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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杯
烈阳当空，热浪逼人。七月的下午，总是让人有说不出的闷热。没风的原野，处处透着置身火炉的滋味。
茶舍，绣着“升平”两字的旗子在茶社前无力地垂了下来。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昏昏欲睡。
这种天气里喝杯清茶总能让人感到片刻的清凉。
乔平就坐在茶舍靠边的一张桌子上，手里捧着一杯刚砌的清茶。粗瓷制的茶杯，微微发绿的茶水上，漂着几片茶叶，飘着淡淡幽香。即使劣质，但是对于如今唇干舌燥的乔平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遗憾的是，他不敢喝，也不敢跟天地一起昏昏欲睡，降低警惕。
得罪了武动堂的人，总要比平常小心。
乔平捧着茶杯，凝视着手中的粗瓷杯。淡淡的茶香传来一次又一次的诱惑，他咽了口唾沫，还是不敢冒着露出破绽的危险喝这杯茶。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喝茶，他们可就有机可乘了。
他没动，他们也只好不动。
敌不动我不动的道理，似乎已是妇孺皆知。
乔平身旁的几张桌子旁，坐着四个跟乔平一样手捧茶杯发呆的男子。个个身材矫健，眼冒精光，尽是江湖豪客。
他们是来杀乔平的，乔平知道。
他们是武动堂沈老堂主座下威名极盛的四大高手，乔平也知道。
能把四大高手都惊动了，这十年来，似乎还只有乔平一人。
能在四大高手围攻下活命的人，这十年来，似乎还没有。
冷汗在流，在乔平的全身流淌着。这样的僵局，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他的生命，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等待死亡，比立刻让他死更让乔平感到恐惧，这是一种无形的不可预测的恐惧。
面前的一杯清茶，还是那样的绿，那样的清澈，那样的让乔平无法把持自我。
乔平的思想在斗争。喝与不喝，在乔平心中已成为世上最难抉择的事。
面对清茶传来的难以抗拒的诱惑，乔平心中的天枰在偏移。
既然要死，做快活鬼总比渴死鬼要强。
既然要死，早死总比等死干脆、直接。
乔平举起了茶杯，他终于还是忍受不住了，他要喝下面前这杯清茶！
他动了，他们当然也要动。
坐在乔平东首的雷山迅速地从腰间抽出赖以成名的外门兵刃雷公椎，肥重巨大的身子跃上身前的桌子。雷山看似笨重却是假象。只见雷山脚尖一点间，已跃向乔平，雷公椎也已横劈往乔平腰间！
雷山一动，其余三大高手自然也不能闲着。沈老堂主“杀无赦”的命令既然已经下了，身为手下的四大高手自然不能放松，一出手就是杀着！
乔平身子一侧，让过雷山一椎。站在乔平西首的郭林一把火云炼狱刀却已排山倒海般当头砍至。
乔平立刻站起来，捞起刚才坐着的木凳应了上起，然后一个懒驴打滚，滚出数步之外。
“咔嚓”一声，那张木凳早被郭林砍成两半。乔平跪稳身子，眼光只来得及扫一眼正在拨开眼前木碎的郭林，左右两阵破风声便急速传来。左云峥、右水钧已左右夹攻过来！乔平急忙换了一口气，脚尖在地上一蹬，身子借力向后一跃，恰恰避过云峥、水钧的攻势。
“砰！”云峥与水钧手中两种兵刃撞在一起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
仅仅数秒，乔平已与四大高手中的每人都过了一招，而且都巧妙地躲过的四大高手的攻势。
四大高手铁青着脸，阴沉地瞪着乔平。能巧妙躲过四大高手联手的猛攻的人不是没有，可是在四大高手眼中，能做到这种事的人绝不应是乔平，更不会是缺水中的乔平。
可是乔平毕竟做到了。而且手中的杯，依然好好地握在乔平手中。杯中的茶，依然好好地在茶杯中荡漾在瓷杯中。
淡淡的茶香还是阵阵从杯中飘出，飘进乔平的鼻子中。乔平贪婪地盯着手中的茶杯，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四大高手在前，乔平始终不敢太放肆。
更何况自己刚才的放肆已经让自己在生死线中徘徊了一次。
刚经历过生死边缘的人，总会比较珍惜自己的生命。
