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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萧显(萧玉寒)《澳门风云系列》一次一本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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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寒(1943年-)用名萧显,萧玉寒,出生于中国杭州。毕业于杭州师范学院中文系,20世纪70年代末移居台湾从事小说创作,90年代移居澳门。

萧玉寒的创作以中国传统文化为基础,涉及释、道思想,并涵盖天文星相、堪舆风水及古代兵法。其玄幻历史小说以鬼谷子、黄石公、张良等人物为主角,描写他们在历史动乱时期的活动。代表作品包括《鬼谷子传奇》《三国异侠传(全套六册)》《张道陵传奇》《郭子仪传奇》等。文笔风格质朴流畅,注重场面描写。






(注:本人校对仅是个人爱好,本作品仅供侠友学习交流之用,严禁一切商业途径使用,如有侵权,请联系本人删除,谢谢)
 楼主| 发表于 7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
    澳门风云系列
    澳城逐鹿
    萧显著

    浙江文艺出版社

第一章 黑道之虎

    澳城一年一度的赛车,又再举行,使这充满欧陆情调的小港兴旺热闹起来。
    “1500CC房车赛,开始召集!”参赛的车辆,开始驶进跑道。
    一群人簇拥着一辆红色的房车,其中有几个是机械工程人员,另外是赛车手的好友,还有更多的人在旁边围观。这些围观者,对这辆红色房车特别感兴趣,是因为这辆车是由电影公司赞助的。有电影公司赞助,自然有电影老板,也有明星。
    来捧场的电影明星都是二三流的,并不十分出名,但观众对于明星,总是有一种好奇。
    穿着全套车手服装的驾驶者来到车前,众人都为他发出欢呼。他把双手高举,作出了一个胜利手势。
    一位口含雪茄、西装革履的人道:“光哥,有信心吗?”这人是电影公司的老板罗定成,也是这次赛车的赞助人。
    “罗先生,当然有……我任何时候都有信心!”陈德光充满信心地回答他的赞助人。
    陈德光无论在情场、在战场、在任何场合,都充满信心,否则,他也不会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成为众人口中的大哥。
    罗定成也向他作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陈德光走近车子。就这几步路,也有不少人向他打招呼,并且“光哥”之声不绝于耳。陈德光微笑地向众人招呼。
    当中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走上前来,眼神似有忧虑,不过,她仍然非常愉快地道:“光哥,祝你旗开得胜!”陈德光敞开双臂,那漂亮的女孩子投进了他的怀中,他轻轻地拥着她,并在她脸颊上深深一吻。在旁的人都欢呼叫好。
    陈德光道:“有你的支持,我一定会赢!”
    “小心为上!”她仍然忍不住地叮嘱,这位漂亮的女孩子,正是陈德光的未婚妻子包雅姿。
    “我一定会的,你不用担心!”陈德光轻声地说,又再在她额上一吻。
    包雅姿年纪虽轻,但她是一个非常识大体的人。陈德光不断地向其他的朋友打着招呼。她知道陈德光虽然在感情上属于她,但在赛车和在事业上,他有他自己的世界。她不能百分之百拥有他,不过,她已感到非常满足。陈德光喜欢包雅姿,不仅是因为她有非常漂亮的容颜,而且还有风度,有容人的风度。
    在江湖之中,做一个人人信服的大哥并不易,做大哥的女人,或者是情人,更不易。她不但要令大哥开心,也要令大哥旁边的人开心,否则她便会很快失去这位大哥。包雅姿似乎一一都做到了。
    陈德光把车门拉开,对那几位工程人员道:“车子怎么样?”
    “极FIT!比你昨天试跑还更FIT!”
    FIT的意思是形容性能与状态都在最好的水准。
    “赛会方面有没有什么问题?”陈德光问。
    “没有,一切都没有问题,光哥,你放心!”
    “好极!”陈德光上了车,他戴上头套,然后把头盔戴上。他踏了一下油门。车子发出了响亮的声音,表板上的指针反应也非常好,显示出车子的确处在非常良好的状态中。
    他又再次向众人举起手,打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众人也在欢呼声中,看着他把车子驶进了赛道。
    赛车场只认识英雄,他一定要赢,人生也是只认识英雄,他也要赢。
    他踏下油门,发动机发出了一阵啸声,他感到非常满意,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赢。他喜欢赛车,喜欢这种速度的竞赛。在竞赛之中,他可以什么也不想,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前面飞奔的马路。
    不知是汽车在飞奔,还是马路在飞奔。总之,一切都似乎超然物外。他实在喜欢这种感觉。
    汽车已排列好了。
    陈德光的车子编号是一号,他喜欢这个号数,这也是他的幸运数。不过,今天他并不是排在头位,他试车之时,因为一个转弯而慢了一秒,而这一秒之差,使他排在第二位。
    排第一位的是一个外国车手,这人技术极好,并且非常冷静,往往在极端危险的情形下超车。陈德光早已认定他是对手,他喜欢这对手,因为只有与自己势均力敌的人,才是真正的对手。这几年来,陈德光可算是全无敌手,无敌的确是使人寂寞的。而今有了这位赛车场上的对手,他感到兴奋,也感到生命的充实。
    红灯。
    施令人员开始摇旗。
    绿灯。
    陈德光一踏油门,车子便向前冲去,他紧张地跟在了那辆红白相间的八号车后面,也就是外国车手驾驶的那一辆。
    二十圈并不是太长的赛事。他早已有了一套计划,打算在头十圈紧紧地跟随着八号车,而不超越。这样做可以好好保护自己的车子。在赛车场上,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的车,否则车子一有毛病,一切都完了。
    到了第十一个圈,他开始找机会超前。在京城湾处,他找到了一个机会。当八号车转弯的时候,车速稍慢,并且让出了一个空间。他知道要把握好这个机会。
    他不单没有把车速放慢,反而加速。他猛地把车子驶进了那空档,然后向前驰去。
    广播人员惊奇地叫道:
    “第一号车在转京城湾时,一直没有把车速放慢,到了弯位,仍然是那么快……而且似有加速……爬头,爬头……他居然爬了头……
    “那是一号车,驾驶者是陈德光……这位驾车好手有非常好的赛车经验,而且汽车性能良好……最重要的是,他能好好把握这良机……假若他不是在这时候抢头,也许他机会不大……
    “而今他最有可能成为胜利者……”
    陈德光抢了头位之后,他一直不再给对手任何机会,是的,赛车便是这样竞争激烈的游戏!
    事实上,这也是陈德光做人的原则,他知道他要打倒敌人,并且要使他永远没机会再赢,这样,自己才可以安枕无忧。他在人生道路上如此,在赛车场上也是如此。
    他终于冲过了终点。
    喝彩声、欢呼声,使他双眼有点麻木。
    包雅姿跑了过来,他俩紧紧地拥抱着。
    陈德光上了颁奖台,他接过姑娘送上的花束,也接过那大瓶香槟,拼命摇了几下,让香槟喷出去。
    颁奖。他高举奖杯,向在场的每一个人炫耀着。
    杀人是否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要看被杀的对象,也要看杀手本身。在这唯利是图、高度开放的社会,找一个杀手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有很多亡命之徒,只要你出得起钱,他便什么人都敢杀,而且保证杀得干净利落,无后顾之忧。
    他们都枪法准、身手敏捷,而且头脑冷静。
    在这三个条件之中,最重要的是头脑冷静,因为无论你枪法如何准、身手如何敏捷,没有了冷静的头脑,什么也是徒然。不过,头脑冷静一半是天生而成,另一半是后天训练而成。这后天的一半,又受很多因素的影响。
    最重要的是被杀的对象。举个例子来说,很多在黑道上的杀手,一听见陈德光这名字,便会失去了冷静。陈德光的名气实在太大,黑社会里,他有“港湾之虎”之称。很多人都想杀死陈德光,因为他在这几年,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无所不用其极。
    最重要的一点,陈德光要铲除他事业上的障碍,从不假手于人,他喜欢亲自出马,而且一定马到成功。就算到了现在,人人都知道他是“港湾之虎”了,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他还要自己动手解决。他认为只有这样,才可以把自己的威信维持下去,树立威信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要维持并不容易。但陈德光做得到。怪不得他的地盘日渐扩展,从“港湾”一直伸展到“尖咀”,而且还有北上的趋势。
    很多人,无论是黑道白道的人,都对他恨之入骨。有人雇用过一级杀手,可是,当那杀手了解了陈德光的背景,看到陈德光的威势之后,他们都闻风而逃,有几个更被陈德光收买过来,掉转枪口,去杀他们的雇主。陈德光怎会有这样的魅力,没有人知道。
    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雇用这两个杀手的人,这次学乖了,不再提陈德光的背景,只给了杀手两张照片。一张是陈德光的半身相,另一张是全身照。杀手来自内地,对本地黑白二道全不认识。
    雇用这两个杀手的人是谁,没有人知道,连这两个杀手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一切联络,也只是通过电话,从来没有见面过。
    开始商洽的时候,杀手提出了两个条件。
    第一,酬金以美金支付,但并非现金交易,而是通过银行转账付款,价钱是一百万美金,先付一半,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
    第二,整个行动计划,要由他们策划,雇主不得随便干预。
    雇主对酬金没有异议。他们计算过,如果陈德光一死,到他们手上的,当然远远不只一百万美金。
    杀手要求独自行事,不受干预,对这点雇主更是求之不得。于是,协议很快便达成。
    两个杀手,开始部署。
    他们对澳城相当熟悉,当他们知道有赛车这盛事,而且刺杀的对象,又是个赛车手,他们便决定在赛车日行事。
    他们未行事之前,先勘察了来路与退路。
    从外地来澳城,是非常轻而易举的事,就像往郊野公园走一趟那么容易。平时已是那么容易,赛车日之时,更是易如反掌,那些警察、海关等执法人员,都会集中精神在观看赛车,不会理会一般偷渡或者鼠窃狗盗之事。
    退路也是容易的事。只要完事之后,过一条小河,便平安无事。
    他们确定了来去自如的途径之后,开始选择武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很多不同的手枪由他们选择,从点三八口径的“麦林”到“黑星”手枪。
    不过,他们最后还是选了“黑星”。“麦林”之类最先进的手枪,太引人注目。因此,他们决定用“黑星”。“黑星”有“黑星”的好处,他们对这种手枪的性能,比对自己的手掌还要了解。短处是一次只能发射六发子弹。
    不过,这个短处,在杀人之时却又成为了一个长处,因为子弹有限,下手必然是要快而准,绝对不能浪费子弹,否则就是自取灭亡。
    为了稳当起见,他们在子弹上下了一些工夫,他们采用的子弹,经过加工,特别尖锐,这样,被杀的人,流血不会太多,但必然致命。
    一切都部署妥当。
    离澳城的赛车正式比赛还有两天,但整个赛车过程,倒有一个多星期。
    从用船把各式各样的赛车运抵澳城开始,两个杀手已开始监视他们的猎物。
    为了方便,他们把暗杀的对象称为“老虎”,整个行动称为“杀虎”。说也奇怪,他们两人并不知道陈德光有“港湾之虎”的称号,却也凑巧地把这次暗杀行动称为“杀虎行动”。
    汽车运抵澳城,陈德光也到了澳城。
    陈德光之所以热衷赛车,自有其原因,最重要的一点,赛车可以带给他名与利。本来,对他来说名利俱有,不过,名利这两样东西,不能坐拥,而是要不断地扩展,才可以延续。
    黑社会圈子中的人,认为除了“劈友”(打架的人)是英雄之外,赛车手也是英雄。赛车是一种玩命的游戏,他们都认为可以成为赛车英雄的,一定是有“料”之人。
    有“料”之人,自然会受到大阿哥的赏识,陈德光自己已是大阿哥人物,不过,他可以利用这种“料”、这种声望去巩固自己的地盘。
    其实,陈德光开始光棍一条的时候,也是靠赛车闯出名堂的,有了名堂,自然是有利,他从无名小卒开始,到成为“港湾之虎”,都是赛车所赐。
    今天,他依然自己亲自上阵,局外人不明所以,但他却有自己的看法,他明白在澳城,各地盘早已有主,不易再攻占,假若想向外发展,那只有向东南面,或者是海外。
    可是,干黑社会不能成名,因为那毕竟不是堂堂正正的事,然而,赛车却是不同,那是非常光明正大的事,一经胜利,名头响亮,对将来发展大大有利。
    两个杀手,监视陈德光,是从码头开始。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杀手的名字,连那个雇主也不知道,他们没姓没名,但有两个代号。两个代号,非常简单,只是“甲”与“乙”。甲乙两人,一直用高倍望远镜监视着陈德光。
    十多辆赛车,正慢慢从趸船上吊起来。
    轮到陈德光那一辆,陈德光显得特别紧张,叫道:“小心点,小心点!”
    杀手甲道:“这人爱车如命!”
    杀手乙道:“是的,他可能真是为了赛车而赛车。”
    他们一直监视着,可是,附近的人实在太多,那些工作人员,走来走去,他们根本无法下手。
    汽车被吊上岸。
    陈德光被他的马仔,簇拥着上了车,赛车发出了一阵慑人的轰响,绝尘而去。
    在车厂,甲乙两人也想过下手。可是,来往的人实在太多,使他们无法动手。
    陈德光对自己的汽车非常爱惜,尤其是对引擎,他常常亲自动手。他不仅懂得驾驶,也懂得引擎的维护。
    一辆性能良好,马力强大的汽车,是取胜的先决条件。
    当然,也不能忽略赛车的技术。
    其实,可以上赛车跑道一决雌雄的赛车手,他们本身的技术已是不分伯仲,惟一区别的是他们是否冷静,是否有足够的狠劲。
    陈德光在江湖上混出名堂,也是凭一个“狠”字,一般人下不了手的事,对他来说,却易如反掌。他有足够的胆量,单看他在转弯时候抢位的功夫,实在使人吃惊。
    他花了两天时间在汽车厂,务求使他的汽车,达到最佳的状态。那天早晨,他一早便来到跑道试车。甲乙这两个杀手,也跟踪到场。
    甲在看台上,向乙说:“今日人不多,应该是个下手的好机会。”
    乙看看四周:“人不多是个好机会,但我们却没有机会安全地脱身。”
    甲道:“那就伺机而行。”
    他们用望远镜监视着在赛车场上的陈德光,他试车的成绩实在不俗,按他的速度计算,他出赛的时候,可以排在前面。陈德光也知道自己成绩好,下车之时,十分兴奋。当人在兴奋状态时,也是最疏于防范的时刻。
    但甲乙两个杀手曾经举枪多次,却总无法把握机会,因为陈德光一下车,就有一班工作人员拥上。
    陈德光是个好赌的人,来到澳城,没有理由不去赌场找些刺激。以前,他一向喜欢单独去赌。
    陈德光好赌,也经常豪赌,不过,他并不是一般“磨烂席”的赌徒,因为他明白长赌必败的道理,因此,他下注,总是以三铺(次)为限。
    这一次,他并不是单独一个人入赌场。陈德光吩咐手下为他买了五万元筹码,然后,他拿着筹码在赌场内转了一圈。
    甲乙两个杀手一直跟着他。
    他大多数时间流连在“骰宝”的桌上,他看了一会,又往另一张台去。他似乎在选择,选择一个倒霉的庄家。他终于在一张“骰宝”桌前停了下来。
    对两个杀手来说,这也是一个机会。当一个人聚精会神的时候,也是下手杀他的好时机,因为他那时完全没有防范。
    可是,陈德光并没有把精神放在赌桌之上,他只下了三注。先是五万元买“大”,他中了。他并没有什么表示,在旁的人都为他高兴。
    他再把十万元又再下注在“大”上。骰盅开了,又是开“大”!十万元已变成了二十万元。
第三铺,他决定以二十万元下注“小”。如果这一铺赢了,他可以得到四十万元,减去了本钱五万元,那有三十五万元的利润,这差不多可以支付他整个澳门赛车的旅程费用。
    赌场实在是个神奇的地方,它可以把钱变大,当然,它也可以把钱完全吞噬下去,不过,没有多少人会注意被吞噬的人。
第三铺,陈德光也有一些紧张。他最欣赏这一时刻,他感到自己心跳加速,手心冒汗。五万元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不过,由五万元变成四十万元,的确是非常刺激的一刻。
    那不是因为钱,而是靠自己的运气。眼光的分量其实也占不了多少,买大买小,机会是完全相等的,而运气最为重要。
    陈德光集中精神在骰盅上。两个杀手把手伸进怀中,如果在这时,把枪从怀中拿出来,向陈德光射击,他断无生路。可是,围观陈德光的人突然多了。他们围着陈德光,一重一重的。甲乙两人都摇头,上天似乎有意保护他。
    “开!”整个桌子的人都轰然叫:“好!”陈德光自己也欢呼起来,这一铺正是开“小”,他的五万元,立刻变成了四十万元。
    他决定不再赌,因为他已赢够,不是在金钱方面,而是在运气上。他要保持这种好运气,留到明天的赛车场上。
    其实他这次赛车,花费并不太大,因为一切赛车上的费用,都有电影公司赞助,不过,他自己带来的人也不少,四十万足以应付有余。陈德光离开了赌场,只有三个保镖陪着他。
    甲乙两个杀手也跟着离场,这是一个大好时机,再没有太多人簇拥着他。可惜的是,他们一上了汽车,便直接回到酒店,然后再没有出来。甲乙两人感到有点失望。
    甲道:“明天,明天一定会有好机会。”
    乙道:“是的,在赛车场上,看他逃得去哪里!”
    两人离开了酒店。
    陈德光所在的酒店,是澳城最豪华的一家,不过,他只选择了一间普通房。这房间与另外一间房间相连。
    他这样选择当然有他自己的理由,他明白,自己在江湖的“牙齿痕”(对头人)极多,有道是: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他今时不同往日,他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他睡在大房之内。这是一间双人房,有两张床。陪伴他的,是他最亲信的保镖谢浩,另外两个保镖,都睡在隔壁那间相连的房间。这样安排,使他得以安枕无忧。
    已接近午夜十二时。谢浩道:“光哥,快睡!”
    “这么早?”
    “是的,平日来说,这实在太早,但今天不同,明天你要出赛。”
    “是的!”他换了衣服,半躺在床上。他开了电视,看不了一会,又把电视关了。
    “咦,又睡不着?”
    陈德光似乎有些不安:“你觉得我的运气如何?”
    “当然是好极!”
    “好极?”
    “你忘记了,你赢了四十万元。”
    “这算不了什么。”
    “是的,那不是金钱的问题,而是运气”。
    “我的运气极好?”
    “是的,你想,一年中,你有多少次可以这么幸运?”
    不过,陈德光依然有些不安。
    谢浩道:“你很紧张?”
    “紧张!我也不知道。”
    “不用紧张,明天我们‘赢梗’!”谢浩非常有信心地道,他说“赢梗”是一定胜的意思。
    陈德光仍然默不作声。
    “你的车平均比他们高出一级以上。”
    “赛车协会是否会发现?”
    “不会的,这次替我们改装的,全是高手,他们把改装的地方掩饰得很好。”
    “那好极了!”陈德光似乎放心了一点,他的汽车经过改装,马力方面肯定比别人胜一筹,加上他的技术,赢应该是没有问题。
    可是,过不了一会,陈德光似乎又有些不安。
    陈德光道:“你有没有感觉,我们这次似乎被人钉梢似的。”
    “大哥出出入入,向来都有很多人留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感觉有人在监视我。”
    “监视?有谁吃了豹子胆?”谢浩笑道。
    “这很难说。”
    “不用担心,我们有这么多人在,只要有人稍有异常,他们一定逃不了。”
    陈德光似乎不想再说这事,不过,他认为自己的感觉是确实的,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只有他自己才可以感觉得到,就算多作解释旁人也无法明白。

