刻抚掌大笑起来。
  戈不邪愣然点点头,道:“有什么好笑的吗?”
  项愚拍拍身边凳子,道:“过来,坐在我身边,也叫我这打光棍六十年的老汉,沾点你的喜气。”
  戈不邪道:“我身上有喜气?”
  项愚道:“过来吧,边吃我边告诉你。”
  戈不邪歪着屁股坐一边,伸手取来吃的,他不问,只是猛吃。
  他不需要问,因为两个老怪自然会告诉他。
  忽听项愚道:“小子,今天我三人去酒店喝酒,酒席丰盛,酒是陈年花雕,可喝过瘾了。”
  戈不邪道:“我可以从两老的身上闻出来。”
  布浩哈哈一笑,道:“小子,你结婚吧!”
  “噗!”戈不邪差一点没把口中吃的喷出来。“我结婚? 同谁结婚?”
  布浩笑笑道:“咱们三人是受了李总镖头之托,李老虎他一家人看上你了,要把他的宝贝女儿李英英嫁给你,小子,你大喜了!”
  戈不邪怔住了!
  方成虎走过来,笑笑道:“戈少爷年轻有为功大高,李姑娘可是咸阳城的大美人,更是文武全才女英雄,你们结婚,那才是天造一对地长一双的金童玉女。戈少爷,咱们先在这儿恭喜了。”
  “恭喜,恭喜!”曾蛋几人也起身祝贺。
  戈不邪忙摇手道:“不行,不行!”
  项愚道:“行!”
  布浩道:“小子,你心中是不是在想那魔女呀!”
  戈不邪道:“两位老爷子,你们别开玩笑了,我所要办的事情,你两老比我都清楚,我能同人家李姑娘结婚吗?”
  他顿了一下,又道:“结婚不是开玩笑,结婚也不是结过就完了,要生子养家,守业开源,我事情还干不干了,我能过安定日子吗?”
  项愚道:“权宜之计,对咱们工作有益无害,你小子就准备当新郎吧!”
  戈不邪道:“我若同李姑娘结婚,咱们大伙都有麻烦,而且是大麻烦。”
  老顽童道:“对付天魔教这事,就交由我两老了。”
  一直微微笑的于乃合开口了:“戈少爷,我已研制出了几种克毒的解药,真要大家干起来,你放心,他们天魔教休想占半点便宜。”
  戈不邪道:“天魔教神出鬼没,至今我还未发现他们藏身之地,我认为咱项愚叱道:“小子,你少把天魔教的事放在心上,就算你百灵老道在此,这个婚你也是要结的。”
  戈不邪叹口气,道:“强人所难呀!”
  “又不是叫你下油锅,有什么难的?”布浩一把揪住戈不邪,又道:“这几日别出去,选个日子你结婚。”
  戈不邪默然了。
  默然并不表示他同意了,他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这其中最主要的是他不想害惨了李姑娘。
  戈不邪也不愿意叫段小玉痛苦,因为段小玉是真心的爱他的。
  戈不邪不是回来成家立业的,他的事业不是在咸阳,两个老怪也明白,可是为什么这时候逼他结婚?
  戈不邪想不通,他只好吃了之后回房中再睡大觉。
  前几天咸阳城来了三千多个百善堂的人,弄得咸阳城到处人满为患,而且是满城穷人为患。
  百善堂的人当然都是穷人。
  如今咸阳城中突然空荡荡的,反倒是官家派出大批人马四处抓人,当然官家在抓百善堂的人。
  消息传到高升客栈,布浩对项愚与于乃合两人道:“咱们应该潜去石龙坡瞧一瞧了。”
  项愚道:“石龙坡驻有鞑子兵,何必此刻去摆其锋,你忘了,天魔教的人也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戈不邪进来了。
  戈不邪冲着两老怪道:“两天未回石龙坡,今夜我去那儿瞧瞧。”
  他对于乃合又道:“大夫的解药,在下想索一些带身上,不知大夫……肯不肯割舍。”
  于乃合笑笑,道:“少公子太客气了,正要取来交给少公子的。”
  说着,他取了个小瓶子,又道:“用时放一粒在口中,一般毒物就不易侵身,你收着。”
  戈不邪甚是感谢,接过瓶子就要走,却被布浩喝住了:“小子,少惹麻烦,千万不可以去会那妖女。”
  戈不邪道:“段姑娘不是妖女,两位,我也不是去会段姑娘,难道忘了我回戈家园的目的了?”
  老顽童布浩一听,心中一紧,想起那个大水井,井中有机关,里面放的是宝物与金银,任何人如果潜入井中盗去了宝物,戈不邪就会立刻变成穷光蛋,戈不邪穷了,他们几人的吃喝花用也就成问题了。
  布浩道:“好,你去吧,没事尽快赶回来。”
  戈不邪转头就走,而且走得头也不回。
  戈不邪要找个地方好生想一想,如果真要同李英英结婚,他怎么向段小玉做交待。
  戈不邪奔出咸阳城,迎面奔来个满身是血的大汉,这大汉跑到戈不邪的身边才知道是关中独行大盗牛耀明。
  牛耀明见了戈不,他指着石龙坡那个方向骂大街:“我操他亲婊娘的,石龙坡藏了许多敬子杀手呀,戈不邪,你回头吧,你的戈家园也完蛋了!”
  戈不邪道:“牛朋友,你去戈家园干什么?”
  牛耀明道:“这还用问呀,想发财呀,石龙坡有石壕,其间藏了许多财宝呀!”
  他擦拭着身上的血水,又道:“上回弄了个毒珠子,害得我发了疯还空欢喜,可是我这个人不信邪,我又找上石龙坡。娘的老皮,怎么那儿驻了一群鞑子兵,其中还有几个厉害角色,所幸未把老子砍死!”
  戈不邪道:“你牛朋友大概还不知道,宝鸡民善堂两位当家的,他们率领了三千多名鞑子兵去挖宝,乱坟堆他们挖翻了身,天明被鞑子兵杀得望风而逃过渭水河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三千多人呀,他们都打不过,你一个人能全身而退,也算幸运了。”
  牛耀明道:“十八年刀口上讨日子,我老牛就是有个不服输的脾气,娘的,等我养好了伤,我再来十一斗鞑子兵!”
  他大步往前走,忽然又回头:“喂,戈朋友,我问你,石龙坡你的家被什么人拆了?”
  “鞑子!”
  “为什么把那么好的房舍拆掉?”
  “他们说,那儿已是官家地方了,拆了房子没人去,他们行事就方便、安全多了。”
  牛耀明又开骂:“哦操,什么官家呀,这就叫不讲理,说上一句官家的,什么也变成他们的。如今南方有兵乱,他们在北方混战,我看鞑子们的气数尽了。”
  戈不邪道:“牛朋友,你今说出这些话,我认为你还是义气中人。”
  牛耀明道:“姓牛的本来就义气。”
  戈不邪自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道:“收着!”
  牛耀明道:“你这是干什么?”
  戈不邪道:“拿着,过渭水去南方,凭你的刀法,去到南方就能挣得一席之地,何必在秦川混日子。”
  牛耀明笑了:“哈……戈朋友,我是个粗人,去南方我找谁?”
  戈不邪道:“南方有义军,你投靠义军呀,你在战场上立几次功,你的名字就响亮了。”
  牛耀明道:“容我好好琢磨一下,不过,你戈兄弟的心意,我领受了。”
  他也不客气,接了银子就走,走得不回头。
  戈不邪也不拦他,看着牛耀明走远,他才回身奔去戈家园,他今夜并非只是为了大井下面的财宝,最主要的是想会见段小玉。
  戈不邪已经有几天未见到段小玉了。
  就在他刚走到土场子边的林子里,忽然看见远处有十几个人在水井边指指点点,不知说些什么。
  戈不邪吃一惊,急忙潜过去。
  如今这儿只有断壁几处,什么东西也烧光了。
  从土场可以看到后院里,戈不邪走到后院附近,发觉是鞑子兵在此挑水,一共来了十几个。
  戈不邪一见,总算放心不少,至少这些鞑子兵还未曾怀疑井中有宝。
  戈不邪也发觉,石龙坡四周屯了几处大帐篷,显然这儿已成禁地了。
  他不能往石龙坡上去观看,匆匆地走向小河那一
  面,那是在两里远处的山坡边,从林子的左面绕过去,戈不邪走了半个时辰。
  他就快到小河边了,突然间传来一声低叫:“戈相公,快跟我来!”
  戈不邪一惊忙四下看,有个白衣女正在林子里移动,而且边走边回头。
  戈不邪立刻追赶上去,低声道:“姑娘,你打算带在下去什么地方?”
  白衣姑娘掩口笑,就是不出声,她走的步子很美妙,柳腰摆呀摆的还真快。等到快追上她,却见她把身子一闪进入一地道口。有一大片枯枝叶堵在地道口附近,看不出那儿有地道。
  戈不邪从地道口看方向,这地道叮通石龙坡。
  白衣女走进地道之后抛下一句话:“戈公子,快进来!”
  戈不邪只犹豫了一下,立刻跟进地道中。
  黄土地道很深,越往洞内越令人吃一惊,只因为地道内很干躁,还有灯笼挂在洞壁上。
  戈不邪跟那白衣女走入一处土洞室中,白衣女忽的面对戈不邪道:“戈公子,你不认识我吧!”
  戈不邪道:“段夫人身边有天香四罗刹,姑娘大概是其中之一了。”
  白衣姑娘笑笑道:“我叫梅香,戈公子,你得在此地等一等了。”
  戈不邪道:“是不是夫人要见我?”
  梅香道:“你猜对了,是夫人要见见你!”她在桌上为戈不邪倒了一杯茶,又道:“你坐着,我去请夫人。”
  戈不邪刚刚坐在那唯一的一张桌子上,忽的石洞口发出“噗通”一声响,一道铁栅落下地,戈不邪就是没见到那铁栅是怎么落下来的。
  戈不邪抛下手中茶杯扑过去。
  “喂,怎么囚我呀!”
  梅香吃吃一笑,道:“戈公子,稍安勿躁,这是暂时的,夫人马上就到。”
  梅香说完,回身就走,戈不邪急躁了,他振臂想举起那铁栅,千斤重的铁栅他举不动。
  戈不邪望望洞室壁上挂的灯笼,心中明白,今夜自己太大意了,怎么不查清就进入敌人牢笼。
  戈不邪至少在地室中坐等八个多时辰,忽的有个女子走来。
  那个女子是灰衣女丁玲。
  戈不邪正要开口,丁玲忽然站在铁栅前面,一群狐狸也不走了。
  “你们可恶,打死了我的狐儿,还打死了教师爷。”
  戈不邪一愣,道:“你的狐狸常去我家井边,干什么,需知那是人吃的水呀,狐屎拉入井中多脏。”
  灰衣女丁玲突然一笑,道:“戈公子,我们今天谈个条件,如何?”
  戈不邪道:“我同你谈什么条件呀,我是你们夫人叫我来的。”
  灰衣女丁玲笑笑,道:“我们夫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见你呐!”
  她在戈不邪的惊怒中,又道:“我们谈谈条件吧!”
  戈不邪道:“姑娘,你要同我谈什么条件?”
  灰衣女丁玲道:“我这人谈条件,总是先由对方把条件说出来,我如果能办,必答应。”
  她笑笑,笑得很甜,又道:“你先说,你有什么条件,也就是说,你有什么要我办的。”
  戈不邪道:“你既然这么说,那好,我就说出我的条件,怕是你办不到。”
  灰衣女丁玲道:“你且说来。”
  戈不邪道:“告诉我段姑娘在哪里,告诉她我在此地要见她。”
  丁玲咬咬后,道:“好,我答应你的要求。”
  戈不邪道:“姑娘真的答应了? 太好了!”
  丁玲道:“我是拼着犯教规答应你的。”
  戈不邪道:“谢谢,谢谢,姑娘可以说出你的条件是什么了。”
  灰衣女丁玲忽然逼近戈不邪,道:“你要老老实实地告诉我。”
  “什么?”
  “那口井。”
  戈不邪心中一紧,道:“又是井,你同一群狐狸同我家的水井卯上了,干什么呀?”
  灰衣女面色一厉,道:“井中有宝。”
  戈不邪道:“不是告诉过你了,井底有砂金呀!”
  灰衣女冷冷一晒,道:“有空!”
  戈不邪道:“什么宝,我怎么不知道。”
  丁玲道:“你没有说实话。”
  戈不邪道:“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丁玲道:“我去井中挖了泥沙,在小河中淘了又淘,一粒砂金也没有。”
  戈不邪心头大惊,丁玲又道:“我的狐儿们受过良好教育,它们专会寻宝物,我肯定井中有宝。”
  她冷冷一笑,又道:“我的条件是换你说实话,井中是不是有宝?”
  戈不邪道:“就我所知,井中无宝。”
  他当然不会承认,更不会说出有宝,只不过他对于此女的智慧十分佩服。
  戈不邪想也想不到,灰衣女会暗中掏了井砂去小河边淘金,以求证明是否所言属实。 
  灰衣女道:“戈公子,你应当有个合理解释,方能令我信服。”
  戈不邪道:“也许砌井的时候,井壁上的泥砖上含有砂金,也许井底砂金早被人淘尽了,姑娘,在下离家七八年,这儿发生什么事,我又怎么会知道?”
  灰衣姑娘道:“过几天我再去求证一下。”
  “求证?”
  “是的,我很注意事情的凭证。”
  “什么时候?”
  丁玲道:“等他们那批鞑子兵走了以后……”
  她顿了一下,又道:“鞑子兵又死了要员,又要在石龙坡开挖墓道,嘿……希望他们多多的埋下宝物,我的狐儿们自然会找到。”
  戈不邪道:“怪了,天魔教人来的也不少,你们也开挖了地道,为什么至今未见你们得到什么宝物呀!”
  灰衣女丁玲道:“快了,由我的狐儿们钻窟窿打洞往地墓中挖的方向看,不日就有成绩。”
  她淡淡地又道:“你只是告诉我井中无宝,待我力求证实,所以你提的条件,我只能答应你去告诉我们公主二就说你要见她。”
  戈不邪道:“要在此地见她。”
  丁玲道:“不,我不会告诉她你在这儿要见她,那样我就太吃亏了。”                                             
  戈不邪有些想发火,他重重地道:“天魔教的人怎么个个都是难缠的人物。”
  丁玲道:“我这人很好商量的,可是你太固执了。”
  戈不耶叱道:“这是什么话,照你的说法,我该说井中有宝了? 那样你就会去告诉段姑娘我在此地呀!”
  丁玲道:“你虽说出井中有宝,还得告诉我宝在什么地方藏着呀,对不对?”
  戈不邪道:“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一口水井中会藏什么宝物,姑娘,你自费力气了。”
  丁玲已对她四周的狐狸们,道:“我的伙伴们,走吧,出去透透气,这儿太闷了。”
  她当先往洞外走去,一群狐狸紧跟在她身后面。
  戈不邪很想叫住她,但张口却又顿住了。
  戈不邪认为,如论斗智,他似乎斗不过这个会驭狐狸的灰衣女子丁玲。
  戈不邪有些气馁地跌坐在凳子上。
  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困。

  ※※        ※※        ※※
  戈不邪盘膝跌坐,闭目调气,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声呼唤:“喂,吃饭了!”
  戈不邪张开眼睛,只见有个白衣女子双手捧着一个大碗,站在栅门外冲他微微笑。
  戈不邪急走过去,道:“姑娘,你们夫人要见我,却把我囚在这里,什么道理?”
  “戈公子,吃饭啦!”
  “我不吃!”
  “不吃会饿的,你不会是想饿死吧?”
  戈不邪低头看,只见真简单,一张粗面饼,一碗牛肉汤。
  戈不邪道:“我是客人,就叫我吃这些?”
  白衣女道:“我们大家吃的一样。”
  戈不邪无奈地接过来,那白衣女要走,戈不邪急叫:“等一等!”
  白衣女道:“等什么呀,夫人忙完了就会来见你,你稍安勿躁。”说完匆匆走了。
  戈不邪满肚子的火,却又无从发作,只得把吃的吞吃下肚,黑暗的远处传来一声吃吃笑。
  也仅止于一声笑,戈不邪很想见到这个发笑的人,可是没有,便是笑声也未再听到。
  戈不邪在这土洞室中被囚了多久。
  他只能从吃饭算天数,他已经吃了三天半,换句话说他已在此吃了十一餐了。
  这三天半,他只见过灰衣女带着狐狸们进进出出三次,每一次他都呼叫灰衣女,只是灰衣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匆匆忙忙地走出去了。
  戈不邪急得快发疯了。