看着乔平手中的茶杯，四大高手的脸微微发灰，显得更为阴沉了。四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看准机会就要出手，誓要立毙乔平以洗刚才失手耻辱！
虽然刚才只有几秒的交手，但似乎已震惊了整个茶舍的茶客。原来吵闹的茶舍，突然间变得无比死寂。茶客们的眼光从乔平扫向四大高手，又从四大高手渐渐移到那碎木凳之上。刚才似乎谁也没有看清乔平与四大高手交手的情况，可是结果却足以让茶客们个个胆战心惊。
四大高手眼神互相交流了一下，矮小消瘦的云铮突然大叫一声，挥舞着手中流云剑砍向乔平，有神无形的剑招便如流云白雾一般难以捉摸。
面对如此剑招，乔平决定先发制人！只见乔平向前一滚，左手握着杯子，右手捞起附近一张木凳便往流云剑上碰去。
只要流云剑碰到木凳，虚无缥缈的虚招自然便会变成破木碎石的实招。而这难以捉摸的剑法，自然迎刃而解。
乔平对这个应对方法很满意。
乔平甚至自信到闭上眼睛，因为他深信，照着这个进度不足三秒，流云剑与木凳就要碰在一起了！
一，
二，
三！
乔平期待已久的木凳碎裂发出的清脆的声音没有如期的出现。乔平猛地睁开双眼，只见云铮已退在几尺之外，退出了木凳的有效攻击范围。乔平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焦虑地用舌头舔了舔他干燥的双唇。
突然右边传来一声尖声细气地低呼，乔平急忙向左跃了一步，转身望去。只见水钧双手挥动着两支判官笔，一招“双龙抢珠”，两支判官笔已一点咽喉，一点眉心猛攻过来。
乔平一咬牙，用双唇夹着杯边，将茶杯吊在自己嘴前。乔平腾出两只手来，即时使动擒拿手法，身子面对水钧向左一侧一矮身，双手成爪扣向水钧握笔两手的手腕。
乔平一招去势凌厉，后发先至，不但破解了水钧“双龙抢珠”攻势，更立刻进行了有力反击。
哪料水钧也是向左一侧一矮身，依然是一招“双龙抢珠”，双笔疾点乔平左右太阳穴。
经过刚才一轮反击，乔平叼着茶杯的双唇已然支撑不住茶杯的重量，开始微微发麻，茶杯摇摇欲坠。乔平不敢恋战，只得急忙向后一跃，跳离水钧攻势。
正当乔平欲伸手取下双唇叼着的茶杯时，两边兵器破风声却又已飞速传来。这次换了由雷山、郭林进行左右夹击。
雷公椎、火云炼狱刀都是质地笨重的兵刃，雷山、郭林又是外家高手，这一下的夹击攻势，自然比云铮水钧更为凌厉凶猛。
茶杯被乔平叼在面前，嘴唇紧贴着茶杯杯沿。茶杯与乔平嘴鼻的距离几乎已近为零！微微发绿的清茶散发着一阵阵清香一阵阵诱惑，乔平只觉一阵心痒难耐，似乎再也忍不住要付上严重代价，喝下面前的清茶。
可是他还是做不到，对死亡的恐惧再次战胜了茶杯的诱惑。乔平急中生智，计上心头，突然一仰头，嘴唇一用劲。“噗”的一声，乔平已用双唇的力量，将茶杯平稳地喷上半空。
就在此时，右边郭林的火云炼狱刀已劈至乔平前胸。只见乔平左脚向右踏了一步，身子向右一侧，避过砍向前胸的一刀。双手旋即如鹰爪般直爪向郭林右腕。
郭林刀快，乔平身手更快！眼见自己手中刀已难沾乔平衣角，而乔平双手就要将自己右手手腕扭断，郭林急忙用左掌猛地劈向乔平后脑。
谁知乔平就在郭林发动左掌攻势的时候迅速变招，欺身闪进郭林双手胸腹之间，右肘猛地撞向郭林胸腹气门。
郭林痛苦地低呼了一声，接着整个身子便如断绳风筝直飞出去，撞在身后那张桌子上。桌上的茶壶茶杯，顿时被撞下桌子，跌个粉碎。
雷山的雷公椎就在这时从上至下直劈向乔平左肩，乔平急忙身子向右一侧，左脚飞起直踢向雷山前胸。
又是一声低呼，雷山的身子也飞了出去。接着便又是一阵桌子被撞倒茶壶茶杯跌碎的响声。
乔平抬头望了望平稳下坠的茶杯，急忙伸出掌心向上的左手，接住了下坠的茶杯。
茶还是那杯茶，丝毫没有耗损，依然散发着清香，依然散发着诱惑。
乔平还是好好的，一点损伤都没有。
而四大高手的脸，却更为铁青了。雷山、郭林在云铮、水钧的搀扶底下挣扎着站了起来，喘着粗气，四人都用仇恨的眼神瞪着乔平。
乔平也在喘气，长期的缺水使他的体力消耗的极快。他似乎已经觉得脚步浮虚，眼冒金星。
几秒内，没有人再有任何动静。
一阵沉默后，茶客群中只听得一声大叫：“要命的走啊！”，众茶客都飞奔离去。跑出茶舍后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浮现出一种劫后余生、逃离危险的兴奋表情。
茶客大多逃难般地跑了，茶舍老板却跪在地上，怜惜地望着被郭林劈碎的那张木凳，欲哭无泪地不住向乔平四大高手求饶。
“小……号，小……小本经营，那个，几位大爷高抬贵手，放过小号……”