第二章 杀虎行动

    正式的赛事已经开始。陈德光的比赛,是安排在下午,这天上午,他在贵宾席上看比赛。上午,有几辆车撞在一起,几个赛车手受伤,幸好没有人死亡,这样的情形,对车手来说,是十分正常的。
    甲乙两个杀手也是一早到场,他们一直监视着陈德光的一举一动。当陈德光看赛车的时候,贵宾席几乎是满座,他们没有下手的机会。
    上午赛车完了,陈德光便开始忙碌。他先到车厂看车,吃过了一些东西,便开始把车子驶到跑道上。工作人员又忙碌一番。
    这情形,两个杀手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们也没有找到可以下手的机会。
    不过,他们都忍耐着,他们知道,一定可以找到一个最佳的时刻。
    终于,陈德光参加的比赛,正式开始。
    陈德光穿了那套红色的赛车手服装,一脸信心,人们簇拥着他上车。他套上了头罩,那是一个白色的头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然后,他戴上红色的头盔。他驾的车编号是“一号”,是一个非常容易辨认的目标,而且车也是红色的。
    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正在附近一个厢座工作,他们评论着车手,说到陈德光,他们也赞叹了一番。不过,他并不是最热门的车手,这也难怪,因为陈德光所胜出的赛事并不多,但是,几乎可以肯定,只要胜出这场,他会声名大噪。
    陈德光的汽车也是最令人瞩目的,因为,车上面有电影公司赞助的字句,又有一些明星上前祝贺,在未开车之前,几个小明星,也在他车旁拍照,这为陈德光增添了不少光彩。
    红灯。
    所有的汽车引擎已经开动。
    绿灯。
    赛车都有如疾矢离弦,向前猛窜。
    陈德光知道,自己汽车性能绝佳,不用抢第一个位,只要紧跟第一位就行。赛程是二十圈,只要跟上十五圈,胜券已在握,因为只要有一个机会,一个让他能超前的机会,他便可以把奖杯拿到手里。
    一号车在奔驰着。
    甲乙两杀手一直在监视着,他们有了一套非常周全的办法,他们一直希望发生意外。他们的计划是——当一出意外,工作人员会集中抢救受伤的车手,观众也会只看着受伤的车手。那时是放冷枪的最佳时刻。
    他们两人一直希冀这个时刻的出现,他们的希冀绝非过分。可是,人算实在不如天算。一号车紧紧贴着那领头的车子,把所有对手抛在后面。转眼已跑了十九圈。
    最后一圈已在望,摇旗的人已把黑白格子旗摇着,但陈德光没有超前,他仍然是第二。照他性格来说,他永远不会屈居第二,他一定要第一。
    转入了最后一圈。陈德光知道,不超前,便再没有机会,他怎能向电影公司老板交代,怎样向手足同伴交代,怎样向自己交代?他在转最后一个弯的时候,决定一搏。
    他用尽力量踏着油门,汽车有如野马,在弯位之处,真的超过了头车。人们都惊叹着,半晌才发出欢呼。评述员也慨叹,盛赞这一号车车手那么冷静、那么决绝。
    一号车一抢了头位,便向前飞驰……一号车终于获胜。甲乙两个杀手也在赞叹陈德光的身手。
    “好极了,抢弯这一刹真紧张!”
    “是的,真刺激!”
    “现场看赛车便有这个好处。”
    观众在欢呼,陈德光把车子驶进了凯旋门,有很多人拥了上来。这光荣的一刹那,成了他们心目中的永恒。
    甲乙杀手也像其他人一样站了起来。
    “他一直没有给我们想像中的机会。”
    “不要紧,还有很多机会。”
    乙杀手说这话时,他也感觉太勉强了。由赛车开始,他们一直找寻一个开枪的机会,可是,直到现在,他们仍没有机会。他们不能无功而返,订金已收了一半,他们绝对不能手软。
    甲杀手道:“还有很多机会。”
    乙杀手道:“是吗?”
    他俩颓然地坐回座位。
    陈德光感到异常的疲倦。他每一次胜利之后,都有这种感觉,他接受了奖杯之后,便立刻回到酒店睡觉,他的两个保镖一直紧紧地保护着他。
    甲乙两个杀手一直跟着他们,看着他们上了酒店的电梯,他们始终没有下手的机会。
    乙杀手显得有点颓丧。
    甲杀手道:“还有很多机会!”
    “还有很多机会?明天他们大有可能回港城,还有什么机会?”
    “我说今晚。”
    “今晚?他们会怎样?”
    “庆功!”
    “庆功?大摆庆功宴?”
    “不用理会他们怎样庆功,总之,他们在最高兴的时候,是最疏于防范的时刻,也是我们最佳的时刻。”
    “我们这几天不是一直在等待吗?”
    甲杀手没有再说话。他们俩坐在汽车之内,一直监视酒店的大门,他们不敢睡。对于心急的人,时间过得特别慢,不过,他们仍然小心地监视着。
    八时多,陈德光终于出现,两个保镖依然紧紧地贴着他,他们上了车子。甲乙两个杀手也立刻开动车子。
    陈德光的车子驶向那间大赌场,难道他又去赌博?他们下了车,并没有进入赌场,原来他们的确去庆功,这一大赌场内有最好的酒楼,也有最好的夜总会。
    甲乙杀手也下了车,一直跟踪他们进内。原来那位赞助陈德光赛车的大老板首先为他庆功,也只有他才有这样大的面子。
    他们这餐庆功宴并不是在酒楼之内,而是在夜总会之内,人数并不多,只有电影老板与陈德光,加上他两个保镖而已。
    甲乙两个杀手一直在监视着。
    看来这一顿庆功宴并不是想像中那么热闹,他们喝了一番酒之后,便开始谈话。
    在音乐声中,甲乙两个杀手却无法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觉他们愈谈愈投契。
    陈德光这几年,已站稳脚跟,港湾这一带,有谁听到“港湾之虎”这个名头而不胆丧?不过,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他有更大的野心,他要不断地发展。
    尖咀是下一个目标。
    不过,尖咀是个古老的地盘,早已有不同的势力。这些势力,互相抗衡,也互相制肘,要打进去并不容易。可是,有罗老板的支持,那又不同。罗老板表面是个电影老板,但他在黑社会却颇有势力。这势力并不是他们这班讲打讲杀的人可比拟的,罗老板有钱,在电影界吃得开,黑社会各派头子也希望靠他在电影圈内分一杯羹。
    电影圈是个金银山,找到了适当的途径,财富是取之不尽的,最重要的是,电影圈很容易便把他们拥有的、见不得光的钱洗干净。
    然后是快速地回笼,拍一部戏,三几个月便可以赚几千万,天下间还有什么生意比这更好?风险是有的,但只要有大明星,有号召力的明星,就可以保证不会蚀本,因此,有了当红明星便是保证,赚钱的保证。
    为了杀入尖咀,陈德光便与罗老板合作。第一次的合作,已是十分成功。第二次的合作,便是这次赛车,当然也是非常成功,因此,他们可以大展鸿图。他们从八时多开始,一直吃到十时。十时之后,他们仍没有离开的意思。
    甲乙两个杀手一直在监视着,也一直找寻机会,不过,夜总会内熙来攘往,完全没有机会。
    十一时、十二时,他们没有离开的意思。
    为了安全起见,甲乙两个杀手临时采取了应变的办法,甲杀手负责在夜总会内监视,乙杀手却出了夜总会,在汽车中等候。
    一直到了接近凌晨一时。甲杀手看到他们会账,他立刻也出了夜总会,回到汽车上。
    “来了,他们出来了!”
    乙杀手抽出了手枪,有点自言自语地道:“这次一定不能再错过机会。”甲杀手也拿出了手枪。
    不一会,玻璃门内映出陈德光的影子。他似乎有点步履不稳,看来有点醉意,一个保镖仍然紧紧地跟随着他。那个保镖是谢浩,他实在是一个忠心的保镖。
    谢浩上前,要扶着陈德光,并道:“小心,小心!光哥,你有些醉了。”
    “醉?我没有醉!”陈德光道,他的步履有些不稳。
    “先上车!”谢浩道。
    “不,由我驾车。”
    “还是由我驾驶,你好好休息。”
    陈德光道:“不,我没有醉。”他摆脱了谢浩的扶持,向驾驶座走去。
    甲乙两个杀手,互相望了一眼。
    他们走出汽车,直趋陈德光的汽车。
    谢浩第一个发觉情势有点不对头,不过,他也慢了半拍。这半拍已给其中一个杀手一个机会。杀手一连向他开了三枪,枪是有消声器的,因此,并不刺耳。
    陈德光在醉中仍警觉,他上了驾驶座,回过头来,看见谢浩跌跌撞撞。陈德光正想开口。一颗子弹已穿过了他的太阳穴,他再没有出声的机会。
    第二颗子弹又再穿过他的颈部。他抽搐了几下。第三颗子弹穿过了他的心脏。他已没有力量,也没有知觉,整个人伏在驾驶盘上,一动也不动。
    甲乙两个杀手互望一眼,然后离去。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陈德光已伏尸在车内。这时,罗老板正想推开那玻璃大门,不过,他十分机灵,看见有人倒在地上,他不再开门。
    两个杀手也没有再回头,上了汽车疾驰而去。
    澳城国际刑警队长李靖,一接到消息,便赶赴现场。现场只有几个警员把守,因为枪击事件发生在酒店门口,而澳城是个不夜之城,因此看热闹的人也不少。
    李靖来到尸体前,有点吃惊地道:“这人岂不是今天得到大奖的车手吗?”原来李靖对赛车也极有兴趣。
    他的助手连声叹道:“是的,他便是陈德光!”
    “你怎么知道?”
    “我认得他的样子,也看到他的手提电话,上面有一块小标贴!”
    “天,你知道他是什么人?”李靖道。
    “什么人?”
    “他是港城的龙头大哥!”
    李靖道:“你快去通知重案组,立即多派人员支援,对了,有现场目击证人吗?”
    助手道:“暂时还不知道……那边,还有一位死者,你来看!”
    李靖道:“是不是一个保镖?”
    “是的,你怎么知道?”
    “陈德光一直有个老友兼保镖……”李靖先看陈德光伏尸之处。陈德光仍然在驾驶座上,头伏在方向盘上。
    李靖自言自语道:“三颗子弹,一颗穿过太阳穴,一颗穿过颈部大动脉,一颗穿过心脏——致命的枪法,很明显,并不是一般枪手,而是职业杀手所为。”
    谢浩伏尸的地方离陈德光那辆车大约有十步之遥,他整个人扑在地上。
    “也是三颗子弹,不过三颗子弹都是穿心而过,也是非常职业的手法。”
    助手道:“有人说枪手有两个,杀人之后,驾车逃走!”
    李靖道:“有没有目击证人?”
    “我是……”
    两个警员陪着一个穿着西装的人走来。
    “我是罗定成,是他们的朋友!”罗定成递上了他的名片。
    李靖接了过来,并没有看,却道:“你是电影公司的罗老板!”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赞助陈先生赛车,并且得了冠军,对不对?”
    “是的。”
    “我们进酒店大堂谈一下,也许我需要你回警察厅协助调查!”
    “没有问题。”
    罗定成外表十分镇定,但李靖知道,他并不像表面那么镇定,他的步履有些不稳。
    他们进了酒店大堂。
    李靖道:“其实你也是枪手要杀的人。”
    “我不知道,不过,我比他们幸运一点,我因去厕所,迟了一些才出来。”
    “你们在夜总会消遣?”
    “是的,庆祝一下今天的胜利!”
    “你知道谁会杀他?”
    罗定成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因为要杀他的人实在太多,因此,我也不知如何回答你。”
    “我的意思是指在这澳城。”
    罗定成想了一想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我在赛车场上见过一个人。”
    “谁?”
    “我相信是陈德光的一个对头。”
    “谁?”
    “‘长毛’,据说是姓刘的。”
    李靖立即叫了助手过来:“你快下令找一个姓刘的男子,外号‘长毛’。”
    助手面有难色。
    李靖道:“我知道有些困难,但你尽力而为。”
    罗定成道:“我还可以提供一些资料,他是住在那间京城酒店,是一个在保释期间的人,应该很容易便查到的!”
    助手离去,李靖道:“姓刘的是个什么家伙?”
    “我不清楚,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们之间有过重大的磨擦,当我看见他也在这里出现,我早觉得会有问题,想不到……”
    “你与陈德光……”
    “纯粹是赛车上的朋友,去年,他在泰国巴堤雅车赛中赢得了冠军,我认为他极有潜质,因此,我赞助他来这里出赛,目的是宣传我的公司。”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李靖知道,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十分懂得保护自己,他肯提供这些资料,已经十分难得。
    “罗老板,你需要人保护吗?”
    “我想不用了,我会和我的其他车手一起回去。”
    “我想你以后还会协助我们。”
    “这个当然,名片上有我的地址电话,很容易找到我的。”
    “好极了!”李靖再看了那张名片。
    这时,外面已来了很多警察,和其他工作人员,虽是午夜,仍有一些人看热闹。
    忽然,有人叫道:“探长,有电话找你。”
    李靖向罗定成道:“谢谢你的合作,你录一份简单口供,便可以回去。”
    罗定成本来有些不耐烦,但回心一想,假如自己不合作,这李靖探长一声令下,他大有可能不能离开澳城,那时会更加麻烦。
    罗定成道:“好的!”
    李靖立刻走到他的车内,拿起了电话道:“我是李靖。”
    电话中传来助手的声音:“找到了‘长毛’。”
    “你的办事效率实在不错,把他带回警局,我立刻回来……好好对待这家伙!”
    他放下了电话,再来到酒店门口,验尸官和其他工作人员仍然在工作。
    他吩咐了一下,便驾车离去。
    回到警局,他的办公室内已亮了灯,坐着助手与一个打扮斯文的男子。
    他推开了门。
    助手道:“探长,这位是刘先生。”
    “刘先生,有一个外号叫‘长毛’,对吗?”
    “长毛”笑了起来道:“是的,我以前留很长的头发,因此人人叫我‘长毛’。”
    “但你……”
    而今的“长毛”,一头短发,并且梳得十分有型。
    “而今不同了,潮流不再兴长发,因此我也没有再留长发了!”他笑得十分自然,可是仍带一些乡音。
    “刘先生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被你的助手叫来的,为什么你反而问我,我正想问你……”
    “不,我的意思是你来澳城做什么?”
    “长毛”又再笑了起来道:“来澳城做什么?那实在太好笑了。”
    “有什么好笑?”
    “来澳城还可以做什么?当然是来看赛车、来赌钱,或者甚至来找女人!”他笑得十分从容。
    李靖知道,对付这些人一定要有耐性,便道:“我是个非常爽快的人,你也是……刘先生?”
    “当然是。”
    “那好极了,你仍在保释期间,我只要打一个电话给港城,便可以把你扣下,并且……”
    “我明白。”“长毛”收敛了笑容,道:“那你想怎样?”
    “关于陈德光……”
    “他?他有个外号名叫‘港湾之虎’,他与我何关?”
    “你认识他?”
    “出来行走江湖的人,近年来哪个会不认识他?”
    “你与他有过过节?”
    “什么过节?没有,我只是与他普通相识,仅是点头的朋友而已。”
    李靖一直在察颜辨色,可是,他却不能在长毛的脸上发现一些特别的神色。
    “他死了!”李靖道。
    “死了?”“长毛”十分惊异,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怎么,你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你助手来的时候,我还在睡梦中,他什么时候死的?”
    “大约十二时左右,在酒店门口。”
    “长毛”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什么?你竟会说这话?”
    “为什么我不能说?这‘老虎’杀害了这么多人,今晚却轮到他自己。”
    李靖道:“我想这话对你也十分适合。”
    “长毛”收敛了笑容。
    李靖道:“刘先生,我希望你老实说一句,你来此是杀陈德光?”
    李靖也够胆量,开门见山地问。
    “长毛”道:“我杀陈德光?我为什么要杀他?”他有点激动地反问。
    “那是你与他之间的过节……与几个月前,那个姓黄的江湖大佬,在医院被杀之事有关!”
    “长毛”不言。
    “你与姓黄的,是生死之交?”
    “这点我不否认。”
    “而你一定会为他报仇!”
    “报仇?”“长毛”又再笑了起来道,“报什么仇?探长,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以为是几十年前,动不动讲报仇?”
    “我不相信你会对这事坐视不理。”
    “当然不会,我会协助警方。现在是个法治时代,
    一切事情都有法律依据,警方自然会为我报仇!”
    “你是个守法的人?”李靖讽刺地道。
    长毛道:“当然是。”
    “你还在保释期间。”
    “正是如此,我是在保释期间。探长,你也读过法律,一个人未经法官判决,他仍是无罪的。我在保释期间,港城警方也要让我出境,一切都有法律依据。”
    以前,一个保释犯人,是不许离境的,但现在有了“人权法”,为了保护人身自由,“长毛”也可以大模大样地离开港城,来澳城赛车、赌钱。
    “长毛”突然严肃起来道:“探长,我警告你,你未能找到任何证据之前,不可以胡乱说话,我有权告你诽谤!”
    李靖却又对他没有办法。
    “没有事了?”
    李靖知道,他再问下去,也是对他无奈,因此,索性放他离去。
    助手道:“找到他又放他,岂……”
    “没办法,不过,正如他所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果他下手,他一定逃不了,外面有这么多拥护陈德光的人,放了他出去,好让他被人找晦气!”
    李靖这话并非没有道理。
    澳城是个小地方,命案发生之后不到两个钟头便已传遍了整个澳城,如果命案不是发生在半夜,散播得可能更快。
    而这消息散播得这么快,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那是因为两个死者的名气实在太大,“港湾之虎”陈德光虽然崛起于港城,可是,他在澳城的名气也是非常响,一来他是个赛车手,而且今天刚夺得冠军,另外一方面,他与澳城的赌业也有十分密切的联系。
    警署的电话响个不停。
    李靖点了一支香烟,但没有机会吸一口,因为他一拿起香烟,电话便响了。
    电话又响,他不再理会。
    他又再燃了另一支香烟,却有人敲门。
    “进来!”
    门开了,是警署的接线生,她道:“李靖探长,请你听电话!”
    在李靖前面的电话仍然响个不停。
    “我不听了!”李靖道。
    “不,探长,这个非听不可!”
    “为什么?”
    “是署长!”
    他拿起了电话。
    “是,是。”李靖只有回答的份儿。
    李靖放下了电话,自言自语地道:“署长把这件事看得这么重要,我不相信……”
    门又再响。
    “进来!”
    “有人要见你!”是助手,他坐在门外。
    “谁?”
    “我不知道,他们说非见你不可。”
    “他们?有多少人?”
    “有十多人!”
    “十多人?他们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他们气势汹汹……”
    “谁敢来警署发脾气?”
    门本来是开了一条缝,突然被完全闯开了,外面站满了穿着西装的男人。
    为首的一个道:“探长,我们要求你让我们把陈德光的尸体运回港城!”
    这人虽穿了西装,但仍可看到他肌肉发达的身材,他的声音有点沙哑,看来他是按捺着自己的性子,否则他的声音不会那样。
    李靖道:“你们是谁?”
    “是陈德光的兄弟!”
    “什么兄弟?”
    那人突然握着拳头道:“道上的好兄弟!”
    李靖当了几十年差,他什么人都见过,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人,竟敢在警署内耀武扬威。
    “你们出去等一等!”李靖道。
    助手向后面的人说了几句话,他们气势汹汹,不过,仍然克制着。
    助手进了探长室,对李靖道:“探长,快答应他们,否则我们警署就有难了。”
    “他们会怎样?”
    “他们说要把警署夷为平地!”
    “他们是陈德光的手下?”
    “是的,他们对陈德光奉若神明,如果不答应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署长也来过电话,他也吩咐我小心处理这件案子,不能有差池。”
    “那么快答应他们!”
    “这样我们就太没有面子了!”
    “你批准他们领回尸体,反而给了他们一个面子,他们反欠我们一个情。”
    李靖想了一想,觉得他的话有理。
    “好,我签字!”
    助手走了出去,过了十五分钟,才如释重负地回到李靖的办公室。

