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宇琼楼记
引子
当天空呈现赤红,
狂雷乱舞, 暴雨如骤,
妖星划过天际之时,
沐血的凌月剑在红月下打开了冥界之门……
“浩……不要继续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你不要管……”充满血性,带有杀气的声音,但显然在极力克制。
“浩,你为了她杀了多少人?你醒醒吧,停止杀戮。斯人已逝,她活不转了……”带着颤音,却丝毫不让。
“你走开……”浩的声音提高了很多。
“她走了,灵儿还在,你为了他,停止吧……”近乎哀求。
“不要逼我……”他停了一下,似乎已有些动摇,但转而声音更加坚定。
一个霹雳,照亮了两人及那一片狼藉的景象。
那青年身上沾满鲜血,在狂风中的他仿佛嗜血的魔鬼,斗篷随风飞舞,暴雨使他全身湿透,却掩饰不住他身上的英气。手上的那把凌月圣剑更见光彩,长剑指地,虽然狂雷、暴雨之声大作,但仍掩饰不住剑尖上鲜血落地的声音,嗒,嗒,那声音清脆,却让人胆颤……脸上浮现的,竟是一丝快意。地上,血水与雨水交杂,红蒙蒙的一片,尸首到处都是,甚是凄惨。一个老者,头戴斗笠,身披着蓑衣,在稍远处,静静的望着他,两人一动不动,仿佛两尊石像,对峙着。
“浩,我没逼你,我只想告诉你,灵儿没有妈妈了,但至少,你要让他有个爸爸,你这一去,什么时候回来,还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那老者的声音不在颤抖,颇有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之感。
“他有你就足够了,况且,他还有琼楼……”他不礼貌的打断,冷淡的声音中竟带着一丝爱怜,但没有一丝后悔。
“你竟然还记得琼楼……”老者摇着头,轻轻一叹,“我算什么?我只是你的一个侍从罢了,你竟然说灵儿有我就足够了……你,你不配当他的父亲……”他显然下了很大的决心。
“你的激将法对我没用,你不用再说了。我没法救她,至少要让他们殉她。”他声音冷得不能再冷,简直让人不寒而栗。“照顾好灵儿,不要告诉他我干什么去了……如果你愿意,说我死了也随你……”
“浩,你!”那老者似乎有点不信,。
“行了,你走吧,我也要走了。”声音甚是决绝,提起长剑,还剑入鞘,头也不回的,转身儿去。
“浩!你为了她,连琼楼都不要了?!她值得么!”
“你警告你不要说她!她,比世上一切都重要!你别逼我!”他停住了,却没有回头,声音都盖过了隆隆的雷声。
“好,好,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不论你成不成功。琼楼……琼楼就当你死了。”出奇的平静。
又一个霹雳,天地为之一振。
他没说话,抬起头,仿佛在感受暴雨的洗礼,然后,毅然而去……
“浩……”老者音语模糊,泪眼磅礴:“浩,要不是为了琼楼和水灵儿,我一定会和你一起去……”
一个少年,在更远处,看着那一幕。“一家一百二十余口……”他冷笑一声,显出与年龄不符的阴冷,“琼楼这回要引公愤了,哼,武林神话?这个名头恐怕要让人了……”
一个月后,江湖被两大爆炸性消息搅得沸沸扬扬,一个不用说,是孙家一家一百二十余口灭门大案,另一个,便是琼楼楼主,浩失踪的消息,但很少有人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所以,琼楼并没有像那个少年预料的那样,引起公愤。但是,毕竟是做贼心虚吧,琼楼在这个月中,并没有在江湖走动,所以,就有人传播琼楼楼主已经死了的消息,琼楼虽竭力辟谣,但暗中推举新任楼主的消息却也不胫而走。
浩在江湖上的地位很高,不仅是琼楼楼主,而且还是武林盟主。这次失踪对江湖上的震动也就可想而知了。一时间,各派之间纷争如风起云涌,陷入一发而不可收拾之境。而这也就给了小人可乘之机,原来浩的手下傅名,不顾众人反对,也不顾原来浩早定下的继承人,篡位接任了琼楼楼主之位,妄求一统江湖。谁知,事与愿违,在他接任的第二天,孙家的大案在傅名身上重演,一家五十七个人,没有一个生还……
“咦?黄叔,你看!”几个琼楼的卫兵在一片狼藉的傅家之中左右翻看收拾东西,旁边三三两两的围着一群人。突然一个卫兵惊叫一声,一把抓住了身旁的一个老者,看样子,就是那天雨夜的老者。他正在仔细查看每一具尸首,脸露迷茫之色。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他又回来了!