茶舍老板颤抖的声音在回荡，而回答老板的却是一阵死寂沉默。
乔平依然是贪婪地看着手中的茶杯，四大高手依然是铁青着脸看着乔平。
茶舍老板看看乔平，又看看四大高手，不安地眨了眨眼睛，继续颤抖地试图说服面前的五个不速之客离开自己的茶舍：“大……大爷们，小号小……小本经……”
茶舍老板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乔平似乎看到几滴血在面前飞过。他皱着眉转过头，只见茶舍老板竟已身首异处！身子倒在血泊中，头颅却滚到几步之远。一把微微生锈的飞刀染着鲜血躺在茶舍老板头颅旁边。
好快的刀！
乔平迅速地扫了四大高手一眼，他们看来也是十分震惊。
乔平可以确定，连四大高手都没有发现是谁什么时候出的招。如果这一刀不是砍在茶舍老板身上而是砍在……
乔平不敢再想像下去，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避过，想象死亡总是让人感到不安……
笑声开始蔓延在茶舍上空，一种莫名其妙的压逼感也在同时蔓延着。乔平顺着笑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裤的猥琐男子正坐在茶舍最边的一张桌子旁，一边品尝淡茶一边望着乔平得意地大笑。
平凡人都不喜欢惹事，江湖上最喜欢惹事的，就是“猥琐刀神”程万田。当然，在他面前一般人都不敢叫他“猥琐刀神”而只敢称呼“快刀客”。
程万田依然在笑，那双隐蔽在杂草般的头发里的明亮的眼睛，依然盯在乔平身上，似乎乔平身上突然长出一束鲜艳夺目的鲜花。
“这老板很烦对不？”程万田终于停止了笑声，沙沉的声线用让人意想不到的兴奋语气说道：“别介意，市井小民总是这样。”说罢舒服地倚在桌上，像看着杂技团一样静静地看着乔平与四大高手，似乎在等他们耍猴戏。
四大高手的脸又铁青着。雷山冷冷道：“这件事跟你们西域天尊似乎没什么关系吧？”
“不不不，”程万田摇着头，突然睁大双眼盯着雷山，手舞足蹈地说道：“天尊大人要我帮武动堂捉乔平！可能是要用来利诱武动堂帮天尊在中原树立势力吧？你知道，沈老儿一向对其独生爱儿关怀备至。可是却死在乔平手中，我想沈老儿会不惜任何代价得到乔平的。”
程万田疯疯癫癫地说着，一下子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四大高手与乔平都是眉一扬心一惊，虽然知道了程万田的来意，却更难猜透他的心。性子火爆的郭林怒吼道：“要捉乔平，我们四个当可胜任，不必劳动你的大驾！”程万田随即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郭林当即气得满脸通红。
乔平眉一扬，嘴角向上一翘，得意地瞄了瞄郭林，在瞄了瞄程万田。无论如何，此时此刻程万田总不会向自己发难，在四大高手之外再树一敌。现在的程万田，其实就等于乔平的帮手一般。
向来稳重的云铮看了看乔平，再看了看程万田，当即在怀中抽出两枚金钱镖，扣在手中，只要乔平一有动静，立刻发镖！面对两个似乎已连成一线的敌人，总需要多加留神。
“西域天尊不在他的西域好好待着要来中原，哼！要威胁我们帮你们天尊，呸！你们还没着本事！”水钧尖声细气地冷冷说道。
云铮急忙扬手阻止水钧继续说下去，拱手道：“我们与天尊向来河水不犯井水，我们也不愿意与西域天尊有太多的瓜葛。这次就多谢天尊前来援助的好意了，可是武动堂四大高手虽然不肖，要擒乔平还不是办不到！”云峥急于使走程万田，免得一会儿要对付多一个敌人。
雷山笑着说：“我们不与你们西域蛮人计较，现在如果打起来你是占不了任何便宜的，倒让别人说我们以多欺少！滚回你的西域侍奉你的主子去吧！哈哈哈！”郭林、水钧附和地大笑。云峥不禁皱起眉头，一番苦心三个弟兄却一点不体谅，不禁皱眉跺脚干着急。
程万田突然用手一拍桌面，站了起来，笑道：“是你占便宜还是我占便宜，现在说还太早啦。哈哈，来来来，老子跟你们走几招！”
郭林一挥手中刀，叫道：“哼，既然你不知好歹，就不要怪我！哼！倒让我看看你‘猥琐刀神’有多神！能不能将我手中这把火云炼狱刀比下去！”
听到“猥琐刀神”四个字，程万田突然面色一沉，突然大吼大叫，从背后抽出一把铁刀，挥舞着砍向郭林！
云铮微一皱眉，扫了扫低头望着茶杯的乔平，对身边的雷山、水钧说：“咱们这次来主要是杀乔平，尽量不要节外生枝。雷山你去帮郭林吧，程万田可不是好惹的。水钧，我们缠住乔平，不要让他跑了！”三人相互一点头，雷山挥舞雷公椎，大吼着冲向程万田。云铮、水钧也挥动兵刃，转身逼向乔平。