第三章 黑道寡妇

    包雅姿本来是想与陈德光一起去参加罗老板的庆功宴的,不过,陈德光表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跟罗老板商量,因此,她没有去。
    她一直在酒店等陈德光回来。
    她虽然已是十分疲倦,仍坐在沙发上,等候陈德光。突然电灯闪了几下,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妥当,她知道谢浩是陪同陈德光去的,有谢浩在,一切都不用担心,因为谢浩是个非常忠心的人。
    谢浩说过,他宁愿牺牲自己,也不会让人们损害光哥一根毛发。他常常说他性命是光哥救回来的,以后的日子,他的性命也是光哥的。
    忽然,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声音。
    “包小姐?”
    “是,你是谁?”
    “我姓马,与陈德光先生非常熟稔。”
    “马先生,陈先生外出还没有回来。”
    “我知道,包小姐,你镇定一点,听我说一句话。”那人顿了一顿。
    包雅姿十分焦急地问:“什么事?”
    “陈先生不再回来了!”
    “什么?他自己先回港城?”
    “不……”他欲言又止道,“他……他死了!”
    包雅姿听了,忙问道:“什么?”
    “请你冷静地接受这事实,陈先生在酒店门外,被人枪杀了!谢浩也同时被杀死!”
    “怎么可能……”
    “不,包小姐,请你立刻通知陈先生的亲人,并且告诉我们应该怎样做!”
    “你究竟是谁?”
    “我是这边社团的负责人之一,我们已尽力为你们把陈先生的尸体……并且打算运回港城,不过,一切都要听你们的吩咐。”
    包雅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自从做了陈德光的女朋友之后,心理上早已有这一天的准备,但万万也想不到,来得这么快,而且,当天他还得到了赛车冠军,一切都那么顺利,那么兴高采烈。
    “我怎样联络你们,马先生?”
    马先生说了一个电话号码,并道:“包小姐,你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不用客气。”
    “我可以去见见……”
    “我的意思是,包小姐你在澳城也可能有危险,因此,我们把灵柩立刻运回香江,那时,你才可以……”
    “我明白。”包雅姿出奇地冷静。
    马先生又道:“我等你的吩咐。”
    包雅姿放下了电话,一时之间,她也感到茫然,她应该做些什么?
    她先走到浴室,开了花洒,用冷水射向脸庞,让自己好好地冷静下来。
    然后,她再走出厅,拨了一个电话。
    “发哥,是雅姿。”
    “什么事?”
    “光哥出事了……”
    “什么事?而现在还未天亮!”
    “是的,他在凌晨时分被人杀了!连浩哥也死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包雅姿再说了一遍,问道:“我们应该怎样做?”
    陈德发本来是十分激动的,不过,他也能保持足够的冷静,他也顿了一顿,才道:“你快回来。”
    “是的,马先生也是这个意思。”
    “马先生……”
    “他是这边社团的负责人。”
    “啊,对,是老马。”他顿了一顿,才道:“你自己立刻乘早班船回来,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
    “马先生的电话……”
    “我知道了,我会立刻联络他,你立即回来,我不想看到你有……”他没有说下去。
    包雅姿知道,这些事都是男人的事,她不宜插手,也没有能力插手,她立刻收拾了行李。
    陈德发是陈德光的弟弟,他一向协助陈德光,不过,他为人比较低调,不喜欢出名。
    他接了包雅姿的电话之后,他还以为自己在作梦,不过,当他与老马通了电话之后,他才真的知道,这并不是一个梦。
    “老马,灵柩什么时候可以运到?”
    “我想……警察厅是批准了,不过,官府之事,还有很多手续,我看最快也得明天早晨!”
    “怎样运过来?”
    “我有一些货运朋友,用建船运过来,因为时间匆促,我们只能以木箱……”
    “我明白,我会派人去迎接,事情是怎样发生的?”
    “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他在凌晨与罗老板从夜总会出来,遭人枪杀。”
    “什么人有如此胆量?”
    “不知道,是职业杀手所为,手法非常熟练,三颗子弹,每一发都击中要害。”
    “‘长毛’也在澳城?”
    “在,并且被警方拘捕了,不过,很快又放了出来。”
    “为什么?”
    “我想是没有证据,听说他也离开了澳城!”
    “回港城?”
    “不知道,暂时没有他的踪影。”
    “麻烦你替我们打点一切,当事情办好后,我会去澳城面谢。”
    “不用客气,光哥生前也帮过我们不少忙,这些都是我们应做的,你还有什么吩咐?”
    “多谢你们……我们保持联络。”
    陈德发放下了电话。
    天已亮了,陈德发拨了几个电话,十五分钟之后,他们已在客厅内开会。
    到会的共有十人,他们全都是陈德光生前的得力助手,他们都有自己的地盘,不过,他们都臣服于陈德光,这十个人已是大哥,而陈德光却是大哥大。
    人生如梦,“大哥大”陈德光已经不在,主持会议的是陈德发。
    平日,大伙都尊重他,叫他“发哥”。
    而今,发哥不同了。
    他坐在大餐桌的尽头处,默默地带着哀伤。
    在场的人都知道发生了这件事,没有人敢说什么,也没有人安慰陈德发。
    这也怪不得他们,他们也静默着。
    陈德发终于开口道:“光哥死了!”
    没有人说一句话。
    陈德发继续道:“连谢浩也逃不过!”
    来自西环的“大旧佬”王刚叫道:“发哥,我们还等什么?”众人听了,立时附和。
    有人道:“我们立刻去铲平‘长毛’的地盘。”
    也有人道:“我们去劈死那班姓K的!”
    所谓“姓K的”,那是一向与他们对抗的一个社团。很多人怀疑陈德光之死,与这个“姓K”的社团有直接关系。
    他们群情激动。
    陈德发慢慢地举起双手,众人都静了下来,陈德发虽然是第一次主持这种会议,但他一举手一投足,都有大哥的风范。
    陈德发道:“各位,多谢你们关心我的大哥,他也是你们的大哥,这个仇,我们自然要报,但不是这个时候!”
    众人又叫道:“还等什么?”
    陈德发道:“对方既然派人暗杀光哥,自然早已部署好了一切,我们这个时候,头脑最为凌乱,感情也最悲痛的时刻,若是轻举妄动,自然是给他们一个绝好机会,把我们彻底击倒!”
    众人都静下来。
    “那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有人问道。
    陈德发没有回答。
    又有人叫道:“难道我们坐在这里,便可以替大哥报仇?”
    陈德发道:“当然不是,我们现在先等一个人……”
    “谁?”
    这时,传来敲门的声音。
    陈德发道:“来了!”
    他起身去开门。
    进来的是一个满头白发,戴着金丝眼镜,全套西装的中年人。
    “康哥。”陈德发恭恭敬敬地招呼。
    众人见了,也纷纷起立,叫道:“康叔!”
    来人叫蔡康,因为生得一头白发,人们都叫他“白头康”。
    他早已退出了江湖,做了正行生意,可是,他是社团中资格最老,最有声望的老叔父,当有大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是要站出来的。
    他招呼众人坐下。
    白头康道:“各位,德光的不幸,就如我们的不幸,我们一定要为他报仇!”
    提起“报仇”这两个字,人们又重新激动起来,一时间,叫喊声此起彼伏。
    陈德发站了起来,众人又静下来,他道:“各位,光哥生前得到康叔的栽培,我们也得到康叔的关照,才有今天……但是,光哥的事情发生得这么突然,我们一时之间,都不知如何是好,因此,我想康叔的江湖地位高,而且见过大场面,可以给我们最好的忠告。”
    白头康站了起来道:“在这个时候,我们最需要的是冷静的头脑……”
    白头康继续道:“蛇无头不行。”
    陈德发接口道:“康叔当然是我们的带头人!”
    “这点我义不容辞。”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如今我的江湖地位不同了,而且,我也转入了正行做生意,但是,我不是不再理会江湖的事,而是要在幕后支持你们。”
    他又再环视了大厅一周。
    “光哥生前得到成功,阿发是他得力的助手。”
    发哥是光哥的得力助手,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白头康继续道:“而光哥生前也对我说过,假若他不在的话,一切事情,都应由发哥主持大局。”
    白头康望着陈德发。
    陈德发看了众人一眼道:“我一向在社团没出过什么力……”
    有人叫道:“发哥何必这样谦虚?”
    又有人插口道:“既然是光哥生前吩咐,我们也无异议……”
    又有人大叫:“我们一切听发哥的……”
    陈德发站了起来,高举双手道:“各位既然这样赏脸,这件事不单是我自己的事,也是众人的事,我是义不容辞的!”
    白头康道:“好了,既然大家都遵照光哥生前的吩咐,那么,以后一切有关社团的事,你们都要尊重发哥,一切江湖上的事,都要与发哥商量。”
    众人都拍起手来。
    白头康道:“外面现在是风声紧张,我也不想被警方有一个借口,就先离去,你们好好商议一下。”
    他站了起来,陈德发也站了起来。
    白头康道:“阿发,这里一切都要靠你了!”
    陈德发道:“我会尽力而为!”
    陈德发送了白头康出去,再回大厅,这一次,他更有大哥的风范,因为他充满了信心。
    “各位,现在我们第一件事,便是好好地给光哥作一次风光大葬!”
    “听说灵柩由水路运回来?”
    “是的,大约明天天亮便到码头。”
    “我们要亲自去接他。”
    陈德发接着说:“由于这件事情太轰动,警方也会采取一些特别的行动,我们这个时候,最需要人手,我不想在办丧事期间有人被捕!”
    “我不敢担保,发哥,我有很多‘靓’(后生小子)仔,都受过光哥的恩惠,我不知他们会不会因为太激动而……”
    陈德发道:“对,你说得对,光哥生前帮过很多兄弟,现在他被人暗杀,大家当然激动,不过,这次也是各位大哥发挥能力的时候,好好约束一下部属,否则,怎能当‘大佬’!”
    众人再没有异议。
    陈德发继续说:“明天早上六时半,如果各位方便的话,可以往码头接光哥,不过,身上不要携带任何武器,如果不方便露面的话,我也不会怪大家,相信光哥也不会怪大家。”
    有几个大哥都表示会亲身到码头。
    陈德发又道:“接了光哥之后,我们会组织一个治丧委员会,各位是当然的委员,然后我们再开会,决定如何做。”
    “好极,一切听发哥安排。”
    “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一个电话,随传随到。”
    “发哥尽管吩咐,我们一定可以做得到。”
    陈德发道:“先派人通告一下谢浩家人,听说他有一妻一子……对了,这件事我会亲自去做!好了,你们先回去……”
    他顿了一顿,向身边两个亲信道:“阿文、阿东,你们送各位大哥出去!”
    各人都走到发哥面前,一一跟他握手,说“节哀顺变”之类的安慰话,也有人一言不发,不过,他们都紧紧握着陈德发的手。
    阿文与阿东送了各位大哥出去之后,立即回来。
    大厅之内,只有陈德发一人。
    阿文道:“发哥,一切都如你所想像一样。”
    阿东也道:“他们对你十分尊重,我看,你一定可以代替光哥的。”
    陈德发道:“一切看来十分平静,但内里有没有暗涌则暂时不知道。”
    “有暗涌又怎样?这件事并非发哥你自己争着来做,而是康叔根据光哥生前所说安排的。”
    “你以为他们相信吗?”
    “由康叔说出来,没有人不相信,也没有人敢不相信的,发哥,你放心!”阿东道。
    陈德发满意地笑了。
    大清早,码头货物装卸区。
    如果是平日,这时工人还未开工,但今天这里却早已挤满了人。
    最先到达的都是各大小报章 的记者,他们也知道陈德光在江湖上地位极高,一定会有很多人来,很有可能找到一些独家新闻,因此,他们早已在附近占据了有利位置。
    第二批到来是警察。
    那些记者便蜂拥而上。
    那些人叫道:“拍什么照?我们是差人……”
    原来这一批来的是警察,不过,不是普通警察,而是便衣警探。
    警探道:“你们自律一点,不要干扰我们的工作!”
    记者一哄而散,各自找寻观察的好位置。
    不一会,有几十部私家车驶入了码头,这些汽车每辆都是几十万至百多万的名贵车子。车上的人,大多戴着墨镜。
    记者又再拥上。有人拍照。
    其中一个人道:“各位,我们是来办丧事的,你们不要拍照。”
    又有一个记者闪了一下闪光灯。
    那人怒道:“你再拍……”
    另一个人上前道:“各位,大家识趣些,我们不想在这个时候弄出一些不愉快的事件……”
    又有一个人上前道:“发生什么事,发生什么事……我是警察……”
    那人道:“阿SIR,没有什么事,我们只是劝这位记者先生不要拍照。”
    “拍照是记者的工作。”
    “如果再拍,我们……”他并没有说下去。
    不过,那些记者似乎也不想把事情弄大,道:“我们不再拍了。”人们又再散开,各人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早晨的空气是寒冷的,但每个在场的人表面虽是十分平静,但内心却是十分紧张。
    驶来码头的汽车愈来愈多,从汽车上下来的人也不少,他们都默不作声。过了一会,有些人急步走来,只见一艘趸船渐渐驶近码头。众人一哄而上。
    有些记者偷偷地拍照,那些人又再发出警告道:“再拍照我们便不客气了!”也有人叫道:“我们不想动手拆菲林!”
    有人却又叫道:“你们不用怕,拍照是记者的工作,有人胆敢阻止记者工作,我们会立刻拘捕!”记者得到了警察的支持,纷纷开机,一时之间,闪光灯闪个不停。
    趸船已慢慢泊近。不一会,有几个穿了白衣的仵作上前,后面又有几个持香烛的人。众人让了路,仵作上了跳板,小心翼翼地从船上搬了两个大木箱下来。这时,记者又再拍照,不过,那些人再不敢阻拦。大木箱被抬上了一辆黑色的殡仪车上,有几个持香烛的人也上了车子。
    而那些名贵房车也开动了,转眼之间,码头又回复了宁静。记者的车也追踪而去。其中两个背着相机的道:“来接船的人不少,看来这一次一定会风光大葬!”另一个答道:“当然会,你可知道这‘港湾之虎’在这地头有多少势力!”
    几个看来好像便衣警探的人也聚在一起。其中一个叹道:“这人生前狠辣见称,满身‘牙齿痕’,却想不到还有这么多人接船!”“不单有这么多人接船,我想出殡之日,还会热闹非凡。”“他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这‘港湾之虎’开罪的人很多,但受他恩惠的人也不少,看来我们也要取消休假了。”
    澳城“杀虎”事件,振动了整个港城警方。
    报纸立即用头条报道,并且把凶案现场的照片印了出来。陈德光伏尸在汽车的方向盘上,太阳穴与颈部的子弹孔,清晰可见。警方高层立刻委任了一位警司和他的助手,正式成立了一支特别的调查队,专门调查这宗“杀虎案”。
    会议由港湾区副署长主持,在开会之前,他向小组成员介绍了蔡健警司及他的助手陈坚。
    副署长道:“我相信很多人都认识蔡健警司,不过,在开会之前,我仍然要仔细介绍蔡警司。蔡健警司是我们警队之中一位颇具经验的办案人员,他头脑冷静,足智多谋且大公无私,是我们男子汉中的精英。加上他在警队工作已有十六年,由督察级擢升至警司级,期间屡破大案。
    “最瞩目的案件发生于两年前,他率领部队往凼仔水头村剿匪,他深入匪徒的大本营,结果与匪徒展开枪战,蔡警司身先士卒,手持雷明登霰弹长枪与匪徒驳火,在一个危险关头上,蔡警司目睹一名假作投降的匪徒,手持手榴弹,掷向一名探员!
    “蔡警司立刻举枪射击,把匪徒击毙,救了探员一命。由于他的枪法准,人们都叫他神枪手。”
    副署长继续道:“蔡警司加入警队十多年,他曾经在不同部门中工作过,包括毒品调查科、反黑组、重案组、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等,他曾代表警方前往澳洲、美国等地受训,相信在他领导之下,你们一定可以把这个案件,查得水落石出。”
    参加这次会议的人,还有来自澳城的国际刑警。
    蔡健站了起来说:“副署长太客气,这样介绍我,使我有点惭愧,不过,这件‘杀虎’案件,涉案重大,我们一定要全力以赴,务求把犯罪者绳之以法。”
    他顿了一顿,又说:“我这位助手陈坚,也是服务警方多年,而且屡建奇功,有了他的协助,加上各位共同努力,我想这个案件,一定会很快破案。”
    “为了节省时间,李靖探长,你先介绍现场的情形。”
    原来澳城的李靖探长一早已赶了过来。
    李靖道:“我想各位在电视与报纸上,已看过现场的情形……在现场杀手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有人看见杀手有两个,他们都非常冷静,并且追踪了陈德光一段时间,在最佳的时刻才下手。”
    陈坚道:“你们抓了‘长毛’?”
    李靖道:“是的,可是,我们无法从他身上搜集到任何证据,只好放人。”
    蔡健道:“据说他与陈德光有仇,而这次又这么巧,陈德光被杀,他也在澳城。”
    李靖道:“是的,我们在案发后就抓了他,可是他矢口否认与‘杀虎’案有关,他只是说,常常到澳城赌钱要乐,这个理由,虽然并不充分,但我们实在也没有证据,只好放人。”
    蔡健警司道:“请你介绍一下这个‘长毛’!”
    李靖道:“‘长毛’姓刘名刚,三十二岁,他来这里也有十三四年,在本地混迹多年,什么工作都做过,也牵涉在很多犯罪活动之中,不过,他为人机警,心狠手辣,并且辗转入了娱乐圈,认识了电影公司老板,并发展成为深交。”
    陈坚道:“他是那位姓黄的电影公司老板的伙伴。”
    李靖道:“关于他在电影圈的活动,相信你比我们知道得更多!”
    陈坚道:“对于他犯罪的证据,真凭实据我们暂时还没有,否则我们早已拘捕了他。据说,自那位黄先生被人在医院内暗杀之后,人们都纷纷说是陈德光这只‘港湾之虎’所为,‘长毛’自然要为黄先生报仇,因此,这‘杀虎’案‘长毛’是洗脱不了嫌疑的。”
    蔡健道:“其实,除了这件凶杀案外,‘长毛’与这只‘大老虎’也有很多大小的恩怨,他们在澳城为了争赌场,也发生过磨擦,两人势成水火!”
    主持记者招待会的是蔡健警司与陈坚。
    蔡健警司首先宣布:“我们警方已成立了一个特别调查小组,来协助澳城追查枪杀陈德光的案件。”
    有记者已急不及待地问道:“你们已知道陈德光便是‘港湾之虎’?”
    蔡健笑道:“当然知道,因此,我们这个特别调查小组也可以称之为查虎小组!”
    另一个记者问:“这个特别小组,成员有什么人?是否是一般专案小组?”
    蔡健道:“有些不同,本调查组主要成员来自警方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
    记者道:“这个警察科科名很长,是不是以前的反黑组?”
    蔡健道:“是的。”
    “还有其他成员?”
    “对,我们从各大总区抽调了精英办案人员,组成了一个六十人的专案小组。”
    “这么多人,有什么特别目标?”
    “有,我们这次有四大目标。”
    蔡健顿了一顿才说:“四大目标包括:第一,协助澳城警方调查陈德光与其助手谢浩遭枪杀的双重谋杀案。第二,追缉与枪杀案有关的罪犯。第三,全权接手调查近期影艺界发生的黑社会罪行,包括一位明星被恐吓勒索事件等等。第四,将枪杀陈德光凶徒逮捕并绳之以法。”
    记者听了,都纷纷提出问题。
    “警方年前答应过尽力协助清除电影圈中的黑社会势力,有什么成效,在这宗案件发生之后,又有什么行动?”
    陈坚道:“其实发生在影艺界的黑社会事件,与其他各界所发生的黑社会事件一样,只不过影艺界人士都是公众人物,备受注意,因此,我们才会有错觉,以为发生在影艺界的黑社会事件特别多,其实是与其他行业所发生的差不多。”
    陈坚口才非常,蔡健对他这位助手特别推崇。
    记者紧紧地追问他,道:“究竟你们在这事件之后,有什么行动?”
    “我们将会晤各界有关人士!”
    “包括明星、制片、电影公司老板?”
    “这个当然。”
    “那么,岂不是会十分轰动?”
    “不会,我们会秘密进行。我们为了避免引起社会不安,使这些公众人物免受骚扰,我们会不在警署内问话。”
    “在哪里?”
    “这个……我们当然要保密。”
    “他们……这些名人,会否受到警方的特别保护?”
    “任何人士,只要需要警方的保护,我们都会提供适当的保护。”
    “最近法庭提过要保护证人,以便日后不使罪犯逍遥法外,这是……”
    “我们已有了一个保护证人的工作小组,这次,我们这个特别调查小组,吸取了以往的经验,一定会更加严密地保护证人。”
    “你们这个小组,与以前的小组,特别是调查有关影艺界的小组,有什么不同?”
    “有,以前发生于影艺界的涉及黑社会的罪行,是由不同的原因及背景引起,在调查上亦因不同的警区单位负责,所以有很多时候,力量并不集中。这次成立的特别小组的另一原因,正是为了将以往发生于影艺界的黑社会罪案。归纳统一,由小组全力侦查,希望可以有更高的效率。”
    记者问道:“已经有人被捕?”
    陈坚并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有人协助过。”
    “这件枪杀事件,杀手是否来自大陆?”
    “有这种可能性,因此,广州、珠海也派了人来与我们一起合作。”
    “这个队伍,是长期还是短期?”
    “那要视调查工作进展而定。”
    记者还提了很多琐碎问题,陈坚一一答复。
    最后,蔡健警司继续道:“我们会全力追查这个案件,并且设立了一条‘热线’。”
    他又道:“如果市民有资料提供给警方,除了可以打热线电话之外,也可以用书信通知警方,任何人士向警方提供的资料,都会绝对保密,他们的身份也不会向外泄露。多谢各位。”
    记者都离开了这个会议室。
    只有一个记者留了下来,这是个年轻小伙子,他知道要在这些大型记者招待会内找到需要的资料,一定很难,如果要拿到独家资料,要在非正式的场合。
    他跟着两位警司步出会议室。
    记者道:“两位阿SIR,陈德光据说是杀死那个电影老板的人,而这次被人枪杀,是否是报仇之举?”
    “我们还不知道。”
    “陈德光在江湖地位很高,而且拥有很多地盘,你是否认为黑社会为了争夺地盘,为了争夺陈德光的位置,来一次大火拼?”
    “你看的冒险小说太多!”陈坚道。
    “如果有屠杀事件,警方会有什么特别措施?”
    “我们认为不会。”
    “难道黑社会自己摆平?”
    “当然不是,我们这里是个法治社会,他们不敢乱来。”
    记者似乎并不满足这些答案。
    蔡健与陈坚赶快避开了这个年轻记者。
    他们转过了长廊,再没见到那些记者追来。
    蔡健道:“这个记者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是的,我已多派了人往陈德光那区巡逻,一有意外发生,我们立刻支援!”
    “多派了什么人?”
    “本来是两人巡逻,改为四人,并且多派了特警,他们对付突发事件,有较大把握。”
    那位记者并没有离开,只是躲在一旁,他听到了两位警司的对话,他知道自己已有足够的材料去报道这件大案。