“怎么了,大惊小……”老者听到那卫兵的惊叫,颇不耐烦。但顺着那个卫兵所指望去,竟也怔住了。那洒着鲜血的墙上,龙飞凤舞似的有几个用血写成的大字,‘给他应得的’……
“黄叔,这什么意思呀?看样子,还是楼主的字呢!”那卫兵看得摸不着头脑。
“……听着,不许把你们看到的泄露出去,否则,小心你们的狗命!你们回先去吧!把人群也哄哄。”‘黄叔’呆看了那几个大字一会儿,突然蹦出一句,把那个士兵吓了一跳。
“是,是。”他连忙回答,跑了出去。
那个黄叔,是浩的一个仆人,跟了他十几年了,叫黄颀。原本欣喜的他,在看到字以后,否定了自己原来的猜测,感到一丝失落。这一家将近六十人并不是浩杀的,浩的功夫没有这人厉害:光从尸首来看,全是一剑毙命,而伤口上有一丝烧焦的印记仿佛是气漏了出来,这是无论浩,还是凌月剑都不能做到的,但是,放眼江湖,可以和浩比肩的都没有几人,更何况还要高出他呢?字也不是浩的字,虽然竭力模仿,但是也只是形似而已。他杀人到底是好意,还是栽赃呢?这也是扬黄颀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
一阵熙攘后人群被驱散了,卫兵也回去了。诺大的院子只剩下黄颀一个所谓的活人,死寂。一阵风出过,身上的斗篷微微起荡,黄颀不禁一个寒颤,竟然感到一阵惶恐,左右张望,遍地尸首,无比凄凉。其中,最明显的,傅名靠墙坐着,剑拄着地,头深深的低着,仿佛在自责,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默默的四溢。不禁心中升起一丝感慨,一个昨日还威风凛凛地说自己是武林盟主的人,今日竟是成了那个埋首枯坐的尸体,长叹一声,坐倒在地,陷入深深的沉思中。很快的,他与背景容为一体,已经分不出他是否还活着了。
“哼!”靠门的地方突然传出一声轻蔑的声音,听得出来,那人年纪不大。
“滚开,不是说让你们走么?”黄颀连头都不抬。
“哼!”又是一声,更显轻蔑,还带有一丝幸灾乐祸。
黄颀有些忍不住了,猛然抬头,不禁怔住了。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倚着门,双手交叉的放在胸前,看着外面,身着一席黑衣,镶着白边。黑色的斗篷被压抑着,没有被风吹起,只是低低的舞着,颇有玉树临风之势。太阳转过来了,有些耀眼。黄颀眯着眼,盯着那个少年,好一会儿,才确定不认识。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毕竟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镇定下来了,首先发问,平静的有些令人讶异。其实,当他第一眼看到那个少年时,便已经知道这人不好惹了,不过是强自镇定了。
那少年这回连哼都没哼,只是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全是轻蔑与挑逗。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睛里清清楚楚地说着一句话“你不配!”没有一丝表情。形成了一个老头与一个少年对峙的局面,然而明显的,少年占据了绝对主动。
黄颀沉默了,他猜不透着个少年是什么来头,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
那个少年却在他沉思时开口了,仿佛像在欣赏自己的猎物最后的挣扎。“我好象记得,好象在那个雨夜,你好象不是这样呀。”三个好象,想一把大锤,重重的砸在了黄颀的心上。“现在,浩还好吧?反正至少我还没杀他,看样子,他这个对手挺有意思的。”说完竟轻轻一笑,好象充满期待,不过在那种地方,这一笑,足以使人毛骨悚然。
黄颀彻底傻了,他望着少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满腹的疑问,已经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况且,就算知道该问哪一样,也不知该如何出口了。
“你不用问我怎么知道,实话告诉你,你们的功夫太差,就算我站在你们旁边,你们也许也会以为我死了。哎,也真难为我,从去年开始就跟踪你们,等了那么久,就是想看看琼楼楼主还想干什么,没想到,是这个结局。哦,不,还没到结局,现在还有一些早。我还没打算下手,今天,不过是练练剑罢了……”那少年,轻轻的吐出这几句,没有一丝冷意,但不知怎的,黄颀已经几乎无法反应了。停顿了半天,才迸出一句。
“傅名,是你杀的?”带着一丝不信与惊奇,还有那竭力克制的恐惧。
“怎么了,不行呀?”那少年忽然调皮的笑了一下,乍显出了一些和同龄人一样情态,让黄颀一下子又呆住了。
“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黄颀显然费了很大劲才吐出这一句。
“不可思议?哼,也对,狗眼看人低么。”只一瞬,又恢复了冷傲的神态。
“你到底要干什么?”