面对着云铮、水钧渐渐逼近的攻势，乔平低头再望了一下左手中的茶杯，似乎对杯中的清茶极为依依不舍。然而云铮手中一直扣着两枚金钱镖，却又令乔平不敢贸然行动。
水钧跃到乔平身前，尖声笑骂道：“嘻嘻，小崽子想喝茶！我偏要把你茶杯打个粉碎！”说罢尖叫一声，左脚向前一踏步，左手笔疾点向乔平左手中的茶杯。
乔平下意识地将茶杯往自己身后一藏，用自己的身子挡在茶杯之前，避过水钧一击。岂知水钧中途突然变招，硬生生地收回左手笔攻势，右手笔一转，点向乔平眉心！
乔平心中一惊，右手猛地举起，格开水钧一笔，随即向后一跃。水钧得势不饶人，乔平退一步，他便抢进一步，手中一对判官笔始终不离乔平身上重穴。
乔平左手握有茶杯，只有右手能够应敌，加上被水钧抢尽先机，交手十余招便已手忙脚乱。水钧攻势越来越猛，两支短短的判官笔，横空扫出千变万化。乔平一咬牙，也不禁要兵行险着，右手施展鹰爪擒拿手，猛然抓向水钧脸孔。
水钧心中一惊，以为乔平拼命来了，急忙退后两步，双笔猛然攻向乔平右腕关节。哪知乔平一得缓息，立刻纵身向后跃走。乔平此招用得极妙，竟与刚才水钧“声东击西”的招数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水钧所求的是伤人，而乔平却纯为保命。
水钧被乔平耍了一回，心中无比愤恨，脸上便似蒙上了一阵严霜，立刻抢上进攻。虽则立刻再行攻击，然而先机已失，刚才的优势也就全失了。乔平望着水钧如今愤怒却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禁心中暗自偷笑。
只见乔平低头让过水钧奋力一笔，向后一跳，笑道：“哈哈哈，别急，别急！”
“好小子！看招！”乔平心一沉，刚才只顾着跟水钧拆招，却忘了另外一个敌人──四大高手中最沉稳有谋的云铮！乔平急忙回身，只见一道寒光向自己脸面打来。乔平急忙用双手护着脸面低头躲闪。
寒星从头顶飞过，乔平松了口气。突然左手手腕一痛，手中茶杯便已离手而去。乔平暗叫一声“惭愧”，又是一招“声东击西”，自己却还是上了第二次当。乔平心念一转，随即想起那杯清茶，那阵淡淡的幽香，那种自己难以抗拒的诱惑。乔平想到这里，不禁暗骂自己不小心。现在完了，茶杯脱手而去，肯定要摔碎。乔平一阵心酸，舔了舔嘴唇。如今双唇便如沙漠里的岩石一样，裂出了无数裂缝。茶水是喝不了了，自己就算在四大高手中走脱，也难以逃避脱水而死的命运。乔平万念俱灰，当即觉得迟死早死都是死，倒不如早死干脆，当即闭上眼睛，缓缓说道：“哼！你们要杀就杀，哼一声不是好汉！”
“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一杯茶折杀一汉子！我敬你是个好汉，咱们谈个交易如何？”云铮得意地说。
云铮如此一说，倒让乔平弄不清其意图了。乔平皱着眉睁开双眼，只见云铮右手平举着握剑，那个粗瓷茶杯，完好无缺地平放在剑面上。
乔平眉一扬，看着满脸得意神色的云铮，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水钧站在云铮左后方，双眼满是怒火，瞪着乔平咬牙切齿，用刺耳的尖细声线愤愤地说道：“哼！还跟这小子多说什么？让我宰了他！完了他的心愿！”说罢便要上前击毙乔平。
“慢，”云铮伸手拦住水钧，静静地望着乔平，说道：“我看乔爷还不太清楚我的意思吧。我的意思就是，我能让你立刻喝下剑上的这杯茶，”指了指桌上的茶壶，继续说道：“如果你愿意，你要喝下整个茶舍的水，我也不介意。我更可以保证你这几天内生活得快乐尽兴，好吃好住，美女相伴。如何？”
乔平更加疑惑了，试探地问道：“那么我要做什么？”
“跟我回武动堂总堂向沈老堂主请罪，”
“我要是跟你回去，必死无疑！”
“就算你不回，难道就能活过今天？”
“……”
云铮望着乔平无言以对的样子，不禁又开怀地笑了起来：“既然早死迟死都是要死，做个风流快活的鬼，总比做个渴死鬼强吧？”
“这样做，你又有什么好处呢？”乔平冷冷道。
云铮略为停顿了一下，笑道：“不瞒你说，沈老堂主虽然下令让我们即场杀了你，可是如果能把你生擒回去……”
“只要把我生擒回去，沈老堂主就能亲手杀我，如此一来沈老堂主必定很痛快开心，他一开心，你的奖赏自然也不少。对吧？”乔平闭上眼睛转过身，抢着替云铮把话说完。他突然发觉，自己仿佛再也不想看到云铮这个人。