  ※※        ※※        ※※
  布浩与项愚两人就快急疯了。
  两个老怪研究的结果,认为于乃合不应该把一瓶解毒药送给戈不邪。戈不邪有了解药,就会不怕唐玉,而直闯天魔教在石龙坡附近的秘道。
  如果真是如此,戈不邪小命完蛋了。
  另一原因,乃是逼戈不邪与李英英成婚,两老怪乃是衡情量势,觉得戈不邪与李英英成婚,好处多于坏处,所以才逼戈不邪成婚的,岂料戈不邪不见了。
  另外,方成虎每天要去四方镖局一、二趟,无他,只为戈不邪是否已回来,向李老虎作汇报。
  还有郭来发、杜和尚、还有苟孝子夫妻,他们四个男女围紧了曾蛋,听吧,他们说的可妙极了。
  杜和尚坐在曾蛋面前,他粗声地道:“曾蛋,你如果倒地去拘魂,娘的,我们就把你抬出去活埋。”
  郭来发道:“曾蛋,只有戈少爷回来,你以后倒地我们还会保护你。”
  苟孝子老婆庞氏道:“曾兄弟,不看金面看佛面,每月薪水十五二十两,你如果带小鬼把戈少爷拘去阴曹地府,咱们的薪水你来付。”
  曾蛋急了。
  “看你们几个说的,好像是我要去害死戈少爷了似的,我曾蛋算他娘的哪棵葱呀,我只不过是个阴使而已,我没权的。”
  杜和尚道:“那也没关系,你找个替死的嘛,娘的,江湖上天天都有冤死的,而且很多,你弄死一个没关系的,知道吗?”
  曾蛋道:“什么没关系,生死簿上有清单,一道关是唱名,二道关是籍贯,三道关是年岁,最后一道关是照魂镜,有一道关不对就不行。”
  杜和尚道:“不行又怎样?”
  曾蛋道:“不行我惨了,情节轻了少一孔,情节重的断一肢,更重就把我留下来等着推入火炉子里去。”
  他叹口气,又道:“我他娘的干下这个差事,一不拿好处,二不能庇护我的家人,我是猴舔蒜坛子,越舔越不是滋味,可又不能不干。”
  杜和尚道:“听你诉出苦水,我们几个也只好守在你一边,一旦你不对劲,我们几个求小鬼,求他们换了别个人,千万别抓戈少爷。”
  这几个紧张了,酒也不喝了,就是围在曾蛋四周不离开。
  这光景你不能不信邪,天下无邪哪有正。
  就在这些人无计可施的时候,高升客栈外忽然来了两个人,那是王嬷嬷与荷香两人。
  这两人没有坐轿骑马,而是头包纱巾走来的。
  两人进入高升客栈,还是坐在她们曾坐过的那张桌子一边。
  王嬷嬷的龙头拐杖未放下,她已吩咐伙计:“好酒一壶,四样小菜,另外把住在你们后院的两个老怪物请出来,就说有人请他们喝酒了。”
  姓郭的伙计早就认出来了,听了王嬷嬷的吩咐,立刻往后院中跑去。
  另一伙计已把酒菜端上桌,等在一边侍候着。
  没多久,就听二门后,老顽童嘻嘻哈哈地道:“什么人要请我两老怪喝酒呀,太好了,请喝酒还能不来吗? 那是呆瓜。”
  另一粗声道:“小心宴无好宴。”
  “怕什么,便是死了也不算夭折。”
  于是,二门处走来布浩与项愚两人。
  这两人走近桌边,王嬷嬷指着两张椅子,道:“坐下来,先吃点喝点。”
  布浩道:“听口气,你这老太婆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干什么呀!”
  王嬷嬷道:“是我们夫人的意思,先礼后兵,若是我老婆子,哼,我是很干脆的。”
  项愚看向荷香,道:“姑娘,老怪我们叨扰了。”他举杯又道:“不会有毒吧!”
  荷香淡淡地道:“酒菜上桌,我们未动过,有伙计们为证。”
  说着,荷香与王嬷嬷也举杯,四个人一饮而尽,于是一连三杯酒之后,荷香开口了:“咱们夫人交待,今夜在小河边与渭水河交口处候驾,二更天自有人接应。”
  项愚道:“对,不去!”
  荷香道:“两位有不去的理由吗?”
  布浩道:“天魔教夫人有什么了不起,派人叫我两老去会她,太过份了。”
  王嬷嬷道:“并不过份,我们摆酒请你们,就是我们先礼了。”
  她此言一出,两老怪一怔!
  布浩道:“还是不去!”
  荷香道:“什么理由?”
  布浩立刻接道:“她把戈不邪怎样了?”
  荷香双眉一紧,布浩立刻又道:“戈不邪是去找段小玉的,三天未见人回来了。”
  王嬷嬷道:“他……”
  荷香立刻道:“嬷嬷……”她阻止王嬷嬷说下去,但老顽童立刻明白了。
  老顽童忽的一把抓,他扣紧了荷香一臂,项愚也同样地抓向王嬷嬷。
  王嬷嬷坐着未动,她以揭阻挡,但也阻了两下,仍被项愚扣住。
  这两人立刻受制难以反抗。
  老顽童冷冷道:“别说是你两人,便是段仁明那老妖前来,也不会放在我两老心上。”
  项愚道:“说,你们把戈不邪怎样了?”
  王嬷嬷只是嘿嘿笑,她斜目看着项愚。
  荷香更是妙,她把眼睛也闭上了。
  这是无言抗议,为什么抓住她们,有道是两国相交,不杀来使呀!
  老顽童布浩暗中运功,荷香的额头立见汗珠,面色也变成灰白,但此女就是不张开双目,她承受着源源不断涌向她百骸的寒功气流。
  那王嬷嬷也一样地咬牙切齿苦撑,一副死不认输的样子,她的头上也消冷汗了。
  忽地,老顽童布浩松开了巴掌,他叹口气道:“段仁明这妖魔,已把人训练成死脑筋了。”
  项愚道:“算了,看来咱们非去一趟渭河与小河交界口不可了。”
  忽地,荷香站起身来,她冷笑道:“你两位也算聪明,没有再扣紧了我的手臂。”
  她取出一粒药丸,道:“我的手臂上附有毒药,不是叫人随便握的,若非今夜夫人要见你们,你这老头就是死了,也不知怎么死的。”
  布浩一怔看手掌,项愚也看自己手掌,布浩急运功力,因为他觉着自己手掌似乎是怪模怪样的。
  忽的,自二门处传来一声冷晒:“老夫以为不见得。”
  几人看去,于乃合走出来了。
  这位高原药圣走到桌前,他低头看了一下布浩的手掌,不由笑笑,道:“差一点上当!”
  说着,他拾起桌上荷香放的药丸,冷笑道:“姑娘,你好奸诈。”
  荷香心中暗自吃惊,但她却坦然地道:“弱女走江湖,处处要小心。”
  于乃合道:“你们如果是弱女,天下苍生又如何?”他举着那粒药丸,又道:“你要布老服的这粒药丸,才真正是毒药,布老根本未中什么毒。”
  他此言一出,老顽童惊怒交加,刚才听了荷香的括,心理作用而觉着手掌有些不大对劲,如今听了于大夫之言,他释然了。
  嘿嘿一笑,布浩道:“娘的,差一点第二次翻船在阴沟里了。”
  荷香对于乃合道:“你是什么人,多管的什么闲事?你就不怕短命。”
  于乃合道:“老夫于乃合。”
  忽听王嬷嬷道:“当年我听过,原来你就是高原药圣于乃合呀,领教,领教了!”
  布浩叱道:“老夫放了你,而且答应今夜去会你们的夫人,你为何还对老夫下此毒手?”
  荷香道:“此药发生效力,是在一个时辰之后,只要你们前去,当然给你解药。”
  布浩一听火大了,他一声吼叱:“滚,外表标致,心如蛇蝎,看之反令老夫倒足胃口。”
  项愚道:“真令人难以相信,此女有如此心机,坑人于不知不觉中。”
  于乃合见王嬷嬷以怨忿的眼神看着他,心中也是一个哆嗑,但他还是笑笑,道:“你们走吧,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少再节外生枝。”
  王嬷嬷与荷香并肩往外走,走到门口,那王嬷嬷忽地抛出一锭银子在柜台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布浩对于乃合道:“你今天立了大功。”
  于乃合道:“既同行,当然生死与共,不能眼见你老上这种当。”
  项愚道:“这是什么毒药?”.
  于乃合道:“天下毒药百种,天下毒药只有一样,那是为了毒死敌人。”他看看手上的药丸,又道:“这是什么毒药,得切割以后加以研究才知道。”
  他这就说的实在话,否则,他随便胡诌个毒药名字,两老怪也不会不相信。
  布浩叹口气,道:“咱们可以肯定戈小子在他们手上,只是不知戈小子是生是死。”
  项愚道:“他们敢害死戈小子,我老怪把他们天魔教闹翻个天,叫他们活也不是,死也不是。”
  方成虎来了。
  “三位老人家,戈少爷不会死,也没有死。”
  布浩急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成虎道:“我们都知道戈少爷没有死。”
  项愚道:“怎么说?”
  方威虎道:“曾蛋人好端端的,他没有口吐白沫倒下地,就表示这一方没人死。”
  布浩一听,看看苦笑的项愚与于乃合两人,道:“这灵吗?”
  天知道?
  渭水河渡口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湍湍流过来,小河一绕过石龙坡,河口注入渭河的时候,清澈的河水立刻变成土黄色,只因为渭河的水掠过黄土高原,带有土沙。
  此刻,天刚刚黑下来,河岸边的一条船上,已高高的挂起一盏明灯。
  那灯很亮,五里外的林子里也可以看到河岸边的小船。
  这时候,林子一边站着两个人,那可不是别人,乃老顽童布浩与力拔山项愚两老是也!
  布浩对项愚道:“老项,我们得商量一下。”
  项愚道:“你说吧,你的鬼名堂比我多。”
  布浩道:“咱们有个大原则,是要遵守的。”
  项愚道:“绝不轻易出手。”
  布浩道:“对,汉人自相残杀,血被外人踏,那是疯子干的事。”
  他看看那盏灯,又道:“我两老今夜只扮牛皮糖,粘她、舔她,逼她放人。”
  项愚吃吃笑了。
  两个老怪一商量,并肩齐步下山岗,大摇大摆往前闯,一路到了河岸旁,于是,有两个白衣女子从船上跳上岸,走到两个老怪面前。
  两个白衣女不多说,把手一让,齐声道:“请!”
  两老怪笑笑,一跃上了船,船头上放了一张矮桌子,上面放的是酒与干果。
  两个老怪刚走到船头,舱门启处,一位极为丰满高雅的贵妇走出来了。
  这妇人面皮白得泛光,双目不怒自威。她,敢情正是天魔教教主夫人唐玉。
  唐玉在灯光与月光下,双目盯着布法与项愚两人,面上微微地笑了:“两位老人家,算辈份应是我唐玉的前辈了。”
  布浩道:“那可不敢当。”
  项愚道:“谁敢在教主夫人面前倚老卖老呀,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料唐玉却淡淡一笑,道:“两位请坐,我这是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只有酒一壶果子几碟。”
  布浩看看左右,道:“段夫人呐,你把我两老怪找到你的行馆来,你有什么阴谋呀?”
  唐玉心中一沉,那项愚接道:“你不会用你娘家的那些手段,把我两老怪活活毒死吧?”
  唐玉笑笑,道:“两老人家真是会开玩笑;我唐玉再是目空一切,也不敢在两位前辈面前施手段。”
  布浩道:“但愿你不会口是心非。”
  唐玉道:“今请两老前来,只有一事相商。”
  项愚道:“唐玉,我们也只有一事相求。”
  唐玉心中不快,何人敢直呼其名呀,这个老东西太过托大了。
  但她双目一亮,笑问:“我倒想先知道,两位前辈有何事,需我唐玉效力的。”
  项愚道:“把戈不邪那小子放了。”
  布浩道:“你放了戈不邪,什么事情也好商量。”
  唐玉道:“戈不邪是在我手中。”
  她直言承认,倒令两老怪大出意料之外。
  唐玉又道:“其实我把戈不邪囚住也是一番好意,而且我对他渐有好感。”
  布浩道:“怎么说?”
  唐玉道:“你两老应知道,小女与戈不邪相处的事情吧,男女漂在河上三天未下船,我这当娘的会不知道他们在一起不会做出那事吗?”
  她忽地冷冷一笑,又道:“如果双方有交情,大家都称心,我还打算把我女儿嫁给他呐!”
  “不可以!”项愚忽然冒出这一句。
  唐玉道:“怎么,难道我女儿不配!”
  项愚道:“我们要他同李老虎的女儿……”
  唐入道:“我派人把李老虎的女儿杀了!”她开始忍耐不住了,露出了厉芒。
  布浩吃吃一笑,道:“唐玉,你还是露出本来面目了,只不过我就不明白,你也早已知道我们同那戈不邪一伙,也是为了宝物而来,你我两不管,各自于各自的,你却把戈不邪抓走,为什么?”
  唐玉道:“你老怪说到正题上了。”她那仍然迷人的俏嘴巴动了一下,又道:“我把戈不邪囚住,无他,别叫鞑子兵中途撤走。”
  她一语惊人,令两老怪彼此惊望。
  布浩心中在想,难道唐玉已知道正主儿的事了。
  项愚也在心中摘咕,来到咸阳等的就是这一天,那些鞑子兵在造地窟,挖深墓,为的是大元征南大将军哈赤戈戈的后事。
  哈赤戈戈率军在江南平乱,不料死在军中,这位元顺帝身边的大将军,在南方弄了不少宝物,就要运来咸阳石龙坡开窟埋葬了。
  这件事戈不邪几人早在南方的时候就听到了。
  戈不邪几人真正回来的工作,就是要夺回被哈赤戈戈大将军掠走的宝物。
  布浩惊问道:“唐玉,你这话什么意思?”
  唐玉道:“无他,叫那些鞑子兵继续工作下去,直到他们把一箱一箱的宝物送进墓窟之中。”
  布浩道:“原来你怕戈不邪坏了你的大事呀!”
  “不错!”唐玉道:“我们这些天也不出面,为的就是不要鞑子兵发觉暗中有人窥视。”
  项愚道:“你唐玉知道那是什么大人物的宝物?”
  唐玉笑了。
  她笑得很神秘,令两个老怪也不解。
  唐玉收住笑,道:“两位,真的不知道吗?”她顿了一下,又道:“难道你们不是为了哈赤戈戈的宝物而由南方奔回咸阳? 哈……”
  布浩与项愚两老怪也怔住了!
  唐玉得意地道:“别把我天魔教看成一个邪魔歪道的黑道组织,我们的一切行动,均有灵通消息配合,两位,我的话已经很清楚下吧!”
  布浩道:“真的小觑你天魔教了。”
  唐玉道:“今夜请两位前来,便是奉告两位,切莫擅自在石龙坡那面走动。”
  项愚已嘿嘿笑道:“你不叫咱们走动,你们却无时无刻不在挖掘石龙坡下的东西南北四大墓窟,唐玉,你以为我们不知道。”
  唐玉:“我们有精心设计,也有万全策划,只是至今未曾找到真正人口。唉,我急呀!”
  布浩忽然问道:“唐玉,有许多死了的人,面皮不见了,被人剥去了,这是不是你那丈夫段仁明的手段,他在修炼什么毒功夫呀!”
  唐玉的面色大变,似要发作。
  “段教主远在狼牙山,不会剥什么人皮也没有修什么毒功夫。”
  布浩道:“你不叫咱们在此走动,这是不是合作的第一步?”
  唐玉笑了。
  项愚道:“老顽童,你打算与虎谋皮呀,老糊涂了。”
  布浩道:“我也急呀!”
  唐玉叫了一声急,乃是至今未找到人宝库之通道,布浩叫的什么急?
  唐玉:“你急什么?”
  布浩道:“老怪我急于看到戈小子呀。唐玉,你如果此时放了戈不邪,我答应在官兵们未撤出石龙坡之前,绝不去石龙坡搔扰。”
  唐玉道:“我如果看到你两位前去石龙坡,我就会杀了戈不邪。”
  项愚道:“你威胁我们呀!”
  唐玉道:“这不叫威胁,这叫条件。”
  她忽然把手一挥,道:“端茶!”
  这是送客的意思,任何人听了都会起身走人,布浩与项愚也不例外,但布浩却忽然对唐玉道:“唐玉,你可要听清楚,如果戈不邪那小子完蛋,你们天魔教就惨了,我两老之外还有个终南道仙百灵子,他可是戈不邪的师父,惹得那老道下山来,段仁明十个也不行。”
  唐玉冷冷一晒,道:“别拿百灵老道唬人,真有那么一天,大家卯上干,谁怕谁呀!”
  她的话令两老怪一怔,两人双双跳下船。
  唐玉把手一挥间,船已驶入河中去了。
  布浩对项愚道:“真丢人,丢人丢到他娘的姥姥家去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凭我两老怪的招牌,娘的,这个女人不买帐!”
  项愚道:“咱们还把百灵老道的字号也捧出来了,那女人一样不在乎。”
  抵浩道:“总得回去好生想个对策,咱们不能被这女人捏住咱们小辫子。”
  项愚道:“这女人已经抓住我们的小辫子了。”
  两老怪心中不自在,一路奔回咸阳来。
  两老怪刚走进高升客栈内,方成虎好像在等他两位回来的样子,见了两老怪,忙迎上去了。
  “两位老人家,是不是有了戈少爷的消息?”
  布浩道:“回去后面再说吧。”
  三人一同来到房间里,曾蛋几人也围进来了。
  方成虎道:“两位老神”,李总镖头已经来过三次了,一心要见见戈少爷。”
  布浩道:“那小子完了,没指望了。”
  苟孝子夫妻两人就吃一惊,带着失望的样子对望,只因为这夫妻两人一个月薪水加起来就是三十五两银子、比干什么也愉快,一旦戈少爷完了,他们便也没有指望了。
  项愚道:“那小子自己不小心,被天魔教的人抓去了。”
  方威虎道:“咱们戈少爷本事大,谁能把戈少爷抓去? 这人是何许人呀!”
  布浩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粗心大意,就会上当,戈小子就是太粗心大意了。”
  他看看几人,又道:“一时之间戈小子还死不了,你们放心,我两老总会想出个办法来的。”
  他这么一说,苟孝子几人点头了。
  项愚道:“你们什么地方也不可以去,尤其是石龙坡附近更不能去,去了戈小子就没命。”
  大伙一听齐点头。
  方成虎道:“李总镖头那里,我去打声招呼,叫他们把订亲之事顺延。”
  布浩道:“还订的什么亲,人还不知道能否生还呐!”
  方威虎起身就走,这里,各人回房歇下了。
  方威虎回四方镖局,只见李老虎与副总镖头“下山虎”文帅、镖师“铁掌”何中裕、“快刀”余永甲,儿子李英明几人围坐一张桌子在吃茶闲谈,见方威虎回来,李老
  虎道:“成虎回来了,过来一齐坐。”
  方成虎走过去,拉把椅子坐下来,伸手取过茶杯猛喝一口,李老虎道:“成虎,戈不邪回来没有?”
  方成虎道:“戈公子惨了!”
  李老虎急问道:“怎么惨?”
  方成虎道:“他被天魔教的人抓去了!”
  李老虎几人吃一惊,文帅惊道:“戈公子的武功了得,他怎么会被天魔教的人抓去,不可思议!”
  方成虎道:“所以我赶回来同大家商量。”
  忽地,李英英自屏风后面走出来,她走到方成虎面前道:“方叔,戈相公被人抓去了?”
  方成虎道:“今天两个老怪物见到唐玉了,唐玉也承认戈不邪在她手中。”
  李英英道:“那我们快想办法救他呀!”
  李老虎叱道:““凭我们的力量,想同天魔教对抗那是螳臂挡车一自不量力,你可千万别胡来。”
  李英英道:“爹,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吧?”
  李老虎道:“也得衡情量势。”
  他看看每个人,又道:“咱们一心要攀上戈公子与两个老怪,把力量扭结在一起,等机会下手鞑子王爷们埋藏的宝物,正当的生意也暂搁一边,各位,如今戈公子被抓去,老夫认为咱们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然后衡情量势,再下赌注。”
  文帅几人听得也点头,那李英英却黯然的一个人又走回后面去了。
  渭水河的河水发出潺潺声,仔细听起来又似呜咽。
  河面上有船,而且有十几只船,看上去是运货船,每条船上有四个撑船老大扛篙抵舷,却是缓缓往西驶。
  有一条小船也在这些船的后面往西划,那是一个头戴斗笠的老人,以桨划船;另一老人,跌坐在船尾,这老人的手中还举着钓竿。
  小船渐渐脱离了大船,因为小船就快接近前面的一条小河口了。
  “把船停在这附近,老大!”
  划船的老人冲着船尾那手持钓竿的老人一笑,道:“真是行家,你老兄找对地方了,河口交岔鱼儿肥,张网捕鱼不落空。”
  船尾老人笑笑,道:“船老大,你只管慢慢地划,逆水你出点力,顺流你歇着,咱们就在这一带泡上两天吧!”
  船老大道:“只要你花银子,泡上十天我也干。”                     
  船尾的老人笑了。
  他抛钩入水,却又闭目不看,把个遮阳斗笠往下一拉,他闭目养精神了。
  这条小船就在这三叉河口漂荡起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见有一条船撑过来,只见是一条很漂亮的画舫。
  似这样的船在渭河上少有,八百里渭河贯秦川,这样的船也只有最有钱的人才有。
  只不过这条画舫肪比起秦淮河上的画舫,那就小多了。
  这条画舫只有一扇似轿顶般的雕花窗门,里面坐的人,外面看得很清楚,显然这种船只是游水观景之用。
  小小画舫忽地拢靠在岸边上了,只见这条画舫上除了两个黑衣大汉撑船之外,画舫中坐着三个女子,仔细看去,一老二少。
  那老的是个鸠面灰发老嬷嬷,手上举着一根龙头拐杖,坐得很端庄,很威严。
  两个年轻的女子,其中一个是白衣女,另一个穿戴不一样,一身粉红色衣裙,头挽高警,横插翠玉碧簪,默默无语地坐在画肪中。
  当小船靠岸以后,此女缓缓走出舱门,她村立在舱门口,先是看天空,再看远处。
  远处乃是咸阳城。
  这时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也跟出来了。
  那个老女人紧随在此女身后,她木然的看着四周,显然她有保护此女的责任。
  这三女不是别人,乃是天魔教的人物。
  是的,老女人与那白衣女正是王嬷嬷与荷香姑娘。
  另一姑娘便是段小玉了。
  段小玉似乎憔悴了,她看着四方,看着河面,看着有形的事物,但她的心中却塞满了愁肠与苦涩的意味。
  有形的事物,难掩痛苦的思愁,她不时的微摇头,也似乎快落泪了。
  她口中发出细微的喃喃:“你说过,但愿花常好,月常因,千里共婵娟,你说过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或,你说过……”
  忽听那王嬷嬷道:“我们出来已两天了,公主呀,咱们回去吧!”
  段小玉幽幽地道:“为什么,为什么我碰不到他,他应该不会对我薄情的。”
  王嬷嬷道:“公主呀,老奴就认为那小子不可靠。”
  “这很简单呀,他若是真的爱我们公主,他为什么不来投靠咱们?”
  段小玉道:“他不是坏人,人各有志,不能相强,只是,他去了哪里?”
  王嬷嬷道:“公主呀,别管他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段小玉道:“船已靠岸,想回去你们回去吧!”
  王嬷嬷与荷香两人一怔!
  那荷香道:“公主,我们永远陪着你。”
  就在这时候,河面上一条小船划过来了。
  那条小船来得快,顺水撞到画肪一边,撞得画舫上人们一个个变了脸色。
  小船上的老者却指着他船尾的老人,苦兮兮地道:“是他要我用力撞的,他说了,不撞他不给钱,最好撞破你们的船,撞的越重他给我的银子也越多,出了事情由他一人担待,不信你们问他!”
  撑船老人如此说,大伙看向船尾上坐的那个老人家,那老人背对着,手持钓竿未回头。
  画舫上,王嬷嬷忽的双手端着龙头拐,一跃跳在小船上,这凶烈的老女人发了泼,龙头拄在小船中央猛一顿,小船发出“咚”的一声响,立刻破了个洞,河水便往上冒出来了,哗哗水声,引得划船老人一声呼叫:“哎呀,船破了!”
  船尾上,那钓鱼老人不动而飞,呼地落在画舫上,有个黑衣大汉举刀砍,早被这老人一腿扫落在河中。
  老人的钓竿不要了,他出拳。
  这老人出拳不打人,他打的是船舷。
  就听“咚咚咚”三声响,画舫被他打破个大窟窿。
  王嬷嬷飞扑过来仔细看,不由惊怒交加。
  老人冷冷一晒,一把抓住破舷边振臂猛一扯拉,就听卡啦一声,小画舫开始进水了。
  这老人的力气大,只靠双手就拆船,看得小船上的老人也惊呼:“我的妈呀!”
  王嬷嬷几人已跃上了岸。
  老太太对荷香道:“快,你同公主快走,老身力拼拦住他!”
  这钓鱼老人不是别人,乃项愚是也!
  项愚的功夫高,力气更大,他的外号“力拔山”。
  山都能拔,小小画舫算什么?
  王嬷嬷发觉是两老怪之一的项愚,她当然吃一惊,因为项愚的本事她知道,夫人也忌惮这两老怪。
  不料段小玉不跟荷香走,她站在岸上看着项愚。
  王嬷嬷担心项愚多口,逼问戈不邪下落,她照准项愚头上举拐就打,口中厉叱:“老身早就想同你这老怪交手领教了,看打!”
  项愚冷笑道:“凭你,个老丫头!”
  王嬷嬷在西北道上是狠角色,谁敢骂她老丫头。
  一声尖叱:“我打死你这老混蛋!”
  王嬷嬷的龙头拐乃枣木包钢叶,看上去如同金子打造,在她手上威风十足,舞起来,气势惊人!
  但她遇上了项愚就抓瞎了。
  项老头的手段是速战速决,而速战速决是有目的的。
  嘿然声中,也不见项愚闪掠,反臂一把抓个正着,他看来并不粗壮,但却潜伏一股神力。
  只见他抓住敌人龙头拐杖猛一举,反把王嬷嬷举起半空中。
  一边的荷香吃一惊,尖声大叫:“嬷嬷小心!”
  荷香还未扑到,项愚单臂一甩,王嬷嬷连人带拐被抛出五七丈外,撞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荷香的白绢抖出手,她冷笑地道:“躺下!”
  项愚也回以冷笑:“用毒吗? 老夫不上当了!”
  他不但不闪,反手抓住那条六尺白绢,一把一把地把荷香往他的身边扯过来。
  他也嘿然冷笑道:“老夫要挖出你的眼珠子!”
  眼看就快接近了,荷香突然松手,便也打出两粒毒砂直奔项愚面门。
  那项愚张口吹出一股强而有力的真气,两粒毒砂早消失于无形。
  有个黑衣大汉已扶起了王嬷嬷往林中走去,荷香不打了,她去拉段小玉:“公主,快走!”
  她这话说完,项愚已嘿嘿地逼过来了。
  “公主,快走呀!”
  段小玉还是开口了:“你同嬷嬷先回去。”
  “公主,属下全力掩护,快走!”
  “听话,快与嬷嬷一起回去。”
  荷香却忿怒地直视着项愚:“你这老怪物,想干什么?”。
  项愚道:“老夫说过,挖出你一双眼珠子。”
  “你敢!”
  “就算唐玉在此,老夫要怎样,她也没办法。”
  忽听段小玉道:“前辈,我认为,你的出现是有目的的,是吗?”
  项愚道:“容老夫先废了这善用毒的丫头!”
  荷香也愕然,这老儿似要真的对她下手了。
  段小王把身子打横拦在项愚面前,却对身后的荷香叱道:“你还不快走!”
  荷香大叫:“公主!”
  段小玉回以大叫:“快走!”
  荷香边退边对项愚威胁:“你要对我们公主有任何不利,我教必追杀你这老怪物!”
  “哈……”项愚笑了。
  段小玉道:“老前辈此来,有何见教?”
  项愚道:“段姑娘,咱们别拐弯抹角说废话,你得委屈一下,跟老夫去个地方。”
  段小玉道:“去什么地方?”
  项愚道:“去个天魔教人不知道的地方。”
  段小玉一怔,道:“好,我跟你走,只不过在我跟你走之前,我想问你老一件事情。”
  项愚道:“你问吧!”
  段小玉道:“我想知道戈公子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许久未见他的人了。”
  她此言一出,项愚几乎发了呆,原来戈不邪被段小玉她娘掳去,段小玉还不知道这件事。
  项愚怔怔地道:“你……你不知道戈小子失踪之事? 你真的不知吗?”
  段小玉吃惊地道:“戈公子失踪了? 这是多久的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
  项愚道:“是你娘唐玉派人把他囚住了。”
  段小玉更吃惊:“不可能!”
  项愚道:“怎么不可能,你娘也承认了。唉,便是那老丫头与白衣毒罗刹,她们都知道,只有你一人被他们蒙在鼓里。”
  段小玉一听,道:“前辈,我去求我娘放人。”
  项愚道:“你娘不会承认。”
  “因为你娘的行动是有目的的,她明里是避免戈小子去干扰鞑子兵挖墓工程,实际上等到鞑子兵撤走以后;天魔教便会全力挖开墓窟,独享墓中宝物。”
  他顿了一下,又冷然地道:“戈小子如果投降天魔教,或可免去一死,否则戈小子死定了。”
  他一口气说出段小玉她娘的阴谋,段小玉已是泪水垂下来了。
  那不是伪装的泪水,段小玉对戈不邪动了真感情,她流泪不拭,道:“前辈,我真的不知道我娘把戈公子囚起来了,真的不知道。”
  项愚道:“老夫相信姑娘的话,你没有欺骗我,因为你真情流露,唉……怎么办?”
  他这最后一句话,段小玉是不会懂的。
  项愚这一声叹息是指的另一回事。
  另一回事,段小玉当然不知道。