第四章 黑道之祭

    包雅姿在家里哭了一整天,她整日茶饭未进,人也落了形。
    所有的人都明白包雅姿很伤心。
    她十八岁出道,便跟了陈德光,她对陈德光很好,并且协助过他解决了很多难题。
    陈德光对她也不错,曾经提名她竞选香江小姐,虽然没有得到后冠,但也进入了前三十名,在电影、电视圈内,也有了一点知名度。
    她利用影响,来协助陈德光在电影圈中大展拳脚。电影圈是个奇怪的方,这地方既是正行的生意,却也有很多邪门抓钱的地方。
    陈德光重视影视圈的生意,是有重要原因的。
    而今社会竞争激烈,什么投资都有风险,世局变幻莫测,很多正当的投资,可能一夜便血本无归。
    但影视圈不同,人们看电影,只要有偶像出现,不理会那出戏是否有剧情,也会买票,只要抓住几个当红明星,拍戏的投资,几乎是肯定能收回,有时甚至利润更高,一部电影便是一千几百万。
    还有一点,陈德光这个集团有很多见不得人的“黑钱”,这些钱来自勒索、贩毒,要把这些“黑钱”洗干净,电影圈也是一个好去处。
    更重要的是大陆市场,如今大陆开始富裕,人们花一百多元听歌,并非什么奢侈,假若可以控制一个名歌星,在大陆开几十场演唱会,或者是全国巡回演出,那种收益是相当高的!
    包雅姿早已知道有人要杀陈德光,她也曾劝过他,不要参加这次赛车,不过,陈德光认为赛车更重要,而且在人多的地方也十分安全。
    想不到他赛车时没出事,反而在庆功宴之后,被人暗杀了。
    她决定振作起来。
    电话响了,包雅姿拿起电话问:“谁?”
    “雅姿,你没有什么吧?”
    “没有!”
    是陈德发的电话。
    “阿嫂……”陈德发有些犹疑,顿了一顿,才说:“雅姿,你不怪我这样称呼你?”
    “当然不会。”
    “既然你也承认是我的嫂嫂,那么,关于光哥的丧事,你也来吗?”
    “来,一定来。”
    “那好,我们在开会,你来吧??????”
    包雅姿洗过了脸,薄薄地施了脂粉。她本来就很美,而今略带憔悴,也有另一番风采。
    她亲自驾车来到陈德发的家中。
    大厅之内,已有几个人就座。
    陈德发当然在内,还有白头康,另外,有五六个道上的地区负责人。
    他们见了包雅姿,都好言安慰。
    包雅姿道:“多谢各位关心,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既然做了光哥的妻子,我自然早有心理准备。”
    这话确是大方得体。
    陈德发道:“嫂嫂,既然你如此说,我们也放心多了,好,各位,光哥的死??????”
    他虽然是个硬汉子,说到这里,竟然有点呜咽,说不下去,包雅姿反而比较冷静。
    其他在座的人,也相当激动。
    有人道:“此仇一定要报!”
    “我们铲平了那‘长毛’的档口!”
    “‘长毛’一出现,我们一定要使他碎尸万段!”
    “我不杀‘长毛’,誓不为人!”
    一时之间,他们异常地激动。
    陈德发站了起来,举起双手道:“各位,大家的心情,我十分了解,光哥生平为了我们,出生入死,我们都非常感激他,有人杀他,就如杀我们一样……仇是一定要报的,但并不是现在!”
    “还等什么?”有人问。
    “要等两件事。”他顿了一顿,才道:“第一,我们要为光哥来个风光大葬,既可以报答光哥,也可以显示我们的实力。”
    众人默默点头同意。
    陈德发接着说:“第二,等丧礼完毕,风声没有这么紧的时候,我们才行动。”
    包雅姿道:“我赞成发哥的意见。”
    陈德发环视了众人一眼,看来他们都没有什么异议,便说:“我们兄弟众多,这次举行丧礼,一定会惹起各方的关注,因此,我们一定要好好地计划一下。”
    “有什么好计划,我们一定要最好的棺木,最大的灵堂,最……”
    陈德发道:“当然,这一切我们都会做,但有一点,请你们都注意,尊敬光哥的人实在太多,由社团中的老叔父,到年轻的一些初入行的,都会来拜祭光哥,我害怕警方会趁此机会,来一个‘大检阅’!”
    “检阅什么?”
    “检阅我们的实力,然后设计他们的打击行动。”
    “怕他们什么?”
    “不是怕他们,而是让警方拍下我们兄弟的照片、录下了我们拜祭的行动,将来我们一举一动都会受到牵制!”
    “对,这顾虑并不是杞人忧天!”
    “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应该尽量收敛一些,各位要约束一下你们的手下,不要一窝蜂地拥来拜祭,祭帐、花圈不要太张扬,不要用真实的名字。”
    “他们不可能遵照发哥的意愿!”有人道。
    “为什么?”
    “因为他们对光哥实在太敬重了,叫他们不来,比登天还难!”
    “不是叫他们不来,而是避免张扬。”
    在旁的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没有办法控制他们的部属。
    陈德发道:“各位,我已有了另一个打算,有些兄弟,其实也并不适合在公众场所露脸,我将安排另一个拜祭的地方。”
    “什么地方?”
    “光哥出生在这港湾。港湾之内,有一间相当古老的小庙,庙虽然是小小的一间,但一样非常灵验,而光哥生前也常常去上香的,因此,我会在那儿举行庙祭,警方也奈何我们不得。”
    最大的难题已经解决,他们又确定了一些其他细则,便分派了各人工作。
    陈德发在这次丧礼上,表现得非常出色,看来光哥生前所管辖的地盘,现在由他继任,没有什么问题。
    蔡健与陈坚两人,在警署之内也忙得不亦乐乎。
    陈坚负责召开会议,人已到齐,两人进入警署内一个特别会议室。
    平日,这间会议室并不觉得太小,但今日,这个会议室实在太小,几乎每一个角落,都坐满了人,人虽然多,但却是鸦雀无声。
    蔡健与陈坚进入了会议室。
    众人都向两位警司打招呼。
    蔡健道:“各位,我们这次会议的目的,我想你们都明白,陈德光这只所谓“港湾之虎”,终于死在他们同行的手中,这一点,是我们意料中的事,但想不到会这么快便发生。
    “他死了,并不是一切平安大吉,反而是另一次大灾难的开始,因为有人会为他报仇,有人会借机争夺地盘,更有人会混水摸鱼。对于这些事,我们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各位,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未来的几个月,你们都要取消休假。”
    这话一出,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港城南区的何警司道:“我们一定全力以赴,蔡警司,你尽管吩咐。”
    港城水区的马警司也道:“这个‘港湾之虎’,本来已经北上我们这区闹事,他死了使我们暂时得到安宁,当然要趁这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新界区的邓警司道:“我们已有足够的人手,协助你们工作。”
    众人对这件事都非常重视。
    陈坚道:“目前有两件事最重要,第一、陈德光的丧礼将在后天举行。”
    “他们会不会在丧礼上闹事?”何警司问。
    马警司道:“趁这机会,把他们全擒获。”
    邓警司道:“我们可以做些什么工作?”
    陈坚道:“现在我宣布一些重要原则,请各位协助,至于细节怎样做,怎样执行,要你们各自开会讨论,才决定下来。”
    众人都等待着。
    陈坚道:“陈德光生前,事事喜欢亲力亲为,因此认识他的人极多,这包括恩人与仇人,来拜祭他的人,一定会很多。
    “我看他们不会这么愚蠢,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闹事,我们的工作是尽量乘这个机会,收集各大团伙的资料,包括调查来拜祭他的人的身份,盘问、拍照、录影,这对我们以后的工作,十分有用。”
    蔡健接口道:“怎样执行这些工作,你们一会儿要分组讨论,然后将小组会议的报告交给我们。”
    陈坚道:“第二件事,是在丧礼之后,大规模的仇杀,看来是免不了。”
    “他们为‘港湾之虎’报仇?”
    “这是目的之一,但我认为最大的目的,是争夺陈德光留下的地盘!”
    蔡健道:“他在各区都有地盘,包括一些娱乐场所、一些酒楼、一些地下赌场……我想,各位警司也心中有数,这关系他们最切身的利益,他们会不惜一切去夺取。”
    陈坚道:“这一点,也要你们讨论,我们希望尽力减少暴力事件的发生。”
    “这点很难,那些人杀人不择日子,你叫我们如何预防?”何警司道。
    “加派人手!”
    马警司道:“我们已要求多派人手,但几个月来没有答复。”
    “为了这件事,我们会立刻拨人下来。”
    邓警司道:“辖区这么大,叫我们如何预防?”
    蔡健道:“这一切都要各位与下属细心计划,我希望你们通过群策群力,把这一件事办好,还有,丧礼一开始,我们便会知道,继承陈德光的人选是什么人,这人也是我们以后工作的目标。”
    “他的继任人?”
    “是的,‘港湾之虎’的地盘都是肥肉,他们都想得到。”
    陈坚道:“好了,现在分组,你们好好讨论一下,尽快把报告交来!”
    各警区的警司,立刻与属下分组讨论,为了使整个计划更周详,他们也合区讨论,务使在这难得的机会,把这些破坏本市繁荣安定的毒瘤割去。
    “港湾之虎”陈德光的葬礼实在是非常隆重。
    就在丧礼举行的前一天下午,灵堂一开,已开始有人来拜祭。
    殡仪馆内已满是陈家的工作人员,外面都布满了便衣警探。
    记者一早也闻风而到。
    接近下午五点多钟,天色阴暗。
    有两个中年人,打扮得非常老实,向殡仪馆方向走去,他们并肩走着,并没有说话。
    两个便衣警探上前问道:“两位是去殡仪馆的?”
    两人同时点头。
    “拜祭什么人?”
    其中一人打量了两个便衣警探一会,才道:“你们是什么人?”
    “警察。”另一个人已拿出了证件,在他们眼前扬了一下,并且立即收回。
    “什么?拜祭老友也要警方批准?”
    “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请你们合作,我们只想知道你们拜祭何人!”
    那中年人说出了名字,并不是陈德光。
    “没事了。”
    两人脸有狐疑之色,慢慢地步入了殡仪馆。
    不久,又有两个人前来。
    这两个人西装革履,十分嚣张。
    两个警探又上前道:“请问拜祭什么人?”
    那人道:“你们是谁?”
    “警察!”
    两人听了,似乎气焰收敛了一些,其中一个道:“拜祭陈德光。”
    两个便衣警探有点紧张,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个道:“什么?谁不能拜祭陈德光?”
    “身份证!”便衣警探道。
    “来殡仪馆也要看身份证?没有又怎样?”
    “那麻烦你跟我们回警署!”
    两人无可奈何地拿了身份证出来,两个警探拿出通话器,与总部联络一番,然后才把身份证交回给他们。
    两人都似乎有点气愤道:“没事?”
    “没有。”
    可是,两人都察觉到,有人用摄影机,也有人提着录像机,正对着他们。
    他们急急步入了殡仪馆之内。
    接着,又有两个年轻人,虽然在这阴暗的环境中,他们仍然戴着黑色的太阳眼镜。
    两个警探又上前。
    那两个青年人看见,虽然那两个警探着便衣,不过,那两个青年似乎都感觉得到,他们是警探。
    两人回转身便走。
    两个警探当然不放过他们,截住了他们道:“来做什么?”
    两人并没有回答。
    “在这时候也要戴太阳眼镜?”
    那青年听了,大嚷道:“怎么?戴太阳眼镜也犯法?要你批准?”
    “你发烂渣?”另一个警探道。
    “发烂渣”的意思是发恶,发无端的恶。
    “来拜祭陈德光?既然有胆来,便不要怕!”
    “我们怕什么?”
    “你们当然心中有数!”
    “身份证?”
    “我们不去了。”
    “不去也要看身份证”
    两人无奈,拿出身份证。
    这两个人,来时是目中无人,这时,已低下了头,两个警探故意与总部方面多说了一会。
    忽然,其中一个警探道:“你们往墙边站!”
    “做什么?”
    “靠墙!”警探并没有解释。
    当他们站往墙边之后,便熟练地搜他们的身,当然,他们并没有搜到什么。
    这一切都看在其他人的眼里,本来,有很多像这两个青年打扮的人,想来殡仪馆,但看到了这一幕,便离开了。
    这是警方制订的计划之一,他们想让那些人知道,来殡仪馆肯定有麻烦,再加上摄影机、录像机,一般人更不敢靠近了。
    不一会,殡仪馆内有人出来。
    这人走向警探,彬彬有礼地道:“我姓陈,是陈德光治丧的主家,各位,请你们不要麻烦来拜祭的人,可以吗?”
    蔡健上前问道:“你是陈家的什么人?”
    “我是陈德发,是陈德光的弟弟。”
    众人都有点紧张,但陈德发却是十分从容:“我希望你们通融一下,来拜祭的人都是我们的亲戚好友,他们不会闹事。”
    蔡健道:“陈先生,这是我们的例行工作,而且,我们不想有人骚扰你们!”
    这话让陈德发无可奈何,他仍然十分有礼地说:“我不会惊动我的律师。”
    “律师?”
    “是的,本地是个自由社会,你们有截人查探的权利,我们也有我们的人身自由。”
    陈德发这话不愠不火,却有道理。
    蔡健道:“好的,我们会尽量合作。”
    “多谢你们!”陈德发转身离去。
    来拜祭的人多了,警方也没有足够人手——验查,不过他们依然尽力而为。
    这一夜,比想像中太平得多。
    翌日,是正式出殡的日子。
    无论是警方或是记者,都已打探到正午便是陈家出殡的时刻。
    一早到来的人,络绎不绝。
    这时来的人,似乎比昨日来的人有分量得多,有很多甚至是有头有脸的商家。
    警方一早便派人到附近的花店守候,一方面是探查买花圈的人的身份,另一方面,也通过店内的人,了解与黑社会有关的团体名称。
    电影老板罗定成也致送花圈,其他电影圈人,却似不想趟这浑水。
    陈德光的灵堂,前面已挂了一条长长的白布,避免外面的人看到灵堂里面的情形。
    这早上,陈德发似乎也学乖了,早早派出了一批凶神恶煞的大汉,把守着灵堂,另一组在门口作迎宾之状。
    便衣警探与这些江湖大佬,衣着十分相似,一时之间,普通人也不知道谁是兵,谁是贼!
    记者当然不会放过这场面。
    便衣警探依然抽查一些来拜祭的人。
    最令人感兴趣的是,大清早时有人送来一些祭品,有洋楼,有汽车,最令人瞩目的是一辆纸扎汽车,上面居然有个一号车牌。
    陈德光生前爱一号,也许是拜祭的人,希望他在泉下,也有一辆一号车驾驶。
    其实,更有很多市民都来围观,他们都觉得好奇,想看看一个江湖大佬的葬礼究竟是怎样的。
    灵堂被白布遮住了,一切都显得十分神秘。
    忽然,陈坚接到了一个电话,报告在港湾一间小庙宇之内,也聚集有很多人。
    陈坚立刻派了一队人员前往监视。
    原来那小庙有更多的人,他们大都是挂着粗金链,有不同文身的人,他们都没有说什么,只见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捧着大香在拜祭。
    那些人对警探并不避忌,而是用仇视的目光瞪着他们,一时之间气氛颇为紧张。
    这些人都是不方便直接往殡仪馆灵堂拜祭陈德光的人,不过,为了表示他们的一点心意,都来这小庙拜祭,看来陈德光在江湖上,颇受人尊重。
    丧礼比想像中平静得多。
    包雅姿对这位小叔子为自己丈夫举行的葬礼感到十分满意。因为他可以继承他哥哥的一切,江湖的事是停不了的。
    她好好地休息了几天。
    第七天是陈德光的“头七”,她在陈德发家中,为陈德光举行一些“头七”的丧礼法事。
    包雅姿虽然是人人心目中都知道的陈德光太太,不过,她始终没有过门。以前,包雅姿不计较这些,可是,现在看来,没有名分,使她一切都不能自主。幸好陈德发一切都做得很好,而且对她十分尊重。“头七”的法事完了之后,他叫了几个地区的负责人,也叫了包雅姿到他的书房。
    陈德发态度严肃道:“光哥在天之灵,相信暂可以得到安息。”
    包雅姿道:“一切都辛苦了你。”
    “不,他是我哥哥,我应该尽力而为,嫂嫂,本来这一切事都应由你……”
    “我明白。”包雅姿道。
    “你明白便最好,现在我有一件事,需要在你及各位负责人面前说清楚的。”
    “什么事?”
    陈德发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文件似的东西道:“这是光哥生前立下的……可以算是遗嘱,你们可以看看。”
    他递给众人。没有一个人敢接。他递了给包雅姿。包雅姿并没有接过,道:“你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陈德发道:“光哥生前也知道,他有很多仇家,其中有些是想取他性命的,其中最大的仇家,你们也知道是‘长毛’,因此,他已准备一旦有事……”
    包雅姿道:“他怎么说?”
    “他希望我可以帮忙嫂嫂你……”
    “我?”包雅姿奇怪地道。
    “是的,你是他唯一的女人,其实他早已默认你是他的妻子,欠的只是一道手续,而我们兄弟当中,也认定你是我们的嫂嫂。”
    包雅姿听了,觉得非常感动。
    “因此,这里一切一切,都应该由嫂嫂你继承,并且主持大局。”
    “什么?我怎能够?”
    “为什么不能够?”
    “我……我只是个普通女子,我没有本领统领江湖兄弟,而且江湖兄弟也不会……”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会协助你。”
    “不,你协助我也没有用,我根本一切都不懂,我想光哥这一番事业得来不易,我不想他的心血败在我的手上。”
    “那怎么办?”陈德发道。
    包雅姿立刻道:“你!”
    “我?”
    “你是他的胞弟,一切由你来继承,那是顺理成章 的事,对吗?”
    包雅姿望着其他地区负责人。
    他们都点头。
    陈德发依然没有什么反应。
    包雅姿道:“发哥,他们都认为我说得对。”
    “是的,发哥,一切由你发号施令,嫂嫂依然是我们一分子。”
    陈德发道:“这样有些不好,江湖上的人会认为我夺了嫂嫂的权。”
    “不,”包雅姿道:“我在几位叔叔面前,把一切都让给你,他们可以作证。”
    那些叔叔也道:“发哥,不要再推搪了,光哥去了,江湖正酝酿大风暴,我们也是蛇无头不行。”
    陈德发似仍有一些顾虑,不过,他终于点头;勉为其难地道:“好,我暂时代嫂嫂处理一切。”
    包雅姿道:“我实在什么也不懂,你不用问我,好好发扬光大光哥的事业。”
    “好的,我们为了整个组织,希望大家同心协力。”
    众叔父道:“我们一定会忠心于发哥!”
    陈德发道:“我最害怕的一件事,是光哥的一些恩人……不,是光哥生前曾对他们有恩的人,他们会十分冲动,随时想为光哥报仇。”
    “你的意思是……”
    “我想把报仇的事暂时搁下来,因为外面风声实在紧。你看,出殡那天,那些警察又摄又录,我们很多兄弟已被他们录像了,稍有动静,便会被他们抓走。”
    “是的,我们会约束手下。”
    陈德发道:“仇是一定要报的,那‘长毛’也走得不远,让他多吃两三个月茶饭!”
    众人似没有异议。
    包雅姿忽然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而且自己什么也不懂,听下去也是无济于事,便道:“发哥,这里一切由你主持,我先走了。”
    发哥道:“你不听听我们的计划?”
    “不用了,有你主持一切,我什么也不用担心!”她拿起了手袋,道:“我先走了。”
    “我送你出去。”陈德发道。
    “不用了,你们继续开会。”
    包雅姿离开了书房,这地方以前她也常来,一切都十分熟悉。
    她走出大门,想找一部的士。忽然,她发觉匆忙中忘记了拿自己的手提电话,于是,她走回房子,直往书房去。书房的门是虚掩的,里面传来一阵笑声。自包雅姿离开之后,书房内气氛完全不同了,她想推门而入,可是,她却听到了一些议论。
    “那婆娘也知趣!她十分聪明,否则是自讨苦吃。”
    众人都哄笑起来。
    “这次也多靠你们帮忙,我以后自然不会忘记你们,不过,这婆娘在一天,我们也觉得碍手碍脚……”
    “杀了她!”
    室内的空气突然紧张起来。
    “不,”是陈德发的声音,“在目前来说,她还有利用价值。”
    “是的,最低限度,她还是我们的嫂嫂……”
    包雅姿一直希望他们在谈论另一个女人,她希望那不是自己,可是,听到这里,她的希望已经破灭,她已肯定他们口中的“婆娘”正是指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杀自己?
    “有她在!我们为光哥搞的风光大葬,可以把她当作招牌,人人都说我们念旧,尊重光哥生前的女人!”
    “将来又怎样?”
    “将来?那要看她自己了!如果她聪明,慢慢地淡出我们这个圈子,她还可以作一个平凡的女人。她不知趣的话,那是她自讨苦吃!”陈德发斩钉截铁地说。
    “好的。”
    众人都十分欣赏陈德发的决定。
    包雅姿不敢再听下去,她悄悄地离开了这房子,连手提电话也不敢拿了。