云铮望了望乔平的样子，笑道：“哈哈哈，乔爷果然聪慧过人！云某佩服啊！”乔平突然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如果在这一刻让他聋了，让他听不到云铮的话，他一生都不会感到后悔。
然而事实上，这，不可能，除非云铮死了。
只听得云铮继续说道：“噢？乔爷怎么闭上眼睛背对着我呢？不想看到我呢？对！我是卑鄙小人，真真正正的小人。可是，我这个真小人，总比所谓的伪君子要好吧？乔爷你说……”云铮没有继续说下去，就如同刚才茶舍老板一样，静悄悄地，毫无预兆地停止了话语。
乔平颈后一凉，伸手在颈后一抹，送到鼻前一闻。
血腥味！
新鲜的血必定红得紧醒得很。天空上传来乌鸦的鸣叫声，似乎这新鲜的血味，已将这班专吃腐肉的主儿吸引过来了。
新鲜的血，还没凝结的血。
人刚死，血必定还在流。乔平只觉喉咙发干，就连舌头，也像干透了一般。喝杯血，是否也能止渴？
除了对水的渴求，此刻乔平的心中，却满是欢喜，因为他知道，这血的主人便是云铮。
云铮死了，乔平自然一生都再也听不到令人厌恶的声音，这的确足以让乔平高兴。
在这里除了自己之外想杀云铮的，自然还是刚才杀茶舍老板的“猥琐刀神”程万田。
除了他，谁人还能有这么快的刀？
谁人还能有让云铮感到恐惧的刀？
这一刻，乔平突然想跟程万田说一声谢谢，仿佛，程万田这个人也变得亲切可爱起来。
果然，那疯疯癫癫的笑声，又开始在茶舍上空蔓延起来。只是说话的人，喘着粗气：“哈……哈哈哈，想跟我姓程的动手？除了死，还能有什么下场！哈哈哈！哈哈哈！”咳嗽声紧跟着蔓延在空中。
乔平眉一扬，张开眼睛转过身来。程万田就站在十余步之外，满头冷汗，一条左臂鲜血淋漓，垂在身旁。鲜血一滴一滴地流下来，流个不停。程万田右手握着腰间的刀囊，雷山、郭林就倒在身旁，身上都插着一把生锈的短刀。
乔平不愿意去看云铮的尸首，不过他的死相，应该跟雷山、郭林相去不远。
从这一切一切看来，刚才程、雷、郭三人的恶战，远比自己与水、云二人的激烈悲壮得多。
四大高手已经死了三个，武动堂四大高手，也已永远成为往事了。
“你……你……你……”水钧双手握着判官笔不住颤抖，睁大了满布惊慌的双眼注视着程万田。虽然极力想使自己的身子镇静下来，可是水钧还是双腿一软，坐了下来。
“恭喜你，水先生。以后武动堂，再也没有四大高手，而只有水大高手了，”乔平看了程万田一眼，笑着说道：“当然还要看程先生愿不愿意放你走。”水钧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望了望惨死的三个同伴，双眼睁得更圆了。
“哈哈哈哈，”程万田大笑着说道：“不放不行啊老兄！总得有个人回去找沈老头儿报信！滚回你的武动堂去吧！东方的臭蛮子！”
水钧扯腿跑了。离开茶舍的道路上，都不知道摔倒爬起了多少次。今天的水钧，是丢尽了脸面，可是却保住了性命。
能保住性命，总比丢去性命强。
程万田得意地望着水钧逃跑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多注意乔平。但是乔平知道，只要他一动，程万田的右手，不知道会从刀囊里抽出多少把生锈的短刀。
茶舍上空盘旋着几只乌鸦，时而发出几声难听的鸣叫，时而俯冲下来抢吃地上的尸体。乔平站在冰冷的茶舍里，望着程万田阴沉低声发笑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冷颤。
水钧终于跑出了两人的视线，程万田也终于慢慢回过头来。乔平心里一紧，似乎死神对他的宣判，也要在程万田回过头的这一刻公布。只见程万田傻笑着道：“从此武动堂四大高手可是完了！哈哈，再也没办法在江湖上抬起头来咯！”
看着程万田疯疯癫癫的傻样子，乔平突然心里舒了口气，刚才程万田杀了云峥，的确让自己对程万田产生了不少好感。可是他知道，这份好感，似乎难以维持一段长时间。
“看你疯疯癫癫的样子，没想到心里头倒是清楚得很，”乔平说道。
程万田眉一扬，上下打量了一下乔平，笑着道：“哈哈，这个时候还敢如此跟我对着干，倒是个汉子！不似武动堂那班贪生怕死的废物，呸！”程万田脸色突变，阴沉地道：“你现在命悬我手，还敢如此顶撞我，难道就不怕我立马废了你？”
程万田脸面立变，与刚才的疯癫像判若两人，乔平心中一惊，随即也沉下心来。如今还有什么事能让一个已在死亡边缘的人更加心惊胆跳？
“如今乔某虽命悬程爷之手，然而人焉能为五斗米折腰？再说如果程爷真要废了我，何必与我废话？程爷，你我都是明白人，说吧。”乔平缓缓地道。