  第十章 两者走马换不邪

  项愚心中忽然想到另一位姑娘了。
  那位姑娘便是李老虎的女儿李英英。
  因为情势所逼,老顽童布浩与项愚两老怪决定叫戈不邪与李英英成亲,如今见这段小玉不似她父母一般的凶残不仁,力拔山项愚由不得一声叹息,觉得年轻人之间的情感,不是他们年老人所能掌控的。
  项愚对段小玉道:“难道你不知道此地什么地方可以囚人? 也许……”
  段小玉道:“九个十八窟,到处有机关。”
  项愚道:“为了挖坟,天魔教下了大本钱。”
  段小玉道:“也是势在必得,而且要一件不剩,全部挖走为止。”
  项愚道:“听口气,你们已有所获。”
  段小玉道:“都是小宗,几件而已。”
  项愚忽地一叹,道:“段姑娘,为了叫你娘放了戈小子,眼下只有一条路可走。”
  段小玉道:“老前辈请明示。”
  项愚道:“你跟老夫回咸阳。”
  段小玉道:“然后呢?”
  项愚道:“等着你娘出面,大家何妨来一个阵前走马换将。”
  段小玉道:“由我换回戈公子?”
  项愚道:“除非你娘不要你。”
  段小玉道:“这也是唯一叫我娘放人的手段了。”
  她抬头四下看看,又道:“前辈,我跟你走。”
  项愚点点头,他带着段小玉往林中走,忽然河边传来老船家的叫喊声:“喂,你还没给我银于呀!”
  项愚笑了,他自袋中摸出一锭银子看了又看,笑道:“这玩意儿在老夫袋中装了十来年了,一直是个累赘,想不到还是用上了。”
  他向老人招招手,道:“呶,这锭银子是有历史的,你拿去消化吧!”
  船老人怔了一下,立刻笑笑,道:“真大方,我的船被戳了个洞换条新船也花不光。”
  项愚已与段小玉走得不见了。
  老顽童布浩与力拔山项愚两人分途办事,从事情的发展上看,项愚有成果,他把段小玉掳回来了。
  他不用把段小玉用绳子栓,段小玉自动的跟他走,段小玉是不会逃走的。
  项愚也相信段小玉不会逃走。
  项愚很高兴,但布浩才真正的高兴,因为布浩发现了一件秘密,那可是出人意料之外的事。
  布浩是去了戈家园之后才发觉的。
  那是夜里二更天刚过不久的事。
  老顽童布浩担心的是戈家藏在大水井下的金银宝物,那是戈家几代的积蓄。
  自从戈不邪把这件事告诉两个老怪之后,两老怪就担起心事了。
  布浩二更潜来戈家园,这荒颓的废园空荡荡的一片凄凉,想着一连三进大院,房宽屋大,却被鞑子兵拆了又一把火烧了,等于是连根拔除,布浩心中甚是忿怒。
  其实,他老人家也明白,什么时代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别说是一座大宅子,便是一条街,一座城,仍然是手拿刀的人说了算。
  鞑子兵当然不心疼,他们的天下。
  那布浩正在一棵树下往这被扒的大宅子内看去,忽见从石龙坡方向走来五个人。
  这五人行走如飞,动作之快,布法也皱眉。 
  五个人飞奔到大井边站住了。
  林中布浩一见,这五人围成一圈坐在井边,指手划脚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布老怪立刻伸手看风向,他急匆匆地找了一处下风头坐下来。
  只见他盘膝坐,双目微闭,运功在双耳,他使的是“顺风耳神功”。
  于是,那声若蚊蝇之音飘入他的耳里了。
  那五人没有一人是泛泛之辈,这其中就有个番僧大喇嘛敖杰。
  除了敖杰之外,另外四人一个比一个厉害。
  那个头顶光得闪亮的大和尚,正是“通天大师”非非和尚,有个矮小精悍双目喷光的人,乃是“神工巧匠”呼延亮,蓝衫蓝帽的八字胡汉子,人称“风水仙”屠应龙的就是此人。
  再看背对水井的大汉,手上拄着一把怪刀的人,乃“西域第一高手”拜占功是也!
  这五个人来自不同地方,却又凑在一起,实在出乎意料之外。
  但五人的所言,令人大吃一惊!
  只听有声音传来,带着些许埋怨。
  “都是你这番和尚,当初下手手软,不斩草除根,留下祸根,惹得咱们不但死伤不少人,还惹得西王爷发了一顿脾气。”
  “我当时以飞絮牛毛手法,把两个老的弄得神不知鬼不觉的以为兴奋过度死掉之后,本想再杀了那小子的,可是我又觉得那小子难成气候。再说,这么一座大宅子,那小子不敢再住下去的。”
  他带着后悔的口吻,又道:“没多久这小子就不见了。还以为流落外乡了,想不到八年后又回来了。”
  另一人不愉快地道:“八年他已成精了。”
  有个声音沙哑地道:“他们说有天魔教人出现,这两天我们也未遇上他们,倒是看到不少狐狸。”
  “怪了,哪儿来的那么多骚狐!”
  “你们什么话也别多说,咱们找到来人,绝不能再令西王爷失望。”
  “西王爷把你们召来,为的就是消灭所有在这一带出现的人,上一回那么多化子,未能全都杀死,西王爷就大为恼火。”
  忽听一人道:“南方沿江有兵乱,西王爷的大军全部投入战场了,对于你巧匠多年前选中的这块风水绝佳之地,西王爷寄以厚望,而且西王爷不讳言,有一天他百年之后,就安寝于此了。”
  “那是错不了的,你们看这石龙山,便是在月光之下,半夜三更看了起来,从正面看,就似一条活生生的巨龙,从西侧看过去,又似麒麒从天降,你们在背面看过的,金鲤鱼跃进龙门了,从那条小河飞跃,这可是八代帝王之地,十朝天子之势,难怪古老的秦阿房宫设在这地方,就是一时找不到。”
  听这人的一番话,应是那位“风水仙”屠应龙说的。
  一时之间,五个人似乎沉默了。
  但没多久,五个人中有人干哈哈一笑。
  “各位,就以当前形势来看,咱们之间应把心中的话亮出来了。”
  有人已呵呵笑了。
  “神功巧匠”呼延亮道:“对于我设计的地窟,嘿,若想进人,千难万难。”
  “所以咱们少不了同你站在一条阵线上了。”
  “嘿……”又是一声得意冷笑。
  忽听另外一人道:“十八箱宝物由我的四个盟弟押来,陪着大棺入地窟,四位,我坦白地说,人不为己,天讳地灭,为人动刀十三春,也该为自己的未来想一了。”
  这人说着,把手中怪刀举过头,又道:“你们四位怎么说?”
  传来那粗哑之音一声笑,道:“何用多言,咱们五人联手了。”
  举怪刀之人,道:“不是五人,是九人,我的四位盟弟不能少。”
  “通天大师”非非和尚道:“既然咱们说出心中的话,我和尚当先发重誓,谁若再三心二意,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身之地!”
  另外四人也齐声宣誓,这就变成一个生命共同体了:谁也不会心生二志了。
  现在,石龙坡这一带,闲杂人等不敢来,几百名鞑子兵在四下里守着,当然,本事大的仍然来去自.由。
  老顽童就来去自由。
  老顽童与项愚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回到了高升客栈。
  布法发觉段小玉电来到,他吃一惊,项愚笑对老顽童布浩道:“我把唐玉的女儿带回来了,老顽童,咱们准备阵前换将吧!”
  布浩道:“这不叫阵前换将,这叫走马换俘。”
  项愚道:“管他换将换俘,反正唐玉得先放回戈小,子,之后,咱们送段姑娘回去。”
  布浩道:“咱们叫段姑娘委曲了,住在戈小子的房中,由我两老轮流守着。”
  项愚道:“我两人轮流守着,那不是不信任段姑娘,咱们是做给天魔教的人看。”
  段小玉腼腆地道:“多谢两位老人家如此抬举我,两位老人家放心,我是不会走的。”
  方威虎过来了,他发觉来了一位俏佳人,不由一瞪眼,项愚道:“方管事,由你们几人侍候这位段姑娘,夜里你们就不用管了。”
  方成虎惊道:“段姑娘!”
  项愚道:“别问那么多了,带段姑娘去戈不邪的房间,那地方不会惹人注意。”
  方成虎对段小玉道:“段姑娘,请!”
  方成虎带走段小玉,布浩立刻关上了房门。
  项愚见布浩紧张,问道:“怎么啦,连你这老顽童也如此紧张。”
  布浩道:“能不紧张吗?”他把声音放低,又道:“我潜去戈家园附近,发现一大阴谋。”他面露冷酷地又道:“除了一项大阴谋之外,老项呀,我们曾听这戈小子提到他爹娘之事,对不对?”
  项愚道:“什么事与戈小子爹娘牵扯上关系?”
  布浩道:“戈小子说过,他爹娘是由于太兴奋而忽然死去,他小子不订亲了,伤心之余奔入深山,这事是他亲口说的。”
  项愚道:“我也没忘记。”
  “被人谋害的!”布浩咬咬牙,又道:“当初我就不相信,死一个还可以,那么巧两人一齐兴奋而死呀!”
  项愚道:“你说被谋杀,凶手是谁?”
  布浩道:“这人是个番僧,他以西域阴毒暗器,以发絮牛毛手法,害死了戈小子父母。”
  项愚一听,吃一惊,道:“飞絮牛毛,入口时软似牛毛,入腹后便成坚实如钢针,游入心脏,这人便神仙也难施救……”
  他怔怔地又道:“这种以高深气功发出絮毛的手法很绝,我们也只是听过,从未曾见过。”
  布浩道:“这就是令人吃惊的地方。”
  项愚道:“你为戈小子找到了真凶!”一顿:“对了,还有什么大阴谋你听到了。”
  布浩道:“那个西域第一高手姓什么,你听过吗?”布浩又道:“我也是只听声音未见其人,听口气,这些在石龙山挖修墓窟的鞑子兵,是在为西王爷挖掘,欲放入之宝物有十多箱之多,只不过……”
  项愚急问:“快说呀,你怎么大喘气。”
  布浩道:“这是五个高手,他们也想到了将来,所以他们已心生二志,主者打到那十多箱西王爷的宝物上面了,而且五人有志一同,发毒誓以明心志。”
  项愚道:“江湖奔走,为的何来,总不能是鞑子兵完了,他们也跟着完蛋,谁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呀,只有猪笨的只会顾到眼前。”’
  布浩道:“老项,你认为戈小子的事要怎么告诉他才不会令他疯狂?”
  项愚道:“依我这老脑袋瓜子看法,咱们应等戈小子口来以后,三人一同找上他父母的坟,开棺。”
  “开棺? 干什么?”
  项愚道:“飞絮牛毛乃是一种细银丝精炼而成的暗器,流入血脉中凝成尖针状,咱们开棺找那玩意儿去。”
  布浩道:“那种比个眼毛还细小的东西,能找到吗?”
  项愚道:“能!”他拍拍巴掌,又道:“人死三年风干,人死五年留骨,戈小子父母已死八年,只有一副骨架子了,咱们就在骨架子上仔细找,银毛细针是不会腐蚀不见的,如有,必能找到。”
  布浩道:“好,咱们就这么办,且等戈小子归来,咱们就赶办这件事。”
  这两老怪有了决定,叫酒一壶对酌起来。
  方成虎溜出了高升客栈,奔回了四方镖局。
  李老虎与几位镖师在喝茶,方成虎的出现太突然,引起李老虎几人的注意。
  “成虎,看你急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那戈公子回来没有?”
  方成虎走进大厅,道:“那个项老头把天魔教教主的女儿带回来了。”
  李老虎一愣之下,惊呼:“天呀,正面同天魔教的人干上了。”
  方成虎道:“两个老怪说的是要阵前换俘,把戈公子换回来,可是这件事好像不简单。”
  “你们想,姓段的姑娘是俘虏呀,为什么不用绳子捆起来,反而叫她住在戈公子的房中,这不是反常吗?”
  李老虎道:“姓段的女子也许自愿当俘虏,她,必是爱上戈不邪了。”
  方威虎道:“所以啦,我们小姐怎么办? 我们还打算与戈不邪他们联手呐,这么一来,变成他们联手了,到时候他们吃肉,我们连口肉汤也没得喝了。”
  副总镖头文帅点头道:“对,这事情伤脑筋。”
  李老虎低下头来细琢磨。
  方成虎又道:“姓段的姑娘武功高,又善用毒,咱们如果下手,十分不易。”
  忽地李老虎又道:“无论如何,我要尽快叫英英同戈公子先把婚订下,这是一着关键棋。”
  为了财宝,把女儿也卯上了。
  方成虎道:“事情尚不知如何一个结果,娘的,戈家园那面又戒了严,谁也不许接近,真不知戈公子被天魔教的人囚在什么地方,要不然……”
  李老虎道:“去打探,最好咱们打探出来,下手把戈公子救回来,那才是上上之策了。”
  方成虎道:“总镖头,成虎立刻去打探,早晚把戈公子的下落查出来。”
  李老虎道:“成虎,你多辛苦了,快去,快去!”
  方成虎起身匆匆就走。
  就在第二天午时未到,市集热闹的时候,咸阳城外来了一顶软轿,轿后面跟了两个人,只一看便知道那两个人正是王嬷嬷与荷香姑娘。
  软轿却是空的,两个黑衣大汉走得快,这一行人很快便到了高升客栈外。
  几个伙计以为来了住栈客人,出门一看心凉了,怎么又是这些人来了。
  姓郭的伙计心中明白,这些人是天魔教的杀手,这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他更明白这几个人是来接那位段姑娘的,而他,才刚为段姑娘送去吃的东西。
  软轿放在客栈外,王嬷嬷与荷香两人走地有声的直奔进客栈内。
  王嬷嬷的龙头拐每拄地,地上就是一个坑洞,显见她的火气大极了。
  姓郭的伙计刚迎上,便被王嬷嬷一把揪住,这个老女人真可恶,她几乎把姓郭的伙计提得双足离地面。
  “喂! 老太太,你干什么?”
  “说,我们小姐被两个老混蛋关在什么地方?”
  “我……”姓郭的伙计手指二门,道:“在后院有位姑娘,不知是不是你老要找的……姑娘……”
  王嬷嬷手一推,几乎把姓郭的伙计推倒在地,她沉叱:“带路!”
  “是,是!”
  姓郭的伙计当先往后院走,王嬷嬷与荷香两人紧跟着,一行到了后院,抬头看,哦,有个老头儿坐在小房间门口的台阶上正自举着一壶酒仰着脖子喝得正痛快。
  那老者不是别人,项愚是也!
  王嬷嬷与荷香两人昨日栽在这项愚手里,今天还敢再找来,必有恃无恐。
  王嬷嬷顿拐走上去:“老头儿,你把我们公主怎样了,快说!”
  项愚提着酒壶不站起,醉眼惺松地抬抬头,道:“你们干什么的?”
  王嬷嬷道:“我们公主呢?”
  项愚道:“我们王子呢?”
  “什么王子?”
  “什么公主?”
  王嬷嬷忽地把手一举,吼叱道:“你这老家伙可恶,我便告诉你吧,今日你不放我们公主回去,你瞧瞧我手上是什么东西。”
  项愚道:“什么东西?”
  “万劫磷火。”
  “什么万劫磷火?”
  王嬷嬷怪笑一声,道:“手持这万劫磷火,就表示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意思。”
  她再一声厉叱:“公主不回,只有一死,老东西,我老婆子只要打出这把万劫磷火,方圆十丈之内,立刻一片火海,谁也休想活,你……”
  项愚道:“听起来怪吓人的,好吧,你打出手上的毒火吧!”
  “你不怕死?”
  “老头子活得太久了,早腻了,有人陪我一起死,我老头子有赚头……”
  他淡然的又道:“两个美女,加上你这个老帮子女人,我怕什么?”
  王嬷嬷道:“什么两个美女。”
  项愚道:“眼前有一个,还有房中的段姑娘,这不是两个美女是什么。”
  王嬷嬷一听,半带泄气地道:“我们公主就囚在这间小房子里呀!”
  项愚叱道:“胡说,不是囚,是请来做客。”
  忽听荷香尖叫:“小姐,小姐!”
  小房中没有回音,王嬷嬷大怒,道:“我们公主呢?怎么不听回答?”
  项愚道:“也许你们公主不喜欢你们如此无礼,不愿回答你们的话。”
  王嬷嬷叱道:“一派胡言,我们是来迎接公主回去的,公主不回,我们就永不能回去了。”
  项愚道:“哟,要赖呀!”
  王嬷嬷道:“手持万劫磷火,已抱定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了。”
  项愚忽地站起来叱迫:“你算了吧,什么玩意儿,娘的老皮,就许你们天魔教的人把人掳去,别人就不能抓你们的人呀,天魔教是神? 段仁明是神? 哦操,惹火了老头,打上狼牙山,拆他的招牌!”
  王嬷嬷气的打哆嗦,荷香低声道:“嬷嬷,这老怪物怎么不倒下,他……”
  荷香暗中抖出毒物,只不过项愚早有备。
  他已与布浩两人有了准备,只要同天魔教人打交道,首先要防中毒。
  荷香惊讶地说出口,项愚听得笑哈哈:“娘的,你们 
  那点施毒伎俩收起来吧,对付别人还可以,在我两老面前不管用。”
  他心中可就佩服于乃合,这位“高原药圣”果然有那么两把刷子。
  王嬷嬷也急了,她又不敢打出“万劫磷火”,怕连段小玉一起烧死,可又别无办法。
  她急得顿着拐杖吼道:“老头儿,你到底要想怎么样,才肯放我们的公主!”
  项愚道:“你这老太婆,到现在你才说了一句解决问题的人话。”
  王嬷嬷回吼:“我一开始说的就是人话!”
  项愚道:“咱们不抬杠,我问你,你们把戈小子怎么样了?”
  王嬷嬷道:“他好端端的。”
  项愚斜目看荷香,那荷香似是不信邪的还在抖着她的双袖,不知干什么。
  项愚知道她只在下“毒手”了,只是冷笑着对王嬷嬷道:“回去,挑个时辰,选个黄道吉日,双方走马换俘,如此,则双方各不吃亏。”
  “换俘,把我们公主当俘?”“少罗嗦,快回去!”
  王嬷嬷看看荷香,荷香在点头。
  王嬷嬷道:“好,你等着,半个时辰之后听消息,我们很快回来。”
  项愚道:“快去,快去!”
  王嬷嬷与荷香就快到院门了,身后忽地噗通一声响,引得两人回头看。
  荷香已低声道:“老家伙还是中了我的毒,杀了他救公主出来。”
  项愚闭目歪到在房门边,看上去快断气了的样子,手上酒壶也滚在一边了。真玄,荷香好快的身法,平地直飞,人已到了项愚身前,只见她右手骄指疾点项愚胸前气海,那是一指索命的毒招。
  荷香的指风已快沾上项愚身上了,忽地项愚双目暴睁,单掌迎上,就听卡的一声。
  “哎呀!”荷香的指节似是断了,痛得她直甩手。
  跟着来的王嬷嬷本要往小房冲进去,见这变化,她也怔住了。
  “你没有中毒呀!”
  “嘿……老夫逗你们,果然叫你们上当,还不快回去叫唐玉放人,真找死吗?”
  王嬷嬷对荷香道:“老奸巨滑,我们走!”
  这两人匆匆走出高升客栈,带着那顶空轿又奔回了咸阳城。
  方成虎奔进后院:“老爷子,走了!”
  项愚点点头,他转身走回自己房中,只见布浩。于乃合,还有那位姑娘段小玉,三人正在呆坐着。
  原来为了安全,一大早段小玉就被请到两老的房中,刚才的事情,三人也听很清楚,段小玉很合作,她果然不开口,一切由项愚一人去应付。
  段小玉非合作不可,她明白,一旦她开口,布浩就会出手,她是逃不过的,何必不愉快。
  项愚哈哈笑着走进来,道:“等吧,咱们把戈小子换回来,可得好好的教训这小子一顿,干什么事自做主张,不同我们商量。”
  他对段小玉又道:“只要你真心喜欢戈小子,你放心,我老人家有主张。”
  布浩道:“那……那个女人怎么办?”
  老顽童说的是李老虎的女儿李英英。
  项愚道:“那只有看他们的缘份了,我们总得尽人事,余下的看造化。”
  段小玉似乎已听出有另一姑娘夹在她与戈不邪两人中间了,但她只是笑笑。
  真叫快,过午不久,方成虎奔入后院中,他走到布浩几人住的大房间:“来了!”
  项愚道:“谁来了?”
  “这一回只有个老太婆,她来了。”
  项愚立刻走出房门,他又坐在戈不邪住过的小房间门口的台阶上。
  果然,王嬷嬷拄着龙头拐杖走进来。
  “老头子,你听清楚了。”
  “老太婆,你快说!”
  “你叫我老太婆呀!”
  “你也叫我老头子了呀!”
  王嬷嬷咬牙道:“我们不斗嘴,老头子,今晚二更天,三里处有个小土坡,就在土坡上交换……”
  她冷冷一晒,又道:“你不会老了听过就忘吧!”
  项愚吃吃一声道:“二更天,小土坡,离城三里远,好了,你回去吧,咱们按时前往。”
  王嬷嬷又道:“咱们公主什么身份,老头儿,你们如果不善加招待,小心天魔教不放过你们。”
  项愚道:“一天一个窝窝头,那已是不会饿死了,对于俘虏,你们又如何招待?”
  王嬷嬷一听,厉比道:“可恶啊! 戈小子在我们手上,我们仍然一天三顿供应,吃的与我们一样,一张面饼,一碗牛肉杂汤,而你们……我接你!”
  她举揭忍不住欲打,一副忠心令人感动。
  项愚一声叱:“你住手!”他指着房门,又道:“我便老实对你说,段姑娘每顿吃的是四汤八菜有甜点,哪里来的窝窝头呀!”
  玉嬷嬷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项愚道:“因为你们常骗人,叫你们尝尝这骗人的滋味怎么样,以后少欺人。”
  王嬷嬷顿拐就走,气淋淋的样子,令项愚好笑。
  于是,房中传来欢呼声。
  那是苟孝子们住的房中传出来的。
  苟孝子老婆庞氏笑道:“戈少爷就要回来了,哈……太好了,咱们下一个月的薪水也有了!”
  这女人真容易满足,忙上一个月,赚上二十两银子她就乐开怀了。
  其实那年代,赚银子真的不容易。
  杜和尚走出房门,道:“咱们叫店家准备好酒好菜,欢迎咱们少爷万劫归来。”
  曾蛋笑笑道:“怎么样,我说咱们少爷死不了吧,你们看,今夜就会回来了,哈……”
  郭来发道:“还不是咱们几个日夜盯紧了你小子,不叫小鬼来找你,才会有此好结果的,你还说呢!”
  大房中间,布浩对段小玉道:“段姑娘,今夜送你回去了,有件事情问你。”
  他盯着段小玉,又道:“你可以不回答,当然,老夫希望你回答。”
  段小玉道:“老人家,我知道你们很关心戈公子,所以我会照实说的,你老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老顽童布浩道:“我想知道你爹为什么盯紧了咸阳附近的古墓,非挖尽这儿的宝物不可!”
  段小玉道:“老实说,我爹与南方有联络。”
  她此言一出,几个老的吃一惊,怎么,天魔教也与南方造反派有关系,太意外了。
  令布浩惊讶的,乃是段小玉,她对于这么大的事情,也坦白出来了,实在令人吃惊。
  其实段小玉心中更明白,眼前这些人物只是江湖高人,他们是不会侍候鞑子的,那么,对他们坦白,反而能争取到同情与支持,因为当今汉族,谁不想尽快的赶走胡人恢复汉室基业。
  段小玉果然令几个老人吃惊!
  于乃合急问:“姑娘可知令尊与南方的哪一股力量取得联络?”
  段小玉摇头的。
  她对于这一点是不能说的,而且她也真的不知道,于是她默然了。
  项愚道:“今夜二更天,咱们去交换,各位,咱们是不是应该有所准备。”
  段小玉反而开口了:“应该有所准备。”
  布浩道:“姑娘有何高见?”
  段小玉道:“把我用绳子捆妥,派人押着,随时应变,因为我娘的手段我清楚。”
  段小玉道:“我娘的作风是不受制于人的,你们今天这手段,必已惹起她的杀机,换俘的过程中,我娘也许就有惊人之举,你们不可不防。”
  项愚道:“至少你娘不会放弃自己女儿不要吧?”
  段小玉道:“所以你们要严加看守着我,而且这也是你们手中的王牌,我娘会合计的。”
  项愚道:“有段姑娘的合作,戈小子没有问题了,哈,咱们吃饱喝足,等着二更天一到,就出城去吧!”
  几个人哈哈一笑,好像戈不邪真的平安回来了。
  戈不邪惨了。
  段夫人唐玉终于来了。
  戈不邪千期万盼的总算是把唐玉盼来了。
  戈不邪见洞室栅门口站着唐玉,他立刻奔上去,他也忿怒了。
  戈不邪抓住铁栅杆,沉吼:“段夫人,你可真的是大忙人呀,着人把我囚在这土洞室中,一因就是三四天,四天不见你的面,干什么呀,拿人不当人呀!”
  唐玉淡淡地道:“一个字,忙呀!”
  她仔细看戈不邪,道:“他们没有给你缺吃少喝吧?”
  戈不邪道:“闲话少问了,你找我有什么指教的?快说,完了我要回去了。”
  唐玉道:“戈不邪,我们开门见山直说吧,你动过我女儿了,是不是!”
  戈不邪心中吃惊,他怎么回答?
  叫他不承认,那是对段小玉的残忍,叫他承认,此时此刻如何说?
  正在犹疑不决中,唐玉又道:“你不说就是承认了,对不对?”
  戈不邪突然冒出一句,道:“小玉怎么样了?”
  唐玉道:“她是我的女儿,也是天魔教的公主,而你,如今已是个落户地方也没有了的穷光蛋,你,养得活我的女儿吗?”
  戈不邪大叫:“我当然养得活!”
  唐玉道:“怎么养,拿什么养,叫我女儿跟你一起去当拦路打劫强盗?”
  戈不邪心中想说的却开不了口,他总不能说出戈家园中他还有一口老井,井中就有宝物吧!
  一怔之间,戈不邪道:“我如果讨了令嬷,我会叫她穿金带银,吃山珍海味,绝不会叫她受点滴罪。”
  “哈……大概凭你的那点儿本事吧?”
  戈不邪被逼急了,立刻道:“金银珠宝我有的是。”
  唐玉一听,双目一亮,道:“在哪儿,说给我听,拿给我看。”
  戈不邪道:“有本事走遍天下,无本事寸步难行,夫人,你以为我吹牛?”
  他说出有珠宝大为后悔,立刻改口。
  唐玉道:“你还是指望本事。”
  她叹口气,道:“戈不邪,我想你为了小玉,考虑投入天魔教吧!”
  戈不邪心中思忖,这件事不能一口回绝,当然更不可能答应。
  “夫人,这是大事,且容在下回去以后再多加考虑。”.
  “你就不能马上答应? 甚至不回去,而在这里多加考虑些日子。”
  戈不邪道:“我不想被套上绳子,在不得已情况下投靠天魔教,夫人,你谅察。”
  唐玉双目厉芒一现,这才逼近戈不邪,道:“我会放你回去的,因为我女儿在那两个老怪乎上。”
  戈不邪立刻笑笑,道:“我倒忘了两位老人家为我操心担忧了,是的,他两老很照顾在下。”
  唐玉道:“我不能叫我女儿受到委曲,今夜二更天你去交换我女儿。”
  “她欲转身,却又站住,道:“这一仗是五波,双方算是扯平,你回去多考虑,我欢迎你再来。”
  就在唐玉走后不久,送吃的白衣女来了。
  那白衣女仍是梅香。
  这一回梅香很愉快,她对戈不邪道:“也许有一天你是我们教的姑爷了,我梅香总得拍拍马屁呀!”
  她把一盘吃的放下来,又道:“我偷偷给公子弄了两样小莱一壶酒,别再吃粗面饼牛杂细汤了,多难吃呀!”
  戈不邪淡淡地道:“已经吃了十二顿了,便是再多吃一顿也无所谓。”
  他坐下来,梅香也坐下来,隔着铁栅,梅香为龙不邪斟着酒。
  戈不邪举杯道:“你不会在酒中动手脚坑我吧?”
  梅香接过酒杯,自己先喝下一口,道:“戈相公,看清楚呀!”说着,又吃了两口小菜。
  他也接过酒喝着,这几天他确实需要喝几杯酒,便是酒难解愁,还是需要喝。
  梅香看得很开心,两样小菜戈不邪全吃掉,戈不邪抹抹嘴巴,道:“什么时辰了?”
  梅香道:“别急呀,反正二更天会带你去换我们的公主回来的。”
  她隔着铁栅笑问道:“戈相公,你真的有本事呀!”
  “什么意思?”
  “天魔教中俊彦之士不下百人,咱们公主小姐却看中了你,这不是你的本事大吗?”
  戈不邪道:“那也只是在下的龙宠,说得直接,更是一种无法理解的缘份。”
  梅香道:“相公以为我们天香四罗刹又如何?”
  戈不邪道:“荷香冷酷,菊香与桂香我不知道,至于梅香你……”
  “怎么样呀,相公广她露出一副逗人的媚笑。
  戈不邪道:“梅香姑娘,可要听实话?”
  “当然啦!”
  戈不邪道:“奸诈不足,机灵有余,八个大字。”
  梅香愣愣地道:“是坏也有好,戈相公,你不得罪人呀。”
  就在这时候,忽见唐玉又来了。
  这一回不但唐玉来了,而且还有王嬷嬷与另外三个女罗刹。
  就听唐玉道:“吃下去了吗?”
  梅香忙应道:“吃得可干净呐,夫人!”
  “哈……”唐玉笑了,她抛给梅香一粒药,又道:“你立刻服下去。” 
  这个动作令戈不邪看得一怔!
  戈不邪正要问,唐玉已对他淡淡地道:“你去吧,既然你不投入我教,我也没有什么法子可想了。”
  她把手一摆,又道:“开了机关你出来,你跟着我们走,一路上我不想看到你造我的反。”
  戈不邪道:“你又不是要杀我,我为什么拔腿逃?夫人,我不想害小玉姑娘再吃苦,我要看着小玉姑娘快,快乐乐的回到你身边,我要小玉姑娘永远快乐,我要……”
  “好啦,别再多说了,你只要投身我教,你还有可救药,否则……”
  戈不邪竟然没有听出唐玉这句话的意思。
  唐玉已命人发动机关了。
  那道何止千斤重的铁栅,徐徐地升起来了。
  铁栅升起一半,戈不邪似游鱼般一闪而出,他大大地喘了一口气,走近唐玉道:“多谢夫人!”
  唐玉伸出一手,道:“一壶酒你没喝醉吧!”
  戈不邪道:“没醉,没醉!”他也伸手,立刻被唐玉握住了。
  那样子看起来好像是亲人相会,但唐玉突然一声断喝道:“戈不邪,跟我走!”
  戈不邪全身一哆嗦,犹似五雷轰顶,立刻间,他变了,傻了!
  唐玉当先往洞外走去,王嬷嬷与天香四罗刹却跟在戈不邪身后面。
  这一行人走到土洞外,戈不邪用力地猛吸几口气,抬头看看天,道:“天空漂亮,河山依旧,人在其中不觉美,一旦失去尽后悔,唉,人呐……”
  唐玉猛回身,一掌拍在戈不邪肩上。
  戈不邪第二次全身哆咦,他真的变傻了。
  唐玉忽然问戈不邪,道:“什么天,什么河,什么是山,什么又是日月星辰呀?”
  戈不邪直不愣地看着她,宛似个患痴呆症的人。
  “这小子是有功夫,刚才就应该变傻蛋的,他竟然吸了一口纯阳之气变得像个没事人似的。”
  王嬷嬷道:“夫人,多年未见夫人动用这一手绝活了,今天老奴又开眼界了。”
  王嬷嬷又道:“这小子完了,回去以后越傻越惨,三日一过,咱们听好消息,看着他活着回去,抬着出城,除去个大患!”
  荷香道:“我早就想收拾他们了。”
  梅香笑得很甜,道:“夫人,可不能叫公主知道,那会令她伤心的。”
  唐玉道:“少同她往外走动。”
  这一行人已绕过石龙坡南边七里的地方,往一道土坡那面走过去,那是双方约定换人的地方。
  走着,唐玉道:“什么时辰了?”
  立刻听王嬷嬷道:“距离二更天已不足半个时辰了,夫人,我们及时。”
  一行人走到土坡前,忽见路边转出一伙人来,这伙人还用四人抬大轿,轿上挽彩球,闪呀闪的闪到了土坡前。
  抬轿的四人不简单,若问他们何许人,嗨,他们是苟孝子、曾蛋、杜和尚与郭来发四人。
  带轿的人是方成虎,至于坐轿的人,那当然是天魔教的公主段小玉了。
  段小玉本来不坐轿的,但项愚坚持,她非坐不可。
  项愚说得对,别叫段小玉她娘看到自己女儿受委曲,有伤双方和气。
  再看轿前面,走的正是两个老怪。
  于是,土坡上面又来了一批人,正是唐玉几人。
  那唐玉见对方用大花轿把女儿抬来,看的一瞪眼,这是搞什么名堂,俘虏还有这种享受呀,没见过。
  唐玉走过去,她指着项愚与布浩两老怪,道:“你们这叫什么玩意儿,把我女儿用花轿抬回来。”
  项愚道:“嗨嗨,唐玉,你难道喜欢我们把你女儿五花大绑抽一顿皮鞭再送来呀!”
  布浩道:“我两老怪行事虽然怪了些,可是咱们不能虐待唐玉你的女儿,我们待她如上宾。”
  他忽然高声呼:“喂,戈小子,他们对你怎么样,不是待之如死囚吧!”
  戈不邪不开口,唐玉却怕露出马脚,立刻大叫一声:“别说废话了,开始换人吧,谁先?”
  项愚道:“不大对劲呀,戈小子变得如此老实呀,他不老实才对!”
  布浩道:“大概憋了几天憋老实了。”
  唐玉忽然大叫:“我的话你们怎么不回答?”
  项愚道:“老夫有主意。”
  “什么主意,快说!”
  “叫他两人面对面而立,我们双方的人马各闪出十丈外,然后叫他两人各回自己阵中,这不就交换成功了?”
  唐玉一听,道:“好,就依你这老怪的话,叫他们两人往自己阵中走吧!”
  她立刻率人退出十丈远,那面,段小玉下了轿,她对抬轿的几人称谢,又对两老一礼,这才缓缓往戈不邪走过去。
  戈不邪未动,他看看唐玉几人,又看看两个老怪,当段小玉走近他的时候,他的反应是木然的,那样子就好像他从不认识段小玉似的。
  段小玉已经走近戈不邪了,她似是从戈不邪的眸子里发觉不对。
  段小玉忽然一声呼唤:“娘!”
  那面,唐玉尖声道:“快回来!”
  唐玉是声色俱厉的,段小玉吃一惊,立刻从戈不邪身边走过,痛苦的表情,溢于言表。
  段小玉明白戈不邪中了暗算,她不必再同戈不邪打招呼了,因为戈不邪已经丧失了自我,他怕是连自己是谁也弄不清楚了。
  奔跑中,段小玉垂泪。
  段小玉口中也呼叫:“娘,娘,为什么?”
  唐玉见女儿奔来,一句话也不说,伸手拉了女儿就当先飞一般地走开了。
  天魔教的人犹似一群幽灵般,刹时不见了。
  戈不邪想追去,追唐玉几人,他转身却又回身,于是布浩与项愚两老怪当先奔到戈不邪身前。
  方成虎几人也到了。
  “少爷! 这几天可把咱们急坏了,快回城吧!”
  “回城?”戈不邪木然的。
  布浩听得愕然!
  项愚大叫一声:“不好,咱们上毒婆子唐玉的当了!”
  方成虎几人也吃惊!
  戈不邪举步走得慢,一身骨疼他不叫疼。
  布浩突然出掌,“叭”声起处,戈不邪已歪倒地上了。
  “快把他抬回城,娘的,上当了!”
  方成虎几人一见,忙抬起戈不邪放在花轿上,几个人抬了花轿就往咸阳城奔去。
  来时花轿轻,抬的是女子,女人骨头天生的轻,抬起来真轻松,如今花轿上抬的是戈不邪,男人骨头似金重,越走越觉抬不动。
  只不过戈不耶对他们太重要了,戈不邪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薪水由谁给。
  几个人把戈不邪一路抬进咸阳城,,已是半夜三更了。
  戈不邪被抬进高升客栈里,糟了,怎么他连走路也难了,下了轿就掉一跤。
  项愚已叫着:“快抱他去房间,娘的,我饶不了毒婆子唐玉!”                                               
  布浩已呼叫:“于大夫,于大夫,救人呐!”
  于乃合在房中听得呼叫,匆匆地走出来,他被叫进戈不邪的房间里了。
  于乃合拨开众人到床前,戈不邪有气无力的直瞪眼。
  于乃合先搭脉,后看舌,拨了口水灯下看,他甚至达用舌尖舔。布浩道:“他中了什么毒?”
  于乃合道:“很难下定论!”
  “快救他呀!”
  于乃合道:“我先喂他吃百毒散,看他的反应。”
  说着,他化了一杯香香的百毒散,喂入戈不邪的口中,道:“且看他的反应。”
  就在大伙急得直跳脚时候,戈不邪有了反应。
  戈不邪的反应令人失望,他哇哇啦啦地吐了一地,双目还流眼泪。
  立刻,苟孝子几人又把曾蛋围住了。
  方成虎就警告曾蛋:“你只要躺下,我们便把你拖出去埋了!”
  曾蛋听得吓一跳:“我不躺下了!”
  他如果躺下去,这一方就会有人死,大伙怕戈不邪被小鬼把魂拘去。
  老顽童布浩拍桌子瞪眼睛,咒骂唐玉不是人,便是俘虏吧,也不能下此毒手。
  力拔山项愚一怒而起,道:“我去找那毒婆子,娘的,咱们是怎么待她女儿的,她就这样折腾咱们戈小子!”
  布浩道:“去哪儿找她,那帮人神出鬼没,你找不到的!”
  项愚道:“找不到就去五老洞。”
  五老洞在狼牙山',那是天魔教的根据地。
  布浩道:“项老怪呀,你别叫咱们先慌了阵脚好不好,沉得住气呀!”
  于乃合仔细检查戈不邪的身子,取出银针立刻下手,先把三十六路大穴稳住,每下一针超过一寸深,戈不邪被扎得躺在床上不动了。
  于乃合道:“封住穴道,阻住毒物游走六腑,这下一步就得找出解毒之法了。”
  布浩道:“这小子中过‘天香翠玉’奇毒,我们用的是蒸馏大法救了他。大夫,可不可再用?”
  于乃合道:“中毒有几种,有的是闻到毒而中毒,有的呗是吃了东西中的毒,如果是吃了东西,蒸泡热浴反而死得快!”
  项愚急道:“完了,完了!”
  于乃合道:“他内服百毒散,外面封穴道,一时之间是个不好不坏局面,咱们要在这段时间之内,找出解除他身上之毒的方法。”
  项愚道:“这件事全仗你这位大夫了,快!”
  于是,住在高升客栈的这批人物忙坏了。
  大客房中,两个老怪唉声叹气,于乃合绞尽脑汁想妙方,他把几张纸也画满了各种毒物与解毒方法。
  另一大房间中,方成虎几人又把曾蛋围住了,一个个怒目直视,那光景只要曾蛋忽然倒下去口吐白沫,杜和尚几人真的要把曾蛋埋掉。
  曾蛋也低头祷告:“天灵灵,地灵灵,鬼使神差不要来,天灵灵,地灵灵,你们找来我不在。”
  就这么几句话,曾蛋默念了一个上午。
  于是,天将黑的时候,忽地门外来了一个人,那是个男子,至少看上去是男子打扮。
  这人一路往后院走,二门遇上一个伙计。
  “喂,你找谁?”
  那人不开口,指指后院。
  伙计仔细看这人,披的是一件不合身的黑衣衫,头上戴一顶披肩黑帽有些大,不由怀疑地道:“客倌,你总得告诉我找谁吧?”
  那人开口了,声音细细的:“两位老人家。”
  “你是女人?”
  “我在这住过一夜。”
  那伙计立刻看出来了,不正是坐着花轿出门而去的那位姑娘吗?
  这女子正是段小玉。
  伙计一见是段小玉来了,立刻点点头,道:“姑娘,快去吧,他们急惨了!”
  段小玉匆匆地走进高升客栈后院中,她溜进戈不邪的房间里,见那位于大夫在直瞪两眼发愣呐!
  于乃合先是吃一惊,当他看清是段小玉,急忙迎上去,道:“段姑娘,你来得正好,我不知如何救他!”
  段小玉走到床前,发觉戈不邪似挺尸一般,双目朝上看,一转也不转,又发现穴道封住,她嘉许地点点头,道:“于大夫你很机智,至少叫他停滞在现状,筋骨不会蚀得那么快!”
  “筋骨,对,筋骨!”
  于大夫似豁然开通地又道:“老夫行医三十年,未见过毒不入脑,也不浸腑脏,而找上筋骨的,难怪我找不到关键,更难怪戈不邪下了轿站不稳而倒下去,我早应该想到是筋骨上的问题。”
  那唐玉曾一掌拍在戈不邪的肩头上,拍得戈不邪一哆啸,正是拍的筋骨,摧动药性的发作。
  筋骨受损中毒,神志就会丧失,戈不邪惨了。
  只不过段小玉来了。
  段小玉对于大夫道:“拔去他身上银针,立刻派人把他背到渭河岸,我在那儿等他!”她取出一粒药丸,塞入戈不邪的口中,又道:“要快去,别耽误!”
  于乃合道:“我向两老报个告。”
  段小玉已走到门外了。
  “来人响!”
  他叫的声音大,两老怪先来了。
  另一房中,方成虎低呼:“不好了!”
  曾蛋道:“我可没有躺下吧!”
  大伙一拥到了小房间,于乃合道:“刚才段姑娘来过了,戈公子有救了,快把他背去渭河边,段姑娘有办法救他了。”
  这些人中间比力气,只有项愚有神力,项恳的外号叫“力拔山”,山都能拔,力气当然大。
  项愚一听于乃合的话,二话不多说,扛起了戈不邪就往门外跑,一路奔向渭水河岸。
  灰暗的河岸边站着一个人,段小玉是也!
  段小玉见项老亲自把戈不邪扛来,她大为感动地深深向项愚施了一礼,道:“你老人家令我感动了。”
  她接过戈不邪,又道:“两老宠他爱他,视他如子,这种情意,谁不感动。”
  项愚道:“什么话也不用说了,你能救他吗?”
  段小玉道:“明天他就会自己奔回咸阳城了。”
  项愚道:“段姑娘,我信得过你,好,我把他交给你了,再见!”
  项愚回转身,大步而去,立时走得无影无踪。
  段小玉还未走,附近奔来一个大汉,他接过戈不邪,匆匆地转过一道小斜坡,上了小船。
  段小玉道:“你们撤回去吧!”
  “是,公主!”
  只一听便知道这附近有不少天魔教的杀手。
  那黑衣大汉放下戈不邪,也接过段小玉递来的黑衣黑帽,下船打了一声胡哨,人影幢幢的移动中,这一段河岸又恢复了平静。
  段小玉上了船,她走入小船舱,灯光下低头看?然不动的戈不邪,由不得她不黯然神伤。
  “戈相公,我们都是不幸的人呐!”
  她取出三个瓶子,分别倒出几粒药,先是放入口中细细地嚼,然后和着口水撩开戈不邪的双唇叶入戈不邪的口中,又见她扶起戈不邪上身,一手在戈不邪的胸口抚拍着,这光景正易是痴情女与痴情汉,姻缘路上两艰难,情网也难罩。
  段小玉在昨夜二更“换俘”的时候,就已经发觉戈不邪不对劲了,但她心中明白,在那种地方,是不能把事情揭穿的,那会引起双方的搏杀。
  双方对杀,段小玉不想见到,她忍耐而归,然后她追问荷香几人,才知中了她娘的烂筋骨奇毒。
  段小玉不顾一切的又找来了。
  现在,戈不邪的衣衫正一件一件地被剥除,段小玉没有脱衣衫,但她挽起了衣袖。
  段小玉也取出个装满油膏的瓶子,只见她取油膏,抹在戈不邪身上要穴之处,开始为戈不邪按摩起来。
  段小玉根用劲的,每搓捏一处,必至皮色红肿才又换捏另一处。
  戈不邪开始有了反应,他的双目转动了。
  这是好兆头,段小玉精神一振,更用力的为戈不邪按摩着,那一瓶油膏就快用完了,戈不邪传出了呼噜之鼾声,他熟睡了。
  段小玉拉过棉被,覆盖在戈不邪的身上,戈不邪需要安静地睡上一大觉,她不能打扰,虽然她很想拥抱着戈不邪同床而眠,但她明白,绝不可以。
  于是,她歪在一边沉沉睡去。
  段小玉花费了太多力气,为戈不邪按摩捏拿,这种专为疗毒的按摩手法,不是一般按摩可比,每按摩一下,必以内力输入戈不邪体内,是以段小玉闭上双目,便沉沉地睡着了。
  这里月黑风高。河水潺潺中,岸上忽然闪出一条人骷,这条人影看起来很突然,实在是得到消息她找来的。
  这人是个女子,她以黑巾蒙住半张面,飞一般地到了河岸边,看上去她十分机警的样子。
  仔细看,却会令人吃一惊,因为,李英英找来了。
  当戈不邪被项愚扛出咸阳城之后,方成虎就把这消息告之李老虎。之后李英英便独自一人出了咸阳城,追踪而至。
  此刻,李英英轻悄悄的闪进船舱中,当她掀起棉被一角,发现赤裸裸的戈不邪的时候,心口窝立刻噗噗通通的狂跳起来,心跳声她自己也听得清楚。
  她有些面红,有些耳赤,热辣辣的全身,像是燃烧着一把无形的火,于是——
  于是她双目湿润,口水欲滴,那正是女人的反应。
  男人的反应则是口干舌躁。
  李英英忍不住以手抚摸着鼾声如雷的戈不邪,摸着摸着她歪着身子躺下去了。
  戈不邪毫无反应,他只是一味地沉睡。
  戈不邪的另一边,段小玉斜倚在舱壁一边也正自微鼾沉睡,一夜地忙碌,她也元气大伤。
  李英英渐渐的有了激动,她在缓缓地剥下自己上衣,然后用力抱住戈不邪,她还不知道戈不邪正在慢慢的复元,正在集元固本,怎能驰骋在男女之间的战场上,那会丧命的。
  李英英在欲念中,她忽然看到了段小玉,在她心中,段小玉是魔女,也是她与戈不邪之间的障碍。
  冷然一挺,李英英拔出刀来,她要刺杀段小玉了。
  刀已扬起,恶向胆边生,忽地又收刀,李英英认为此刻杀了段小玉,这个小船舱中便充满了血腥,鲜血流出,这地还能睡人吗?
  她是无奈何的才收回刀,她又躺在戈不邪的身边,而且抚摸着戈不邪的全身,摸着摸着她心口发烫,张口去咬,于是,在她的无意识状态中,咬得戈不邪“嗷”的一声叫。
  戈不邪醒过来了。
  段小玉也惊醒了。
  段小玉张开眼睛吃一惊,戈不邪身上怎么会趴了个女子,不由大怒:“你要害死他呀!”
  戈不邪也感觉到不对,他一推而坐起来,大叫:“我的衣裳!”
  只一听,段小玉放心了,如果戈不邪迷惘而无力地呼叫,戈不邪就完了。
  李英英羞怯的忙穿妥上衣,她坐在另一边,道:“我……我没有害他……”
  戈不邪已看清楚是李英英了,他带着几分不解地道:“怎么是你,李姑娘!”
  李英英道:“我是担心你才找来的,戈相公,两位老人家就要与我们订亲事了,我能不急吗?”
  段小玉听得面色灰惨惨的。
  戈不邪道:“什么订婚,我本人怎么不知道?”
  段小玉立刻微笑了。
  段小玉见李英英只是搂抱而未进一步行动,她叹口气,道:“原来你是四方镖局的李姑娘,你差一点害死了戈公子。”
  她这不是危言耸听,常言道,疗伤之事不可动欲念,疗毒更忌淫欲。
  只不过李英英不相信,她冷然道:“你把戈公子一身衣衫脱光,难道你没有一点邪念?”
  段小玉道:“我不但脱光他衣裤,而且还为他捏拿推揉七十二大穴道,疗他的筋骨附着的毒,李姑娘,我是在为戈公子医毒,不参半分邪念,两位老人家最明白不过,不信可以去问。”
  李英英怔住了!
  戈不邪伸展筋骨,发出一阵喀喇响声,段小玉点点头,道:“好了,奇毒已除,我可以走了。”
  戈不邪道:“走? 走的不应是你,段姑娘,有许多事,我必须知道。”
  他看看李英英,又道:“李姑娘,回去吧,你说的可婚之事,我回去再谈。不过,我说句实在话,离家乡八年,突然归来,我肩负着重大的任务,结婚,那就由不得我自己了。”
  李英英道:“戈相公,看着你好起来,不似他们说的那样严重,你本已奄奄一息,现在清醒了,我就很高兴。”她缓缓起身,又道:“我先回去了,这是好消息,我回去告诉大家,也叫大家高兴。”
  她不等戈不邪开口,看了段小玉一眼,便溜出舱门外,刹时走得不见了。
  戈不邪并不关心李英英,他关心的是段小玉。
  伸手拉住段小玉,戈不邪道:“小玉,告诉我,你这几天去了那里,为了找你,我上了那白衣女子的当,那个叫梅香的女子。”
  段小玉道:“别怪她们,她们都是奉命行事。”
  戈不邪道:“我想起来了,他们要用我交换你的,我怎么突然之间什么也不知道了。”
  段小玉道:“你中了毒。”
  戈不邪道:“又是你娘。”
  段小玉低头了。
  戈不邪忽地伸手,他托起段小玉下巴,轻轻地吻上去,然后再重重地吻,然后他用力拥抱,然后再伸手抚谭,然后……
  突然间,段小玉把戈不邪推开了。
  “不能,你至少七天不能心存欲念,否则你必呕血,而且咯血至死。”
  戈不邪也一怔:“真的那么严重? 我自觉已经好了,我全身有力气。”
  段小玉道:“附筋骨之毒已往体外游走,那是依靠药力与摧动穴道手法在游走,你如果突然欲念生起,游走未尽之毒必回流而聚于心肺,你就无药可救了。”
  戈不邪一听,老实了。
  段小玉道:“戈相公,回去吧,我送你。”
  戈不邪道:“不,我送你。”
  段小玉笑了,她把手一指,道:“这是我们的船,我是主人,你我谁也不送谁,此去咸阳七里地,你上岸认明方向,快回咸阳城。”
  但戈不邪仍然对方威虎道:“她回去了。”
  方威虎心中愉快,至少李英英已见过戈不邪了,至于当时是个什么场面,对于方成虎而言,已是不重要了。
  戈不邪大难不死回来了。
  老顽童开口就骂:“混帐小子,做事不商量的,随便出去上人当,差一点小命不保!”
  项愚道:“你完蛋了,我两老怪怎么去见你师父老道百灵子呀!”
  戈不邪道:“对不起,对不起,下一回不敢了!”
  于乃合道:“四川唐门人,果然有各种毒物,令人防不胜防,这一回我也只能把你所中之毒稳住,而无法加以解掉。”
  戈不邪一听,抱拳一礼,道:“戈不邪还是要多谢于大夫的援手,谢谢!”
  于乃合木然地笑了。
  布浩沉声道:“快,吃饱了去睡个好觉,完了我们有最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项愚道:“戈小子,你还记得你爹娘埋葬在什么地方吗?”
  戈不邪愣然道:“你老问这干什么?”
  项愚道:“太重要了。”
  戈不邪道;“什么事重要?”
  项愚道:“先说,你记得埋葬地点吗?”
  戈不邪道:“本来找个空档去祭拜,只是这时候没有空出时间来,既然两老问起来,我明日去祭拜。”
  “这么说你是记得了?”
  “自己父母之坟,当然记得。”
  “好,你快去吃个饱睡个觉,明天一早再告诉你,那可是一件天大的大事情。”
  那曾蛋又被放口大床上,他仍然未醒过来。
  大伙看了吃一惊,不知曾蛋的魂带着拘魂鬼去了什么地方了。
  当然,曾蛋是阴阳人,他倒下去,这一方就肯定有人要死了。
  曾蛋醒不醒来已不重要了,因为戈不邪回来了。
  戈不邪回来,第一个高兴的就是苟孝子夫妻两人,他两人每月的工资加起来三十五两银子,比个店里管帐先生还多一倍,他们当然高兴。
  方成虎也高兴,只要文不邪不出事,早晚有希望挖到宝物来。
  戈不邪点头道:“好,今夜你救了我的命,小玉啊,此生我必有报答。”
  他起身就走,段小玉仍然坐在舱中未出来,如果她出来,必流泪。
  戈不邪绕道往咸阳奔去,四更天过一半,忽见迎面来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边走边骂:“狗东西,你不听咱们嚷嚷呀,你这是断了咱们财路,你死了算了!”
  又有吼叱:“有种的小鬼也来吧,爷们豁上了!”
  “快,进去林子挖大坑,今天非埋了这为鬼办事不看咱们情面的臭蛋!”
  这女人的声音大,早被戈不邪听到了。
  戈不邪吃一惊,飞身迎上去,他大声吼叫,道:“喂,你们干什么?”
  双方碰上面,戈不邪道:“你们全来了!”
  来的人可不少,方威虎走前面,郭来发与杜和尚两人用担子抬着个大麻袋,苟孝子与他老婆庞氏跟在后,这几人见是来了戈不邪,齐吃一惊!
  杜和尚大叫:“天呀,你没死呀!”
  戈不邪叱道:“你就那么希望我死!”
  杜和尚道:“不是啦,我们希望少爷长命百岁呐!”
  戈不邪道:“曾蛋呢?”
  方威虎拍拍麻袋,道:“少爷,我们把他装进麻袋里面了。”
  戈不邪道:“干什么?”
  方成虎道:“埋掉他!”
  戈不邪一怔,道:“曾蛋死了? 怎么死的?”
  方成虎道:“我们大家求曾蛋,千万别再被小鬼利用,带着小鬼去拘魂,我们担心他带小鬼拘走少爷你的魂,大家围住求他,娘的,他还是倒下了,惹火了大家,抬他出城埋掉他!”
  戈不邪一听,叱道:“快把曾蛋放下来!”
  方成虎道:“不用放出来,原样抬回去,此时放他下来,他还是不会走,他魂不在躯壳呀,他口吐白沫。”
  郭来发忽地笑了。
  苟孝子道:“少爷呀,其实我们并不是真的要把曾蛋活埋,而是要他在阴阳道上缓一缓,别那么快的去拘走少爷的魂,这缓一缓也许还有救呀!”
  杜和尚笑道:“我们骂曾蛋,说要把他活埋,也是给小鬼们听的,叫他们知道曾蛋要完了。”
  戈不邪道:“别说了,快回客栈吧!”
  方成虎走在戈不邪身边,道:“少爷,你……遇上李姑娘没有?”
  戈不邪一听,心中就不悦,必是方成虎在弄鬼。
  四方镖局已拒绝三处镖货,李老虎的理由是上一回保然去银川,四方镇局死伤不少人,元气大伤,要有一阵子的调整。
  其实李老虎已公开对手下人交待明白,等着机会来临,一起合力去挖墓,运气好,得了宝,这下半辈子大伙就没有问题了,都当富翁吧!
  大伙一听,当然高兴。
  等着发财还不高兴呀!