第五章 杀气寒孀

    包雅姿回到家里,心情仍然十分混乱。
    这忒大的屋子,当光哥在的时候,总是充满了笑声,而今,光哥不在,一切都变得那么寂静。
    以前,她也喜欢这种热闹的情形,光哥好客,常常请一些不同阶层的朋友回来,她每每抱怨一番,因为他们常常一起喝酒,却没有她的份儿。
    可是,她宁愿一个人为他准备一切,虽然是没有自己的份儿……
    她回忆着,眼中不断淌下泪水。
    忽然,她又想起德发所说的话:“杀死那婆娘……”为什么他要杀死自己?虽然自己与光哥是有分无名,这点在江湖之中,几乎人人都是这样!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男女的离离合合,在现今社会根本算不上一回事,在这些江湖人物中,他们都是在枪口、利刃下讨生活的人,早上不能预料黄昏的事,这叫他们如何可以跟正常人一样,过正常的生活?
    光哥以前找其他女人,她也是知道的,不过,她并不介意,他只是逢场作戏,至于其他的事,特别是他在江湖的事,她完全没有理会,那么,陈德发为什么要杀她?
    她想到这里,整个人也变得清醒起来。她很清楚地听到:暂时她还有利用价值,因此他决定暂时不杀她。但以后呢?当利用价值消失之后又如何?突然,她感到全身发抖,发热,她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因为这一天终会来临。
    她可以逃。如果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离开的话,那更是给他下手杀自己一个借口,但是,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她实在不知道。
    陈德光与陈德发一向是好兄弟,她也完全没有离间过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两兄弟不同的地方是光哥非常好动,他一切都采取主动,而发哥却是个永远退居幕后的人物。因此,光哥在江湖之内叱咤风云,而发哥只是默默地做他的副手。
    是发哥甘愿的吗?
    还是他无可奈何?包雅姿想到这里,突然问自己:“想他们两兄弟有什么用?最重要的还是自己。”想到自己,她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凄凉。她出身并不好,这一点光哥是清楚的,也是明白的。他还常常勉励她,他何尝不是出生在贫困的家庭?可是,他并不相信命运可主宰一切。
    这一点,包雅姿与陈德光有相同的看法。他们并不是不信命运,而是相信凭自己一双手,一个脑袋,可以把命运改变过来。光哥终于在江湖中闯出了一条血路,他成功了,这时却死在别人的冷枪之下。包雅姿也可算成功,她跟着这么一个大佬,丰衣足食,还可让自己的兄弟姐妹也过得较为富裕一点,也许,一般人对这样的成就,只能嗤之以鼻,但在包雅姿来说,这已是人生的重大成就!
    她并没有什么学历,仅凭几分姿色,因此,她视自己是成功的。成功?那又有什么用?光哥已经离去,自己已是不能再容纳在这个组织之内。为什么?为什么光哥一死,他们便要把自己赶离这个组织?在这个一手由光哥创立的组织,自己虽然没有什么功,但劳总是有的,为什么他们不念这劳苦?
    包雅姿开始觉得有些不甘心。她又再度深思刚才在书房门外听见的话,发哥开心的笑声,完全不像他在灵堂时的表现。他的哀伤,曾经令所有来拜祭的江湖大佬肃然起敬,为什么他现在却是那么开心,那么开怀大笑?
    突然,她觉得事有蹊跷。难道发哥一切的表现,都是装出来的?
    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包雅姿冷静地用水洗了一个脸,然后坚决地对自己说:“为了光哥,也为了自己,我一定要把事情的真相查出来!”
    在光哥“三七”的时候,兄弟们为他做了一场小小的法事,到了“七七”,他们又再为他做了一场大的法事。
    江湖是出奇的静,并没像想像那样,出现大屠杀的场面。
    两位重案组的负责人蔡健与陈坚并不感到奇怪,因为他们增加了市面巡逻的人手,并且找了很多与陈德光有关的人士。
    这些人来自不同的阶层,上至商界或政界显赫的人物,下至贩夫走卒。他们被警方召来会面,其实是一番盘问与警告,他们都明白,调查与解决陈德光的命案,并不能再用江湖的办法去解决,只能按警方的办法去解决。
    如果他们不服从,两位警司都表示他们会不惜一切先把违法的人拘捕。
    说也奇怪,最服从这个命令的,先是发哥。很多人都怂恿他立刻为光哥报仇,可是,他却告诫他所有的属下,不能在市面闹事,更不能为光哥而与其他社团组织发生磨擦。
    包雅姿也接受过警方的问话。她并没有说什么,其实她对光哥被杀之事,也知道不多,因此,她不能说什么。当她从警局回来的时候,发哥便召了她来,问她被盘问的经过。当时在场的还有他几个手下。
    包雅姿把所盘问的都说了出来,那些都是一些例行的问题,她并没有说过什么。陈德发似乎十分满意,对包雅姿道:“嫂嫂,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光哥的事,我会好好地打理!”
    包雅姿道:“我知道,多谢你,发哥!”
    她的柔顺,更加令陈德发满意。在座的几个陈德发的手下,也好言安慰她。只是那个叫阿卜的,他本是光哥的手下,光哥一向也器重他,可是,他跟了发哥之后,似乎并不十分开心。阿卜一向十分尊敬包雅姿,可是,在这场合下,他竟然一句安慰的话也没说过。
    也许,他认为自己跟了发哥,似乎是对不起光哥,但这其实并不成为一个理由。阿卜是要继续生活下去,失去了光哥,他跟随发哥,应该是顺理成章 的事情。
    当包雅姿离开了陈德发的屋子,站在路旁等的士的时候,一辆小房车停在她面前。
    “上车?我送你一程!”
    “是你,阿卜?”
    阿卜道:“是的,快上车!”
    包雅姿上了车,并没有说什么,阿卜早已踏了油门,车子向前疾驶。
    包雅姿见他有些不开心,便问道:“阿卜,跟发哥做事,好吗?”
    “好……好……”他似乎是欲言又止。
    “光哥不在,跟发哥做事也是一件好事。”
    “光哥生前待我很好……”
    “而今发哥代替了光哥,他们是亲兄弟,发哥亦即与光哥一样。”
    他欲言又止。忽然,他猛踏油门,车子便箭一般向前掠去。
    包雅姿道:“阿卜,小心驾驶!”
    阿卜道:“嫂嫂,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却又不知道是否应告诉你!”
    “什么事?”
    阿卜并没有立即回答。
    “如果你认为应该告诉我,那就坦白地说,如果你认为不必要,那便当我没有听过。”
    阿卜依然没有说话。包雅姿见他眉头深锁,当然知道他有重要的事情想告诉自己。她也焦急地想知道,不过她并没催他,因为她相信,这小伙子一定会告诉她。可是,当天晚上,阿卜并没有告诉她任何事情,只是默默地驾车,送她回家去。包雅姿心中纳闷,究竟阿卜心中有什么事情要告诉自己?不过,她下车时,仍然没有说半句话去催促他。
    她有信心,一两日之后,他一定会来找她,并把一切事情明明白白地告诉她。
    包雅姿回到家里,有点烦闷,单独一个人喝起闷酒来,一杯,两杯,她不知不觉地睡了。
    忽然,她听到电话铃声。她醒了过来,只觉头重重的,拿起了电话。
    “是我,阿卜!”
    阿卜?包雅姿整个人变得清醒,想不到没过五个钟头,阿卜便忍不住打电话来。
    “阿卜,什么事?”
    “喔……”阿卜抽噎着。
    “你喝了很多酒?”
    “没有……喔……”他又再抽噎着。
    “什么事?这时候,你应该赶快回家!”
    “回家也没有用!”
    “为什么?”
    “因为我无法入睡……光哥生前对我这么好,我实在不忍心……你……”
    “我……我什么?”
    “他们……他们对你似乎不友善。”
    “他们,你是指谁?”
    “发哥,当然是发哥!”
    “没有,发哥对我很好,十分尊重我!”
    “不,那只是表面的!”
    “表面……”
    “你暂时仍有利用的价值,不过,最终他们也会向你开刀,你还是快快离开吧!”
    “离开,去哪里?”
    “去什么地方都行,我不想你重蹈光哥的覆辙……”
    “什么?”
    “你是我尊敬的人,我不想你死!”
    包雅姿有点惊愕,她实在没有想到,阿卜会这么直接地告诉她,大概是在酒精刺激下,他有点控制不住了。
    “你醉了,阿卜!”
    “不,酒醉三分醒,何况我并没有醉。”
    “他们想我死?有什么证据?”
    “没有,完全没有,只是我自己的感觉,正如光哥死之前,我也有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我说不出来,只是感觉……我真不知怎样说才对……”忽然,他又抽泣起来。
    “阿卜你在哪里?”
    “我在我的车内!”
    “你喝了很多酒?你的车停在哪里?”
    阿卜仍然十分清醒,说出了一个著名的停车场。
    包雅姿道:“我来看你!你千万不要走开!”
    “好,我等你,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他又再度抽泣着。
    看看手表,已是凌晨三时。
    包雅姿叫了一部的士,开往那停车场。
    阿卜的车子泊在那里,他睡在车内。
    包雅姿上前,叫道:“阿卜,阿卜!”
    阿卜并没有回答。
    包雅姿拉开了车门。
    阿卜勉强张开了眼睛,道:“你来了,我要告诉你,光哥在去澳州之前,发哥曾约见‘长毛’!”
    “‘长毛’?他可是光哥的死敌呀?”
    “是,正是,其实他也是我们整个组织的死敌!”
    “为什么发哥会??????”
    “我觉得非常奇怪,我想告诉光哥,不过,他出发在即,而且对这次赛事,他极有信心,我不想破坏他的心情,而且??????”
    “而且什么?”
    “他们是亲兄弟,也许这件事,光哥也早知道!”
    “不会的,他们相互视如仇敌,发哥不会见他,他说过,一见到他,他会一枪把他打死!”
    “不过,发哥的确会见过他,而且商议一段时间之后,他们便各自去了澳城。我不知道,他们的见面,与光哥被杀,其中有些什么关系?”
    包雅姿也觉得其中有些问题,可是,一时之间,她也不敢下什么结论。
    忽然,阿卜哭了起来。
    包雅姿道:“阿卜,你哭什么?”
    “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光哥,他早有防备的话,这件事,也许不会发生!”
    “那不关你的事。”
    “不,完全是由我而起……因此,这次我又发现他们似对你不利……我不能再忍着不说……”
    “多谢你!”
    “谢我什么?还不快走!”
    “走,去哪里?”
    阿卜也不知如何作答,他哭泣着,把头放在靠背枕上,不一会竟然睡着了。
    包雅姿叫了他几声,也没有什么反应。
    阿卜为了这两件事,一直是食不安,坐不乐,他因为没有什么凭据,本来是不敢告诉包雅姿的,但今夜喝了一些酒后,大胆地把心中所想的事,尽情地说了出来,他心情放松了,竟在车中睡着了。
    包雅姿知道,阿卜所说的,并非胡言乱语。
    发哥想杀自己,这事她早已知道,但是光哥临去澳城之前,发哥见过“长毛”那却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长毛”与发哥之间,究竟有什么事?本来是死敌,怎会秘密约会?更神秘的是,光哥真的在澳城死了!
    包雅姿知道,要杀陈德光的人,在江湖上实在很多,因为陈德光创立这些事业,也是杀了很多人才得到的,他扩张势力,自然会杀很多人。对方也会先发制人,因此要杀他的新仇人、旧仇人是多到不可胜数的。“长毛”是其中一个,但他是否买凶下手?
    包雅姿觉得,这件事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那是关乎光哥,也关乎自己的事情。
    阿卜不知是醉了,还是真的睡着了。
    包雅姿轻轻地离开了他的车子。
    包雅姿可以与陈德光出双入对,并且成为圈中公认的嫂夫人,自然有她的一套。她外表并不是一个柔弱的人,可是她在异性的面前,却能表现她柔弱的一面。江湖人物,个个都讲求刚强勇猛,对于女性,那些温柔弱质的,最受欢迎,因为这样可以发挥她们天赋的个性。包雅姿最懂得这个窍门,因此,能够攀上了最上层的江湖人物陈德光。
    在陈德光追求她到手之前,包雅姿其实有很多好朋友,其中有一个叫李富豪。李富豪空有富豪的名字,本身并不富有,他在江湖组织之内,只是西区一个主要负责人的助手。西区并不是一个有大油水的地方,加上他只是大头头的一个副手,因此,他的江湖地位并不高。不过,他曾经积极地追求过包雅姿。
    当时,包雅姿出道不久,还没有认识陈德光,包雅姿并不喜欢李富豪,不过,李富豪虽然一直没有机会一亲香泽,但对她却是痴心一片。当包雅姿与陈德光成为了众人公认的一对之后,他已心灰意冷。
    包雅姿对这位曾经追求过自己的人,也没有什么表示,她见西区组织的大头头时,曾经也为李富豪说过几句好话,这件事李富豪一直记挂在心里,对包雅姿也十分感激。
    而今发哥得势了,西区那边并不受重视,大头头失势,李富豪当然也不得志。
    包雅姿很容易便找到了李富豪。李富豪一见了包雅姿,便安慰她道:“嫂嫂节哀顺变,我可以帮得你什么,尽管吩咐!”
    包雅姿道:“光哥不在,你发展得怎样?”
    李富豪只是叹了一声:“唉!”
    包雅姿当然明白,道:“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尽管吩咐!”
    “‘长毛’……”
    包雅姿看着李富豪,见他脸有异色,道:“你认识‘长毛’吗?”
    李富豪呐呐地道:“我不敢隐瞒你,我的确是认识‘长毛’,不过……”
    “我明白,他是我们的公敌,如果说你与他相熟,这对你有极大的影响!”
    “我希望你能体谅。”
    “因为我想查一查有关‘长毛’的事,特别是他与光哥的事情,有什么关连!”
    “发哥吩咐过,暂时我们不能替光哥报仇,因此,牵涉与‘长毛’有关的事情,我们也要避忌。”
    “不过,我仍然想知道‘长毛’的事,当然,我不是叫你公开找他,而是……”
    “秘密进行,包小姐吩咐,我当尽力而为!”
    包雅姿也叹了口气。
    李富豪奇怪地问道:“你为光哥的事烦恼?”
    “光哥已不在,他自己的一切烦恼已不再存在,烦的只是我们这些人——你不要再叫我包小姐,好吗?”
    “好,包小姐!”
    包雅姿笑了起来。
    李富豪道:“对不起。”
    包雅姿道:“我也知道你的为难……至少我们一度曾是好朋友,虽然后来我跟了光哥……而今他已不在,假若在公众场所,我们仍可以以先生小姐称呼,但在我们单独会面的时候,不用这么拘谨!”
    李富豪高兴地点点头。
    两日之后,李富豪来了一个电话。
    “包小姐,我找到了一些资料!”是李富豪的声音,声音有些生硬而疲倦的感觉。
    “什么资料?”
    “我们见面再说。”
    “好极了!在哪里?”
    “在我家……”他说出了一个地址。
    这地方离包雅姿所住的地方相当远,但包雅姿渴望快点知道李富豪所搜集到的资料。
    她亲自驾车到李富豪住的地址。那是一座中等人家的多层大厦。
    她在门口按铃,可是,并没有开门,她又再按了几下,仍然没有人声。包雅姿觉得奇怪,正想离开。忽然,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李富豪,不过,他的脸部没有什么表情。包雅姿觉得事情似有些不对劲。她正想问。
    李富豪开了门,道:“包小姐,请进来!”
    包雅姿见他语气非常低沉,而且称呼她为“包小姐”,她几乎可以肯定,其中一定大有问题,她不再多想,回身便要走。可是,已经太迟。她回过身来,后面已有两个大汉把狭窄的走廊阻着,并且示意她入内。她再回过头来,李富豪已不在,门却仍是敞开。
    其中一个大汉走近,道:“包小姐,请!”
    她知道已经陷入了一个局中,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再没有选择。包雅姿虽是个女人,但她却一派从容,立刻放宽了容颜,道:“好,我进去,李先生……”
    她入了屋内。李富豪非常沮丧地坐在沙发上,他的身旁居然还有一个人。
    那人竟是阿卜。天!包雅姿知道自己刚要调查光哥的事情,未曾下手已经败露了。阿卜也显得非常憔悴,脸上还有一些瘀痕,看来他比李富豪还更惨一些。
    李富豪道:“包小姐,对不起!”
    阿卜也抬起头来,满脸歉意道:“包小姐……”
    包雅姿反而是满脸笑容道:“两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并没有回答。
    房间之内,忽然有人问:“我只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声音好熟悉。可是,一时之间,她却无从想起。接着,一个人从房间里出来,那身影令包雅姿整个人震动起来。
    “是我……你想不到吧?”
    “二叔!”
    站在包雅姿面前的,竟是陈德发!
    “你还肯叫我一声‘二叔’,原来你仍忠心于光哥!”
    “我一向忠心于光哥。”
    “是吗?”陈德发坐在沙发旁边,道:“你是否忠于光哥,我自然会知道,阿卜,告诉她!”
    “我们没有说过什么,我只是安慰包小姐,光哥不在,她仍要生活下去!”
    “好口硬!”
    包雅姿听了这话,知道阿卜并没有说过什么。
    “李富豪,告诉她那些资料!”陈德发道。
    “光哥生前说过,一定要杀‘长毛’的这些话,所有人都知道。”
    “我也是要告诉包小姐,希望包小姐节哀顺变。”
    “还有呢?”
    “没有,我真的只知道这些,并且……我也告诉过包小姐,发哥是不想我们下手杀‘长毛’!”
    “不是我不想,而是暂时不要下手!”
    “是的,是暂时不想。”李富豪重复着。
    发哥望着包雅姿,道:“你想怎样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包雅姿非常从容地回答。
    “你找他两人,暗中调查光哥之事,你安的是什么心?”陈德发有点疾言厉色。
    包雅姿道:“我没有安什么心!倒是我要问你,光哥尸骨未寒,你却要布这一个局,来陷害我,你安的是什么心?”
    这一问,使陈德发哑口无言。
    包雅姿趁他还没有回答,便道:“你是否坐了光哥的位之后,便不容我这一个嫂嫂?”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如果你认为不能容我,我可以走!”
    “不,我只是……”
    “你是怀疑我!既然你怀疑我,我也没有什么好说……”她转向阿卜与李富豪道:“我对不起你们两人,你们只是关心光哥,对我好言安慰,我却累及你们!”
    “不,我们……”两人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作答。
    包雅姿道:“二叔,你想我怎样,请说!”
    “没有什么!”
    包雅姿道:“没有什么?你想赶我出去,或者是杀了我,为了光哥,我是毫无怨言!”
    “我……我……”
    “你不要推搪!”
    陈德发被她的咄咄逼人的口才所迫,一时之间,真不知如何应付,这与他当初叫李富豪引她前来的想法,完全不同。
    陈德发也不是一个愚笨的人,他见包雅姿如此气焰,知道目前理亏的是自己,便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只管问!”
    “你为什么要找这两个人来查光哥之事?”
    “好,你既然问得直接,我也答得简单——他两人都是光哥生前最要好的人,对于光哥之事,最为清楚,因此我要找他们两人!”
    “你怀疑光哥被杀的事……”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光哥被杀,帮中上下兄弟,那个不伤心?我暗里调查这事,目的只有一个——我只是想光哥之死,早日水落石出!”
    “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问你!”包雅姿冷笑,说道:“你这么忙,而且你已下了命令,不准为光哥报仇……”
    “我说是暂时!”
    “我只想知道,‘长毛’是否是杀死光哥的凶手,不,他不会自己动手,他是否主谋!”
    “这事我也正在查!”
    “那么,换句话说,你还不知道,那么,你叫我问你,问些什么?”
    陈德发又再一次被她逼得哑口无言。
    包雅姿道:“你在怀疑我!”
    “没有,我怀疑你什么?”
    “我可不知道,不过,我也直接告诉你,假若你对我不满,我可以离开,甚至完全脱离组织!”
    “不,我没有这意思!”
    “没有这意思便最好!那么,你想……”
    “我只是找你来问问,而今一切事情都清楚了。”
    “你想我以后怎样做?”
    “仍然做你的事——你自己喜欢的事,我只希望你不要再过问组织内的事,也不要再提为光哥报仇,这一切,我是他的弟弟,自有主张!”
    “那好!”
    “还有一点,光哥的法事,我希望每一次,你都要出席……”陈德发语声变得软化下来。
    “当然,光哥的法事,我一定出席。”
    “好了,刚才发生的事,算是一场误会!”
    “我也没把那当成一回事!”
    再没有大汉阻挡着包雅姿的去路。她离开了大厦,上了的士,才感觉到自己的额上满是汗水。