程万田静静地望了望乔平，突然转过身子俯下身用右手举起一个粗瓷杯，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一脸陶醉的神色说道：“茶虽然是冷了点，可是再冷的茶，恐怕也叫你动心吧？”
乔平怔住了。
那一种清香，那一份诱惑，又一次浮上心头。
乔平只觉双唇便如要裂开一般，火辣辣地烧着。轻轻用舌头一舔，却发现连舌头，都像是干透了一般。
喉头传来一阵刺痛，便似火烧针刺一般，痒痒的便如蚂蚁在喉头前爬行，万分难受。乔平皱着眉头，左手按摩着喉头，右手依在一旁的桌子上，双眼紧紧盯着程万田手中的茶杯，竟怎么样也挪不开。
程万田得意地笑了，笑声又蔓延在茶舍上空。
乔平突然觉得，程万田比云铮更让人讨厌。
乔平想闭上眼不去管他，可是他做不到，对那一杯清茶的渴求，似乎已足以夺去他一生的理智。
良久良久，程万田终于止住了笑声，缓缓说道：“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让你喝了这一杯冷茶。”
“你知道吗？你如今跟云铮一样让人讨厌！可是有一样你比不上云铮。”乔平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
“噢？”
“云铮让我跟他走，却可以保证我在死前风流快活。而你呢？就承诺让我喝这杯茶，未免太没有看头呢？”
“哈哈，你如今就好比一只猎鹰，倘若让你吃饱，岂不早跑呢？”
“……”
“那么，你的意思如何？我能抛弃疯疯癫癫的外表用真面目跟你交谈，算是给面子你了。要知道江湖上能看见我真面目真性情的，除了天尊还没有别人！”程万田冷冷地说道。
“乔平一生，向来自命做事谨慎，可是只有一样东西能让我也甘心去冒险，这就是命运！乔平向来是个不向命运低头的人！”
“因此你杀了武动堂少主？”
“……”
“那你现在是想一拼吧？”
乔平昂首站着，扭过头不去看程万田。可是却总是忍不住斜眼偷偷看着程万田手中的那杯茶。
“好，”程万田瞪圆了眼睛，向左走了几步将杯子重重地放在一张桌子上，把右手伸进刀囊里，大叫道：“那就别怪我啦！”
刀如流星，乔平的人却是比刀更快！
程万田手中刀一出，乔平当即俯身，双脚一蹬，直往程万田冲去。程万田一惊，低呼：“好小子！”边说边从刀囊中抽出第二把飞刀，向后一跃，右手用劲一甩。刀一离手，破风声随即阵阵传来，刺耳非常，可见刀势甚是强劲。程万田一刀发出，立刻在囊中抽出另一把飞刀，随时发射。
刀比流星更快，可惜乔平的人还是比刀更快！
只见乔平头一低，听准飞刀来路，右手食指中指在头顶上一夹，竟将程万田手中飞刀当空夹住！乔平飞刀在手，急忙向右一跃避过又一把飞刀，右手随即向后一摆向前急甩，那把飞刀便如离弦之箭，快速无比，向程万田左臂削去。
程万田又是一惊一喜，惊的是乔平竟有如斯身手避得过自己三把飞刀且尚有余力反击，喜的是乔平放飞刀手法独特，平生未见，这次可是大开眼睛。程万田眼见飞刀来势汹汹，当即闪身躲避，却不料自己左臂受伤，移动起来更是疼痛难当。左臂去势一慢，飞刀却已攻到！
“啊”的一声，程万田右手捂住左臂，疼得直叫。乔平却已乘机向前一跃，用手一捞，将桌上茶杯捞了起来。
此时此刻，乔平仿佛又闻到了那阵淡淡的茶香。
此时此刻，乔平已不能再等了，双手捧着茶杯，便往嘴里倒。
然而程万田哪能就这么让乔平喝下这杯茶？站稳脚步，右拳径直往乔平胸前打来。乔平无奈，只得用左手格开程万田。谁知程万田右拳纯属虚招，乔平左手用尽全力撞向程万田右臂竟是毫不着力，脚步一个踉跄，向左便倒。
程万田右腿当即一个飞踢，直踢向乔平右腕。乔平吃痛，右腕一松，茶杯便直往下掉。
乔平心中一惊，伸长右臂，俯身去接。乔平右手手指刚碰到茶杯边缘，程万田的右拳却又逼了过来。
乔平急中生智，握住茶杯向程万田甩去，那瓷茶杯便如陀螺一般，旋转着撞向程万田的额头。“嘭”茶杯狠狠地撞在程万田额头，程万田吃痛，往后倒退。
乔平随即双手接住往回飞的茶杯，往嘴里又是一倒！
“啊！”
茶杯离开乔平双手，重重地跌在桌子上，茶水溅出了一大半，洒落在桌子上。
程万田右手平举，刀囊中最后一把刀已甩出。
血在流，在程万田的左臂上流着，也在乔平的左臂上流着。
乔平中刀了。
乔平向后几个急退步，跌坐在地上。头上冷汗直冒，一条左臂已是鲜血淋漓。乔平嘴唇发白发干，身上力气竟好像跟着左臂鲜血，一同流出体外一般！