“问我?你也配!”他犹豫了一下,嘴角往上翘了翘,“唉,算了,告诉你吧。只是看着浩不顺眼罢了,何况,就他也不配当琼楼楼主,换个人,琼楼也许还有条活路。但是,那小子,”那少年右手指了一下傅名,“他更不配。反正好久都没动手了,练练剑也不错。哦,对了,今天我杀的人够多了,你么,就算了。咳,反正你也不值我动手,快滚吧。还有,你要能碰见浩的话,告诉他小心点。”说完,转头看着外面,眉头皱了起来,好象颇不耐烦。
黄颀沉默一会,盯着那少年左看右看,仿佛在研究他有多大道行,也仿佛在研究,从何处下手才能一击制胜,因为他很清楚一击不中的后果,下意识的摸了摸背后的长剑。他努力拖延着时间:“你要是敢去碰浩,我拚了这条老命,也要拦着你!”他的思维飞速旋转着,那少年的理由明显的太儿戏了,一定有更大的阴谋,但他实在不知道那个阴谋是什么,他需要时间思考,但是他又不能把敌人推给浩。而且,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还和自己单独说了这些话呢,原本就有些迷茫的黄颀现在更加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这一去,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的。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套出他的目的,以及他到底是谁。其实按理说,有如此武功的人在江湖上并不多,黄颀应该知晓才对,可偏偏这个少年像突然出现在江湖上一样,充满了神秘感。黄颀原本的恐惧感,变成了深深的惊惧……
这回轮到那少年沈默了,他微微转头瞟着黄颀。好半天:“你别逼我。我是今天心情不错,才说了那么多的。快滚,否则后果自负!”明显的在强忍怒气。
黄颀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个少年的目的并不单纯。他不能走,不论为了浩,还是为了琼楼他都不能走。他要把那少年的目的套出来。当然,他也很清楚,也许,自己永远也没有办法得到答案,或者说,永远没有办法把答案送出去……
“既然傅名是你杀的,那‘给他应得的’是什么意思?”黄颀在想办法拖延时间,故作关注的问那个少年。口气显得很轻松。
“那个字不是我写的,我没有心情干善后的事。我还奇怪呢,仿佛有人想栽赃给浩,不过这种方法实在是太笨了,哼,画虎不成反类犬!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哦,对了,嘿嘿,我记得让你滚了,还说了两遍。真想不出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黄颀一开始听着,觉得未免有点太不可思议,那字不是他写的,会是谁呢?后来,听着听着,就觉出那平淡的语调中突出的杀气,极大的压迫感使他喘不过气来。他意识到,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黄颀极轻地从背后抽出长剑,努力使自己平静,开始暗骂那帮卫兵没用,自己那么半天没回去也不来找找。他注视着那少年的一举一动,不能确定那少年是不是看见了。
那少年望着外面,手已经放下来了,自然下垂着,仿佛抓着什么东西。“我本身想饶你一命的,看你年纪这么大了,我还真不忍下手。”但口气中,没有一丝不忍之意。“其实,那你作要挟,也应该能逼出浩。不过那就不好玩了……瞧我这如意算盘打的,还想让你去报讯,看样子是不行了。你既然不去,我就没办法留你了。水灵儿也挺惨的是吧,妈妈不在了,老爸玩失踪,你这个代理爷爷又要死在我手上,算了,我就费点心,照顾他一下得了。其实,灵儿长的也蛮可人的……”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并不理黄颀。
“你、你要敢碰灵儿,我……”黄颀怒急,张嘴便喊,但是,他再也没有办法把那句话喊完了,仿佛声音被突然截住了。他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一幕,那少年垂着的手上,爆显出亮光,一柄像是烟雾的长剑赫然出现在他面前,还来不及反应,长剑已然入体,又谑的一下不见了,灼热的气息灌入自己体内。那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在他身前转了一圈,又回到门边,在夕阳的照射下,散发出血红的颜色。“我不会留着不听我的话或者对我没有用的人的命,不幸的是,可惜呀,你两样占全了。哦,对了,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索性让你死得明白一点,在下不才玉树。”玉树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笑,笑得让黄颀发冷,或者说,他已经冷得不能再冷了。