第六章 孤身追凶

    包雅姿知道,以后若要调查光哥的事,再不能倚靠任何人,因为陈德发会监视一切,她只能单身上路。
    可是,组织之事,在光哥生前,并没有向她透露多少,而今他死了,更加无从知道。
    包雅姿是个相当有毅力的人,她说过要调查光哥的事情,她便会锲而不舍。
    组织内外的人,对她没有帮助。
    很多人害怕陈德发的势力,因为他得到“白头康”的支持,正正式式地坐上了光哥的位置。
    包雅姿查了两个多月,也没有任何头绪。
    这一段时间,警方为这件事,也做了很多工作,蔡健与陈坚为了平定那盛传的复仇大屠杀,特别加派了人手,在陈德光生前出没的地方巡查。
    街上本来只有两个巡警巡街的,他们加派了两个人,并且有很多是特警,只要任何一个地方有事发生,他们便可以立刻增援。
    那复仇大屠杀终于没有出现,他们暂时可以松一口气,不过他们都知道,复仇之事,只是早晚,问题是什么时候发生,怎样发生。
    包雅姿也有一个想法。
    现在最大的怀疑对象是光哥生前的死敌“长毛”,可是他在事情发生,一度被澳城警方盘问过后,便再没有出现。
    以他这样性格的人,不能出入江湖,实在是一件苦事,可是,性命攸关,他不能不忍受。
    经过两个月也无任何进展,她开始有一个奇怪的想法,人人都说这件事与“长毛”有关,但“长毛”本身并没有自辩,反而是像在人间消失了似的。
    要知道真相,只有一个最有效的方法——
    亲身去问“长毛”!
    可是,往哪里找“长毛”?
    包雅姿终于从一个姐妹的身上,发现了一些线索,那位姐妹以前与她一同共事过,后来,两人因缘际遇,各散东西,她自己跟了陈德光,而那位姐妹却跟了“长毛”。
    “长毛”失踪之后,这位外号“丧妹”的云妮,失去了靠山,她终日无所事事,只是饮酒玩乐。云妮最近竟染上了吃丸仔。“丸仔”即毒品。
    她平日自己有外号叫“丧妹”,吃了丸仔之后,更丧失理智得叫人害怕。包雅姿再见到她,并不是在普通场合,而是在一条后巷,那是一条没有多少人经过的后巷。那天,包雅姿因事走过,听到了呻吟声,一时好奇,发现了“丧妹”。那时,她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并且身体受了伤,好像从高处坠下。
    包雅姿送她进了医院。经过医生诊断,发现她吃了过多丸仔,不能控制自己,因此从高处跌了下来。
    洗胃之后,已无大碍。第二天早上,包雅姿再去探她,只见她半睡半醒地躺在床上。包雅姿放下了那束鲜花。
    “原来是你救了我!”云妮道。
    “是我,你还认得我?”
    “当然认得,你已是大名鼎鼎的老虎姆!”
    “什么?我叫老虎姆?”包雅姿从未听过自己有这一个雅号!
    “我相信全世界都知道,只有你自己一个人不知道,你嫁了那‘港湾之虎’,岂不名正言顺地成了老虎姆?”
    提起了“港湾之虎”四字,包雅姿脸有些变色。
    “对不起!”云妮也察觉得到。
    “没有什么,那是三个月之前的事了。”
    “对不起。”
    “你怎会变成这样?”包雅姿问。
    “没办法,没有了靠山,日子这么难过……既然难过,倒不如吃丸仔,飘飘欲仙……”
    “你一定要戒这东西,否则,你再没有机会!”
    “我知道,不过,我没有办法戒!”
    “怎会没有办法?”
    “其实戒了又怎样?”
    “戒了便可重新做人!”
    “重新做人?我做得什么,‘长毛’不在……”
    “‘长毛’?他究竟去了哪里?”
    “我……我不知道。”
    “你告诉我。”包雅姿诚恳地问着她。
    “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知道,你一定知道。”
    突然,云妮冷酷地道:“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有谁不知道,你们正在找他!”
    “找他,为什么找他?”
    “当然是为了报仇!”
    “报仇?报什么仇?”
    云妮笑了起来,道:“包雅姿,你虽然救了我一命,但也不要欺骗我,你们找‘长毛’,要杀死他,为你们那只老虎报仇!”
    “不……你可知道,发哥已代替了光哥的地位?”
    “这点我也风闻。”
    “他下命令,不许报仇!”
    “这只是个骗局。”
    “我也相信是……”
    “那你还问我?我与‘长毛’,说不上什么,但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不会出卖他!”
    “你错了!”
    “错什么?”
    “我找‘长毛’,与他们找‘长毛’的想法,完全不同!”
    “你想怎样?”
    “我想为‘长毛’分辩!”
    “分辩什么?”
    “因为他并没有杀光哥,也没有下命令杀他,‘长毛’并不是杀光哥的主谋人!”
    这话实在是出乎云妮意料之外。
    不过,她回心一想,包雅姿也不是一个善男信女,她这么说,恐怕也是一个陷阱。
    云妮再没有出声。
    包雅姿知道,她仍然不相信自己,便道:“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第二天,她再去探云妮,哪知道,她早已出院,并没有留下什么口讯。
    包雅姿十分焦急,本来已有了一条重要线索,一下子却又不见了。
    三日之后,希望又再重燃。
    她的手提电话响了。
    “雅姿,我是云妮,你想知‘长毛’的事?”
    “当然。”
    “那么,你快来旺角的‘大家乐’!”
    “为什么?”
    “因为我要告诉你,但你要带钱来!”
    “多少?”
    “多少都行,一万也好,两三千也行!”
    云妮的声音有点古怪,要求更为古怪。
    包雅姿立即赶往约定的地点,那时已接近深夜,快餐店快要收铺,店内的人并不多。
    云妮是单独一人坐在一个角落,口中吸着香烟,面容十分憔悴。
    “云妮!”包雅姿轻轻地叫了一声。
    云妮好像如梦初醒地望着雅姿,道:“好了,你来了,你带了多少钱给我?”
    “没有多少……”包雅姿把她的钱包拿了出来,打开来给她看。
    里面约有十来张千元纸币,使云妮整个人被吸引着,她立刻精神振奋。
    “给我!”云妮道。
    包雅姿道:“为什么要给你?”
    “你说过要知道‘长毛’的事情。是的,我可以告诉你!但先给我钱!”
    “不!”包雅姿笑道:“你当我是‘羊牯’?”
    “不!”云妮非常急躁。
    包雅姿知道她实在需要钱,故意把钱在她面前扬起,这更使她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云妮站了起来,道:“你跟我来!”
    她已不理会包雅姿的反应,一直向大门走去,包雅姿也只好跟着她。
    包雅姿出了门,问道:“去哪里?”
    云妮并没有回答,上了一部的士,也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
    那司机反代她回答,道:“她是要去那什么游戏机中心的后巷,其实只是两步路,又何必坐的士?”
    话刚说完,的士已停了下来,司机说:“到了!”
    云妮睁开了眼睛,道:“我说是后巷,不是这里!”
    “要到后巷,你可以下了车,行两步便到!”
    “不,我要你开车!”
    司机不满道:“如果开车,就要兜一个大圈……”
    “我要你开车!要钱,我们包小姐有!”
    包雅姿见她如此,也只好道:“请你开车吧,兜一个大圈,也没有什么要紧!”
    包雅姿把一张百元券递给司机。
    司机看见有如此慷慨的报酬,当然是笑逐颜开,立即开车,果然兜了一个大圈,才来到那间游戏中心的后巷。
    云妮下了车,向后巷走去。那后巷非常黑暗,一时之间,包雅姿不敢入内。
    云妮回过头来,道:“你怕?”
    “我怕什么?”
    “如果这地方也怕,你就没有资格问‘长毛’的事!”
    “我当然不怕!”她跟着云妮入了后巷。
    这后巷里面有一个门口,门外有幽暗的灯光。她直闯那个门口,拍了几下门,门开了,她便入内,包雅姿当然是亦步亦趋。
    “老鼠,我要一百粒!”
    有一个相貌猥琐,身材十分瘦削的人叫道:“你又来做什么?”
    “我要一百粒!”
    “你有这么多钱?”
    “当然有,”她回过头来,道:“你替我给他!”
    “多少钱?”
    “我要最贵那只,那只什么‘深水炸弹’……”
    “那要八十元一粒!”
    “八十便八十,我要一百粒!”云妮道。
    “八千元,你……”
    包雅姿已拿了一叠钞票出来,那叫“老鼠”的男人,本来想说话,可是,他一见了这么大叠的钞票,早已把话缩回肚内。
    “好的!”老鼠收了八千元,便从里面拿了一个小小的药樽出来。
    云妮一见了那个樽,伸手便抢。
    可是,包雅姿比她快一步,一手已把那个樽拿在手里,并且叫道:“跟我来!”
    她本想由原门出去。
    云妮却道:“有了货,我们何必走后门?”她领着包雅姿向另一边走去。
    那叫老鼠的男人,向包雅姿道:“不要给她吃得太多,这‘深水炸弹’是非常厉害的!”
    包雅姿跟着云妮出去。她推开了另一道门,立刻传来一些电子游戏机的音响,原来这是一间游戏机中心。
    云妮骑上了一辆模拟摩托车,对包雅姿说:“快拿来!”
    包雅姿道:“告诉我‘长毛’的事!”
    “先给我才说!”
    “你吃了这些东西,还可以告诉我什么?”
    云妮也明白,道:“好,我告诉你,‘长毛’在大陆!”
    “在大陆?大陆这么大……”
    “他在惠城,你只要到惠城,很容易便能找到他!”
    “我凭什么找他?”
    “这是一间卡拉OK的地址,你见到这卡拉OK的经理小东,便可以找到‘长毛’!”她从手袋内拿出了一张卡片,上面印有“尖东卡拉OK”字样,中间是‘林小东’三个字。
    包雅姿接过了卡片,内心半信半疑,可是,在这情形之下,她也别无选择,只好把药丸交给了云妮,道:“如果你骗我……”
    云妮已不理会她,一手拿了药丸,便奔了出去,在一个自动售卖汽水机内,买了一罐汽水,然后,把药丸倒了一把出来,一下便把十多粒药丸送进口内,并且用汽水送服了。包雅姿想阻止已来不及。
    云妮依然回到那个模拟摩托车的座位上。
    包雅姿道:“你想死,一口气吃下了这么多丸仔!”
    “想死?吃了这丸仔,比死还好!你见了‘长毛’之后,快叫他回来见我!”
    “你多久没有见他了?”
    “啦啦啦啦”云妮没有回答包雅姿,竟然无端地唱起歌来。
    包雅姿知道,她的药力发作了,想不到这些丸仔这么厉害,不及五分钟,便发生效应,包雅姿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她立刻离开了那间十分庞大的电子游戏机中心。
    到门口的时候,她发觉似乎是有人在监视她,她若无其事地行了几步,又放缓了脚步。果然,那男人也放缓了脚步。
    包雅姿知道,发哥依然对她不放心,仍然派人跟踪她,监视她。她感到十分愤怒,可是,也无可奈何,她向前急走,进入一个地铁站。她并没入车站之内,在旁边的一条行人隧道窥探着,那男人果然跟了下来。他入了地铁站之内,看了一会,找不到包雅姿,十分失望地走了。包雅姿这才乘地铁回家。
    翌日,她睡到十一点多才醒来,那个钟点用人早已离去,台上放着鲜奶及一份报纸。
    她打开报纸,随便看了一会,在港闻版处,有一段小小的新闻:“妙龄女郎伏尸电玩店”。
    起初她也不十分在意。忽然,她想起云妮,她是在电子游戏机中心之内吞吃了十多粒丸仔,而那些丸仔比一般丸仔要厉害得多。
    她再看新闻内容。内文并没有介绍死者的姓名,可是,所有的形容,都好像是云妮。她立时拨一个电话给旺角警署。
    “你们知道死者的姓名吗?”
    “你是什么人?”
    “假如那人叫郭云妮,我是她的姐姐……她失踪几天了……”
    “是的,她叫郭云妮……她身上有身份证……”
    包雅姿放下了电话,内心非常沮丧。果然是云妮!
    包雅姿决定上惠城找“长毛”,只有找到“长毛”,她才可以证实自己所听到的事实,她希望那不是事实。
    不过,她可不能冒然行动。陈德发一直派人在监视她,他暂时没有采取行动,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可是,以后再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会采取一些什么行动。假若他要继承光哥的一切,他会把一切与光哥有关的东西都铲除,也包括自己。只有找到“长毛”,相信光哥之死才可稍露端倪。
    这天是光哥的“尾七”,转眼之间,光哥已死去三个多月,最后的一场法事,也显得特别隆重。
    包雅姿在法事完毕之后,向发哥告别。
    发哥也十分关心地道:“嫂嫂,你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要我帮忙的,随时吩咐!”
    包雅姿道:“发哥,多谢你对我的照顾。”
    “不用客气,大家都是自己人,这次法事完毕之后,我会很忙,你明白,光哥有很多的事,还要我去收拾,有事立刻打电话找我!”
    包雅姿告辞陈德发之后,立刻到了火车站,她买了票之后,到了车站之内。火车来了,人潮涌上。但包雅姿并没有上车,她绕过另一边站台,乘车出了港城市区。到了外地市区,她立即乘车往惠城。
    她这样迂回曲折地乘车,目的是避开所有监视。假若真有人跟踪她,那人一定以为她乘火车去了。
    以前的惠城是个贫困的地方,而今却不同了,居然有一间五星级酒店!五星级的酒店,并非浪得虚名,里面一切豪华享受,应有尽有,高级餐厅、卡拉OK、健身室、桌球室、美容室……
    包雅姿首先开了一个房间。
    她虽然没有手提行李,但那些侍者依然十分机灵地替她引路,送她上房间。包雅姿当然知道这侍者的目的。当那侍者放下了热水瓶,她把一张五十元港币递了给他,那人非常高兴地说:“多谢小姐!”
    包雅姿道:“下面的卡拉OK什么时候才开始营业?好玩吗?”
    侍者道:“现在已经营业了,这地方好玩极了,你们港城流行的歌曲他们都有,而且是电脑选曲,科技十分先进,你只要……”
    包雅姿道:“卡拉OK的经理是否是港城来的人?”
    “这点我可不知道,这些中外合资的生意,很多时候都会由本地人或外地人做经理的。”
    “找经理难不难?”
    “应该不难。”
    “我想你替我打听一下,是否有一位姓林的经理?”
    “好的,我立刻便可以办到!”
    替有钱的人办事,特别落力,不到一刻钟,那侍者便回来道:“是的,卡拉OK的经理是姓林的,但好像并不是从下面来的!”
    包雅姿又再把一张百元纸币给了他,他千谢万谢地离去。
    包雅姿先到餐厅,吃了一顿丰富的晚餐。
    然后,她便直入卡拉OK。有几个女侍者上前招呼,道:“小姐,多少人?”“我要一个贵宾房!”
    女侍者带了她入内,这卡拉OK果然是非常高级,大堂之内,有几个投影大银幕,客人所坐的大沙发,都非常有气派。包雅姿叫了饮品。那位女侍者非常有礼貌地说:“小姐喜欢唱些什么歌?我可以替你拣!”
    “我想找你们的经理!”
    “经理?有什么贵干?是否嫌我们的服务不好?”
    “不,你们经理姓林?”
    那侍者点了点头。
    “你请他来,说是一个港城的旧朋友!”
    “小姐怎样称呼?”
    “你不用问我!”
    “那我怎样向经理……”
    “啊,我明白,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故意不让他知道。”
    那侍者也十分明白地道:“是的,给他一个惊喜。”
    不一会,那女侍者回来,后面竟然跟着一个女人,一个女强人打扮的女人。
    那女人满脸笑容,向着包雅姿道:“小姐找我?”
    包雅姿有点诧异,道:“你是……”
    “我是这里的公关经理!”
    “啊,对不起,我是找你们公司的经理!”
    “我也是这卡拉OK公司的经理,我姓林!”
    包雅姿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这卡拉OK的经理并不是云妮口中的“林小东”。
    “林小姐,我可能是找错了!”
    “没关系!”
    包雅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那便麻烦了!”
    那位林经理道:“小姐,有什么麻烦,说出来听听,也许我可以帮你!”
    “有人告诉我,来这惠城的唯一的卡拉OK,一定可以找到林经理,我可有一笔大生意找他!”
    “生意?什么生意?”
    包雅姿并没有说话,但态度显得有点神秘,这种神秘的态度使那位林经理感到兴趣。
    “我在这地方人面也广,你要找的人,说出来听听,也许我可以帮你找到!”
    “是的,惠城地方不大,找林小东应该不难!”
    “林小东?”
    “正是。”
    那位林经理打量着包雅姿,包雅姿一身打扮相当不俗,她身上的衣服,虽然并不是什么奇装异服,但对打扮有讲究的人都知道,她一身名牌,价钱极高。
    包雅姿手上的一只钻戒,更引人注目。
    那是一颗一克拉左右的钻石,一般人并不会那么随便地戴在手上,不过,包雅姿那不在乎的神态,使那位林经理相信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你可以告诉我是做什么生意的吗?”
    “做什么生意我可不能告诉你,不过,如果你找到林小东,告诉他是云妮叫我来的,相信他一定会来见我!”
    “你稍等一下!”
    那位林经理立刻与那女侍者离开。
    包雅姿呷着饮品,她审视着四周,她发觉这贵宾房内一个隐蔽角落,装有一个监视器,这房内人物的一举一动,都是有人监视的。
    如果那位林小东在的话,他可以在监视电视上看到自己。忽然,她感到自己身在险境,可是,既然来到,一切都应随遇而安。
    过了一会,有人敲门,随即推门而进,那是一个男人,身穿西装,打扮得非常齐整。
    “请问你是……”
    “我想找林小东经理。”
    “我是,请问你是云妮的……”
    “我是云妮的朋友,我姓包。”
    “请问找我做什么?”
    “你的确是林小东?”
    他从口袋拿出了一张名片,又再拿出了一个卡拉OK的工作证,上面都是写着“林小东”三个字。
    “云妮说你可以找到刘先生?”
    “刘先生?”
    “他有一个外号‘长毛’!”
    林小东有些紧张起来,道:“我不认识什么‘长毛’‘短毛’,云妮对你说过什么?”
    包雅姿道:“我与云妮是好朋友,找‘长毛’当然是为了生意。”
    “什么生意?”
    包雅姿觉得,如果不找一些令他信服的项目,就算“长毛”现在就在卡拉OK,他也不会出现。
    既是如此,她把心一横,说了一句话:“炮仔!”
    林小东起初是有点愕然,因为想不到一个女人,竟会做手枪的生意,“炮仔”便是手枪的暗语。
    不过,林小东是一个极有经验的人,虽然心中突感惊讶,但并不形于色,而且顾左右而言他,改口问:“云妮怎么了?”
    他显然不知道,云妮早已魂归天国。
    包雅姿索性开门见山道:“她死了!”
    “死了?”林小东显得有些诧异,也有些激动。
    “是的,是她临死之前,叫我来找你,然后便可以找到‘长毛’!”
    “你为什么要找‘长毛’?”
    “我不能给你什么理由,而最大的原因是我要找‘长毛’,我知道他一直经营这生意。”
    “你要多少?”
    “三十支!”
    这数目又足以使林小东震惊。
    “我并不是要那些‘黑星’,而是要最先进的美国货,子弹也是要一级的。”
    林小东迟疑着。
    “如果暂时没有,我也可以先预订,如果你拿不定主意,就叫‘长毛’来见我。”包雅姿说这话极有气势。
    林小东道:“我不知道他会否见你,不过,我会尽力,你等一会儿。”
    这一等却等了一个晚上。
    林小东并没有再出现过,当然那“长毛”更没有出现,包雅姿虽然催了那些女侍多次,又找着那位女经理,依然是没有结果。
    包雅姿也有耐性,她一直等到卡拉OK打烊,她才离开,回到酒店的房间。
    当她推门入内,便已发觉不对,因为房内灯火通明,她记得很清楚,她离开这房间时,曾熄掉所有灯的。
    “包小姐!”是房内传来的声音。
    她想退出,但外面已有两个大汉逼了进来,他们手中都持有枪,包雅姿只能前进入内。
    这个房间相当大,对着大床处,有几张沙发,大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的身旁立有三个大汉,加上刚才从外面进来的两个,一共是五个持枪的男人。
    “包小姐,果然是你!”那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头发十分短,看来是刚剪了“陆军装”。
    “你是……”
    “你不认得我?我们早已见过了几次面。”
    “你是‘长毛’?”
    那人笑了一笑。
    “你是陈德光的太太!”
    包雅姿也不否认,道:“你可以这么叫我。”
    “为什么你……”包雅姿是指他的头发。
    “你指我的头发?”
    包雅姿点了点头。
    “发哥那边的人,一直在找我,我不能把我的生招牌留下。”
    包雅姿笑了一笑。
    “你也是发哥派来的?”
    包雅姿并没有答话,她看着“长毛”身旁的那五个持枪的男人。
    “你害怕他们?”
    “我怕什么?反而是你害怕我这弱质女流?”
    “长毛”喝令手下道:“放下枪!”
    那些人都收了手枪。
    包雅姿道:“我是一个人来,来跟你谈生意,不过,我不想把生意计划泄露出去。”
    “这些都是我的心腹!”
    “心腹?”包雅姿冷笑了一声。
    “长毛”明白,她想单独与自己谈,这位光哥的未亡人,来打自己什么主意?
    包雅姿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用激将法说:“你怕?”
    “怕什么?”
    他对五个男人道:“你们出去,我跟包小姐有一些生意要谈一下!你们在外面等!”
    五人到了外面。
    包雅姿道:“其实,我并不是来买炮仔!”
    “这点并没有出乎我意料之外。”
    “我是想知道,是你派人杀死光哥?”
    这实在是一个直接的问题。
    “你认为是吗?”“长毛”大声地笑道。
    “我认为不是!”包雅姿冷冷地道。
    这答案又把“长毛”弄得糊涂了。
    “既然你认为不是我,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他顿了一顿,又道:“如果我要杀光哥,我怎会那么笨也同时在澳城出现?难道我故意让人知道我杀了他?”
    “那你为什么要逃避?”
    “因为你们的人,很少像你这么冷静,这么懂得人情世故!”
    “我还有很多理由相信你并不会杀光哥!”
    “是吗?”
    “当然是,那位电影黄老板被人用枪轰了,事件还未完结,你怎会又火上加油!”
    “是的,我并不是猫,不会有那么多条命,而且光哥正当暴发之时,我怎敢杀他!”
    “长毛”本来对包雅姿有很大的敌意,如今听了她这一番话之后,不单没有了敌意,反而对她增加了一些好感。
    不过,他是一个老于江湖的人,当然明白包雅姿有胆只身来找自己,自然有她的理由。
    包雅姿道:“人人都对你有这样的误会,你有什么想法?”
    “有什么想法?当然想向他们说个明白!可是,如今风头火势,哪有人会相信!”
    “因此你要在这里躲避?”
    “长毛”并没有做声,没有做声也就是默认了。
    包雅姿道:“为什么你不问我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长毛满脸狐疑地看着她。
    包雅姿接着说:“我跟了光哥这一段日子,当然知道他的一切,我发现光哥并不是被人暗杀那么简单!”
    “那么是什么?”
    “是谋杀!”
    “谋杀?”“长毛”非常诧异。
    “是的,是有计划的谋杀!”
    “凶手是谁?”
    “可能是他的至亲!”
    这话重重地刺激了“长毛”,他整个人站了起来。
    包雅姿仍然冷静地说道:“有人计划杀了光哥,并且刻意把凶手的线索全归向你!”
    “长毛”听了,整个人更呆呆地,不知所措。
    包雅姿不再说话,因为她知道她这一番话,实在令“长毛”一时之间消化不了,一定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使他可以把握她话里的重点。
    他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香烟,递了一支给包雅姿,包雅姿接过,“长毛”替她点了火,两人便在沉默之中,喷出了烟雾。
    过了一会,“长毛”似乎已明白了包雅姿所说的话。
    包雅姿道:“此次我冒险来找你,并不是完全为你!”
    “是的,你我根本没有利害关系!”
    “但在这件事中,我是受害人——我没有了丈夫,你也是个受害人……而且大有可能无辜地赔上了性命也说不定!”
    “是什么人那么可恶?”
    “我不知道,而事实上我也想知道,为光哥报仇!”
    “你心目中有凶手?”
    包雅姿点了点头。
    “长毛”听了,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地道:“谁?”
    包雅姿道:“你首先想一想,整件事情,由澳城赛车开始……”
    “光哥是个快车手,也是个车迷,他来澳城赛车,谁都知道。”
    “你为什么也在那个时候来澳城?”
    “我常常到澳城,一则看看我自己的生意,二则来赌钱,三则我也喜欢赛车。”
    “因此,很多人都知道你一定会在澳城出现,你与光哥有极大嫌隙?”
    “长毛”有些犹豫。
    包雅姿道:“人们都知道你与那在医院中被刺杀的电影老板有深厚的友谊!”
    “这点我不否认!”
    “你扬言一定要为他报仇?”
    “是的,”想起这位恩人,“长毛”也有些激动。“他是我的大恩人,十多年前,我从外地到港城可以独当一面,是他对我的帮助!”
    “你对他的帮助也不少!”
    “长毛”没有说话。
    包雅姿说:“好了,你既然曾经说过,要替那位大老板报仇,而整个事件,当时的矛头是指向了光哥——这一点不用讳言。”
    “长毛”不言。
    “你认为光哥是凶手?”
    “长毛”把眼睛望向另外一边。
    “你要杀他?”包雅姿的语气是咄咄逼人。
    “长毛”道:“虽然我是江湖大佬,但在一个法治之区,要杀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可以买凶!”
    “买凶?虽说是钱可以使得鬼推磨,但用钱去买凶杀人,所惹来的麻烦,往往是得不偿失!”
    “我明白。”
    “如果用钱便可以解决一切,光哥生前也不用出生人死,很多事情,他都要亲自上阵!”
    “你何尝不是?”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
    包雅姿道:“好了,要杀一个人,尤其是像光哥那么出名,那么勇猛的人,当然更为不易。”
    “这点毫无疑问。”
    “但有人依然千方百计要那样做,会不会单单为了义气,为了报仇雪恨那么简单?”
    “不会。”
    “是的,我也认为不会,现在的人,不会像以前的人那么简单,不会再为‘义气’二字杀人!”
    “那为了什么?”
    “利益!”
    “长毛”点了点头,表示佩服包雅姿的分析。
    包雅姿问道:“光哥死了,你认为对谁最有利?”
    “我不知道。”
    “假若你没有杀人嫌疑……”
    “我?我一向与光哥互相竞争着,近年来他努力扩展地盘,油尖一带本来是我的地盘,也渐渐落在他的手中,你是指我得益?”
    “假如你没有杀光哥嫌疑的话。”
    “可是,光哥一死,澳城的警探一早便找到我!”
    “那就是说,你没有得益!”
    “那还有谁?”
    “你自己想想!”
    “长毛”想了一会,似乎并没有任何线索。
    “光哥能打,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
    “这点所有人都知道。”
    “不过,他的脑筋并没有他的拳头那么厉害!”
    “是吗?”
    “你可知道,他近年来得心应手,是谁为他策划一切,在后面支持他?”
    “我……听说是他的弟弟……”
    “是的,光哥死了之后,他已无声无息地坐上了他的位置!”她叹了口气。
    “长毛”听了,问道:“你的意思是……”
    “你当然明白我的意思!”
    “你有证据?”
    “没有,我只听过发哥与他手下的对话,他不单要把我赶出局,而且还把光哥死亡事件,归咎于我!”
    “是吗?”
    “因此,我也是个受害者。”
    “长毛”却似仍不大明白。
    “我与你两人,而今成了最大的受害者,我们应该同仇敌忾!”
    “长毛”似乎不愿再度卷入漩涡。
    “如果这件事一日不明朗,你我二人都是最大的受害者,你永远洗不掉杀人的嫌疑,我也渐渐被人赶出局。更令我痛心的是光哥之死,永远沉冤不得雪!”
    “有了复仇的计划吗?”
    包雅姿点了点头。
    长毛道:“说来听听。”
    “你是外地帮出身,而且常常来往澳城、港城以及内地,对情况一定十分熟悉。”
    “我还有一些朋友关系!”
    “那就先找杀死光哥的那两个杀手!”
    “长毛”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笑?”
    “这些杀手,来去无踪,怎么找?他们做这一单,收了钱之后,暂时不会露面,如果可以找到,我也想找他们!”