乔平喘着粗气，一下一下，每次呼吸，似乎都得用尽乔平全身的力气。水，这一个字如今似乎已占据了乔平整个脑袋。喉头已经越来越紧，越来越干，越来越火辣难受了。
“好……好小子，”程万田也在喘着粗气，他也坐了下来，似乎刚才一击，也是令他元气大伤。程万田咳嗽着道：“好……小子，这次……算……算是老子我走漏了……了眼！没想到你竟然是英雄门飞刀十三郎的门人！”
乔平闭上眼，右手捂着胸口，他的胸口就像要裂开一般。乔平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字，似乎每说一个字都需要全身的力气一般，道：“哈哈，乔平一生谨慎行事，虽然学刀二十年，在江湖上却从不使用飞刀。如此这般，就是为了给十三郎大人办上一件轰动的大事！”
程万田眉一扬，心就像沉入冰冷的海底一样冰冷，动容道：“你……你这小子杀了沈家小崽子就是为了……为了让武动堂跟天尊相互明争暗斗，让……让你们英雄门从中取……取利？”程万田顿了顿，无力的摇了摇头，似乎显得有些无奈：“好……想不到我们倒是全蒙在你小子的鼓里了！不行！老子咽不下这口气！无论怎么样！老……老子也……要毙了……你！”
程万田咬着牙，右手在地上一撑，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乔平走去。程万田摇摇晃晃地走到乔平跟前，右手握住插在左臂的刀子的刀柄，“啊”的一声大叫，把刀子拔了出来！程万田痛得直打颤，咬紧牙关，把刀子向前一送！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程万田将刀子往前一送的瞬间，乔平猛地睁开双眼，向左一躲，右手也猛地在左臂上抽出刀子，用尽全力往程万田肋骨处刺去！
他要赢！他一定要赢！粗瓷杯中的清茶的淡香再次向乔平发出诱惑攻势，乔平在心中呐喊着，呼叫着，他一定要赢！
因为一样他如今最需要的东西就在眼前！
阻挡的人，非死不可！
如今的乔平，自然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血，终于还是从程万田肋骨间涌出……
程万田身子一震，双眼突出睁圆，慢慢向后退去，慢慢远离坐着的虚弱的乔平。
“当”的一声，程万田手中的刀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程万田双手捂住肋骨间的伤口，脚步踉跄地往后退去。
一步，两步，三步……
程万田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两人相隔的距离也一步一步地增加。血一直在流，可是程万田还是没有倒下。他的嘴里，一直在嘀咕着几个字：“天……尊……天……万……帮……天尊……万……岁……”
士为知己者死，或许就是如此一股坚强的意志让程万田一直坚持到现在。也许就是这么一股坚强的意志让程万田甘心装傻办疯地为西域天尊办事。
也不知道程万田已退了多少步嘀咕了多久，程万田终于还是倒了下去……
“嘭……”程万田身体倒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在茶舍上空回荡着……
乔平突然感到一种震撼，或许不是因为程万田身子倒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而是因为流星的陨落。可能程万田算不上光辉耀目的明星，或许他只不过是满天繁星的其中一颗小流星，也许他只不过是奴才跟班一人。
但是这一刻，乔平感觉到震撼……
是因为他的意志吗？他的忠心吗？他的心计吗？
乔平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的心头突然浮起一阵感触……
因为他知道，程万田跟自己，是同一类人，为知己拼命的人。
乔平扫视着整个茶舍，群鸦争食，死尸遍地。人类间的相争，实在可笑得很。乔平觉得很累，他谨慎地为飞刀十三郎做了这么多年人，也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乔平甚至在想，如果这次能活着走出这里，以后便隐居山林。就算每日都是咸鱼青菜，都会令乔平感到安宁，感到温暖，感到家……
浪子总有一天需要一个家。
可是乔平知道，他要活着离开这里，就一定需要桌上那半杯已冷的清茶。