“嗯,还有,你是第一个看清楚我的幻剑的人,恭喜了。黄泉寂寞,不过有姓傅的做伴,是不是会好的多?”说完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恢复了冷漠,“你可以再等等,浩随后就去找你。”
黄颀想说什么,嘴唇很微弱的动了动,最终也没发出一点声息,脸上的表情有点扭曲,怀着愤恨与无奈,在痛苦中去了。玉树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点走到尽头,没有一点表情,“功夫还算凑合,还能熬这么久……”一抖斗篷,窜入黑暗,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了。‘长夜慢慢,走好不送……’
三天后的午夜,浩独自一人坐在江边,把玩着那把凌月圣剑。河岸很远的码头上,泊着一大片乌篷船,每个船头都挂着风灯,夜风扫过,隐隐的风声飒飒,河水拍打着船舷,落下阵阵碎浪。老天仿佛预见了什么似的,今天没有月亮,但星星格外明亮。他穿著一件素色袍子,斗篷也没穿,显得很贫寒,望着星星出神。但不知怎的,那种神韵,却又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天底下的富家公子,没有一个能比过他的。
他实在不清楚下一步该去那里。所有他要找的人好象凭空消失了一样,每当他一定目标,找上门时总是不见一个人影。琼楼的消息他已经听说了,虽然有些惊诧,但仍是没有回去,对于黄颀的死,他也是充满疑惑。黄颀的武功虽不算极高之界,但也算一流了。要是自己要杀他,恐怕也不是一剑的事,除非偷袭。可听情况,那一剑是当胸透入,而且黄颀当时手上已经握着长剑,显是准备充裕,那人武功之高,恐怕只可用不可思议来形容了。
浩有些矛盾,他不清楚是不是该回琼楼。黄颀死了,他实在是放心不下灵儿,可是自己的目的还没有实现,如何可以回去。况且,回去了,江湖上的人会怎么说?琼楼楼主兼武林盟主没事玩失踪,一天心血来潮又回去了?不让他们笑死才怪。可是,不回去又怎么办呢?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呀。
忽然,他停住了,转过了头扫视着身旁的事物。除了近处几丛杂草,远处的一棵大树没有别的事物。“出来!”他迸出一句,声音不大,但显然动了内力,清晰的传出很远。没有回答,寂静。
“我不想出手,出来!”浩略停了一下,又道。还是没有响应。
“阁下即不愿出来相见,为何还要跟踪我数日之久?”风大了一些,杂草在不停的摇摆,树叶也在不停晃动。
“哈哈,琼楼楼主果然不凡,不过,不是跟踪你数日之久,而是数月!”远处的树上倏忽出来一声朗笑,随即,只见一人如一只大鸟般飞扑而至,在近处是一个轻巧转身落在了浩的面前。
浩凝神向他望去,只一个少年静静的望着他,嘴角上还带着一丝笑意。略一定神,一抱拳算是行礼。“不愧是大家风范,比那个黄颀就稳重多了。”玉树还了一礼,心中暗赞。
“玉树,果然是你。”浩也同样平静的望着他,淡淡的道。
玉树一惊,旋即镇定下来:“浩,久仰了。”
“英雄出少年,果真不假。看来,你功夫还在鄙人之上了,自愧不如啊。”浩仍旧平平淡淡。虽然在爱妻死后他性情大变,但从毕竟十几岁出道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江湖经验是极为丰富的,如此突如其来的见面,当然对他来说就不算什么了。玉树原想借此消消浩的锐气,没想竟把自己下了一跳。自己显身没有几天,浩竟能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有些怯了。
“不敢,原来只是在远处看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自愧不如的应该是我呀。”玉树自己都没有想到,竟会和浩客套上了。也许,浩就是这么一个人吧,让人一见都会不知说什么好的人。