第七章 杀凶妙计

    “没有办法?”
    “我会尽力。”
    “好了,你先找到那两个人,我们再说。”
    “找到又如何?”
    “以后的计划,我们找到了人再说,否则说来也是空口讲白话,没有意思!”
    “好的,我怎样与你联络?”
    “很容易,我这个手提电话,可以收到长途电话,因此,你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可以联络到我!”
    “长毛”抄下了那个电话。
    包雅姿这一次的行动,十分成功,“长毛”已成了她手上有力的工具,她明白,孤身一人对付发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稍有差池,自己便会像光哥那样死得不明不白。
    她与长毛谈话之后的第五天,她便接到了“长毛”的消息,邀请她立刻再到惠城一次。
    他并没有说明什么,但包雅姿已可以感觉得到,有可能是找到了那两个杀手。
    不过,她处事十分谨慎,并不立刻上惠城。
    那天晚上,她自己驾驶车,入了一间私家医院,并且通知了发哥。
    发哥也非常有心,在百忙之中也抽身来探包雅姿。
    包雅姿形容憔悴地躺在病床上。
    发哥在三个助手陪同之下来到病房,问道:“嫂嫂,无端有什么病?”
    “没有什么,大约是吃错了东西,你不用来看我了!”她脸上略带感激。
    “那么你吃东西要小心一点!”
    “我会的了。”
    “这里的医药费,完全由我负责!”
    “不用,我还有一些……”
    “你不用担心,你是我的嫂嫂,我当然要照顾你的一切……”
    他并没有说下去。
    但包雅姿明白他要说些什么,她一定要为光哥守下去,以维持光哥的面子,最低限度,目前是这样。
    当发哥离开医院不久,包雅姿也离开了医院,她早已找了一位有外地汽车牌照的朋友,她自己包了一辆车到惠城。
    在惠城的酒店内,等候“长毛”。
    “长毛”单独一个人来,看来他对这事也十分审慎。
    “有什么好消息?”包雅姿问。
    “长毛”道:“我从朋友口中,得知那两个杀手依然在惠城一带活动!”
    “为什么他们没有来?”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你怎知那两人是杀光哥的凶手?”
    “这点很容易,最近风声那么紧,那些杀手,或者是江湖人都不敢动,只有他们两人不明就里,还发出想找工作的消息!”
    “找工作?”
    “当然是杀人的工作!”
    “叫他们来!”
    “我想过——对不起,我对你也有怀疑。”“长毛”倒是个快言快语的汉子。
    “你怀疑我什么?”
    “你利用我,骗了那两个杀手来,你一枪一个,为你丈夫报仇!”
    包雅姿笑了起来,道:“你看看我的手袋,并没有任何手枪!”
    “不过,你没有告诉我找到那两人之后,有什么计划!”
    “我会带他们回去见发哥!”
    “什么?”
    “你别这么紧张,听我细说,我在这几天,又经过一番侦查,发哥是这件事情最大得益者,而且料理光哥剩下来的事情,非常顺手,因此,我可以肯定,一切都有预谋。”
    “那又如何?”
    “而今要杀他,并不是那么容易,他杀过人,自然会处处防人杀他!”
    “那你想怎样下手?”
    “我会带那两个杀手去见发哥,说是捉到两个杀光哥的凶手,他一定会见我。”
    “这两人有可能是他雇用的。”
    “因此,他更加要见那两人。”
    “你以为他会采取什么行动”
    “很简单,他会杀这二人。”
    “长毛”道:“那么,你带这两个人去,岂不是送他们入鬼门关?”
    “是的,那要看他们造化,他们如果够机灵的话,他们可以再大赚一笔。”
    “你的意思是他们可以杀了发哥,然后,你会给他们一笔大酬劳?”
    “是的,这是惟一一个方法为光哥报仇!”包雅姿恨恨地说道。
    “你有把握?”
    “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还有一成?”
    “是的。”
    “既然还有一成纰漏,为什么我们不再想一下,把这一成纰漏也弄好?”
    包雅姿道:“其实是可以十足十的把握。”
    “说来听听。”
    “那要麻烦‘长毛’哥你。”
    “我?”
    “是的,你可以押这两人到发哥面前,表示你的清白,你既可以把自己杀人的嫌疑洗脱,也可以有功于发哥,那么,对你日后在港城行走江湖也大有帮助。”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他们对我有成见,我未见他们,他们已经要来杀我了。”
    “如果你单独出现,那大有可能,不过,你如今是押两个杀手去见他。”
    “长毛”想了一下,也觉得这话有理。
    “不可以。”
    “我明白你还有顾虑,不过,在发哥面前,我会替你把事情说清楚才行动。”
    “长毛”没有说话,那表示他并没有异议。
    包雅姿道:“你怎样说服两个杀手跟你去,这是你自己的事,一切由你自己想办法,至于发哥那边的事,我自然会打点。”
    “长毛”道:“你认为有把握?”
    “当然有,发哥为了巩固他的江湖地位,他会替光哥报仇,使兄弟信服。”
    “那两个杀手,肯定是牺牲品!”
    “他们也罪有应得。”
    “那……”
    “你想一世为这两个人担一个罪名,朝夕担惊受怕?”
    “当然不想。”
    “既然不想,为你自己,为了我,这件事你一定要做,之后,又可重出江湖,再干一番大事业。”
    “我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
    “什么大不韪?”
    “我不能出卖杀手。”
    “你当然不是出卖他们,当然,其中有些技巧,这些技巧,你自己当然可以弄妥。”
    “长毛”知道,要把事情弄好,恢复自己江湖地位,把两个杀手交给发哥,是最好不过。
    可是他有他自己的一套想法。
    “长毛”考虑了一会,道:“好,我去说服他们,你也为我在发哥面前准备一切。”
    “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怎知道那两个杀手一定是杀了光哥的两人?”
    “我有一张照片。”
    长毛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照片并不是拍得很好,光线不足,有些模糊。
    那是两个人的侧面,正带枪杀人,而那被杀的人正是陈德光。
    包雅姿见了这照片,也十分惊讶,道:“这照片可很值钱。”
    “是的,这张照片是我一位朋友也恰巧在事发现场,在一瞬间拍下来的。”
    “这张照片若卖给报纸……”
    “收得多少?”
    “交给警方?”
    “便没有分文!”
    “因此,他便给了你。”
    “是的,也因这张照片,那两个杀手不敢妄动,而迫于无奈地听我指挥。”
    “我要见见那两个杀手!”
    “为什么?”
    “他们不大熟悉港城那边情形,去到发哥面前,我害怕他们会因环境不熟而失手。”
    “好,我可以带他们来。”
    “不,你把联络他们的方法告诉我,我会有办法去见他们。”
    “他们也有手提电话。”他写下了那两人的电话,递给了包雅姿,里面还有一句暗语:“包揽掂。”
    包雅姿道:“我是借住医院,避过了发哥的耳目,才上这里来的,因此,我要尽快回去,至于你的那两个杀手怎样下去,一切由你安排好了。”
    “好的,我有消息,会通知你。”
    包雅姿在“长毛”离开之后,便立刻退了房间,她在离开酒店之前,拨了那两个杀手的电话。
    电话一响,便有人接听。
    “包揽掂。”
    那边说了几句话,但包雅姿却听不懂,不过,她觉得好像是外地话。
    包雅姿只道:“包揽掂。”
    另一个声音,却是纯正的外地话:“你是谁?”
    “我是陈德光的妻子。”
    那边的人反应似乎很大。
    包雅姿道:“你们不用紧张,我不是来找你们晦气,而是求你们帮手,不,我们互惠互利。”
    “什么互惠互利?”
    “你们杀了光哥。”
    “我们一向不知杀什么人。”
    “好,你不知,你们只是工具。”
    “对,是工具,是一柄冷枪!”
    “好的,‘长毛’要带你们去港城杀人!”
    “唔!”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出多少?”
    “唔!”仍然没有表示。
    “我出多他一倍。”
    “什么?”
    “一倍,不过,要多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先说他出多少?”
    “五十万元!”
    “好的,我给你们一百万元。”
    “杀谁?”
    “杀‘长毛’!”
    “在哪里杀?”
    “在陈德发家里杀,其实,他也是正在利用你们,为他洗脱杀人嫌疑。”
    “这人……”
    “你杀了那个叫陈德发的,再杀长毛,同时下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我有什么保证?”
    “我先付五十万元。”
    “怎样付?你有这么多现金?”
    “没有,你们在这里有没有户头?银行户头,在港城也有的银行。”
    “有。”
    “好,你给我号码,我在半小时之内,与银行联络,立时可以把钱过户。”
    “真的?”
    “是否真的,你可以在半个小时之后,从银行自动柜员机查看。”
    电话断了。
    包雅姿立刻又拨了一个电话,那是银行电话,可以通过电话,二十四小时拨钱过户。
    一百万元对包雅姿来说,只是一个小数目。
    不用三分钟,事情已经办妥。
    过了一会,电话又再响了。
    “好,我会依你所说进行,事成之后,那五十万元你也这样过账?”
    “当然,你不用怕我会坏账!”
    “量你也不敢!”电话断了,可是包雅姿的心里在冷笑着。
    她立刻回到了港城。
    三天之后,她接到了“长毛”的电话,“长毛”表示他们随时可以来,叫她安排一切。
    包雅姿立刻拨了一个电话给陈德发。
    “发哥?”
    电话并不是他直接接听的,今非昔比,他已不再直接接听电话了。
    终于电话传来陈德发的声音。
    “我是雅姿。”
    “你没事了,出院了?”
    “是的,出院两天了。”
    “找我结算医院的钱?”
    “不是,你的伙记已为我打点了一切,发哥,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又不知怎样说才好。”
    “你说。”
    “我找到了‘长毛’。”
    发哥似乎有些紧张。
    包雅姿继续道:“他是我们的公敌,我想一枪杀了他。”
    “不,你不能杀人,把他交给我,由我处理。”
    “你要杀他?”
    “当然,为光哥报仇,不过,杀他也要有技巧,否则弄得一身蚁(麻烦)。”
    “怎样?”
    “‘长毛’在哪里?”
    “我有一个朋友告诉我,他看见‘长毛’买船票回来,一齐买了三张。”
    “那么他并不是一个人回来?”
    “是的,他为了安全,安排了保镖,而那两个保镖,也是杀光哥的凶手。”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我用了不少钱追踪这事。”
    “怪不得你最近银行用了五十万这么多。”
    包雅姿听了,心噗噗地跳个不停,原来发哥一直在注意自己的行动。
    “为了光哥,我什么也在所不惜。”
    “我明白你的心情。”
    “‘长毛’也找过我。”
    “找你干什么?”
    “他说他要向我表白,他并不是杀光哥的主谋人。”
    “你相信?”
    “当然不信,不过,我顺水推舟,也骗了他来。”
    “然后……”
    “我没有想过,我以为他不会来,因此……”
    “你手无缚鸡之力,见你也没有用,既然他要辩白,可以来见我。”
    这正是包雅姿希望他说的话。
    “好,我会安排一切。”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包雅姿渴望着日子的来临。
    那天,她的手提电话响了。
    “包小姐!”是“长毛”的声音。
    “你在哪里?”
    “我们已在本市,什么时候可以采取行动?”
    包雅姿开始有些紧张,她努力镇定下来,道:“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会带你们去见发哥。”
    “好极了。”
    “你知道发哥的地址?”
    “是光哥以前的大屋吗?”
    “不是。”她把一个新的地址给了他。“不!”包雅姿似乎有点顾虑,继续道:“你们还是由我派车来接你们,然后直接带你们入内,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你等我的电话。”
    包雅姿立刻拨了一个电话找发哥,发哥非常忙碌,虽然三番四次说明是包雅姿找他,依然找不到他答话。
    包雅姿非常心急。
    终于,陈德发来了电话。
    “嫂嫂,什么事找我这么急?”
    “‘长毛’已来了,他要今晚见你,并且说带了两件礼物向你谢罪。”
    “谢罪?他倒懂得见风使舵哩!”
    “你今晚有空吗?”
    “可以,晚上九时,来我家。”
    “我会派人准时用车送他们来,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他们不怀好意。”
    “他会不怀好意,我也会不怀好意,哈……”发哥的笑声从电话传过来,他的笑声是那么狂放,那表示他近来的确是金风送爽,意气风发。
    “发哥,为了谨慎起见,如果发现他们早来了,或者是迟来了,那便要小心。”
    “好的,我会派大批人侍候他们。”
    包雅姿放下了电话,心里有点紧张,她又再拨了一个电话,然后匆匆地说了几句。