  ※※        ※※        ※※
  戈不邪还在呼呼大睡,布浩与项愚两人已对坐在他的床前了。
  那布浩对项愚道:“这件事情如果不搞清楚,别说对不起这小子,我两老怪心中就是个大疙瘩。”
  项愚道:“心中存放个疙瘩,这以后的日子里,吃吗拉都不舒服。”
  布法道:“如果不是我那夜碰巧遇上那几个王八蛋,这个冤屈不是永沉大海了?”
  “血海深仇呀!”项愚说着:“这小子一旦证明了,他会不会立刻找去拼命?”
  布浩道:“就是怕他这样,咱们的事情才重要,南边那一方在拼命呀!”
  项愚道:“咱们先得稳住他,千万叫他沉住气,有必要,咱们出手帮助他!”
  “对付那几个王八蛋,需要咱们援手?”
  “还不就是为了大事。”
  “什么大事!”戈不邪一挺而起,两个老怪吃一惊。
  布浩问道:“你都听见了?”
  戈不邪道:“你两老把我吵醒了!”
  布浩急道:“哎,哎,你可别一意孤行,独自乱来,我们有商量!”
  戈不邪道:“放心,再也不乱来了。”
  他们三人变成各说各话了。
  两老怪说的一回事,攸关戈不邪父母的死因。
  戈不邪刚醒,他说的是不再一人去石龙坡。
  布浩道:“小子,你既已不乱来,叹,现在可以带我两老去你父母坟上了。”
  戈不邪愣了一下,道:“哎,两位老神仙,你们说说看,去我父母坟上,干什么?”
  他顿了一下、又道:“别弄错了,咱们是找别人的墓,我父母的坟中不藏宝。”
  布浩叱道:“去了叫你发疯!”
  “发疯,我已经不知自己是老几了,还再发疯?”
  项愚道:“去了就知道,现在别多问。”
  戈不邪不问了,他起来,大伙一同吃过饭,方成虎见戈不邪与两老怪,还有个大夫于乃合,四个人要一同出门,不由上前道:“少爷,需要人手吗?”
  项愚道:“你们几个一起去,带上锄头铁铲和铁饶!”
  方威虎一听乐了:“挖坟呐,太好了!”
  大伙一听都叫好,方威虎吩咐苟孝子老婆庞氏,道:“你留下来!”
  庞氏道:“为什么我留下来?”
  “你是女人,留下来照顾曾蛋。”
  庞氏无奈,因为方成虎是管事,是她的顶头上司,她必须听管事的吩咐办事。
  戈不邪站在一道斜坡上四下看,吃惊地道:“呓,我爹娘的坟呢?”
  布浩叱道:“你这个不孝子,连父母的坟也找不到了,可恶!”
  项愚道:“找不到就糟了!”
  戈不邪也似乎急了,他在这道斜坡上仔细找,忽然呵呵笑了。
  “走错了,走错了,八年前只来过一次,原来不在这儿,在那儿!”
  他把手一指,指向山沟对面的另一道斜坡。
  布浩道:“快去找!”
  几个人一齐奔过山溪,登上斜坡,深草丛中拨开来,一块石碑竖起来,仔细看那长年风吹雨打斑剥的石上刻字,写的是:
  显考戈公敬山之墓
  显妣戈刘氏之墓
  一看是夫妻合葬之墓,戈不邪立刻跪下了。
  戈不邪冲着地面叩响头,直叫“儿不孝”……
  一边的布浩与项愚两人对望一眼,谁也没开口。
  那只是一座普通坟墓,方成虎以为不会挖这种坟墓的,戈不邪的父母之墓,当然不好挖。
  只不过在戈不邪叩过头站起来之后,布浩立刻对方成虎吩咐:“方管事,你们给我挖!”
  方成虎听得一瞪眼,戈不邪大叫一声:“疯了,这是我爹娘的坟呀,里面也没有金和银,挖什么,死人也要呀,不是疯了是什么!”
  项愚道:“小子,今天非挖不可呀!”
  戈不邪反手抽出降魔棍,吼道:“谁敢过来,我就打烂谁的头!”
  布浩叹口气,道:“小子,原是要先告诉你的,怕你听了会发疯,真发疯!”
  项愚接道:“发疯的人是不顾一切的,怕你坏了大事。”
  戈不邪道:“不说清楚不许挖!”他对方成虎几人,又道:“你们哪一个敢挖,我立刻叫他走路,工钱一个也不给!”
  什么事都行,不给工钱不可以,几个人点头了。
  布浩指着大坟,吼道:“小子,你要不要为你父母报仇呀!”
  “报仇?”
  “是的,你父母是被人害死的!”
  戈不邪摇头道:“别开玩笑了,我亲眼看我父母双双倒地,含笑而逝,那是兴奋过度的反应,既未挨刀,又未中毒,怎说是被害,不对不对!”
  项愚道:“所以我两老怪要开棺验尸!”
  戈不邪道:“别开棺了,我还会不知道?”
  布浩道:“如果发生在现在,你会立刻明白的,但当年你十几岁,又不会功夫,你知道个屁!”
  戈不邪道:“如何查验,骨头一堆,查什么?”
  布浩道:“就是骷髅一堆才要查,小子,你父母中得是比牛毛还细小的一种西域暗器,俯脏,这人必死无疑,看上去就如同兴奋过度的模样。”
  戈不邪道:“真有这种事?”
  布浩指着自己耳朵,道:“小子,乃老夫亲耳听到的!”
  戈不邪几乎跳起来,他一把揪住老顽童布浩,吼道:“快说,什么人下的毒手?”
  布浩道:“小子,你沉不住气了吧!”
  戈不邪道:“老家伙,你还不快说!”他没有大小了。
  布浩大叫:“唉唉,六亲不认呀,叫起老夫是老家伙了,岂有此理!”
  戈不邪立刻发觉,急道:“对不起,一时性急嘛!”
  项愚道:“先挖开墓来,再告诉你!”
  戈不邪道:“我有个愿望。”
  “快说!”两老同时开口。
  戈不邪道:“订来一副新棺,虽不请来高僧诵经,也得旧棺换新棺。”
  布浩与项愚齐点头。
  布浩道:“早知道你小子是仁义孝子之人,你有这个想法,令人起敬,但……”
  “但什么?”戈不邪木然的
  。布浩道:“事情不能拖延太久,几个魔头一旦走了,去什么地方找他们?”
  戈不邪立刻对方成虎吩咐:“方管事,你们几人快去咸阳城,最好的寿材抬上一具快回来,我把事情办完,另有重赏。”
  方成虎这下明白,他们前来不是挖宝的,另有一段“大”插曲。
  方成虎心中就知道挖宝,目的当然是想发财。
  听了戈不邪地吩咐,立刻率领着杜和尚、苟孝子。郭来发几人奔回咸阳城去了。

  第十一章 父母仇不共戴天

  方成虎几人去抬棺,布浩便拉了戈不邪,道:“小子,你别以为只有百灵老道照顾你,实在我两老怪早把你当成了儿子一般地呵护你,咱们这一路由南方归来,是办的大事情,更加要维护你了。”
  戈不邪却在咬牙。
  布浩又道:“小子,那是五个从塞外西域来的高手,这批杀手暗中潜伏在鞑子军中,坑杀了不少咱们汉家人呐。想不到西王爷在此挖土窟,埋宝物,由这几个杀手暗中出力,若非被我无意之间听到,这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他们坑死。”
  他顿了一下,又道:“他们谈及戈家园,埋怨当初没把你杀掉,才引得这些天几批人以戈家园做掩护,妨碍了他们的工作。”
  戈不邪问道:“杀我父母的是哪一个?”
  布浩道:“只听他们说,未见他们人,好像是喇嘛敖杰以飞絮牛毛手法下的毒手。”
  项愚接道:“那是一种极细的银针,见血变硬,随血流入心脏,这人就是大罗神仙也无救了。”
  戈不邪道:“为什么呀?”
  项愚道:“这一带风水太好了,远自秦二世就在此附近建阿房官,鞑子兵有风水师,选了这石龙坡为墓窟,可是你父母又不答应交出这片山林地。小子,你想一想,他们会用什么手段呀!”
  戈不邪道:“他们阴谋杀人。”
  布法道:“那年你若不走,他们也会杀你。”
  项愚道:“他们杀一个少年,太简单了。”
  戈不邪突然冷笑连声,道:“两位老人家,我得先问一问,你们是不是把我戈小子当人物呀!”
  “什么意思?”两老同时问。
  戈不邪道:“如果是把小子我当人物,这件事你两老千万别插手!”
  布浩道:“叫我两老不用过问呀!”
  戈不邪道:“是的,两老只管闲住在高升客栈,每日里好酒好菜你们吃个够,天塌下来由我顶!”
  项愚道:“把我两老人家当成老废物呀!”
  戈不邪道:“咱们的主要事情未下手之前,我小子赶办我的私事,两位老仙何必插手?”
  布浩道:“哦,你说了算。”                                                         
  戈不邪道:“布老,我得听一听,那些人物到底是他娘的什么样牛鬼蛇神!”
  布浩道:“这些人物呀,我老人家只是听说过,什么个长相,不知道。”
  他顿了一下,又想了一阵子,才又道:“有个和尚名叫非非,人称他通天大师;另一人乃是个神工巧匠,容搞机关,名字叫呼延亮。”
  戈不邪不动声色,听得很仔细。
  布浩又道:“有个风水仙的家伙名叫屠应龙,还有个玩刀高手,人称他是西域第一高手,只不过会施放飞絮牛毛的却是那个大喇嘛敖杰。”
  戈不邪道:“这五人全都来了。”
  布浩道:“石龙坡有他们的踪迹不会错,这五人可均是手段高强的杀手。”
  戈不邪又木然了,他的模样很呆板,可心中却在激荡,在想着如何向这五个人下手,这其中尤其是那个西域和尚敖杰。
  就在这时候,远远奔来几个人,是的,方成虎几人抬了一口大大的枣木红棺奔来了。
  枣木在木头中是最重的了,可也能防蛀防腐防潮湿,乃棺中上品,而且内漆两层香油漆,外涂三层不腐砂,百虫闻之即躲,实在称得上木中极品,可也压得几个人毗牙咧嘴直冒汗。
  棺木抬到斜坡上,对望远处的石龙坡,戈不邪咬牙发出吱吱响。
  “开挖!”
  戈不邪一声令下,方成虎几人齐动手,铁锄加铁铲,棺木在戈不邪跪地叩头中被挖起来了。
  八年了,棺已朽,土已塌,尸体已腐成两堆枯骨了。
  布浩与项愚两人见这光景,立刻看好形状部位,就在两具朽烂的骨架土泥中一点一滴地仔细找起来了。
  戈不邪不找,他也不知什么是银毛飞絮,他只是长跪在坟前不掉泪。
  不掉泪并不表示他不伤心。
  不掉泪往往比掉泪还令人伤神。
  戈不邪就有些发昏似地跪着一动也不动。他心中想着,这次回来,实际上就是要挖几个在南方与几处反抗义军拼战而死的几个王爷之墓,听说他们掠了大量财宝北运之后,他就奉派赶来了。
  戈不邪是回来挖别人墓的,没想倒先挖起自己父母的老坟来了,这岂不是造化在捉弄人么?
  戈不邪伤感情呐!

    ※※        ※※        ※※
  “有了!”
  先是大伙听得吃一惊,抬头看,老顽童的手上举着一块泥团在慢慢地挂着。
  戈不邪一跳而奔去,道:“我看!”
  他接过手看去,那是银子打造的,真细,比眼睫毛还细几倍,但因是银的未生锈,经手一搓又发光,摸在手上又软如细絮。
  戈不邪双目亮了——他的咬牙声也更大了。
  于是,项愚也叫起来,道:“看,这儿也有一根,若不仔细捏泥土,实在不易找到它。”
  于是,两根飞絮牛毛银针,都交在戈不邪的手上,戈不邪突然扑地大哭。
  他哭声凄凉,哭得嚎陶,哭得苍天为之动容,人们为之心酸,山河也为之变色了。
  听吧,他呼叫得更凄惨。
  “爹、娘,为什么不托个梦给儿子呀,为什么我们的家被别人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夺去,为什么苍天无眼,这是什么世道啊!”
  这哭喊之声令人落泪,布浩对方成虎几人点点头,便与项愚两人当先走了。
  方威虎很会办事,他还带来了银纸香烛,立刻燃起来。苟孝子几人便把戈不邪父母的尸骨重放入新棺之中,大伙一齐动手,又把新坟堆起来。
  “少爷,天色不早了,回去合计,如何下手报仇!”
  戈不邪缓缓地站起来,他对着新坟道:“爹、娘,这血海深仇呀,天理昭彰,儿子还是知道了!”
  他说完大步就走,方威虎几人立刻跟上去。
  戈不邪道:“方管事,我有交待,这几日你们不可以再走出高升客栈,要小心侍候两位老人家!”
  方威虎道:“戈少爷放心,我们盯牢他两老,绝不会叫两老走出高升客栈。”
  戈不邪对于方威虎的反应十分称许,他就是要方成虎几人跟定了两个老怪。
  戈不邪不要两个老人代他报仇。
  戈不邪要亲手杀了敖杰五人,无他,这就是江湖兄弟们那股子傲气。
  傲气与霸气是不相同的,霸气就是不讲理了。

    ※※        ※※        ※※
  戈不邪几人奔回咸阳城的时候,和记钱庄的王老板来了,王老板是来找戈不邪的。
  戈不邪指着一张桌子,对王老板道:“找我是吗,这边坐!”
  王老板坐下来,戈不邪道:“有事吗?”
  王老板道:“戈少爷,你存的金银元宝快用去一半了,戈少爷,你还把人养在客栈,金山银山也会掏空的!”
  戈不邪一笑道:“别为我发愁,过几天我再送几锭金子到你钱庄。”
  王老板道:“唉,我是看你常与那个用假金砖骗我的方师父在一起,才多口的。你……多小心呐,戈公子,这年头黑心人太多了,好人都被黑心人吓走了。”
  戈不邪点点头,道:“王老板,我自会小心的。”
  王老板走了,戈不邪却怔怔地坐在那儿。

    ※※        ※※        ※※
  戈不邪呆坐在饭堂上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未开口,他一个人当然不会开口说话。
  他也没有动一下,不动当然也包括说话。
  但他却突然微微笑了,那种笑叫人看了心中不舒服,令人心寒。
  戈不邪走回小房间,他倒头便睡,睡得很惬意。
  笑、睡,这表示了他已有了决定,决定要如何进行他的报仇计划。