“哦?既然阁下跟踪我这么久,还令我没有发现,自然是厉害的紧的人物了,客气什么?”浩仍是不紧不慢,但显然,已经到了摊派的时候。
此时,玉树也觉得,多说下去有些不妥了。略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认。浩仔细观察着玉树,虽不过十五六的年纪,点一举一动已尽是名家风范,人如其名,玉树临风,虽看不清楚具体的样子,但不自觉的流露出的超凡气质,亦是让人折服,心中不禁暗赞此人前途不可限量。
“楼主……”玉树还没说下去,已被浩懒散的语音打断。“不用那么客气,你我尽知今日形势,直说就是。”无形的压力,玉树此时已知原来太小看了这位琼楼楼主了。
“好,浩,我也就直说了,在下这次来,就是来取你性命的。”玉树恢复了原来的表情,虽然声音有点不自信,但是杀气也已经渗了出来。
“黄颀和傅名真的是你杀的?。”浩转过了头,望着滔滔的江水,带着惆怅的语气,缓缓的道。
“除了我,还能有谁?”玉树审视着这位久仰大名的琼楼楼主,没了往日发号天下的威严,没了往日的神采奕奕,或许,用憔悴来形容最合适不过了。
浩饶有兴致的看着玉树,没有想到他说的这么直接:“哦,是么,那你凭什么呢?”
玉树很认真的盯着浩,几乎是一字一顿:“就凭我手上的这把剑!”说完,手上又一次爆出耀眼的强光,冲着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而来。浩没有动,好象盯着那把剑出神“如此年纪竟能化出幻剑,还真不可小确了……”
玉树见他不躲,正中下怀,把内力集中在自己的幻剑上,准备孤注一掷,一剑定胜负。谁知,就当那把幻剑将触未触时,浩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像风筝一样向后飘去。玉树一剑刺空不禁一怔,紧接着改变了策略,一点地向鹰一样扑了过去。浩一点头,仿佛在夸奖玉树,玉树被激怒了,还没有什么人敢轻视于他,眼中的那一点不自信,被愤怒代替了。幻剑一挥,带着灼热的气息直奔浩而去。
浩也像意识到什么,在空中一个转身,漂亮的拔出了手上的凌月剑,往身后挥去。双剑一触,两人具各大震。同时落到地上,一个不稳,浩竟然险些跌倒;玉树一落地,也是往后急退,最终,两人已相距五丈以上。这第一回合的较量,虽说玉树占据了主动,但从结果来看,浩显然技高一筹。
浩眼中的那种懒懒散散的影子,倏忽不见了,看了凌月剑一下,又有些惊异的转头向玉树看去。玉树也仿佛大为震惊,呆呆的看着浩。半天,玉树才纳呐自语:“厉害,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浩的目光在凌月剑和玉树上游动,他惊异于玉树的武功之高、应变之快,他不得不承认,要不是仗着自己的经验丰富,也许早已丧身于剑下。玉树也是同样的惊异。两人都是小看了对手,或者说,刚才试探的结果都出乎了两人的意料。两人都知道,真正的比试还没有开始,或者说,真正的杀戮还没有开始……
东方已经泛白,黑夜已经慢慢退去,两人已经到了忘我的境界,对一切外界事物已没有了感觉。全神戒备,等待机会,两人一动不动,他们知道,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可以给自己造成破绽,可以给敌人给予自己致命一击的机会。大地陷入了天明前的宁静。
玉树毕竟年少,僵持了许久,决定先下手为强。慢慢的抬起了握着幻剑的右手,左手捏了个剑决。浩凝视着玉树,他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出他锐利的眼睛。他知道,再不出击,自己又会处于被动,一咬牙,提起凌月剑,携着劲风,攻向玉树的破绽。
玉树吃了一惊,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当知道躲避时,凌月剑已经刺到胸前。“毕竟是因他经验不足,惭愧呀。”浩不禁暗自一叹。玉树见剑已然及体,鲜血不断涌出,而那柄长剑却不再往下刺了。他慌乱已经不见了,仿佛一下成熟了许多,他头看了一眼浩,泛起一声冷笑。“你不杀我,是你这辈子做得最傻的一个决定……不要怨我,要怨,救怨你自己吧……”浩仿佛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凑近了一些。
此时,老天明白什么似的,一瞬间,第一缕阳光射了过来。浩自然的眨了一下眼,玉树背对着太阳,正趁此机会,向后窜出,紧接着,一跃而起,再次扑了过来,他握紧幻剑,顺手便刺,没有一点犹豫:“浩,天要绝你,不是我的错……”