第八章 黑道英雌

    今日,警署的气氛有点异常。
    蔡健与陈坚一早便回到办公室,他们两人为了陈德光被杀的案件忙得不亦乐乎。
    蔡健一见了陈坚,便道:“我昨天收到了一个古怪的电话。”
    “是有人‘报串’?”“报串”的意思是有人作匿名的举报。
    “正是,那是个女人,她说,今天晚上,陈德发的家中,有重大事情发生。”
    “陈德发?是陈德光的弟弟,据说他已接替了陈德光,成为了‘新港湾之虎’!”
    “是的,其实这人一直都很活跃,不过,他非常聪明,他尽量不抛头露面。”
    “在老虎未死之前,他在协助那只大老虎,对于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因此,当大老虎死后,他接管一切,都没有什么困难。”
    “本来我们以为将有一场大屠杀出现,但结果没有,看来除了我们警方派有足够的人手之外,这只新老虎的力量还不小。”
    “我也觉得是,老虎已经死了几个月,市面反而平静下来。”
    “我看那是表面的平静。”
    “是的,这个仇恨,杀虎的仇恨,始终是个定时炸弹,总有一天要爆炸的。”
    “是的,难道是今天晚上?”
    “无论这个电话是虚报还是确有其事,我们都要好好地准备一番。”
    于是,他们通知了各个单位,这些单位都是为了追查“杀虎案”而临时成立的。
    他们的追查,几个月来,除个别可以镇压了那些有关人等之外,似乎对整件案情毫无进展,当他们听到了两位警司的召集,立时都有些紧张、兴奋。
    “长毛”带了那两位杀手南下,他的准备也是非常充足的。
    他自己盘算过,如果不把这件杀虎的事实,真正与陈德发辩白,他想再重出江湖,一定不会那么容易,他已躲了三个月,这样下去,不只英名没有了,而且还会有更大损失。
    时间便是金钱,多躲一刻,便损失一刻金钱,他自己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是,有很多人还要跟他揭食,长期躲下去,那一定是众叛亲离。
    既然有包雅姿的搭线,他乐得与陈德发来一次面对面的对质,相信有助他解释。
    陈德发当然没那么容易相信他,不过,他心中早已有数,这两个杀手,将是好礼物。
    为了要使这次会面更加安全,他是做足了功夫。
    他们坐“大飞”来到港城之后,便入住了一间最高级的大酒店,他早为这两个杀手预备了身份证,那当然是用钱买回来的,更为他们买了上等西服,使他们看来是内地来做生意的官方大亨。
    他又为他们特别购置了武器,包括最新的自动手枪,也包括了两支AK47冲锋枪,这样的火力,足以应付一次火拼。
    两支AK47,是放在一个金属的手提箱之内,外表看来,那像一个摄影器材的手提箱。
    他们一直没有出外,大酒店内供应的东西一应俱全,吃的玩的,都不用担心。
    当“长毛”接通了包雅姿的电话之后,他便与两位杀手商量了一番。
    两位杀手已收受了包雅姿的酬金,这一点,他们当然保守秘密,在“长毛”面前,他们仍然是保持非常忠心于他的样子。
    “长毛”道:“你们两人保护我入陈德发的家中,假如发现我和陈德发不对劲的时候,你们两人一起先杀了陈德发,然后保护我离开!”
    两个杀手是唯唯诺诺。
    他们心中自有一番打算,他们会先杀了陈德发,然后再杀“长毛”,这样他们既可以有“长毛”给他们的报酬,也可以继续收包雅姿的报酬。
    傍晚,“长毛”与两个杀手在酒店的大餐厅内吃了一顿不太丰盛的晚餐,因为他们要见陈德发,不知道究竟会有什么事发生,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们一定不能吃得太饱,他们也没有喝过一滴酒。
    酒精会令人手震,不能有效地控制枪械。
    然后,他们回到酒店房间之内等待着。
    他们都感到有点紧张。
    两个杀手不时在房间内踱来踱去,也有时拨开窗帘向下望去。
    “长毛”道:“你们不用紧张!”
    两人仍在窗口眺望。
    “长毛”道:“好好看一下这港城夜景,这是世界著名的,不要错过了。”
    这时,电话响了。
    “下面有一辆‘宾士’在等你们,司机会直接送你们到发哥的家里,小心!”
    这话说完,电话也挂断了。
    “走!”“长毛”领着二人离开了房间。
    他们三人衣着光鲜,两个杀手提着手提箱,看来像是来港城谈大生意的人。
    走出了大堂,一辆大“宾士”已在等候。
    司机走了出来为他们开门。
    这种气派,连“长毛”也没有试过几次。
    他们没有说话,那司机也没有说话,汽车一直向着半山进发。
    道路相当畅通,半小时已经来到半山区处一座独立的房屋。
    陈德发坐在自己的书房内。
    当那辆“宾士”来到,已有人从通话器告诉他,道:“‘长毛’带了两人同来!”
    “好!”陈德发开了一个电视监察器,这监察器的摄影镜头是安装在大门处,只要那汽车一到达大门,他便可以看清楚来访的客人。
    荧光屏上出现那辆大“宾士”。
    三人下了车。
    “长毛”虽然再没有长长的头发,但陈德发依然立刻认出了他。
    “长毛”身边有两个人,当他们刚下车时,因为光线较暗,一时之间,并不能看出他们的面目。
    当他们一直走向房子的大门,光线逐渐清楚,陈德发忽然被这两个人的面孔吸引着。
    他自言自语地道:“这两人好面善,在什么地方看过?好像……”
    忽然,他整个人跳了起来,道:“杀手!”
    他立刻按下了通讯器,道:“所有人准备,那两个人——‘长毛’的跟班,是杀死光哥的杀手。”
    这话一出,躲在整幢房子的人手都知道了。
    陈德发又道:“暂时忍耐,没有我的命令,不要随便开火。”
    原来,包雅姿曾经把一张照片给陈德发看过,那照片正是光哥在澳城被杀时的情景,而这两个杀手的面目也呈现在照片之上。
    “长毛”与两个杀手一直往大门去。
    四周是静悄悄的,但他们却可以感觉到,其实是有几百双眼睛正在监视他们,也有几十支手枪正瞄准了他们。
    门开了。
    “‘长毛’哥,发哥请你到书房。”
    “好的!”
    “不过,请你……”
    “长毛”高举了双手,让那个保镖搜身,他身上并没有枪,因为他想借此表现他的诚意,他身上只有一具无线电话。
    “他们?”
    “长毛”道:“他们不会人内见发哥,因此,你们也不用搜他们。”
    保镖有些迟疑,不过,他的通话器响了,他把通话器凑近耳边,听了一会,向“长毛”道:“发哥请你进去,这两位,我们会好好招呼!”
    “长毛”道:“好的,你们等我一下。”他向二人作了一个眼色。
    “长毛”随着那个保镖,直向二楼的书房而去。
    那保镖来到门口,正想敲门,门已开了,门口站着的正是陈德发。
    “长毛”道:“发哥!”
    陈德发也极有风度地道:“请进来!”
    那保镖并没有跟“长毛”入内,只替他们关上了门。
    陈德发道:“刘先生,很久没有见面了。”
    “长毛”姓刘,知道的人并不太多,因为他一向在江湖行走,都是以“长毛”名义出现,他的真姓名倒是湮没了!
    “长毛”道:“发哥,我此次来的目的,你也知道。”
    陈德发道:“‘长毛’哥,难得你光临,何必这样紧张,我们先好好喝一杯。”
    陈德发的态度,实在令“长毛”感到诧异。
    他往酒柜之内,拿了一瓶路易十四出来,倒了两杯,这种酒非常名贵,在市场上每瓶价格达万元一瓶,而且并不是一定有钱便可以买到。
    “长毛”接过了酒,道:“我是个性急的人。”他先呷了一口,继续道:“我开门见山地说,我并非杀光哥的人,我希望你明白。”
    陈德发也啜了一口酒,道:“这事我知道,不过……”
    “长毛”听了,实在感到非常意外,便道:“既然发哥也明白,我……”
    发哥却接口道:“‘长毛’,但我知道,我明白,并不代表我的兄弟明白。”
    “长毛”道:“那么,你的意思是……”
    “你也知道,而今我们上下,无论是社团内的老一辈,还是新加入的‘靓仔’,他们每个人都恨你入骨,每个人都想你死!”
    “这点我当然知道,因此,我带了这两个真凶来。”
    “真凶?”
    “是的,外面那两个人,便是当日杀你兄长的杀手,我几番辛苦……”
    “其实我也早知道他们是杀手!不过,他们只是工具,只是两柄枪,我们最想知道的是,是谁控制了这两柄枪?谁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这点我实在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我也难以交代。”
    “长毛”听了,看着发哥说话的神态,他的心里也开始有点发毛。
    “长毛”道:“我也明白,因此,我千辛万苦,才骗了他们来你跟前,由你审问,相信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
    “好极。”
    “长毛”道:“还有,光哥虽然离我们而去,但有很多生意,仍然是需要发哥你去主持,去发扬光大,因此,我带这两个杀手来,一方面是表示我是无辜的,二来,也可算是代光哥报仇,三来,希望我们借此,可以继续合作。”
    发哥道:“你在外地的生意不错?”
    “在那儿,我下了不少功夫!”
    “好极,我们以后的确可以合作。”
    “长毛”听了,心下十分高兴,想不到这样三言两语,就化解了深深困扰他的恩怨。
    “不过,我想先解决了那两个杀手之事。”
    “如何解决?”
    “我想叫他们进来,与你一起对质一下。”
    “对质?那你信不过我?”
    “假若你根本没有做任何亏心事,也不用害怕。”
    “我并不害怕。”
    “那么,我叫他们进来。”
    “长毛”并没有异议,不过,他内心是忐忑不安的,并不明白陈德发要弄些什么玄虚。
    陈德发按了桌上的对讲机。
    这时,“长毛”才发觉陈德发这个书房之内,装备了许多现代化的设施,不单有电脑,还在墙角处,设置隐蔽的摄录机,他虽然看不到有什么器材,不过,他可以看到那个镜头,正是对准了他。
    不一会,门响了。
    “进来!”
    果然,两个杀手走了进来,他们只是空手而来,并没有把手提箱带来。
    “好,你们说。”
    “长毛”道:“他们并不懂港城话。”
    “我知道他们其中一个,可以说非常流利的外地话,你说!”
    “长毛”当然也知道其中一个杀手懂普通话,但实在想不到发哥也知道。
    忽然,他全身发抖,“长毛”意识到:
    陈德发对这两个杀手,其实知道的并不比自己少,甚至比自己所知道的更多也说不定,他的手开始抖,连酒杯也拿不定,他把酒杯放在桌上。
    发哥冷笑道:“你说!”
    杀手道:“是他叫我们杀死那个人。”他手指着“长毛”。
    “长毛”听了,叫道:“你说什么?”
    杀手圆睁双眼地望着长毛道:“是你叫我们杀死那只老虎的。”
    发哥道:“你听清楚吗?”
    “发哥,不,他们在诬陷我,我并没有……”
    发哥道:“他们是你带来的,事前我并没有接触过他们,因此,他们的话绝对可信。”
    “长毛”道:“不……我明白。”
    “明白?我也非常明白,你带这两个杀手来,向我投诚,只不过是做戏。”
    长毛想夺门而出,他知道他中了陈德发的圈套,可是,这圈套究竟是怎样布下的,他实在摸不着头脑,不过,而今最重要的还是逃命。
    门是紧紧地关闭着,他拼命又推又拉,也是无济于事,他转过身来。
    两个枪手正用枪指着他。
    他汗水汩汩而下,双腿开始发软,渐渐不能再支持他的身体。
    发哥道:“各位,你们都看见了,我要为我的兄长陈德光报仇。”
    发哥似乎是向很多人说话。
    “长毛”缓缓地滑倒在门边,这时,他才明白,陈德发早已决定要杀死他,并且要在他的叔父兄弟面前杀死他,那些叔父兄弟当然不在书房之内。可是,他们却可以目睹一切,因为,这书房内装满了电视摄录镜头,相信所有叔父兄弟,都可以在他们的电视机上,看到这一切。
    发哥引诱他上来,目的是在众叔父面前,杀了他们认为的大仇人,这样,他既可以报杀兄之仇,也可以在众叔父面前,扬名立威。
    最重要的还是在众叔父面前杀这大仇人。
    “长毛”知道了事件的真相,可是,已经太迟了。
    “开枪!”
    那两个杀手应命,一同开枪。
    “砰”“砰”两声,“长毛”在地上抽搐了两下,整个人倒卧在血泊之中。
    “好极了,你们做得非常好,你们不用担心,这里有最好的隔声设备,外面没有人可以听到。”
    他坐回自己的大班高背椅内,先啜了一口酒,然后点燃了一根雪茄。
    陈德发显得意气风发,道:“你们可以走了。”
    两个杀手依然站立在他前面。
    陈德发道:“你们的酬劳,外面的人会给你们的,是现金,我早已预备好了。”
    两个杀手表情木然,突然,两个同时举起了枪,向着陈德发。
    陈德发惊叫道:“你们要做什么?”
    那两个杀手并没有说话,他们只是瞄准着陈德发,其实,这么短的距离,根本不用瞄准,不过,这样给陈德发的威胁更大。
    他也开始发抖,开始是双手,然后是全身,他无法控制自己,连那杯酒也碰翻了。
    两杀手再把枪高举了一点。
    他想叫,但再叫不出声,因为两个杀手也同时开枪,又是“砰”“砰”的两声。
    他感到双臂刺痛,不过,他也不愧是老江湖,也见过了大风大浪的场面,他突然发难,从抽屉拿出了一柄手枪,也向两人发射。
    他的手枪火力猛,可惜的是,他早已被射中双臂,已无法瞄准两个杀手。
    那两个杀手,立刻闪到门边,一拉大门,闪身出了外面。
    陈德发见他们冲出去,看着自己,只见双肩都中了枪,子弹已是贯臂而出。
    为什么那两个杀手的枪法那么差?
    没有道理的,只是七尺的距离,他们也没法取自己的性命?
    那实在没有道理。
    血已染红了他的双袖,突然,有电话余声发自“长毛”的身上。
    陈德发虽然十分疼痛,但他依然十分好奇。
    他走近“长毛”的尸体,从他身上拿出了一个无线电话,他按下了通话钮,道:“谁?”
    “发哥?”是女人的声音。
    “你当然知道我是谁!”
    “你是……光嫂……”
    “正是,你快把你这个书房内的电话告诉我。”
    “你不知我这个直线电话?”
    “自你掌权之后,你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连这个直线电话也不通知我。”
    “我不告诉你又如何?”发哥怒道。
    “那么,你便像光哥一样,死也不瞑目了。”
    “你弄了什么手脚?”
    包雅姿道:“你快给我你书房内的直线电话,因为我想把事情真相告诉你,也一并告诉所有在场的叔父,我不想再多解释一遍!”
    陈德发道:“嫂嫂,你倒是厉害。”
    “还有更厉害的事,你还不知道呢!”
    “好,我告诉你,看你又如何?”陈德发说了他书房内的直线电话号码。
    那无线电话断了,同时,他桌上的电话响了。
    陈德发走回自己的大班椅,半卧在椅上,他双臂仍然在淌血。
    他拿起了电话。
    包雅姿道:“你不用拿起电话,你把电话的扩音器开了,让所有叔父也听到。”
    陈德发本来不想按下扩音器,不过,他双臂在流血,而且双手渐渐无力,他连听筒也几乎拿不起来,他只好按下了扩音器。
    “各位,我是包雅姿,是陈德光的妻子,虽然,我们并没有正式结婚,但你们却知道,我的确是陈德光的妻子,光哥被人杀死,作为妻子的,我有责任替他报仇。”
    “报仇?报什么仇?我早已为他报了。”
    “你以为两个杀手杀了‘长毛’,那算是报仇?”
    “为什么不是?”
    “你并不是为光哥报仇,而是为你自己扬名立威。”
    “什么?”
    “你不用狡辩,我一切已查得很清楚。”
    “什么清楚?”
    “你才是杀死光哥的真正凶手。”
    “什么?”陈德发整个人弹了起来。
    “你派人杀死了光哥。”
    “我?我为什么要杀我大佬?我杀我嫡亲大佬?”
    “我相信各位叔父也不相信,就是因为这事没有人会想到,也没有人会怀疑,因此,你便可瞒天过海。”
    “你不要无凭无据地乱说话,我怎会杀死我的大佬?我有什么好处?”
    “你的好处当然是多极了,你看,而今你不是掌管了光哥所有的地盘,并且要大展拳脚,扩充现有的势力?你当然是最大的得益者。”
    “你含血喷人。”
    “我当然没有,各位,我知道你们发哥十分重视现代通讯设备,你们外面也有传真机,陈德发,你先看看你自己那部传真机。”
    陈德发望着离办公桌不远的那部传真机,正在传来一些东西。
    包雅姿继续道:“这张照片是你在光哥生前,联络大圈帮的,被我收买的手下拍了下来。”
    陈德发从传真机看到,果然有一幅照片传来,传真机传来的照片十分模糊。
    陈德发道:“这相片能表示什么?”
    “我知道传真照片并不清楚,不过,各位叔父,你们将来要看,我可以给你们看真本,你联络大圈帮不成,再联络湖南帮,再看另一张照片。”
    传真机又传来另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比较清晰一些,可以看到陈德发与那两个杀手的模样。
    陈德发看了,他已口瞪目呆。
    “没有话说了吧?”
    陈德发怒道:“你在照片上做了手脚,用来诬陷我,也离间我们组织中兄弟的感情。”
    “你根本没有把任何一个人视作手足,连你的亲生大佬也视为仇敌。”
    “我怎会?”
    “你怎么不会,你生性懦弱,不敢直接杀人,你利用了光哥,为你用双手杀出了一条血路,而成功之后,你却要独享其成。”
    “我不是这样的人。”
    “各位叔父,陈德发就是这样的人,我还可以提供更好的证据,你们听这录音带,这录音很短,是我在陈德发与杀手用无线电话通话时偷录的,我一直用监听器听着他的无线电话。”
    电话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
    接着,是陈德发的声音:“我是发哥,他在澳城,赛事之后,如果他胜出,立刻下手,因为那是他最松弛,最没有防范的时刻,钱已经通过转账户口入账。”
    “这些话并不能证明什么?”陈德发争辩道。
    包雅姿道:“各位叔父,真凭实据都在,信不信则由你们自己定夺,陈德发,今日我替天行道,杀你这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也替组织清去你这瘀血。”
    “你怎能杀我?”陈德发道。
    “我原来早就可以命令杀手杀死你,不过,我只叫杀手伤你两臂。”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要在众叔父面前审判你,你罪大恶极,在你未死之前,我一定要让所有组织内的人知道,否则太便宜了你。”
    “那你而今又怎样杀我?”
    “两个杀手早已依我吩咐,从你书房走了出来之后,已躲藏在你屋内,只要我一下令,他们会把全屋的人都杀死,为光哥报仇,因为你们都是凶手。”
    整间屋内的人都听到这话。
    包雅姿道:“不过,我不想把事情弄得如此不可收拾,听着,各位叔父兄弟,假若你们不再站在陈德发那边,依附我的话,你们仍有生路,陈德发,你却没有选择了。”
    陈德发怒道:“你这妇道人家,竟想……”
    包雅姿道:“各位叔父兄弟,如果你们不想与我为敌,可以走出花园,放下枪械。”
    这话没什么反应。
    包雅姿似乎是洞悉一切,她继续道:“我数三声之后,再没有人出来的话,我便算你们全站在陈德发那边,换句话说,你们便是光哥的叛徒,一律格杀勿论。”
    她顿了一顿,道:“……”
    已经开始有人走出花园。
    陈德发也开了他面前的全屋监视系统,他也见到有几个手下出了花园,并且抛下了手枪。
    “二……”
    又有些人走出来。
    “三……”她顿了一顿,道:“开火!”
    果然,外面传来了枪声。
    包雅姿道:“陈德发,你仍然留在书房之内,让你的血继续流,到时,杀手大功告成,你也差不多了。”
    “你这婆娘……”
    电话已断了,外面传来更频密的枪声。
    两个杀手,每人拿着一柄AK47,正在屋内大肆扫射,而那些仍站在陈德发那边的人,也负隅顽抗。
    枪声震动了整间大屋,可是,陈德发这座屋子,单独建在山岗之上,因此,对邻居,并没有多大影响。
    他们从地下开始,一直冲上二楼,二楼持枪的人,埋伏在暗处,他们本想在两个杀手不认识地方,在转角地方把他手到擒来,那知道他们对屋内情形,是了如指掌,不单没有中伏,反而把埋伏的人一一杀死。
    陈德发躺在他书房的地板上,伤口依然淌血,他用尽了气力,双手在地面爬行着,他希望可以爬到书桌,打电话找救兵。
    外面仍然是砰砰不停的枪声。
    当他几经辛苦才爬到书桌之上,想把电话听筒拿起来,哪知道他双手已是无力,不过,他依然拼力一按,按动那个自动拨号码的键。
    可是,电话却是一片寂然,半点声音也没有。
    天!电话已失灵。
    一切都是包雅姿所布置的?
    陈德发到此才知道,他实在太小看了这位嫂嫂,自己所布下的一切,竟然是栽倒在她的手上,而且是无声无息地栽倒在这个女人的手上。
    这时,外面传来了警车响号的声音。
    陈德发听了,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喜者是那两个杀手不敢再放肆,惧者是自己如此田地,怎能向警方解释,而且宅内有很多秘密,一时之间,暴露在警方之下,这叫他如何可以安心?
    陈坚与蔡健二人在下午已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叫他们随时准备出动去拘捕有关“港湾之虎”嫌疑犯。
    打电话来的人,非常神秘,只说了两句话,便把电话挂断了,他们想尽办法截查,也无法找到电话的来源。
    两人立即召开紧急会议,他们本着宁可误听消息也不放过这大有可能拘捕重要人犯的举报电话,部署了整个重案组的人手,准备随时出发。
    果然,到了天刚黑之后,又来了一个电话。
    这电话也是非常非常的简单,只说了一个地址。
    蔡健一听到那个地址,立时有了反应,因为他知道那是陈德光的胞弟陈德发的住宅。
    于是,他立即总动员,开往所报的地址。
    当他们上路的时候,并没有开动任何警号,因为他们并不肯定那是否是事实,可是,当他们接近大宅,听见了砰砰的枪声,他们都知道,这资料并非虚报。
    蔡健立时用无线电话吩咐众人,立刻穿上避弹衣,并且依照计划,分作四队,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包抄整间半山区的大宅。
    当他们把大宅包围之后,宅内仍然是枪声响个不停,陈坚与蔡健商量了一下之后,立即用扩音器向大宅之内大声呼叫:“屋内的人听着,你们立刻放下枪,出来投降,否则……”
    话未说完,一连串的子弹正向他们这边飞来,吓得他连话也没说完。
    陈坚气道:“这批人实在太放肆了,开火!”
    一排神枪手向着大宅开火,一时之间,整个山岗变成了战场一般。
    这时,大宅之内,两个杀手匍匐在三楼一个露台之上,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警方的包围。
    他们并不担心,因为他们已完成了任务,屋内的人,已被他们杀得七零八落。
    陈德发亦危在旦夕。
    他们都记得包雅姿说过,当警方包围了大宅之后,她便会出现,只要她出现,她自然会有办法令他们安全地撤退,回到外地。
    两个杀手等待着。
    在陈坚与蔡健二人正束手无策的时候,一辆汽车自大路驶向这住宅。
    起初,他们以为是大宅中的人回来,早已有警员上前阻止。
    可是车内的一个女人,坚持要见蔡健警司。
    蔡健立即来到,只见那女人十分面善。
    “我是包雅姿——是陈德光的女人。”
    蔡健对陈德光的资料非常熟悉,一听到她这话,立时便问道:“你是包雅姿?”
    “是的,这大宅内的主人,是我的小叔子陈德发。”
    “你来探他?”
    “不,我并不准备在这里探他,而是希望在下环探他。”包雅姿冷冷地道。
    “下环!”
    “当然,他布局杀了他的哥哥,也就是杀了我的丈夫,然后把我丈夫辛辛苦苦打来的地盘,轻易便接手了,因此……”
    “你是打电话来的人?”
    “正是。”
    “为什么你会……”
    “因为我不能忍受杀夫之仇,也不希望再过这种黑社会的日子。”
    “你知道屋内的情形?”
    “知道,陈德发处事虽然狠毒,但毕竟他仍未具备独当一面的本领,因此迟早也会发生内哄,我知道他今晚开会,他的手下并不服他,因此大有可能会开火。”
    蔡健道:“我不想知道详情,我只想解决目前的情形,我们不能任他们在这法治的社会之下,对我们执法人员视若无睹。”
    “他有两个忠心的手下,这两个手下,惯于使用冲锋枪,而且心狠手辣,他们会保护着陈德发出来,他们都认得我,只要我叫他们放下武器出来,他们也许会听话放下武器。”
    “你叫我让他们离去?”陈坚道。
    “我不知道,警方如何处理这些不法之徒,我没有意见,我只是告诉你们,这两个保护陈德发出来的人,极度危险。”
    蔡健与陈坚商量了一会。
    蔡健道:“你可以怎样帮助我们?”
    “我可以向屋内的人呼吁,为了救发哥出来,保证他们人身安全。”
    “我们并不能保证。”
    “我并没有叫你们保证,只是我口头保证,当他们出来,你们想怎样对他们,这是你们的事,不过,我再一次提醒你们,他们有冲锋枪,而且极度危险。”
    “好的,你等一下。”
    陈坚与蔡健二人,用对讲机吩咐了手下,并且用非常严峻的语气吩咐那些神枪手:“那两个保护陈德发出来的人,极度危险,若他们稍有异动,格杀勿论。”
    包雅姿听了,心中暗笑。
    当他们一切都准备好了,蔡健便对包雅姿道:“请你向他们呼吁一下。”
    包雅姿拿起了扩音器。
    在三楼露台上的两个杀手,居高临下,看得非常清楚,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不过,他们早已有了计划,包雅姿是有足够的力量,说服警方,让他们离开这地方,然后乘“大飞”离开。
    两人先慢慢地站了起来,双手高高举起,但手上仍持有冲锋枪。
    包雅姿道:“你们看,他们有意投降了。”
    “探射灯!”
    工作人员已依照蔡健警司的吩咐,开了探射灯。
    灯光一亮,两个杀手惊叫起来,他们双手晃动,本是示意下面不要用探射灯射向他们,但他们手上仍有枪,双手一动,便好像要开枪似的。
    神枪手已不用吩咐,一人开枪,其他人也同时响应,一时之间,几十颗子弹射向二人。
    两人反应也快,一连开了多枪,可是,他们并不是瞄准警方,而是射向天空。
    极有经验的陈坚与蔡健,知道他们二人都中枪了,立刻吩咐手下道:“攻进去!”
    警方人员从四面八方攻入大宅。
    包雅姿返回她的车内,她感到无比的舒畅,因为几个月来的部署已接近了成功,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半年之后,包雅姿成了陈德光的正式继承人,包括他的财产以及地区势力,她已成了“港湾雌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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