    ※※        ※※        ※※
  大白天,戈不邪独自一个人往石龙坡走去,他已经有好多天未走到戈家园了。虽然戈家园被鞑子兵拆了,烧了,但戈不邪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三进大院的模样。
  戈不邪的脑海里,尽是房屋与人影——他的父母。
  他才刚刚站定在二道院的正厅台阶下,立刻有五个鞑子兵执刀往他奔过来。
  “什么人敢闯禁地,不想活了!”
  戈不邪笑了,自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送上,道:“各位军爷,请笑纳!”
  一把夺过银子,有个鞑子兵叱道:“快滚!”
  戈不邪道:“军爷们,我是来传个信息的,别无恶意呀!”
  那鞑子兵看着银锭,道:“传什么信息? 为何人传呀?”
  戈不邪道:“对面山坡上有位大喇嘛,他在等候同敖杰大师说话,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请他快去一趟,我送来这消息已没我的事了。各位,请敖杰大师快去呀!”
  戈不邪说完就走,走得很得意。
  五个鞑子兵一听人家是替敖杰大师送信,几乎银子也要退还了,见戈不邪走去,只好派出一人往石龙坡那面奔去,而且走得很快。
  这一带已为鞑子兵把守得什么人也休想接近,这戈不邪就是不想太过狂妄,他打算了好计策,而且也是万全之策,他要一个一个地收拾敖杰五人。
  戈不拥端坐在一块石头上,他的面上微微笑,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笑容不好看,但他不但笑,还吃吃地笑出
  声来了。
  因为他远远地看到一团红影,飞一般地下了石龙坡,往这面奔过来了。
  一团红影来得快,彤云一般刹时罩到这片山坡上,当一声衣袂抖声中,那红影凝住在戈不邪的面前了。
  这人高大粗壮,大光头、大耳朵、大嘴巴,却配了一双菱形小眼睛。
  “喇嘛爷呢?”
  戈不邪缓缓站起来,他举着手上的细小银针,道:“那位喇嘛爷走了,等你不来他走了,但他留下这两银飞絮牛毛针叫我归还你。”
  那红衣大喇嘛正是“大喇嘛”敖杰。
  敖杰双目厉芒一现,道。“这飞絮牛毛银针,是那位喇嘛爷叫你交还我的?”
  他冷沉地道:“我怎么不知道这飞絮牛毛银针落在一位喇嘛爷的手上? 你……你是谁?”
  戈不邪道:“别问我是谁,我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坑人之物?”
  敖杰面皮抽动。道:“坑人之物?”
  “是不是你的?”戈不邪声色俱厉。
  敖杰不吃那一吼,仰天长啸一声:“江湖上只有几个人知道佛爷有此绝技,你大概传假消息,目的是引你家佛爷前来会你了。”
  戈不邪道:“你终于明白了。”
  敖杰伸手道:“还我!”
  戈不邪道:“大喇嘛,我还你,但,你看!”
  他指指附近的坟墓,咬着牙,道:“狗番僧,你知道这墓中何人吗? 八年前是你下阴手以此飞絮牛毛银针,以上乘气功引入我父母口中的手段,害死我的父母,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两老不是兴奋过度而亡。”
  大喇嘛敖杰反而笑笑,道:“便是过度兴奋,也不会那么巧的死了两个,是你们不查。”
  他双目本小,猛一瞧如黑豹般亮,又道:“你就是那个少年人,我的手下游魂吧。嗨,你活得不耐烦了,如是我,早找地方躲起来了,还想怎样? 打算报仇?”
  戈不邪道:“番僧,你以为小爷找你来干什么?”
  他反手抽出降魔棍,又道:“过去,我从不相信天理昭彰这回事,怪现在相信了,果然是报仇不爽呀!”
  ——……”敖杰大笑:
  “凭你,好,小子,你不是报仇吗? 你出招吧,再多说是多余的了。”
  只见他双肩猛一抖,抖得一件红袈裟如吹气囊,鼓涨得就像要飞起来了。
  这番伯的气功果然了得。
  力不邪单手举起降魔棍,他右臂一振,棍指南山,大吼一声:“杀!”
  看上去那只是一根棍,当戈不邪腾身狂击而上的时候,棍子本身发出啸声,那是阳刚之气,直捣上敖杰的肩头。
  敖杰不但不闪,他伸手就抓,不把戈不邪那根棍放在眼里。
  只见这大喇嘛就将一把抓住的刹那间,戈不邪的那根棍突然发出“嚓”的一声响,棍上冒出两只尖锥比针还锋利。敖杰“嗷”的一声猴叫,忙着把抓出的手收回来,戈不邪的棍子却“唰”的一声割破了敖杰的鼓涨袈裟,半族身一股气团自敖杰的破袈裟冒出来。
  敖杰这才知道眼前这年轻人不可侮,振臂疾闪中,他自一皮革囊中摸出一把飞絮牛毛银针。
  这番憎带的这种阴毒暗器,比之梅花针还阴。
  只见他一声厉叱:“是你这小子找死,休怪佛爷心狠手辣。”
  不闻风声,只有单掌推出,阳光之下,那丝丝银芒成片罩向戈不邪。
  戈不邪暴吼一声,手持降魔棍振臂疾挥间,张口喷出一口罡气,人已腾起四丈高下,但见飞絮牛毛银针随那股罡气卷腾间,降魔棍在半空变了样,原本二尺半长的降魔棍忽然变长一倍,当棍子一端打过抬头仰望的敖杰时,一溜血雨已自敖杰的后背连上了肩头。
  “嗷!”一声怪嚎,敖杰族身往地上摔去。
  他倒地又弹起来,正迎上戈不邪自空中落下来,降魔棍那么快的还原,又那么神奇的一棍子敲在敖杰的顶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晤……”敖杰无力地倒在血泊里了。
  敖杰死时张大了血眼,或许他还以为这是梦。
  这当然不是梦,戈不邪的降魔棍抖出一把尖刀来,“噌”的一声,他切下了敖杰的人头,提到父母的坟前。
  戈不邪本然的转身而去,他不是回去咸阳,他换了个方向,又走到石龙坡的另一面。
  戈不邪缓缓地往石龙坡走过去,他好像游山玩水的样子,走得很自在。
  忽的,从石坡后转出几个鞑挺子兵,这几个胡人大声吼,一边吼一边迎面举刀就杀。
  戈不邪微微笑,手上捧的是银子。
  “各位,我是来找人的,军爷!”
  有银子还是被围住了。
  “找谁?”
  “有位大喇嘛敖杰大师,他叫我来把一位通天大师非非和尚快请过去,有要事商量。各位,这银子请拿去喝酒!”
  戈不邪道:“派人进去问一问就知道了,各位,我的信已带到,我去向喇嘛爷回话了。”
  他说完就走,头也不回地走了。
  几个鞑子兵对望着,还是派出一人往石龙坡那面去了,当然是去找非非和尚。

    ※※        ※※        ※※
  戈不邪又坐在那块山石上了,他只是把个头稍稍抬起来就微微笑了,因为有个巨大的身影如飞地过来了。
  戈不邪相信来的是非非和尚,布浩就曾说过,那非非和尚体大如牛。
  是的,来的正是非非和尚,人还在坡下,非非和尚已开口呼叫了:“敖杰,敖杰,和尚来了!”
  非非和尚到了坡上,他“吃”了一声:“敖杰!”
  戈不邪转出来了,他冷冷地笑着走向非非和尚。
  “哪个庙里养大的人呀!”
  非非和尚一听,大怒,叱道:“你是什么东西!”他环顾四周,又道:“敖杰呢?”
  戈不邪把手一指,道:“呶,番僧在那儿!”
  非非和尚跃起身掠过去,看得他惊呼一声:“哎呀,是谁干的?”
  戈不邪道:“废话,这儿只有我一人。”
  非非和尚道:“这是你干的了?”
  戈不邪道:“不错!”
  非非和尚吼道:“为什么要杀人?”
  “报仇!”
  “报什么仇?”
  戈不邪道:“血海深仇!”他指着坟,又道:“害死我的父母,霸占我戈家产业,拆了我的家园,秃驴呀,这些全是你们干下的勾当!”
  非非和尚嘿然道:“原来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尽是你这小子所为,官兵死了多少人,你……姓戈?”
  戈不邪道:“和尚,话多无益,这第二颗人头就是你项颈上的五金魁首了,你还不出招!”
  “咚”一声禅杖顿地,山石纷纷碎裂,非非和尚大吼一声:“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有多大本事,想在你家佛爷面前造反,佛爷我捣死你!”
  非非和尚口中狂叱,心中可不这么狂,只因为敖杰的武功实不在他之下,而今人头却端正地搁在坟前当祭品。一见见这小子武功了得,哪里还敢有丝毫疏忽。禅杖疾捣,使的是一招“风花雪月”,虚中有实,实中带虚,杖头顶端响起风声呼呼,杖身闪出一半即收,乍看之下,风中有花,银月间目,呼轰抖上,端的令人莫测高深。
  骤然间,戈不邪眼前一片有虚有实光影,令他一时之间倒身立地,不即递招。
  非非和尚见戈不邪倒退不上。双手端着禅杖舞了个“八方风雨,直欺而上”,口中发狂似的:“我看你这小子还往哪里退逃!”
  他杖风撩起呼呼声,看似杖端打上戈不邪的肩头,却在中途反手以杖尾捅向戈不邪的胁下,如被捅上,戈不邪非重伤不可。
  戈不邪这一回又退问了。
  他只要一认准杖路,立刻有了反应。
  非非和尚这第二招出手,相信戈不邪会左右疾闪,不闪右就往左,然而他再也想不到戈不邪会反手一把抓,抓住了他挥出的禅杖尾端。
  非非和尚一声冷笑,他那高大硕壮的身子威武有力,右臂上举,左手骄指疾点过去。
  戈不邪的身子在他抓牢禅杖的时候已借力悬空,眼看着非非和尚的双指直戳气海,戈不邪嘿然一声,降魔棍外打过去,就在两人相距半尺地方,嘶的一声鲜血已飙地来了非非和尚抽手不及,大旋身要把戈不邪活活摔死。”
  不料戈不邪抓住禅杖的左手随非非和尚的力道而旋动,宛如连成一体似的,便在旋动中,戈不邪的降魔棍忽地弹出一把利刀,狠狠地插入非非和尚的肚皮上。
  “哦……嗷……”非非和尚叫声似杀猪一般,山坡传音三里远,他抛却了禅杖在原地打转,随之“噗通”一声倒在一片草丛中。
  戈不邪随着禅杖飞出三丈远,打横一跤坐在地上。
  他未立刻站起来,举着手上降魔棍一端弹出的尖刀,笑笑:“棍子一出,妖魔伏诛,冷……”
  一弹而起,大步走到非非和尚身边,戈不邪发觉这和尚的嘴巴在溢血,身子仍在蠕动。
  戈不邪挥出一刀,切下了尚未气绝的非非和尚人头,只因为非非和尚的人头太大,戈不邪双手捧着走到他爹娘的坟前面:“爹、娘,两个了,愿两老揪住他们,阎王  殿   去!”他重重地叩了三个头。戈不邪这就要再按计  进行了。
  他的计划是一个一个地收拾这五个当年坑害他戈家议西域五恶。
  就在他正要往对面石龙坡奔去的时候,忽见从两里远处飞来三条人影,那三条人影来得快,刹时越过了两坡之间的小溪,直往这面半坡上来了。
  戈不邪一怔之间,他心中想着,如果他们三人齐出手,自己是否能应付?
  但他年轻气盛不认输,冷冷的认为,来吧,一次解决不是更爽。
  戈不邪不走,他站在父母的坟前,面前就是摆在地上助两颗人头——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而且都是光得发亮的和尚头。
  戈不邪的神情肃穆,全身功力凝聚,准备着这出世以来最凶险的一次搏杀。
  他自认以一抵三免不了飙血抛肉,更认为是一次生死之决。但他不退却,也不气馁。面对坟墓,想着父母生前对他的宠爱,对他的呵护,已至无微不至的地步,而合母双亡,直到今天才知道是被人所坑杀,为人子者能不有所回应? 那是禽兽。
  戈不邪不想当禽兽,他也痛恨禽兽一般的人,他不走,的证明他是个充满孝义的武士。
  戈不邪心中默默祷告。
  “爹、娘,保佑我吧,我就要为你两老报仇雪冤了!”
  附近已传来足音,三个冷酷的怒汉已冲到了戈不邪身间五丈处。
  有个被发瘦大个子瞪了戈不邪一眼,吼道:“喂,两位大师呢?”
  戈不邪缓缓迎上去,道:“是两个恶僧吗? 他们已经上路了!”
  “上路? 上什么路?”
  戈不邪道:“他们去了西天极乐世界了。”
  三人听得彼此一怔,那瘦汉缓缓拔刀,他的刀是一把长形窄面弯刀。
  只见他双手抱刀,怒吼一声,道:“人呢?”
  戈不邪把手一指,他指着几丈处的坟前,道:“呶,人头就摆在那儿、还少三颗。”
  另一中年人猛一看,看得他面皮泛青,大吼一声:“你把他两位杀了?”
  戈不邪道:“马上就要割下你们三人项上人头了!”
  有个半百壮汉早已拔刀在等,他对另两人道:“拜占功、后应龙,咱们怎么会上这种当!”
  瘦高汉子正是“西域第一高手”拜占功,他咧着大嘴抖胡子道:“可恶呀,这小王八蛋胆子太大了,今天爷要分他的尸。”
  半百老者乃“神功巧匠”呼延亮,他沉叱道:“小子。啊,你大概是当年姓戈的遗留在世上唯一的小孩子吧,也是老夫一时慈悲,没叫他们把你杀掉,想不到留下了祸患。”
  戈不邪道:“这不是留下祸患,这是天眼,上天的安排,说穿了便是报应不爽。”
  瘦汉拜占功吼道:”看我杀了你这小狗!”
  他挥刀疾上,一招之间十七刀交叉狂挥,一片片冷焰一闪而逝,戈不邪举棍迎上去了。
  这两人力搏间,一侧的“风水仙”屠应龙嘿嘿连声,道:“真不知敖杰与非非两人是怎么死的,这小子只不过手上一根棍,就能杀了他两人。”
  原来戈不邪迎搏拜占功,并未施出全力,他把一部班力量有所保留。
  “神工巧匠”呼延亮道:“以老朽看来,拜占功十招之内必取这小子性命。”
  这两人持刀未出手,只在一旁观战,戈不邪很想往一道崖坡移动,那样,他至少无后顾之虞,因为另外两人就在地的身后了。
  搏斗中,拜占功忽地一声怪叫,右手长刀斜杀,左手疾甩。一把飞刀嘈的一声打中戈不邪的肩头。
  戈不邪中刀不叫,一头撞进拜占功的刀芒之中,卡嚓一声,随之又是一声暴响,只见拜占功的刀断了,鼻子被戈不邪一拳捣个正着。
  “哦……”拜占功满面鲜血,他的手中只有一把断刀,但仍然狂杀不退。
  呼延亮与屠应龙两人便在这时候扑击上去了。
  屠应龙大吼:“就让我们三人杀了这狗东西!”
  戈不邪弹跃中,左手拔出肩窝上中的飞刀,顺势打向左后方的呼延亮,右手一棍甫出,只觉左胯一痛,戈不邪又挨一刀,鲜血流湿裤管,他发觉这一刀是被屠应龙切中的,屠应龙那一刀是切向戈不邪腹部的,被戈不邪发刀时候提高了身子而巧合的躲过。
  于是他第二刀直捅向戈不邪的胸口。
  戈不邪右手猛一抖,降魔棍吐出一道电虹,那么厉烈地切地屠龙的面颊,切得屠应龙不及再下刀而转身疾退。拜占功挥刀疾上,呼延亮也闪过飞刀扑上来了。
  半空中响起叮当声,也有飙血抛肉声,三团人影乍合又分,戈不邪身上又多了两处伤口。
  而拜占功的头上在冒血,呼延亮的衣衫破了,有鲜血往外溢。
  那面,屠应龙已缓过劲来了。
  屠应龙一声厉吼:“今天非碎了这小玉八不可,咱们合力围上!”
  戈不邪也卯上了,他厉叫:“来吧,今天便是死也要你们知道本少爷的手段!”
  拜占功大吼:“稳住,咱们一击而中,少同他再有无谓纠缠。”
  屠应龙足踏罡步,看似不动,实则一动就是一丈远,他这位“风水仙”果然不简单。
  呼延亮左门右晃的不往上冲,但谁都明白,这要命的,也是决定胜负的一击,就要出现了。
  猛丁里,传来尖叫声:“杀!”
  “杀!”又是另一声吼叫声,听起来也是女子尖叱。
  两声均是女子声,两声却又来自不同方向。
  一声来自坡上林中,一条彩影直飞而下,她右手尖刀一把,直往那满面鲜血的拜占功杀去。
  拜占功但觉背后凉嗖嗖,那开膛一刀快沾上戈不邪的身体了,可是他却也不想被刀子捅死,忿然地收招族身,果然横刀拦住一刀穿心,“当”的一声冷焰碎芒立现,这才看清来的是一位绝色佳人。
  另一女子自坡上奔来,人未到先打出一镖,“噌”的一声镇扎中“风水仙”屠应龙的大腿上,便也阻住了屠应龙斜出的一刀,于是,此女一路八卦刀法施展出来了。
  龙不邪顿感压力大减,大吼一声,降魔棍绝招尽出,呼轰着打向“神工巧匠”呼延亮。
  原来是个三对一的场面,忽然来了两个帮手人,搏杀的形势立刻逆转。
  戈不邪发了狠,一头撞向呼延亮,听吧,好一声清脆的“砰”声传来,打得呼延亮吭叱一声倒在地,呼延亮的头壳裂了,脸也扭曲了,死得半张脸面也裂开了。
  戈不邪不多看,抹头打向“风水仙”屠应龙。
  屠应龙刚刚认出女的刀法,正要击杀,戈不邪突然撞来,他还不及闪掠,脖子上突觉一凉,吓的他往侧闪躲,早被一刀又砍在另一大腿上。
  屠应龙本可闪开的,但他一腿中了镖,如今另一腿又挨刀,他的动作迟缓了。
  戈不邪的一刀只是掠过屠应龙的脖子并未伤及屠应龙,只不过再追上就不一样了。
  就听噗哧一声起处,屠应龙抛刀捣肚子,随之又是一举,打得房应龙直往坡上滚去。
  戈不邪还未及奔向“西域第一高手”拜占功,忽见拜占功双肩猛摇,目光焕散,双足不稳的往地上摔去。
  显然,拜占功中了奇毒,因为他的面色在变,变成了乌黑色。
  戈不邪冲上去出刀就杀,拜占功的人头已往地上滚去,却又被戈不邪措在手上。
  戈不邪把三个人头挽一起,提到了父母坟前,他把人头刚放下,人已半昏地倒在地上了。
  这时候两个女子碰在一起了。
  “是你?”
  “怎么你也来了?”
  这两个女子各出一言,谁也不再多言,因为戈不邪倒在血泊中了。
  来的两个女子不是别人呐,一个是段小玉,另一人则是李英英。
  这就是巧合,但说穿了实在不算巧合。
  先说那李英英,她是怎么赶来的。
  原来戈不邪不叫大伙走出高升客栈,他要独自歼杀他一家的仇人,但方成虎却在戈不邪走后不久,便把消息送到了四方镖局。
  李老虎曾交待过他,任何消息都要送入四方镖局,为的是大家,同商量。
  方威虎把消息送入四方镖局,李英英也在座,李英奖是有心人,听了以后有决定,她果然悄悄地绕过了石龙坡港到了山脚下,却也看到了戈不邪正浴血奋战,同三个恶人杀得修。
  李英英来不及赶到,抖手先发镖,人便仗刀杀到山坡上来了。
  至于另一位姑娘段小玉,原本坐在小船舱,她因为救了戈不邪,心中明白,她的行为是违背了她娘的意思,一旦她娘知道,必挨骂。
  但段小玉仍然很高兴,她在小船上不下船,她想着戈不邪的样子,心中十分畅快,直到第二天,她才走到山坡最高处,她要远看对面的石龙坡。
  她很想看到戈不邪,不料她刚到山坡林子上方,听得下面有喊杀之声,低头弯腰往下看,不由大吃一惊,尖声大叫着扑了下来。
  戈不邪绝对想不到在要命的关键时刻来了援手,而且是两位姑娘。
  两位姑娘都爱他,他的心中当然明白。
  戈不邪的昏倒,一半是受了伤流了血,但一大半却是看到两个都爱他的姑娘那么凑巧的为他而出刀,他昏了,这以后应该怎么办?
  戈不邪并未真的昏过去,就在段小玉自身边摸出几粒药丸,塞入他的口中以后,他有些无奈何地坐起来了。
  段小玉道:“我为你先把刀伤包扎。”
  李英英急得掉泪,道:“天呀,你伤得太重了,你满身是血呀!”
  戈不邪吃力地道:“两位好姑娘,我没关系,先容我在我爹娘坟前叩头,至少,我为他两老做了一件早就应该做的事情,为他两老报了仇。”
  李英英急道:“我搀住你!”
  段小玉已在另一边扶起了戈不邪。
  两个姑娘两边站,戈不邪跪在父母坟前面,于是,两边的姑娘也跪下了。
  戈不耶叩首,怪了,两个姑娘也叩首,而且还认真的把头几乎进地。
  戈不邪看得几乎快又昏下去了,他心中想着:“天呐,这可麻烦大了!”
  现在,戈不邪似乎好多了,至少他吃了段小玉的药,身上痛苦大减。
  李英英剥下自己外衫,三把两把扯成条,这就为戈不邪包扎伤口了。
  数一数戈不邪有多少刀口子:七处,而且还不轻,有两处肉还翻卷着。
  段上玉道:“我看快去我的小船上吧,上了小船,船至河上,我召来天魔教名医为你医伤。”
  李英英道:“不,不能再在外面游荡了,还是快回咸阳城,进城有大夫,还有一位高原药圣,必会很快的将戈相公的伤医好的。”
  段小玉却又摇头了。
  “这怎么成呢? 我看你杀的人是番僧鞑子,他们死了高手,必至城中抓人,那不成了送羊入虎口呀!”
  她这话令李英英也是吃一惊,如果鞑子兵搜人,那可就麻烦大了,何况戈不邪伤势严重。
  但李英英不死心,她一跳而起,道:“你们林中去藏藏我很快回来。
  段小玉道:“这附近更不安全,这儿死了他们的人,富多久,他们会派兵来搜山,多危险呀!”
  李英英叹口气,道:“好像只有上你的小船了。”
  段小玉道。“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英英忽然对段小玉道:“姐姐,别撵我,你答应叫我也一同前去侍候他吧!”
  段小玉全身一紧,这是什么要求呀!
  段小玉看看戈不邪,意思是想看戈不邪的意思,然而戈不邪却来回地看了看,看看段小玉,又看看李英英,他开不了口。
  他只一开口,就会得罪人。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能得罪什么人?
  戈不邪见段小玉看他,他立刻又闭上眼睛。
  李英英急了,立刻又道:“姐姐,他去你船上,我回咸阳城。”
  段小玉点头道:“这才对。”
  李英英接道:“我很快回来,我去请客栈的于大夫,他是高原药圣,必是医界高人。姐姐,我去了。”
  李英英说完就往山下奔去。
  她仍然绕道而行,直奔咸阳城而去——李英英的精神极端旺盛。
  段小玉想说什么,但见李英英这么热心,心知李英英爱上戈不邪,可也无法把李英英赶走。
  段小玉又不是戈不邪什么人,凭什么赶人? 这光景段小玉心中明白,对于李英英而言,她们之间只有一句话作解释。 那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

    ※※        ※※        ※※
  “曾蛋活了,曾蛋又活了!”
  这是守在曾蛋一边的苟孝子老婆庞氏在房中的吼叫声传出来。
  庞氏大叫着奔出房门外,立刻引来杜和尚几人围进房间里了。
  杜和尚大叫:“曾蛋呀,你这一回去他娘的什么地方拘魂了,一去三天呀!”
  郭来发道:“曾蛋,你不会拘走咱们财神少爷的魂记,小心报你活埋。”.
  苟孝子道:“你说,这一回带着拘魂鬼去了哪儿?”
  曾蛋一声叹息,道:“唉,阴仆难为呀!”
  大伙一听,愣了!
  郭来发也进来了。
  “曾蛋,你这个王八蛋,快说,你是不是已经把咱稍戈少爷,拘去了?”只一听,大家全火了。
  杜和尚一拳捣在曾蛋的面孔上,叱道:“混帐王八的,快说!”
  “哎呀!”曾蛋挨拳一声叫。
  杜和尚道:“快招,咱们少爷至今未回来。”
  曾蛋大叫:“你们叫我把什么呀?”
  杜和尚道:“我们戈少爷,他是不是死翘翘了?”
  曾蛋道:“没有呀!”
  “骗你王八蛋!”
  “打! 他骂咱们是王八!”

    ※※        ※※        ※※
  曾蛋招惹众怒,被杜和尚几人好一顿接,打得他鼻青脸肿。他还未吃东西,欲哭无泪地道:“各位呀,我是说我如果骗你们,我曾蛋是王八呀!”
  杜和尚吼道:“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
  就在这时候,高升客栈外奔进一个人来。
  这个人是女子,她一溜烟似地冲进后院里,正遇上方威虎站在门口。
  方威虎一看就招呼:“小姐,你怎么来了,找我?”
  来的正是李英英——李老虎的女儿跑来了。
  李英英一声叫:“戈公子危险了,身受重伤呀,我是来找那位于大夫的。”
  大伙一听,戈不邪身受重伤,房间中,杜和尚几人又把曾蛋围住了。
  杜和尚指着曾蛋,道:“还好,咱们的戈少爷只受了重伤。”
  曾蛋道:“我说戈少爷没死吧,你们打我!”
  杜和尚笑笑,道:“曾蛋,你累了吧,苟孝子为你活活筋骨,你饿了吧,我去前面给你拿肉包子,只不过,你可不能再躺下,躺下就埋你!”
  曾蛋一听,几乎瘫在床上了。

    ※※        ※※        ※※
  李英英找到了于乃合,把戈不邪独杀西域五大高手之事对布浩三老说一遍。
  布法一听也点头。
  项愚道:“这小子真行,一个干五个!”他对于乃合又道:“于大夫,就辛苦你了,快跟李姑娘前去,一个人身上也只不过三斗六升八合血,流上一半就要命。”
  于乃合提了药箱就走,走得匆匆,也走得慌张,只因为他听了李英英说,戈不邪有七处刀口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大伙道:“娘的,我带着十几个阴差官去找人,找了许多魂呐,抓了以后成串拴。嗨,他娘的老皮,他们不叫我回来,说是还有五个无头的魂,要我帮他们找人头,这一找找到今天才回来,我他娘的回来就挨揍,我招谁惹谁了? 我曾蛋也是人在两界身不由己呀!”
  郭来发道:“你这差事不讨好,我劝你快念阿弥陀。”
  曾蛋道:“为什么要念阿弥陀佛?”
  郭来发道:“你如果念阿弥陀佛,小鬼会揍你,因为小鬼怕佛呀,你不知道?”
  曾蛋道:“我只求他们别找上我,至少等戈少爷回来以后再找我。”
  他果然张口念起来:“别找我,别找我……”
  听得大伙也哈哈笑。