浩不可思议的睁开了眼,他没有想到,玉树竟然用此手段。嘴角发起一丝苦涩的自嘲似的笑,“我没有想到,我纵横江湖一辈子,竟栽在一个后生的手上。哼,人死如灯灭,我,我作了一辈子的梦,也许,终于灭了,终于……”喉咙里涌起了血腥味,被浩强压了下去。“玉树,说实话,我功夫不如你。不过,我死在你手上,我并不服,要不是我的一念之仁,你已经成了我的刀下鬼了。”
“浩,就是因为你的一念之仁,你才有今天。”玉树的剑,已经消失了,他盯着浩,缓缓地说。
“是呀,要不是因为我的一念之仁,她,她也不会死……”浩低下了头,像是在忏悔什么,猛然间犹抬起长剑。架在了玉树的脖子上,“玉树,我现在杀你,还是易如反掌,不过,我不想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如此走下去,必定会误入歧途,我劝你走一下回头路,否则,你的命,总有人会去取……”浩一字一顿,玉树已经有点傻了。脖子上凉凉的,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恐惧。
“我还想请你帮一个忙,”浩的口气一转,“照顾灵儿……”玉树脸上的肌肉触动了一下,强烈的自尊心占据整个心。“哼,要杀就杀!”
浩剧烈的颤动着,目光紧逼着玉树,忽然松弛下来:“我答应过你师傅,不杀你……”玉树怔住了,疑惑的道:“我师傅?我哪有师傅?”
浩有点支持不住了,拿开凌月剑柱在了地上。天空已经大白,偶尔飞过一两只刚睡醒的小鸟,叽叽喳喳的,甚是凌乱。码头的灯已经息了,三三两两的水手出现在船上,玉树发现了时间紧迫,“你不要拖延时间了,没用的。”恢复了镇定的玉树,与刚才宛若两人。
“……我答应过你师傅不杀你,也是因为一念之仁……我不用、你照顾灵儿了,别伤害他、就行了……”浩说话已经开始断断续续,“你要敢伤害灵儿,我、我饶不了你……”玉树听见这番话,微一冷笑,“浩,你最大的弱点,就是把别人想象得太好了……”话没有说完,便停下了,他看到了浩眼里的奇妙的光芒,超乎了他的想象,“你要敢碰他……”不知为什么,玉树觉得他这不是要挟,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浩再也忍不住,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射而出,染红了他的长袍。太阳正冉冉升起,照在他身上,说不出的惨烈。
浩喘过一口气,略定了定神:“玉树,我想,你一定奇怪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是你师傅告诉我的。琼楼的事也是你师傅告诉我的,傅名家的字也是他写的……他说,他和你有一个赌,杀了我,就可以出师,建立自己的天下……还说,你要来找我,不要杀你……我同意了,交换条件就是让他照顾灵儿……后来,我俩言语不和,打了起来……我一个失手,就……这也是我的错,死在你手上,算我向他赔罪……”说完,剧烈的咳嗽起来。
玉树听的一头雾水:“我那有师傅呀?你在说什么呀?”浩震住了,他全明白了,一个骗局,一个天大的骗局,可惜,他不能告诉水灵儿了,不能告诉任何人了。他脸色惨白的可怕。“一念之仁,一念之仁……”说完,抬起凌月剑,用尽全身力气把它插入土里。看着玉树,有抬头望着上天,仿佛在最后一次欣赏这世上的美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眼睛,“宁死不辱……”低低的嘀咕着。向江边摇摇晃晃的走去……
玉树冷冷得看着,一个摇晃的身影的剪影……那边的水手们意识到什么,全都向这边看来。“我来找你了…我们还有缘分么……我们来世…一定…永不后悔……”浩淡淡的笑着,跳入了江中……
玉树看着浩,一个武林神话就此损灭,不禁有点惆怅,旋即转头看着那地上的凌月剑。银色的长剑,闪着一种摄人的光芒,这,是琼楼的圣剑,只有楼主才有权力指派继承者。现在,这柄剑插在地上,虽然浩没有说,但可想,他一定是让带给水灵儿。
玉树权衡了一下,“灵儿的资质还不错,要是能为我所用也是不错的。”他轻声的自言自语,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挥了一下斗篷,卷起凌月剑。“嗯,着把剑还真不错,竟可以和我的幻剑相抗……”他低下头看了一眼伤势,封住了穴道。转身如闪电般,倏忽的远去了……“帮个忙,不会死人吧?呵,浩还真厉害,内息有点乱,真是,难道还要将养几日么?”