乔平抬起头，虽然只能看到茶杯的一个小角，可是乔平已经感觉到很满足。乔平挣扎着站起来，桌上茶杯里那淡淡的绿色茶水和上面漂浮着的茶叶映入眼帘。虽然茶已冷，香气已带不出来，可是乔平却仿佛闻到了那阵淡淡的幽香。茶水的诱惑一阵一阵地加强，仿佛已到了乔平难以抗拒的地步。
望着茶杯，乔平发现他对这杯茶的渴求，仿佛已到了他难以理解的地步。他只觉得浑身难受，干燥无比的喉头恍如万蚁乱爬。闷热加上缺水，已令乔平头昏脑胀，映入眼帘的影像也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但是那一杯茶，在乔平心中，却是永远那么清晰。
人说只要闭上眼睛，第一眼看到什么，那就是你最爱，最想要的东西。而乔平如今闭上眼看到的，当然也只有那一杯供他活命的茶！
乔平艰难地向前踏了两步，桌子就在面前，茶杯就在面前。乔平脸部突然一阵抽搐，又踏出了一步，仿佛每一步，都已经在吮吸他生命的根本源泉，每一步都像自己的灵魂抽出一般难受艰难。乔平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头晕与反胃感，脚一软，身子又坐了下来。看着那杯茶渐渐在眼帘中消失，乔平就如同失去自己的性命一样失望无比。
坐在地上的震动让乔平微微清醒过来，他立刻抬起头寻找茶杯的影子。桌子就在面前，茶杯就在桌子上面。可是乔平的眼睛与茶杯之间，却已被桌面阻隔。看不到茶杯的乔平，开始泄气，开始丧失斗志。
干燥欲裂的嘴唇，宛如玩针同刺的喉头，无力的四肢，逐渐急促的心跳与呼吸，空白的脑袋，向乔平送出一次又一次的警报：他需要那杯茶！
乔平喘着粗气，微微睁开已经眯成一条缝的双眼，伸出已经开始发抖起皱的双手，顽强地向前爬去，顽强地跟命运进行最后较量。
地上留下了一条血痕，乔平左手刀痕流出的血依然流个不停。
近了，更近了，乔平的手仿佛已能握住桌脚。
又是一阵剧烈的头晕和强烈的反胃感，乔平再一次倒下了。他开始呕吐，吐得很厉害，仿佛把他的内脏生命都要吐出来一般。
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涌上心头，乔平皱着眉平卧在地上，不停地咳嗽着。每次咳嗽，似乎胸间都会无比疼痛。每次呼吸，颈胸之间都痒痒的一阵难受。无论乔平如何尽力呼吸，吸进身体内的空气，却好像永远不足够一般。
乔平突然觉得周围很宁静，无论是自己的咳嗽声还是乌鸦的刺耳叫声，都仿佛完全消失一般。他觉得很舒服，真有点脱离尘世的感觉。就连身上的疼痛，都想完全消失了一般。
然后周围开始慢慢黑了起来，世界里的一点一滴，都开始渐渐消失。仿佛乔平自己的身体，也在慢慢消逝，就只剩下一双眼睛。乔平只觉得自己仿佛漂浮在黑暗的半空之中，没有重量，没有界限，没有争斗。
一切都黑暗了。
所有的东西，都从乔平的眼睛里消失。
就连那一杯他一直想得到的清茶，都渐渐消失。
乔平发现自己从未如此接近死亡，简直已经到了可以触摸的地步。
可是乔平不怕，此时此刻死亡对他来说，还有什么可怕可言？
乔平突然觉得，死亡有时候也是很可爱的，对于一个累了的人来说。
乔平累了。
或许他也是时候好好休息。
永远休息……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黄昏的茶舍，
静寂……
清风轻轻吹拂着，仿佛要把闷热吹散，又仿佛要把整个茶舍吹净。
一切都归尘……
惟有，那一个茶杯，那一杯清茶，
依然，
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完美无缺……
完
后记：
一个人，无论多么与别不同，始终都还是人。
一个有正常生活需要的人……
因此这个故事，要说的并不是联系着故事人物生命的一个茶杯，也不是故事人物间的生死斗争，而是──“水”。
地球如果没有了水，无论人类如何挣扎，结果，还是死……
珍惜如今你我拥有的资源，保护如今怡人的生活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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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26 09:3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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