    ※※        ※※        ※※
  李英英带着于乃合一路奔到渭水河岸边,只见一条小船靠岸边,李英英指着小船,道:“到了,就在那条小船上!”
  于乃合立刻奔到小船上,只见那段小玉红着眼睛走出船舱外,她拦住于乃合,哭道:“他……死了……”
  李英英一听,立刻大声尖叫起来:“不会的,不会的,他只是身受重伤呀!”说着,立刻冲入船舱中。
  李英英伸手疾探戈不邪的鼻息,她的全身一哆嗦,忽的又是一声尖叫:“他死了,戈相公呀……你不能死呀! 你死了我怎么办哟!”
  李英英大哭而跳上岸,一手捂面狂奔而去。
  段小玉追之不及,她缓缓走到船舱中,只见于乃合以指拨开戈不邪的双目,他看了几下,猛回头。
  于乃合对段小玉道:“姑娘,好手段!”
  段小玉一震,道:“大夫,你是于大夫,高升客栈我知道,你乃高原药圣,两次解了我们施放的毒。”
  于乃合道:“不错,老夫于乃合。”
  他指指戈不邪的身子,又道:“段姑娘,天魔教有一种功夫,很像大龟息法,可以自我闭气,可以由人施出,历姑娘,如果老夫诊断不差,戈公子是由你对他施以大龟息法,叫他形同死人,对不对?”
  段小玉淡淡笑了。
  于乃合又道:“可是,段姑娘说过,你太爱他了,为什么下此手法?”
  段小玉道:“我非如此不可。”
  她仍然笑笑,又道:“果然高明,只稍作诊视,便知我的手法,佩服,佩服!”
  于乃合道:“天宽教主段仁明的邪道武功中,就有这一手,早年就听过了。”
  他再摸摸戈不邪,忽把耳朵贴在戈不邪心口窝上,听了许久,才点点头,道:“有回应,姑娘,你……”
  段小玉道:“我是个女人,我不能眼看着爱我的男人被另一姑娘所爱,我要把戈公子带回狼牙山去,大夫呀,刚才那李姑娘就是想在我的戈相公,我不得不略施手段,断了秘的思念与企图。”
  于乃合笑了:“段姑娘,有件事情我不说你不会明白的,而且十分的重要。”
  “大夫请说。”
  于乃合道:“使用大龟息法,必须是在这人的身体状况很好的时候才可以,如今戈公子身受多处刀伤,他失血过多,全凭平日修为,把少量的鲜血,作最大的效果出走全身三十六器官,八十血路,一旦受到限阻,他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到那时,你便是大罗神仙,也休想把他救活过来。”
  段小玉吃一惊,道:“真的呀,我的心血白费了!”
  于乃合道:“你快叫他醒过来,我为他把伤医治,至于你与李姑娘的事,还是容后吧!”
  段小玉沉默了,她立刻出手。
  只见她取了一根银针刺入戈不邪的命门。
  她认穴奇准,手法坚毅,银针入穴,戈不邪已有蠕动的迹象了。
  于乃合也出手,骄指疾点戈不邪的泉涌气海,戈不邪已发出轻微的“啊”声。
  戈不邪又活了,他还半张眼。
  于是,于乃合掀开药箱,为戈不邪全身刀口敷药再包扎,于乃合发觉包扎伤处的布带是女子衣衫,他心中明白,戈不邪有麻烦了。
  两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当然会有麻烦,江湖上谁都知道这种事,谁惹上谁麻烦。
  小船有些颠簸,于乃合不用看就知道小船离了岸。
  于乃合心中明白,段小玉怕李姑娘再出现,如果李英英突然出现、事情就不愉快了。
  小船在渭水河上漂着,船舱中传来微微哼声,戈不邪开口了:“大夫,是你呀,谢谢!”
  于乃合道:”“别说话,闭目养神,你要气冲丹田有声音,应走心口有力量,我在你身边守护着。”
  戈不邪果然间上双目不动了。
  一切都在平静中度过,随着时辰紧张的度过。
  咸阳城可就不平静了。
  咸阳城发生另一种紧情况,一千五百名鞑子兵,把个四四方方的咸阳城围住了。
  四更天开始,鞑子兵遍布大街小巷,不许有任何人在路上走动。
  只见有两批鞑子兵从南北街开始,挨家搜找,仔细清查,便是床上屋梁。箱柜柴房,水沟地道,全部来一个大搜查。
  高升客找当然也不例外,四方像局也逃不过。
  如果有人问:他们在搜什么,立刻就是一顿揍。
  咸阳捕头率领一队鞑子兵进入四方镖局大门,李老虎与汪九子有交情,他暗中问汪九子:“大人,咸阳从未有过这样的大搜查,干什么呀,发生什么事情了?”
  捕头江九子低声道:“征南大将军哈赤戈戈在石龙坡造墓民西王爷除了派兵前往以外,另有五名高手暗中保护。不知怎么的,前天冒出个年轻人,把西王爷的五名高手编出去,当天就不见了他五人回去,后来在山沟里才找到了尸体,又在溪水里拾到人头。”
  李老虎大惊失色:“有这种事?”
  汪九子道:“有几个鞑子兵见过,是个年轻人,他们带着官兵在找这个人,他们相信,这个人必也受了伤。”
  李老虎心中吃一惊,只见一批批官兵自各房走出去,江九子大叫:“没有就往另一家去找,仔细地搜。”
  几十个官兵往四方镖局门外走去。
  李老虎立刻转入后屋里了。
  李老虎找到女儿李英英,低声地道:“天意,天意,多亏没把他带回来,死了也就算了!”
  李英英已哭得双目红肿,闻言道:“爹,我知道他们在找戈公子,必是为了那几个西域高手的事。”
  李老虎道:“别多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成用城为了抓戈不邪,这一天城中不见有人敢出门,宛如死城一般。
  高升客栈中也只有方成虎几人住着,杜和尚几人对曾蛋客气多了。
  方成虎还对曾蛋哈哈笑:“真对不起你了。”
  另一房中,布浩与项愚两人早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了。
  就在鞑子兵撤走不久,方成虎匆匆忙忙地奔回四方镖局,他找上了李老虎。
  “总镖头,今天这种场面够紧张,他们鞑子要抓什么人呀?”
  李老虎道:“他们要找戈不邪。”
  “戈公子?”
  “戈公子出去两天未回来。”
  李老虎冷笑道:“戈公子永远也回不来了。”
  方成虎听得吃一惊,道:“戈公子不回来了?”
  李老虎道:“死了!”
  方成虎几乎跳起来,道:“不会吧? 他不会死的呀!”
  李老虎道:“一人同五个西域顶尖高手搏斗,天大的本事也完蛋了。”
  “完蛋……蛋……对,我去找曾蛋。”
  方成虎什么话也不问了,起身便往高升客栈走去,他要问曾蛋,是不是曾蛋骗了他们。
  那曾蛋刚刚吃饱也舒服了,方成虎一怒冲进来。
  方成虎一把揪住曾蛋,尖尖就是两巴掌,打得曾蛋一声叫:“怎么又打我!”
  一方成虎吼道:“娘船,戈公子死了,你怎么说他没有死,害我们空欢喜。”
  上他此自一出,杜和尚出腿就揣上曾蛋的屁股:“你娘的,骗人呀!”
  隔房的苟孝子夫妻两人又来了,那庞氏叫道:“完了,完了,每月银子三十五两,十个月三百五十两,一百个月就是三千五百两,不出十年就是富婆了,这一死,一什么也完了呀,呜……”她掩面哭起来了。
  郭来发怔了一下,道:“怪呀,说戈公子没死,只是受了重伤,是李姑娘来找于大夫说的呀,那曾蛋……”
  曾蛋道:“除非阎王爷把我开除,否则戈公子必然没有死,我又没倒下去。”
  杜和尚道:“你要倒下去,埋你!”
  曾蛋道:“我念阿弥陀了呀!”
  方成虎也觉得不对劲,可能戈公子还活着,他伸手拍拍曾蛋,道:“希望我刚才打错了,我这就再出去仔细地调查调查!”
  方成虎又匆匆地走了。
  有条小山划得快,迎面撞上漂来的小船边,两条小船撞一起,立刻用绳子拴在一起了。
  有个老人用竹篱穿过船首,把河中两条小船稳住在水面,只见从船中走出个姑娘来。
  是的,段小玉出来了。
  段小玉也发现了小船上的两个老人,敢情正是那布治与项愚两老怪。
  哈哈一声笑,布浩道:“姑娘呀,又见面了!”
  段小珏施一礼,道:“想不到两位老人家也来了。”
  项愚道:”于大夫被请出客栈,我两老怪还能安得下心呀,暗中跟来了。”
  忽听船舱中戈不邪的声音,道:“两位老神仙呐,小子不义,害两老为小子操心了!”
  布浩看向舱内,叱道:“混帐小子!”
  项愚也骂:“小王八蛋,不成材!”
  戈不邪道:“两老骂我我接受。”
  布浩道:“不是骂你别的,骂你不应该把五颗人头钮的好像排排坐吃果果似的,干什么呀,引人挖你父母的新坟呀!”
  戈不邪听得吃一惊,几乎要冲出小舱外,还是被于大夫按住了。
  于大夫道:“不能动!”
  项愚道:“你把五个西域杀手干掉也就算了,为什么把人头排在你父母坟上,这不明明告诉鞑子兵,你在为你的父母报仇呀,这不但叫鞑子兵扒你爹娘的坟,还会全力找你,我问你,咱们的主要工作干是不干呀?”
  戈不邪一听,全身不自在,他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布浩道:“还好我两老找去了,把五颗人头抛入山汉里去了。”
  戈不邪一听,直叫:“谢谢,谢谢!”
  项愚道:“咱们这几日不上岸,就在船上过几天,且等风声小了再回咸阳城。”
  布浩道:“伤势怎么样了?”
  龙不邪道:“于大夫妙手回春,小子我好多了。”
  布浩“哦呸”一声,道:“什么呀,你的伤,如果不是人家段姑娘,你早就完蛋了!”
  戈不邪道:“是小子我幸运,我心中当然感谢段姑娘,还有……”
  他本想说还有李姑娘,话到口边打住了。
  布浩与项愚找来这河上,两老也早有准备,一应吃喝带了许多。
  于是,两条船分开住,于乃合又与两老合住在一起,那段小玉一边侍候戈不邪。
  戈不邪真能挨刀子,身上有七处伤口,他竟然没有被杀死,看着他又站起未了。
  船上日子过得很平静,夜来听歌唱。
  三月都政的人不是别人,唱歌的人乃是段小玉。
  这夜二更月照头,岸上传来呼叫声,尖尖的,一听就知道是女子的声音。
  段小玉唱歌传消息,告诉天魔教的人,她就在这条小船上,有事叫她就行了。
  现在,就有人呼叫她了。
  大伙看向岸上,只见一个女子站在一处石头上:“小姐回来,小姐回来!”
  段小玉对戈不邪道:“相公,好像有急事在召唤我了,我不得不回去了。”
  戈不邪道:“你我的情意不会因为你离去而消失,小天我更加的爱你!”
  段小玉立刻吻了戈不邪,起身一笑而去。
  另一船上,布浩笑道:“要走了?”
  段小玉点点头,道:“三位保重!”
  项愚道:“就等双方各显神通挖宝了,哈……”
  段小玉走到岸上又回头。
  老顽童却哼出一首歌儿来:
  去了去了又回头,郎问你留不留;
  要留就说留的话,且莫一心挂两头。
  去了去了又回头,郎为你在消瘦;
  要回就说回的话,且莫叫郎喜变忧。
  “老顽童,这首歌儿已四五十年没听你唱过了,难道你还没忘记当年你爱的女人丁凤仙呀,哈……”
  老顽童布浩指着岸上,道:“你看看,你看看她那模样,像极了当年的了凤仙。”
  原来布浩也有一段恋爱沧桑史。
  其实每一个人都免不了有过。动中爱慕的人,不管是男人或女人。
  当然,项愚也有过,只是他不肯说。
  段小玉走到大石前,只见是那灰衣女子在叫她。
  “丁玲吗? 什么事?”
  丁玲者驭狐的少女是也,她知道梅香把戈不邪引入地道中囚起来的。
  丁玲跳下石头来,她走向段小玉,悄声道:“小姐,快回去,教主到了!”
  一听爹爹也来到,段小玉立刻往一片林子里走去,灰衣姑娘丁玲走的却是相反方向。
  想不到狼牙山五老洞天魔教主段仁明也赶来了。
  这是有原因的,石龙坡这面在挖坑造墓,挖的是征南大将军四王子哈赤戈戈的宝墓,再加上南方的情势渐渐明朗,朱元津已占了上风,潜在北方的各门派,当然要全力配合。
  那年头,大伙需要的是大团结,唯有团结才有希望打跑鞑子兵。
  人们见不得你争我夺,都想当王,王只有一个,人们想见的是驱除鞑虏,恢复汉室。
  如今天魔教的教主,阴阳老祖段仁明也来了,这好戏就要上演了。
  戈不邪从段小玉的船上被扶到了布浩两老怪的船上,三个老的侍候他一人,地方显得小一些,但四人却热热闹闹的几乎忘了高升客栈的方成虎几人了。
  布浩把弄来的小船撑到长安附近,他找了个土湾把小船泊在一片矮林附近。
  这日午时刚过,北岸忽然来了二十几个大汉,这些人到了渭河岸边,发觉河边也只有一条船,便走到岸边呼叫着:“船家,送我们过河呀!”
  船尾坐一老人,项愚是也。力拔山项愚抬头看,只见来人个个虎臂熊腰,个子壮硕,手拿兵刃。
  项愚对船舱中,道:“这批人干什么的,怎么不前不后来此渡河?”
  布浩走出舱外,他手搭眉上仔细看,不由“吃”了一声,道:“好象很面善,就是一时想不起,像是在哪儿见过面。”
  于乃合走出舱外看,立刻一声大叫:“侯贤弟呀,原来是你们呀!”
  布浩一怔,道:“侯贤弟?”
  项愚抚掌道:“莫非是六盘山大盗河套野龙侯天霸他们一伙来了?”
  于乃合点头道:“不错,正是他们!”
  布浩道:“快把船靠拢过去,哈……”他笑着,加了一把篙,那船已拢近岸边了。
  岸上,果然是侯天霸一伙全来了。
  想着拦劫四方镖局押往银川的镖货,候天霸与四方镖局双方也都死了几人,那还是布浩与项愚两老怪的出现,才解了李老虎的危。
  此刻,于乃合当先跳上岸,这一带是乱石岸,附近有树林,侯天霸见是于乃合,大喜过望,道:“太好了,咱们一齐去南方。”
  于乃合道:“听说方国珍完了,再去找谁?”
  侯天霸道:“我们不投方国珍,另投他人。”
  这时候布浩与项愚两人也来了,侯天霸见是两老,他的手下人也看到了,本想发作,但知两老武功高绝,又见于大夫同两老在一起,也就苦笑几声算是打过招呼。
  项愚对侯天霸道:“各位要去南方,不知欲投靠哪一方呀?”
  侯天霸道:“从前我们打算投奔方国珍,我们原本是打劫到鞑子兵北运的宝物,押宝当作见面礼,我们的意思原是大伙商定的,不料……”
  他看看布浩、项愚两人,又道:“这些天只弄了些小额的,想着南方各路人马相互拼杀,也有个明朗了,所以咱们不等了,赶着前往南方了。”
  项愚道:“咱们倒是有了最新的消息,各位要不要听呀!”
  他又对于乃合道:“去船上,把咱们备的酒菜取来,大家就在这林子一边喝几杯。”
  于乃合已往小船走去,很快地抱了一坛酒,抓了几样小菜走过来。
  侯天霸这些人也真饿了,大伙也不客气的吃喝起来。
  项愚道:“各位,元顺帝那家伙,自从受了太尉哈麻的女乐之后,宫中日夜欢娱,又有他嫌婿秃鲁帖木儿弄些什么天魔之舞,雕龙之船,晏安失德,好像不再过问沿江兵变之事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照理说,这是汉家的机会来了,可是几路人马不成气候,都想当大王,直到最近,才见一方人马确实为民拼命。”
  大伙都问:“谁?”
  项愚道:“原本不被看好的朱元璋呀!”
  “朱元璋呀!”
  “是的,就拿最近吧,那陈友谅兵败走采石,采石矾边却扎大营,那些大营可不是别人的,营中大将有几位,常遇春、沐英、郭子兴、廖永忠、朱元祖、俞通海、张德胜,这几批人马拦住陈友谅,杀得他落荒而逃之后,不久,姓陈的反而暗中勾结鞑子去了,这种人还能想成什么大气候呀!”
  项愚的这些话,听得于乃合几人也吃惊!
  于乃合吃惊的是,这些天大家在一起,这天下大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这时候,忽听一声“无量佛”传来,众人看过去,只见一位仙风道骨,白髯飘胸的老道过来了。
  “铁冠道人!”有人惊呼。
  那道人的出现,立刻引起大伙的惊讶!
  传言元末明初,江湖上出现一位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搓土为金的神道,名字就叫铁冠。
  江湖上他留下许多奇迹,无人能解。
  布浩已吃吃笑道:“百灵老道,你再不出现,我两人就快抓瞎了。”
  项愚道:“老道呀,你那个宝贝徒弟被人砍得快死了,呶,他在船上,你快去看看!”
  来的这位老道,果然就是那位终南山中的道仙百灵子,江湖上不少人也称他铁冠道人。
  百灵子听得爱徒身受重伤,立刻飘然上了船。岸上,项愚对于乃合、侯天霸几人道:“我两老在明处,百灵老道在暗处,我的消息也是由老道暗中告知的。”
  于乃合这才点点头,对侯天霸道:“侯兄弟呀,你今天有福气,凑巧赶到这儿,需知这位道仙儿已通神了,能见到他,也是大伙福气!”
  侯天霸道:“我们也得了消息,四方豪杰归朱军,所以才连夜赶来。”
  众人正在说着,忽见百灵老道与戈不邪走过来了。
  于乃合就大吃一惊:“能走了?”
  戈不邪笑笑,道:“已全好了!”
  于乃合道:“于某行医几十年,自认戈公子的伤非得睡躺个十天八天不可,怎么一下子好了?”
  百灵子道:“时机紧迫,不容他多睡,我老道只好把身藏之宝,用在小徒身上了。”
  于是,大伙把百灵子围在中间,就听百灵子道:“各位,改朝换代的时刻快到了,妖魔孽障世间作恶坑人的气数已尽,正是我汉室到了光复河山的时候了。”
  老顽童布浩道:“喂,百灵老道呀,我两人听你摆布到如今,你在暗中到底搞的什么名堂,赶快说出来,大伙也好琢磨琢磨。”
  百灵子抚髯微微笑:“天机未到不可泄,天机一到风云起,我的两位老友,何不再等五七天,咱们就有决定性的行动了。”
  项愚道:“挖宝?”
  百灵子道:“挖鞑子兵埋在这石龙坡中所有的宝物!”
  布浩忽然问道:“老道,我问你,石龙坡有四大墓窟,”为什么天魔教至今未找到?”
  他摇摇头,又道:“天魔教调教几百只狐狸,专门就是找宝物的,哈……”
  百灵子大笑,又道:“狐狸会打洞,从洞中再挖进去,本应找到的,可是,他们却又找不到。”
  “为什么找不到?”布浩急问。
  百灵子道:“狐狸再是会打洞,一旦遇上石壁,它们天大的本事也没辙了。”
  众人一听齐点头,侯天霸道:“清道长指示明路,咱们去南方找真主。”
  百灵子道:“暂时留下来,咱们还要对付天魔教。”
  戈不邪原本不打算开口,但当师父要对付天魔教,他关心段小玉了。
  “师父,咱们如何对付天魔教?”
  百灵子道:“当初你第一次同那段小玉一起,可曾听到撼天一声雷吼?”
  戈不邪道:“原来是师父暗中提醒徒儿了。”-
  百灵子道:“可惜你们还是在一起了。”
  戈不邪一听低下了头。是的,他已与段小玉有过两次“接触”,师父必已知道了。
  百灵子道:“本打算事情成功以后带你深山去修行,可是你还是表现出非我道中之士,奈何,奈何!”
  戈不邪听得大是后悔不迭,可以认了。
  布浩道:“叫戈小子跟你人山受活罪呀,吃得简单,穿得更简单,清了心又寡了欲,弄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到老一把骨头埋荒山,干什么呀!”
  项愚道:“我就不情愿,小子当然也不干!”
  于乃合见戈不邪的面上起了红色,心中更是佩服这老道的功夫厉害,把个垂死之人马上治得可以奔走,这种事情非亲眼所见,实难令人相信。
  忽听百灵子道:“你们不知道吧,那天魔教主段仁明已修行了一种阴毒武功叫人皮盾杀,他以人皮制造出上面附有剧毒的盾皮,不明的人一掌打上,立刻中毒而亡,绝无幸免。”
  戈不邪惊道:“难怪了,戈家园与石龙坡后面死了许多人,这些死了的人,头脑浆被狐狸吃掉,人皮被剥掉也不见了,原来是被天魔教主段仁明拿去制造人皮后了,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百灵子道:“所以我要告诉你们,万一同天魔教主过招,小心上他的毒当。”
  戈不邪道:“还有段仁明的夫人唐玉,更是用毒高手,举手投足就会取人性命于无形。”
  侯天霸道:“咱们本想过河去,往南方投明主,今日听到了各位的话,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高手之间风云聚会,怎好轻而错过,咱们非领教不可。”
  他向带来的二十几个大汉,又道:“兄弟们,你们有何意见?”
  有个壮汉搔搔胡子,道:“头儿,一切听你头儿的,你说怎样就怎样。”
  侯天霸对几位老人道:“听见了吗? 咱们兄弟一条心,不怕高山高,江海深,留下了!”
  布法对百灵子道:“老道,如今你既出面,咱们这个局面,你认为够不够同天魔教一搏?”
  百灵子道:“那得等到鞑子兵撤走以后才知道,天魔教也正在暗中挖宝。”
  项愚道:“南方义军缺粮炯,咱们只要得到宝物,对于义军就是一大鼓舞。”
  百灵子道:“原本不知支援哪一方的,如今百姓们心中已有了真主的影子,他就是朱元璋。”
  戈不邪一直低头不语,因为他在想着段小玉,一旦双方搏斗,他与段小玉又该怎么办?
  是的,这才是一件令人不知如何是好的事。
  这时候忽听于乃合抚掌道:“道长是否就是当年曾随在朱将军麾下的那位铁冠道人?”
  百灵道长却哈哈笑而不回答。
  于乃合道:“江湖传言,铁冠道人张景和乃江西方外之士,曾替朱元璋帷幄军帐,献策良多,后不知去向、在下不知道道长是否………”
  百灵道长道:“是也非也,何需计较。”
  百灵遂起身道:“大家随我林中走走。”
  布浩道:“百灵,你又在故弄什么玄虚?”
  项愚道:“老顽童,别多问,咱们听他的。”
  于乃合与侯天霸等更是不多问,起身跟了百灵道长往林深之处走去。
  众人穿林走石道,越走越荒凉,忽的一道土丘阻住去路,百灵道长指着土丘,道:“你们看,这是个土丘,而且荒芜。”
  布浩道:“百灵呀,你到底想干什么?”
  项愚道:“老顽童,少问了,且看他的。”
  百灵子站在一道断土坡前,忽地双掌虚空拍出,轰的一声,尘土飞扬,立刻现出一个大洞来。
  众人一看齐吃一惊!
  百灵子却淡淡地道:“欲入古墓,少不了九洞十八弯,这儿是其中之一,当年秦二世建阿房宫地墓,曾设下迷洞十八个,怕的是后辈有人盗墓,有了预设十八洞,至今没有人挖到真坟。”
  项愚道:“咱们进洞去?”
  百灵子道:“进洞休息,不必找向深处。”
  布浩道:“为什么不进入深处找一找,也许……”
  百灵子道:“找也枉然。”
  说着当先往洞中走去。
  那洞从外表看实在不够大,但往内越走越深,也越见宽大,而且可以并肩两人同行。
  黄土地道也更见清凉,阴而不潮,内中不知几许深,又有多少弯道。
  百灵子站在一处弯道,他微微一笑,道:“前面有光亮,内有吃的用的,是我早已备下的东西。”
  他此言一出,两老怪这才明白,百灵子早已到了威风附近活动了。
  大伙一齐走过去,就听百灵子道:“这儿是外宫最远的一个洞窟,若去咸阳,当还很远。”
  他叫各人坐下来,又道:“大家先歇过两个时辰,我们再由此洞往内走,直到接近石龙坡几里处。”
  于乃合惊道:“咱们这儿距离长安近,距离咸阳远,怎说此洞能近石龙坡,难道有捷洞?”  
  百灵子只笑不答,众人也只好听他的了。
  洞中备有粮食,也只是填饱肚子,歇了两个时辰,百灵子便带着一众人等深入土洞之中。
  只有一只火把照路,大约走了一里多深,忽见前面露出光亮,有一堆杂草堵在洞口。
  百灵子带领大伙走出土洞,他手指着三里远的另一土丘,道:“你们看,那面又是一个土丘,丘下面也有土洞,不过,我们不需走土洞,过了此士丘,便远远的看到石龙坡了。”
  布浩道:“快走,快走!”
  项愚道:“到底走到什么地方?”
  他指指远方,又道:“元兵还在石龙坡四周戒严把守,咱们能去吗?”
  百灵子道:“咱们当然不去,咱们在地洞中观看奇景怪事。”
  “什么奇景怪事?”于乃合忍不住问起来。
  百灵子道:“到时候便知道了。”
  侯天霸道:“道长,俺侯某只知玩刀,这些玄之又玄的鬼名堂,实在有怪,令人无奈。”
  百灵子道:“江湖就是充满了新鲜,唯有见怪不怪,自然应付自如。”
  不多久,果然那百灵子又把众人引进另一坑道中,看上去仍然与前一条土洞一样。
  就快走到尽头了,忽地,百灵子指着土洞,道:“各位,你们听!”
  大伙竖耳细听,土洞发出沙沙声,犹似万只柞蚕在啃吃着桑叶所发出来的细微声。
  有人就忍不住地叫道:“怪了,这是什么声音?”
  百灵子道:“你们再细看这一方的土壁上。”
  火把举得高,众人看得清,只见土壁上出现了许多土洞有一尺见方大小,很不整齐。
  布浩吃惊道:“是什么东西挖的!”
  “狐狸!”百灵子道:“这就是那几百只狐狸挖的洞,它们受到训练,专门会打窟窿,目的不外是找到宝物。”
  项愚道:“百灵,你知道石龙坡的石壕吗?”
  “哈……”百灵笑了:“那是布的疑阵,一切全是假的,谁进去谁上当,天魔教的手段是坑人!”
  项愚道:“好啊,你这老道全知道了,也不对我们提个示,报个警。”
  百灵子道:“我算定了你们会逢凶化吉,不会出事,我在暗中巧安排。”
  他忽地又道:“听,那声音就是群狐在打洞,不知道的人会心胆欲裂的。”
  戈不邪道:“驭狐的是个灰衣女子。”
  “错了!”
  百灵子道:“驭狐的至少有男女十多人,你说的灰衣女子,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戈不邪听得一怔,他不开口了。
  于乃合道:“这儿有许多洞,怎不见有狐狸?”
  百灵子道:“这儿没有宝物,它们便改往别的地方找去了,听这声音就知道。”
  布浩道:“好啊,鞑子兵在石龙坡建墓窟,天魔教在地下打窟窿,这光景好像捉迷藏一样。”
  于乃合道:“见鞑子兵行动如此慎重,这一回必有大量宝物陪葬。”
  百灵子道:“是的,我绝不怀疑你的话,要知这一回下葬入窟的不是别人,征南大将军四王子哈赤戈戈是也! 那顺帝很宠他的。”
  突然传来人语声,百灵子一掌拍熄火把,土洞中顿时黑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百灵子道:“听,必是天魔教的人来了!”
  布浩道:“他们会来此洞吗?”
  百灵子道:“他们不会来此,洞中又无宝物。”
  项愚道:“快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侯天霸道:“想不到这一带地下尽是大窟窿、土地道,令人吃惊!”
  有人附和道:“侯当家的,这真是一件巨大的工程,看来帝王之家,少有痛惜民力的。”
  百灵子道:“我们就在这儿坐吧,且听大魔教的人说些什么。”
  大家立刻在黑暗中席地而坐。
  仔细聆听,就听得有人大声吼叱:“换,换!”
  又有人失声道:“退,退!”
  随之,地面传来叮叮叮之声,往远处移去了。
  谁也没听出来是什么声音。
  戈不邪以为是群狐正在奔走。
  布浩与项愚也以为有人在驭狐狸工作。
  于乃合对侯天霸道:“听到了吗? 好像是关中人的叫喊声。”
  侯天霸道:“侯某也以为是的。”
  于是,大伙再静下来仔细听,只不过听到的好像是脚步声,发出咯咯响声来。
  百灵子也皱起眉头来了。
 
  第十二章 罡气毒气大车拼

  讲话声越听越清,足音愈来愈响,几乎已到了面前。
  布浩黑暗中忽指土洞壁上,道:“大火光出现了,你们看壁上的洞!”
  就在这时候,洞壁上出现许多点点红光,就听百灵子道:“这些人不像是五老洞来的天魔教叫人物。”
  他此言甫出,就听有人大叫,叫得十分清楚:“不好了,我们越发退不出去了!”
  又有人大叫:“咱们已中毒,死了不少兄弟,大家快找出口呀,休叫恶人毒死一窝呀!”
  戈不邪却突然对着壁吼大叫:“喂,你们是百善堂的兄弟们吗?”
  他这突然一声吼叫,立刻引来回应:“喂,兄弟呀,你是什么人呐?”
  戈不邪道:“先说,你们是哪一方兄弟?”
  有个十分熟悉的声音,道:“我是丁冲天呀!”
  戈不邪一听就知道是宝鸡百善堂大掌堂的声音,不由回应一声,道:“我是戈不邪!”
  听得回应是一声:“哎呀!”
  “兄弟呀,原来你也被囚在这土洞里出不去了呀!”
  戈不邪对百灵道长道:“师父,好像双方一墙之隔,他们就在另一面。”
  百灵道长道:“足有两丈厚!”他对布浩与项愚两人,又道:“我的两位好友,合咱们三人之力,应该可以用撼天掌打通此道土壁。”
  项愚道:“试一试未尝不可!”
  布浩道:“我再加人有些多余。”
  项愚道:“老顽童,你休想置身事外。”
  布浩道:“你两位一个内力通神,另一个力可推山,我干什么呀,找没趣不是?”
  百灵子道:“万一不行,你得加入。”
  于是,百灵子与项愚两人并肩而立,四条手臂缓缓圈起,游移的巨掌忽地一齐拍向土洞壁上,立刻发出轰的一声大震,只见黄士纷飞,碎土四溅中果然被击开一道主尺方圆斜斜的土洞,仔细看去,那土壁足有一丈厚。
  另一面,有人举火把,火把照来,只见那面拥挤了黑鸦鸦一片人群,为首的果然是丁冲天与厉世元两人。
  宝鸡百善堂的人马不是过了渭水河去南方了吗,为什么竟然会出现在这地洞中?
  原来了冲天与厉世元同样是不认输的人物,目的未达。宝未到手,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丁冲天与厉世元两人率领着百善堂人马,去了半路又回头,宛如老顽童布浩唱的歌儿一般,又回头了。
  他们暗中派人潜回来,找机会下手,石龙坡虽然一时之间不能去,但石龙坡外围几里之内,他们的人在暗中活动,这就同天魔教的人发生了冲突。
  这还是昨日的事情,丁冲天率人进入土洞,上了天魔教的当,这也正是段小玉被召回去不久的事情。
  有一批百善堂的人进入地洞中没多久就中毒躺下了,那是冷傲的段仁明亲自下手毒死他们的。
  丁冲天与厉世元急忙率人往另一上洞中逃过去,遇上了戈不邪这批人。
  现在,土壁已塌,丁冲天这批人急忙钻过来了。
  戈不邪迎上去,道:“怎么了,是你们,不是去南方找机会了吗?”
  戈不邪再看那面,不少人正往这面挤。
  丁冲天指着身后,道:“我上百兄弟被人毒死在另一土洞中,娘的,快退出去,出去以后再说,万一毒气飘过来,咱们这些人都死光!”
  百灵子与两老怪一听之下,百灵子道:“徒儿!”
  戈不邪忙上前,道:“师父,你吩咐!”
  百灵子道:“快带他们退出洞外去,这儿由我同你的两位世伯把守,要快!”
  戈不邪一听之下,立刻把手一挥,道:“都跟我走,大家先退出去!”
  丁冲天与厉世元两人也愕然,戈不邪的师父也到了,好嘛,热闹了。
  大伙跟着戈不邪、于乃合,还有侯天霸及其随从二十个,一齐又匆匆地退出土洞了。
  这里,再看百灵子、布浩、项愚三人,只见这三人并坐一排,伸出双掌,齐胸运功,缓缓平推,不旋踵间,土洞中产生一股罡气在移动,那是令人吃惊而怀疑的。
  土洞那么深,罡风何处来?
  罡风从百灵子三人的掌风中飙出来,虽然还不见有响声,更没有呼噜劲风起,但却使得土洞中轻风徐徐,风向是那丁冲天他们过来的方向。
  这时候正在土洞另一端的人,正是那刚自狼牙山五老洞赶来的阴阳老祖段仁明。
  姓段的本来来到此地未采取行动,因为石龙坡鞑子兵们还在赶工,他按兵不动,不料属下人报告,百善堂的人又出现了。
  段仁阳与唐玉细商量,决定把百善堂的人引入上洞之中予以毒杀。
  天魔教的人不出面,却由唐玉施毒,果然一举奏效,土洞中毒死上百名百善堂兄弟。丁冲天与历世元在前面得报,便知道上当,已无法回头走了,只好往这边迂回地奔过来,可也巧遇上了戈不邪这批人。
  现在,唐玉与女儿段小玉摧掌施毒,那段仁明双掌疾拍,扇起一股掌风拍入土洞中,那正是摧动毒物往洞内飘送,要把几百名百善堂的人全部毒死在土洞之内,永除后“烦”。
  百善堂对天魔教还不能构成“患”,充其量只能是“烦”,令他们讨厌。
  讨厌一样要你死,段仁明为一教之主,手段不毒,如何统领天魔教。
  段仁明杀人不眨眼。
  他吐气开声,双掌交互推出,地洞中尘土飞起,毒物随之往洞中卷进去。
  那段仁明咬牙瞪目,掌风呼喀之中,忽觉有些推不动的感觉,如同双掌碰上石壁一般。
  他退后半步,收掌惊呼:“怎么劲风有回漩之势,难道另一端有通风口,强风吹过来了?”
  唐玉立刻取了几粒解毒药,对身边的丈夫女儿道:“你们快吞下去,别杀了人自己也赔进去。”
  她看着丈夫与女儿服了解药,立刻对丈夫道:“仁明呀,走,进去看一看,什么地方有窟窿!”
  唐玉当先往洞中走,走到二十多丈深处,忽觉阵阵毒风刮过来,便是服了解毒药,也着实头昏昏的,全身无力口干舌裂。
  唐玉一声低吼:“快退!”
  段仁明已与女儿段小玉回路奔出来了。
  三人匆匆退出土洞外,大大地直喘气。
  唐玉面色惊疑地道:“就我所知,那面没有什么出路,怎么不见那批百善堂的人了?”
  段小玉道:“娘,那土洞中已死了许多人了。”
  唐玉沉叱:“我要他们死光!”
  段仁明道:“怪了,莫非这批百善堂的人马中,还有什么高手人物参在其中。”
  唐玉道:“那更应把他们全部毒死了。”
  段小玉道:“娘,这一带应快接近石龙坡了,我们仍然不方便走出去。”
  三人又回看土洞口,直觉洞口微风冒出来,便也带 着阵阵毒气来。
  段仁明道:“如是高人,放眼当今,会是谁?”
  唐玉一惊道:“会不会是那两个老怪物呀!”
  “一个是老顽童布浩,另一人是力拔山项愚。”
  段仁明沉声道:“这两个老不死的,早晚我榨出他们身上老油,风干了他们!”
  唐玉道:“走,回去,派人找找看,什么人暗中敢同咱们作对!”
  这三人飘然而去,刹时转入一片林中不见了。