……
清晨,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孩手拿一柄长剑正在晨练,有模有样的舞着,显得有点滑稽。不过仔细一看,还真不禁有点佩服他,虽说力气小了点,但剑法一丝不错。外墙上,玉树很有兴致的看着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凌月剑。
只见他一会儿如蛟龙过江,剑峰如电;一会儿如猛龙过岗,剑光闪闪,呼啸生风;左右腾挪,寒锋如箭;上下翻飞,如乱云飞渡;最后,一个旱地拔葱,跃起六尺高,落了下来,稳稳站住。正欲收势,身后突然显出一个人影……
那小孩想都没想,伴着一声娇喝,抬剑后刺:“我不是说了么?我练剑的时候不许过来!”玉树向后一让,顺势夹住了长剑。“灵儿,你父亲就这么教你待客么?”水灵儿一惊,转头一看,并不认识,忙撒手挥拳打了过去,“待客有待客之道,你这种君子不敢以客道相待!”玉树听了不禁一笑,他这点功夫,玉树还不放在心上“人小鬼大。”他低声嘀咕一句,相左微偏,把长剑扔了出去,用腾出的手又抓住了灵儿的胳膊。“唉,小弟弟,你父亲叫我来,给你一样东西。你别急么,怎么,请进屋我喝杯茶都不行么?”灵儿看着玉树,一点也不慌乱,想了一下,微一点头作了个请的姿势,便率先进屋了。玉树也就跟了进去。
灵儿亲自沏了壶茶,端了过去,让玉树在客位坐下,自己在主位也坐了下来,看样子,坐在上面都够不着地。倒了两杯茶,先喝了一口,另一碗推给了玉树。
玉树忍俊不禁,如此小孩竟也懂得江湖规矩,竟怕我疑心茶里有毒,嘿嘿,其实就算有毒,又能怎么样?端茶一泯,开始说话了。“水灵儿,这把剑你认得吧,你父亲托我带给你。”灵儿接过剑:“这是凌月剑啊……我父亲怎么了?”灵儿握着剑,目光逼视着玉树。
“有其父必有其子,眼神都一模一样的……还真不好措词……”玉树暗道。
“是这样的,你父亲去找他的一个朋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让我把剑带给你,让你好好练剑……”玉树在那种目光逼视下,努力的斟酌词句。
“你不是琼楼的人吧。”灵儿一笑,掩饰住了自己眼中的悲伤。
“是,我不是,我只是浩的朋友……”玉树不屑的答道。
“我父亲曾说过,除非他死了,这把凌月剑是不会离身的……”灵儿不看玉树,尽量使自己的语调平静。
玉树没有想到会这样:“是么,我不知道……嗯,我的事已经办完了,该走了。”说完,端茶又是一泯。灵儿见他如此,也不便强留。也是端茶一泯:“恕不远送……”竟又抬手一楫。
玉树险些喷了出来,强忍着,也不还礼:“告辞。”说完,再次飞上墙头,远去了。“呵呵,着孩子,有前途……不收他,誓不为人……”
水灵儿手抚着凌月剑:“父亲,我会为你报仇……”看着玉树远去的方向,稚嫩的竟脸上现出一丝杀气……
带着浩及无数人的鲜血的凌月剑,在此时的寂静中更显风致了……
(引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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