    ※※        ※※        ※※
  “哎呀,哎呀,我不行了!”布浩在喘息,他面色惨灰,额冒汗珠。
  项愚也把推出的双掌收回来,只有百灵子——
  百灵子仍然伸出双掌,他不出声,道:“两位老友先退,我为二友断后。”
  百灵子的修为就是了得,他双掌推着,劲风嗖嗖,慢慢的,他以一掌推出,然后微微笑了。
  百灵子明白,土洞的另一端,必已知难而退走了,否则毒风为何不回头再刮过来?
  百灵子缓缓的走出土洞,他在附近看了一遍,知道百善堂的人们逃往渭河岸去了,他便也潇洒地走去。
  于是,河岸附近的林子里,几百名百善堂的人聚在一起正在报数清查还剩多少人。
  “丁冲天与厉世元一边直怨叹,想不到进入土洞也死了百多人。
  丁冲天直是哀哀大叫:“兄弟们,我丁冲天太对不起你们了,几次三番死了许多好兄弟,我……不配当这大掌堂,我惭愧!”
  有几个新任护法的围上来,道:“这种事不能怪大掌堂,大家为了同一个目的,死伤总是难免,刚才如果两位掌堂不是身先士卒走前面,而是走在人后面,相信两位大掌堂必也死在土洞中了。”
  又有人道:“生死造化,咱们不怨天不怨地,只怨此生命太穷,死了死了,一死百了,死了也不一定是悲哀,活人也不一定天天笑,两位当家的,生死人肉白骨,休放心上,咱们还要挖宝的!”
  丁冲天道:“总觉得对不起兄弟们!”
  厉世元道:“感念兄弟们的一片忠心,大掌堂,咱们定要找到真宝,叫兄弟们个个变成大富翁。”
  大伙一听笑了。
  死的是别人,死的人各不相干,谁死谁倒霉,生的人还是要统续地肩并下去。                                                
  另一边,戈不邪、侯天霸一伙,迎上了奔出来的百灵子三人。
  百灵子道:“好险,好险!”
  老顽童布浩道:“老道呀,你刚才为什么不来一下你的本事,撼天一声雷呀!”
  百灵子道:“想找死吗?”
  百灵子道:“我如果撼天一声雷,土洞塌了,咱们必被压在洞中,死得多冤呀!”
  布浩一听,道:“说的也是!”
  两批人围两堆,大伙正在商议着,忽然远处奔来一人,这人来得快,还未到就叫起来了。
  “你们在这儿呀,找得我好苦呀!”
  戈不邪已看出是方成虎奔来了。
  戈不邪立刻迎上去,道:“方管事,你干什么?”
  方成虎道:“二件事情要向戈少爷报告。”
  戈不邪道:“快说!”
  方成虎道:“曾蛋那王八蛋又倒下去了。”
  戈不邪道:“我知道,曾蛋一倒,就会有人死翘翘,百次无爽。”
  方成虎道:“大伙怕他带小鬼找上戈少爷呀!”
  戈不邪道:“我好得很!”
  方威虎道:“所以我放心了。”
  戈不邪道:“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方成虎指着石龙坡方向,道:“戈少爷,拨于兵出动了上千人,运的东西真不少,运往石龙坡那面了,戈少爷,咱们的机会到了。”
  戈不邪却淡淡地道:“又该给大伙发薪水了吧,方管事,你去和记钱庄取银子,该发多少取多少,过些天我打算把戈家园重建。”
  方成虎一听,乐了,他转身就走,走得真轻松。
  只不过他走了又回头:“戈少爷,有事我去什么地方找你? 好像鞑子兵撤出咸阳城,他们找的人必是少爷,所幸少爷不在。”
  戈不邪道:“我就在河上,找我就去河岸找。”
  方成虎忽又低声道:“总镖头的女儿放下话了。”
  戈不邪一怔,道:“她说的什么话?”
  方成虎道:“此生非少爷不嫁。”他说完吃吃一笑,又道:“英英姑娘也是咸阳才女呀,少爷有福了,哈……”
  方成虎走了,这一回真地走了。
  戈不邪愣了半天才回到师父百灵子身边。
  戈不邪把方成虎带来的消息向师父几人报告一遍,百灵子却对大伙道:“撤! 快撤到渭河对岸的山林中,大家三天别露面。”
  这时候大伙都听他的,便是百善堂的人也都听这位道仙的话,纷纷过了渭水河。
  就在这天夜里,远远遥望石龙坡,只见灯火通明,照遍大半个山坡,人影幢幢,交叉奔走在山林中,看上去那儿在赶办什么大事情。
  有几队鞑子兵分散开来去巡查,走的均是山林石道与山坡,还有彼此的胡哨声,听得人草木皆兵。
  这种忙碌的样子,直到天快明,才见石龙坡那面渐趋平静。
  但过不多久,又传来多起轰隆之声震山河! 有几处尘土飞扬,直冲天空,山乌为之惊飞狂叫。
  站在林中的百灵子对身边布浩几人道:“这批鞑子兵就快撤走了!”
  项愚道:“你老道故弄玄虚。”
  百灵子道:“不是贫道故弄玄虚,他们已在封洞埋窟了,那真正的宝物,必已埋于墓窟之中了。”
  布浩道:“多天的开挖,现已巨石砌成墙,如今全部埋于地下,实在令人觉得鞑子兵莫测高深。”
  就在这时候,从咸阳方向驰来一队快马骑兵,只见这一队骑兵不过十多人,他们拍马到了石龙坡山坡的那间洞堂前停下来。
  十几个人进入祠堂中,几乎一个时辰之久不见有人走出来。
  戈不邪奇怪地道:“怪呀,祠堂不大,怎么会进去那么多人呀!”
  百灵子道:“难道这些天贫道找寻的机关总枢在那座祠堂中吗?”
  他这么一说,戈不邪与两老怪更相信百灵子这位道仙,原来早已在咸阳附近暗中活动了。
  项愚道:“何不前去看看。”
  百灵子道:“不可暴露,想过去,一时插翅难飞。”
  忽然,山溪附近有一队鞑拔子兵大吼起来,吼叱之声极大,引来另一批寻山的人奔过去,只见有二十名鞑子兵在灰暗中围住一人在砍杀。
  那被围杀的汉子个头大,双手抱刀不在乎,他边杀边吼叫:“老子杀光你们这批鞑子兵。”
  夜来山林静,吼声传数里。
  只听有人呼叫:“围紧了别放走,弓箭手,射!”
  那大汉挥刀狂扑,立刻传来几声惨嚎,那狂汉身上已中箭,他好像不在乎,出刀更见凌厉无匹。
  黑暗中忽然又来了两个鞑子兵,好像是带队的军官模样,只一冲到,便分成左右杀向那狂汉。
  狂汉挥刀狂笑如夜来:“哈……过瘾,过瘾,牛大爷今夜要杀他娘个过瘾,杀呀!”
  姓牛,这是他自己吼的,也令戈不邪一怔:“是他,是他呀!”
  百灵子道:“谁?”
  戈不邪道:“关中有个独行大盗姓牛叫牛耀明,徒儿认为必是那牛耀明。”
  百灵子道:“这种人只知掠夺打劫,不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一套说词,生如粪土,何足放在心上。”
  戈不邪道:“姓牛的武功不错,加以开导,用在战场上,必能有所成就。”
  他顿了一下,又道:“曾记得他已去江南找机会了,为何又在此地出现。”
  布浩道:“要想知道,快去救他,再晚必死!”
  百灵子道:“徒儿,你身上的伤?”
  戈不邪道:“经过师父出手治疗,好了!”
  百灵子道:“去,把他救回来。”
  戈不邪拔身而起,几个起落已到了山坡下。
  戈不邪来救人的,他不开口,自外围就出手,但听砰砰之声起处,几个鞑子兵已被他打破头壳死于地上。
  戈不邪冲到大汉附近,已看清楚果然是那去了南方又回头的牛耀明。
  “你这人怎么去了又回来。”
  牛耀明也看到戈不邪了,他嘿嘿笑道:“是你呀,戈家兄弟,今夜陪我杀鞑子,过瘾呀,哈……”
  戈不邪又是几根,打死七个鞑子,原本两个武功不错的鞑子军官,转而向戈不邪杀来。
  戈不邪大叫:“快逃,牛耀明!”
  牛耀明道:“不逃,今夜杀光鞑子兵!”
  戈不邪道:“我是来救你的,快逃,再不逃,连我也被你拖下水了。”
  牛耀明的牛脾气使出来了:“你走,我没叫你来援手,看我今天宰他们!”
  他忽地又是一声狂叫:“杀呀!”
  又是几支利箭射来,牛耀明中了两支,可他不在乎,戈不邪的手臂上也被利箭刺过,带起一溜鲜血,差半寸未中上他的肚子。
  戈不邪再叫:“你还不走!”
  牛耀明听不到似的,抱刀一路狂砍狂劈,就如同他又一次发了疯,口中厉吼:“杀光你们啊!”
  戈不邪放弃救人了,再杀下去,连他也怕走不脱了,十一棍疾扫,戈不邪人已弹起四丈高下,他人在半空还大叫:“不管你了!”
  七个空心筋斗连着翻,闪过利箭有六支,戈不邪冲出重围闪入林子里,他入林子又上了树。
  戈不邪居高临下看向山坡下,只见牛耀明独自耍刀左右砍,围住他的人,是里三层外三层,刀枪成排对付他一个人。
  戈不邪就不懂,牛耀明为什么非要拼死不可。
  戈不邪心中想,也许牛耀明在南方遇上什么不痛快的窝心事了,回来发了性子才会如此拼命。
  就在戈不邪惊疑中,忽见有两个鞑子兵打出两条长皮鞭,一条卷向牛耀明的脖子,另一条缠住他双腿,就听轰的一声,牛耀明被拉扯倒地,于是——
  于是四下里一阵乱刀砍,乱枪扎,牛耀明回应的是一声大吼:“操你娘!”
  这种骂正是秦岭十八盘地方的俗骂,戈不邪当然听得吃一惊,人在无奈的时候也会这么一声骂。
  牛耀明也无奈,几十人于他一个人,当然,他如果同戈不邪一齐逃走,他肯定死不了。
  牛耀明变成一堆肉酱了,便骨头也碎了,他也活生主地砍死砍伤十几个鞑子兵——够本了。

    ※※        ※※        ※※
  戈不邪奔回去的时候,只见丁冲天与历世元还在吃惊地问着,戈不邪走回去,便被丁冲天拉住了。
  “好兄弟,这牛要命的家伙还在发疯呀,那毒珠……”
  戈不邪笑笑,道:“毒珠早不在他身上了,我把毒珠毁了。”
  厉世无道:“为什么他还发疯?”
  戈不邪道:“我也弄不懂,好像他是有意要同鞑子兵来一个同归于尽似的,叫他也不退。”
  丁冲天看看历世元,道:“可惜他的一身功夫了。”
  戈不邪道:“不,他的一身功夫没白练,他杀了鞑子兵,而且杀的不少,也算为汉家人出了力。”
  厉世元与丁冲天一怔间,戈不邪大步走回师父百灵子几人那边去了。

    ※※        ※※        ※※
  斗转参横,流云飞逝,远处传来击鼓声,鞭炮声,鼓乐齐鸣来自石龙坡那面。
  远远看去,有彩衣人几十个绕山坡,又有仰天哭喊声,一队队的鞑子兵绕上了山岗走一遍,有的还大声喊,却不知喊的什么话。
  其实那是胡语,有红衣喇嘛吹长号,旌旗成排在飘扬,一路往山坡下走去,过了戈家废址,这上千个鞑子兵,匆匆忙忙地开走了。
  不到一个时辰,石龙坡那面陷入一片死寂了。

    ※※        ※※        ※※
  现在,潜伏在石龙坡四周的各路人马有多少? 大概有人认为只是天魔教,百善堂与戈不邪这三批人物。
  其实,咸阳城四方镖局的李老虎也暗中率领他镖局子里的人匆匆赶来了。
  李老虎非来不可,因为他在城中消息灵通,长安来的鞑子兵,再加上驻守咸阳城的军士们,马不停蹄地赶往南方去了。
  鞑子兵过秦岭走汉水赶去支援襄樊了,只因为襄樊再失守,造反的就会打到北方来了。
  军情紧急,命重要,元顺帝的江山更重要,石龙坡埋好宝物与石棺,鞑子兵便开走了。
  虽然石龙坡附近又恢复了平静,却仍是暗潮汹涌,杀机处处,几方企图挖墓的人物,没有一方明目张胆地走出来下手。
  林子里,百善堂的人马看上去最多,至少六七百人之众,如果不是被毒死在土洞中上百人,他们的人马就有近千人,是最大的一股盗墓人。
  天魔教的男女有多少,谁也不知道,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天魔教中的人物最凶悍,男女都不好惹。
  从咸阳奔来了李老虎,他率领镖局的人有十七个,这其中还包括方成虎在内。
  方威虎带领着李老虎一批人,直接找上戈不邪,李老虎见了戈不邪不怎样,他见了仇家侯天霸才叫火大了。
  侯天霸也想不到四方镖局的人会来到,一时间他与二十几个兄弟愕然戒备。
  李老虎怒叱道:“好哇,赶强盗的也来挖墓盗坟呀!”
  侯天霸沉声道:“怎么,不可以? 谁规定的?”
  戈不邪对李老虎道:“李总镖头,咱们等着去挖鞑子兵的墓,不合兴再自相残杀,实际上侯当家也是为了打劫鞑子财宝,送去南方支援义军,所以说,过去的种种就算了,咱们大伙合力对付天魔教!”
  李老虎道:“姓侯的杀了我五个伙计,我饶不了他!”
  侯天霸道:“谁怕谁!”
  老顽童布浩叹道:“咱们汉人呐,就是不团结,你争我夺,你杀我砍,尽叫外人占便宜,真是猪呀!”
  项愚吼道:“不参加滚开,要打要杀去别地方,别在我老人家面前惹厌。”
  百灵子缓缓道:“南方义军也渐渐明白团结多么重要,驱除鞑子的日子不远了,各位,把眼光放在远处,功夫用在有益人民的身上,别再争强好斗了。”
  李老虎一看是个老道,不由问戈不邪,道:“此位道长何许人也?”
  戈不邪道:“乃恩师百灵道长。”
  李老虎吃一惊,道:“是不是江湖传言的那位铁冠道人,有奇术的道仙呀!”
  戈不邪不开口,百灵道长也笑了。
  百灵道长不承认,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那位十分神奇的铁冠道人。
  李老虎不吼了,侯天霸也坐下了。
  双方人马分开坐,可就是没有走开的。
  这一天直到傍晚还看不见各方有动静。

    ※※        ※※        ※※
  天色尚未黑下来,就见一大批狐狸成群结队的围上了石龙坡,至少有七个灰衣男女在群狐中奔跃着。
  出动了,天魔教的人出动了。
  只见群狐到了石龙坡,奇景出现了,一群群的狐狸到了那片新开挖的坡上拼上命的举爪就挖,沙沙之声,听得令人头皮发炸。
  林中,百灵道长道:“各位,这些狐狸都服过激性药物,它们只有一件事,就是找到宝物。”
  老顽童道:“哪里弄来这么多狐狸?”
  百灵道长道:“秦岭终南山出产灵狐,而且很多,一旦被药物控制,它们便失去自我了。”
  戈不邪想及曾被灰衣女引入土洞中囚了几日之事,心中就发火,只因师父出面,他咬牙忍下了。
  几百只狐狸拼命地挖,黄土堆堆往山坡下抛,于是,天魔教的人渐渐地出现了。
  于是,另一批人也慢慢地往石龙坡那面移动着,只一看便知道,这一会百善堂的兄弟们要同大魔教的人拼上了,几次吃了大亏,他们火大了。
  那刚建的地窟被群狐挖得露出了埋在上中的巨大石壁,每道石壁来之不易,都是用四马拖拉上去的。
  巨石堆砌成巨大的墓窟,便是十几二十人前来盗墓,也难以得手。
  巨石由吊索垂吊,每块巨石数千斤重,一块接一块地安放成巨大的墓壕,然后覆以黄土,年深久远,谁也不知道,这儿是一处存满了宝物的墓窟。
  此刻,百善堂的兄弟们手上不但有棒,还拿了刀,只一看便知道来者不善。
  石龙坡的另一面,还有一批杀手过来了,是的,天魔教是善者不来。
  从形势上看去,双方人马就快在那新建的大石墓下斜坡上照上面了。
  有几个白衣女子分别率领着三百多黑衣大汉,分成四个纵队往百善堂的人包夹过来。
  半坡上,忽听丁冲天大声吼叫起来:“兄弟们,成战斗部位!”
  厉世元更是狂吼:“各部位张口袋,包围了狠宰啊!”
  “上啊!”
  双方就在这狂吼中,狠干起来。
  天魔教的“天香四罗刹”,荷香、梅香、菊香、桂香分四队迎击而上。
  这四女先出手,一片毒芒打出来,百善堂立刻有人尖嚎着往白衣女张臂就抱。
  这种动作很反常,只不过几次吃亏上当之后,百善堂的兄弟们有了一定的准备。
  前面的前锋队,内衣暗装牛皮盾,只有头面露出来,便是战死,也要在死前拖上一个垫背的才甘心。
  天魔教四罗刹见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她们心中多少带着点寒意。
  她们带来的黑衣人本已不少,但比之百善堂,他们只有一比三四,人多势众,他们根本上就吃了亏。
  天魔教已把藏在附近的人马全部用上了,无他,这一回看清了埋于墓窟中的征南大将军四世子哈赤戈戈的坟中藏了大量金银珠宝,当得不到四所石壕里面的宝物一时,那就孤注一掷的地抢夺这座新建的石壕了。
  右面斜坡上,荷香率领的黑衣人五十多人,一下子便陷入一百六七十个百善堂人们的包围中,这一次百善堂的兄弟们人人带刀,在双方混战中,立刻间血肉抛飞,不少人交上手便被乱刀砍死在地上。
  厉世元就遇上了荷香。
  荷香见是厉世元,心头就有气,这批要饭的真讨厌,今天非杀光他们不可。
  厉世元已开骂了:“你这妖女,今天叫你血债血还,你死吧!”
  他举刀就杀,心中却十分在意这女人的双袖。
  有七八个百善堂的人就围在荷香四周,伺机下手。
  也许这时候才算应了什么人说的那句话:“人多好办事”;就在荷香忽然往厉世元斜扑过去的时候,厉世元疾闪,历世元也大叫:“抱住她!”
  还真有不要命的人物,那荷香一刀切空刚侧身,两个百善堂的兄弟已冲上来,这两人刀棍不用了,四条臂已有两条臂抱紧了荷香的小腿。
  荷香正要腾空跃起的时候却晚了半步,下面双腿遭这两人抱住,其中一人还大叫:“我看你跑?”
  “噗通”一声,荷香被拖倒在地上了。
  双手疾甩间,又是毒物又是暗器,直把几个围上的百善堂人杀死杀伤六个,但原先拖紧荷香的两个汉子,死命的仍然不放手,于是——
  于是厉世元忽地拾起一把刀用劲掷过去。
  “噌!”
  “哟!”荷香这一声厉嚎,宛如将死的小鸡,厉世元那一刀正扎在她的肚子上。
  于是,附近传来另一白衣女子的尖叫声:“荷香姐,荷香姐!”
  斜刺里传来丁冲天的嘿然声:“妖女呀,别叫了,你挨刀吧!”
  丁冲天挥刀横拦,厉世元也挥刀过来了。
  这白衣女不是别人,桂香女是也。
  桂香女紫目欲裂,平日姐妹情谊好,如今一个死掉了,她几乎疯狂的迎杀厉世元。
  厉世元也不是好惹的,丁冲天更不好惹,两个百善堂当家的同这桂香女杀起来。
  十几个百善堂兄弟围上来,刀棍一闪一闪的,令桂香女难以全神应付了冲天与厉世元。
  那厉世元个子大,有个外号叫“三刀不留人”,一般江湖人物,他三刀就摆平。
  只不过这桂香何许人也,她乃唐玉身边的四大女罗刹之一,武功自然了得。
  搏杀中,有几个百善堂的兄弟,几次卷地来缠住桂香,反遭桂香出刀刺死。
  另外有几位百善堂分堂人物与护法,分别把梅香与菊香迎住,这石龙坡的半坡上一时之间杀声震天,凄叫之声不绝于耳。
  这光景看得戈不邪这批人心中一沉。
  这是自己人于自己人,也叫自相残杀,鞑子兵在此埋了宝,汉家儿郎互砍杀。
  这常言道得好:“兄弟动刀枪,血被外人踏!”

  ※※        ※※        ※※
  戈不邪忽然问道:“师父,这里杀得凶残,怎么不见那天魔教主与唐玉他们现身。”
  百灵子道:“这有几个说法,那段仁明不会把这种场面放在心上,他的目的是宝物。”
  看看石龙坡,百灵子又道:“一旦他出现,那是局势有了定夺,胜负已明朗的时候。”
  于乃合道:“老夫行医救人,今见这么多人不顾生死地在刀口上搏命,心寒呐!”
  老顽童道:“乱世人命不值钱,这时候不兴那悲天悯人,这时候谁狠谁占先。”
  百灵道长忽地双目一厉,他那慈眉更见上挑,口中喃喃道:“莫非又是阴谋?”
  一边的老顽童布浩道:“百灵,你又发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项愚也慎重地道:“听到阴谋二字,我老顽童的心中就不舒服。”
  百灵道长道:“贫道精于五行八卦,已能察知地脉灵气,风水紫微,明月之下,怎么觉得石龙坡上的那座祠庙有一股瑞气直冲星斗,而那新建的墓窟,反倒是毫无半点微兆。
  戈不邪道:“师父,石龙坡上只不过是一座祠庙,里面什么也没有。”他手指着坡上,又道:“那地方我去过几次,天魔教的人也去过,而且常去。”
  百灵道长道:“贫道仍然认为又是鞑子的阴谋,我们且在此暂等片刻,看他们双方搏杀之后,那座新的墓窟是否真的有什么宝物。”
  布浩道:“如果有宝,我们是否下手去抢?”
  百灵道长道:“江湖例律,见者有份,我们不去抢掠,总会有份,但……”
  他看看天空,又道:“修为有成的人,是很容易发觉那几道宝气冲天的,晤,瑞气千条呀!”
  他好像真的看到奇景了。
  别的人再是张大眼睛,仍然什么也没有发现,哪儿来的瑞气千条?
  这就叫玄。
  江湖上很多玄妙奇奥的事物,只是大多数人肉眼凡胎,小鼻子小眼睛,其实还真玄,玄的事物有许多人是不知不觉的。
  百灵道长的神情很严肃,布浩顿觉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忙一本正经问道:“老道,你真看出来了?”
  百灵道长不再观战了。
  只见他缓缓地往前移动,宛似要把事情看个仔细似的,边走边喃喃自语,不知说些什么。
  布浩道:“喂,老道,你去哪儿?”
  项愚已跟上去道:“我们跟去!”
  戈不邪道:“这儿兄弟们也全都去吗?”
  忽地,百灵道长转过身来,道:“你们在此地等候,贫道一人前去观看。”
  他的双袖猛然一抖间,人已飘然于十几丈外了,再细看;他已消失在黑暗的林子里了。
  戈不邪对两老怪道:“两位前辈,我的功夫尚差,看不出山坡上祠庙有什么宝物冲天,你两老一甲子的修为,难道也看不出来吗?”
  老顽童布浩道:“小子,你师父有法眼呀,我两老没那个修为。”
  项愚道:“你师父已是道仙了,我两老算老几? 如果能观察出什么地方有宝气,娘的,咱们早就下手了。”
  他干干地笑两声,又道:“小子啊,当初我两老到咸阳,老实说,也是为了找宝,当然更为了南方义军。在咸阳遇上你,你又是百灵的入室弟子,一家人嘛,我两老没把你当外人看待。”
  戈不邪道:“两老把我当干儿子一般呵护。”
  这句话令两个老怪大为受用。
  戈不邪的这句话,也正说在刀口上。
  布浩感动的对项愚道:“听听,老项呀,人家把咱两老看成是他干爹了呀!”
  项愚似在拭泪,道:“七十七十,七十有儿也不晚,一辈子打光棍,老来有人叫声干爹也聊胜于无了,晤……
  忽的,有人影直奔石龙坡戈家园而去,戈不邪看得很清楚。
  戈不邪也特别注意他的家,家是被官兵拆了,但那儿还有一口水井,水井下有个洞,戈家的几代存宝就藏在那个水洞中。
  这件事戈不邪已告诉了布浩与项愚两老怪了,除了他两人之外,别的人是不会知道的。
  此刻有几条人影奔向戈家废墟,戈不邪当即对两老怪道:“我回去看看!”
  方成虎奔上前,道:“少爷,他们双方杀的差不多了。这时候走不得。”
  戈不邪道:“你们在此等着,我去去就来。”
  他抹头就跑,跑得虽然比他的师父慢许多,但也是眨眼之间消失了。         
  侯天霸等二十多人,与李老虎带来的十多人,立刻围住两老怪。
  侯天霸急急地道:“你两老本事大,看,山坡那面杀得差不多了,该是咱们出手的时候了。”
  项愚道:“出什么手?”
  侯天霸道:“杀光他们,由咱们挖宝呀!”
  布浩道:“等!”
  侯天霸道:“再等没有咱们的份了。”
  布浩道:“别的不说,那些巨石怎么办?”
  他此言甫出,山坡那面传来噗通一声响声大得吓人,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尘土飞扬,巨石往坡下滚去,那是墓顶的圆锥大石落下来了。

    ※※        ※※        ※※
  圆锥巨石滚下来,当场压死十几人,只不过立刻间有人大声吼叫了:“快呀,墓窟开天窗了,上去看看能不能下去!”
  立刻有人往上爬,几个功夫高的当先跃上去了。
  这其中就有两个白衣女子最矫健,只一登上墓窟上方,便分成两个方位把守,百善堂的人几次未上去,被她两人打得从四丈高处往下滚去。
  丁冲天与厉世元杀来了。
  丁冲天厉叫:“厉二掌堂的,我们分别砍杀她们,兄弟们快往窟内跳,宝是咱们的了。”
  有四个大护法闻言围过来,早有十几个黑衣人已往那巨大的基窟中不要命的跳下去了。
  于是,墓窟中传出哈哈笑:“宝物呀,一二三………真不少,一共十六大箱呀,快来呀!”
  上面拦截搏杀中,又有不少人自墓的上方住下跳,就在厉世元迎上菊香女,丁冲天对上梅香女的时候,双方人马纷纷往墓窟中跳进去了。
  双方也立刻在墓窟中打起来了。
  这是自墓外杀进了墓内,宝物一共十六箱,双方人马红了明,这就是一方人穷,穷人当然要夺宝,另一面是魔,魔道人物当然更要夺宝了。
  看样子,双方还有得搏杀的。
  “月光之下,斜坡上已死了上百人,不少人踏尸而杀,踩血拼命。
  有人忽地大叫:“好重,好重!”
  这是什么人在呼叫? 已经没有人注意了,人们只知道攀上墓窟往墓中跳下去,人们已忘了一切,只求尽快冲进去夺上一件宝物。
  这种情况不只是百善堂的人如此,天魔教的人也是如此一样的发了狂。
  双方人马乱成一团了,谁会相信自那个圆锥巨石滚下之后,人们都好像疯狂了。
  墓窟中的人发了疯,墓窟外的人也有正在发狂的,便是正在狂杀的丁冲天与厉世元,还有两位白衣女梅香与菊香也往墓中跃进去了。
  人们的双目发直,紧紧地盯着十六箱宝物观看,于是,有人在无法搬动之下,便出刀狂砍。
  墓窟中聚集了六七十人,这些人有百善堂的,也有天魔教的,双方混杂在一起,反而不杀了。
  大伙合力抬大箱子,真沉,真重,便是金砖也不过如此重。
  便有七、八个人抬动一个箱子的,于是,就听叮叮略步之声响起来了。
  这时候,墓窟外面进不去的大汉们,爬在墓窟上看得大骂也直跺脚。
  “快送上来,你们想独吞呀!”
  又有人大叫:“先把箱子吊上来,要不然放把火烧死你们一群王八蛋!”
  墓窟中谁也不回应,刀砍箱子砰砰响,立刻间,有箱子被砍开了,大伙低头猛一看,渭河岸的青石头两方块,余下的可不得了,沙漠毒蚁一大窝,立刻往箱外爬出来,沙漠毒蚁半寸长,专找人畜咬,咬上一口就不得了。
  另外的箱子也一样,毒蚁换成五寸长的青背大蜈蚣,真快,刹时爬出大箱外,还有几箱是毒雾,人们就是先闻到这种毒雾发了狂。
  如今墓窟中传出惨叫声,墓窟上面已站满了人,也不知怎么的,上层的巨石塌陷了。
  石龙坡半坡上发出哗啦几声响,又是一溜尘土飞扬,立刻间,那座刚建立起来的新墓窟毁了,而且还砸死砸伤二三百人。
  窟中的人更惨,毒蚁蜈蚣爬满身,然后又往外爬,怪了,外面未死的人也不知道逃走,木然地看着这些毒由往身上爬。
  其实这个光景也不奇,只因为人们中了毒,人们也被吓呆了,谁也不知道逃走了。
  这座新墓窟原来是骗人的,骗死人不偿命。

    ※※        ※※        ※※
  月光下,布浩对李老虎与侯天霸两人道:“看到没有,那是陷阱呀!”
  项思道:“别把鞑子兵当成傻瓜蛋,他们也有聪明人,他们弄上这座坟,就能坑死几百人。”
  侯天霸与李老虎双方人马一听之下,面面相觑,不再吭一声。
  布浩道:“咱们别乱走动,等老道的消息,他说那祠庙有宝,我相信。”
  项愚道:“我也相信。”
  这些人们不再争论了,反而退得远远的,因为墓窟那面不停的传来尖嚎凄叫声。

    ※※        ※※        ※※
  戈不邪奔到戈家园废墟破墙边,就听得女子声音,道:“下去以后仔细找,这儿必有宝!”
  有两个黑衣大汉道:“夫人交待错不了,什么机关属下必会找到。”
  语声很清楚,戈不邪听得也明白。这是唐玉,唐玉率人前来挖他家几代积蓄的宝了。
  戈不邪潜在暗处看过去,看得他心头吃一惊,有个汉子是老头,他的身边两头白毛狐,两只狐狸还跃跃欲试往井下跳呐!
  更令戈不邪吃一惊的乃是段小玉与那个令他讨厌的王嬷嬷也来了。
  井沿边站了四个人和两只白毛狐。
  戈不邪刚移动一下身子,忽的一头白狐往他这面扑过来了,白狐还攻击人呐!
  戈不邪一见火大了,一棍子打得白狐往地上倒去。
  “吱”的一声叫,白狐死在地上了,戈不邪忿然地走出来,他走得不轻松。
  戈不邪道:“干什么呀,挖墓挖不到宝物,挖到我家的水井中来了。”
  唐玉一见是戈不邪来了,立刻迎上去,道:“戈不邪,听说你差一点死掉!”
  戈不邪道:“是我命大。”
  唐玉道:“也是我女儿救了你。”
  段小玉道:“娘,不要说了。”
  唐玉道:“我们又不叫他报恩,说说又怎样。”
  戈不邪道:“我这一辈子都感激段姑娘。”
  唐玉道:“你不用感激了,你只要退走,就比什么都令我愉快。”
  戈不邪道:“不,退走的是你们……”他指着一片废墟又道:“这儿仍然是我戈家的产业。”
  段小玉忽然拭泪了。
  唐玉却冷笑一声,道:“我女儿如果不救你,你的命也没有了,还争什么产业?”
  她不等发愣的戈不邪有所反应,立刻又道:“我要我的女儿出刀,戈少爷,你小心了。”
  戈不邪一惊,道:“你……”
  唐玉忽对她的女儿段小玉道:“小玉,娘以教规,命令你出刀,如果他妨碍我们的工作,你杀了他!”
  怪的是,段小玉反而不哭了。
  段小玉拔刀,缓缓往戈不邪那边走去。
  “戈相公,对不起了,你出招吧!”
  戈不邪道:“你叫我出招?”
  “是的,戈相公,我无奈,我们都无奈。”
  戈不邪当然不会出招,王嬷嬷冷笑道:“你这小子,你不出招行吗?”                                                     
  戈不邪怒瞪王嬷嬷,这个老女人很讨厌。
  这时候,那个驭狐的老者抱着被戈不邪打死的白狐走过来:“夫人,且容属下为我的白儿报仇吧!”
  唐玉道:“你杀他不过的。”
  “为我的老白儿报仇,便死也要杀了他!”
  这话令唐玉双眉一挑,她明白这话有意思,她点头了,她上前拍拍那老者,道:“去吧,我会把你的功劳记在立功簿上的。”
  那老者把死的白狐放在地上,把手一招,另一白狐跳上他的肩头、老者双手一举,大吼一声:“杀!”
  奇事出现了,只见老者肩上的白狐忽的往戈不邪咬去,老者随之而上,两把尖刀已向戈不邪扎去。
  戈不邪以为老者驭狐伤人,本不放在心上,等见到老者如影随形地杀来,不由大怒,降魔棍一招“悟空降妖”,疾打出手,人已斜旋半丈,堪堪避过老者尖刀,就听白狐嫩的一声,滚地再起,弹向戈不邪的双腿咬去。
  那老者很会配合,左手尖刀平指,右手尖刀看似削来,却突然出手当暗器打来。
  这是突然一掷,段小玉也“啊”了一声。
  戈不邪冷叱一声拔身平飞,他从水井这面飞落到井上那只辘轳的那一面,老者的尖刀“噌”的一声扎在绞水的输护上,老者未稍停,也飞身追上去了。
  戈不邪不退让,反而迎上老者,两人在井的上方相遇,就听“砰砰”声连响,老者“啊哟”一声头冒鲜血落向水井之中,井水激起水花,下面传来“嗷”一声叫。
  有个汉子刚自井水中冒上来,被落下的老者当头砸他个正着,引得唐玉火大了。
  就在这时候,水井中传上来一声叫:“有机关!”
  唐玉精神一振,大叫:“快找呀!”
  下面的大汉回应:“怎么老金死了!”
  那老者姓金,已头破人亡,死在井中。
  唐玉对女儿道:“过去,杀了他!”
  段小玉提起双袖,露出两把尖刀,对戈不邪道:“戈相公,我只好对你不起了!”
  段小玉举刀就杀,戈不邪痛苦地疾闪开,道:“不,我们怎么动手呀,不!”
  段小玉已不开口了,她舞刀疾杀,用的尽是杀招,戈不邪左闪右躲,无法出手打过去。
  段小玉更加地逼杀而上,唐玉却低头看水井,她好像忘了女儿同戈不邪的搏斗了。
  水井下,那大汉又潜入水下了,这人的水性好,一阵子还未冒出水面来。
  夜来天空一片清朗看得很远,就在这时候,忽见那石龙坡上面揭庙前发出一道紫光。
  唐玉立刻发觉了,唐玉大惊道:“阿明遇上强敌了,阿明!”
  唐玉不看水井了,她更不会去关心女儿段小玉,跃身而起,飞向石龙坡去了,王娘娘也追上去了。
  人们可以看到紫光在天空中移动,人们也可以看到一道黄光在纠缠,奇景出现了。
  段小玉与戈不邪搏斗中,忽地她住手了。
  戈不邪跳过去,道:“我们为什么要听他们的?”
  段小玉却又流泪了。
  戈不邪立刻想到了大水井,他也听到了水井中还有人在构他家的财宝。
  戈不邪立刻搬了石头往水井中砸,一边砸一边叫:“我看你们快死光吧!”
  大石头他抛了十几块,再低头,只见水井中已浮上了三具尸体,戈不邪住手了。
  井中已死了三人,他的藏宝地方还是神秘莫测。
  戈不邪以手去拭段小玉流下的眼泪,段小玉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我出刀杀你了!”
  “我宁愿挨你刀杀,也不还手,因为我明白一件事情。”
  段小玉道:“你明白什么?”
  戈不邪道:“是你娘的阴谋,你娘知道你我之间的事情,她明白,我是不会杀你的,你娘的目的是要你紧紧地纠缠住我!”
  段小玉抛去手中刀,立刻投科戈不邪的怀中了。
  戈不邪紧紧地拥抱住段小玉,眼泪欲滴地叹道:“乱世啊,我们何其不幸!”
  段小玉不出声,她把一张粉面贴在戈不邪胸前,千言万语,她以动作表达,她的动作就是啃又咬。
  戈不邪道:“鞑子兵可恶,制造了一座假墓,里面放了毒药。毒虫、机关,害死我们那么多汉家儿郎!”
    他顿了一下,又道:“天魔教的人也死了不少!”
  段小玉叹口气道:“天意,报应啊!”
  图盗坟的人,因为他们会阻碍我们挖墓盗宝的行动,如今鞑子兵更高一层境界,明白的叫人造了一座坑人的假墓,他们的手段又比我们更见高明,江湖诡诈,太可怕了。”
  戈不邪忽地一声惊呼,道:“你看!”
  段小玉猛抬头,戈不邪指着石龙坡上面,道:“快看,那是‘驭气’!”
  段小玉也看到了,一道紫光与一道黄光,不时的在一起纠缠互撞,不由也愣住了。
  戈不邪想起师父已奔上了石龙坡,立刻对段小玉道:“小玉,你等我,我上石龙坡!”
  “我也去,不邪!”
  戈不邪道:“我不想再见你娘命你向我出手,你还是在这儿等我!”
  段小玉忽指水井,道:“不邪,这井中真的有宝物?”
  戈不邪毫不疑虑地道:“有,是我们戈家几代人劳心动力积存下来的!”
  段小玉坐下来了;“我等你,但别杀了我爹娘!”
  戈不邪拔身就走,他飞一般地奔向石龙坡顶的那座祠庙上去了。
  段小玉见四下无人,忽地跃身落在水下面,水井中有死人,死了三个人,但她不怕。
  常在乱坟走动的女人,别人还怕她呐!
  段小玉纳头潜入井水下面,她发觉水底壁边有大石似已错开了,她太高兴了。
  段小玉用手去搬大石,石头太重了,水也太深了,她不停地浮上水面来换口新鲜空气。
  只不过这情形够她忙的了。

    ※※        ※※        ※※
  鞑子兵造的假墓,坑死了汉家儿郎好几百人,如今围在石龙坡附近的全部人马加上去也不过百人之众,算一算有一半是侯天霸与四方镖局的人。
  布浩与项愚叫人们千万别上坡去,上面的人物在斗功夫,是驭剑驭气不清楚,万一碰上准死无疑。
  人们知道那座相庙没有宝,没有宝的地方引不起大伙的兴趣,就如同鞑子兵堆的新墓一样,如今已无人再为新墓拼命了,那些不论是百善堂或天魔教的人,双方合起来已不过几十人,还有守在外围的人,也是未中毒的人,他们已明白了,想发财,那得有个发财命。
  人们未然的抬头看,项愚与布浩往上奔去的时候,而老模的吼声都听见了,大家也真听他两老的话,谁也不往山坡上跑。
  这时候他们似乎明白,人只有一条命,死了便完了。

    ※※        ※※        ※※
  石龙坡上的相庙门下,两个身穿道袍的人对面坐着,相隔不过十几步远,但两人的额上在冒汗,夜来山风凉,两人仍然在流汗水。
  不时地,从那黑发披肩的红目大脸盘道士的掌上喷出几道紫光,那紫光之中还夹杂着二味毒火,紫光一现,直射对面跌坐的白髯老道。
  这两人不是别人,一个是天魔教教主“阴阳老祖”段仁明;另一个也正是那终南道仙百灵子。
  紫光出现黄光即起,百灵老仙道推出一掌对付段仁明的双掌,他老人家还微微笑着。
  双方正在祠庙前斗法,只见紫光中有一柄三寸毒剑劲飞盘旋,黄光摧动的是一只道警金簪,这两件东西半空中相遇一碰即分,随光对杀,这表明道长的确玄。
  这也正说明了,为什么后来又出现了一个教,教名叫白莲。
  这时期以前,白莲教不出名,但到了明成祖十八年,有个长妇叫唐赛儿作乱,此妇便与白莲教扯上关系了。

    ※※        ※※        ※※
  那百灵子不但斗法也斗武功,就在两人斗得酣处,唐五与王嬷嬷来了。
  唐玉一看白髯老道,惊呼一声:“百灵妖道!”
  王嬷嬷举拐就打,拐到中途被封住了。
  封住王嬷嬷拐杖的人乃布法是也!
  布范冷叱:“这时候不兴二打一,这时候只有一对一,老太婆,咱们这遇上了!”
  王嬷嬷大怒,挺一挺手上龙头拐,立刻击打过去,两个人就在这坡须干上了。
  项愚面对唐玉,他呵呵笑道:“唐玉,你大概仗着一身毒勾吧,老夫不怕,你只管使出来!”
  有了个于乃合,克住了唐门的百毒,气得唐玉咬牙切齿,道:“杀!”
  她出手就是三昧毒火,老项愚急忙大闪身,如中毒火,便是毒不怕,火也一样叫人吃不消。
  项愚一跃闪入祠庙中,唐玉一声尖叱:“老家伙,你自己找死!”
  唐玉也冲入这座空空荡荡的祠庙中,双掌打出三味毒火,几乎封死了项愚的退路。
  眼见唐玉的三味毒火又将打出,项愚暴吼一声,青面变紫,拳风疾出,但听轰的一声,那祠庙被他打得籁籁动摇,又一拳,就听哗啦一声,打得桌子已碎,拳风未止,地上出现一个大坑洞。
  一桌子下面是地面,怎么会出现大坑洞?
  唐玉也吃一惊,这老怪如此厉害,只拳风就把地面打个坑。
  其实仔细看,桌下的地面是假的,一尺深处架了厚木板,力拔山项愚有神力,把支撑的木板击破了。
  立刻,当灰尘飘去之后,地面现出个大坑道。
  唐玉当先大叫:“别打了,找到进入四大宝墓的进出口了,快走!”
  她此言一出,那正在全神贯注,拼上老命的段仁明在刻斜身而人,他与妻子唐玉飞一般地下了地道。
  与布浩拼斗的王嬷嬷早听见了,急忙出跟进去了。
  就在这时候,戈不邪奔来了。
  百灵子一看,他重重地道:“走,咱们也进去!”
  他走到破桌边,看了几眼,又道:“各位小心,咱们要注意他们施放毒物。”
  百灵道长前面开道,四人鱼贯地下了地道。
  从走路的姿势看,这地道是往斜着下落的,那一步步的台阶很宽大,也有一丈宽全是青石铺地。
  但方向就分不清了。
  前面,忽然传来欢叫声:“教主,原来宝物在这儿呀! 看,这么大的一座巨壕,四周的摆设呀,尽是黄澄澄金子打造的。”
  接着,又听唐玉欢叫道:“翔龙金凤栩栩如生,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就在这时王嬷嬷顿拐拦住百灵道长几人去路,她怒叱。
  “宝墓是我教找到的,你们还来干什么?”
  百灵道长淡淡地道:“你能拦住我们进来吗?”
  项愚一拳打出,王嬷嬷错身闪过,项愚的怒拳收之不及,打在中央放的石棺上,那石棺发出砰声有移动,众人吃惊中,忽见进口处落下无数石头,刹时堵住了回头路。
  洞中立刻一片漆黑,好像机关发动了。
  “快取火把子!”
  唐玉举着火措子,布法也举了火摺子,两人找到壁上挂的金灯,灯内尚有燃料。
  这时候又见另一石道在另一边露出来了,百灵道长道:“段教主,有一件事情可曾想到?”
  段仁明沉声道:“什么事情?”
  百灵道长道:“如果我等出不了此墓,试问宝物对我们又有何用?”
  段仁明打个哈哈,道:“走一步算一步,便是死了,拥着塞物而死,那是含笑而死,有什么遗憾?”
  百灵道长速:“段教主,你已中毒太深了,非盗走宝物不罢休了!”
  量仁明进:“本教花费大量人力和物力,死了许多好兄弟,为的就是今日,老妖道,你以为我会就此罢手?”
  百灵道长道:“段教主,出口已封,你难道能找到另一出口吗?”
  段仁明道:“本教之志在宝物,有了宝物,自会去找出口。”
  唐玉道:“找不找到出口,那是我们的事情,关你什么事!”地举着双手,双手已套上鹿皮手套,显然她握了两把毒物。
  只不过百灵道长并不放在心上,他当先往另一条石道上走去,对于这一座墓中摆设的各样宝物,连正眼也永民王嬷嬷出拐要拦,百灵于把右袖一挥,王嬷嬷立刻被一股劲风懂得一跤跌在地上。
  绕过了一条石道,由戈不邪举着壁上火把在前引路,百灵道长、布浩、项愚三人在后紧紧跟着,约莫又走了半里地,前面忽然又是一个大墓窟,石棺上还摆了一个面盆那么大小的王麒麟,香案有供品,全是金子的,这墓中只有金器,不见珠宝。
  金器项大,每一个都有几十斤重,想拿走,那得许多人进来。
  百灵道长看了几眼,道:“走,我们继续往另一墓中去瞧瞧,也许……”
  戈不邪又举着火把往前走,墓道很长,相连着又有半里长,于是又一座巨墓出现了。
  这儿仍然全部是金器,不论是供烛座架,香炉神灯,便是那石棺前的两头狮子也是二尺高下发出金光闪闪,显然都是金制品。
  “百灵道长叹口气,道:“这种金制神器太重了,谁能搬得了?”
  于是,百灵道长再带着戈不邪三人往那第四个大墓窟绕过去,距离是相等的,又是半里远,果然又是一个大石棺在中央放着。
  这时候,忽听戈不邪道:“师父,两位前辈,四座墓正是石龙坡四个方向,墓已找到,除了金器之外,不见宝物,是不是就在这石棺之中?”
  布浩道:“老顽童以为必在石棺之中。”
  项愚道:“咱们就开枪一看,如何?”
  百灵道长道:“进墓惊扰死人已是罪过大了,开棺就更不应该了。”
  布浩道:“既来之,则干之,咱们已经对不起死人了,开棺吧!”
  百灵道长道:“休忘了我们还未找到出路。”
  项愚道:“先开棺再说。”
  他力气大,不用多言,双掌扶在石棺盖上,吐气用力开口道:“起!”
  立刻,千斤石棺发出咋咋声,慢慢的错开一尺宽的缝隙,戈不邪举火把照进棺内,不由大失所望,只见棺肉一具骷髅,干啦啦的什么也没有。
  布洛失望,项愚更失望。
  百灵道长道:“大概也只有这些金器了。”
  戈不邪道:“师父,咱们快找出口吧,否则,便饿也会把我们饿死在这古墓中了。”
  百灵道长发觉那石道已至尽头,有水声潺潺来自石缝,一时间四人有些发急。
  就在这时候,忽见石道上奔来三人,是,段仁明、唐天王嬷嬷三人奔来了。
  三人仍然空手,那段仁明嘿嘿然,道:“百灵,全是笨重金器,进口已塌,难以出去,本教主思前想后,事情坏在你们手中。”
  百灵道长道:“非也,事情非你所言,天下人的通宏,只为一个贪字,若非你天魔教太贪,何来今日之惨状。”
  段仁明冷哼一声,道:“久闻你老道有通仙本领,刚才祠庙门前一战,实在不痛不痒,如今深墓已封,大家何不在这绝望之际,放手一搏,赌一赌各人的造化。”
  百灵道长道:“悉听尊便。”
  布浩道:“段仁明,咱们四人你随便指名,绝不会叫你失望。”
  段仁明叱道:“本教主找的是百灵,你一边凉快去!”
  布浩大叫:“我同你老婆干!”
  唐玉大怒,回叱:“老不死的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干不干的!”
  段仁明已往百灵逼过去了。
  王嬷嬷却走向布浩,道:“老婆子捣烂你的狗头!”
  布浩大笑:“谁同你这老婆子干呀!”
  “打死你!”王嬷嬷举拐就打。
  布浩反手一把抓,他抓个正着:“去你的!”
  “轰”的一声,王嬷嬷撞上石壁几乎岔气。
  那唐玉的双手早抓了两把烈毒之物,等着杀人了。
  她如果出手,那绝对是个同归于尽的局面,谁也看得出来。
  忽地,段仁明暴吼一声,双掌疾拍,一股气凝随之而生,且他把胸脯一挺,变成个大敞门。
  百灵道长抚跨半步,左掌已印在段仁明的胸脯上了。
  段仁明不去拒挡,看上去好像要与百灵道长同归于尽似的,忽然双掌疾合再推,大吼一声:“着!”
  百灵道长飘然中,右掌迎上去了。
  但百灵道长却急忙暴退甩手不迭。
  段仁明哈哈一笑,胸口一掌他毫不在乎,但百灵的掌上出现了红斑。
  “蚀骨掌,你好毒!”
  段仁明拉开衣襟,缓缓地揭去贴在胸前似已烂了的碎皮,偶然地道:“人皮后,你意外吗?”
  戈不邪立刻奔上来了。
  “原来死了的人,皮蜕一层,被你这老魔调制了人皮盾呀!”
  他不管了,舞起降魔棍便冲上去了。
  段仁明冷哼一声:“找死!”
  蚀骨掌上下交拍,戈不邪棍打疾上,两个人只三个交身错间,忽听那段仁明一声“哦!”
  只见他手掌冒出黑血来,他一把去夺棍,棍上出现几根失刺,这是出他意料之外的。
  段仁明抖着黑血,立刻他的真气在散,而色苍白,唐天已扑上去,道:“快包扎!”
  戈不邪并不追杀,他想到了段小玉。
  这时候,百灵道长已闻目垂右手,只见他右掌在滴汗水,汗水是灰黑色。
  他很快的把毒逼出来了。
  这时候,项愚厉叱:“别打了,找出口,逃出此墓咱们再打上三天三夜!”
  他这么一吼,果然有效,双方立刻不打了。
  大家分成两边坐,抬头看墓,就在两只火把照射下,那石棺忽然由底部冒出一道绿光。
  戈不邪一眼看到了,那是自石棺石缝射出来的绿光。
  戈不邪举火把再细看,也不加思索的大叫一声:“宝在这儿!”
  他这一声吼叫,立刻把每个人叫过来了,王嬷嬷也一瘸一拐地过来看。
  戈不邪一见,大是后悔,但也无法隐瞒了。
  “在哪儿?”唐玉急问。
  戈不邪道:“石棺之下。”
  布浩吼道:“这一回是我们发现的,没你们的份!”
  段仁明怒道:“放屁,江湖规矩,见面分一半。”
  项愚道:“石棺重数千斤,大教主呀,你移得动吗?”
  段仁明道:“我们大家合力推。”
  项愚道:“好像也只有如此了。”
  百灵道长也站起来了,心中直叫发现的巧,刚好在他把毒逼出来的时候。
  于是,为了一探石棺下究竟,双方只好合力推那石棺,果然石棺重逾数千斤,但就在沙沙移动中,石棺之中万道霞光迸射出来,有个石槽里面尽是翡翠玛瑙珍珠宝石,那真的要用斗量了。
  大伙那股子喜悦,已非言语所能形容,只不过石棺怎么没人推也会移动,那很显然是在滑动。
  于是,这座墓连接在石龙坡内部,传来了轰轰隆隆的地雷声,刹时之间,墓壁错动,尘土飞扬,这是墓穴要垮塌的反应,谁也不再想到宝物了。
  石缝传来水声,戈不邪想也不多想就奔过去,只有他一贯奔过去十因为巨石开始往下坠落,山摇地动,谁也顾不了谁了。
  石壁移动中,显出一条狐洞,戈不邪也不知怎么办,立刻往小洞中躲进去了。
  石墓中那种石破天惊的声音,宛如滚雷一般响,山摇地动中,戈不邪拼命的往小洞之中爬去,他爬过了泉水,爬过了小沟,也不知爬了多久,才感到没有响声了,地也不动了,这时候他也可以直起身子来,那是一条小洞道,不知通往什么地方的小洞道。
  戈不邪认为,如果不是山摇地道墓塌掉,那个小泉水洞是不会露出来的。
  戈不邪开始伤心了,是的,师父、两老怪,都是他最尊敬的人,但愿他们能逃过这一劫。
  “戈不邪也想到段仁明夫妻、王嬷嬷,他们也完了,如果自己幸运逃出去,又不知怎么样向小玉解说了。
  戈不邪一步步的往前移动着,渐渐的,洞又小了,而且十分的小,他必须先把头塞进去,才能蹭着身子移进去,戈不邪真怕前面无路可通就惨了。
  也不知爬了多久,忽听有水声传过来,戈不邪精神一振,急急忙忙又拼命往前爬,顿觉地面上下湿漉漉的又滑溜溜的,于是他慢慢的浸入水中了。
  地下面的水并不深,戈不邪至少身子可以蜷曲往前移动了,很快的前面被石头堵住了,戈不邪顿觉绝望。如果这儿已是尽头,戈不邪认为自己无力再往回头爬回去了,忍无可忍的出拳往石头上拍打着:“天绝我也!”
  戈不邪击打石头又吼叫,怨天尤人谁知道? 巧了,还真的有人知道了。
  “谁呀?”这声音来自石头的另一方,而且还是个女子的惊叫声。
  戈不邪以为在做梦,但他还是回应道:“我是戈不邪,那一面什么人呀?”
  “相公,你怎么在井中出现了。”
  戈不邪一听是段小玉在石头另一边回应,立刻高兴的又叫起来了:“快,快呀,我们会在井中相遇,何异形同隔世。”
  段小玉果然在石头的另一边,原来她下了水井,一次一次的用力移开了水井下面水底石头,她进入那个放了五箱金银珠宝的井中藏宝室里,段小玉惊喜中正自休息,火把也燃上了,忽听石壁敲打声,又有怨叹声,她吃惊;但听到戈相公的声音,惊喜地急忙认准了石头,用刀削刨起来,一边口中叫道:“怎么会在里面哟!”
  戈不邪也取出降魔棍,抖开棍内尖刀,尽在石缝中削刨,那石头是砌成的,经过年深久远,石灰已腐,很快的被两人里外合切,推开了。
  戈不邪挤着身子爬到段小玉的面前,当他发现那五只大木箱的时候,段小玉低下了头。
  戈不邪哈哈一笑,全身泥泞,他还是抱住段小玉,两人吻在一起了。
  “我偷人你家藏宝宝中了。”
  “那本来已是我们的了。”
  段小玉听得心头一热,忽然问道:“我爹娘他们……”
  戈不邪立刻大叫一声:“快,墓塌了,他们不知逃出来没有,我们快去救他们!”
  段小玉一听.立刻与戈不邪把石头再堵上,匆匆自水井中爬出来。
  戈不邪拉了段小玉,两人奔到石龙坡前面,只见一百多人围在一道土坡边吃惊地看着塌陷的石龙坡,大伙见戈不邪与段小玉奔来,于乃合、侯天霸、李老虎、方威虎,以及百善堂与天魔教徒上百人,立刻围了过来。
  戈不邪大叫一声:“想发财的快救人呀,里面金器拿不完,救人啦!”
  大伙一听,立刻行动,这时候石龙坡早就静止了,不再土崩塌方了。
  一百多人齐动手,也算是幸运的当先发现了第四个墓窟,那是戈不邪逃脱的地窟,也是戈不邪叫大伙动手的那座墓,每个人不是救人,他们以为人早已死了,活埋了,他们是为了金器才拼命地挖。
  先是,王嬷嬷的尸体,王嬷嬷只手抱头身子已断,死得一张脸还算完整。
  没多久,又见两具尸体抱在一起,彼此抱紧了头,只一看,段小玉大哭,那是她的爹娘啊!
  黄土石堆中,渐渐地露出石棺盖,渐渐的又听到微弱的声音,挖土的人们大声叫:“这儿有活人!”
  一听有活人,大伙立刻围过来加把劲使力挖,于是,奇迹出现了,只见那力拔山项愚跌坐地上,双臂高举,举起大半个石棺盖;另一端,百灵子与布浩两人合力高举,那石棺盖上压的土石有几丈高,三个人就这么用尽力气阻挡住大量的石土,看得人们吓一跳。
  当人们把石土清除掉,只见百灵道长与布浩、项愚三人缓缓而起,那百灵子对大伙道:“你们听着,这墓中有许多金器宝物,那本是汉室之宝,为了驱除鞑虏,希望你们能够大团结,取了宝物回江南,把这些东西投入义军,那会拯救千千万万汉家人,无量寿佛!”
  百灵子说完,与布浩、项愚三人飘然而去,戈不邪急追上去大叫:“师父!”
  百灵子三人走得更快,仿佛没有听到戈不邪的呼唤。
  戈不邪流泪了。
  也许百灵道长的话感动了在场的人们,大伙同心协力,挖出许多金器珠宝,连夜投奔江南去了。
  李老虎没去南方,他仍然开他的四方镖局,就在段小玉厚葬了父母之后,李老虎已打算为戈不邪主持婚礼。
  为什么李老虎要主持婚礼? 那当然是因为李老虎的女儿李英英,戈不邪受到李老虎的怂恿,还是娶了李英英为妻,只不过有个条件。
  那个条件是有一天段小玉自狼牙山五老洞回来,那张第一号闺房的大床仍然是段小玉的床。
  段小玉伤心过度,带着她父母的尸体回狼牙山去了,她一去八个月未回来,戈不邪才答应娶李英英。
  戈不邪有的是银子,有银子比有人还管用,人多不见得好办事,有银子才好办事,而且是办大事。
  戈不邪就是凭银子多,很快的把戈家园又建了起来,建好了戈家园他才同李英英结了婚。
  只不过结婚头一夜,戈家的二院大厅,两边的睡房里,戈不邪独自坐在右面第一闺房中的大床前。
  李英英很安祥地自己睡在第二闺房的新床上。
  李英英不吃醋,不发火,她心平气和,心安理得,因为这是有条件的。
  戈不邪的条件是前三天他不行房。
  戈不邪这三天守在第一闺房中,他陷于沉思,想着同段小玉在小船上的光景。
  第三天四更一半,忽见一条人影穿窗而入。灯烛之下,这人手持尖刀向戈不邪刺去,但刀快沾上戈不邪的咽喉,她住手了:“呓!”
  戈不邪醒了,但他未开眼,只淡淡地道:“你来干什么? 答应婚后三天是我等候段姑娘的,这三天黄金时刻呀,就叫我好好想念她吧!”
  举刀的是个女子,当她发觉床上只有戈不邪一人,又听戈不邪说出的话,她大为感动。
  她抛刀、脱衣、上床……
  于是,她抱紧了戈不邪乐出泪来了。
  朋友,这女人是谁?
  你去猜吧!

  (全书完)
     Q群7649715中华武侠小说,淡然提供图档, 轩辕一校于2024年1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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